《我在1982有个家》 1.天涯岛 已经是上午时分,海上的雾气还是很大。 黄浊的海水滔滔不绝翻涌而来,浪头拍打在斑驳的渔船上,掀起的水珠漫天飞舞。 王忆站在船头往前看,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海雾。 天与海被雾气衔接起来。 看不见高处的天。 也看不见远处的海。 海天之间只有一片白茫茫。 他心里面也是一片茫茫然。 前几天突然有翁洲政府官员联系他,让他回老家王家村一趟。 王家村是个海岛上的村庄,岛屿叫天涯岛,岛上破败空置,如今已经没有住户了。 当地政府准备招商开发外海空置海岛,为了避免出现财产纠纷,便要求迁出的外岛居民返岛交割。 王忆对于老家印象不深,他不到一周岁的时候便被父亲带到了内陆生活,此后他少时丧父,关于老家天涯岛的了解仅限于父亲的回忆和一些老照片。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翁洲政府不该联系他。 奈何政府方面一番调查后发现能联系上的王家村百姓所剩无几,且几乎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了,就跟王忆进行联系,让他来代表村子主持村庄财产清点工作。 为此当地政府还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本老族谱交给了他,另外一起给他的是村庄信息统计册。 他正凝神观海琢磨此行事宜,铁壳船摇晃,负责送他上岛的船老大波叔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小老乡想什么呢?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话把王忆给逗笑了。 他没想到皮肤黝黑、总是一笑露出两扇黄板牙的老船夫能来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诗。 结果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波叔这人很懂人心,看见他笑便猜出他的意思: “怎么了?是不是看老叔我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就以为我只会说粗话、干粗活?” 王忆急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听接待我的周领导介绍过,说波叔你可是老海狼、是福海万事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呢。” 波叔大笑,故作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周这话不夸张,叔我别的不敢说,确实是见过大世面。” 王忆掏出准备好的华子给他上了一支。 顿时,灰烟缥缈。 海雾变得呛鼻起来。 透过烟雾,波叔浑浊的眼神竟有些深邃起来。 “好烟,”他说道,“后生,听小周说,你还是个奶娃子的时候就被你爹娘带着离开天涯岛去了沪都,那你应当不了解咱外岛的历史。” “这个我还真了解,”王忆说道,“1934年外岛的海福开始建镇有了福海镇,然后逐渐的有了海福县。” “更往前推在前清光绪年间,当时状元张謇实业救国开办了江浙渔业公司,那时候有渔轮便在福海一带开始作业,从此海福县成为了重要渔港。” 正准备装逼开大的波叔愣住了:“啊?你不是没满周岁就离开咱这里了吗?那怎么还知道这些事?” 王忆说道:“我父亲生前给我讲的,他对家乡很有感情,只是他是教师,后来被调到内陆教书,不得不离开家乡。” 波叔笑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离乡的游子哪个对家乡没有感情?” 他回归话题重整旗鼓开始装逼:“咱家乡渔场有四大渔汛,春季小黄鱼汛、夏季墨鱼汛和大黄鱼汛、冬季带鱼汛,你爹给你讲过这些渔汛吗?” 王忆要说话,波叔以凌厉眼神注视他。 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做前辈的要怎么样才能装逼? 注意到这个眼神,王忆吐到嗓子眼里的话拐了个弯,说道:“这个我父亲没讲过。” 波叔满意的吐出一个烟圈,说道:“那我今天要给你好好讲讲,为什么要讲这个呢?” “因为你别看咱们外岛现在人口凋敝落魄了,曾经也是阔过的。” “就说这个七八十年代的赶渔汛,特别是冬季带鱼汛,这个是四大渔汛里产量最高、规模最大的,从立冬开始,小雪小抲、大雪大抲、冬至旺抲,一直能到大寒呢。” “那时候咱们福海外岛可热闹了,往常人口不到五万人,到了冬季渔汛开始,我跟你讲你不要不信——到时候全国沿海一下子要来几十万人、好几万条船呢!” 王忆适时的发出感叹声。 波叔回给他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 他又抽了口烟说道:“渔汛一起,咱们各个岛上会冒出来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渔汛指挥部,至少十几万人会赶来,这叫渔汛大会战!” “可福海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开这么多指挥部,哪有房子?那怎么办?” “咱们岛仔热情,都是为国家、为集体奋战嘛,于是家家户户接纳来自五湖四海参加大会战的战友,没有这么多床,大家就打地铺、吃大锅饭。” “说句你们小年轻现在理解不了的话,当时你不管哪里人,只要看见咱岛仔喊一声‘同志’,那你就是咱的亲人——当时人朴实,大家都跟着领袖卯足了劲往前走,心往一块去,劲往一块使,所有工作就是为了建设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所以同志们来了,咱岛仔绝不会拉胯,社员们自己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做两个只要!” 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使劲挥舞拳头郑重的说道:“只要家里有能躺下的地方就不叫同志睡街头!只要锅里有一口吃的就不叫同志饿肚子!” “其实吃睡好说,主要是指挥部没地方铺设,客厅、厢房、卧室都得利用,有的甚至放在老百姓的厨房里头,这样到了烧饭时候,这指挥部就得解散!” 王忆哈哈笑。 他看老汉手头的香烟只剩下个烟屁股,便又抽出一根递上去。 老汉这次没有直接抽,他先看了看烟卷上的牌子,发现是华子便放到耳朵上夹了起来。 王忆说道:“那时候一定很热闹。” 波叔脸上露出缅怀之色:“太热闹了,你是一辈子看不见那场景了。” “五金店和供销社都被清空!加油站——那时候还不叫加油站,叫工业油服务社,工业油服务社库存见底!” “粮管所库门打开米面全出!副食品店总是供不应求!” “所有单位都要加班加点!” “医院大夫要去码头蹲点,民兵连日夜不休保护渔获防止反动派来搞破坏,到处挂着标语——一切为了赢得渔汛大会战的胜利!” 他越说越激动,身躯都颤栗起来。 王忆不知道他有没有高血压,赶紧递给他矿泉水让他缓缓情绪。 波叔推开了,说道:“我不渴,你听我说,这还不是最热闹的地方,你知道哪里最热闹吗?” 王忆摇头。 波叔笑道:“提醒你一下,跟机有关!” 王忆大惊:“跟鸡有关?那时候社会风气那么正气,怎么咱这里……” 不过这个答案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十几万的渔家汉子汇聚于一处。 结果波叔给他一巴掌大笑道:“想什么呢?是码头边的电机店!那全是修三机的,你知道三机是什么吗?” 王忆尴尬的摇摇头。 这个他真不知道。 波叔说道:“是对讲机、探鱼机和收音机。” “那时候人是真的多,船也真的多,我记得7、73年,对,73年的时候来咱们福海渔场作业的有八万多人,船是五千八百艘,到了83年来作业的渔民得有二十五万人,船是一万艘!” “那时候我们公社要喊口号,喊的是淡季变旺季!什么大鱼小鱼、鱼爹娘、鱼祖宗、鱼子鱼孙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他开始叹气,脸上露出愁容。 王忆下意识说道:“这可是过度捕捞啊。” 波叔低下头说道:“是,但那时候不懂这个道理,以为大海是取之不尽的。” “结果后来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资源衰退、溃不成汛——真他娘难受!” 王忆又递给他一根烟。 波叔顺手夹到了另一边耳朵上,掏出一包利群叼了一根: “现在咱们这里好些野生的东西都绝迹了,大黄鱼、小黄鱼、带鱼和乌贼,这是咱们引以为豪的四大家鱼。” “什么叫家鱼?家家户户都能捞都能有的鱼,结果如今除了带鱼能见着,野生的大小黄鱼和乌贼全没喽。” “我孙子今年十五岁,你要是把大黄鱼崽和小黄鱼放一起,只要个头没差距,他甚至分不清。” “这在七几年八几年的时候,哪能想象啊!” 王忆陪着他一起叹气。 波叔又给他讲起了当年渔汛大会战的往事。 只有提起这个话题,他才会意气风发。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海雾越来越淡,最终开船的波叔儿子大喊了一声‘天涯岛’,王忆被喊的身躯一震,急忙抬头看去。 此时已经远离海岸,海水不再是浑浊的灰黄,而是清澈的碧蓝。 不过这不是好事。 翁洲外海的海水之所以浑浊与污染无关,那是因为南面呆湾暖流沿南海岸线向北流动,北面鬼子寒流及黄海冷流沿北海岸线向南流动,两股潮流在此交汇,海底的泥与沉积物被搅拌了起来。 另外当地有三条大江流入大海,带来了大量的泥沙,淡水与海水交融形成了沿海独有的混合潮。 海底的沉积物漂浮给海洋生物提供食物,混合潮给它们提供栖息环境,这才有了福海大渔场。 天涯岛附近海水清澈,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的环境下渔获产量往往不佳。 湛蓝的海上是一座碧绿的岛屿。 岛上是此起彼伏的山,山上有还算茂盛的树,之所以显得碧绿,是因为山上长了许多的藤蔓。 青藤攀爬,从山脚覆盖向山顶。 山脚下有没了门窗的房屋,上面同样爬满青藤,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波叔有些唏嘘:“天涯的王家村以前很热闹,那是大村,村支书王向红是个能干的人。” “你们村里还有个老兵,听说他在北韩打美帝立过大功,还是这两年政府查档案才查到的,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我年轻时候见过他……” 说着他又摇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更是唏嘘。 “现在好些外岛都荒芜成这个样子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以往不是这样的,七几年八几年的时候,这里多热闹。” 天涯岛还有码头衔接大海,渔船靠上这座摇摇晃晃的码头,王忆背上野营大包、拎起两个大行李箱要上码头。 波叔很热忱的帮了他一把,两个行李箱很大很沉。 回到船上他说道:“我们在金兰岛住,隔着这里不远,小周委托我照顾你,所以你有需要给我电话,不过这里信号不好,你打电话时候小心点。” 王忆笑道:“行,老叔,谢谢你。” 渔船轰隆隆的响,逐渐远去。 王忆收回目光小心上岸。 大雾虽然消散,可海上湿气大,岛上的石板路长满青苔。 他得很小心的走,否则一个打滑容易摔倒。 海水拍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春天万物复苏、鸟虫多见,时不时也有‘啾啾吱吱’声响起。 远方偶尔有轮船拉起汽笛。 但就是没有人声。 他依稀感觉自己被人类社会遗弃了! 天涯村的房屋主要分散在东北处、东南处和西边,码头衔接的是海岛东南角。 王忆放下行李找出村庄信息统计册和老族谱,结果两个册子一上手他觉得不对,老族谱里多了个东西。 他打开老族谱一看,里面多了一把古代样式的绿色钥匙! 钥匙是晶莹剔透的碧绿色,像是翠玉雕成,小指粗细、中指长短。 看着这枚钥匙他纳闷了,族谱里头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东西? 他拿起册子背上包走到最近一座红砖灰瓦房前。 这是一座老房子,墙壁斑驳、荒凉败落。 大门垮塌靠一条古代铁锁连着,这样王忆看看铁锁又看看手里的翠玉钥匙,便尝试着插了进去。 并不配套,铁锁的锁孔更大,翠玉钥匙直接便插进去了。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拧了拧。 然后—— ‘咔吧’一声响。 锁开了! 大门接着打开,一间大概一百平米面积的老式库房出现。 只有门没有窗,空空荡荡。 王忆试探的走进去,接着他觉得不对劲:大门后面是院子呀,怎么会直接出现库房? 就在此时,他身后大门自动关闭! 无声无息的关闭! 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这把他吓得当场缩卵:有点诡异,自己得赶紧跑路,这岛不能呆了,得赶紧回大陆上! 荒村野岭老房子自动关门,这是鬼片标配剧情啊! 王忆急忙去拉门。 门板顺利打开,他立马走出去。 门外阳光灿烂。 刺得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随着开门有一阵嘹亮高亢的喊声传进他的耳朵: “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闭眼!” ------题外话------ 新手入阵,还请诸位老司机多带带! 2.门一开一闭,四十年过去 耳畔‘闭眼’余音犹在。 可是迎着刺眼的阳光,王忆却努力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个抖M,他这么做是因为难以置信! 一条古旧的街道横亘眼前,街道上来往行人衣着样式和色彩很单一。 男人或者穿着深蓝色列宁装、或者披着青色军大衣,脚上踩着绿胶鞋。 女人衣裳颜色鲜艳一些,有红色有黄色,但裤子几乎都是棕黑色,脚上穿的鞋子不是老布鞋就是人造革皮鞋。 一辆辆自行车刁钻的在人群里穿插,‘叮叮当当’的车铃声不绝于耳。 更响亮的是对面广播中女人尖锐的声音:“第一节,揉天印穴!” 王忆往对面看。 透过行人身影他看到两扇绿漆铁栅栏门,门口往两边是长长的红砖墙,其中一边挂着个白底木牌子,上面写着翁洲市红旗小学…… 眼前所见与耳中所听让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等他放下手再看,看到的还是这个情景。 挺冷的天,他后背当场冒汗了:“我日,我我我穿越了!” 有烫着卷发的妇女听到他的声音快步走过来,问道:“咦,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王忆冲她眨眨眼,然后赶紧回头去看。 他身后的库房不见了,大门关上了,现在他身后是一扇寻常的棕黄色木板大门。 妇女皱眉露出狐疑之色,她上下打量王忆,猛的转身跑了。 街道上行走的人中有不少也扭头打量他。 王忆忍不住低头也打量自己,身穿班尼路牛仔服、脚踩鸿星尔克运动鞋,自己打扮跟整条街道实在不搭边。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他得穿回去: 毫无疑问,他的穿越跟他手中这枚奇怪出现的绿钥匙有关。 他有心想找一把老式锁具试一试,但他左右看了看,这里门锁都是新式锁,绿钥匙太大了,显然插不进去。 这时候他看见刚才跑开的烫发妇女又跑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个个头高大的中年汉子。 汉子头戴大檐帽,帽子上有红底金色警徽,一身全蓝色的确卡警服,衣领上有通红的领章—— 是个警察! 王忆在七八十年代的电影电视剧里见过这身警服! 高大警察快步走到了他跟前,脸色绷得紧紧的:“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忆努力保持冷静,说道:“我叫王忆,那个警察同志,咳咳,我是、我是来寻亲的。” 警察立马问道:“寻什么亲?介绍信带了吗?” 介绍信?自己哪有介绍信! 王忆心里叫苦,赶紧举起族谱给警察看,说道:“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家是从海福县天涯岛的王家村迁出去的,当时走的时候还带上了我们王家族谱……” “海福县王家村?王家大队?那王向红是你什么人?”警察警惕的打断他的话,顺手接走族谱打开翻阅起来。 “是我叔叔,我是从首都来的,我父母去世了,所以想回来寻找故乡。”王忆回答。 烫发妇女好奇的问道:“现在首都穿的衣裳背的包都这么时髦了呀?我还以为你是从国外来的,是个特务呢。” “特务不至于,特务没这个打扮,”警察一边说话一边快速翻看族谱,翻到最后问道,“那你的介绍信呢?” 王忆说道:“我的介绍信是我们学校给开的,我担心会被偷——我的钱就被偷掉了,所以被我放在了沪都同学的家里,我的行李也放在他家里,我想先找到家乡、一切有谱了再去拿介绍信和行李。” 中年警察点点头又问:“你要去天涯岛,那怎么来这里了?” 王忆苦笑道:“我今天刚来这边,不知道怎么坐船、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想找人打听打听,结果让这大嫂误会了。” 中年警察继续狐疑的打量他,打量的王忆心里发毛。 最终,他伸手‘啪’的一下子把族谱给合上了,说道:“既然这样,我送你去王家大队。” 说到这里他指向王忆的脸:“你最好坦诚交代,别耍花招,我认识向红书记,如果到了王家大队发现你说谎,那我绝不饶你!” 王忆笑的更苦了:“不敢,绝对不敢。” 中年警察带着他离开。 街道派出所就在旁边,他让王忆在传达室门口等待,自己快步跑进楼房。 传达室门口有还未分发的报纸。 王忆赶紧拿起一张看去。 这是一份《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是《五讲四美活动要经常化制度化》,旁边新闻的标题是《国家领导同志会见巴西外长格雷罗时说,第三世界国家加强合作非常重要》。 再看字体小很多的时间。 1982年3月26日! 壬戌年三月初二! 看清这时间王忆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开门开掉了四十年时间! 中年警察很快回来。 他系上了武装带、别上了手枪套,肩膀上还挎了个大工作包,说道:“走,你跟我去王家大队,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来探亲的王家人。” 他说话做事都是雷厉风行,带着王忆直奔海滨客运站,到了后正好有一艘老旧的大型木船靠港。 王忆正在担心怎么拿钱来买票,一个邮递员打扮的中年人冲中年警察挥手了:“大庄!” 中年警察跟他热情的握手,指着王忆将情况介绍了一下。 邮递员叫张有信,中年警察叫庄满仓,这艘大型木船叫海上英雄六号,客货两用同时兼备邮寄业务,所以张有信带两人上船,省去了两张船票。 路上两人走的很急,王忆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个时代的翁洲市市容市貌。 上船后空闲了他随意往四周看,发现这船设备条件很差。 这艘客运船是木帆船改造成的机轮船,叫做海上英雄六号,客货两运,上面没有固定座位,谁看好哪个地方就往哪里坐,舱内舱面挤得满满当当。 王忆和庄满仓也被挤开了,他被挤在了舱面上,往左边看是个好奇打量他的大妈,往右边看是个好奇打量他的——小牛犊! 小牛犊睁着大眼睛,目光清澈且深情。 还挺眉清目秀的。 庄满仓挤了回来,严肃的呵斥他道:“别乱跑,不准离开我的眼睛!” 王忆苦笑着答应,庄满仓又呵斥他:“别嬉皮笑脸!” 他这两句话出来,两人身边宽松了。 没人敢挨着王忆,乘客们纷纷让开,然后凑在一起咬耳朵: “干啥呢?”“抓盲流,你看他穿的背的,就跟我在沪都见的盲流一样。” 随着汽笛声鸣起,一道黑烟被海风吹乱,木船徐徐驶出。 庄满仓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坐的是腰背挺直、双腿并拢。 但过了一会他开始偷偷的拉起裤腿挠了起来,发现没人关注自己,他又拉起衣袖往手里吐了口唾沫连挠带搓。 王忆一扭头,看见他腿上胳膊上都是暗红色斑点,有的连成一条线,有的是三角形。 庄满仓拉上袖子说道:“你看什么?” 王忆不答反问:“这是被跳蚤咬的吧?” 庄满仓点点头。 王忆从背包小兜里找出一管药膏递给他:“用这个,被虫咬后很管用。” 这管药膏是叮叮止痒膏,他为荒岛之行特意准备的,进口的高端鬼子产品。 上面全是日文,他都看不懂更别说庄满仓了,所以他不担心会透露自己身份信息。 庄满仓拿到头大尾巴扁的白色药管大感新奇,他仔细一看又警惕起来:“这上面是什么字?” 王忆说道:“是日文……” “鬼子的东西?”庄满仓问道,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给塞了回来愤愤的说,“我不用鬼子的东西,死也不用!” 刚安置好信件挤过来的张有信也说道:“对,不能用鬼子的东西,小鬼子坏透了!” 王忆说道:“不是,这不是鬼子的,是咱们生产了卖给鬼子的。现在改革开放了,要赚外汇嘛。” 庄满仓犹豫了一下,这才拿回来捏出一点抹在腿上手臂上。 这管药膏是激素药,止痒消肿能力很强。 庄满仓抹了没多会露出惊奇之色,问道:“这个好使,你是哪里买的?” 王忆随口说道:“在首都百货大楼买的。” 听到这话,张有信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敬畏:“首都百货大楼?是张秉贵同志工作的地方?” 这问题把王忆问傻了。 张秉贵是谁? 但他的回答不能犹豫,就说道:“对。” 张有信又问道:“那你见过张秉贵同志吗?报纸上说他有一抓准、一口清的绝活,你见识过吗?” 王忆赶紧遗憾的摇头:“没有,我去的很少。” 他明白了言多必失的道理,再不敢乱开口。 庄满仓背上、胸膛上也被跳蚤咬了,只是这种情况下不方便涂抹。 王忆便把药膏送给了他:“庄叔叔你收下,回家后抹一下。” 庄满仓意志坚定的拒绝了。 但他见识过药膏的威力,所以多少有些心动,就问道:“这药膏多少钱?我买下吧。” 王忆习惯性说道:“没几块钱……” “几块钱?”庄满仓和张有信发出异口同声的反问。 张有信很快反应过来,感叹道:“老话说的好,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咱用来赚外汇的东西就是贵,我早看报纸说小鬼子比咱有钱,他们那里的东西比咱的贵。” 这话让庄满仓不舒服了。 他说道:“你这是国外月亮比国内圆的逻辑,他们那里的东西比咱们的贵,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资本主义国家,并不是他们比咱有钱!” 张有信瞪眼说道:“你别给我扣帽子,小鬼子比咱有钱是事实,你看报纸。” 他拿出最新的《人民日报》给庄满仓看:“国家领导在劳模、先进集体和个人的表彰大会上说了,我国情况目前可以归纳为两种情况,一是落后贫穷,二是有希望!” 庄满仓看了看报纸,对王忆说道:“这药膏太贵了,我不买。” 张有信伸手要去拿药膏:“老庄你不买我买,小同志你把它卖给我吧。” 庄满仓很有正义感的摁住他手腕,道:“凭你一个大酒壶哪来的钱买人家的东西?你今天开支明天就喝酒,手里还有钱?” 张有信说道:“我没钱但有粮票和肉票……” “人家首都来的同志,还能缺了粮票和肉票?”庄满仓撇嘴。 张有信愣了愣,他看看药膏又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笑了,说道:“他不缺粮票和肉票但绝对缺这个票!” 说着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夹层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排邮票展示出来。 3.四十年前的故乡 邮票红底黑图。 图上坐着个一脸懵逼的猴子,左边竖着写了两列字:中国人民邮政,庚申年;右边角落里则写着‘1980,8分’的字样。 庄满仓问道:“你拿出几张邮票来干什么?” “换药膏呀,”张有信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邮票,这是前年发行的猴票!” 1980年的猴票? 王忆顿时来了精神。 他虽然不玩收藏,但也听说过80年猴票的传闻,这款邮票在自己的时代很值钱,有一张票一套房的说法。 庄满仓可不知道这些信息,他说道:“老张你可真行,你准备用这邮票换人家的药膏?” “一张邮票是八分钱,你手里一二三四五……一共是六张邮票,四毛八分,人家这管出口外国赚外汇的高级药膏好几元呢!” 说着他又咋舌:“一管药膏好几元,这药膏管子用金箔打的?” 张有信着急的说道:“你别看猴票面值是八分钱,其实它价值大的多,这票前年定的是印八百万张,但最终就印了五百万。” “现在改革开放了,城里人开始集邮,我听我们局长说现在省城和沪都要开集邮公司呢,这猴票以后肯定值钱,升值十倍没问题!” 这话让王忆对他高看了几分。 张有信长得很潦草,可脑袋瓜子很灵泛。 这也是体制中人的优势,春江水暖鸭先知。 他将药膏递给了张有信接过一排猴票,笑道:“庄同志和张同志别为了这么个小东西争吵,这笔买卖我做了。” 猴票就是这时代的比特币,升值潜力巨大。 王忆知道无论碧绿钥匙是否可以带他穿越,时代的车轮总会转向未来,所以这猴票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六张猴票六套房! 哪怕他再也回不到22年,那有了猴票,他距离日后躺租的日子也近了一步! 庄满仓可不知道这回事,他看到张有信乐滋滋的把药膏装进了公文包,便对着王忆摇了摇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海上英雄六号并不会直接奔赴天涯岛,它的目的地在海福县码头。 不过他们要去天涯岛也方便,张有信作为邮递员熟识码头上所有的跑船。 他找了一艘柴油机铁皮船送两人去往天涯岛,今天海上风大,铁皮船乘风破浪,有小岛浮光掠影一样飘过。 后面又是一座岛屿出现。 岛屿上树木郁郁葱葱,四周小船随波荡漾,喊号子、唱渔歌的声音随着海浪声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海浪拍打岛上礁石溅起水珠,有老人蹲在礁石上垂钓。 岛上有妇女和孩子的身影来回穿梭,忙忙碌碌,热火朝天。 “天涯岛到了。”庄满仓站起来紧了紧武装带。 王忆一惊:“这是天涯岛?” 仅仅几个小时的差别,他看到的却是两座完全不同的岛屿。 不怪他眼力劲差,上午看到的天涯岛上荒芜衰败,漫山遍野都是藤蔓。 而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天涯岛活力十足,岛上海山和四周海面都有人影、都有响亮的喊声。 铁皮船靠上码头,此时木码头也很结实,一边还盯着长条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一行大字: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 几条狗从岸上狂奔而来:“汪汪汪……” 不远处有一艘木船快速飘来靠近码头,王忆好奇的看过去。 这是一艘木制帆船。 船头形似鸟头,船身长直,从船头向两边的船身各涂了一条绿色的防腐漆,下面有黑色凸起的眼睛,这样两条绿漆如同两条绿眉毛,眉清目秀的。 船上一前一后站了两个棒小伙,前头的小伙叫王东峰,他认识庄满仓。 原来庄满仓是海军部队转业到地方派出所的,他还兼着市武装部民兵教官的职务,王东峰是天涯岛的一名民兵,跟着他受训过。 双方敬礼打招呼,庄满仓威严的问道:“你们支书呢?我有事找他。” 王东峰说道:“这两天我们书记染了风寒一直在家养病,我带你过去,呃,这个同志是谁?新来的老师吗?” 后面的青年嘀咕道:“你看他穿的花花绿绿、长得帅气好看哪有老师样?上级别又给咱村捯饬个盲流子过来。” 庄满仓说道:“别瞎说,带我去见你们书记。” 王忆知道,这个时候王家大队书记还是王向红。 这是个厉害人物,他少时参加了海上武工队,后来有战功升到了主力部队,还打过渡江战役进过金陵城。 渡江战役结束,中央军委决定解放翁洲一带,王向红因为英勇善战加上熟悉当地海情就被调到了解放部队,结果连连立功,入党升职做到了连长。 随着全国解放,国家开始发展民生,这时候王向红想到了自己孤悬外海的贫苦家乡,便多次打报告请求复原回家带领乡亲们奔小康。 复员后岛上恰好在建设民主政权,他是村里唯一的党员,又是立过功的军人,父亲还是村里的族老,最终村里人心服口服的推选他做了村长,而上级也批准他成为村支书。 王东峰带路,赤脚踩在木码头上发出砰砰响声。 有狗气势汹汹的冲王忆呲牙咧嘴并炸毛,悄悄跟在后面竟然要冲他脚腕下口。 庄满仓干脆利索给它一脚,那狗嗷一声惨叫飞到了水里。 其他狗子夹着尾巴就跑。 王忆吓一跳。 家狗还这么野? 他们下码头后正面便有一座房屋,王东峰径直走过去,王忆打了个哆嗦:这不是自己穿越之前打开的那房屋吗? 此时院墙之间的大门是两扇考究的上漆木板门,大门敞开,院子里的桃树正在抽芽长叶,树下有老母鸡在低头觅食。 一个披着军绿大衣的中老年坐在门口打呼噜,怀里抱着一只白毛黄斑猫,猫也在打呼噜。 王东峰在门口高兴的喊:“支书,你看谁来了?” 中老年就是王向红,今年五十多岁,耳聪目明、魁梧强壮。 他听到喊声迅速睁开眼睛,看清庄满仓的样子后便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庄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庄满仓快步走进去与他握手,脸上头一次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老班长,我早就该来看看你了,可工作忙……” “别说客套话,你有啥该来看我的?现在你们城里治安乱,你们工作担子重啊。”王向红说道,“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啥?是不是公安机关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们配合?” 庄满仓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了门口嘀咕几句,他拿出王家族谱。 王向红一下子激动了,披在身上的大衣顿时掉落: “对,这是我们王氏的族谱!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一眼认出来了!” 他又快步走向王忆。 步履生风,虎虎有威! 王忆被逼的下意识往后退。 王向红走过来后仔细端详他,问道:“你爹叫啥?” 王忆说道:“叫王祥文。” 王向红和他爷爷是一辈人,都是祥字辈,王向红本名叫王祥鸿,加入部队后改名为王向红。 王祥文是王忆的爷爷,他现在只能在心里向老爹道歉,为了保命他得冒充老爹的身份了。 根据他所知,现在他老爹还在东北农场里上学呢,一直要到1987年才会回到岛上。 王向红随即转过头对庄满仓说道:“庄同志,没错,这确实是我们王家的后人,他爹是我没出五服的哥,这没错!” 庄满仓愣了愣说道:“你这样就确定他身份了?不用再仔细问问?” 王向红说道:“问什么呀?他这脸盘子活脱脱就是他爹的样子,你看我的脸,我俩有没有像处?” 庄满仓犹豫的说道:“有点像处,可是……” “不用可是,他就是我们王家的后人。”王向红笃定的说道。 庄满仓又问:“那你们王家族谱怎么在他手里?” 王向红下意识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我有数,庄同志,这事以后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这个同志确实是我们王家后人。” 说完他去握住王忆的双手问道:“你爹当时离开岛上的时候你还小,没想到一转眼你这么大了,你叫王东清,对不对?” 王忆的老爹确实叫王东清,可他不能认这名字,就解释道:“我跟着我爹去了东北以后,我爹给我改了名字,改成叫王忆。” 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王向红,王向红喃喃道:“王忆、王忆呀,唉。” 庄满仓机警的问道:“你不是说你在首都念得学吗?怎么又跟东北扯上关系了?” 王忆满嘴跑火车:“哦,是这样的,我在东北念书,后来考学考到了首都!” 庄满仓还想问,王向红激动的说道:“你在首都念过书?嗨呀,有出息,你有出息!” 王忆点头。 王向红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豪迈的挥了挥,说道:“东峰,你去跟文书说一声,去库里搞点鲜货今晚摆出来。” “咱们王家遗失的族谱被庄同志送回来了,咱们王家的子孙寻祖归宗,双喜临门,今晚咱得好好热情一下子。” 王东峰立马跑了。 庄满仓说道:“老班长,你别麻烦,这都是我该做的,人民公安为人民,这都是应该的,我还得回去……” “你回去什么?”王向红抬头看看日头,“这都四点钟了,你回不去,今晚宿下,明天再走!” “走,跟我进屋喝口水!” 4.家乡好 王向红家里是老房子,不说家徒四壁,里面家具反正不多。 屋子没吊顶,直接露出了大梁和屋顶,大梁上吊着两个篮子,屋顶上挂着箩筐。 墙壁四周糊着报纸,正北墙上是主席彩色半身像,往两边摆开是小一些的人像。 一边是开国十大元帅,另一边则是钱学森、钱三强、竺可桢、赵忠尧等知名老科学家。 屋里泥地平整,中间放了一套八仙桌,角落里有红漆柜子。 柜子的四个角上包着亮堂堂的铜皮,面上镶着四副瓷砖,上面分别是八仙过海、后羿射日等神话故事。 另外柜盖上的摆件吸引了王忆的目光,上面有一个白色的毛委员瓷像,瓷像前面是许多的白瓷泥人塑像。 工艺精美,惟妙惟肖。 王向红招呼两人坐下,看到王忆盯着柜子看便介绍道: “那是一套瓷塑,叫《收租院》,德景镇烧的,讲述了大地主刘文彩对咱们农民兄弟的残酷剥削的恶行。我把它摆出来,是提醒自己时刻不忘阶级斗争!” 庄满仓说道:“咱们阶级斗争胜利了,现在改革开放了,要联合、利用各阶层的能量共同发展经济,老班长,你的思想得转变……” “哈哈哈,不说这个,坐下喝水。”王向红打断了他的话,生硬的改了话题。 他有心想拉王忆说话。 可王忆哪敢乱说? 眼神锋利、嫉恶如仇的警察同志还在怀疑着他呢! 于是他就说今天风浪大,有点晕船恶心,想要歇歇。 王向红将老竹子编的躺椅拉开,说道:“这样你去外面躺一下,晒晒太阳,我再让你嫂子给你煮一碗薄荷水,喝下去就舒坦了。” 王忆赶忙说不用这么麻烦。 可王向红对他跟对儿子似的,特别亲热,坚持着出去喊了一嗓子:“叫秀芳别上工了,先回来一趟!” 有人遥遥应和了一声:“好嘞!” 王忆被摁在了躺椅上,虽然海风有些猛烈,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得劲。 夕阳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几只母鸡咕咕的叫,风吹桃树叶片刷啦啦响,总有喊号子声和渔歌顺着海风往他耳朵里钻。 后面王向红还把自己的猫给他送过来了。 这猫养熟了,王向红一声‘给他暖暖身子’,这猫便趴在王忆肚子上开始‘咕噜咕噜’的念佛。 王忆可以上手撸,撸的他是眉开眼笑。 家乡真好啊! 王向红的儿媳妇秀芳回来了。 这是个健康、强壮的少妇,剪着齐耳的短发,没什么发型,可打理的一丝不苟,一点不乱。 她面色是渔家人常见的黑黄,双眼炯炯有神,上身蓝色列宁服洗的发白,下身裤子打着几个补丁。 与公公王向红一样,她走起路来带着风。 王忆下意识多看了秀芳两眼,她身上有股劲、有一道精神气。 在他印象里,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样英姿飒爽、昂扬积极的女子了。 秀芳去厨房忙活一阵先给王向红和庄满仓端去一壶茶水,又给王忆端来一碗散发着清凉滋味儿的热水。 她很大方的笑道:“你是去东北的祥文大伯家的弟弟?那你知道我给你煮的这是什么水吗?提醒你一下,你们东北可不种这个。” 王忆说道:“是薄荷水。” 秀芳笑着点头:“薄荷是好东西,熬水能治晕船,做菜能生吃能熟食,晒干了燃烧了还能驱赶蚊子苍蝇。” “来,喝两口,我给你加了糖精,好喝呢。” 于是王忆躺在躺椅上撸着猫又喝上了热乎的薄荷水。 王东峰后面回来,一手拎着一个篮子,全是鲜活的海货,螃蟹、海螺、鱿鱼、蛏子、海参等等。 秀芳撸起袖子忙活,庄满仓出来劝说道:“弟妹,别忙、简单弄两个菜就行,每次过来都麻烦你们,我过意不去。” “你过意不去你就多吃,你多吃了我们就欢喜。”秀芳回头笑着说。 庄满仓说道:“我哪次吃的少了?但你们做太多,这太客气,太见外!” 王向红将他拉回去:“喝水、喝水,你这次过来还给我带了茶叶、带了消炎药呢,你更见外。” 庄满仓回去喝水了,王忆也在喝水。 薄荷水甜滋滋。 他喝的美滋滋。 喝完之后他就不好意思了,秀芳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又是洗又是刷,他躺在这里晒太阳不像回事。 于是王忆便把猫放下去帮忙。 正在念佛的猫愣住了:我那暖暖和和的人肉垫子呢? 王忆要帮忙,秀芳坚决不让他插手:“你个大汉子哪能干这些活?难道你要跟嫂子一样围着灶台转?你得去摇橹、扎海参、洒渔网!” 一听这话王忆有点懵。 摇橹、扎海参、洒渔网? 这可都是力气活,相比之下他还真愿意围着灶台转。 他父母没的早,所以很小就自己下厨房,厨艺还真是不错。 秀芳很犟,可王忆更坚持。 最终没辙,她只好让王忆帮忙洗蛏子、刷海螺。 王向红家的厨房也是杂物间,里面堆着干柴、放着渔网渔具,屋顶墙壁都被油烟熏得漆黑,一进来有股腥味,因为它里面还晒着鱼干、存着虾皮虾米。 秀芳准备煎个鱼干下酒,便让王忆去挑几条好鱼干。 她叮嘱道:“你挑马面鱼干,这是甜晒鱼干,不咸,下酒合适。” 王忆去拨弄鱼干,然后看到绳子上还挂着几块黄褐色的胶皮状东西,有大有小,大的从平面来看像军用水壶。 他定睛一看觉得有些眼熟,问道:“嫂子,这是不是鱼胶呀?” 秀芳回头随意看了看说道:“对,是鱼胶,早年我公爹在广粤的老战友来看他带来的。” “前几年我公爹忘记还有这些东西,都压在箱子底下受潮长霉了,还是去年过年收拾箱柜又找出来了,想晒晒看能不能吃。” 王忆说道:“这是什么鱼胶?我听说鱼胶很贵的。” 秀芳说道:“贵啥贵,老辈时候用来糊弄地主老财的东西,现在都讲科学、讲文明,鱼胶这东西就是菜、就是胶,前几年供销站都不爱收。” “来,你选好了鱼干过来给我搭把手,把盆里水再换换。” 王忆迅速挑了一些品相好的鱼干赶回来:“好!”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天涯岛上更热闹了,出海打渔的船纷纷归来,下地干活的妇女也回家了。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洒落渔村,岛上的屋树路船都带上了淡金色。 炊烟袅袅,父母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不绝于耳: “狗宝,回家吃饭啦!” “皮鞋你去哪了?再不回来吃饭没吃的了!” “媛媛、媛媛,快回家了,你奶奶给你蒸了个包子。” 有渔家汉子听说庄满仓来了,又拎着刚出水的鱼送上门来。 王向红便招呼:“大胆,待会过来喝酒。” “行,支书,我回家拾掇一下。”汉子痛快的回道。 夜色渐黑,万家灯火。 王向红家里和厨房里都点上了煤油灯,防风灯罩下,火苗呼呼燃烧的还挺旺。 王忆见此颇为吃惊:“嫂子,岛上还用煤油灯呢?没通电?” 秀芳自如的说道:“这可怎么通电?我听公爹说,要通电得从海底拉一条电线,这难度太大了,海底鱼虾蟹海龟多,它们不得把电线咬烂?” 说着她摇摇头:“没法通电,咱岛上人家都烧煤油,国家政策好,照顾咱岛上,给咱供应的煤油多。” 王向红过来把他拉走:“走,上桌,喝酒!”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个盆子,盆子里有蛤蜊、扇贝、蛏子,上面盖着一层通红的螃蟹。 岛上海产多,光是蛤蜊就有花蛤、毛蛤、文蛤、白蛤之多。 还有个盆子里是黑漆漆的贻贝,福海一带这个最多,又叫海虹、淡菜,渔民能拿来当饭吃的。 秀芳带来一盘子大虾,正经的大对虾,个顶个的大,都有王忆巴掌长短。 庄满仓笑着摸摸头:“每次来你们这里就改善伙食,这季节在城里头就是去大饭店也没有这么大的大虾和螃蟹。” 王向红自豪的说道:“这个我们不是自夸,还不是吃虾吃螃蟹的时节,你们城里供不上,所以今晚你放开吃,吃的武装带扎不上才好。” 后面又有人到来,有王忆见过的大胆,他是民兵队长,另外还有村里的文书和妇女主任,最后还来了个老人。 老人身材矮小瘦削,须发皆白,皮肤皱巴,脸上手上都是老人斑,但走起来四平八稳,嘴上叼着根烟袋锅,走两步抽一口。 看到老人王忆肃然起敬。 这是他老爹曾经给他讲过的传奇人物,王家村的老寿星。 老寿星具体叫啥没人记得,村里从老的到小的都尊称他为寿星爷。 寿星爷是真的长寿,今年至少一百岁,具体一百是一百一还是一百二没人说得清,能说得清的早死了。 反正他自己还记得光绪小皇帝坐龙椅那年村里地主请全村人吃饭,他吃上了生平第一根鸡腿。 根据历史书记载,光绪帝登基于1875年…… 父母皆早逝的王忆对寿星爷的基因充满惊叹和向往,这么大年纪还能自己照顾自己,神迹啊。 可惜寿星爷这辈子命不太好,五个儿子先后折于兵灾和海难,孤苦了几十年。 但全岛很尊敬寿星爷,岛外县城和市区的领导们也尊重他。 因为早年海上武工队没少得到他的支持,他去世的五个儿子中有三个是海上武工队成员,被反动派所害。 庄满仓看到寿星爷来了急忙起身敬礼。 寿星爷受到尊敬还因为他从不倚老卖老、仗老行凶,看见庄满仓敬礼他就笑:“你坐你坐,你是人民的卫士,给我个老不死的敬礼做什么?” 王向红把王忆拉出来,将他介绍给众人。 得知他是王祥文的儿子,老寿星很激动:“好,好,祥文的娃回来了,那咱老少爷们又齐全了一些。” “金银可丢、故土难离,咱王家的老少爷们就该住在一起,碰上谁家有难谁家有灾也能照应照应。” 大胆和文书王东喜同样激动,一人拉着王忆一只手问东问西。 问的王忆头皮发麻。 还好这年头没有电视没有手机,通讯不便,包括庄满仓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去过东北,不了解东北的民风民情。 而王忆则对此很了解,他父亲也曾经给他讲过一些在东北林场的经历,于是他一番胡诌八扯下来竟然把所有人都给糊弄住了。 连庄满仓都被糊弄的一愣一愣,听着他介绍东北的大雪和东北风俗连连惊叹。 秀芳又端上来煎鱼干、豆腐海肠炖白菜、烧海参、炒小鲍鱼和蛤蜊萝卜汤。 最后她送上来一盘子大鱼,这是一条红鳞加吉鱼,个头很大,张开鱼鳍、扒拉开肚子撑着趴在盘子上就像还活着。 大胆打开酒瓶子,说道:“鱼上来了,那咱开吃吧?支书、庄教官,你们谁讲两句?” 王向红一挥手,豪爽的说道:“这里不是自己人就是老朋友、老战友,那讲什么话?没说的,开喝、开吃,杯子举起来、筷子别放下!” 他一抬头,一盅子二两白酒咕咚下去了。 庄满仓立马跟上。 王忆心里咕咚一下:这是什么喝法?这是白酒啊,这么喝是玩命啊! 5.时空屋 满满当当一桌子海鲜。 王忆可是吃美了。 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他把腰带放开了,又把裤腰系扣悄悄打开。 干饭嘛,不寒碜。 再说,庄同志也干了。 庄满仓的武装带被放进了公文包里,他连吃带喝好不自在。 渔家人热忱实在,哪怕已经满桌子菜了,王向红还是有点不满意。 他对下工的儿子王东方吆喝道:“让秀芳再上个肉菜,做个红烧肉吧!” 他爱怜的看了眼王忆,又说:“看他瘦的,学生娃不舍得吃好喝好,今晚给他改善改善伙食。” 王忆一怔。 我这明明是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小腰精体型,富婆最爱啊。 秀芳闻言过来露出一个为难之色。 王东方疼媳妇儿,说道:“爹啊,家里哪还有猪肉?你这不是让秀芳难办嘛。” 这年头岛上家里缺粮缺肉不是难堪事。 王向红自如的一拍大腿说道:“过完年集体还没有杀过猪,确实没肉,那这样,秀芳啊,你拿这个加吉鱼头去烧个汤。” 他又向王忆和庄满仓介绍道:“老话说,加吉头、鲅鱼尾,刀鱼肚子鲇鱼嘴,当年皇帝过寿都得有这几个菜。” “用加吉鱼头烧个汤,香呢。” 老寿星吐了口烟说道:“向红这话说的对,当年光绪皇帝坐龙椅就想吃加吉鱼,翁洲大官亲自来钓鱼,但龙王爷不爱这些当官的,他们来了一场也没吊着大鱼。” 庄满仓抿了口酒说道:“加吉鱼好东西,我给外岛民兵军训的时候听说过七零年西哈努克亲王访华,国宴上要用加吉鱼,城里供销站组织了渔船出海去钓鱼,结果钓了三天没钓到一条二斤以上的。” “这是真的。”大胆等人笑了起来。 秀芳上来端起鱼盘把鱼肉拨拉给众人,先给庄满仓,再给寿星爷和王忆。 她笑道:“该着庄同志有口福,今天大胆钓的这条加吉有二斤八两。” 王东方说道:“媳妇你先把鱼头炖上,我去东屋借点胡椒面,有胡椒面才够滋味。” “你坐着、坐着,我去家里拿,我家里还有香菜,再撒上把香菜提提味儿。”妇女主任刘红梅站起来说道。 庄满仓不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 “胡椒面?”王忆听着他们的话猛地反应过来,“都不用麻烦了,我带着呢。” 他去柜子上打开背包拎出个小包,里面有野炊调味瓶八件套,盐、糖、味精、胡椒粉、十三香、酱油、醋、花生油,齐全。 庄满仓习惯性问道:“你怎么还带着胡椒粉?” 王忆说道:“噢,我有同学自己设计的一款产品,毕业的时候一人送了我们一套当纪念品。这产品专门装调味料,所以我就装上了胡椒粉。” 他买的这个八件套就是大小不同的八个玻璃瓶,统一用棉袋分隔包裹,上面只有LOGO没有其他生产信息,生产信息在扔掉的包装盒上,所以不怕在这时代见光。 实际上庄满仓仅仅随口问了一句,没当真。 王忆把棉袋送去厨房。 秀芳看他打开棉袋后当场惊了,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什么?” 王忆教她使用八件套,液体瓶盖是拉拽式、粉末则是拧开式。 秀芳更吃惊了:“这是什么宝贝儿?你说这里面是油盐酱醋?这不能吧,你看这瓶子,这瓶子跟钻石一样。” 王忆笑道:“这怎么会跟钻石一样?钻石是晶体,玻璃是非晶质体——哦,反正这是玻璃瓶。” 秀芳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见过钻石,就听人家说,钻石通透又闪光,你这瓶子也太好看了,火苗一照也能闪光。” 王忆这才注意到,八件套不是普通玻璃,估计是镀了一层膜,光一照能反彩光。 他说道:“再好看的瓶子也是瓶子,嫂子,你喜欢的话给你了……” “别别别,别瞎说,这东西一看就是宝贝,你给嫂子干啥?你留着以后送你对象。”秀芳果断拒绝。 王忆说道:“这都是我同学自己做的,咱别推辞了,你推辞下去就是把我当外人呢。” 秀芳还要拒绝。 王忆说道:“我刚回岛上,也没地方吃饭,这样,东西你收下,以后我过来蹭个饭,行吗?” 秀芳确实喜欢八件套。 她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一个祖宗的亲人,说什么蹭饭?那、那我留下一个……” “你就留下吧,我先去吃饭了。”王忆转身走人。 这八件套总共不过花了一百来块钱,相比这顿海鲜大餐算个屁! 鱼汤再上桌,这喝的更猛了。 王忆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最后他吃着吃着甜蜜的睡着了。 吃得好,睡的香,一梦就梦见丽颖巧笑嫣然的来了…… 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加吉鱼头就这么香吗?他抱着吮个不停啊。” “这不是吮,这是亲,别亲了别亲了,这是个鱼头。” “别瞎说,不是亲,你看他舌头都伸进去了,就是在鱼嘴里吮汁呢——唉,娃娃在学校生活条件艰苦啊。” 第二天醒来。 王忆头疼嗓子疼嘴唇也疼。 他手一伸,毛茸茸。 眼一看,黑咚咚。 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爬起来环首四顾,自己躺在一张老木头床上,身上盖着靛蓝底带花老粗布被子,身边一只打瞌睡的猫,眼前是贴着报纸的墙壁和一张八仙桌…… 昨天的经历跟流水般灌进他脑子里。 他拍拍脸颊咋舌道:“还真是穿越了?吗咧,喝懵了!”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他和一只猫。 屋子外有海浪拍岸声和孩童的吆喝声,又有啾啾声在窗台响起,王忆扭头看。 一只海燕拍着翅膀也扭头看屋里。 大眼瞪小眼。 海燕突然展翅高飞。 几乎是下一秒钟花斑猫就扑到了窗台。 它一扑没扑到鸟,回过头正沮丧,忽然发现人肉垫子在盯着自己看。 于是它装作没事喵舔了舔爪,然后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蓝天:今天天色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八仙桌上翻扣着个青花瓷盆,王忆翻过来,里面有一碗鱼汤和一块叠起来的包袱。 鱼汤温热,包袱也温热,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同样温热的玉米饼子。 鱼汤鲜美。 玉米饼子不好吃。 又干又涩喇嗓子,跟他以往吃的饭店小饼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王忆吃着饭往外看,他还在王向红家里,此时屋里头就他自己一个人。 庄满仓已经不见踪影。 他走出院子。 阳光高照。 蓝天白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水汽湿润,沁人心脾! 家里头没人,他想起了绿钥匙导致的穿越,赶紧掏出钥匙去门口找老门锁想再试一把。 结果大门上挂的不是他之前见到的老式门锁,就是一把普通的铁锁。 王忆顿时丧气。 他拿着绿钥匙往锁眼里比划了一下:“这玩意可怎么……我日!” 绿钥匙进去了! 那么大的钥匙那么小的洞。 滑溜的钻进去了! 王忆震惊的一扭。 熟悉的响声出现:“咔吧!” 门锁打开,他推开门,曾经见过的那座无窗仓库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此他心里有了个猜测,便想象着穿越前的时间和位置走进仓库,拉上门又再次推开—— 海风呼呼的吹。 浪花激荡。 海鸟啼鸣。 没有了渔歌声、没有了孩童的欢笑声,他又回到了荒芜的天涯岛! 他依然站在了王向红家废弃的老屋前。 当他放目远眺,一眼看到码头处自己的行李箱! 顿时,他的心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发达了,自己要发达了,自己可以在2022年和1982年之间互相穿越!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关上门卡上锁,重新用绿钥匙打开门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进入库房后他放好行李箱再去打开门——开门时候他想的是王向红家的位置。 果然。 他推开门走出去,灿烂的阳光下,欢歌笑语重入耳中。 这下子他明白了,不是绿钥匙可以穿越时空,是它可以打开一间神奇的房子。 一间时空屋。 如果在2022年进入这屋子再出去就能逆流时空到达1982年! 如果在1982年进入这屋子再出去则能回到2022年! 他正在狂喜,有招呼声响起:“小忆,你起来啦?” 王忆闻声抬头是王向红。 王向红叼着烟袋锅披着件军绿色薄棉袄走来:“你醒的也是凑巧,小庄刚上大胆的船去县城,你要早醒十分钟就能送他上船了。” 他看看王忆的穿着又叮嘱道:“虽然今天风不大,不过你出门还是小心点,得多加一件衣裳,别跟我一样被风吹的感冒了。” “对,咱这里没有卫生室,缺医少药的生病了很麻烦。”文书王东喜说道。 妇女主任刘红梅是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她说道:“这就是上班风,大小伙子的还能让个上班风吹的感冒了?那不能!” 王忆奇怪的问道:“上班风?什么叫上班风?” 王东喜给他笑着解释道:“你从小不在岛上住所以不知道,咱岛上有怪事。” “白天风从海上吹到咱岛上,晚上风从岛上吹到海上,就跟城里人上班下班一样有规律,所以白天叫上班风,晚上叫下班风。” 王忆恍然道:“海陆风啊,你们说的是海陆风。” 6.王老师 这下子轮到三个人疑惑了:“什么海陆风?” 王忆说道:“就是上班风和下班风,这个在科学上叫海陆风,因为它们是由于海洋和陆地温度变化快慢不同导致的。” “众所周知,风就是空气流通形成,冷而沉的空气会往暖而轻的空气处流动,就这样形成风。” 三个人同时瞪眼:众、众所周知? 王忆继续说:“陆地和水的比热容不同——算了,我简单说,就是白天太阳出来后先烤热大地、再烤热海洋,于是陆地上的空气暖和而轻,海上的空气则冷而沉,形成了海上吹到岛上的风。” “同样道理,到了夜里陆地冷的快、海水冷的慢,陆地上的空气变得冷而沉,而海上的空气则暖而轻。” “于是,这时候的空气又从岛上流向海上,所以这种风就叫海陆风,其实海岛地区都是这样。” 他小时候对家乡念念不忘,因此特别喜欢去了解海洋文化和知识。 而这次要上岛盘查村里遗留财产,保险起见他又好好研究了一番相关知识,其中便恰好有海陆风的介绍。 其他三人听过他介绍后面面相觑。 刘红梅坦荡的说道:“咱听不懂,不过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王向红点点头,面色肃穆的扫视王忆。 从头往脚的扫。 王忆心里一紧,自己表现的哪里不对劲? 他赶忙讪笑道:“支书,怎么了?” 王向红没回答他,而是问左右两人:“你们看小忆有没有老师的派头?” 刘红梅说道:“别说,真像个好老师,刚才海陆风他讲的头头是道,我虽然没搞明白,但我觉得他讲的很好。” 王向红又换了正式称呼问王忆:“王忆同志,昨天你说你上过学,庄同志临走的时候也说你在沪都有同学,那你念得是啥学?” 王忆硬着头皮说道:“大学。” 王向红三人顿时肃然起敬。 “你是大学生?”刘红梅大声问道。 她不等王忆回答又咧嘴笑:“唉娘咧,咱昨天晚上跟大学生一个桌子吃饭了?” 王向红高兴的笑道:“太好了,王忆同志,你知道我领着红梅主任和东喜文书来家里是做什么吗?” 王忆摇摇头。 王向红说道:“我们是想着跟你商量一下,看看给你分配个什么工、定多少的工分!” “现在不用商量了,咱村里小学一直没有教师,你是大学生,那你就当教师吧!” 王忆还没说话,刘红梅先开口:“那不行,支书,老话说的好,家有二斗粮、不做孩子王。” “你让王忆同志当教师?那不是屈才了?大学生得去摇橹、去海上撒大网……” “我我我家里没有粮,我空着手回来的。”王忆赶紧表态,“我愿意服从组织分配,愿意当教师!” 他惊恐的看向刘红梅。 你让我去摇橹? 我看你是想要橹我个魂飞魄散! 他不是不能吃苦,而是他知道自己情况,凭他这个日常主要运动就是跟五姑娘一起运动的体魄,穿过来就摇橹那不是要命吗? 男人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结果他看到刘红梅冲自己咧嘴笑。 很得意的笑。 猛的,王忆心里豁然开朗:自己中招了! 他苦笑道:“红梅主任是外粗内细,这是给我下套呢。” 刘红梅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脑子转的真快!” “我不是怕你看不上咱小破学校不愿意去当教师吗?就先拿话吓你一吓,让你做一个折中的选择!” 王东喜说道:“王老师能力是够当教师的,但咱还得看看他讲课的水平。” 他想了想将夹在咯吱窝的一卷报纸拿出来:“这样,咱进屋,让王老师给咱讲讲新闻,看看他能不能给咱传达市里的精神。” 王向红说道:“我看用不着。” 刘红梅要点头,王东喜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顿时恍然:“对,我看行,支书,咱就听听王老师讲课,光有能力不会讲课也不行。” “去年来的那个姓罗的,说是什么师范中专毕业的高材生,还在县里学校实习过,结果来了咱这里哪会讲课?倒是会钻老婆门子,瞅着谁家男人出海上工他就往人家家里钻!” 王向红琢磨了一下,说道:“那行,进屋。” 王忆跟着他们进屋。 这会他背后有点冷汗。 倒不是怕给三人讲新闻,而是为刚才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怕。 看样子2022和1982两个时空的时间是齐头并进的,他刚才贸然回到2022,结果1982这边王向红等人就来找他了。 如果他刚才在2022待的时间太久,王向红等人找不到他怎么办? 仅仅找不到他还好说,万一他突然穿过来直接穿到了几人面前,这怎么整? 怕不是把他当封建迷信给办了! 这是个教训。 以后他要穿越时空必须得有隐秘空间和足够时间的缓冲才行。 王向红的儿子和儿媳已经上工去了,家里安安静静,于是王东喜便来添茶倒水。 一人一个瓷缸,样式统一,白底红字,上面字也统一: 78年福海鱼汛大会战奖。 王忆打开报纸,王东喜上去翻了翻看似随意的指了一篇说道:“王老师,你给我们讲讲这篇吧。” 这是3月25日的《江南日报》,昨天庄满仓给他们送来的报纸之一。 王忆抖了抖报纸念标题: “这篇报道分主标题和副标题,主标题叫‘武安社队干部振奋精神抓春耕’,副标题叫‘从思想教育入手,建立岗位责任制’。” “我先给大家分析一下正副标题……” “不用不用,你先往下念。”王东喜着急的说道。 王忆诧异的看了看他:这是考核自己认字水平?那你可考错人了,实不相瞒,兄弟可是正儿八经大学生! 他便继续往下念:“本报讯,通讯员苏乌报道——” “武安社队大队委加强对农村基层干部教育,广大基层干部振作精神,把应负的领导工作担当起来,稳定和完善了生产责任制,推动了春耕春播。” “该社队农业生产普遍建立各种形式的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由于思想、组织工作没有跟上,有的干部以为‘分了责任田、干部没事干’。于是部分基层组织涣散,甚至陷入瘫痪、半瘫痪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该社队1981年的主粮产量仅比1980年增产60%,而在刚建立生产责任制的1980年,主粮产量比未建立生产责任制的1979年增产达200%……” 这时候王东喜热切的看向王忆:“王老师,那现在我们要考考你,该社队在建立生产责任制的第二年比未建立生产责任制的最后一年,主粮产量提高了多少?” 王忆微微一笑。 考我数学? 搜一贼! 他立马伸出手指开始掐算。 1980年比1979年产量增200%,设79年产量为1那80年就是增2达3,而81年比80年又增产60%…… 答案只有一个! 真相就在眼前! “王老师你这是干啥?”刘红梅愕然问,“算命?你靠算命算数?” 王忆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我是在掐指头做运算!” “答案是81年比79年增产了380%。” 王东喜听到这数字后看向王向红:“支书,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对人的干活积极性提高太多了,你看这新闻……” “我看这新闻夸张了。”王向红接过他话头,“咱虽然是渔民不是农民,但也种着地,一亩地产粮多少咱不清楚?” “两年增产380%,哼哼,四年增产760%?那是不是再过一百年,光靠他们社队的地就能养活全国老少?” “这不对,这是高指标、浮夸风的错误!” 王东喜愣了愣看向刘红梅。 刘红梅低头不语。 王向红继续掷地有声的说道:“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全社杀一头,足够吃半年。这是要闹笑话的!” 王东喜低眉顺眼化作小媳妇,他又翻了翻报纸指向一篇说道:“王老师,那你给读读这个新闻。” 王忆说道:“这篇新闻还是分主标题和副标题,主标题是继续支持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副标题是全国农业银行分行行长会议提出农村金融政策工作任务。” “今年农村金融工作要围绕提高经济效益这个中心,大力筹集资金,管好用好资金,继续支持农林牧副渔各行业和农村工商业的全面发展,坚定支持经党中央经济改革……” “行了,不念了。”王向红端起茶缸喝了口水,“东喜你和红梅是想拿王老师当枪使呀?你俩对联产承包不死心!” 王忆一听这话恍然大悟。 从他答应做教师开始,三人就称呼他为王老师了,这显然代表认可他的能力。 王东喜所谓的考核是想借他的嘴巴在岛上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 显然,王向红是反对这项工作的,估计王东喜刘红梅等人已经多次劝说他但无用,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王忆这个大学生头上。 也就是说他这刚当老师还没有坐热屁股,就让人给算计了。 王忆感叹,城市套路多,我要回农村,农村道路滑,套路更复杂! 7.走上巅峰 王向红对三人说道:“东喜呀,我清楚你为咱队里谋发展、找出路的心意,但你毕竟年轻。” “年轻人有闯劲,这是好事,可却容易犯错误。” “国家政策这潭水很深,你们年轻人腿长见识短,趟不过去。” 王忆点头,这水太深喜子你把握不住。 王向红继续说道:“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就是一句话,这个简单,可是老百姓真要讨生活也这么简单?” “不说别的,咱这个岛的情况你们都了解,以前有部队营房,王老师还不知道,你们学校就是部队宿舍,我们村委办是部队留下的办公室。” “咱岛上为什么有部队营房留下呢?东喜你说给王老师听。” 王东喜垂头丧气的说道: “咱天涯岛位置在外岛的前头,面积大又有山,以前上头觉得有发展价值,想开发一下,在这里开设个训练基地。” “结果来了以后发现咱岛上缺水也缺地,后勤补给太费劲了,于是就放弃开发咱这个岛屿了。” 王向红说道: “不止如此,我早就说了,咱天涯岛战略价值不行,太靠外了,要是以后海上有什么战事,战火先把咱这里给夷平了。” 刘红梅钦佩的说道:“支书不愧是打过渡江战役、进过金陵总统府的人,就是懂战略。” 她问王忆:“王老师,这用文化人的话怎么说?” 王忆说道:“高瞻远瞩,洞若观火,独具慧眼,站位高、眼界远、格局大,卧龙凤雏,牛逼plus!” 刘红梅听的竖大拇指:“虽然咱不懂王老师这都说的啥,但能听出这些词牛逼。” 王向红瞪她一眼:“你不用给我说好听的,你就不能跟你男人学着点,踏踏实实干活、一心一意为社员服务,别老鼓弄着想让咱岛上分家。” 王东喜惭愧的说道:“支书,您别说了,我错了,我好高骛远、贪功冒进。” 他和刘红梅对视一眼,夹着报纸灰溜溜的跑了。 王向红将烟袋锅在桌子上磕了磕,问道:“王老师,你是大学生,有文化有见识,那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怎么样?” 王忆心里一凛,轮到自己了。 他了解后世政策发展,所以很清楚王向红的保守问题。 而且他也意识到了这种保守给天涯岛未来所造成的破坏多可怕。 听他父亲所言,九十年代开始天涯岛的经济就很困难了,岛上问题多多、矛盾重重,不少人家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家乡。 现在与王向红接触了,他便猜测王家村未来的落魄可能跟王向红的保守和古板有关。 他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经济无论如何是要发展的,村民未来要过好日子,那就得谋发展、求致富。 但这话他没说,现在说也没用,毕竟他只是刚回乡的大学生,没有权重。 于是他顺着王向红的话说:“支书您吃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我觉得您的话没毛病。” 一听这话王向红心花怒放。 他欣慰的说道:“你是大学生,明事理,跟他们就是不一样。以后咱村里发展少不了你出力,你要挑起一些担子。” 王忆肃然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向红对他的态度不是满意而是满溢,好的都要溢出了。 他点点头:“那行,你刚回来先歇歇,我领你在大队里转转,跟咱王家人都过过眼。” “然后我送你去学校,你到时候琢磨一下怎么能把学校给拾掇起来。” “娃娃们得念书,念书有知识才行,否则当兵不能提干、说话没有分寸、办事没有手腕,会让人笑话的。” 王忆郑重的说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一名好教师。” 这个表态使得王向红更满意。 他说道:“好,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对了,庄同志临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句话,他让你找个时间去你同学家里把介绍信带回来。” 一听这话王忆心里就一句话,我草。 庄满仓不愧是警惕性极高的人民卫士,他还是对自己身份持怀疑态度。 王向红也希望他把介绍信带回来:“你现在户口在哪里?你准备落城里还是落咱……算了,大学生能把户口落城里,还是要个城里户口好,能吃商品粮。” 王忆说道:“我想把户口落咱村里!” 听到这话王向红面色一喜。 城里户口比农村户口可值钱太多了,人人都想往城里跑。 前两年知青返城大潮,许多知青是在下乡时候落了户的,他们为了能把户口迁回原籍,那真是手段百出。 有些知青户籍还在城里,但他们下乡后和当地农民组建了家庭。 为了能回城里,不少知青抛妻弃子、抛夫弃女。 而自家这个大学生侄子愿意将户口迁回大队里,根据王向红的认知,这可太难得了。 这是什么精神? 是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精神!是哪里有危险往哪里冲、哪里艰苦往哪里去的精神! 王忆补充道:“不过我的户口档案好像被弄丢了,之前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去拿介绍信,没找到户口档案。” 王向红问道:“那你有学校的毕业证书吗?” 王忆说道:“这个有。” 回2022年整一个! 反正他得整介绍信。 王向红得到他的答复后便笑了:“有介绍信有毕业证书,那给你落户就简单了,这事我来办。” 两人聊着天出门,王向红带着他在天涯岛上转悠起来。 天涯岛是个小岛,地势复杂,通体是一座海上山峦。 这种海岛自然缺乏平原地带,所以村里人只能尽量找地势平坦的地方来建房,而海岛的东南、东北与西边是比较平坦,村里人便在这三个位置定居。 根据三个位置的分布,王家村或者叫做王家大队就分了三个大组和一个小组。 王向红所在的组是一组,居住在东北处的百姓是二组,西边的是三组。 这是三个大组。 第四组是小组,在天涯岛西北方向往外百十米处,是个很小的离岛,或者说是一片岛礁,上面也有十来户人家,是第四组。 两人在这三个组里溜达,王向红介绍道:“现在社员都上工了,先带你认认路,以后你自己跟他们接触就行。” “咱王家人没有偷奸耍滑、调皮捣蛋的,都老实本分,男社员舍得使力气,女社员听指挥,心往一地合,劲往一处使。” 一组和二组之间的正南方有个祠堂,这就是王家的祖祠,门口种着两棵大杨树。 每一棵大杨树都有两人合抱粗细,这对于海岛环境而言很难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海岛上风更大,树木多长的矮小结识,渔家的汉子也是这样,这就是渔家的气质。 这两棵大杨树不一样,两人合抱、十几米高大,矗立祠堂两旁,被王家人尊称为天王树。 树下有石墩,此时正有一些老人坐在石墩上晒太阳。 毕竟农历三月份了,天气转暖,老人们换下棉袄穿上夹袄,晒太阳的时候拉开衣襟露出胸膛。 别看老人们年纪大了,可胸口肚子上皮肉并没有松松垮垮,还算结实,起码胸肌比王忆的要出彩。 老人们晒着太阳抓虱子,嘎嘣嘎嘣的声音不绝于耳。 寿星爷也在这里,他被老人们围在了中间,跟众星拱月似的。 王忆走过来,寿星爷就笑呵呵的给他和老人们互相介绍,这个叫爷爷、那个叫爷爷。 一圈转过来,王忆今天多了一圈的爷爷。 爷爷们很热情的邀请他一起抓虱子。 这都是抓虱子高手,接二连三有人抓到虱子放到大拇指指甲盖上,然后俩指甲盖对着一挤,嘎嘣一声响,指甲盖上占上血丝,虱子就被碾碎了…… 王忆连连摆手道谢:“多谢爷爷们好意,我身上没有虱子。” 一个叫王厚真的老爷子不信:“这咋可能?死不尽的虱子、抓不光的贼,天底下还能没了虱子没了贼?” 让他一说,王忆真感觉头上身上有点痒了。 昨晚睡的床和被褥……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向红带他继续溜达,从一大队和三大队都有一条山路通往山顶,他们便往山顶溜达。 天涯岛的山顶比较平整,这也是当初部队看中天涯岛选择来驻军的缘故。 不过山顶没有水井,吃水不方便,另一个没有遮风避雨的,所以王家人没有选择住在山顶。 王忆上了山顶,迎面而来是略带咸腥味的海风。 从此处边缘遥望海上,波浪滚滚,潮水跟野马群似的成片往天涯岛奔袭。 天涯岛形状并不滑溜,海岸线蜿蜒曲折,所以四周多有海湾。 这些海湾本来是蓝色的,浪花袭来顿时泛上了白色,雪白的潮头拍打暗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海湾里有妇女和孩子在捡海贝、钓散鱼,王向红吆喝一声,她们听到后纷纷站直身子抬起头跟着吆喝,然后再哈哈笑。 这一幕让王忆心情澎湃。 往近看脚下是波涛汹涌,潮水如雷;身边是树木茂盛,郁郁葱葱。 往远看沧海茫茫,扁舟如叶,浪花翻涌中,阳光落下被反射成金光,如此海上如金鳞摇曳。 这一刻他明白了父亲生前为什么对故乡念念不忘。 还是家乡美! 8.纷至沓来乡情重(周一求一哈推荐票) 山顶风景好,视野好,王忆看到了四周海情也看到了部队留下的营房。 营房分为两部分,整体是南北走向排列,南边临海是原本的官兵宿舍,一共有十座房屋。 北边是两座房屋,这两座房屋更高大一些,以前是机关办公室,现在成了村委办公室。 在这二者中间的开阔地带是原本的军队训练场,也是如今学校的操场,上面有一根旗杆,一面五星红旗在海风吹拂下猎猎飞扬。 王忆冲着红旗敬了个礼。 王向红看到这一幕便笑了,又摸索出一袋烟点上了。 他介绍说道:“咱们这个小学是解放后就建立的,叫解放子弟小学,后来58年统计各村学校,发现全是什么解放呀、红星呀的名字,于是就勒令咱改了名。” “咱渔家人都没什么文化,随便起名叫天涯小学,这名字便这么沿袭下来。” 小学没有围墙也没有校门,十座房屋有序排列,六间房子是班级,两间房子是库房,两间房屋空置。 王忆走近看,问道:“咱岛上现在多少学生?” 房子结识但简陋,有些窗户玻璃都碎了,岛上没有玻璃补上,便用纸壳子顶上。 所以哪怕是大晴天、大白天,这房间里头还是黑洞洞。 王向红说道:“学生仔不少,一到五年级都能填齐,一个班能有十到二十个人。另外还多了个育红班,那人更多,不好说。” 王忆咋舌:“我看咱村子也不太大,竟然这么多孩子?” 王向红苦笑道:“咱岛上人祖祖辈辈都喜欢人多,毕竟出海打渔谁也不知道哪天能撞上个三灾五难,所以家里人口少,很容易就绝户。” “这样在计划生育工作上,咱王家村是大落后,从没当过先进,唉,老少爷们还是想多要孩子。” 现在学校没有教师停用了,门口上了锁。 王向红去村委办拿来钥匙打开,一间整洁但破烂的教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房子内侧墙皮翻卷,墙上有马克思有列宁有高尔基有主席的画像,前后各有一扇黑板,之间摆放着课桌。 让王忆大开眼界的是,这里的课桌是砖头垒成的,上面架着石板抹着水泥面,高矮位置都固定。 没有椅子。 王向红及时介绍道:“咱学校就这么个条件,课桌还是部队临走前帮咱建的,椅子要学生仔们从家里带。” 王忆看着密密麻麻的桌子说道:“这里面桌子挺多呀。” 王向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那么多教师,所以平时学生得并班学习。” “低年级的往前坐、高年级的往后坐,老师先给低年级讲课,讲完了就让他们写作业,再给高年级讲课。” 王忆下意识摇了摇头。 家乡的风景很美,可经济、教育、医疗等方方面面的条件很落后! 这不是天涯岛独有的困境,外岛各村都是这样。 所以随着国家经济快速发展,这些外岛都荒废了,村里人有点条件便会搬迁进城里。 王向红看见他摇头,心便提了起来: “唉,王老师,你要是觉得不好办就算了,前几年上面陆陆续续给咱派了好几位教师,都耐不住寂寞、受不了这艰苦的条件。” “说来也是,在咱这里没有电影院没有公园,我听说城里还有少年宫歌舞厅啥的,那多热闹?咱这里除了祖祖辈辈过活的本家人,谁能住的下?” 这番话说的心酸。 人终究得认清现实。 王忆安慰他说道:“我觉得咱这里很好。” “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美帝武器先进大炮坦克多,主席说他们是钢多气少,咱们的志愿军英雄是钢少气多。” “同样,咱们天涯岛是书少气多,城里学校条件好,那是书多气少!” “军队里士气重要,学生才气重要,腹有诗书气自华,咱一定能办出个让城里人刮目相看的好学校!” 开什么玩笑,爷们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我有四十年的时代优势和资源优势,难道还办不了个村里小学? 绝不可能! 这番话把王向红给打动了,他就吃这一套! 王忆一鼓动,他一手掐腰一手握拳砸下说道:“好!王老师你说的好!主席同志说,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你有志气,好,好!” 接下来还要解决住宿问题。 王忆指向最南边临海的两座库房说道:“给我随便选一间就行,我住在学校里、吃在学校里,不把咱天涯小学办好我哪里都不去。” 王向红动情的说道:“王老师,你是个王家好子弟!唉,当年我对不起你爹啊!没想到你和你爹不但不记恨咱王家,还回来报效家乡!” 王忆诧异的看向他。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句话? 这话似乎牵扯什么隐私,王向红说完后便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去选个库房,我下午就给你找床、找人来给你搭建个灶台——不,你吃饭还是下去吧,去我那里,我家不差一张嘴。” 王忆摇头道:“给我搭建个灶台吧,具体是怎么吃后面再说,先把学校办起来再说。” 他准备给自己偷偷开小灶呢。 路上王向红给他介绍了天涯岛子弟的教育情况。 很不乐观! 现在国家还没有将九年义务教育奉为国策,没有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甚至没有作出《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 所以现在孩子不上学是不违法的。 以前天涯小学有教师,岛上人家就把小孩送来上学:多数不是冲着学知识来的,是让老师给看孩子。 去年开始学校没有教师处于闲置状态,于是多数人家孩子就不上学了,只有少数人家的家长有眼光,坚持让孩子继续念书。 这些孩子没法在岛上上学,只能去邻近的水花岛。 这样路程是个问题,在水花岛有亲戚的可以借宿亲戚家,但这是个别人家才有的条件,其他孩子每天早晚得用船去接送。 开船接送学生不光累还危险,不是怕翻船,怕的是冬天风寒夏天风热,一旦孩子生病那是能要命的! 所以王向红三人发现王忆可以做教师后才那么激动! 两间库房打开,王忆选择了东边一间,光线更好、窗户更多,推开窗子就是面朝大海、鸟语花香。 不过这都是想象。 现实是打开后里面堆满破烂杂物,风一吹灰尘乱开,有用的就窗台上一个碗…… 王忆呆滞:开局一个碗,其他全靠莽? 中午社员们回家吃饭,不用王向红动员,听说王祥文的儿子回来了而且成了大学生教师,顿时有人络绎不绝的来找他。 大家伙起初是来看热闹,但得知王忆为了办学校住在这山上的营房里头,他们纷纷掉头离开。 王忆被他们的反应整懵了,王向红听了自己的话后可是热血激昂,怎么村里人听了后都跑路了? 离开的村民很快回来了,最快回来的是他昨天见过的王东峰。 壮小伙扛了个袋子,健步走来后放下说道:“王老师,你要住这里不能没有口粮,我家今春多打了点玉米面,给你送二十斤。” 王忆说道:“啊?不、不用吧,这年头粮食多金贵……” 他话没有说完呢,又有人来了,头上顶着一口小铁锅:“王老师,我老婆回娘家的时候要了口锅回来,正好,给你用了。” 王东峰笑道:“赫,荣哥你舍得啊,这铁锅是你大舅哥用工业劵买的,你老婆好不容易才拿回来呢。” 王东荣说道:“就是我老婆让我给王老师送过来,以后二娃三娃要来跟王老师念书的。” 学校里头再次开始络绎不绝。 这次再来人没有一个空着手的,有的送个干干净净的被单、有的送一床老蚊帐、有的送个碗送把筷子。 送吃的最多,有人拿一把鸡蛋,有人抱一坛猪油,有人拎一串咸鱼,还有用报纸包了一把盐的。 这些东西王忆全看不上,他昨晚随手送给秀芳的可是满装厨房八件套。 但他心里承下了一份份厚重的情谊。 要知道对生活物资匮乏的村里人来说,他们送来的都是珍宝。 送鸡蛋的人自己平日里舍不得吃鸡蛋,这一把鸡蛋可能是攒了好几天准备去乡里换点闲钱补贴家用。 送猪油的人家里头的菜或许一天到晚见不到油星。 送咸鱼的——嗯,这个岛上真不缺。 不管送什么,王忆都得承情。 这是他同族对他这教师的最高礼遇。 王忆收下这些东西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学校必须得办好,他必须得把送来的孩子教好。 人情重过山! 王向红给他带来铺盖卷、一套锅碗瓢盆,说道:“王老师,你这里乱,收拾起来不容易,这样,我再给你调拨个劳力过来。” “让大迷糊来,大迷糊最能干杂活脏活。”妇女主任刘红梅挑着担子走来。 担子两头各有一个水桶,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清水。 秀芳也来了,带着厨房八件套要还给他,还说道:“这半天没见,我不能叫你弟弟要叫你王老师了?”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道:“什么王老师?你要叫我——王校长,这学校就我自己一个教职工,山上没老虎,猴子是大王啊!” 这个弯拐的没有技术含量,可对于这时代来说是个大弯,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大笑,都说他真会开玩笑。 王忆也笑,满心的感叹:真是个淳朴简单的年代啊! 不过他坚定的拒绝了秀芳给的厨房八件套:“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你要让我一个男人说话不算数么?” 秀芳还要推让,王向红习惯性挥手说道:“秀芳你收下吧,这是王老师一片心意,这样,咱把家里的床再给王老师送来。” “还有王老师这间房的门窗也得修修,玻璃不好补,咱村里没有玻璃票了,先把门窗裂缝补补吧?”王东喜说。 王忆诧异:“这都1982年了,买玻璃还用票吗?” 王东喜说道:“好像没票也能买,但有票的优先,没票的还得多花钱吧?” 秀芳说道:“先不用管玻璃,我们家里恰好有一些老鱼胶,我给王老师都拿来吧,鱼胶混上木屑最能修补门窗了。” 你一言我一语,先把教师宿舍的框架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忆用不着怎么费心思。 他逐渐理解了王向红坚持过大集体心思的心思。 像王家村这种在一个封闭海岛的集体,只要不分家那大家伙心就在一处,有什么事大家一起上心。 同样,事情得辩证的看,有些事就是大家都不上心…… ------题外话------ 老板老板娘们,有推荐票的给投一投哈,超爱你们的哦 9.大小苦孩子 收拾屋子好办,难办的是补屋顶。 天涯岛上的房屋多数是海草房,祖传的样式,祖传的手艺。 这种房子以石为墙,海草覆顶。 有点像以前内陆的茅草屋,但要更舒服,因为海草含盐量大,海盐隔热,住着冬暖夏凉,还能防虫蛀、防霉烂,最重要的是阻燃能力强。 渔家最怕火,每家每户都是靠渔船、渔具和渔网过活,而这些东西容易燃烧。 部队的营房也是海草房,王向红回忆说,这是当初得知部队要来岛上驻扎,他发动王家人出工出力给建起来的。 “当年还登过报呢,大报纸,解放军报,六几年的来着?”来看热闹的老汉王祥芝问道。 王向红笑眯眯的说道:“六五年四月,标题叫天涯岛新军营见闻——军民一家鱼水情深。” 王祥芝说道:“对,六五年部队来了,然后当时看到咱给建了军营,战士们很感动,一定要给咱们钱,但咱们能要吗?咱王家也不少子弟当兵,这些战士就跟咱家孩子一样。” “部队干部看咱们死活不要钱,就给咱打水井、开垦山林做田地,还挨家挨户发了五斤小米呢,说起来还是咱占了部队的光。” “毛委员的战士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又有老人赞赏的说道。 王向红笑道:“先不说这个,话题扯远了,先得想想办法把屋顶给苫一苫。” 他给王忆介绍,建一栋海草房需要70多道工序,全是手工,需要有瓦匠、木匠、石匠、苫匠四个工种的配合。 这其中由苫匠苫房顶是最为重要的一道工序,也是其他工匠所不能替代的。 要修补屋顶就需要苫匠和海草,王向红说道:“刚才红梅说的对,让大迷糊过来上工吧。他不会撒网不会下钩,那就让他捞海草、晒海草,赶在谷雨前给收拾妥当。” “对,快到谷雨了,说不准哪天就下雨,是得抓点紧。”王东喜点点头。 众人在这里热闹到一点多钟还不肯走。 王向红一挥手下命令:“行了,都赶紧回去吃晌午饭,吃完了歇歇,下午还得上工呢,眼前正是汛期,千金难买好汛头,抢潮要紧。” 王忆跟着他回去吃饭。 昨晚剩下一些菜,中午就是吃剩菜了。 王忆又悄悄地放开了腰带…… 时刻准备着! 秀芳利索的收拾饭菜。 昨晚剩菜有小海螺、扇贝、淡菜之类,她连同上午刚捞的小杂鱼一起放锅里炖,点了酱油又围着铁锅糊了点饼子,所以午饭挺丰盛的。 端菜的时候她说道:“王老师,你昨天给我的瓶子里我看着有一瓶子菜油?我闻了闻真香,是花生油吧?” 王忆分筷子,道:“对。” 秀芳立马说道:“那你得拿走,花生油多金贵……” “哎呀嫂子快别说了,给你就是给你了,”王忆打断她的话,“这个城里有呢,我是大学生,国家给补贴,不缺花生油。” 秀芳有些羡慕的说道:“城里还是富庶。” 她男人王东方洗手走进来,说道:“爹啊,现在城里富庶了,咱也不能受穷,咱得想想办法一样过上好日子。” “现在日子还不好?饿着你了?冻着你了?”王向红不悦,“你自己打个哈欠闻一闻,嘴里还有酒味肉味呢,这就不满足了?” 王东方说道:“不是,爹,我这嘴里的酒味肉味是昨晚请庄同志的客留下的,平日里我也捞不着是不是?平时不都是吃咸鱼糊饼子吗?” “我不是不满足,你是支书是村长,又是老党员,党员得带头致富嘛,城里……” “城里是城里,咱不去比,京城里有开飞机的、西昌有开火箭的、县城里有开汽车的,咱天涯岛呢?咱是摇橹的,干啥非得跟他们比?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王向红给儿子定了性。 王东方没辙,只好向王忆求助。 王忆笑道:“老话说的好,知足常乐,城里就都是好的?咱天涯岛就都是孬的?我看未必。” 王向红立马说道:“王老师不愧是大学生,说话有水平。” 王忆眉眼含笑继续说道:“不过我大哥有句话说的对,党员要带头致富,小平同志说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嘛。” 王向红为之语塞。 他不满的看向王忆,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会给我挖坑。 王忆补充道:“支书,我可不是说咱们要分家,而是咱们要致富,要过上好日子。” 王向红脸色顿缓,说道:“你这话在理,可致富的路不好走,唉,你是大学生你有文化,那你多寻思寻思,只要你能带咱王家人过上小康日子,我把村长的位子给你。” 王忆摩挲了一下下巴。 这事他还真得上心,后来的天涯岛之荒凉让他现在想来触目惊心。 这么好的同族,可不能分崩离析;这么好的岛屿,可不能荒弃! 他得为天涯岛的发展贡献力量。 要把天涯岛做强做大,再创辉煌! 秀芳说道:“先吃饭,吃饱饭有力气了,然后一起致富。” 王忆一听这话来劲了。 开吃开吃。 这可是纯鲜的铁锅小杂鱼,他可是看见了,秀芳处理这些鱼的时候都活蹦乱跳呢。 铁锅贴饼子是动人的金黄色,弥漫着动人的香味。 他美滋滋的准备大开杀戒。 然后一吃饼子心里不美了:跟早上的玉米饼子一样,怎么这么难吃? 勉勉强强的,他吃了一个小饼子。 秀芳见此过意不去,又递给他两个饼子:“咋了,嫌嫂子糊的饼子不好吃?” 王忆讪笑。 你猜对了! 秀芳那却是开玩笑,她一直以自己的糊饼子手艺而自豪。 于是她又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大学生脸皮薄,觉得在我家蹭饭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别这么想,都是一家子的人。” 王东方也拿了两个饼子给他,说道:“对,咱都是王家的种,以后我和秀芳有了娃不也得到你的手里念书?你放开的吃。” 王忆为难了,这个口粮让我实在无法放开啊。 恰好这时候门外来了人,哼哧哼哧的脚步声中响起个杀猪似的嚎叫:“支书,我来派工,派工。” 王忆回头看,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 跟岛上普遍较矮的渔家人不一样,他得有一米八多,胸膛宽阔的跟菜板、后背平坦的像面板,大手大脚大脸盘子,咧着大嘴嘿嘿笑。 透着一股憨傻气。 秀芳见了他说道:“大迷糊来了?你怎么这会来了?” 大迷糊挠着裤裆走进来,说道:“支书,吃饭啊?我没口粮了,饿了。” 王东方一听这话着急了:“我亲娘,上个月初不是刚给你派了一个季的口粮吗?” 大迷糊嘿嘿笑:“不抗吃。” 王向红笑道:“行了,坐下吃口吧,不过我家中午饭也不多,都吃的差不多了。” 大迷糊看向王忆。 具体来说是看向他手里的两个饼子。 王忆立马让座:“来,大迷糊兄弟是吧?你坐我这吃两口,我吃饱了。” “什么大迷糊兄弟,”王向红严肃,“他是你叔,辈分上来说他喊你老子叫哥,你得喊他叔!” 他又对大迷糊说:“这是王老师……” 大迷糊嘿嘿笑道:“你是王老师,老师好!老师好!” 扯着嗓子就是叫。 很不地道的,王忆看着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大叫驴。 他食不下咽的饼子在大迷糊手中那是美食,大吃大嚼、狼吞虎咽,看的王忆都饿了。 大迷糊的吃法让他怀疑,这小子吃的饼子跟自己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吗? 王向红给他介绍,大迷糊也是王家后人,是个苦命娃,跟寿星爷颇有相似之处。 寿星爷年纪大,名字已经没人记得,大迷糊则是大家伙都这么叫他,也没人记得他大名了。 寿星爷是孤家寡人,大迷糊也是,他娘是逃荒那年来岛上的,嫁给他爹有了他,后来他爹遭了海难死在海上,他娘便收拾东西跑了。 当时大迷糊六七岁,王向红做主,大队里养下他。 但他终究不是各家各户自己的孩子,大家伙看的难免不那么仔细,结果在他十岁的时候碰上一次冬季暴风雪天气生病发了高烧。 岛上医疗条件差,当时海上气候很不好,他们也没法出船送他去县里医院看病。 最终一场高烧把他脑子烧的有点问题——没有烧成傻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所以得名为大迷糊。 大迷糊有力气,但脑子转的慢,干不了精细活,空有个大体格子。 “撒网下钩潜水扎参,他是干啥啥不行,不过饭量大,吃啥啥不剩。”王东方挑着螺肉说道。 大迷糊抬起头:“谁说的?我吃屎就剩下了,上次喜子用鸡屎耍我,嗯,那鸡屎就跟你那个螺肉一样。” 王东方一听这话顿时无语,他低头看看颤巍巍的螺肉,索性扔回盘子里:“我吃饱了。” 大迷糊顿时将螺肉捞走。 王东方给他的评价很准确,吃啥啥不剩,满桌子剩菜一扫而空。 王向红没吝啬,但叮嘱他给王忆收拾房子要舍得下力气,不能偷懒。 大迷糊满口答应。 他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回到校舍后,他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身板就忙活起来,王忆开门他则准备搬杂物。 结果门一开,杂物堆里钻出来个少年。 少年十来岁,脸黑皮肤糙、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衣,脖子上挂着根脏兮兮的红布条——不是红领巾,就是一条红布。 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王忆吓一跳:“你是谁?” “他叫鼻涕。”大迷糊推开他开始干活,不怕脏累,上手就干。 少年鼻子上确实挂着两条鼻涕,一吸一放跟两条虫子似的上上下下。 他说道:“王老师,我、我叫王丑猫,我爹让我来给你打扫卫生。” 王忆从包里抽出一张心心相印纸巾递给他,他闻了闻,高兴的塞进嘴里。 这把王忆吓一跳:“你干嘛?” 王丑猫也被他的话吓一跳,赶紧抽出来递给他:“王老师我以为你给我的。” 王忆说道:“是给你的,这是纸巾,给你擦鼻子的。” 王丑猫说道:“它香喷喷的,我以为这就是棉花糖,蛤蟆哥说县城里的棉花糖就这样,大大的白白的软绵绵的香喷喷的。” 考虑到这个年代,王忆确定这娃不是在开车,于是他悲从中来,这是个苦孩子啊。 他又指向王丑猫的脖子问:“你的红领巾怎么成这样了?” 王丑猫低头说道:“让人抢走了,少先队员不能没有红领巾,我只好找了个代替的。” 这就更苦了! 10.观海听涛居 看着王丑猫手足无措的样子。 王忆打开背包去拿出一块士力架。 他为了上天涯岛准备不少食物,泡面、压缩饼干、士力架、巧克力、面包、火腿香肠等等。 不过多数放在时空屋里的那皮箱里,背包中只有士力架和泡面。 王丑猫拿到士力架后满脸茫然。 他就没听说过这种包装,所以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王忆给他撕开包装纸柔声道:“你擦擦鼻子然后吃这个,这个是吃的。” 王丑猫赶紧用袖子抹鼻子。 王忆拦住他说道:“用纸巾,算了你还是用袖子吧。” 少年的袖子已经板硬了,这是鼻涕干了的结果。 擦了鼻涕他接过士力架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使劲睁大:“嗯嗯,嗯嗯,好吃,王老师,这是什么?真好吃真甜真香!” 王忆说道:“这叫士力架,嗯,算是巧克力的一种……” 他话没说完,大迷糊扔掉一根木头两步跑过来:“什么好吃?” 王丑猫一下子将士力架全塞进嘴里。 大迷糊伸手去抓他肩膀要抠他的嘴巴! 王忆惊呆了。 这年头的乡亲,都这么生草吗? 他拉住大迷糊又拿出来两块士力架,大迷糊吃了一块也大叫起来:“真好吃,真香真甜啊,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 王忆看着他那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子的样子连连苦笑,士力架公司要是看到他这反应,肯定会请他去拍广告。 大迷糊的反应并不夸张。 想想自己食不下咽的玉米饼子在他嘴里是美食,以此为基准就知道士力架的美味了。 王忆说道:“先干活,干完活还有好吃的。” 这下子好了,大迷糊甩开膀子跟旋风一样在屋里屋外刮了起来。 王丑猫也下手,小小年纪可动作比王忆麻利。 王忆收拾着杂物发现,自己干活的本事还比不上个十岁小孩! 这屋子是给学校当库房用的,说心里话王忆是想从里头捡点漏的,万一找到个文物啥的呢? 结果里面全是破烂杂物,除了一个碗就是一瓶墨水几支烂毛笔,最多的是砖头,这应当是部队当时修课桌留下的。 砖头反而最有用,它能做灶台、搭桌子,王丑猫去挖土、大迷糊去挑海水来和泥。 王忆说道:“这里不是有水吗?怎么还要去山下挑海水?” 大迷糊说道:“这是清水,我去挑海水。” 王丑猫解释道:“王老师,咱岛上缺水,清水只能给人和牲口喝,和泥得用海水。” 每一座营房都挺宽大的,接近一百平,毕竟要住三十个官兵。 收拾出来后里面很宽敞也很干净,墙壁下半部是做工精细的石条,上半部是青砖,青砖上还印着字:为人民服务! 他抚摸着这些青砖感觉到了时代的脉络。 房间里放上床、支起蚊帐,再用砖头和废木板架两张桌子放东西,清清爽爽顿时有了宿舍的气息。 王忆挺满意的。 这一忙活就是半天时间,王丑猫和大迷糊哼哧哼哧的修灶台,他插不上手便伸了个懒腰歇息一下。 此时太阳西斜,傍晚来临。 王忆往西看,海风猎猎扑面,有橘黄的光芒悠悠然然的飘洒。 夕阳余晖越过一条又一条海浪、照过一座又一座海岛,漂在海面上、洒进人眼里,将云彩染成橘红,将海面染上橘色。 海上波涛翻涌,或大或小的渔船挂起了风帆乘风破浪。 海鸥海燕和许多他不认识的海鸟掠着海面飞翔,像是穿梭在梦幻中的精灵。 偶尔也有大船出现在远处海面上,王忆看不清它们的具体形态,但它们会时不时的鸣笛。 汽笛声很响很悠长,拉着长腔传过来,一直穿进人心里。 王忆来感觉了,他看看手头上有毛笔有墨水,便找了块木板钉在门顶,挥毫泼墨写下三个字: 听涛居! 观海听涛。 王丑猫甩着泥走过来:“王老师,灶台搭起来了。” 王忆去看了看,赞叹道:“你俩真能,还会搭灶台呢。” 王丑猫使劲一吸鼻涕咧嘴笑,笑出一个大花脸:“这有啥难的?比乘法口诀简单多了,把铁锅能盘住就行了,这山顶风好,所以不用烟道也不用风箱,简单。” 灶台既然搭建起来了,就该开个火做个饭。 王忆看看这会村里人还在上工,暂时没人上来找他,于是他赶紧把包里的泡面拿出来。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王老师在吃上是讲究人。 他不吃寻常泡面,吃的是汤达人! 一大包汤达人是五包,他考虑到大迷糊的饭量,那他吃一包、王丑猫能吃半包、大迷糊吃三包半,这绝对够了。 三包半的泡面,就算大迷糊长了个瘤胃能反刍,这也够了! 中午有人送了干柴,王丑猫用报纸引燃玉米棒子又点燃了干柴,王忆倒上水烧了起来。 大迷糊蹲在旁边憨笑:“王老师,你拿的嘿嘿,拿的什么?” 王忆说道:“方便面,这个你们知道吧?” 大迷糊吊了吊眉头:“知道,方便是拉屎,这个要一边拉屎一边吃吗?” 拾掇火头的王丑猫抬头说道:“你真笨,方便面可好吃了,不过我没吃过,我就吃过调料,调料也好吃,下了面条拌一拌,很鲜还没有腥味。” 火苗快活的舔着锅底,清水很快翻滚,腾腾热气冒起。 王忆将汤达人的包装袋送入柴火里毁尸灭迹,将汤包、酱包倒入水里,又把一块块面板放进去。 调料包他倒了三包,不能太咸。 他把三个调料包递给烧火的王丑猫,王丑猫撕开舔了起来。 王忆苦笑道:“不是,我让你烧掉——你别这样,你这样弄的我怪心酸,你要是爱吃调料那这里还有两包给你了。” 王丑猫根本不听他的话,舔完了后将料包放嘴里咀嚼起来…… 水继续沸腾,大迷糊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锅子里看。 王丑猫不烧火了,他也站起来看向锅子。 泡面这东西吃起来或许寻常,但闻起来味道实在霸道,这玩意儿的味道能吊打厨师精心烹饪的菜肴,当然口感要被厨师吊打。 王忆洗了三个碗,两个碗是满满一碗面,一个碗里的面少一些,而锅子里还有一大坨。 两个满碗自然是给他和大迷糊的,他这会也饿了,早上、中午吃的太少,下午干活消耗体力。 三碗面排开,王丑猫的眼睛跟盯上了耗子的猫眼睛一样,死死看向最满的一碗。 王忆说道:“你吃不下吧?” 王丑猫吸溜着鼻涕说道:“吃的下。” 而大迷糊已经上手了,让王忆吃惊的是他去拿了少的一碗。 王忆笑道:“大迷糊还懂孔融让梨?” 大迷糊用筷子抄起面条使劲吹,吸溜吸溜、狼吞虎咽:“好吃,太好吃了,亲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王忆说道:“慢点吃,锅里还有,你这也太夸张了,方便面还能有大虾螃蟹好吃?” 大迷糊含糊的说道:“比大虾螃蟹好吃一百倍!” 王丑猫连连点头,他吹了吹不顾吹凉了就吃了起来,然后使劲吸气:“嘶嘶,嘶嘶,啊呦,真香啊,王老师真好吃,真香啊。” 大迷糊一仰头,将碗里的汤倒入嘴里,站起来又抄面。 他并没有抄满满一碗面,而是抄了半碗搅和着继续吃。 王丑猫猛地反应过来:“哎呀,忘记了,吃面应该少抄点,这样凉得快。” 大迷糊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冷笑。 王忆愣住了。 WQNMD! 刚才他还以为大迷糊是发扬风格,原来在吃饭这件事上,他在第一层,王丑猫在第二层,大迷糊在第五层! 他吃到半碗的时候,王丑猫那一碗稀里呼噜吃完了,他站起来跟大迷糊一样舀了半碗。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孩子跟大迷糊抢饭吃! 王忆以为他吃半包面差不多就饱了,结果最终是自己吃了半包面,王丑猫和大迷糊争抢着吃了四包半的面! 夕阳余晖洒落,他心里有点忧伤。 失算了。 连面带汤,最终锅底干干净净。 王丑猫心满意足的摊开腿坐在地上,满脸幸福的笑:“真好,王老师真好吃。” 王忆叹气道:“你这话容易让人误会,是方便面好吃。” 王丑猫使劲点头:“王老师下的方便面真好吃。” 他又充满向往的说道:“王老师,我要好好念书,然后当大官,然后我就天天吃方便面,一顿吃两包,一天吃好几顿!” 王忆佩服不已:“你真是志向远大!” 王丑猫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做梦,以后一天能吃一包方便面也行。” 王忆说道:“不不,你这不是做梦,等你长大了随便吃方便面。” 大迷糊刮了刮锅底什么也没刮出来,于是他叹了口气:“没吃饱,还饿。” 王忆只想说我草。 岛上响起清脆嘹亮的敲钟声,是王东喜在村委门口敲一口古钟。 这是收工钟。 岛上热闹起来,妇女老人少年们下工,欢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海上的渔船也先后归来,渔家汉子们吆喝着往下搬装着渔获的筐子。 大迷糊和王丑猫离开,不久后秀芳挎着个竹筐上来了:“下午急着上工,忘记把鱼胶给你送过来了,这样今天没法给你熬胶补门窗裂缝了,你先顶一顶。” 竹筐里都是鱼胶,有王忆之前见到的军用水壶形状的鱼胶,也有一些新鲜的小鱼胶。 秀芳把竹筐递给他,然后在屋子里转了转:“还行,挺干净的,不过你自己住不害怕吗?要不要让大迷糊过来给你做个伴?” 王忆笑道:“村里这么多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秀芳说道:“也对,岛上没有蛇没有坏人,没什么好害怕的——哎哎,你把鱼胶就这么放着?那不行,岛上老鼠可多了,你得把竹筐盖起来,盖严实了。” 一听这话王忆呆住了:“什么?岛上老鼠多?” 秀芳说道:“那肯定了。” 王忆的脸有些发白了:“那、那这样吧,还是让大迷糊今晚过来给我做个伴吧。” 秀芳哑然失笑:“你堂堂男子汉害怕老鼠?” 王忆尴尬的笑。 他不怕虫不怕蛇不怕女人,就怕老鼠! 11.82年的第一个清晨(感谢朋友们打赏) 秀芳盛情邀请王忆下去吃饭,王忆坚定的拒绝了。 他说他累了,已经吃了点面就行了。 结果秀芳坚持着给他端来一碗虾酱炒鸡蛋和一块跟他脸差不多大的玉米饼。 王忆感动不已。 这就是乡情! 王忆觉得,对于一个少时便失去了父母关怀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珍贵的东西了。 嗯…… 除了能双穿两个时空的钥匙。 嗯…… 还有健康长寿。 嗯…… 算了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伤感情。 从节气上来说如今距离立夏没几天了,但从实际气候来说现在海岛的夜晚还是有点冷。 岛上没通电没有灯,家家户户烧煤油灯。 社员们过日子,不舍得乱烧煤油——不仅仅为了省钱,也想给国家、给集体省点能源,所以天涯岛的夜晚很无聊。 只有一轮特别清澈的月亮照耀着岛屿和大海,只有海浪的声音陪伴着岛上的人。 这也挺浪漫的。 秀芳离开不久,有人来了。 王忆以为是大迷糊,结果来的是王东峰,而且他一进门就是一句炸雷: “王老师,听说你下面很好吃?” 正躺在床上倾听涛声的王忆猛的就爬了起来,一脸惊恐:“你是玩梗、就是开玩笑还是啥意思?” 老GAY钻被窝,把黄花小伙子整哆嗦了! 王东峰说道:“啥?你让我玩什么?我刚才听人说你给大迷糊和二郎哥的小鼻涕下面吃来着,他们都说你有好调料,下的好吃。” 王忆沉默了。 原来是无心之话。 他重新躺下,说道:“嗨,是方便面本身带的调料好吃。” “其实也没多好吃,大迷糊和丑猫俩没吃过方便面所以吃了个新鲜,你想想就知道了,方便面还能比大虾螃蟹好吃?” 王东峰笑道:“他们说的可是老神了,说特别好吃。” “没有海鲜好吃。”王忆说道。 王东峰说道:“你要是乐意吃海鲜,那明天——算了,明天不大行,后天,后天早上退潮,我带你去梅花滩赶海。” 后面又有人到来,几个青年人结伴而来: “王老师,你真在首都念书呀?首都啥样,你给咱讲讲。” “对,讲讲天安门,我爱BJ天安门……” “还有人民大会堂、英雄纪念碑,还有长城,首都啥样啊?是不是可好了?” 王忆也不知道这年头的首都啥样,不过天安门、人民大会堂、英雄纪念碑他都了解,这样他扯开了胡诌八扯即可。 后面又有人到来,这次来的是大迷糊。 大迷糊带着铺盖卷来的,他也不用床铺,随身带了床破席子,将席子往地上一扔,光着膀子拉着被子就上去了。 王忆当场看呆了。 小伙子睡冷炕,全靠火力壮啊! 大迷糊躺下后就安静的睡着了,无声无息,让王忆大为高兴。 他很担心这哥们会打呼噜。 王忆跟一行人聊到了半夜,最后王东峰赶人了:“都走都走,王老师不睡觉啊?王老师不睡咱也得睡,明天还得上工呢。” 青年乌拉拉的离开。 只留下一股脚臭味与烟味混合的古怪味道…… 王忆看看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大迷糊,便把自己床上的褥子扯下来分给他。 大迷糊接过褥子问道:“王老师,这个你给我,那你铺什么?” 王忆说道:“嘿,你还没睡呀?我有床,你不用管,你睡你的。” 大迷糊没客气,接过褥子铺好又躺下:“没睡,听你们讲古,我就爱听人讲古。” 王忆说道:“现在睡吧,早睡早起好作息。” 大迷糊点点头:“嗯,我听你的,王老师你对我好,除了我爹就你对我好,把自己的褥子给我睡。” 王忆哑然失笑。 然后从大背包底下抽出睡袋。 2022年的天涯岛可是荒岛,他上岛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钻进睡袋准备听着涛声、嗅着海风香甜的睡,结果大迷糊那边开始了:“咕-嘎、咕-嘎……” 王忆翻了个白眼。 行吧。 不出意外,这哥们打呼噜!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呼噜声落下,磨牙声响起。 王忆有点受不了这声音,这种声音和指甲刮玻璃、石子喇黑板一样,让他起鸡皮疙瘩。 他忍无可忍准备叫醒大迷糊,结果磨牙声停下了。 他刚松了口气—— “砰!” 王忆忍不住就爬了起来。 你这是放屁还是放鞭?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鞭屁入里? 本来他做好了大迷糊打呼噜的准备,他想过了,反正涛声扰人,这样就算有呼噜声也没事。 可没想到大迷糊不光打呼噜还磨牙,不光磨牙还放响屁! 他郁闷的爬起来,忽然有个小黑影嗖一下子钻了出去…… 老鼠! 一只老鼠被他起身吓到跑掉了! 接着嗖嗖嗖,又有好几只老鼠跑过。 这样王忆简直要崩溃! 他害怕老鼠,这有点矫情但却是有原因的:王忆刚失去父母那阵,同学为了安慰他送他很多DVD光盘让他看电影。 结果有一部电影是灾难片,讲的是老鼠群咬人吃人,而且它还有个神结局: 从群鼠之灾中侥幸活下来的主角被几个灭鼠的消防员救援,主角喜极而泣,然后消防员摘掉头盔露出比人头还大的老鼠头! 这电影把少年的王忆吓了个五迷三道,但真正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是当他看完电影一回头: 沙发靠背顶上赫然趴着只老鼠在吃他放在上面的饼干! 他迄今都记得这电影的名字:《人肉鼠餐》! 也记得那老鼠的样子:天下老鼠一个样,所以他害怕所有老鼠。 老鼠一窜,他这里遭不住了,赶紧跳下床去踹大迷糊:“快快快,快醒,老鼠!有老鼠!” 大迷糊激动的坐起来:“有什么?有老婆?” 王忆叫道:“你做的什么梦啊,是老鼠,有老鼠!” 大迷糊听清他的话后遗憾的叹了口气:“唉,老鼠啊,老鼠又不能吃,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王忆无语了。 你他吗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他吗的高兴! 老鼠被吓跑,他们只能继续睡觉。 王忆也是奇了怪,白天他检查过,这屋子里没有老鼠洞,那老鼠哪里来的呢? 带着疑问他钻进睡袋里,还好他买的睡袋有兜帽,拉上后可以连头一起捂住,只靠呼吸孔呼吸。 这样呼吸会艰难一些也有点热,但安全,不至于被老鼠给咬了。 这是他来到82年的第二个夜晚。 没有酒精的加持,他久久不能入睡。 但早早的醒来了。 清晨大队村委前的古钟很响亮,声音极具穿透性。 王忆钻出睡袋看了看。 大迷糊的铺盖随意扔在地上,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打着哈欠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去。 又下雾了。 雾气从天上落下在海上和海岛上,像是垂下的帷幕,将海与岛包裹于一起。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才蒙蒙亮。 王忆伸了个懒腰,张开嘴来了一口1982年的晨风。 他站高望远,今天的雾气不像他在22年时候碰到的那么浓,依稀还能看见远处海上经过的船舶,更能看清山下的房屋和行人。 雾气包裹着小岛,四面八方,一派虚无缥缈。 岛上人起的早,但不着急,他们疏疏缓缓的出门,然后彼此间其乐融融的打招呼: “他二叔,吃了没?” “还没呢,回去就吃,你家呢?” “我家也没有,我去海边看看昨晚放下的鱼篓,说不准能碰上两条舌头鱼。” “大黄,回来了,瞎跑什么?” “哟,王老师你起来了?”敲钟的王东喜笑着过来打招呼,“我听说大学生爱睡懒觉,没想到王老师你起的挺早,还挺精神。” 王忆露出虚伪的假笑:“刚回到家乡,心情激动,忍不住就早点起来看看家乡的清晨。” 王东喜说道:“后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对了王老师,这个周你不用开课,我先把以前老师留下的课本和笔记给你送过来,你先备课。” “然后支书去县里跟教育局的领导打个批示,把去水花岛借读的学生给你调回来。” 岛上都是麻利人,王东喜很快给他送来个纸壳箱。 箱子上有浓墨淡彩的一行大字:参桂补酒,男人的好朋友,你值得拥有! 王忆自然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他打开之后,最上面是一本卷边的课本,封面上是五只并头飞翔的大雁,零散分布着几朵红色的枫叶。 右下角几个字: 五年制小学课本。 语文。 人民教育出版社,第一册。 他翻开书页,左边是目录,右边是彩绘图。 图上拉着红色横幅,写着‘欢迎新同学’,有学生向老师鞠躬行礼、有穿列宁装的家长送孩子入学、有肩膀上挂着三条杠的少先队成员带领同学进入教室…… 这一切对他来说很陌生。 但又很新奇。 王东喜看着他凝神翻看课本,说道:“王老师你先看着,喏,这里是早饭,我老婆今天早上烙了猪油饼,给你送两张尝尝。” 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张金灿灿的面饼。 面香猪油香,香气扑鼻! 王忆连连道谢。 这个可以,这个开胃! ------题外话------ 感谢心熊万夫的盟主,也感谢我铁的共用一个屁股的兄弟荣小荣的盟主(这事我真的感动了,荣哥是第一个看到我签约并打赏的人,为了等这一刻他一天刷新我书24遍)。另外心熊老铁印象不太深,是我哪个亲戚的马甲来支持我一下吗?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开书就有纯书友来打赏了…… 12.突兀的开学 王东喜给他送来的不光面饼,还有咸菜。 是今年新腌的香椿芽。 岛上树多,家家户户种两棵香椿。 翁洲市春天暖的早,香椿发芽也早,现在是阳历三月底,已经可以掐第二轮了。 不像腌久了的香椿芽那样呈现黑绿色,新腌的香椿芽还带着碧绿色,很嫩,一掐能出水。 咸菜用半张报纸包裹,王忆高高兴兴的带着回屋子,这样有猪油烙大饼也有香椿芽,距离一顿丰盛早餐只差一碗粥。 昨天有人给他送来两斤小米,所以粥也有了。 用大锅熬粥不合适,但王忆的行李箱里有野外野营炉,是折叠防风气炉,带丁烷长气罐。 这东西火力很猛,规格适中,适合煮粥。 于是他看看外面没人,便去把门关上挂了锁,然后掏出绿色钥匙打开。 开门又是时空屋,他的两个大行李箱在里面。 打开行李箱他拿出防风炉和气罐,心里想着82年的时间和听涛居的位置,推开门回来。 现在他发现了,不是每次进出时空屋都会穿梭时空,而是看他开门时心里想的时间和位置。 他心里想的时间和位置才是锚点。 组合防风炉和气罐煮上小米粥,他想到自己上岛有两天多时间了。 便又返回22年的岛上给波叔和市委的周科长分别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以防他们联系不上自己而登岛寻人。 这个电话很有必要。 波叔急迫的说道:“你小子怎么才想起我来?这两天我们联系不上你,小周都要组织民警上岛寻找你了。” 王忆笑道:“岛上风景好,我流连忘返了。” 波叔又交代几句,这才放心。 回到听涛居,小米粥水竟然开了。 我的火力太猛了! 王忆等着煮粥的空子将香椿芽装入盘子,然后无聊的拿起半张报纸看了看。 这是《翁洲日报》,头条是《翁洲揭开‘全民文明礼貌月’活动序幕——轰轰烈烈,扎扎实实,讲究实效》。 下面几条是《国务院关于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的实施办法》、《动员起来,人人讲清洁讲秩序讲礼貌》…… 王忆对这些新闻没兴趣,他翻过来看是国际新闻,这就有意思了: 《俄国佬在阿富汗腹背受敌日子难过》、《苏联的军事占领使阿富汗经济陷入困境》、《民柬游击队潜入金边市袭击越军》。 新闻上说:“意大利报道称,苏联军队在阿富汗实际上被围困了,他们不只是阿富汗游击队在农村和山区伏击的对象,也是城里打击目标……” “苏联的文官和军人必须随时携带武器进行集体行动,他们只局部控制了大的中心城镇,而游击队员却控制着农村和山区……” 王忆读着读着乐了。 如果放在21年这个时候,那报道把苏联换成美国可以再发一遍。 阿富汗帝国坟场之名,实至名归! 他又往下看是体育版,第一条竟然是《在尼赫鲁金杯国际足球邀请赛中,中国队获亚军》。 这把他吓一跳,国足还有这么猛?难道这比赛只有两个队? 小米粥煮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报纸熄灭改成焖。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快。 大迷糊冲了进来,拎着个网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往里看。 王忆心里发毛:“你看什么呢?” 大迷糊嘿嘿笑:“闻见香味了。” 说着他扔掉网箱过来坐下,很自觉的将包袱里的猪油大饼拉到自己跟前然后问小锅:“这是什么?里面咋有小米粥?” 王忆叹气道:“这是锅这是什么,你可真会赶时候,早上你去哪里了,我这刚煮熟饭你就回来了?” 大迷糊站起来把门口的网兜拉过来:“你爱吃大虾吃螃蟹,早上潮水活泛海货多,我给你摸了。” 老旧的网兜里,大大小小的螃蟹、海螺、扇贝、淡菜和蛤蜊,还挺多。 王忆愣了愣,问道:“你是早起给我摸海货去了?” 大迷糊点点头,打开包袱准备吃。 王忆心里感动,说道:“行吧,那你等等,等小米粥熟了一起吃。” 大迷糊说道:“不用哩,光是大饼也香。” 王忆暗道这大饼可是猪油刚烙出来的它能不香吗?可问题是这大饼太少,不够你填肚皮的,还是混着小米粥一起吃吧,好歹能当一顿饭。 问题是这样小米粥煮的太少。 他打开盖子看了看,这年头的小米是农家肥喂出来的,一年一季,能熬出米油来,黄澄澄、黏糊糊,一开锅盖香气跟气浪似的往外喷涌。 大迷糊眉开眼笑:“我能全喝了。” 王忆说道:“嗯,你真会说实话。” 昨晚煮的热水已经成了凉白开,他索性往里加了半瓢的水,小锅顿时满了。 大迷糊赶紧说:“别加水,加水不那么香了。” 王忆说道:“不加水很烫,给你把嘴巴烫掉皮!加了凉白开正好痛快的喝,来,都给你喝!” 大迷糊惊呆了:“啊?真的?王老师你呢?” 王忆说道:“我吃海货。” 他去把门外灶台上了火,倒上两瓢水,海货一起扔进去煮。 可惜没有大米,否则来个海鲜粥才爽。 大迷糊蹲在门口连吃带喝,吃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 王忆愕然:“你哭什么?好吃哭了?” 大迷糊摇头哭道:“不是,王老师你对我真好,你自己吃海货,把饼和小米粥给我吃,就支书和你对我最好!比我爹对我还好!” 王忆安慰他道:“行了别哭了,我是喜欢吃海货。” 大迷糊哽咽道:“我只是迷糊,我不傻,谁能爱吃海货不爱吃猪油大饼和小米粥呢?螃蟹海贝有什么好吃的?又吃不饱肚子!” 王忆一时无言以对。 锅里水开了便可以熄火。 然后他也可以连吃带喝:就是海贝忘记淘沙了,吃起来有点牙碜,不过煮海鲜的汤水极其鲜美。 他吃完早饭,天涯岛也开始正式上工了。 渔船驶出,各队妇女分散开,然后有人便唱歌,很快好几个人跟着唱: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大迷糊竟然也会唱这首歌。 他说之前岛上驻扎过部队,所以社员们学会了许多军歌,八零年以前海福县每年还组织各公社进行军歌比赛。 朝阳高升,云雾散去。 日出从东方天际一缕光到四海明亮就是一刹那,当真是太阳突然间就从海平线下跳出来了。 晨晖遍洒全岛,海上的蓝色带上了丹红,天与地、岛与海、树与草,瞬间如一色。 王忆坐在门口石头上看课本。 大迷糊去海里洗锅碗,回来时候扛着一张躺椅。 王忆打眼一看愕然道:“这不是支书的躺椅吗?” 大迷糊说道:“嗯,现在没人坐,王老师坐。” 后面王丑猫又来了,他发现王忆这里没有板凳,就跑回家去拿来一张老条凳。 看见王忆看课本,他凑上来跟着看。 王忆一边翻阅算术课本一边问:“你喜欢念书吗?” 王丑猫郑重的点头:“喜欢,领袖说人有了学问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很多东西。没有学问如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 王忆吃惊:“你觉悟够高的呀。” 王丑猫咧嘴弱弱的笑了笑,小声说道:“这是支书爷说的,其实我喜欢念书是因为念书能当官,当官能吃饱饭,吃方便面。” 王忆说道:“念书确是能当官,但你想当官不能是为了自己吃饱饭,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吃饱饭,一起吃上方便面!” 王丑猫赶紧点头:“对!” 过了一会有妇女上来递给他两个苹果,问道:“王老师,你这里要开学校吗?” 王忆站起来说道:“嫂子你好,不是我要开学校,是咱的学校重新开班。” 妇女问道:“那育红班也开吗?” 王忆犹豫了一下,说道:“也开、吧。” 妇女顿时欢天喜地的走了。 过了一会她又回来,手里牵着个娃,怀里抱着个娃。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我草,不会是要让我看孩子吧?我是人民教师不是幼师! 妇女来了把俩孩子递给他,很放心的转身就走,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他俩不听话,你就放心的揍!” 俩娃娃大的一个五岁,小的那个三岁,一人手里攥着一块青萝卜。 王忆看他们,他们看王忆。 大眼瞪小眼。 王忆问道:“你俩叫什么?” 俩娃娃傻傻的看着他,不说话,就是吸溜鼻涕。 王丑猫指着他们说道:“她是姐姐,叫花鞋,他是弟弟,叫皮鞋。” 王忆一愣,这是什么名字? 不过想想自己的小名他又了然,岛上人奉行贱名好养活,给孩子起小名讲究下贱难听,这样小鬼厌倦不会来缠孩子。 两个孩子不知道是怕生还是被亲娘临走前那句话给吓到了,并不闹腾,在门口坐下小心翼翼的啃萝卜。 王忆想跟他们打交道,便问道:“萝卜好吃吗?” 花鞋点点头,皮鞋摇摇头:“辣,咸。” 王忆递给他一张纸巾叹气道:“辣是对的,咸是因为你鼻涕流上面了。” 他又把妇女给自己的苹果拿出来要分给两人,两个孩子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王丑猫蹲下问:“皮鞋你吃苹果,把萝卜给我吧。” 皮鞋摇摇头,赶紧将萝卜块装进脏兮兮的裤兜里。 王忆正琢磨着怎么带俩孩子玩。 这时候村委办前响起王东喜的招呼声: “二嫂来了?带着孩子来见王老师?” “大婶子好,你们都带着孩子?这是来干什么?” 一个老太太乐呵呵的声音传过来:“祥文家的大学生小子不是当老师了?育红班又开了,我们把孩子送过来。” 王忆惊恐的抬头看去。 妇女老太们拉扯着一个个人类幼崽欢天喜地走来…… 13.斗天斗地斗小崽 万万没想到。 我这么快就成了人民教师! 王忆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一群孩子,粗略数来得有二十个! 孩子们认生,如果单独送给他照顾,那他们能老老实实的,可这会一群送过来,而这群孩子都是认识的—— 树起猢狲聚啊! 这下子好了。 鸡毛炒韭菜——乱七八糟。 本来他们一个个就皮的没边,每一个在家里都能闹成狗腿子进村——四邻不安。 聚在一起还不是油锅里撒硝酸甘油——炸了锅? 这把王忆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先前花鞋和皮鞋老老实实,小伙伴这一来情况变了。 好家伙,皮鞋跟人家显摆自己的苹果,结果有人去抢他的,抢的他哇哇哭,花鞋护弟弟,凶悍的去扑打那孩子。 问题是人家孩子也有哥哥姐姐啊! 起初他们只是闹,现在是打,王忆面色悲苦:这些兔崽子怎么这么会整活? 他现在可是深切体会到了刘红梅昨天那句话: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 有饭吃谁来遭这罪! 王丑猫自觉成为了他的小狗腿子,看到他手忙脚乱便主动上去给他分忧解难: “草拟娘,别打了、都别打了!住手,给我住手,否则我揍死你们!” 他个头瘦小,但在一群小崽子里也算是个巨灵神。 这样他一番威胁总算唬住了小崽子们。 王忆松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松的太早! 渔家人要劈风斩浪、战天斗海才有饭吃,所以他们性子彪悍,这种彪悍一代代遗传,渔家娃们天生就善战! 小崽子们不打群架了,他们看向王丑猫,忽然往他身上集火:“二猫你也敢嗷嗷?我哥前天才脱你裤子打的你哭,一起揍他!” 王丑猫威风不过三秒,转身就跑。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 狗腿子被人民群众给推翻了,他做主子的得下手了。 他掏出手机放了缓存下来的歌,随着‘呜’一声响,小崽子全愣住了。 Party-Train! 俗称开火车! 王忆是火车迷,他可太爱看抖阴上的开火车了,所以就把这歌缓存下来了。 手机上火车汽笛声响起来,小崽们吃惊的看向他的手机。 王忆将手机收回袖子里,然后摇摆手臂。 一个大孩子急忙指着他手腕叫道:“王老师的手里有火车!《铁道游击队》里火车就这么响!” 一个女孩惊奇的说道:“是收音机,王老师有收音机,支书家就有收音机,能唱歌!” “瞎说,收音机老大了。”花鞋说道,“我舅家也有,我摸过,那收音机很大。” 这下子崽子们不闹腾了,纷纷绕到王忆跟前嚷嚷起来。 王忆冷笑一声,老子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还治不了你们一群小屁孩? 手机这东西不能暴露。 他镇住孩童们后直接关闭收在了袖子里,然后大喝道:“都给我排排坐好,坐好以后发糖!” 话音一落。 王丑猫第一个坐下。 准备去捞海草的大迷糊见此也冲上来在旁边坐下。 王忆暗道一声我干。 他对王丑猫说道:“你起来,给我当助教,那个大迷糊你也起来,你当、你当保安——不对,你不是去捞海草吗?” 王丑猫遗憾的起身。 大迷糊摇头:“我坐好了吃糖,吃了糖干活有劲。” 听到这话,王丑猫也壮胆坐下:我也要吃糖,我也要有劲。 王忆说道:“助教和保安一人两块糖!” 他一说两人啪一下就站起来了,很快啊,然后上来就是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 王忆为了补充能量也带了巧克力豆,一瓶巧克力豆上百颗,他便拿出来分下去。 崽子们吃到嘴里坐不住了,纷纷爬起来要开抢。 王忆脸色一沉:“都坐好,谁听话谁有糖豆吃,不听话的没的吃,都不听话的我喂狗!” “喂、喂我吧。”王丑猫小心翼翼的说道。 猫猫男孩,在线卑微。 王忆看不下去,倒了几个糖豆递给王丑猫。 巧克力豆吸引孩童们老老实实,王忆接下来就是考虑怎么消耗他们的精力。 这得给他们找个游戏做。 人多且能消耗精力的游戏——很简单,老鹰抓小鸡。 他亲自当鸡婆子,小崽子们轮流当老鹰,只要老鹰能抓到小鸡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奖励。 但这不那么容易。 王忆决心消耗他们精力,所以他可不会对老鹰手下留情。 然后开始了…… 然后王忆开始气喘吁吁了…… 然后王忆遭不住了:“停停、呼呼,停停,呼呼呼呼!” “婷婷姐姐去水花岛上学了。”王丑猫说道,“王老师你找她干什么?” 王忆摆手:“不是,停下,呼哧呼哧!停下歇、歇歇!” 小崽子们大为失望。 王忆喘着粗气问:“你们不累吗?” 小崽子们连连摇头:这才哪到哪? 王忆服了,小崽子们这年头顶多吃饱饭,那么他们哪来的过剩精力? 他躺在地上拼命呼吸恢复体力。 有崽子担心的问道:“王老师是不是要死了?我爷爷就是这样,躺着使劲喘气然后死了。” 王忆只好爬起来,说道:“老师昨晚没睡好,今天体力不支,这样,咱们改规则。” 他不当鸡婆了,让小崽子们轮流当。 五分钟一轮游戏。 老鹰抓到小鸡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老鹰抓不到小鸡那鸡婆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小鸡连续三轮不被老鹰抓到也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王忆终于把一群小捣蛋鬼拾掇的服服帖帖。 当然这也跟这时代的孩子天真易哄有关。 中午头要放学了,王东喜给他喊了一嗓子:“秀芳中午包饺子,让你过去吃饺子。” 王忆还真是饿了,便草草洗了把脸去支书家里。 王向红不在家,上午坐邮船去县里了,所以王忆没想到秀芳嫂子中午会包水饺。 他进门的时候秀芳正在‘哆哆哆’的剁菜,全是荠菜。 看见他来了秀芳便笑:“昨天下工去摘了些荠菜,春天的荠菜,好吃呢。” 王忆连连点头。 春天的荠菜水饺确是美味。 面已经和好了,一盆子面黑乎乎的,这算是个时代特色,家家户户吃的黑面,又叫三等粉。 这东西可不是粗面,它是小麦加工为白面粉后的一种副产物,有丰富的麸屑,口感比面粉要差的多。 不过这年头有黑面吃也不错了,王忆觉得这总比玉米饼子强。 看见他盯着黑面看,秀芳表现的还挺骄傲:“我公爹特意从库里临时支的面粉,本来我以为要给你包地瓜面饺子吃了。” 王忆嘿嘿笑:“其实地瓜面也挺好,健康。” 话是这么说,你吃我推荐、真吃我不吃。 地瓜面听起来挺不错,但他吃过粗糙苦涩的玉米饼子后对这时代的粗粮面不抱希望了。 秀芳剁了菜开始调和饺子馅,她把盆子里的荠菜团给分了两份,一份倒了半瓶花生油,另一份只倒了一点油。 拾掇的差不多了,她放下面板开始包水饺:“王老师会擀皮还是会包水饺?” 王忆两手一摊嘴一张。 会吃。 秀芳明白他的意思后哈哈笑,她抓了一把面粉摊开说道:“那你可得学,你不会包饺子,以后你媳妇儿可不乐意。” 王忆撸起袖子说道:“行,那我就拜嫂子你为师,跟你学着包水饺。” 秀芳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要学等咱用特等粉包的时候再上手,这是三等粉,饺子皮没劲,不好拾掇。” 王忆问道:“咱队里每人每年能有多少麦子?” 秀芳轻轻叹了口气:“咱岛上都是穷地,不长麦子更没水种水稻,所以吃的是国库统销粮,年底每人分二十斤面、二十斤米,平时有统销指标再买再分,否则就要买议价粮。” 她给王忆介绍。 这两年因为南疆有战事,粮食供给紧张,供销社便给供应了麦子和稻米自己来打磨。 外岛人家分到麦子少,这样磨出的面粉自己是舍不得吃的,留着伺候客人,做面条、包水饺、包包子,这都得靠白面。 即使村里人吃面粉,也是吃地瓜面,但地瓜面不黏糊没有劲头,不适合包水饺。 如果要用地瓜面包水饺那得用黏筋,所谓黏筋就是用石碾把黏筋草秸碾碎筛出细面,调地瓜面时把它们掺和进去。 但这样依然不太适合包水饺,还是没劲,所以饺子馅不能放得太多太满,否则一下锅、水一滚就碎了。 秀芳是个能干的妇女,双手跟流水线一样,自己擀皮、自己上馅、自己捏合,很快把一个个饺子包出来了。 她收拾着水饺说道:“王老师你去门口看看,你哥应该快回来了,他回来了咱再下饺子。” 王忆问道:“我哥没出海?” “出海了,去扎海参了。”秀芳说道。 王忆疑惑:“那他中午回来吃饭?” 出海干活路上耗费时间多,一般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带上干粮随便对付两口即可。 秀芳叹了口气说道:“不回来待在外面干啥?老龙湾现在天天有汽船跑,海水不是个海水样,上面飘着一层汽油,海水也不是海水味,成了汽油味。” “这样海参都给熏死了,没死的也熏跑了,去一趟扎不着多少参,顶多够半天活。” 14.赶海的汉子 王东方赤着脚、挽着裤腿回来,嘴里叼着烟斗,面色疲倦。 他肩上扛着渔具,王忆上去帮忙卸了下来。 秀芳开始下饺子,问道:“今天咋样?扎的货多少?” 王东方闷声闷气的说:“不强。” 秀芳叹了口气:“真是邪了门,海参都让柴油赶跑了?” 王东方坐下磕了磕烟斗,从烟袋里捻出烟丝又上了一锅:“唉,其实是有的,今天水花岛和聚宝岛都有船在那里,我看他们扎了不少。” 一听这话秀芳顾不上下饺子,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出来问:“那怎么能?咱七村八镇的人,扎海参本事有几个能比得上你?” “他们有好家伙什。”王东方闷闷的说道,“水花岛几户人家凑钱买了柴油机船来扎海,那船厉害,上面有个机器能造氧气,人叼着根管子下水,一口气能在水下扎一个小时不带上来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怎么比?” 秀芳难以置信:“他们哪有钱买船买机器?水花岛我清楚,都穷的很。” “贷款,信贷员从去年就到处跑,唉。”王东方又叹了口气。 王忆问道:“那咱岛上怎么不贷款呢?也贷款买船呀。” 王东方和秀芳在这个问题是意见统一:“咱又没穷的揭不开锅,贷钱干什么?” “不能欠债,欠债了睡觉睡不着、吃饭饭不香,行了,来,准备吃饺子。” 秀芳将水饺分两拨下锅,一波是加了好些花生油的,还有一波则少有油水。 饺子出锅,王东方先在碗里舀了几个端着碗筷向南、向东、向西去拜了三拜。 这是渔家传统,让南海菩萨、东海老龙王还有祖宗先吃,然后家里人才能吃。 祭拜完了,王东方端了一碗水饺给寿星爷送过去。 这也是岛上传统,谁家有好吃的先给寿星爷分一份。 寿星爷对天涯岛是有功劳的,因为他的三个儿子为人民解放事业而牺牲,后来国家日子宽裕一些,就给烈士家属进行补偿。 市里、县里都给过寿星爷抚恤金和抚恤粮,寿星爷却全给了集体。 其中给抚恤粮是58年,第二年神州大地就进入了三年困难时期,寿星爷把一动没动的抚恤粮全捐给了村集体。 秀芳给王忆说,那可是总共三百斤小米,靠着这三百斤小米,天涯岛的孩子全熬过来了——小孩一天能分一碗海带米汤。 她一边说一边递给王忆一个大海碗,里面满满的水饺。 王忆吹冷吃了一口。 滋味儿还行,很有春天的感觉。 荠菜味很浓郁,但香味不足。 野菜水饺必须得靠大油大肉撑着。 不过他上午跟小崽子们斗智斗勇斗饿了,这会也顾不上挑三拣四,吃的狼吞虎咽。 秀芳下的第一波油水饺分成四大碗,寿星爷、王忆、王东方和王向红预留。 第二拨水饺没什么油,她自己吃。 王忆端着碗过去,说道:“嫂子再给我来半碗。” 秀芳挺诧异:“你吃的这么快?一大碗都造出来了?” 王忆嬉笑:“这不是看你还有半锅饺子,自己吃不完。” 秀发麻利的给他添了半碗,说:“大迷糊会闻着味来,他能吃,得给他留一钵子。” 果然,王东方回来,大迷糊跟上了。 大迷糊进门说道:“早闻见饺子味了。” 他不直接吃,而是去找了块竹片,然后用菜刀雕成个小叉子,用叉子插着吃。 王忆惊呆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啊!谁说你迷糊?这不是瞎说!” 大迷糊嘿嘿笑,抱着钵子坐在门口胡吃海塞。 王忆将自己碗递给秀芳:“嫂子,这半碗我吃不下了。” 秀芳随意道:“我就说你怎么能吃这么些?你是嘴饱了眼不饱。” 王忆剩下的水饺已经凉了,她端过来就吃。 这年头的渔家没有饮食卫生讲究。 秀芳吃了一口一愣,又去第二拨水饺里夹了一个吃,然后说道:“王老师是个敞亮兄弟。” 王东方问道:“咋了?” 秀芳说道:“荠菜水饺是油越多越香……” “啥饺子都是油越多越香。”大迷糊补充道。 秀芳说道:“对对对,真是的,提到吃你也不迷糊了。” 她扭头对王东方说:“我给你们是多加了菜油的,我跟大迷糊吃的是没多少菜油的,王老师把自己那一碗给我留了一半,又吃了半碗没啥菜油的。” 大迷糊听着她的话,猛然抬起头:“那半碗王老师给我了,他知道我吃不饱。” 说着他眼睛有些发红:“王老师对我太好了,比我爹还好。” 王东方轻叹道:“王老师不愧是有文化的大学生,也有素质!” 他接着再次感叹:“难怪他吃完赶紧走了,这是怕咱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会跟他推让。” 王忆吃完跑路才不是怕秀芳发现他的小心思后跟他推让。 而是赶紧回去再弄点吃的。 没多少花生油的荠菜水饺不好吃,就是面皮包青草,他吃了没两个都偷偷给了大迷糊。 所以他急着填肚子,必须得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因为下午小崽子们又要整活了…… 王忆看了一天孩子。 然后未来不想要孩子了。 当天晚上王东峰又来了,说道:“今晚早点睡,明天有活潮,早上退潮,咱一起去梅花滩。” 赶海是渔家日常活动。 大集体时代海里渔获都是公家的,要上缴国库支援城市建设,渔民不能随意将捕捞的渔获带回家。 但赶海是例外,所以每次赶海都跟赶集一样,人群熙熙攘攘,妇女孩子们就指望赶海弄点海货改善一下生活。 天涯岛海岸线很长,岛屿一圈都是海,却多数是险峻礁石,只有西北一带有滩涂。 滩涂退潮才适合赶海,天涯岛西北小滩涂养不了王家人,这样他们便出海去找有大滩涂的岛屿赶海。 而有滩涂的岛屿上都有村子,渔家人很有地盘意识,这种情况下不允许外人来赶海。 天涯岛正南十多里外有片海域很神奇,它的水位很低很低,海底是泥沙,平时有海水覆盖,一旦退潮便有大片滩涂露出来。 这是赶海圣地,不光天涯岛的王家人,水花岛的刘家人、聚宝岛的赵家人等等周边住户都会去。 渔家人赶海是讲地盘的,他们得早点去占地盘。 多早呢? 凌晨四点钟! 王忆被叫醒的时候天还漆黑呢,他带了两块压缩饼干当早餐,迷迷糊糊跟着上船,一艘艘船往南奔驰。 船上有妇女孩子也有渔家汉子,王忆上了汉子们的船,听着身边人兴致勃勃的聊天: “现在经济活泛了,我听昨晚收音机说有好几个市县卖商品房了,什么时候咱也去城里弄一套?” “你这辈子就是泥腿子,去京城弄一套也改不了你的命,咱就是农村户口,城里不是咱的地,不用想。” “你买了房子就有户口了,现在买房子送户口。我泥腿子没啥,这不是给孩子弄个城里户口吗?以后找媳妇都好说话。” “争这有什么用?关心点国际大事,北约和华约这几天说是要裁军了,核武器也要裁掉。” “你说这更没用,跟咱老百姓过日子有啥关系?他核武器裁了也不会放天上当烟花给咱开开眼,咱得关心生活,我听说翁洲开了粮油自由市场?家里还有点粮食,我想去看看……” “王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王忆回过神道:“噢,我在想这天漆黑呢,咱去了怎么赶海?” 王东峰笑了起来:“咱去了不直接赶海,去了先占地盘,要是等天亮了再去,那就没地盘了。” “对,以前大家伙都是天亮再出发也来得及,可是后面有些村里天不亮就去占好地方,这样咱没法,咱得去的更早点。”旁边的王东阳说道。 王忆咋舌:娘咧,赶海也要内卷? 梅花滩海域占地面积颇广,它是断续的滩涂带,中间一块大滩涂,四周点缀着小滩涂,如同一朵梅花,故而得名梅花滩。 此时已经开始退潮,滩涂显露出来。 它是沙子为主,很瓷实,人可以直接踩在上面。 一艘艘船直接在滩涂上搁浅,手电筒打开,就像有光剑亮起,黑夜顿时被劈开。 有的手电光朝向天空不断晃动,这一看就是孩子拿着手电玩,他们真把手电光当光剑了。 王丑猫也来赶海,天蒙蒙亮他找到了王忆,说道:“王老师,待会我找了的都给你。” 王忆痛快道:“好,那老师请你吃海鲜粥。” 王丑猫当场流口水了。 太阳出现在东方,有大片云彩挂在天际。 朝阳光芒直冲九霄,白云顿时被染成金黄色,辉光从白云上又得到散射,一时之间整个东方都是金黄! 随后光芒又照在海上照在沙滩上、照在船上照在人身上,美不胜收。 王忆感叹道:“太美了!” 王东阳闻声而来,情绪激动:“王老师,谁家姑娘太美了?” 王忆指向东方:“我说的是日出太美了。” 王东阳顿时没劲了,说道:“王老师赶紧上吧,你就守着这块滩好了,这边海货挺多的。” 他们分开,王东峰偷偷靠近王东阳:“刚才王老师说日谁日美了?” “日谁?日出!”王东阳呵斥他,“你耳朵里整天听些什么东西,这是思想长毛了!” 王东峰缩着脖子快步离开。 随着光芒照亮梅花滩,前来赶海的人家纷纷忙活起来。 各人顾各人。 这样王忆懵了:“老司机带带我,我第一次赶海啊。” 王丑猫说道:“王老师,我会赶海,我领着你,走,咱先找潮池,潮池里有鱼,咱先捡鱼。” 15.大小凶神(再度感谢大家打赏支持) 所谓潮池,是滩涂上有些凹陷或者礁石之间有大石头缝,退潮后会有海水留下,如同小小的水池。 这是赶海的宝地。 原因很简单,退潮时候有些鱼比较倒霉会待在潮池之中,这样海水退走的时候潮池里依然有水,它们便被留下了。 再一个螃蟹鱿鱼海星海虾之类喜欢水,它们被留在滩涂地上后会去下意识找水,优先钻进潮池里。 王丑猫轻车熟路找到一个潮池,朝阳辉光照在上面,竟然有七彩霞光闪动! 一条带鱼被留在了潮池里,正在里面游动! 王忆第一次看到活带鱼,当场就惊呆了:带鱼不大,外表整体是银白色,镀了一层银漆一样的银白、特别纯粹的银白,说是银镜都没问题。 而阳光照在它身上,它扭动身躯,反射出来的光芒五彩斑斓。 美不胜收! 王丑猫欢呼一声:“好运气,竟然碰上活带鱼,赶海能找到带鱼时候很少,这个鱼一旦离水个几秒钟就会死,特别容易死!” 他看看左右,有些遗憾:“都是网兜,可惜带不了活的回去,只能带死的回去了。” 这个小潮池里鱼不少,不光有活带鱼还有几条漂亮鱼,有一条鱼像红鲤,但头背上有一条璀璨的蓝带,其中背鳍位置还有个黑色大斑点,像是个眼睛。 王丑猫说道:“这是一条鲷(diao)鱼。” 王忆问道:“多吊?” 王丑猫愣住了。 王忆哈哈笑:“逗你玩,赶紧抓鱼。” 王东喜听到他的话了,过来说道:“这鱼学名叫无斑刻齿雀鲷,梅花滩上组多的就是鲷鱼,特别是黑吻宽齿雀鲷,碰到大潮池成群结队的。” 无斑刻齿雀鲷个头不大,极其机灵,行动很敏感,在潮池里飞窜着就跟一簇蓝幽幽的火苗一般。 王忆几次下手都没抓到他。 王丑猫直接准备上网兜。 结果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长着奶白色、浅黄色杂毛的老狗突然扑上来,张嘴咬住了这条雀鲷。 老狗有点上年纪,浑身的毛又粗又糙,瘦骨嶙峋,两肋的肋骨跟扇骨一样往外撑起,胸脯子干瘪瘪的快耷拉到地了。 但它肚子往后圆鼓鼓的,这样看起来有些别扭:前半身很瘦,后半身又挺胖。 王丑猫拉了王忆一把,说道:“王老师你往后点,这是个带崽的老母狗,它肯定很凶。” 王忆问道:“噢,它后面鼓鼓的是带了小狗?” 王丑猫点点头:“对,不过它小狗活不了,你看它瘦的哪有奶水?小狗肯定会都饿死,它没吃的,没奶水,养不活小狗。” 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很常见,多少人都吃不饱饭,何况是狗? 老母狗占了这潮池,王丑猫就带着王忆离开。 王忆犹豫了一下,没走。 他很喜欢狗,失去父母后他一度精神状态不好,中学时候出现多种精神问题,为此养了一条流浪狗作伴,后来这条狗活了十二年,最终老死在他身边。 这事让他伤心不已,再也没敢养狗,现在看到的带崽母狗让他想起了前两年刚走的老狗,便起了怜悯之心。 他兜里还有两块压缩饼干,本来想当早餐,但船上没人吃东西,他也没好意思吃。 现在赶海忙活起来更吃不上,而且这么多人他自己吃饼干不合适,便偷偷撕开饼干包装袋扔给老母狗。 老母狗吓一跳,脖子上的毛立马炸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低下头呲牙咧嘴发出闷吼。 但它很快发现了饼干,它抽了抽鼻子,又一个箭步上来叼起饼干拼命的咀嚼。 饼干碎屑落在泥沙上,它又连着泥沙添进嘴里。 王忆把两块压缩饼干都喂给了它,它吃过后昂起头看着王忆,目光炯炯有神。 对此王忆只能摊开手表示无奈:“没有了。” 老母狗还是看着他。 王丑猫在不远处叫他:“王老师快来,这里有电光蟹还有海胆,这个潮池好!” 王忆转身而去,余光往后瞥。 他了解狗的习性,把后背交给一条陌生的狗很危险。 老母狗跟着他小跑起来,但颈后毛收起来了,这表示没有敌意。 王忆快步走到王丑猫身边看。 少年找到的新潮池还不小,得有两个平方,很浅,是片礁石。 礁石有岩缝,海胆就藏在这里面,它们的刺都刺棱起来然后紧紧的卡在石缝里。 潮池底下有几只螃蟹,长的跟王丑猫巴掌那么大,腿很细、钳子很小,背壳整体是浅绿中带深绿条纹并散布橙红色点,红绿相间很漂亮,像是涂了一身油彩。 此外水池里还有鱼,灰白的皮上有黄黑色斑,王丑猫说道:“得小心这个鱼,这叫蓝子鱼,鱼鳍有毒,碰一下特别疼!” 王忆正考虑怎么下手,一个大汉忽然过来了,说道:“你俩哪来的,一边去,这是我地盘的潮池。” 王丑猫胆怯的往后退,站到了王忆身后才开口:“才不是,我看见你了,你刚才在那边,你听见我的话才往这里走,你想占我们的潮池。” 大汉脸上挂横肉,长得五大三粗,还有些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他却开着衣襟,露出长满护心毛的胸膛,跟一头黑熊似的。 一看就不好惹。 他蛮横的上去要抓王丑猫:“你个小比崽子说啥?” 王忆不想惹事但从不怕事,从小也是身经百战,没办法,他年纪轻轻没了爹娘,一些小孩总欺负他。 所以面对大汉的凶神恶煞他并没有退缩,而是一把将王丑猫揽在了身后顶向大汉:“干什么?欺负人?” 大汉伸手推在了他胸口,王忆稳住身形反推回去。 因为大汉本来要推瘦弱的王丑猫所以没用力气,推在王忆身上没推动他,而王忆是有备反击,一下子将他给推了个趔趄。 大汉站稳,恼羞成怒。 这时候又有两个大汉跑过来,问道:“虎哥,咋了?” 大汉怒道:“不知道哪来的外来胡子,妈的,找事呢,一起干他!” 其中一个大汉拽住他低声道:“先看看哪个村的,咱来的人少。” “是个外地人,外地口音。”虎哥说道。 两个大汉顿时恶向胆边生,从两边挥拳要打王忆。 王忆摆开架势。 做好挨打准备。 结果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老母狗猛然窜上去呲着牙狂野的吼:“晃晃晃!晃晃、晃晃晃!” 叫声不是寻常狗一样的清脆响亮,而是低沉嘶哑。 别有一番煞气! 两个大汉急刹车往后退: “草,还带了狗。”“正好吃狗肉!” 王丑猫抓住机会放声大叫:“刘大虎欺负王老师!王家的,刘大虎欺负王老师!” 周围有王家人,听到这话风一样奔跑过来。 王东峰最近,他扔掉网兜拔脚狂奔。 仅仅是几秒钟,十来号人蜂拥而至,他们将王忆护在中间,更有几条壮汉挡住了他: “妈的,刘大虎你干什么?” “狗日的刘大虎又想坐牢啊?” “你动王老师试试,你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五大三粗的刘红梅拎着一条三齿铁钩赶到:“刘大虎、刘庄、刘金,你们三个找死啊?谁敢动我们大学生?” 人群里的王忆很不争气的想哭。 他从小到大跟人打了不知道多少架,有时候被人打有时候打了人,但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他都一样难过,他特别讨厌打架。 因为打架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这总能让他感到格外孤独。 他少年时候最大的梦想不是考大学不是吃好吃的,而是打架时候有一群人能在他身边、跟他站一起。 这一刻,梦想成真! 刘大虎三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彪悍,人数处于劣势他们却毫不畏惧,其中一个吆喝人,而刘大虎则傲然指着一行人道: “人多欺负人少?行——我草!” 人群里忽然杀出一道旋风。 有人二话不说扑出来撞翻刘大虎,抓了个螃蟹砸在他脸上! 螃蟹粉碎。 鲜血狂流! 是大迷糊! 大迷糊掐着刘大虎脖子狠捶他的脸:“草你吗、欺负王老师!欺负王老师!欺负王老师!” 刘大虎被他打懵了,另外两人一时之间也有点懵:这不讲规矩,茬架哪有不亮狠话、不谈判直接打人的?而且这怎么下死手! 他们反应过来拼命上去拽大迷糊,刘大虎也抬腿挣扎。 可大迷糊身板肥壮魁梧,刘大虎又被开了瓢,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好一会没挣扎开。 大迷糊摁着他死命的捶:“欺负王老师!欺负王老师!” 就一句话,也就一个动作。 刘金抬脚去踹大迷糊并大叫道:“别打了,要出人命了!你们还看什么,快拉开啊!” 王丑猫见此火速去潮池里抓了条蓝子鱼,一把扔在他脸上。 蓝子鱼受惊鱼鳍炸开。 刘金捂着脸惨叫! 更多人闻声而来,他们里面多有亲戚,所以没有形成冲突,而是齐心协力将大迷糊给拽开了。 刘大虎被人扶起来,捂着脸有血从指头缝往外冒。 他疯了一样往前冲,吼道:“草他吗今天谁挡我谁死,不想溅了血的就——嗷!” 被人拽开的大迷糊本来喘粗气,周围人松开手,然后他立马又加速冲上去一个野蛮冲撞。 真跟一头蛮牛一样! 刘大虎当场就倒飞了出去! 大迷糊顺手捞起一把爪篱追上去劈头盖脸的抽了起来:“让你欺负王老师!” 刘大虎抱着头缩成一团发出大叫:“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刘红梅带人上去将大迷糊给拖回来,王忆也上手去拖人:“大迷糊行了、行了!” 梅花滩上的人不赶海了,纷纷赶来看热闹。 这种情况下也没法赶海了。 刘红梅看看脑袋跟糖葫芦一样的刘大虎,果断挥手:“撤!” 一行人推着搁浅的船回水里,纷纷上船。 老母狗也跟着王忆到了船边,还拖了个大网兜。 王东阳抬腿欲踹:“去,滚蛋!” 王忆赶忙拦住他问四周的人:“这是谁家的狗?” 一个渔汉说道:“不知道,流浪狗吧,藏在我们船上,到了梅花滩跳出来了,吓我们一跳。” 一听这话王忆对老狗招手:“一起走!” 老狗箭步跳上船头。 一艘艘船乘风破浪而去。 刘大虎在刘庄的搀扶下追过来,跳着脚的骂:“草你王家祖宗的!有种别走!都他妈滚回来!日你们祖宗,老子不杀你们两个人不算完!” 旁边一个壮汉抱着双臂说道:“你先别叫了,先擦擦脸上的血,你血糊了眼睛,人家往北边去了,你往西边吆喝干啥?” 哄笑声顿起。 刘庄要给刘大虎擦脸,刘大虎一把推开他:“不用擦,就这样去报警!这至少是轻伤,刑事案件!” “但刚才打你的是天涯的那个傻笔!”刘庄无奈的说。 “哪个煞笔?”刘大虎问。 刘庄说道:“就是那个真傻子,叫、叫王迷糊?” 刘大虎一愣。 人群里不知道谁问道:“法律上说,傻子杀人不犯法吧?” 刘庄愣头愣脑的说:“那我虎哥让他白揍了啊?” 哄笑声顿起。 沙滩上弥漫着快活的氛围。 刘大虎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事没完!傻子怎么了?跟我老三说,让我老三从道上找几个人弄了他!” “还有,我网兜呢?我那么多海货呢?!” PS:感谢新盟主‘将细腻进行到底’,加上心熊万夫竟然有两位读者盟主,受宠若惊。也感谢椎名真白和白等等朋友的赏脸,许多都是老朋友啊,盟主会给加更的,上架后一个给补一万字的加更哈 16.返回2022 十舸争流。 艄公们摇橹,渔船冲破海浪奔驰向天涯岛。 旁边一艘渔船有人改唱了《大刀进行曲》:“大刀向刘大虎的头上砍去,王家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王忆所在的船上欢歌笑语: “大迷糊真行啊,不拉胯,把刘大虎给干懵了。” “没白跟着王老师吃饭,行,大迷糊这次立功了。” “狗日的刘大虎就会瞎咋呼,咱们没必要跑,水花岛才几个人?跟他们干!” 全队人都在夸两次干翻刘大虎的大迷糊,但王忆想要夸一夸一直躲在人后的王丑猫。 王丑猫性子弱,昨天连渔家幼崽都敢扒他裤子。 今天刘大虎一上来也吓得往自己身后钻,可最终看到刘金要偷袭大迷糊,他却鼓起勇气抓了蓝子鱼进行支援。 这很不容易。 因为刚才双方吆喝的厉害,实际上真动手的就俩,攻防一体又能打野又能MT的大迷糊和远程支援兼魔法辅助的王丑猫。 他用了鱼毒作为武器。 这很聪明。 但很遭罪。 王丑猫这会哭丧着脸缩在船角,左手掐着右手,右手发红发粗发硬。 王忆见此赶紧问道:“猫仔,你手咋样?” 王丑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就是疼,回去用碱水洗洗就好了。” 王东峰说道:“对,没事,回去用碱水洗一洗很快不疼了。” 听到这话王忆就猜到了,这蓝子鱼鱼鳍里的毒应当是酸性的。 于是他说道:“猫子你赶紧往手上撒尿,用尿洗一洗也就不疼了。” 王东阳起哄:“对,尿能止疼,你往手上撒尿吧,你没有尿我来给你撒。” 王丑猫立马爬起来脱裤子撒尿。 船上的人顿时哄笑。 王丑猫也回头咧嘴笑:“真不疼了。” 哄笑声戛然而止。 王东阳愕然看向王忆:“王老师,你不是拿他开玩笑?” 王忆翻白眼:“他因为我受的伤,我怎么可能开他玩笑?” “那你怎么知道尿能止疼?”王东阳又问,“你是对尿做过啥,能发现这事?” 王忆说道:“啥也没做,尿不能止疼,是尿有弱碱性,蓝子鱼的鱼毒是酸性,毒素会留在伤口,刺激肌肉肿胀、神经疼痛,用尿能中和。” 几个人恍然大悟的点头。 然后纷纷摇头:“听不懂。” “听不懂你们点什么头。”王忆无奈了。 “感觉你说的很有文化的样子,先生传授文化,我们好歹应和一下。”众人说道。 大迷糊嘀咕道:“我的网兜扔下了,里面都是螃蟹,王老师爱吃螃蟹。” 王东喜不在意:“反正咱刚开始捡,没捡几个——哎对了,这狗是拖着个网兜上船的,这是谁的网兜?” 他打开一看。 里面鱼虾蟹海螺海葵海胆都有,很满。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老狗。 老狗缩在王忆裤裆下,安安静静。 王忆下意识捂住裤裆问道:“你们看啥?” 王东喜说道:“这狗有点通人性啊,王老师,你从哪里弄的?我看刚才二猫嚷嚷的时候这狗就在你身边。” 王忆也感觉这狗通人性。 老狗就是有这好处。 它估计见的人多了,很有看人的眼光,看出王忆能是好主人。 或者是它饿的太厉害,有人给它饭吃,它就想跟着这个人。 就像溺水者哪怕碰到一根飘在水上的稻草也要抓住,流浪太久的狗只要有人对它好,它也会紧紧抓住这份善意。 王东峰说道:“刚才听黄广增说的是个野狗,王老师你要带回去?看它好像带崽了,这可不好养,带崽的狗吃的多。” “最好别养。”有人叹气,“唉,养了就不舍得扔了,可不扔了会多一张吃饭的嘴,等它下了崽又会多好几张吃饭的嘴。” “主要是狗没用,咱岛上夜不闭户,不用看门。” 王忆说道:“没事,我养的起,而且必须养,我们学校老鼠多,得带它回去抓老鼠。” “狗拿耗子啊?”众人笑,“还不如去找一只猫呢。” 没赶成海,正好去上工。 上午王向红坐镇上邮船顺道回来,看见队里的船都出海作业了,妇女都上工了他还挺吃惊: “今天没去梅花滩赶海?都长觉悟了啊?” 王东喜说道:“不是,我们去来着,刘大虎欺负咱王老师,跟他干了一架。”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王向红听后色变: “他妈个丑逼,刘大虎那个盲流子吃了狗胆子?他绝对是听王老师外地口音才敢欺负他!” “去叫大胆,叫他把民兵都召集起来,发枪发刺刀,别发子弹,跟我去水花岛找姓刘的算账!” 王忆大惊,这么生草的吗?直接上刺刀? 他赶忙拦人,道:“支书,我没吃亏,大迷糊揍他一个血葫芦!” 王向红推开他怒道:“他欺负人就不行!刘大虎这个盲流子我知道,他是癞蛤蟆跳人脚背上,不咬人膈应人!” “这种盲流子一旦跟他起了冲突,必须得打他、打疼他,否则会千方百计的膈应你!” 王东喜也阻拦他,道:“支书,咱先别急,等等刘家的反应,先别把事情闹大,闹到他家老三身上。” 闻讯而来的刘红梅说道: “刘大虎不是个东西,得防备他家老三刘大彪。这小子当过兵,心狠手辣,前些年仗着社会混乱绝对犯下过血案,现在说是在外面跑运输,指不定干什么违法犯罪行为!” 王东喜说道: “对,都说刘大彪手上有人命,现在又在社会上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兄弟,喜欢跟旧军队一样拜把子认干兄弟,刘大虎要是把事情捅给他,这是个麻烦。” 王向红浑然不惧。 他曾经在英雄部队服役,从不怕硬碰硬。 王东喜说道:“支书,咱不怕跟他硬碰硬,可刘大彪喜欢玩阴谋诡计,这不能不防!” “咱队上学生娃还在水花岛上学!” 这话把王向红给拿捏住了。 他凝重的说道:“喜子这话说的对,得赶紧把学生娃们撤回来。” 接着他又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得尽快去把介绍信和你毕业证拿回来,以前咱们大队上的小学都是大队办,这叫侯王建议,这样咱队里就能任命你做教师。” “但这次我去县里才知道,前两年小平同志恢复工作,自告奋勇提出分管科技和教育工作。他针对咱们农村基层教育工作进行了改革,你们教师要重新接受教育局的直接领导与管辖,所以你得去报道一下子,走个程序。” 王忆点头:“行,我尽快处理这事。” 侯王建议他知道,王东喜将以前教师留下的资料给了他,其中有一本教师手册,上面开篇就有侯王建议的介绍。 建议是马集公社马集小学两位教师侯振民、王庆宇提出的,他们建议所有公办小学下放到大队来办,国家不再投资或少投资小学教育经费,教师国家不再发工资,改为大队记工分。 在这一建议影响下,大批农村公办小学改为民办,大批农村公办小学教师下放回原籍,改拿工资为记工分。 王忆会注意侯王建议,是因为教师手册上这两人名字被圈了起来,然后手册某一任主人问候了两人,彼其娘之。 他要拿介绍信和毕业证就得回2022年,这事不好办,办假证的估计也没办过八十年代的介绍信和大学证书。 学生的学业耽误不得,王忆雷厉风行当天出发。 他坐了船去镇上转县里又进了翁洲市,趁着没人注意他找了个废弃房屋,掏出绿钥匙插入锁里打开。 这绿钥匙很神奇。 什么锁都能开,不管锁芯大小甚至能不能用,反正只要是锁就能插进去并打开时空门。 王忆推门进去,再开门就是2022年的天涯岛。 岛屿依然荒凉。 这让他有些困惑,自己出现在82年的天涯岛这件事,难道并没有影响天涯岛后期时间线的发展? 或者——22年的时空跟82年的时空是平行时空?两条线互不影响? 这事还得研究,他草草寻思了一下便提上背包出门。 背包里有王向红给他准备的干货,什么金钩海米、烤鱼片、干蛤蜊肉之类,让他给同学带去当礼物。 此外还有他从邮递员张有信手中得到的一排六张猴票和所有的鱼胶。 猴票肯定值钱,他记得鱼胶也挺值钱的,想带出来找行家看看,说不准能卖点钱,哪怕是补贴一下办假证的费用呢。 这事他还真得找大学同学。 他有个大学同学叫张晓猛,大学时期借着学生身份的掩护各种游走灰色地带。 什么倒卖盗版书、山寨机、考试作弊机乃至于办假证、厕所交友,这些事他都有所涉猎。 于是他给波叔打了个电话想回内陆一趟,波叔是个热情的老叔,说自己正好在附近放网,不多会便开着船轰隆轰隆跑来了。 王忆上船,问道:“波叔,渔获怎么样?” 弯腰擦水鞋的波叔叹了口气:“唉,近海没鱼了,一上午的白忙活,顶多赚出个柴油钱。” 王忆默默的递给他一根华子。 82年的渔资源情况显然要好的多,天涯岛大队渔船每次出海都能带着一箱箱渔获回来。 波叔这次没有收起华子,他点燃后坐在船头看着美丽的海上风光,心里却并不美丽。 17.冠宝斋 要出售猴票不难。 甚至不用王忆劳心劳力去找什么古玩市场或者拍卖公司。 最近几年翁洲市政府一直在轰轰烈烈的推行外岛旧村镇重建工作,每个月都有岛上村庄被拆,而在拆之前村里人会大肆收拾旧房屋,很容易发现一些老物件。 于是市政便联系了有信誉的古玩店直接在市政城建大厅开了个专柜,拿着老物件上门,然后有专业的鉴宝师傅来接待。 王忆上码头要给波叔钱,波叔拒绝了:“小周那边给我报销油钱,你放心好了,我不是白白给你跑腿。” 但这终归是人情。 他便留下了拆开的华子。 这次波叔没拒绝。 上岸后他直奔市政城建大厅的收藏专柜,有漂亮的旗袍姑娘正在笑吟吟的跟一对老夫妇告别:“爷爷奶奶,记得给我一个好评哟。” 王忆扶着柜台偷偷往里看。 旗袍开到膝盖,并不是开到大腿根。 差评。 老夫妇眉开眼笑的离开,王忆过去说明来意。 旗袍姑娘说道:“那先生请您把藏品展示出来,我拍照发给我们聘请的鉴宝专家过目,然后咱们再进行下一个流程。” “这里需要提醒您的是,每一样藏品都有一百元的鉴定费,若您的藏品出售给本店,则免除鉴定费。” “若您是市政新海岛、新农村改造项目参与人,鉴定费打一折,也就是鉴定一样藏品十元钱。” 王忆明白,将猴票先拿出来。 旗袍姑娘拍照发出去。 他正要拿鱼胶,旗袍姑娘的手机发来一个语音:“小优,带贵客上二楼到我这里。” 事情好办了。 二楼有几个办公室归于古玩店,王忆进去,一个穿着唐装、戴着单片眼镜、手里转着佛珠的中年人冲他微笑。 小优给介绍了一下,说中年人姓袁叫袁辉,是江南一带的名鉴宝师、市博物馆签约专家、翁洲大学历史系的客座教授。 于是王忆称他为袁老师。 袁老师很和气,说道:“你把猴票拿给我看看,照片上看是真货,但保存的太新了,新的不正常,所以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让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他把这事给忘记了。 正常猴票存世已经四十多年,而张有信给他这套仅仅才存世两年! 他心情紧张的将猴票拿出来。 袁辉戴上手套示意他放上桌子鹿皮垫,然后拿出尺子一边量一边说道: “80猴票规格是26和31毫,齿孔是11度半,由著名画家黄永玉绘画、邵柏林设计、姜伟杰雕刻,这三位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师,但王先生应当不了解吧?” 王忆点头。 袁辉测量很快,说道:“尺寸没问题。” 他改成放大镜观测,继续讲解道:“黄大师乃版画之泰山北斗,他绘制的猴票原画那是形神兼备、灵性活现,你过来看,你的票上猴子茸毛挺拔凸立,根根可数,是不是?” 王忆说道:“对,这有问题吗?” 袁辉继续仔细看说道:“毫无问题,当然没有问题!你看这猴票多棒,大红底色、喜庆吉祥,人见人爱呀。” 他从头到尾慢慢看,看了足足十分钟才抬起头:“得上灯了,是不是真的灯下最清楚。” 这话让王忆纳闷。 既然如此那刚才费这些事干嘛?直接上灯不就行了? 事实证明袁辉不直接上灯自然有原因。 要上灯挺麻烦的。 先得开三个红外摄像头无死角的监视两人,然后关闭门窗帘形成暗室,这时候才开一盏特殊光灯。 操作的时候袁辉给王忆讲解道: “我给你说一下为什么要上灯哈,庚申年猴票采用的是影写版与雕刻凹版套印而成的。黄大师笔下的原稿墨分五色、层次分明,但邮票太小了,这样要表现出他的高超技艺就是难事了。” “寻常来说邮票雕刻技法是十字纹,猴票不一样,它是根据猴毛的生长规律和画家的运笔走势来雕刻布线,这就是刚才放大镜下猴毛丝丝可见的原因。” “不过,这样技法艺术表现力强,印刷打样中却有个问题,套印后的红底色总是会透过雕刻版线条向上泛红,使得颜色看上去黑不黑、红不红,这就难看了。” “为了解决这问题,负责设计的邵老师便又画了一个黑色影写版稿衬在下面用来遮盖红色,这样组合套印后出来的效果就是墨色饱满厚重、某些部分闪闪发亮。” 一道朦胧的灯光亮起。 照在猴票上,猴子和红底都黑乎乎的。 可是灯光越来越亮,黑猴子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堂,其中耳朵尤其亮,真的跟发光似的。 袁辉惊叹道:“远看黑乎乎一片,细看方感精美绝伦,经典不经典?这就是没法造假的地方,你这是真票,全是真票!” 王忆屏息静气。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这猴票太新了。 说起来它被张有信收藏了两年,也有一些磨损,可是这种磨损相比四十年的时光所遗留的痕迹来说太轻了。 结果袁辉压根没再去纠结这回事。 他打开门窗叉手说道:“票是真票,品相也好,王先生您要是愿意出售给本店,那我给您定个价?” 王忆说道:“我当然愿意,袁老师刚才不吝赐教,毫不遮掩的将一切信息告知与我,这种诚意让我非常感动,我很感谢您也很信任您,所以贵店能收的话,那咱今天成交。” 说好话又不上税,王老师还不得可了劲的扯? 袁辉说道:“咱们翁洲市还挺少见到猴票的,但刚结束的首都春拍上出了一张猴票,是一万零三百元,那猴票的品相比不上你这六张,所以你的六张票,本店愿意给出每张一万一千元的价格。” 王忆惊呆了。 太便宜了吧? 他说道:“啊?不是说一张猴票一套房吗?才、才一万?” 袁辉也惊呆了:“一张猴票一套房?就是黄大师当年手写签名那一张也不值这钱!” “你想说的是一版猴票一套房吧?一版猴票是四十八张,一起卖价钱翻倍大概是一百多万,所以才有这说法!” 王忆默默的掏出手机开始搜狗。 袁辉解释道:“王先生,我跟你交个底,80版猴票是我国发行的第一枚生肖邮票,是一众生肖邮票的龙头老大。” “诚然,它所拥有的地位无可撼动,因为收藏市场有句话叫宁收龙头不收凤尾,可它毕竟隔着如今才四个年代,不可能卖出天价。” 他说的都是真的。 王忆搜到的讯息也是这样。 不光是新闻上这么说,收藏贴吧也有讨论帖介绍猴票。 众所周知,贴吧老哥可能啥都没有,但他们啥都精通。 看着他沮丧沉默,袁辉好声好气的说道:“要不然这样,六张本来我给价六万六,我看你是个痛快人,那我也痛快给价,总共给你七万块,怎么样?” 王忆决然说道:“不行,我这虽然不是一版,却也是六连张——一口价,十万!” 袁辉忍俊不禁:“王先生你真是敢张口,这猴票真没这么值钱。” “您要是不信您把它挂网上,我不让您去外面打听,免得您以为我串通同行坑您,您放网上灯外地的古玩店给你出价,如果能超过七万成交,那超过多少我再给您补多少!” 他继续说道:“王先生,你可以去外面打听我和我们冠宝斋的口碑,我可是在市博物馆和翁洲大学供职,我要是干坑蒙拐骗的活,人家不得闹我单位去?” “我跟您说实话,我们在跟市政府联合摆这个摊子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跟政府搭上线,另一个也为了能减税,所以我们给你的价钱一定是市场最高价!” 王忆有心出去再找两家古玩店问问价,但第一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跑路,第二袁辉表现的确实实诚,他所透露出的信息跟网上查到的几乎一致。 最终他咬咬牙,说道:“八万行不行?” 袁辉无奈的说道:“我不是要显得自己牛逼或者手腕强硬,所以不给你讲价,而是我不擅长谈价,所以我往往都给人家底价——算了,再加两千块,七万二。” “这个周我手上没收到什么好货,业绩不行,不图从你身上赚钱,赚个业绩和名声就行。” 王忆点头:“谢谢袁老师,那咱们成交。” 袁辉掏出手机说道:“小优,拿合同和相机上来,今天终于开锅了。” 趁着冠宝斋制作合同的时间,王忆打听道:“袁老师,那个、那个七八十年代的收藏品你们这里收的多吗?” “你想问红色收藏品吧?”袁辉问。 王忆点头:“对。” 袁辉说道:“收,但收的不多,九十年代都被沪都商人刮得差不多了。” 王忆想起王向红家里那套瓷雕,问道:“有一套瓷雕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它是景德地区出品,叫《收租院》,一套下来挺多个……” “收租院白瓷烧,是不是讲大地主刘文彩欺负老百姓的事?”袁辉顿时接话。 王忆点头:“对,就是这个。” 袁辉眼睛亮了,他感兴趣的问道:“你有这套瓷烧?你确定是一套?一套总共是五十四个瓷啊。” 王忆含糊的说道:“具体是不是一套不好说,我也是在一个亲戚的家里见过,所以有印象。” 袁辉说道:“如果这套瓷烧是全的,那值钱了,总共卖个二十万不在话下。但只要少一个价值就差了,如果是单独几个那不值钱,一个顶多百八十块,零散的市场上能看到。” 王忆也不确定王向红家里那是不是完整一套,而且这也不是自己的东西,他只是好奇想问。 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那为什么不去市场上收零散的凑呢?” “零钱换整钱?”袁辉笑道:“这可行不通,因为当时烧制的时候每一炉出来的都不一样,下面有字,是送给各模范公社的礼物。” 王忆点点头。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鱼胶你了解吗?” 袁辉说道:“鱼胶的水可就深了,略有了解,不过这个只是空口说没用,你以后要是有需要鉴定的鱼胶得拿过实物来,我现场看。” 王忆说道:“这个我带着。” 他打开背包将那一包裹鱼胶全拿了出来。 袁辉凑上去看了看。 然后猛地摁住了他肩膀。 王忆愕然抬头。 袁辉直勾勾的看着鱼胶问道:“小兄弟,你刚才强调猴票值一套房,是不是你还没有房子?” 王忆道:“没有。” 袁辉说道:“那你马上有了,至少有首付了!” 18.鱼胶带来的惊喜(大家元旦快乐) 袁辉看到鱼胶后可比看到猴票激动多了。 不过他很有职业道德,没有上手就去摸鱼胶,而是蹲下看,仔细看。 看过后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柳老师,你来我这里一趟,我这边有胶……” “什么胶?别跟上次一样给我弄一袋子黄花胶说是蜘蛛胶,让我白跑一趟,倒也没白跑,你带我去找妹儿了,主要是白高兴一场……”手机里响起个响亮的声音。 袁辉大惊:“你、你胡诌八扯什么?客户在我跟前!”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王忆也大惊。 我他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手机里那人同样大惊:“你胆卒中了?你守着客户给我打电话?” “因为有金钱鳘鱼胶!我能确定,是金钱鳘鱼胶!”袁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忆心里波澜起伏。 又是吃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好像自己从82年带回来的鱼胶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曾经去广粤参加同学婚礼在婚宴上吃过一盅鱼胶,当时同桌有当地人说了一嘴,一盅鱼胶一百块。 所以他在王向红家厨房看到鱼胶后便起了心思,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鱼胶能比猴票还珍贵! 他有心想搜狗一下袁辉提到的金钱鳘鱼胶,结果袁辉直接回来了,而且立马请他坐下并对旗袍姑娘喊: “小优,把我那包桐木关金骏眉拿出来,泡茶!” 王忆刚掏出手机,这样只好又默默的收回去。 红彤彤、香喷喷的茶水送上,袁辉面色凝重的沉吟了起来。 王忆紧张的等待他开口介绍金钱鳘鱼胶。 袁辉开口:“咳咳,刚才我电话打给了咱们江南一位著名的海洋收藏家,他喜欢开玩笑,所以你……” “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王忆赶紧说。 袁辉讪笑。 随着他的笑声,氛围变得古怪起来。 他喝了口茶水找起了话题:“咳咳,小兄弟,你了解鱼胶吗?” 王忆坦然说道:“不太了解,请袁老师给介绍一下。” 袁辉说道:“鱼胶是什么你知道吧?简单说就是鱼鳔、鱼泡,又叫鱼肚花胶,与燕窝、鱼翅齐名,是古八珍之一,素有海洋人参之美誉。” “不是鲍鱼名为海洋人参吗?”王忆好奇的问。 袁辉说道:“都是号称而已,就像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号称翁洲彦祖、翁洲昊然,一个大学就有好几个翁洲昊然,都是一回事。” 沪都尊龙笑了,表示明白。 袁辉继续说道:“鱼胶种类繁多,所以我说水很深,有廉价如寻常家庭吃得起的鳕鱼胶鸡蛋胶,也有价格适中富贵人家吃的安南胶、北海胶、斗湖胶、黄花胶,当然更有价格昂贵的蜘蛛胶白花胶乃至顶级的金钱鳘胶。” 他看向众多鱼胶之中两个水壶状的胶。 这就是金钱鳘鱼胶! 王忆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顶级的金钱鳘胶能价值多少?” 袁辉含糊的说道:“你先别关注价钱,先关注真假,顶级胶之所以昂贵是因为有药效且存世量少,所以多有假货,咱们先等等我那位收藏家朋友,他是专业的。” 王忆对手里鱼胶的真实性充满信心。 但对价钱有些心虚。 因为这些鱼胶都是陈年老胶,秀芳当时说是王向红老战友来看他的礼物,放在箱子底下给忘记了,发现的时候都长霉了。 王忆也看过了,这些鱼胶成色都不太好,尽管霉菌丝处理掉了,可皱皱巴巴脏兮兮,怕是影响价值。 袁辉的朋友来的很快,敲门声响起后,进来一个身材健美、五官端正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身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西服,特别衬体修身,皮肤好、眼神亮,手臂一抬手腕上挂着黄金劳力士! 王忆看到他大开眼界。 没想到这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成功人士让人带着搞黄色! 实名羡慕! 求带! 先前袁辉给他介绍过,这人叫柳毅,家里祖上三代都是搞海洋收藏的,现在很有财力、为人很讲原则,是翁洲市的优秀市民、杰出企业家。 柳毅进来后矜持而不失热情的跟王忆打招呼,然后注意力就放到了鱼胶上。 王忆是正直青年,坦诚的说道:“柳老师,我家的鱼胶之前是因为保存不妥发过霉的。” “看出来了。”柳毅戴上白手套拿起一个金钱鳘胶笑,“袁老师说你是个实在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鱼胶有没有发过霉我们圈里人一眼能看出,不过我们不怕鱼胶发霉,怕的是药洗鱼胶!” “现在市面90%的老鱼胶都是药洗过的,就是因为它不好保存,难免会发霉。” “这样太多的人滥用药了,所以我们最怕的反而是那些颜色均匀好看、无腥无臭的花胶,这种往往用了重药,药物残留严重,食用等于慢性自杀。” 他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看鱼胶,袁辉给王忆介绍道:“他在辨别真假,有一些鱼胶是用猪皮、兔耳朵压榨作假而成,不得不防。” “这种作假手段太低劣,其实我们现在防的是用碎胶经过处理压制成老花胶,不过这可以通过观察胶体纤维是否连贯加以判断。”柳毅补充道。 相比辨别猴票真假,辨认鱼胶真假要简单。 就是用眼睛在阳光下看。 但这也更难,因为全凭眼力劲。 柳毅显然对自己的眼力劲很有信心,他看着看着露出笑容:“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正经的陈年野生金钱鳘鱼胶。” “年头能确定?”袁辉关心的问,“上次你组织的那个饭局上,有个老板不就是被浸熏胶给骗了?” 他又给王忆解释:“小兄弟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为人,只是做生意嘛,还是要谨慎为好。” 王忆说道:“我明白,不过浸熏胶是什么?我听家里长辈说,我们的鱼胶也熏过的。” 柳毅说道:“陈年鱼胶为了能长久保存都要熏一下,但浸熏胶是用化工产品浸熏,这样不管多年轻的胶都能做成陈年老胶的蜡黄、灰黄色。” “你的鱼胶是自然陈年胶,是好货,如果你愿意卖给我,大的三十万,小的二十万,我一共能给你五十万!” 价格出来了。 这是超出王忆预期的一个价格。 不管高还是低都超出他预期了。 但他还是犹豫——没有价比三家,容易让人给忽悠了啊。 袁辉两人眼光毒辣,一下子看出他的犹豫。 柳毅直接说道:“王兄弟,我给的是个小高价,你如果去其他渠道出售,恐怕合计也就是卖个四十万。” “实话跟你说,金钱鳘胶之所以价格昂贵,是因为在传统医学上来讲,它有药用价值,对内止血的价值,对老人治疗胃肺大出血、产妇血崩有奇效。” “我为什么可以给你小高价?因为我有渠道处理它,我认识一个老板马上要嫁女儿,他托我找一副两件金钱鳘胶给女儿压箱底。” “你这两个鱼胶到我手里我立马给他送过去,给他的要价也就是五十万,我不赚钱,我图的是他的人情!” “如果你不信,我拿到鱼胶直接把你带去见他,期间你可以监视我,我绝不会私底下跟他联系去串价,怎么样?” 王忆想了想,说道:“用不着这样,其实我很信任袁老师,因为我刚才不了解我这些鱼胶的价钱,袁老师明明可以糊弄我花低价买走它们,但他没这么做,而是把你叫过来了。” 这是他心里话,他对袁辉印象很好。 应当不是个奸商。 奸商绝不会坦诚他手里鱼胶的价值。 听到他的话袁辉有些感动,他说道:“我大学时候就开始做买卖,能走到今天只靠两个词。” “童叟无欺,诚信为本!” 王忆也动情了,说道:“袁老师的人品让我极其钦佩,柳老师也很坦诚,如果能将我家的藏品出售给你们二位,那我感觉非常荣幸。” “不过,得加钱!” 柳毅笑了:“你是加钱哥啊,那你说加多少?” 王忆又犹豫了。 袁辉说道:“你可以去外面打听一下价格,这个不要紧,慢慢打听。” “不过别往网上挂了,这鱼胶是金钱鳘鱼泡所成,金钱鳘如今是咱们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你要是公开会出麻烦!” 王忆大惊:“那咱这交易岂不是违法的?” 柳毅急忙摆手:“不违法,我是咱翁洲的优秀市民、市人大代表,怎么可能干违法买卖?” “现在你要是抓野生金钱鳘犯法、出售新鲜的野生金钱鳘胶也犯法,可十年以上的陈年老胶不违法,因为它是11年才进入的保护名单!” “再有就是现在金钱鳘其实实现人工养殖了,就像娃娃鱼呀、一些鲟鱼呀一样,人工金钱鳘也可以合法买卖。” 王忆问道:“金钱鳘是深海鱼吧?能人工养殖?” 柳毅笑道:“曰本那边连金枪鱼都人工养殖了,你要知道金枪鱼因为靠鱼鳃过滤海水中的氧气活命,所以一生都得游动不能停息,连它都能人工养殖,何况金钱鳘?” 王忆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七十万,七十万我卖给你!” “刚才袁老师说这鱼胶可以给我换一套房子的首付,现在翁洲房子怎么着也得一套二百万吧?七十万刚够三成首付!” 柳毅看向袁辉:“你说的给他换一套房子的首付,是不是县城的房子?” 袁辉答非所问。 他苦笑道:“我改不了一激动就控制不住嘴巴的老毛病了。” 19.扫货(大家继续元旦快乐) 一方出价五十万,一方要价七十万。 差距很大。 于是双方展开了拉锯战。 一方胸有成竹、循序渐进,一方声嘶力竭、不见兔子不撒鹰。 最终六十五万成交,但这包括王忆带来的所有鱼胶,剩下鱼胶也要打包交给柳毅。 剩下的鱼胶都是翁洲本地能出产的黄花胶,王忆对着网上照片看过了,不存在被捡漏的可能。 价格谈定双方握手言和,彼此之间立马你侬我侬、称兄道弟。 王忆问了个敏感问题:“柳老师,我刚才在网上搜到说黄花胶价格寻常,你为什么愿意多掏几万块买下?” 柳毅笑道:“你看的信息滞后了,放在改革开放以前这黄花胶还不值钱呢,因为它不好吃,吃起来口感不好,而且也不像金钱鳘胶一样能治病。” “可是这两年贵妇圈里掀起了黄花胶美颜的风,这导致黄花胶身价水涨船高,而陈年黄花胶的价格更是疯长!” 说到这里他递上一张名片并叮嘱王忆:“你以后还有鱼胶继续联系我,我绝对给你公道价,你要是不信你把这些鱼胶拍照然后去找人问,他们给你的总价一定比我少个三五万!” 王忆连声答应。 但心里不太信任这番话。 他看介爷们可不像个好淫呐,介是个翁洲力宏。 这次之所以痛快出售给柳毅而没有价比三家是因为他时间紧张——还不知道怎么能办理出82年的大学介绍信和毕业证、学位证。 这得需要时间,所以他暂时没时间浪费在出售鱼胶上。 同时他也需要钱。 他工作几年本就没有赚多少钱,而前两年起了疫情他失业了,断断续续开支之后,如今他账户里总共五千块。 这也是他会听从政府安排回天涯岛清点资产的原因:政府给一天200块的劳工费! 综合这两方面原因他才把鱼胶卖给了柳毅,当然还有出于袁辉和柳毅看起来比较靠谱方面的考虑。 总之双方签订合同,王忆签字按手印,承诺鱼胶和邮票来路正经,然后袁辉背后的冠宝斋和柳毅纷纷转账。 王忆看着手机短信通知,两个短信先后显现,他的银行卡余额便从55.06变成了720055.06。 这把他激动坏了。 他保持着哈士奇在狼群的镇定离开,立马转进银行去ATM机再度查询了一遍。 可怜可怜孩子吧,从小到大没碰过这么大的钱。 银行卡进机器。 720055.06。 就是这数! 他赶紧给张晓猛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清朗标准的普通话响起:“阿姨,怎么记起给兄弟打电话了?” “是阿忆,四声不是二声。”王忆对自己的绰号耿耿于怀。 张晓猛说道:“是,阿姨,四声,然后你找我干嘛?肯定没好事对不对?借钱?兄弟没钱;借人?可以但得管饭……” “别扯淡,忆哥现在照顾你生意。”王忆紧张起来,“你现在还办证吗?” “结婚证?” “大学毕业证!那个、首都工业学院!” “首都工业学院的毕业证?你疯了?现在学信网四通八达,街头上拉一条狗只要会上网都能查出一个人的学历信息,然后你要办假毕业证?” “我办这个证不是要求职使用,”王忆撒了个谎,“我是跟人打了个赌,说我家里有长辈八十年代念得首都工业学院——你没注意我说的是首都工业学院而不是首都理工大学吗?” 首都工业学院在1988年更名为首都理工大学了,这个王忆在网上查过了。 而他之所以要冒充首都工业学院毕业生主要是出于以下四个原因: 第一,首都工业学院在首都一系列大学中不是很冒尖,不会很引人注目。 如果他傻逼一样整个首都大学或者水木大学,那到时候估计县高官都要见见他。 另外翁洲市内是有这种顶级大学毕业生的,到时候他们喊着他去参加校友聚会怎么办? 第二,出于以上考虑,首都工业学院培养的是理工科人才,这种人才毕业后很少会出现在翁洲市和FH县这样的传统渔业资源型城市。 再者82年的时候这学校只有十个系、一个基础部,学生总数不足4000名,这样更好的降低了他会遇到校友的可能; 第三,他高中最好朋友就读了这所学校,他对这学校相对了解; 第四,那年代科技受到重视、生产力大发展,理工科更受欢迎。 张晓猛自然不知道他的算计,他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没问题了,等我给你找个蓝本,几分钟就能做出来——你等等,我这边资料库里还真有类似的蓝本,我看看。” 王忆大喜:“猛子你真他娘给力,你真猛啊!” “昨晚那乌克兰长腿妞儿也这么说。”张晓猛调侃一句。 点击鼠标的‘咔哒’声响了几下,他很快又说道:“这种毕业证很简单,唯一麻烦的是封皮板,当时封皮板是橡木的,我手头上没有,得特殊下单。” 王忆说道:“没事,你用别的木板代替一下即可。” 张晓猛不乐意:“那不行,做工作要认真、要精益求精,我要是随意糊弄那跟在国企坐班有什么区别?” 王忆服了:“那你先随便给我找个代替一下的,同时下单,到时候分批给我,行吧?” “这可以。”张晓猛妥协了。 王忆又把介绍信说了一下,张晓猛说这个更简单,他今天就把快递发出来。 次日达。 事情比他想象的简单太多,甚至没有成本,张晓猛没找他要钱…… 可他现在不差钱,他给张晓猛发了个200的红包,说自己是跟人打了个1000块的赌。 张晓猛恭喜他碰上了个傻逼。 王忆讪笑,他找的理由确实够逊的,特别是他还给张晓猛说,他跟人打赌用的家里长辈名字也是‘王忆’。 张晓猛大笑:“你说的这个长辈,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王忆知道这瞒不过人家,说道:“反正你用我的照片即可,别的不用管,就是碰了个杠精我治治他。” 挂上电话,他琢磨了一下决定去大采购。 他租的房子在沪都,现在没必要回去,他便在翁洲郊外先租了个便宜房。 一个月1500,是个发展中工业园旁的农家自建房,四间老房子带院子带厢房。 隐蔽,人员流动性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打了个电话互相存下身份证复印件签下合同,这房子他就算租上了。 接下来王忆要做的就是采购了。 学校里环境太艰苦了,真是什么都稀缺! 他随便找了个市场,准备全全面面的采购上一批物资,起码能保证他吃喝舒舒服服。 市场挺大,米面粮油、蔬菜海鲜等生活物资应有尽有。 王忆抖擞精神,腰杆已经不是挺得笔直而是往后弯,不用抬头就看到了天空。 然后他还没进市场让人发了张传单,发传单的小伙友善的提醒他:“兄弟你肌肉僵直对不对?去我们店里推一下,一个疗程绝对恢复正常。” 王忆只好尬笑着站直。 不过这一被拦下倒是有意外发现,有人在卖临期产品,什么临期面粉、临期大米、临期奶粉、临期菜油、临期润滑油都有。 王忆凑上去看。 临期奶粉很便宜,国内牌子国外牌子、婴幼儿奶粉中老年奶粉都有,根据保质期余留时间从五折到一折。 临期三天内的是一折,一个月内的是五折。 王忆将一折的全买了。 卖临期货的这人都怕了:“兄弟你想干啥?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啊,你看,我交税的。” 王忆说道:“我是爱心人士,送给流浪猫狗基地用。” 老板松了口气:“这样啊,我这里还有过期的,刚过没几天。按照法律法规不能卖了得处理掉,要不然你再买点五折的然后过期的我送你?反正猫狗吃了也没事,再说,质量都没问题,没变质。” “你怎么知道没变质?”王忆问。 老板说道:“因为我吃的大米就是过期的呀。” 王忆寻思了一下,说道:“行,我在你这里多买点东西,你给我送货上门吧。” “你买多少?” “一折的米面、奶粉,五折的米面油这些全买了!” 奶粉他喂老母狗,给老母狗补充营养。 过期的米面他留着喂后面出生的小狗,它们吃绝对没问题。 这可比狗粮之类便宜太多。 临期的米面粮油,王忆要找合适的机会和理由送给队里人家。 而之所以买临期粮食不是他吝啬,是基于时代考虑。 82年的粮油太珍贵了,他弄一堆新米新面怎么往外送?外岛的渔家春天吃不到! 他敢送可人不敢收。 所以他需要的是陈粮,这送出去才不会引人疑惑。 天涯岛上总共四个队一百多户人家,王忆还没有认全人,可是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们都把他当自己人。 一百多户人家需要的东西可不少。 一户十斤米就是一千多斤! 所以王忆凑巧碰上个处理临期食物的,索性包圆。 除了粮油他要买的东西还太多。 但他身上有钱。 手一挥就是个买! 泡面零食?买! 烟酒糖茶?买! 各种大料酱料调味品?买! 甚至他还买了个电推子,准备回去给大迷糊和王丑猫推个头,要是家长们答应他也准备给育红班的崽子们一起推一下。 这些小东西头上身上的跳蚤太多了! 都可以组织他们来个抓跳蚤比赛! 20.我又回来了 王忆在市场里扫了一圈。 市场里开始盛传来了个狗大户。 他买的东西确实多,以至于他还去买了个底盘式拖车,以方便将东西送入时空屋。 而他买的粮油副食零食之类虽多,其实并没有花多少钱,装了满满当当一个小车厢也不过才花了两万块。 将满车货物搬进院子里后,时间便是下午。 他没什么事干了,便溜达着出去熟悉环境。 这边因为有工业园的缘故,人流量挺大,各种商铺店家小摊贩还挺多。 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看到一台小货车拉着高高的鸡笼子在杀鸡卖鸡: “正宗乡间跑地鸡!小公鸡老母鸡齐全!负责屠宰!现杀现卖!一斤只要二十五块!” “二十五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二十五块,你只要二十五块就能买一斤跑地鸡!” 小货车摊位四周围着不少老头老太,王忆心里一动走上去问:“老板,不都是走地鸡吗?你家怎么跑地鸡?” 老板说道:“兄弟,我家鸡爱运动,它们不爱走,爱跑!” 有老太太咋舌:“这也太贵了,二十五块一斤毛鸡,这烧鸡一斤才多少钱?我买的烤鸡腿一斤才二十块呢!” 老板拎出一只鸡给她看:“阿姨,不看价格看疗效。” “我这是正经跑山鸡,你看我车头玻璃挂着政府发的助农项目证书,我也就是在街头卖才二十五,如果进商超它至少五十一斤,我不骗你,骗你我是你儿子!” 阿姨撇撇嘴:“我才不要儿子,要儿子还得给他娶媳妇,我只要女儿,有女婿给我交彩礼。” 她又问一个老头:“老南,你也在这里?你买过?” 老头点点头:“他家的鸡炖着就是香,比不上咱年轻时候吃的纯土鸡,但也凑活。” 听到这里王忆便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去问老板道:“我要是买的多,能便宜吗?” 老板一边杀鸡一边问:“多少?” “一百只。”王忆说道。 老板的刀子差点割了手:“兄弟你可别逗人玩,我手里有刀啊。” 王忆说道:“真的,而且以后还买!” 老板看看左右低声道:“二十一斤,最低价!” 王忆又问:“五十只呢?” 老板顿时瞪眼了:“兄弟你跟我闹呢?哪有这么杀价的!” 王忆急忙说道:“真的买五十只,今天给你定金,我明天要!” 老板说道:“你要真要也给你二十的价钱,这是我们对外面的批发价。” 他跟老板谈妥,又付了一笔定金。 这次定金少了,两百块即可,老板只需要确定他明天确实想买鸡,这样他可以单独跑一趟。 连卖猴票鱼胶加租房带大采购,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 他住的附近有农家乐,大众点评上说羊肉是一绝,王忆便去吃了一顿炖羊肉。 确实很绝,羊鞭炖的绝、羊腰子烤的绝。 然后他把门锁上开始往时空屋里转移市场扫来的货物。 底盘拖车开动,他跑了五六十趟才把所有货物扫进去。 而这不过才占据了时空屋一个角落,也就几个平米。 时空屋比寻常房屋高,四五米的高度,这样情况下的一百平米的面积是很大的,四十袋大米、四十袋面粉总共四千斤,塞进去后摞起来没占多少空间。 反而零食挺占地方。 收拾妥当他站在时空屋里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这座小屋是天地间唯一完全属于他的东西,别人进不来,所以他对于能拥有这样一间房屋特别感到满足。 第二天上午,他先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这在天涯岛可睡不成,早上的上工钟响的太及时了。 等他醒来他出去找早餐铺吃了个小笼包配皮蛋瘦肉粥。 吃完之后额头见汗。 舒坦! 十点多钟,卖跑地鸡的车子就来了。 车主让他随便抽出几只鸡扔地上看了看精神头,说道:“绝对都是真笨鸡,绝对没有买肉食鸡给你充数。” 王忆满意的给他先转了一千块,然后车主带着小工开始忙活。 他送王忆大塑料布,杀掉的鸡洗干净后放进去堆起来,中间撒冰块,这样能保存到第二天不坏。 王忆摸了摸头。 他昨天还是忘记一茬事,不光要买吃喝的东西,还应该买个发电机和家电。 要是时空屋里放上一溜冰柜,那这些鸡他可以存好些日子。 这些跑地鸡都很肥,全是四五斤的重量。 一只鸡差不多一百块,五十只鸡最后抹掉零头是四千八百块! 鸡处理完了包裹起来抬上了他去找农户买的小推车。 此时差不多是中午了,没过一个小时介绍信和毕业证书也被快递送到。 王忆打开包裹看。 毕业证书外面有一层大红色绒布包装,上面横着六个金字:首都工业学院。 下面竖着四个金字:毕业证书。 打开后里面写着,学生王忆,男,24岁,于一九七八年二月至一九八二年一月在我校机械系工业电气专业学习,学制四年,修业期满,成绩合格,特颁发大学本科毕业证书。 下面是他的照片,黑白的。 带钢印、带红戳,校长签名是高学。 他又看介绍信。 这是一张硬纸,上面抬头写的是:首都工业学院一九八二年‘社来社去’毕业生介绍信。 字(82)第000555号。 内容方面写的是: 翁洲市(旗)王家生产大队。兹有我校机械系工业电气专业毕业生王忆同志,原系黑省兴安岭二道林公社高考入学,经该生申请、根据社来社去原则,同意该生去你公社报道,请按教育部166号文件妥善安排。 最下面是时间和红章。 王忆很满意。 他将毕业证和介绍信放入包里,锁上门进内屋开锁,再推开便是1982年的翁洲市郊外破屋。 附近没有人,他推着小推车出来,吃力的推到码头。 这一路把他累坏了。 他买的鸡虽然被屠宰收拾了,可只是让放了血、拔了毛,脏器没扔,都被包裹起来,所以并没有减掉多少重量。 这一车子满满当当得二百多斤。 王忆几乎是推个一两百米就得歇口气。 等推到港口他是气喘吁吁、脸色煞白,以至于有水手赶紧来搀扶他:“同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王忆擦着汗水说道:“我我我,推车子推的,太累了,这车子太沉了。” 水手过去握起车把手,推着走的轻轻松松:“同志,你需要锻炼身体。” 王忆看看人家鼓鼓囊囊的肌肉,实名羡慕。 想……想要! 他出来的时候从队里支了钱。 海福县和翁洲市之间跑一趟船票要五角钱,但他带了货,所以还得买货票,也是五角钱,这样就是一张一块的红票子。 他给出一张深红色的一元,正面是个女司机在笑着开拖拉机。 售票员给他签名开票。 结果又是海上英雄六号客货两运船。 而且他再次碰上了张有信! 张有信看到他后过来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嘿哟,首都来的同志,咱又见面了。” 王忆擦着汗冲他笑。 张有信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啥一脸汗水?” 王忆说道:“我去沪都同学家拿毕业证和介绍信来着,然后托我同学买了一些鸡肉准备带回去给我老乡们改善伙食。” “结果乘坐的车子不到港口,人家只到客运站,于是我只能推过来,把我给累坏了。” 张有信说道:“你推一点鸡肉累成这样?大学生身体素质可不行,这样怎么能干好工作?你要多多锻炼,要有强壮的体魄,领袖八十一岁还能在长江游泳呢!” 王忆说道:“我能跟伟人比吗?比不了。” 张有信说道:“这也是,那你好歹比我,你看我吧,待会我帮你推小车下船,让你瞧瞧我的本领!” 船到港。 闸板放下,张有信踌躇满志的背上自己的邮局大包,握着小推车的车把往下走。 王忆想看他笑话。 结果人家稳着车子就下去了。 这让他不得不服气。 尽管营养欠缺、热量摄入不足,可这年头的劳动者都有强健的体魄,都有两膀子力气。 张有信准备帮他找船,结果一条粗壮高大的汉子出现在码头上:“王老师!王老师来了!” 好几个汉子跑过来。 王忆打眼一看,领头的是大胆,后面跟着王东峰等人。 他吃惊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胆说道:“支书安排的,他怕你在这里撞上刘大虎他们,今天就让我领着咱队里民兵来等你,他说你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会回来,不会在沪都久留的。” “支书真厉害,算的真准。”其他民兵赞叹道。 王东峰好奇的看向小推车问道:“王老师,这是什么?” 王忆说道:“小推车呀,你没见过?” 这是一辆铁管和贴片焊接式的农家推车,已经有二三十年历史了,所以来到82年并不突兀。 王东峰说道:“小推车我认识,你哪里来的?上面推的是什么?” 王忆神秘一笑:“回队里再说,先走!” 几个膀大腰圆的民兵摇橹,绿眉毛船稳稳的回到天涯岛。 这一趟就是半天时间。 船靠码头,火红的夕阳落山,将云彩照成橙红色。 夕阳与晚霞洒遍海上,海水缓缓的荡漾,带着温暖的橙红,在这片橙红中有一道金色光柱在绵延着。 出海的渔船正在归来,它们从金色光柱中穿过,木船时而橙红、时而金灿灿。 王忆看的意气风发,大叫道:“天涯岛,我又回来啦!” 随着他声音响起,一条狗从码头尽头站起来,冲着他使劲摇摆尾巴。 他带回来的老母狗在这里等待着。 等他回来。 21.请全队人吃鸡 大胆笑着说道:“这条狗从昨天你走了就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养它时间很短,它还挺稀罕你。” 有狗在等待自己归来。 这就有家的味道了。 而,还有几条狗在等待老母狗—— 村里的狗也在码头处,它们聚集在码头根上对着老母狗虎视眈眈。 王忆从船上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滚,一群臭不要脸!还想玩孕姦の肉欲啊?” 缩在码头顶上的老母狗也放声狂吠。 仗势欺狗! 小推车被抬上码头,王东峰又问了一声:“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挺沉啊?” 王忆解开缠绕上面的绳子露出一个缺口,说道:“今天村里的晚饭,自己看看吧,我要请村里人吃这个。” 几个人往前一凑头。 生鸡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鸡?” 王忆点头笑道:“对,五十只肥鸡,今晚村里炖鸡吃,每家每户带着碗过来吃!” 民兵们都激动了,他们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啊?五十只鸡?是不是真的啊?这哪里有这么多鸡?” “炖鸡给全队吃吗?谁家都能吃?我家也有?” “我娘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鸡?我娘哩,这不是开玩笑吧?” 王忆说道:“不是开玩笑,走,把鸡推进村里,然后让支书吆喝一下,我今晚请全村吃炖鸡。” “不过咱村人口多,这鸡不够吃,那得往里放土豆,我记得村里有土豆……” “有有有,我家就有,”王东峰急忙说道,“去年冬我家发的土豆还没吃上,还有五六个大的,我今天贡献给队里了!” 王忆大惊:“一冬天的土豆啊?这得发芽发成什么样?还能吃吗?” 大胆说道:“赶紧上去、赶紧去大队委,队里仓库有土豆,今晚土豆炖鸡块啊,娘哩,过年我家也没吃上这个菜!” 他又反复的问王忆:“你真要把这些鸡都拿出来请队里吃?这真有五十只鸡?” “肯定有,这不轻啊,不得二百斤?” “得有,得有!” 有船回来,上面的王东阳问道:“你们在嚷嚷啥?有啥好事?看把你们高兴的,哪个岛放电影吗?” 王东峰激动的叫道:“比放电影带劲,今晚王老师要请全队吃鸡!他带了二百来斤的鸡!” 王东阳哈哈大笑:“开啥玩笑,哪里能有二百斤的鸡?猪二百斤还差不多!” “你这个傻子。”大胆不屑的骂了他一句。 王东峰抢着接过小推车把手,两腿撂开小跑起来。 王忆看的眼睛发直。 这么吊吗? 二百斤推着跑啊?我是肾虚吗?怎么身体素质差人这么多! 他们一路推车一路嚷嚷,连上工的妇女都不干活了,纷纷跑出来打听晚上炖鸡的事。 海边捞海草的大迷糊回头听了听,突然将海草扔掉往回跑:捞他个屁,吃鸡! 海上回来的渔船刚停靠码头,听说有人请吃炖鸡也顾不上收拾渔网渔获先追向人群。 有人问道:“船还没有收拾啊。” 又有人大喊:“这会收拾个屁?走,看看咋回事,要是真有炖鸡吃那先去吃饭,去晚了就没吃的了,而咱东西又没人偷,晚点收拾也没事!” “对,吃了饭再回来收拾!” 王忆没想到炖鸡的威力这么大。 岛上闲散人员几乎全被吸引而来,簇拥着王忆就跟群众簇拥着干部一样,熙熙攘攘、呼朋唤友去了大队委。 正在大队委里看报纸的王向红被惊动了,他在山上头探头往下看,一看一群人激动而来,急忙对算账的王东喜说: “坏了,指定是刘家的闹事了,他娘的,我就知道不把刘大虎这个三孙子揍怕了他会找事,快点,把我武装带给我,看我怎么去抽他!” 王东喜跑出门去看了看,说道:“不是吧,支书,好像是大家嚷嚷着要炖又鸟吧?” 王向红满头雾水:“炖、炖什么?这是什么黑话?” 王东峰推着车小跑一路也累了,上山他上不去,大胆推开他,一鼓作气把车子推了上去。 王向红拎着武装带出来问道:“干什么?” 大胆喘着粗气说道:“炖鸡吃,支书,炖鸡!王老师回来了,王老师带着二百斤鸡回来!” 王向红问道:“啥?二百斤的鸡?你听听你这是说的人话?大跃啥的时候也顶多说鸡有五十斤,不敢说二百斤——对了王老师回来了?你……嘿!” 王忆没废话,上去将绳子全打开把塑料布拉开了。 一股寒气弥漫,一只只排列紧密的肥鸡甜蜜的躺在里面,很安详。 ‘呼啦’一下子。 一圈人围了上来: “真是鸡!真多呀,真多呀!” “这哪里来的肥鸡?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 “那晚上真吃炖鸡?娘咧,我赶紧回去跟我媳妇说别吃了,那娘们上工饿了在家里啃窝头呢!” 王向红也惊呆了,他想点一袋烟缓缓劲,结果手抖了两抖没把烟丝塞进烟袋锅里。 王忆说道:“支书,我去沪都从我同学那里搞到了五十只鸡,都杀好了,你安排一下,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今晚就炖鸡吃!” 一群人期盼的看向他。 王向红说道:“不是,等等,你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鸡?没有违背党性吧?没有违反国法党规吧?” 王忆将他拉走,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我在学校成绩较好,本来安排要进一个单位,但我有同学也想进,正好我想回咱天涯岛工作,于是就把这名额让给他了。” “这个机会很宝贵,我同学家里给了我一些补偿,他家在沪都很有势力,所以……” “他这不是欺负人?”王向红激动的说道,“我说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会回咱天涯岛,你是被他家欺负了对不对?” 王忆说道:“不对,我一早就不想留在大城市里!我一早就想认祖归宗!我一早就想回来当教师,这也是我爹的愿景!” 王向红问道:“真不是他们欺负你、逼得你回队里?” “要是的话你坦白说,我现在战友更有权力,光是师长就有两个,老首长职位还要高!” 王忆大惊。 叔啊咱家背景这么硬的吗? 他抚慰着王向红后背说道:“真不是欺负我,这就是我们协商的结果。” “是我不想留在城里,我想回队里培养咱王家子弟,再给集体、给国家培养一批大学生!” “而且我跟我同学关系可好了,本来我是无偿把机会让给他的,他过意不去,让他家里补偿我,他家里给我可多补偿了。” 他装作往四周看看,然后低声道:“咱学校办起来后,他们家会支援咱学校建设!” 王向红将信将疑:“这样呀?” 王忆说道:“这事我以后慢慢向你汇报,咱们先把鸡给炖了,天色不早了。” 王向红说道:“炖什么炖,这是你拿前程换的鸡,我给你存库里,你以后慢慢吃,给自己加加营养。” 王忆摊开手道:“就这天什么肉能存的住?再说这鸡不是他家给我的补偿,他给的补偿还没到呢,这鸡是我自己在沪都买的,用大学时候攒下的津贴买的。” 王向红愣了愣,只好挥挥手说道:“那你去指挥吧。” 他又疑惑的问:“现在沪都可以自由买卖这么多鸡?这不是资本主义市场行为吗?这不是有人在投机倒把?” 王忆叹气道:“支书,改革开放了,老一套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新时代……” “行行行,你去指挥吧,村里有年头没吃大锅饭了。”王向红打断他的话。 王忆走出大队委办公室。 一群人盯着他看。 连老母狗也在看。 王忆挥挥手说道:“支书下令了,今晚吃大锅饭,土豆炖鸡块,开炖!” “好!” 人群轰动。 岛上在一组有大灶,一字排开是三口大铁锅。 秀芳和刘红梅带着二十多个妇女一人拎两只鸡去剁洗,王东喜拿着条子进山下的库房领土豆。 王忆听说有圆葱便说道:“也拿出点圆葱,一起炖更好吃!” 刘红梅指挥着说道:“大胆,你领几个人去扯山葱呀,这时节山葱最美,剁巴了多鲜!” 大胆痛快的说道:“好,二组跟我来十个人!” 王忆让他们忙活,自己先回了山顶宿舍。 老母狗跟在他身后。 见此他就拎了一壶温水,回去后看到没人跟自己进来,他打开时空屋进去拎了一袋子大米和一桶奶粉出来。 屋子里有塑料盆,这是秀芳给他洗脚的。 他往里倒了半桶奶粉,又倒温水搅和一下,递给老母狗。 奶粉桶盖子一开,老母狗就开始舌头舔鼻子。 可它没敢上来凑。 更不敢想这奶粉是冲给它的! 结果老母狗在门口舔着鼻子呢,半盆子牛奶到了它跟前。 这样它一下子愣住了。 它没敢直接下嘴,而是先抬头盯着王忆看,狗眼使劲睁开、狗嘴耷拉哈喇子。 王忆甩甩手说道:“你喝啊,给你的。” 老母狗明白了他的意思,饿狗扑食将嘴巴给埋进了奶水里! 王忆淘米。 一袋子米是十斤,他全给淘上了。 不多会王丑猫气喘吁吁跑上来,他到了门口先吸了吸鼻涕,道:“王老师,鸡切好了洗好了,土豆也切好了,炖吗?” 王忆说道:“炖,我去看看。” 王丑猫挠挠头:“王老师,你这里什么这么香呢?” 王忆看了眼塑料盆子。 已经干干净净。 比他洗的都干净。 老母狗肚子被撑得滚圆,它甚至坐不下,只能叉开腿蹲在地上,跟表演劈叉一样…… 王忆看向它,它立马起来收拢着耳朵、摇摆着耳朵、眯着眼睛凑了上来把脑袋递过去。 挠我! 22.给王老师来一碗鸡腰子(求推荐票) 以往是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今晚是大烟囱咕咚咕咚的往外窜烟气。 大灶里外聚集了一群人,或蹲或站,都在美滋滋的抽烟说笑。 笑声传出去很远。 王东喜从队集体库里端出来一大碗豆油,大声说道:“都别碰着我,小心洒出来!” 有老人看到后很心疼:“用不了这么些油,省着点、省着点,鸡皮里有的是油,熬一熬就出来鸡油了,鸡油比菜油香!” 王忆到来,众人纷纷让路。 大灶里头已经塞上了干柴,烈火熊熊,刷洗干净的大铁锅被烧的冒灰气。 刘红梅说道:“热锅凉油,这样待会鸡肉下锅不粘锅。” 五十只鸡都被剁巴成小块放进铁盆中,放了十个铁盆,另外还有切好的大块土豆,这更多,直接用水桶装。 王忆进门便闻见了生鸡肉独有的腥味,但跟着他钻进屋里的孩童们纷纷吸溜口水:“真香!” 秀芳看他进来抿了抿头发问:“王老师,你来掌勺?” 王忆打开背包把提前用纱布包好的炖鸡料拿出来,说道:“你们谁厨艺好谁掌勺,我给你们送大料。” 刘红梅大声说道:“这大肥鸡还用啥厨艺?就是用脚进去划拉划拉出来的也香!” “那不成炖猪脚了?”有妇女笑。 大迷糊的叫声从屋后传进来:“啥?晚上还有炖猪脚?” 刘红梅赶紧说:“关门关门,别让大迷糊进来,他生鸡肉也能下嘴!” 这时豆油下锅。 顿时有白蒙蒙的油气冒起来,锅已经很烫了。 大块的姜片下锅先翻炒,然后一盆盆的鸡块倒进去开始除腥。 王忆暗暗摇头。 油太少了。 可屋里头的妇女们已经心满意足。 火舌舔着锅底,一个锅前有一个人,甩着铲子在飞快的翻鸡块。 先接触到热油的鸡块迅速带上了淡黄,熟鸡肉的味道飘出来,这下子真有香味出来了。 王忆让把圆葱切了扔进去。 这也是除腥好手。 土豆炖鸡块没什么特殊窍门,有合适的炖料即可,而这方面王忆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他没必要留下,看了看便推门出去。 门一开又有孩童往里钻,也有鸡肉香味儿往外冒,外面好几条汉子一起夸:“真香哪!” 王忆出来,有人恭敬的给他上烟。 自己用报纸卷的烟炮仗。 王忆说道:“我不抽烟,大家伙用不着跟我客气,以后我在村里哦队里,以后我在队里少不得要让你们照顾。” 众人急忙说: “王老师你客气了。” “你有啥说的你下令,我们听指挥。” “是我们麻烦王老师了,王老师你快坐下,这趟去沪都是劳累了。” 王忆坐下。 众人一起盯着他看。 看的他很尴尬,便随意问道:“队里还有这好地方?这铁锅真大。” 有几个人便笑着开口了: “大跃啥的时候修的,当时公社给送的锅,让我们都吃大锅饭,不用自己回家忙活饭,把力气都往活计上使。” “那时候说,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 “但没用上几年就拉倒了,说是这政策严重的压抑社员们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咱队里时间还是长的,吃了十多年,短的像水花岛上就吃了一年,娘的,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都能吃。” “就是,咱王家的都性子实在、舍得下力气撒网,吃大锅饭谁吃多谁吃少没意见,水花岛呢?一个个偷奸耍滑!摇橹撒网见不着人,吃大锅饭了乌压压的人挤人!” 这下子话题打开了,一群人对着水花岛展开批判。 王忆跟着听,很快听明白了。 天涯岛跟水花岛很不对付。 不过没一会,大家伙纷纷住嘴。 炖上土豆了。 鸡块、土豆、大料的香味开始交融,浓郁的香味儿往外钻。 出海一整天的汉子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腹,这香味一出来直接挠到了心底。 不敢开口了,一开口流口水。 大迷糊的到来重开话匣子,他推开门就嚷嚷:“吃饭了吃饭了。” 王忆说道:“还没吃呢,你怎么才来?” 大迷糊说道:“嘿嘿,回去拿盆子了。” “你娘的,你拿了个脸盆?!”渔家汉子们急眼了。 大迷糊遗憾的说道:“我也想端着锅来,可锅里煮着饭,小鼻涕不让碰。” “你还想端锅?!” “那还能用啥?没有比锅大的了,总不能拎水桶吧?那我不好意思。”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将带来的碗塞进了怀里:“我先回去一趟。” “等等我,我也回去一趟……” 王忆一看不好,这是要展开饭备竞赛! 他急忙将大迷糊赶出去:“去去去,你回去,回去跟猫仔一起烧饭,菜我端回去。” 大迷糊将盆子递给他:“好,那王老师你待会多弄鸡,我爱吃鸡腿,我好几年没吃了。” 岛上还是大集体,家家户户只能养五只鸡,养多了就是长资本主义尾巴,就要割掉。 所以这年头家里养的鸡很珍贵,是为了吃蛋,顶多过年杀一只给孩子打打馋虫、给老人过把瘾,在亲戚面前长长脸。 这种情况下当家人都没有鸡腿吃,大迷糊哪里能吃得上? 王忆接过盆子让他离开。 大迷糊痛快走人。 王东阳吐了口烟说道:“王老师你是个能人,大迷糊这个浑人顶多听支书的话,还没见着他这么听过别人的话。” 王忆笑道:“以心相待,自得真心。” 汉子们对视一眼:文化人! 王忆又把盆子给大家伙看:“这其实是我洗脚盆,大迷糊开玩笑呢。” 他倒了热水调和温水,索性真在院里洗了个脚。 今天一路跋涉,他太累了。 香味越来越浓郁,村里的猫狗都被吸引来了。 猫往屋顶跳、狗在门口舔着嘴绕圈圈。 大小的孩童更端着碗扎堆在一起。 王向红和王东喜从门口走过,王东喜高兴的笑道:“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看见两人,有人去邀请:“支书、文书,进来打饭?” 王向红板着脸说道:“不打,鸡肉有啥好吃?比咸带鱼好吃?” 众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反正大家很高兴。 最后内门打开,热腾腾的水汽带着鸡肉味大料味跟潮水一样奔涌到院子。 孩童们欢呼一声往里钻。 刘红梅掐着腰喊道:“急什么?挤什么?小的不知道吃大锅饭的规矩,你们老的也不知道?” “排队,谁都少不了,寿星爷第一个,王老师第二个。” 王忆笑着摆摆手:“我不着急,大家伙……” “你赶紧的,鸡腿给你留出来了。”刘红梅大咧咧的捞了他一把。 跟捞狗一样把他给捞了过去。 王忆急眼了。 必须得锻炼身体、强壮体魄! 三口大锅都开了盖子,香喷喷的热气往外冒,锅里面是大块的黄土豆、软嫩的鸡肉块、黏糊糊的汤汁。 灶台里火刚灭,屋里还热着。 一个婶子说:“我看王老师身子有点弱,给他一碗鸡腰子补一补。” “我没有,我不用,别瞎说。”王忆赶紧递上碗。 刘红梅给他挑鸡肉,一个大海碗里埋了一个大鸡腿。 王忆带上菜回学校里。 刚上山头大迷糊迎面奔袭而来。 王忆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从咱听涛居看不见我吧?” 大迷糊嘿嘿笑:“我看狗跑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王忆递给他一个海碗。 他怀疑大迷糊不迷糊。 他有理由也有证据。 王丑猫在听涛居门口的灶台前等着,他说道:“王老师,米饭焖好了。” 王忆把另一个大海碗递给他:“行,去洗洗手吃饭——也洗洗脸吧。” 王丑猫没接:“王老师你的菜呢?我自己去打,我爹就给我打了。” 王忆说道:“你在这里吃吧,吃大米饭,王老师不爱吃鸡肉,有别的可以吃。” 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2升的腌菜瓶子,里面是拌饭酱。 海天牛肉拌饭酱,宅男居家之选! 十斤大米焖了满满一锅。 这次王忆就不信俩饭桶还能一扫光! 他准备留点过夜饭明天做蛋炒饭,火腿他可是准备上了。 锅盖打开,米香味往外冒。 他自己吃的可不是临期米,而是柴火大院家的五常大米,一斤十二呢! 屋里有个小铁盆,他先舀了一盆子递给王丑猫:“给支书家送过去,不用急,天黑了小心摔倒,我给你盛出来,正好你回来了饭也就凉了。” 王丑猫使劲点头。 大迷糊那边已经很自觉的舀了一钵子倒上汤汁开始扒拉了:“呼哧呼哧、嘶嘶、呼呼、呼呼,呼哧呼哧……” 王忆无奈:“你不觉得烫吗?” “糖?哪里有糖?”大迷糊惊喜的抬头。 王忆不说话了。 他给自己舀了一碗,老母狗在他旁边给他劈了个叉。 米饭拌酱,快乐至上。 岛上家家户户亮起煤油灯,家家户户饭桌上摆着一小盆或者一大碗的土豆炖鸡块。 岛外一艘船徐徐靠近。 船上埋伏着几条大汉,船头站着一条大汉。 海风一吹。 有人低声问:“大虎哥,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挺挠人啊。” “是土豆炖鸡!绝对是土豆炖鸡,这个大料上的挺足,肯定香!”又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咕噜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 然后便有人说:“大虎哥,咱先回去吃饭吧,等吃完饭再来找王家的麻烦。” 刘大虎大怒。 他回头恶狠狠的说道:“上了老子的贼船还想下去?跟我一条道走到黑吧,都听我的,咱先去报仇,然后我领你们吃烧鸡喝烧酒!” “好!”几个混子顿时热血沸腾。 但还是有人谨慎的问道:“大虎哥,这会天色不算晚,咱现在去办事不好弄吧?要不还是等午夜……” “等午夜不行,”旁边的混子摇头,“王家现在还有民兵,晚上民兵会巡逻,就得趁着他们吃晚饭,他们吃晚饭的时候码头没人,咱可以偷他们船给他们点教训!” 刘大虎郑重的点头:“不错,这事听刀子的,刀子他姨姥爷是王家的,他对这里门清。” 刀子傲然道:“一点没错。” 渔船悄无声息的靠上了码头。 刘大虎掐着腰沉声说道:“兄弟们,动手,给王家人点教训!” “谁在说话?”靠在码头上的渔船里站起来个身影。 接二连三有身影站起: “说是教训咱王家?” “手电呢?打起来,别省电了!” 几道手电光跟光之巨枪般穿了过来。 刘大虎一行人被照了个清清楚楚! 23.吃饱喝足看热闹(再求推荐票) 王忆站在灶台前看着空荡荡的锅子发呆。 十斤的米。 一扫光! 大迷糊打了个饱嗝遗憾的说道:“王老师,没吃饱!” 旁边的王丑猫搂着老母狗倚着门,一脸心满意足:“我吃饱了,大米饭真好吃,土豆炖鸡块真好吃,我长大了挣工分,那天天吃大米饭、天天吃土豆炖鸡块。” 王东峰蹲在地上用筷子剔牙:“我倒是够大了,我倒是挣工分了,别说土豆炖鸡块,这大米饭也没今天这么放肆的吃过!” 旁边的人连连应和。 这十斤的大米自然不是被大迷糊和王丑猫给吃掉了,当时他们正吃着呢,王东峰等人来了…… 王忆知道王东峰等小青年晚上愿意过来窜门子。 但这会吃饭呢,他们不能过来吃饭吧?吃饭总得在家里吃吧? 他们确实在家里吃的饭,可王忆没算到的是——他们吃的快,然后收拾了鸡骨头过来喂狗! 结果来了一看。 好家伙,锅子里是白米饭! 王忆能怎么办?他肯定热情招待。 没人跟他客气,他招待一个就有人舀一碗米饭,然后一个不经意间,有人看到了屋子里的桌子: “王老师,你瓶子里那些是什么?是酱吗?” 牛肉拌饭酱是香辣味的。 开胃! 他们这里正在回味米饭拌酱的美味。 码头上忽然热闹起来。 老母狗跑去看了看,冲着山下汪汪汪的咆哮起来。 王忆等人赶紧到东南边去看:“怎么了?怎么回事?” 王东峰往外跑:“我去看看,吃饱了有热闹看,嘿嘿,好活!” 很快他又回来了,叫道:“王老师、王老师,快来,去祖祠,祥礼叔他们在码头抓了好几个盲流子,带头的是刘大虎!他们肯定要来报复你,他们带着刀子,说不准要来扎你!” 一听这话,山顶的人都着急了。 王丑猫推了大迷糊一把嚷嚷道:“你还刮锅底干什么?刘大虎要拿刀扎王老师!” 大迷糊一听拔腿就跑。 刚从大锅饭的热闹中停歇下来的天涯岛,再一次沸腾了! 得到消息的村里人纷纷来祖祠。 有人背着孩子,有人拄着拐杖,拖家带口把祖祠围了个水泄不通。 对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言的天涯岛社员来说,抓到了盲流子可有极大的乐子能看。 所以没人愿意缺席。 王忆到的早,他去的时候王向红刚来,问道:“大胆,怎么回事?” 民兵队长大胆愤怒的说道:“今天晚上不是吃炖鸡吗?社员们都想吃,所以渔船回来后没有收拾,大家伙先去领饭了,准备吃了饭再来收拾。” “结果吃完饭我们去了码头收拾今天的渔获,刚上船开始干活,就听见有人嚷嚷着要来‘教训王家’,我们一开始想给集体省电池就没开手电,等开了手电一看!” “他后妈个批,这不是刘大虎吗?!” 王忆挤进人群。 有人说:“王老师来了。” 人群让开,王忆顺利走上前去。 六个汉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祖祠门口前。 这是正经的五花大绑,他们被扒了衣服,渔家的麻绳直接绑着肉,民兵们受过训练,用了部队绑敌人的方式将他们绑了起来。 他们用的是渔家麻绳,这些绳子常年浸染海水跟皮鞭一样,勒进肉里以后直接把油皮给喇破了。 这样绳子上的海盐磨进伤口,疼的他们嗷嗷的惨叫。 大胆看到王忆后客气的打了个招呼:“王老师,您来了。” 他又对身后的民兵说道:“大义,把凶器扔出来。” 一条壮硕的汉子将抱在怀里的衣服扔下。 叮叮当当。 衣服里跳出来一把把尖刀、军刺、匕首,然后又有人扔出来一把大刀。 正经的大刀。 足有一米长,不过锈的很厉害,已经没有刀刃了,估计只能吓唬人。 王忆用脚踢了这刀一下,冷笑道:“呵呵,还带着一把破伤风之刀?附魔了啊。” 他有些后怕。 没想到现在的人这么凶残,竟然要带着凶器进行报仇! 难怪国家未来进行史无前例的大严打,现在这社会治安压根无法支撑起改革开放所需的经济秩序! 刘大虎看到他后梗脖子露出英雄般的傲气:“行,你是王老师啊?今天栽在你们手上……” 人群忽然大乱。 后面的人往前挤、前面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一个魁梧的身影撞开人群扑了上来,跟《传奇》里战士开了野蛮冲撞般撞上了刘大虎。 刘大虎剩下的话被撞回了肚子里,就剩下‘嗷’一声绝望的惨叫。 刘庄大惊:“又来?!” 撞翻刘大虎的就是大迷糊,他骑在刘大虎身上愤怒的挥拳:“干你娘!是你要杀了王老师!是你要杀了王老师!” 刘大虎杀猪一样的惨叫。 大迷糊极其愤怒,这次下手空前的狠,两拳下去血就从刘大虎鼻子喷了出来: “你要杀了王老师!你这么凶,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没人上去拉架。 反而都在喊: “打!” “打得好!” “敢带着刀子上天涯岛,沉了他们!” 还是王忆上去把大迷糊给拽开了。 刘大虎等人犯法自有法律来惩戒他们,而不应该让王家的人染了血债。 大迷糊下手贼狠,刘大虎歪在地上满脸的血,上次的伤口被打崩、这次的嘴鼻又冒血。 他已经被打晕了,倒在地上只剩下双腿还偶尔抽搐两下。 旁边的二流子们吓哭了。 刀子叫道:“我、我姨姥爷是你们队里的,我姨姥爷是王真乐、姨姥爷,我、是我,小刀……” 一个老汉从人群里走出来。 民兵递给他火把他凑上去看了看,刀子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姨姥爷,我是小刀,美萍家的。” 老汉认清他样子后气的胡子发抖:“是我家远房的后生,行,这下好了,大胆,你给我把他吊起来、吊左天王上,给我抽死他!” 刀子连连惨叫。 大胆雷厉风行,抓起刀子背上的绳子往大树树杈上一甩。 绳子穿过树杈,有民兵上去拉着绳子就把刀子给拽了起来,就跟吊起来放血的猪。 王向红走出来威严的看向六个人,又看向村里人: “社员们,今晚有敌人要上咱们天涯岛杀人放火,这件事怎么办!” “不不是!不是杀杀杀人放火!”一个二流子急忙大叫,“老支书,大虎哥是想带我们来偷渔船,真的,没想杀人放火!” “偷渔船你们带着刀子?”一条汉子走出来。 旁边的人很尊敬的看向他。 王东峰给王忆小声的介绍:“这是三组的组长,叫王祥雄,是刘红梅的男人,在公社上班,很有威信。” 二流子们哭丧着脸求饶: “我们去哪里都带刀子,其实是为了吓唬人。” “王家的寿星爷,您是善心人、您老发发慈悲……” “我就是摇橹的,我没带刀子,我是被骗了……” 寿星爷拄着拐棍走出来,脸上表情很严肃,皱纹紧绷,带着杀气:“我是善心人,但只对同志发善心,对反动分子、对敌对分子、对渔霸渔匪绝不会有善心!” “对你们这些坏分子不但不能有善心,还得下狠手!”王向红严厉的说道,“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跟你们斗争过,我们有的是斗争经验!” “对,他们都是狡猾鬼,不打不招!不狠打不老实!老头我建议先一人割一个耳朵,要是还不老实就挖一个眼睛,就跟以前对付海盗渔匪一样下狠手!”一个老人说道。 二流子们瑟瑟发抖,哀嚎声如犬吠。 这时候村里狗也杀过来了,连连咆哮。 王东峰踢了一脚:“叫什么叫?刚才人摸到咱家门了,你们都去哪里了?” 王东阳说道:“它们今晚过年,挨家挨户门口找鸡骨头吃,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门?能理解,都能理解!” 王向红看向王忆,问道:“王老师,你说这件事怎么来?” 王忆说道:“全带上船,送去公安局吧。” “不能这么便宜他们,他们可是要来杀了你!”大胆生气的说,“王老师,你们秀才就是有妇女之仁,这不行的!” “放你吗的屁!”刘红梅生气的骂他,“什么叫妇女之仁?我们妇女怎么了?你们男人摇橹我们妇女也摇橹,你们男人有武工队我们妇女也有娘子军……” “先把枪口一致对外。”她的丈夫王祥雄打断她的话,“不要内讧,不要内斗!” 有民兵暴躁的说道:“都是水花岛上的二流子,他们敢来杀人,咱们先一人割一个耳朵给他们点苦头吃!” 群情激奋。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 他赶忙对王向红正色说道:“支书,您是老党员,咱们要听从党的领导,党说要依法治国,咱们不能跟老辈一样施私刑,否则咱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吗?这样怎么能体现咱们新时代社员的觉悟?” 王向红缓缓举起手。 人群安静。 他说道:“王老师是有文化的人,他说的对,新中国已经建立起32个周年,咱们不能再按照老辈人的手段行事。” “大胆、东喜同志,你们带几个人抓他们上船,咱们连夜去县里,让国家公安来对付他们!” 村里人很遗憾。 这场热闹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更多人觉得满足。 今晚有土豆炖鸡块吃也有热闹看,足够心满意足了。 24.传下去,王老师会功夫 一艘大渔船压过海浪去往海福县所在的大岛。 月光洒落,波澜起伏的海面像床铺上随风摇曳的银床单。 渔船风驰电掣,抚平了海面、碾碎了床单。 现在县里头已经通电了。 码头上有守卫室,这里有电话,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乘船而来的外岛村民碰上什么急事。 王向红在县里有些名气,守卫室里的老头看见他后就招手:“王连长,这个点了怎么又来了?” “来送反动分子。”王向红大声说道。 “反动分子?”老头愣了愣,咀嚼着嘴里的话:“这两三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怎么回事?” 王忆点头。 他也觉得天涯岛的发展跟外界脱钩了,一切好像还在七十年代一样,贫穷、落后但积极向上、欣欣向荣。 然后他听到王向红不耐的说:“给派出所打电话,让老叔过来。” 这话让他的心猛一跳。 天涯岛虽然是个看起来贫穷落后的外岛,但岛上人的关系挺硬,这还有亲戚在县里当警察呢。 电话拨出去,不多会便有一道昏黄的灯光照了过来。 码头上的大灯也亮了。 大灯照耀下,两名与庄满仓穿一样全蓝色的确卡警服、戴着蓝色大檐帽的警察到来。 他们开着一辆边三轮挎子摩托,挎子轰隆隆开过来停下,开车的魁梧汉子利索跳下车,然后当头骂了一句:“娘的!” 正迎上去的王向红露出不悦之色:“老叔你什么意思?给谁脸色看呢?你看看你的脸,跟垮了的棉裤裆一样!” 王忆吃惊,这个警察年纪不大啊,那他是辈分高? 老叔哼道:“我不是骂你也不是给你甩脸子,我是骂这个破车,都八十年代了怎么还有风冷发动机?可烫死我了!” 他拉起裤腿给王向红看,小腿皮肤通红。 王向红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色为之一缓,他说道:“你可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这可是长江750大挎斗,你要是不稀罕那你跟上头打个报告批给我们队里,你让市里给你配一台洋车。” 老叔撇了撇嘴:“这个我不指望了,市里给咱县里拨了一台桑塔纳。” “好家伙,俩大灯都没了,一到晚上跟它娘瞎撞虫似的。后来县委的小赵在车头上绑了个大手电,这样好歹能照亮路了。” “结果呢?前两天县里头中学的老师报警,说在海边看见独角兽了!” “所长,咱是来办案的。”挎斗里下来的民警提醒他。 王忆肃然起敬,自家亲戚还是个所长啊。 所长正了正大盖帽道:“嗯,先汇报一下情况。” 这时候大胆领着民兵把盲流子们全给提上了案。 当所长走来,一直昏迷状态中的刘大虎猛的窜了起来,两步跪倒在所长面前嚎啕大哭: “官老爷我冤啊我真的冤枉啊我今晚和朋友出海泛舟想要夜钓结果到了天涯岛那边闻见了一股香味可香了是有人家里土豆炖鸡然后就被吸引过去了结果到了他们码头就被他们扣下一顿打……” 这番话说的酣畅淋漓、语速极快,愣是没人反应过来。 王忆也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明白了,这孙子之前是为了避免挨揍而装昏,期间他一直在使坏心眼子找理由栽赃陷害呢。 他的所长亲戚却没被刘大虎的一番作态给糊弄。 只见这警察皱眉说道:“你给我起来,刘大虎,你这个人我知道,咱福海乡里头你最狡猾,别给我玩旧社会那一套,有话起来好好说!” 他又问王向红:“王支书,怎么回事?” 王向红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的客观又主观。 客观的是之前在梅花滩上发生的冲突,主观的是他说今晚刘大虎等人就是来杀人报复。 所长显然也认为他的话过于主观。 他问王忆:“王老师,你经历过梅花滩的冲突,是吧?” 王忆知道这年头的乡村很重视辈分,便乖巧的说道:“是的,爷爷。” 所有人突然呆住了。 刘大虎叫道:“真不要脸!” 王忆愣住了,你们什么意思? 所长摸摸自己的胡茬子问王向红道:“支书,我老成这个熊样了?” 王向红茫然的说道:“我不知道,不是,你俩有亲戚关系?” 王忆一听这对话就感觉不对劲,他问道:“支书,您刚才不是叫他老叔吗?您是我的叔叔,这样按辈分儿我不是该叫他爷爷吗?” “不是老叔是老舒,这位同志姓舒!”王向红忍不住撮牙花子,“舒所长你这姓太占便宜了。” 舒所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我爹姓舒我能咋地?行了先不二五八叉,直入主题,这件事我觉得你们把事态扩大化了,仅仅是为了赶海时候一个潮池能闹出人命?” 他摇摇头:“不至于。” 刘大虎激动的说道:“对对对,我们怎么可能……” “你闭嘴。”舒所长怒视他一眼。 然后又看向王向红:“刘家三兄弟都是熊人,要是这位老师惹的是他们家老三,事情可能会难办一些,这个刘大虎不至于,他就是个盲流子,让他吹牛他一个顶俩,真让他杀人?” “哼!” 刘大虎露出个老实样子说道:“领导您说的对,我就敢吹牛,我怎么敢杀人?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心!” 舒所长冷冷的说道:“没有这个胆量是真的,有没有这个心不好说,你没有这个心你提着刀具夜间上人家的岛?” “行了,先跟我回所里吧,你们动用刀具了,这事情怎么定性得看上级的指示,不过至少一个流氓罪免不了!” 王向红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但却没有去质疑公安的权威。 他们返回天涯岛。 月上中空,已过夜半。 老母狗又在码头上等候着。 王忆一下船,它便热情的扑了上来。 王向红跟他商量道:“王老师你先回去歇两天,这两天我给你把户口落下来,也去县教育局把你的工作定一下。” 王忆说道:“那麻烦支书了。” 王向红佯怒道:“都是一家子,你跟咱自己客气干什么?行了,回去。” 他回到家里,儿子王东方已经睡了。 秀芳听到动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又去锅里把温着的米饭和土豆炖鸡块端出来。 王向红说道:“我不吃这些,给我一块饼子、来两块咸带鱼就行。这些明早你热热给东方吃,他出海扎参累呢。” 秀芳笑道:“公爹,饼子咸鱼都没热呢,你快吃吧,你老的不吃我们小的吃着不舒服。” 她把土豆炖鸡块连菜带汁水的倒进米饭碗里。 王向红只好端起来扒拉着吃。 吃了两口他忍不住嘀咕:“真香。” 王忆今晚睡得很香。 他这次带上了耳塞。 大迷糊今晚不管干什么他都能承受,爱打呼噜就打呼噜、爱磨牙就磨牙、爱放屁——算了,这个他还是受不了。 耳塞防噪音不防臭味。 俩耳塞入耳道,声音隔绝。 就是耳道不舒服,跟被强了似的…… 清晨他伴随着上工钟起床,一伸懒腰、一抬头,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地上排着一溜耗子! 他反应过来后看向老母狗,老狗耳朵收成飞机耳,眯着眼睛不断用舌头舔着嘴巴,拼命摇尾巴、花式摇屁股。 王忆上手撸了撸狗头。 狗毛粗糙且肮脏,一撸就是脏东西。 有的脏东西还能动弹? 他好奇一看。 一只大跳蚤! 他只好暂停了撸狗头的行为,准备等到日头升出来给它洗个澡、除个虫。 这需要洗发膏,王忆放在了时空屋,准备回去拿一瓶。 然而大迷糊拎着一些海草回来了。 他只好放弃进入时空屋的想法,转而出去锻炼。 “时代在召唤!”他自己喊,必须得有仪式感。 “原地踏步,走!” “第一节,伸展运动!” “第二节,扩胸运动……” 王向红溜达着上来,问道:“王老师,你这是在干嘛?” 王忆做着扩胸运动说道:“我在锻炼身体,以前在学校时候没特别感觉,如今来了岛上我发现社员们都非常强壮,这样我也得跟上大家的体魄水平。” 王向红叼起烟袋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打拳呢——那啥,你要锻炼身体不用浪费力气跑步,你不上课的时候跟着二组长和三组长出海,你去摇橹,摇橹最锻炼身体!” 王忆愣住了。 到头来我还是逃不了摇橹的命运?! 淦! 他有心想推脱一下,可王东喜也来了,说道:“王老师在打拳?是打船拳呀?” 山下有人听到了这话,喊道:“王老师会打船拳?这是有功夫!” 王忆急忙解释:“别瞎传啊,什么打拳什么功夫,就是体操!” 王东喜恍然说道:“噢,你这是体操?体操这样子吗?我上学时候也学过,当时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发出通知,让全国人民学体操,我还记得怎么做呢,是模仿生产劳动和舞蹈形象设计的动作,跟你不一样。” 王忆说道:“对,咱们不是一套。” 王东喜点点头:“差不多,我们学的那套是、是71年的,现在学生已经不学我们那个体操了。” 他的话让王忆心里一动。 今天他又要跟人类幼崽斗智斗勇,昨晚吃了土豆炖鸡块后,想必人类幼崽们更有活力。 那他怎么对付? 学体操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 25.育红班正式课 锻炼了身体,吃过了早饭。 王忆精神抖擞站在朝阳下: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让身体洒满灿烂的阳光,满满的正能量,嘴角向上,这就是我的家乡,Skr、Skr!” 他给自己打气准备接受人类小崽们的考验。 结果送来的孩子只有小猫三两只。 王丑猫照常到来,花鞋皮鞋来了,还有叫大鹏、小宝、菜头、满缸的几个小孩。 数量仅仅是之前的三分之一。 王忆很奇怪,他看看天色,这是几点——嗯,没看出是几点。 不过太阳老高了,按照他的经验幼崽们应该都被送来了才对,因为这个点家里大人都上工了。 这时候有孩童歌声传来:“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 声音嘹亮,是一群孩童在唱。 王忆走到山顶的路口往下看,看见一队少年列队走在山路上。 他们手臂上有红袖章、肩膀上扛着红缨枪,队列松散但整齐,旁边还有队长挥着手带歌…… 这一幕让王忆愣住了:“怎么个意思?你们是来攻打咱小学?” 他不知道少年们的名字,不过多数面熟,昨晚在大灶上见过。 充当队长的少年看见他后飞快的跑上来举手臂行了个少先队礼,说道:“王老师早上好。” 王忆问道:“同学们早上好,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少年说道:“昨天晚上有坏分子来破坏咱们岛上的稳定,今天早上支书安排我们儿童团不去上学了,先在岛上巡逻,防止再有坏分子偷袭。” 王忆奇怪的问:“儿童团?咱岛上现在还有儿童团?” 根据他所知,儿童团应该是新中国成立前的组织,现在应该是少先队。 少年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呀,都有儿童团呀,去年、前年、大前年,对,就是大前年——大前年的时候我们学校设立了儿童团,以前光是少先队,现在有少先队也有儿童团。” 大队委里的王东喜听到他们说话走出来,问道:“王老师,怎么了?” 他又问少年:“王新钊,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去巡逻了?” 王新钊将王忆的提问说出来,王东喜让他们继续巡逻。 他自己走过来给王忆介绍道:“王老师不知道吗?大前年就是79年,共青团沪都市委少年部在团中央领导同志的支持下,把小学低年级儿童从少先队里头分出来建立了儿童团。” “这个儿童团和解放前的儿童团不是一回事了,不过咱支书你也知道,他是老革命,以为名字一样孩子们职责也一样,经常会安排孩子们去执行点任务。” “不过这样挺好,孩子们好动,喜欢执行任务,这样可以帮社员们减轻负担,大人也高兴。” 王忆恍然。 他对这时代还是缺乏认识,他不光有锻炼身体,还要加强学习。 王东喜又问他怎么不去给育红班的小孩上课而是站在这里。 王忆说道:“小崽、小同学们没到齐,我想在这里迎迎他们。” 王东喜笑道:“就那几个,其他的不来了。” 王忆吃惊:“啊?怎么不来了?我那天教的不好?” 王东喜急忙说道:“不是,你教的好,教的很好,是前天你去沪都拿介绍信后,支书给社员们开了个集体会,以后孩子们上学要交学费。” “具体政策我也说不清,反正以前是队里给教师开工分,村里的孩子上学就不用交学费,只交书本费,但以后得交学费了,育红班也得交,所以来上学的就少了。” 王忆问道:“有关于这个政策的文件吗?” 王东喜摇摇头:“没有,不过队委办里有收音机,我给你留意一下收音机里的广播新闻。” 王忆拍拍额头。 这东西自己怎么忘记了? 岛上虽然没有电用不了电视点灯,但可以用收音机,他可以带个收音机过来,这并不会引人怀疑。 于是他装作随意的说道:“录音机啊?我也有,我大学时候用补贴买的,放在我同学家里了。” 王东喜很吃惊:“你自己有收音机?那怎么没拿回来?” 王忆说道:“光是那五十只鸡都拿不了,我哪有精力再去带上收音机?” 王东喜感叹道:“王老师你真是个好同志,我代表咱队里人感谢你。” 王忆随意道:“行吧,那我知道情况了,等我有时间再去沪都一趟,把我的收音机和一些书本等东西带回来。” 育红班教室被收拾出来了。 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还贴上了红纸、绿纸、黄纸,这应该是过去两天王向红安排人做的。 村里人有心了。 王忆很感动,可是等他看清墙上贴的黄纸后不敢动了: 这是过年和上坟时候烧的黄表纸啊! 乱来! 他赶紧把黄纸都给撕扯了下来。 最终满打满算,育红班的正式学童只有八个。 树倒猢狲散。 没有了大部队这个后盾,小崽子们蔫了。 他们从家里带了小杌子,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在教室里。 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王忆突然怀念起了前几天小崽们折腾的日子。 他拍拍手问道:“咱们玩老鹰捉小鸡?” 小崽们怯生生的看着他,没人敢搭腔。 王忆寻思这样不行,这得整个破冰文化项目。 老母狗摇摇晃晃的进来了,小崽们一起看向它,目光蠢蠢欲动。 想撸狗。 但老母狗身上跳蚤多。 王忆想了想说道:“小盆友们,今天咱们正式开课,老师给你们上第一课,这一节课叫讲卫生!” “那么我们需要怎么讲卫生呢?” 他看向小崽们。 小崽们看狗。 这时候王丑猫大声说道:“勤洗手、勤洗脸、勤洗脚,保持室内清洁,呼吸新鲜空气!” 王忆对他竖起大拇指,掏出一枚水果糖递给他:“猫仔回答的对,奖励他一粒糖。” 这是他在市场买的糖块,最低级的那种老式硬糖,一斤才八块钱,他一口气买了一袋子。 五十斤! 在22年这种糖早被淘汰了,王忆也不知道市场还卖这东西干什么,可是在82年就不一样了。 这是82年孩童们的珍宝零嘴! 王丑猫亟不可待的接走,高兴的直蹦哒:“谢谢王老师、谢谢王老师。” 小崽们终于不看狗了,一起热切的看向糖。 还是不看王忆。 王忆说道:“这样,咱们今天上一节卫生课,从洗手洗脸洗头开始——这样,小盆友们看,这条狗是不是很脏?咱们给它洗洗澡吧?” “不脏。”花鞋着急的回答,然后又问,“王老师我回答的对吗?” 王忆看看她脏兮兮的小脸和乱糟糟的头发。 一时之间为难了。 怎么才能在不打击这小闺女积极性、不伤害她幼小心灵的前提下否定她的答案? 在线等,很急! 急中生智。 他递给花鞋一块糖说道:“花鞋小盆友回答的很积极,虽然答案不正确但也值得鼓励。” 花鞋拿到糖块,拨开糖纸塞进了弟弟的嘴里。 她又把糖纸仔细的抚平欢喜的看了看,放进兜里。 皮鞋高兴的鼓着腮帮子,他使劲咂嘴,把隔壁菜头馋哭了:“我也要吃糖!我也要吃糖!” 教室里终于乱了起来,其他孩童跟着喊:“我要吃糖。” 王忆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块大声道:“不许哭,不哭的有糖吃、哭的没有糖吃。”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候王丑猫装作无意的提醒王忆:“王老师,我没哭,我今天一声都没哭。” 王忆实在无语。 他说道:“今天咱们上卫生课,老师教你们正确的洗手洗脸洗头和洗澡的方法,这样咱们先给这条狗洗个澡,洗完了一人一块糖,好不好?” 孩童们高兴的喊:“好!” 声音特别响,主要是王丑猫嗓门大。 王忆问道:“猫仔,你别光跟着吃糖,你也得做贡献,你知不知道谁家有洗发水、洗发膏之类的?” 王丑猫一脸茫然。 王忆又问道:“肥皂、洗衣粉,这些你知道吗?” 王丑猫点点头。 王忆说:“咱们需要肥皂和洗衣粉给狗子洗个澡,洗掉它身上的虱子跳蚤狗豆子。” 王丑猫听明白了,说道:“王老师你想给狗去虱子是吧?那不能用肥皂洗衣粉,那杀不了虱子,要杀虱子得用敌敌畏。” 花鞋说道:“要杀虱子跳蚤得往头发上喷敌敌畏,再用塑料袋包起来,再去晒太阳,很快虱子都死了!” 王忆震惊了:“我靠——在门上歇一歇,那个你们见过谁这么杀虱子?” 这他么不是杀虱子一群、送命一条? 花鞋说道:“我娘给我大哥这样杀头上的虱子。” “我家不用敌敌畏,敌敌畏的味儿太大,我家用敌百虫。”大鹏说道。 王忆目瞪口呆:niubility!这年头自己的家乡也太生草了吧?这不是等着农药中毒吗?! 头皮是能吸收有机磷毒,而且吸收速度很快,这是要命的事! 还是王丑猫懂事,他说道:“队里不让这样用,上次六爷爷就这样送大医院了!” 王忆点头,这才对嘛! 王丑猫继续说:“应该把药刷在梳子上,用梳子梳头发,这样能药虫子还不会有事。” 他又积极的说道:“王老师,我家里有敌敌畏,是今春队里分给我家杀蛆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 “我也回去拿,我家也有。”大鹏嚷嚷道。 几个小崽拔腿就跑。 像少年啦飞驰。 26.给老狗S个pa 这件事把王忆给惊到了。 他用糖块把小崽们给叫回来、让王丑猫看门,自己则去大队委办公室找王东喜。 王东喜正在看报纸,看见王忆来了扬了扬报纸说道: “王老师来了,你看咱市里日报的头条,《流通领域怎样适应农村经济发展——农副产品收购队伍建设正在加强》,上面说要把供销社办成咱们农民自己的商店,要做到村村有供销社,唉!” 一声长叹,无限遗憾。 正在翻找东西的刘红梅说道:“你说些没用的,就咱村这情况能进来供销社?进来了又咋样,谁还有闲钱去买东西吗?” 王东喜争辩说道:“供销社、供销社,国家通过它供应咱农业生产资料和农村日用生活必需品,咱也可以通过它销售一些农副土特产品嘛。” “要是咱村里有了供销社,那谁家晒了一斤海米吃不上,可以通过它销售出去嘛。” 刘红梅摆摆手道:“咱岛上进不来供销社,你还是关心一下过几天市里的机械展销会,我看着有活动冷库、冷藏箱、冷库设备,真馋人,咱队里要是有电有这些设备,那该多好。” 王东喜冷嘲热讽:“你干受馋就行了,连供销社买商品的钱都没有,还想去展销会买设备?” 就这样,两人吵了起来。 王忆看着连连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东喜听到了,问道:“怎么了?” 王忆坦然的说道:“文书,我知道现在天涯岛虽然过的是大集体日子,可多数社员想要包产到户、分船到家。” “但支书不愿意分家,于是你和红梅主任就作为先进社员代表跟他争取,对吧?” 王东喜点头:“对,这个岛上都知道,有什么问题?” 王忆无奈的说道:“问题大了,你们两个不团结,碰上点事先内讧,这样怎么跟支书去斗?” 王东喜说道:“我俩团结也没用,支书压根不听我俩的话,但有人的话他得听,你看着吧,马上……” “咳咳。”刘红梅咳嗽一声。 王东喜顿时改口:“那个,王老师你来干什么?” 王忆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又有了跟王向红斗争的新想法? 不过两人明显不想跟他聊这些,他便跟着转移话题:“我有事问你们,今天我听学生说村里人用敌敌畏、六六六等农药喷头上杀虱子、杀跳蚤?真有这回事?” “怎么了?”刘红梅问道。 王忆说道:“还怎么了!这些农药都有脂溶性——就是它们的毒素能顺着头皮进入人体,对人体伤害非常大,能引发急慢性中毒,这是会死人的!” 王东喜说道:“对,这个我们知道,哪能用敌敌畏往头上喷?那不得出事,这个我们绝对不能用。” “对嘛。”王忆点头。 王东喜接着说:“我们用六六粉!六六粉撒头发撒衣服上来灭虱子杀虮子很好使。” “这不行啊,有危险!”王忆着急,“还有那个学生说用敌敌畏杀虱子怎么回事?看他们说的像模像样啊。” 王东喜摆摆手说道:“那是学生不懂事以为家里用的是敌敌畏,我们都知道敌敌畏这东西毒性很厉害,哪敢往头上用?” “其实用的是苦楝的汁水,不过用敌敌畏和敌百虫的瓶子装着。” 苦楝树是药用植物,根皮晒干磨成粉调上叶子榨出的汁液却是能灭虫,因为有毒! 王忆知道这点,说道:“苦楝树也少用,算了,我以后想办法从沪都弄点给人专用的杀虫药,你们跟村里吆喝一下子,别乱用药了。” 两人满嘴应和。 但能看出他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王忆对此很无奈。 不过天涯岛现在条件就那么个条件,连洗衣粉都没有,只有肥皂。 王忆想要块肥皂。 王东喜有点磨蹭。 刘红梅痛快的骂道:“你个大老爷们说话办事比我们老娘们还磨,有话直接跟王老师说就是了!” 她转头又说道:“王老师,队里有规矩,买肥皂得现掏钱或者记工分,因为这都是队里统一去公社的供销社买的。” 王忆表示理解:“我现在还没有工分,不过身上有点钱……” “用不着,我就是给你说说规矩。”刘红梅打断他的话,“我家里还有一块没用的肥皂,你等着,我给你送过来。” 王忆阻拦,但没拦住。 刘红梅拿回来的肥皂是老式肥皂,王忆小时候见过几次,印象很深,造出来是大块的,要用铁丝给割开成小块。 这种老肥皂有股特殊的味道。 正统的肥皂味。 他拎着肥皂带小崽们去听涛居,然后让王丑猫烧水。 老母狗本来正跟在他屁股后摇尾巴,它看到王丑猫点火烧水而主人领着孩子们频频指向自己,眼神顿时呆滞了。 尾巴死死夹在屁股后。 不多会水冒热气了,王忆留出一些热水又加了点凉海水调温,然后在灶台旁冲老母狗招招手。 老母狗嗷一声惨叫掉头就跑。 王忆急忙去追它,拖着它往后走:“给你洗个澡、S个pa,不是要吃了你!” 老母狗呲牙咧嘴,但没有冲他下嘴。 被拖到灶台旁后它发出凄厉的呜咽声,眼睛里有泪珠子往下掉,跟掉豆子一样。 正好大迷糊用扁担挑着海草回来,他看到王忆把狗往锅里拽,叫道:“王老师,吃狗肉?不行!老话说,再穷不卖耕地牛、再饿不吃看家狗!” 王忆说道:“吃个屁,给它洗澡。” 他用水瓢舀了温水给老母狗兜头浇下。 老母狗悲怆的闭上眼睛。 然后抖了抖皮毛又睁开眼睛。 王忆忘记这茬事了。 他和在场的小崽们被甩了一脸一身的水珠! 小崽们毫不在意,老母狗被塞进水桶里,他们一起下手给洗了个通透。 只洗了一波。 水面上就飘上了一层脏东西…… 前前后后洗了三遍,这狗总算有了个狗样。 但洗出来的水还是发灰。 王忆寻思着这样暂时先行了,也不能太压榨童工。 这波洗狗可是耗费好些力气,他给小盆友们一人三块糖,可把小盆友高兴坏了。 他们拿到糖就想剥开糖纸,王忆给拦住了:“来,接下来老师教你们洗手洗脸。” 大鹏说道:“洗手洗脸,都会。” 王忆说道:“你们会的不标准,今天老师来教你们标准洗手动作。” 他还是在疫情到来的时候才学会了标准洗手动作呢。 “这叫正确洗手六步法,来,跟老师学……” “第一步,掌心相对,手指并拢相互摩擦……” 王老师手把手的教小崽子们学习洗手。 然而小崽子们只想吃糖。 因为他们心不在焉,王忆花了一个上午教他们学洗手六步法。 岛上的孩童有些笨,简简单单洗手六个动作,教到中午要吃饭了他们还有没学会的。 学不会也就这么着了,上午下工钟敲响,小崽子们拔腿往家里跑:“吃饭喽、吃饭喽。” 王忆挺高兴的。 这年头的孩子养活的放心,甚至不用老师送回家,到了放学时间他不用管了,小崽子们对自家门清。 他今晚中午吃小葱炒鸡蛋。 葱用的是野葱,这是刘红梅下工的时候给他捎过来的。 野葱来自天涯岛的山上,相比大葱它们细瘦而碧绿,葱白比较短,主要是绿色的叶片。 洗干净后的野葱带有一股清新的辛辣,这是王忆在市场买的大葱身上所未能寻到过的滋味儿。 他刚洗完葱,花鞋和皮鞋的母亲凤丫拎着一扎野菜上来了:“王老师,红梅婶子说你爱吃野菜,我今天上工的时候拾掇了点紫云英给你尝尝。” 王忆好奇:“紫云英?这是什么菜?” 这野菜都是些梗,跟小葱一样都是绿油油的,看着就很嫩,一掐能出水。 凤丫笑道:“你没吃过?田间地头挺多的,立春让雨水一润就会长出许多来,贱东西,不过过了清水用猪油炒的话味道挺好的,有春味儿。” 王忆向她道谢。 她摆摆手道:“谢啥呀,这东西很贱,炒它得用猪油,其实咱队里都不爱吃,费猪油,我看东阳给你送了一罐猪油,所以今天才给你弄一把,要不然都不给你送,省的献丑。” 放下紫云英她要走,王忆抓了一把糖递给她。 她不好意思要,王忆强行塞进她兜里:“不值钱的东西,还没有紫云英值钱呢。” 凤丫说道:“王老师你净瞎说,这一块糖就值一大捆的紫云英了。” 等到她离开,王忆看看没人赶紧开时空门去取了一袋子挂面回来。 这是他在市场面铺买的,自家轧的挂面,统一用塑料袋装着,没有标识也不值钱,才卖两块五一斤。 王忆用铁锅下面条,用防风炉小锅炒菜。 野葱炒鸡蛋是一道菜,猪油炒紫云英又是一道菜。 两道菜都是超出王忆预料的美味。 炒鸡蛋用的蛋是好东西。 岛上人家不可能有鸡饲料,都是让鸡自己出去找吃的。 它们找草籽、找虫子、海边找小鱼虾,下的鸡蛋少,但个个是精华,蛋黄发红,下锅那香味简直了。 大迷糊挑着海草狂奔回来,海草在他身前来回晃悠,跟在跳海草舞似的! 猪油炒紫云英也是好菜。 凤丫送来的都是嫩头,加猪油清炒不用放别的,放点鸡精再撒上盐,放入盘里油绿绿、油乎乎,香气不足而清新滋味儿有余。 当真是春天的美食! 王忆正在回味感叹,大迷糊那里已经开始一扫光了。 见此他着急叫道:“别啊,你慢点吃,就这么点炒紫云英。” “那我吃山葱炒鸡蛋,我其实不爱吃菜。”大迷糊转了筷子。 王忆面如土色:“你能不能用拌饭酱啊?不是,这山葱炒鸡蛋也少。” “我吃山葱,我不爱吃鸡蛋。” “那你为什么老是往碗里扒拉鸡蛋?” “山葱太小了,鸡蛋块大,一下子就拨拉到鸡蛋了……” “滚蛋!” 27.糖块式教育 下午一点半,社员上工,小崽们又被送来了。 这次他们干净许多。 当然这是王忆的功劳,上午他领着孩子们学洗手学洗脸,可是把手脸给搓干净了。 但他们头发还乱蓬蓬。 王忆手痒了,想给他们理个发…… 这事跟洗手洗脸不一样,他不能自己做主,得去征询一下人家家长意见。 不等他出门去找人,他往外一看,看见几个小崽扒拉在教室门外往里看,露出一张张粘着土、粘着草的小脸。 一看就是刚去草窝子里打过滚。 看着他们瞪大的眼睛、渴盼的表情,王忆依稀看到了求知若渴这成语。 这些孩子家里不舍得花钱把他们送育红班,大点的不用管自己玩,小点的就让爷爷奶奶看着。 但他们显然还是喜欢学校,纷纷来到学校,却碍于家里人的叮嘱不能进入教室门。 这一幕让王忆倍感心酸。 于是他招招手说道:“你们愿意来上课就进来,不用花钱,老师可以一起给你们上课。” 小崽们见自己被发现,彼此看了看突然转身跑了。 也不说话。 这样王忆越发心酸。 他追出去看,看到更多的孩童在大队委办公室前面的上山路口上,都在瞪大眼睛看学校。 见此他走过去招手:“都来上课吧,回去就跟爸妈说一声,王老师这里不要学费,愿意来上学的就来。” 有小崽听到这话跑了过来,其他的有样学样跟进教室。 王忆看着一个个的小脏孩,说道:“今天下午咱们继续上卫生课,从洗手洗脸开始,以后小盆友们要做讲卫生的小孩!” “那啥时候吃糖?”有人愣愣的问道。 其他孩子跟着嚷嚷: “我要吃糖。” “王老师,糖呢?”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王忆倒吸一口凉气:“我靠——靠门,你们想来上学不是想来跟王老师做游戏,是想吃糖?” 一个叫王真孝的大孩子说道:“大鹏皮鞋他们说,来上学给好几个糖。” 皮鞋站起来掏出一张糖纸炫耀:“可好吃了,我妈用菜刀劈开,我奶吃、我爷吃,都说可好吃了。” 其他孩子馋的流口水。 这是真流口水了,吸溜的、往袖子上抹的,把王忆看的一愣一愣。 他受伤了。 他以为孩子们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望才来学校,原来是出于对糖块的渴望…… 不过有了糖块带孩子倒是简单了。 一人两块糖就糊弄了一个下午。 这个下午又给老母狗洗了一次澡,连洗两次澡后王忆觉得它可能不老,只是以前又瘦又脏毛又长所以显老。 下工钟响起,小崽们蜂拥而去。 一个个腮帮子鼓鼓的,这是含着糖块。 王忆双手往后掐在后腰上,扶着腰站在门口。 真累啊,有糖块的糊弄要带好人类小崽也是累! 结果走在后头的花鞋忽然说:“王老师,你肚子里有个崽崽!” 王忆愕然道:“什么意思?” 花鞋指着他双手掐后腰的位置说道:“就是这样站着呀,我娘怀我弟就是这么站着,我婶怀我弟也是这样,队里的婶子老嫂都是这样,然后大家都说这是肚子里有崽了。” 王忆哭笑不得,他给花鞋解释男人肚子里不会有崽这回事,但解释了一通花鞋还是迷茫。 挑着海草回来的大迷糊在门口歇息,他听了一会突然说:“王老师你把手放下来不就行了?说那么多干啥!” 王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王东喜锁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看见王忆他笑道:“王老师,今晚做什么好饭呢?”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道:“哪有什么好饭,就是从沪都带回来点粮食。” 王东喜说道:“你这是谦虚了,你的生活水平队里都知道了,不过你可收着点,支书前两天念叨你的事来着,说你有大吃大喝的原则性问题。” 王忆被这话给冲懵了。 我大吃大喝来着?我连零食都没吃过,就是一日三餐普普通通的吃,这算什么大吃大喝? 王东喜没纠结这话题,他看了看学校操场晒的海草,说道:“大迷糊给你出力了,这海草不少,再晒上两天去去水,到时候我喊两个人给你把屋顶找找,也把门窗漏子补补。” 王忆说道:“行,东喜哥你帮我找找人,工钱啥的我想想办法。” “要什么工钱?”王东喜摇摇头,“在咱队上找人,你到时候管两顿饭就行,要是没有酒我给你去队上支两瓶,你后面教师开支了去抹了就行。” 王忆说道:“这行,酒和菜肴没问题,我这边都能弄上,大不了过两天我再去我同学那边一趟,或者去乡里给我首都的同学打个电话,让他们给我邮寄点东西。” 王东喜听到这话很羡慕。 在大城市里有关系的说话就是硬气。 王忆准备回去做晚饭,狗子摇晃着尾巴小步跑跟在他身后。 他拉开门,一队老鼠突兀的出现! 这是好几个老鼠结队,大老鼠在前面、小老鼠在后面,大老鼠带着小老鼠出洞了! 大老鼠是一个,小老鼠至少五个,它们排成队,后面的咬着前面一个的尾巴,就这样排成了一队! 王忆开门看到这一幕吓一跳,急忙回头喊狗:“老、就是你,赶紧过来抓老鼠!” 大迷糊以为喊自己,三两步跑了过去。 他打眼一看问道:“老鼠在哪里?” 王忆指着被自己声音所惊吓而顺着墙角狂奔的那队老鼠叫道:“不是吧不是吧?这么多老鼠你看不见?” 这些老鼠太过分了,竟然玩他最喜欢的开火车! 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抖阴里开火车的妹子们? 结果大迷糊无辜的说道:“那不是老鼠,叫鼩鼱,支书说这个不能打。” “你看它们嘴巴又长又尖,它们不是老鼠,不偷粮食不咬人,支书说它们吃害虫,是老百姓的好朋友。” 王忆愣了愣。 鼩鼱?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可怎么那么像老鼠? 此时鼩鼱们已经开着火车跑了,钻进他床下藏了起来。 王忆只好先做饭。 他上次又带出来一些大米,便让大迷糊淘洗了一起进锅里焖上,结果大迷糊淘洗的时候他看到了盆子里有大虾有螃蟹还有一些吐沙子的蛤蜊。 大迷糊说道:“我捞海草捞上来的,王老师爱吃,给你吃。” 王忆看到蛤蜊里面好些是文蛤。 这东西很漂亮,背缘呈三角形,圆滚滚、肥嘟嘟,贝壳很滑溜,号称天下第一鲜。 于是他改了主意,今晚炖海鲜粥! 这饭简单,炖上大米粥,差不多了把洗好切碎的螃蟹、大虾、吐好沙子的蛤蜊带壳子扔进去。 另外得加上姜丝,这必须得有姜丝搭配,否则味道就要差一些。 接下来小火焖煮。 他进屋看书,大胆端着个碗来了:“王老师在家?” “在呢。”王忆迎出来,“大胆队长来了?” 大胆递给他海碗:“今天去扎参挖到了鲍鱼,给你送来一些补补身子。” 王忆一惊:“补、补补身子?” “我听我闺女说你老是捂着腰,所以猜你是肾虚了。”大胆笑道。 王忆当场石化。 这他么不是活生生的造谣吗? 看着他急眼的样子,大胆给他胸前轻轻来了一锤:“逗乐子呢,我估计你是练功夫伤着腰了,鲍鱼润内,所以给你送过来。” 王忆愕然道:“练功夫?怎么又传我会功夫了?” “那不是?那你真是肾虚?”大胆问。 王忆说道:“不不不,确实是练功伤着腰了,来,咱别说这个了,今晚留下吃饭,一起凑活一顿。” 大胆揭开锅盖看了一眼,说道:“大米海鲜粥,这可不是凑活,我不留了,家里也做好饭……” “留下吧,大胆队长,我家里有酒有肉,可惜没有辣椒,要不然弄个辣炒小鲍鱼、辣炒蛤蜊。”王忆挽留他。 一听有酒有肉大胆来劲了:“那我家里有辣椒,不过都是干的,这时节没下来鲜的。” 王忆笑道:“就是要干的。” 大胆立马哼哧哼哧跑了。 王忆又在锅里放了个篦子,撕开一包腊肠放进去蒸,开了两盒午餐肉罐头。 罐头盒子他小心的藏了起来。 上面有生产日期。 大迷糊高兴了:“今晚吃席。” 大胆带着一个小袋回来,是个方便面袋子,上面画着个鸡下蛋,写着‘鸡蛋方便面’,国营沪都益民食品四厂生产。 见王忆好奇的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大胆解释道:“孩子他大姑从沪都带来的,说城里小孩早上就吃这个,真好。” 王忆摇头道:“方便面当早餐不好。” 袋子里是红彤彤的干辣椒。 正好中午还剩下的野葱,王忆切了用防风炉小锅加上油放葱花和辣椒进去翻了翻。 他正准备给鲍鱼抠肉,大胆赶紧拦住他:“别、别抠出来,你放锅里直接炒。” 王忆开炒,又往里点了酱油加了点蚝油,不多会便有香辣的味道往外冒。 炒了小鲍鱼他又辣炒了个蛤蜊,装盘后他让大迷糊和大胆装海鲜粥,自己进屋把带出来的牛栏山二锅头拿出来。 二锅头上的包装纸被他用水一泡搓掉了。 28.快看西洋景 大胆回头一看高兴了:“嘿,瓶装酒?我草,我就在民兵训练结业会上喝过。” 王忆有点惭愧。 其实这牛栏山是他准备用来当料酒的。 大胆和大迷糊一人一钵子的海鲜粥,王忆招呼他们坐下喝酒。 他自己一小杯,给大胆一大杯。 大胆不好意思了:“王老师,咱对着喝就行,我不馋酒,嘿嘿,不馋酒。” 王忆苦笑道:“我酒量不行,陪你凑个热闹而已,这酒都给你,你喝不了就带回去。” 大胆更不好意思。 王忆解释道:“这酒在首都多着呢,你听我的就行了。” 大胆说道:“二锅头嘛,听说过,这可是名酒,70年西哈努克亲王来做客,国宴上用的就是这个!” 王忆说道:“不是吧?国宴不得用茅台?” 大胆摇摇头:“这事我知道,茅台是什么?咱都没听说过,就是用二锅头,这个多有名。” 他抿了一口咂咂嘴:“好酒,这酒醇啊!” 王忆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跟着也抿了一口。 还是那么辣! 辣炒小鲍鱼也很辣,不过鲍鱼劲道且入味,滋味很不错,口感挺好。 大胆学着他的样子先咂鲍鱼壳上的汁,然后说道:“这鲍鱼还能这么做?好味道。” 王忆诧异:“咱这里鲍鱼不辣炒吗?那你刚才跟我说不用去壳?” 大胆指向大迷糊:“你要是去了壳子,就他那下筷子的速度,还能有咱吃的?” 大迷糊的脸几乎埋进了碗里,用手托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钵子‘呲溜呲溜’的喝着粥。 他有个本事,不用看菜也能用筷子夹准。 所以他一边举着钵子喝粥一边夹菜往嘴里塞。 王忆一拍脑袋:“还有腊肠。” 他去端进来,一袋腊肠一斤十二根,正好一人四根。 王忆吃不了这么多,就各给了大迷糊和大胆又分了一根。 大胆咬了口腊肠使劲点头:“就是这个味,前几年支书的广粤老战友来看他也带了这个肠,有酒糟味,我记着呢,真香啊!” 五根肠他只吃了一根,其他四根被他用海草绑起来说是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 见此王忆又把自己手里剩下一根没咬过的递给他:“你吃你吃,我饭量小,而且这东西大学时候天天吃,吃腻歪了。” 大胆听到这话羡慕的流下了口水:“大学生活真好啊。” 一杯酒他喝了近一个小时,不是酒量不行,是没舍得大口喝。 他是个实诚人,便坦然的笑道:“这酒太好了,不舍得喝,我带回去等来了民兵连的战友再喝。” 王忆拧开瓶盖给他强行倒上:“你放心的喝,过两天我去沪都我同学那里拿东西,再给你捎两瓶回来。” 大胆习惯性的捏了捏裤兜问道:“多少钱一瓶?王老师,这可不能让你花钱。而且我也没有酒票,还是算了吧!” 王忆说道:“你跟我客气个鸡儿,以后我在咱队里少不了你照应,再说上次不是你帮忙,刘大虎指不定怎么弄我呢。” 大胆一拍结实的胸膛,说道:“你是咱王家的社员,我们民兵必须保护好你,刘大虎算他命好,你给他求情,要不然我真敢崩了他!” 王忆咋舌。 两杯酒下肚,大胆脸色红润起来:“王老师我跟你说,你是咱王家的教员、以前叫先生,嗯,先生,教员,我跟你说,谁敢碰你我他吗领同志们祖坟都给他刨了……” “我家俩娃上育红班,后面上三年级的老大也要来,老大很皮,你揍,你放心的揍!明天我给你收拾一根教鞭,谁不听话你就揍谁……”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摸摸头说道:“王老师你看笑话了,我是粗人,跟你文化人不一样,喝点猫尿就没数了,喝点酒就爱吹牛。” 王忆说道:“确实不一样,我们文化人不喝酒也爱吹牛。” 大胆顿时哈哈大笑,抓着他胳膊说道:“王老师你真有意思,以前来的那些教员都是什么鸟玩意儿,看不起咱渔家的、就想着占公家便宜的、爱钻老婆门子的,跟你不能比。” 王忆说道:“我是咱王家的子孙,是国家培养的大学生,他们能比得了?” “对对。”大胆笑声豪迈。 照例是饭扫光。 大胆喝了两杯酒后无论如何不喝了,将酒瓶子装入衣兜,最后拎着四根腊肠高高兴兴回去了。 王忆让大迷糊刷锅刷碗,他把狗子带进屋又给它冲了一盆子奶,同时用临期面粉加水活了一下,不用蒸,卷到木棒上放火上烤一烤。 这样香喷喷、硬邦邦,对狗来说比馒头好吃。 狗子对他简直亲热的没边了。 王忆琢磨着得给这狗起个名字,叫什么呢? 就叫老黄! 得符合时代特色。 前一天王东喜说要尽快修补房屋的时候,王忆没重视这话,很快他就吃亏了。 当天晚上寒流突至! 大半夜的忽然吹起了寒风,北风尖啸着透过后窗缝子往里钻。 睡袋保暖,他本来开了一圈的拉链,就当是褥子铺着、被子盖着。 这样半夜他被冻醒了,哆哆嗦嗦的赶紧拉上拉链。 而大迷糊还在打呼噜…… 还是王忆看不下去,让老黄跟他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后面他正要入睡,老黄爬起来叫。 秀芳抱了一床被给他送了过来:“谁也没想着今晚会来冷风,你哥怕你冻着染风寒,让我给你送一床被子。” 王忆心里热乎。 这是什么样的乡情?别说以前他没体会过,甚至都没有听过! 亲哥亲嫂子又能做到这点吗? 不过他只能心里领了这份情谊,被子他用不上,睡袋闭合后很暖和,于是他给了大迷糊。 大迷糊拉着被子盖着头。 依稀有哽咽声传出来…… 大早上的王忆呼了口气,有一股白雾冒出来。 气温估计一夜回到零度了! 他把刚换下没两天的厚牛仔服又换上了,这才能出的了被窝。 大迷糊照例早起去海边忙活了。 他只好小跑着发热取暖。 王东喜看到后大声说道:“王老师在跑步?我早就听说练功夫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原来就是这样练啊。” 王忆想解释,但王东喜已经进办公室了。 后面大迷糊回来了,胳膊里夹着木板和纸壳。 王忆问道:“你没去海边?” 大迷糊说道:“回去拆了板子,王老师,把后窗封上,封上就不冷了。” 王忆瞅了瞅脏兮兮的木板和残破的纸壳,问道:“队里没有塑料膜吗?塑料膜透明,贴上又保暖又透光。” 大迷糊摇摇头。 他又满怀希望的问:“早上吃什么?” 王忆说道:“下面条吧,对了,你会不会揉面蒸馒头。” 大迷糊说道:“会,我早跟婶子学会了,以前蒸过,但婶子他们说我吃的多,不让我蒸了。” 这番话字不少,但王忆愣是没理解他意思。 不过只要大迷糊只要会蒸馒头即可,他将一袋面粉推出来,说道:“今天冷,你别去捞海草了,你用锅子蒸馒头吧。” 大迷糊凑上去看了看,抬起头来很惊喜:“白面,都是精白面,真白啊,特等粉,这是特等粉!” 王忆上午继续跟小崽们斗智斗勇。 王向红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男一女三个人。 这事是儿童团团长王新钊跑来跟他说的:“王老师快去看西洋景,有个女鬼来咱这里了。” 听到这话王忆一愣:“女鬼?什么意思?” 王新钊挤眉弄眼的说:“是一个外来的女人,她翘着脚跟走路,嘴巴通红刚吃了孩子血——这不是鬼是什么?我爷爷说鬼就翘着脚跟走路。” 小崽们听说有西洋景可以看,拔腿就跑。 王忆气的跳脚。 下午上纪律课! 这下子他不去看热闹也不行了,他得去抓小兔崽子们。 他一出门看到王东喜在山路口探着脖子往下张望。 两人打了个照面,王东喜指了指下面笑道:“去看热闹?那我去库里给你支一盒过滤嘴烟捎过去,咱队里来大人物了。” 王忆说道:“烟?那不用去库里支了,我拿一盒吧。” 他背包里还有好几包华子呢。 看热闹的都围在王向红家门口,王忆下去一看都是不上工的老头老太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是徐社长?怎么穿上皮鞋了?皮鞋是资本家穿的。” “他身边那娘们怎么回事?嘴唇那么红,吃孩子血了?” “那个男同志脖子上挂了个什么?刚才我看着他瞄准我来,我以为那是枪,要打我!” 王忆过去往门里一看,是个穿着西装、皮鞋的大脑门男人和一对青年男女。 其中男青年穿一身蓝色涤卡中山装,文质彬彬,胸口衣兜斜插着一支钢笔,脖子上挂着个黑色老式相机。 女青年穿双排扣列宁装,嘴上抹了口红、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 王向红正好出来,他先让老人们散开,又对王忆说道:“王老师你进来,给你介绍几个人。” 他又对王新钊说:“儿童团的任务完成了?在这里探头探脑干什么?快去跟文书说一声,让他从库里提点鲜货,他在县里供销总社的徐伯来了。” 29.供销公司来领导 王忆跟着他进门。 屋子里的青年男女一起扭头看他。 特别是男青年,死死的盯着他身上看。 那眼光相当不对劲…… 很垂涎的样子! 这不是王忆给自己加戏,他肯定没看错男青年的眼光,因为他就经常这么看大长腿的姑娘! 当然他都是偷偷看,这男青年是光明正大的死死盯着他看! 他正警惕,王向红忽然也回头盯着他看:“王老师,咱们党员要注意衣着仪表,你看你穿了一件什么衣裳?奇装异服!” “这不是咱农民该穿的,你吃了饭回去换件正常衣裳。” 王忆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服。 自己不是穿过两次了吗?怎么今天突然被批评了? 这时候西装男子笑了起来:“行了老王,你还玩上指桑骂槐的把戏了?你看不上我的西装皮鞋你就说,拉人家小同志下水做什么?” 王向红板着脸说道:“我跟你说少了?我看你要犯享乐主义的错误!” 他又对王忆点点头:“这是咱县里供销总社的徐社长。” 这时候旁边的青年说道:“王支书,今年初政府主持着给我们改革了,我们现在不叫供销总社,叫县渔农业供销公司,徐社长现在是经理。” 王向红说道:“经理?那怎么不是老板?” 青年要解释,徐经理笑着摆摆手。 他站起来主动对王忆伸出手:“你是王老师?我可是听你们王支书念叨一晚上了,首都回来的大学生呀,但你怎么不按照分配进国家单位?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这样的人才回村里多可惜!” 王忆低调的伸出双手,笑道:“徐经理您好,我是主动要求回家乡来当教师的,因为我认为我的家乡比一些单位更需要我。” “而且我的大学导师曾经对我们说,我们上大学念书不是为了离开贫困的家乡,而是为了带领家乡离开贫困!” 掌声响起来! 徐经理带头鼓掌,本来因为听了村里人评头论足的话而不悦的青年男女也面露钦佩之色跟着鼓掌。 掌声落下,徐经理却有话要说:“王老师的高风亮节让人佩服,可还是那句话,好钢用在刀刃上,咱们祖国现在改革开放了,人才缺口极大,你应当去给国家效力。” 王忆客气的说道:“国家需要的人才是多种多样的,您在供销公司当干部、支书给社员当领导、我回家乡当教师,我们都在给国家效力,我们都有着光明的前途。” “而且如您所说,国家如今人才缺口极大,这绝不是一个我所能解决的问题,它需要的是千千万万的人才。” “那千千万万的人才从哪里来?我认为学校可以提供很大一部分,所以我要回到学校,去把家乡的孩子培养成国家需要的人才。” “我一个大学生对国家帮助能有多少?我天涯岛若是一代代的走出大学生,这才能对国家有所帮助!” 王向红激动的点头。 说得好。 你娘的,文化人就是嘴皮子溜,说的太好了! 徐经理对王忆露出赞赏之色,也是连连点头。 王忆很低调。 从22年的角度来看,他刚才说的都是场面话,假大空。 但他还真不是。 他待在天涯岛上当老师,是真想在这个时空好好搞一下家乡的教育,进而帮助家乡好好发展。 徐经理一双眼睛多毒辣,他能看出王忆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他指着王忆对王向红说:“老王,你们王家的后生里出来了了不得的人才!” 王向红说道:“以后会出更多!” 徐经理无声的笑了笑。 不置可否。 王向红不高兴了:“你不信?你看不起我们队?” 徐经理说道:“老王,咱俩都是老海武,我记得很清楚,咱俩都是42年秋加入的海上武工队,那年你十六、我十四。” “接着咱一起转入主力部队、一起渡江,后来60年你先复员回你队上,66年我转业来了地方上,最终我被关入牛棚里,那时候是你安排王家人隔三差五给我送吃的帮我活了命。” 说到这里他动情了,眼圈发红:“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围海造田的时候劳累过度染了风寒连喘气都难。” “而马为革当时领着人看我看的紧,你无法靠近我,于是你让当时还是孩子的东喜麻痹了马为革等人,偷偷给我送煮烂糊的大虾鱼肉补身子,知道我咳嗽给我送油煎鸡蛋止咳!” 听着他的话,旁边的两个青年为之动容。 徐经理继续说道:“完全可以说,你和王家救过我的命,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能看不起你们队里?你说这样的话,有没有觉得会伤了我?” 王向红激动的说道:“这些你都记得,好,那我刚才那么说我不对,可是你刚才的态度确实是看不起我们队,这休想瞒了我!” 徐经理说道:“我那不是看不起你们,是觉得你们队里太落后了!现在全县都在分家分船、寻求进步,就你们岛上扯后腿!” “我每年都来你们队,可是这一年年的,你们队里有啥变化?” “你们队里多少年没起过新房子了?你们队里几年没有添新船了?” “前年我给你联系县里的信贷员、并且答应帮你们担保,想让你们队里有钱买船搞发展。” “结果呢?结果信贷员都到你们眼前了,你们把人家赶走了,人家去了你们隔壁水花岛,水花岛一口气贷了两万元!” “这两万元是我给你们争取下来的资金啊!” 他越说越生气,说到这里气的说不出话了。 王向红借着空子说道:“水花岛贷了钱的事我知道,他们分家以后各人顾各人,有钱的买大船好机器,一天能捞摇橹一个月的鱼,赚的越来越多。” “穷的呢?穷的只能借钱借债,有钱的一点不帮衬,他们往外放债还放高利贷,把同宗同族往死里逼。” 徐经理说道:“你别光看看人家坏处,看看人家好处,水花岛贷款两年,你看看今年他们岛上变了啥样?” “起房子的有五户、娶上媳妇的有八户,去年加了两艘船今年又加了两艘船,全是柴油船!” “你们队里呢?一艘柴油船都没有,现在经济大发展,油料紧张,平价油根本买不上,只能买溢价油。” “我特意向县委打报告给你们特批留了一千升的油,结果给你送来你都不要!” “不要,”王向红坚定的说道,“柴油味儿太大,机器容易漏油,老龙湾里飘着一层的油,把海参崽子都熏死了、海参祖宗熏跑了!” 徐经理说道:“这是愚昧!” 王向红说:“这是事实,领袖都说了,要实事求是!” 王忆心里一动。 一千升的柴油? 这是好东西啊! 他正要给王向红使眼色,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 王东喜、刘红梅、大胆等等,队里的几个干部都来了。 他们进来后先问候徐经理,然后纷纷表态:“支书,你跟徐叔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我们认为有些事……” “你们怎么来了?”王向红打断他们的话,严厉的盯着看。 王东喜下意识看向徐经理,投以求助的目光。 见此王向红脸色阴沉下来,他眯着眼想了想,说道:“噢,我明白了,难怪老徐从昨天见了我就给我放炮,原来是你们找他给我上眼药?” “你们自己说不过我,想找他来给你们撑腰把咱家产给分了?” 明白这点他大为愤怒,黑黄脸膛变成了黑紫色。 他咬牙切齿的对几个人说:“你们几个没有良心,水花岛啥样子老徐不知道你们不知道?” “刘大彪给刘老尾巴放贷的事你不知道?刘老尾巴养淡菜结果淡菜让人偷了,最后还不上钱被逼的用淡菜绳子上吊了!” 说到这里他气的都哆嗦了,指着箱柜上的白瓷雕说道:“你们说刘大彪干的事跟刘文彩有什么两样?倒是都姓刘,估计头顶上是一个祖宗!” 王东喜一行人噤若寒蝉。 王忆连连摇头。 一群战五渣! 王向红一发火你们就投降,你们是在法兰西出生的啊? 反而是徐经理还在战斗。 不过他也没了方寸,看着白瓷雕他就说道:“唉,我当初就不该把这套忆苦思甜瓷送给你!” “我还不爱要呢!”王向红吼道,“你拿回去吧,你不拿回去我把它们全砸了!” 他说着作势要往上冲。 这能行?王忆着急了,这可是二十万啊! 别砸,你不要我要! 他搂住王向红急声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大胆迈开大长腿三两步上去拉住人,大声喊道:“大家伙别咧咧,咱先听王老师咧咧,不是,听王老师高、高谈大论!” 王向红停下,呼哧呼哧喘粗气。 王忆先低声劝解他,大胆也从中说和。 他掏出烟袋用撕开的报纸卷了一支烟炮仗递给王向红,王向红没好气的推开。 见此他讪笑一声又递给徐经理。 徐经理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青年赶紧掏出一包白头利群:“来抽这个吧,我们经理抽不了你那个。” 大胆看着手里的烟炮仗尴尬了。 王向红上去把他手里烟炮仗接走叼进嘴里。 青年又将白头利群伸向大胆:“同志你抽一支?” 王忆不知道这人是单纯是低情商还是瞧不起人,反正他把大胆的面子给落下了,这样自己得给大胆兜回来。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华子往外一弹,说道:“还是抽我的吧,我们这个队长气管不好,只能抽自己的土烟或者这个,他抽别的咳嗽。” 香烟递出去。 青年接手一看大吃一惊:“华子?” 徐经理也接过一支,赞叹道:“不愧是首都来的同志,身上就是有好东西。” 青年赶紧把自己的利群收起来。 白头利群一盒两角八分,哪能跟人家的华子比! 华子名声在翁洲地区很响亮,不光因为它号称国烟,还因为这烟的诞生地沪都就在旁边,两地隔得很近,名气很早就传过来了。 看着青年讪笑,大胆嘿嘿的笑了。 他擦擦手说道:“王老师你给我也上一根华子。” 王向红瞪了他一眼,他装没看见,死乞白赖的混了一根。 这可是华子啊,干部烟、外宾烟! 十万字了,习惯性聊聊本书哈 开门见山,感谢每一位读者,感谢大家伙的支持,感谢每一位收藏、投推荐票、投月票乃至打赏的读者朋友,提前感谢日后订阅的读者朋友。 然后先说明一个重要问题——有读者朋友对本书剧情可能很是失望,怎么故事推进这么慢?怎么没有什么故事性?怎么主角一点不奋斗?怎么主角还没有赚大钱? 本书虽然是年代文,但不是年代奋斗文,弹壳要写的不是主角怎么奋斗、怎么发家致富、怎么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本质上这是一本种田文! 而且还是偏向于传统的种田文,弹壳准备写的就是家长里短的东西,写的就是渔家的一些生活和风俗,写的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年代。 双穿倒爷的金手指,其实是为了制造一定的爽感以及让主角活的舒舒服服,这点在简介上也点明了,在这里弹壳再给强调一下,免得一些喜欢看年代奋斗文的读者越看越感觉不对劲,省得浪费他们的时间。 这本书写出来的目的,其实是弹壳给自己的一点点交代,可能这样说就装逼了,但这确实是出自本心,弹壳正在奔四,越来越感觉到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精力等各方面的下滑,经常会因此而陷入沮丧和回忆中,这本书有点针对这方面进行创作,针对回忆的去写。 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就是希望写的尽量轻松一些,或许没有那么多故事,但就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能让一些朋友在家庭啊工作啊生活啊学业啊各方面的压力之下,看了能轻松一些,如果能得到你们看书时候一些下意识的微笑,那就更让弹壳满足了。 归根结底,这本书是一本小众文,弹壳尽全力去写的有趣一些,让大家伙看的能更开心一些。 最后谈一下一些剧情,有些读者比较心急,希望主角一次性将便利的生活物资都带到82年,可是这不是正确的展开方式,这本书写的就是主角在82年的一些探索,他是一步步去习惯那个年代,在那个年代寻找到自己的爱情、亲情、友情等等。 还有些读者说了,主角为什么不在22年买现金带回82年呢?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不能写,可以将钞票当作收藏品带出带入,但不能让它们有原始金融属性,因为那属于捣鼓假币,这是404的。 另外跟大家说一下,这本书已经修改不下五次了,甚至第一章上传的时候就被审核驳回了,编辑跟着受累了,几乎隔着两三天就给发一个修改提示…… 总之,这本书弹壳真的不求什么成绩,只希望能写的顺畅一些,写的长一些,最好写个五百万八百万的哈哈哈哈当然这是奢望了…… 30.二十万,到手 刺鼻的烟雾萦绕起来。 王忆问徐经理:“东喜文书他们的心思我明白,那您也赞成我们队里分船到户?” 徐经理点点头:“这是进步。” 王忆郑重的说道:“确实是进步,因为太多的集体养了懒人、闲人。” 徐经理面色一喜,王东喜等人更喜。 王忆却接着说道:“领袖说过,我们要辩证的看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实事求是。” “那大家有没有辩证的看过分船到户政策、分析过咱这个队呢?” “分船到户是为了不养懒人,可是我来咱们队里时间虽然短,却发现咱们队里没有懒人,都是好人、好社员、好同志。” “这是我们跟水花岛不一样的地方,水花岛要分家很正常,他们懒人多,一懒带百懒,没人愿意先进,先进户就是在养大落后!” “我们队里本来没有懒人、没有大落后,那这样分船与不分船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胆摩挲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说道:“王老师说的有道理,咱要不——呱唧呱唧?” 徐经理耐心的说道:“可是水花岛经过改制发展起来了。” 王忆说道:“我们岛上的贫穷与落后跟是否改制无关,跟生产机械的现代化、生产技术的科技化不足有关。” 他把王向红拉去院子,低声道:“支书,这一千升柴油得要!” 王向红很给他面子,无奈道:“王老师,这得花钱!县里头为啥一个劲给咱柴油?是想让咱买柴油船,柴油是小头,柴油船是大头!” 王忆说道:“不,支书,县里没给咱限定柴油的使用方向,咱可以不必用在柴油船上,可以用在发电上!” “支书,队里把柴油买下,我看看能不能找我东北的同学给咱支援一台柴油发电机,这样岛上就可以通电了!” “咱天涯岛就成了外岛第一个有电力的岛了!” 王向红听到这话直接惊呆。 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反问:“柴油发电机?咱天涯岛上能通电?通电?通电啊!” 王忆郑重的点头:“对,我能搞到柴油发电机,咱岛上到时候就能通电了,用上电灯,这样家家户户到了晚上再不用摸黑吃饭!” 王向红用粗粝的大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满脸激动:“这事可不敢开玩笑,可不能戏弄你叔,你能搞到柴油发电机?这怎么搞?这得什么样的工业券?” 说着他又沮丧起来:“你能搞到买柴油发电机的路子,咱也没有钱,那玩意儿得多少钱?不得上万块?” “上万块啊!”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队里忙活一个渔汛,按照工分把钱给社员们一结算,最终连一千块也落不下。 而这需要上万块! 王忆说道:“不用花钱,那是他们单位新研制的机器,使用了最新的智能控制技术、更改了内部线路接法,更换了与国际接轨外国公司提供的变电器,他们汽缸也进行了技术改制和材料改制,油路管道进行了新设计,属于最新的试验品准备销售向外国给咱国家赚外汇。” “根据外国销售市场的规定这种机器要销售需要实用数据进行支持,而实用数据的记录需要专业门槛,所以他们单位便出了政策,寻找能够给他们提供数据记录的实验场所……” “总之只要咱有柴油,那我接收一台,到时候我负责这台机器,给他提供数据!” 王向红茫然了:“啥、啥啥?啥技术?啥数据?” 王忆暗道我哪里知道啥技术啥数据,刚才那一溜话是我瞎鸡儿扯出来的,你让我再说一遍我都说不出来了。 他也没打算再说一遍,直接说道:“支书,我说的详细了你听不懂,那我说简单点吧,就是他们机器要卖向国外,但因为是新机器,人家需要他们提供一些数据保证机器安全才允许他们出售。” “这样我同学的单位就跟其他单位进行合作,他们可以提供机器,其他单位反馈机器使用数据,这样你明白了吗?” 王向红点头道:“明白了,我们在部队的时候换新枪,后勤会选几支连队率先换枪,然后这些连队要把用枪感受和优缺点总结出来……”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王忆连连点头。 王向红激动的问道:“那你同学这个事靠谱?你确定他们能给咱一台发电机?给咱以后,你能给人家总结出优缺点?” “差不多。”王忆应承了一下,“我试试,一般没问题” 王向红高兴了,高兴的嘴唇都哆嗦:“我、我都,这真的啊?行!那行啊!要是咱有发电机——行,王老师,你给咱队里立大功了!” “那柴油咱必须得买下,必须买下!” 他说着又懊恼起来:“嗨呀,我这个老顽固,早知道你能弄来柴油机,以前老徐给咱队上分柴油我都要下多好?” 王忆说道:“这件事我来跟徐经理沟通吧,发电机的来路咱俩知道就行,别往外宣传,我怕水花岛他们知道了消息也去找我同学单位申请,到时候他们申请不下来,难免会造谣生事。” 王向红斩钉截铁说道:“对,这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发电机的消息是咱岛上绝密,一级绝密!” 他兴冲冲回去,满脸的笑容:“坐下、都坐下喝水,站着干什么?要开批斗大会?” 一行人惊愕的看向他。 又惊愕的看向王忆。 刘红梅忍不住的问:“王老师你使了什么神仙招,让支书一下子高兴了?” 王向红瞪眼:“咋了,我高兴还不好?你想让我发火?” 王忆把徐经理和王东喜叫出去。 他问道:“东喜哥,徐经理是你搬来的救兵吧?昨天在办公室你说‘有些人的话支书会听’,就是说徐经理吧?” 王东喜羞眉臊眼,耻于回答。 徐经理坦然道:“是喜子给我发了一封密信。” 王忆摇摇头:“这是昏招,徐经理,我们支书的脾气你不了解?他是一头犟驴,你得顺着毛捋才行。” 徐经理也摇摇头:“我看他是当一把手当惯了,有大家长的作风了!” 王忆笑道:“这话严重了,不至于,支书今天是下不来台了,你们背着他里应外合的,这不是把他架火上烤吗?” “具体分船到户的政策,这个迟早执行,但不能着急,不能说要分家呼啦一下就分家了。” “你们看,岛上船有好有孬、渔网有新有旧,好船给谁新网给谁?这闹不好要让社员们起矛盾甚至反目成仇!” “所以这件事要慢慢来、按部就班的来,起码先让社员们走出去,习惯能独当一面了,这样再分家,让大家自己去负责自己的一切,对不对?” 王东喜说道:“对,有道理。” 王忆说道:“支书这边也妥协了,徐经理,我们先买下一千升的柴油,再攒点钱或者贷点款买上一台油船,逐渐的去进步!” “一口吃不成胖子。”徐经理郑重的说道。 王忆说道:“对!” 王东喜难以置信的问道:“先买下柴油?这你能做主?” 王忆说道:“支书能做主,这是支书的意思。” 徐经理也诧异了,他大声问道:“老王,那一千升柴油你要了?” 王向红洪亮的嗓音传出来:“要了,不光要这一千升,你以后有了给我们送,我们村里户多,一千升还不够呢!” 对徐经理来说,王向红这确实算进步了。 他高兴的走回去说道:“嗨呀,王老师真不愧是大学生,他真能使神仙招,竟然让你这个老顽固接受了先进理念。” “世界是发展的、进步是正确的,你不能再用老思想、老眼光去看待一切,不能再老是守着这套忆苦思甜瓷……” 看他指着白瓷雕老话重提,王向红又上火了:“那我砸了它们!” 刘红梅赶紧起身说道:“徐叔你瞅瞅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王忆却面露喜色。 徐叔你真行啊,给我打了一手好助攻! 他沉着的说道:“支书先别生气,你是误会徐叔意思了,徐叔意思是你别老是自己守着这套瓷雕,你得把它们拿出去。” “这样,支书你把它们送我们学校吧?咱学校啥教学工具也没有,寒酸呀!” 王向红一听这话撇撇嘴:“行,你待会就拿学校去,这东西搁这里碍先进分子的眼了!” 王忆立马去收拾。 二十万啊二十万! 到手! 王向红看呆了:让你拿你真拿?而且你这么着急干嘛? 31.采购员同志 王忆以为渔家的招待没别的。 就是大锅蒸海鲜。 结果并不是这样,这次的菜并非在王向红家灶台做而是在刘红梅家里。 她男人王祥雄回来了,亲自掌灶来招待徐经理三人。 大胆给王忆笑着介绍:“王老师,你等着吃好吧,雄哥厨艺很厉害,他在政府就是后厨的大掌勺。” 不多久的时间,回家的刘红梅就带着两个妇女端着菜来了,一人端了一个小瓷盆,帮忙收拾桌子,然后看到这三样都是鱼羹。 他正纳闷这顿饭怎么这么多鱼羹,刘红梅笑着说话了: “徐叔你瞅瞅,我们支书记得你肠胃不好的老毛病,昨天特意让我男人在公社弄了沙鳗和鮸鱼给你炖鱼羹,沙鳗芋头羹养胃、鮸鱼羹暖胃,还有个宋嫂鱼羹,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口。” 徐经理笑着伸手拍了拍王向红的肩膀:“我这老伙计有心啊,每次来都给我备上好菜。” 王向红哼了一声:“少说好话多吃饭多喝酒,行了,菜来了咱上桌,正好今天天冷,你和这两位同志赶紧吃两碗鱼羹暖和暖和。” 三热之后上三凉,又有三道凉菜送来。 一盘子晶莹剔透的鱼冻、一盘子带着酱汁的腌螺,还有一盘子是腌制的野菜,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碧绿的梗很漂亮。 另外还有葱油蟹、白灼大虾、油泼八带几道硬菜,王东喜去抱了一坛酒出来。 酒坛子很大,以至于王东喜得抱在怀里,王忆大略估计容量得五升以上。 酒坛子很美,大坛口、圆肚子,外表镂空、底色是蓝色。 上面有彩绘画,画的是一片桃林,桃树上花儿绽放的漂亮,桃树下有三个男人跪在一张案板前。 “古越龙山桃园三结义,存了两年的黄酒,我们支书一直没舍得喝,什么贵客临门都不舍得,就等着你来呢。”王东喜笑道。 徐经理感叹道:“是有两年没来了,现在体制改革,我们实在是忙,实在是走不开。” 王东喜撇嘴道:“你快算了吧,你们工作能有多忙?比我们摇橹撒网的还忙?” 徐经理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你可少来吧,你当着改革开放了我们还是那么空闲?现在国家和市场改变很大,我们有太多东西要学习了,甚至得从头学习!” 王忆帮忙接下坛子。 酒坛子上扎着一张麻布,上面用毛笔写了‘百年老坛、陈酿良品’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陈宝庭亲酿,接着是一个暗红色的大印。 麻布打开下面是泥封,王东喜开坛,大胆将刚烧好的水倒入个盆子里,放进一个装入干红枣、枸杞和姜丝的温酒瓶,黄酒直接倒入瓶中加热。 酒热好了,最后一道鱼也送过来了,是一条肥硕的海鲈鱼。 徐经理笑道:“今天吃鲈鱼?这好,古人怎么说的来着?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江里的鲈鱼好吃,咱海里的鲈鱼也不差,这首诗写的好啊,出没风波里,老百姓都知道鱼好吃,可只有渔家知道鱼难吃,海里风大浪大,要捕捞到鱼不容易,要吃上一条鱼也难!” “是啊,只有去海里走一遭、逛两圈,才知道渔家的日子有多苦。”王东喜跟着感叹。 王向红不屑的说道:“我看你们都是舒坦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在海里打个鱼苦什么?” “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 “咱现在日子过的多好,人不能不知足,行了,酒热的差不多了,黄酒温乎就行,热的过头了没有酒味了,来,开吃!” 众人举起酒杯,王向红看向青年问道:“小同志,吃饭了你还要挂着个机器在脖子上?” 男青年一手端酒杯一手握着相机说道:“这可是海鸥4B相机,我们公司花了二百八十元买的,我可不能离身,咱海福县现在恐怕就这一台。” “多少?二百八十元?”大胆色变,“二十八张大团结啊?就买这么个小机器?” “另外照相机我知道,不是应该这么大吗?”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子,“跟个木匣子一样,我结婚那会去县里拍过照片,我看那照相机挺大,现在都这么小了?” 王向红嫌弃的说道:“少大惊小怪,你结婚都是哪年的事了?70年?对,这都十二年了,现在的东西跟那时候能一样?” 他暗道二百八十元的小机器算什么,咱岛子上马上就有上万块的大机器了! 男青年笑道:“70年也有这样便携式的相机了,你们在乡下没见过而已,刚才有个老大娘才好笑,我拿相机想拍她,她以为我是拿着一把枪要瞄准她,把她吓到了!” 本来听着他们前面的对话王忆没什么感觉。 这年头海鸥相机确实珍贵,男青年视若珍宝是对的,可是他不该以此笑话村里人。 岛上人很傲气,听到他的话也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徐经理及时的说道:“刚才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单位的采购员姚当兵同志,他父亲是老王熟悉的老姚。” 王向红问道:“噢,老姚的娃?那老姚这是退了?不能呀,年前我还见着他来。” “年后刚退,这不姚当兵同志就接了他的班嘛,工作经验还少、社会阅历也不太丰富。”徐经理说道。 他这一解释众人明白了。 这青年没有坏心思,他是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说话办事没有数。 说话不经过大脑。 本来准备拿话挤兑他的王忆便放弃了这个心思。 他要改成社会的毒打! 徐经理接着说道:“行了,酒菜都到位了,咱别磨蹭,开始吃喝吧。” 大胆等人哄笑着应允,纷纷跟着喝酒。 等到酒酣耳热,王忆开始冲姚当兵。 他笑吟吟的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徐叔叔,肯定要敬徐叔叔一杯,不过听说叔的胃不好,那不能多喝酒,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胆叔、喜子哥,你们有没有替徐叔叔替一杯的?” 王向红乐了。 他第一时间领会王忆的坏心眼,立马说道:“他们哪有资格给老徐替酒?这位男同志,你是老徐的得力干将,你来吧。” 男青年名叫姚当兵,他举起酒杯说道:“好,我替我们经理喝一杯。” 王忆喝下。 姚当兵正要坐下,王忆笑道:“千里黄河水滔滔,喝酒两全才算好,一杯体现不了我对徐叔叔的敬重,再来一杯加深加深感情!” 第二杯下肚。 姚当兵又要坐下,王忆再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喝完一杯不要慌,喝酒不能喝一双,喝完三杯才算刚!来,男人要有阳刚气,我再敬一杯!” 连喝三杯,姚当兵面色犯苦:“行了吧,同志,酒是粮食酿造,咱喝到位就行,不能强行喝,否则就是浪费行为。” 王忆说道:“一点没错,领袖说的好,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那咱坐下吧。” 姚当兵坐下松了口气。 这时候王忆对大胆点了点头:“大胆叔,徐经理这些年对咱队里照顾可不少,这次送来一千升柴油,你作为民兵队长和二组长,不得表示表示?” 大胆说道:“必须表示!来,徐经理你坐着,宋同志你来替酒,我没别的,先来个三碗不过岗!” “换海碗!” 姚当兵跟自己脸一样大的碗口当场眼神就直了:“娘咧!” 王东喜和刘红梅对视一眼,两人纷纷从桌下摸上碗摆在了自己跟前。 徐经理笑着摇头。 他这次来是做客的,带的两个兵则是来做调研的,看看岛上需要什么生活物资。 柴油还在库里,他给出一张批条,凭批条领柴油,因为关系硬加上量大,供销公司给送货上门。 下午他们回去,王向红性子急,决定当天就去把柴油领回来。 王忆说这样他也得去县城一趟。 去给同学打电话,让东北的同学从单位里发货,也让沪都的同学准备一下他的东西,他抽空过去再拿一波。 王向红喝多了,于是他让大胆陪王忆进城。 姚当兵被灌醉了,王忆扶着他准备出门,结果他一直磨磨蹭蹭,结果其他人都走了他们还在屋里。 王忆不耐烦了准备喊人。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接着一股热乎的气喷在他耳朵后:“别喊,我故意跟你磨蹭。” 姚当兵的声音! 王忆一肘子将他给砸翻了,惊恐的叫道:“你干什么?!” 姚当兵被板凳绊倒在低,他狼狈的爬起来说道:“王老师,你别叫,我想问你个事,你穿的是不是国外的牛仔服装?” 王忆愕然道:“是、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喝醉了吗?” 姚当兵嘿嘿笑了起来:“想用黄酒灌翻我?哪有那么简单,我们姚家人都天生能喝酒,要不然我爹怎么能进的了供销社当采购员?” “而且我上班之前我爸还叮嘱我了,干了采购员一旦上酒桌必须会躲酒,我刚才是装醉——等等,这事你别外传,我也是没办法,我们采购员工作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否则算错帐、卖错东西可就坏事了!” “总归咱们话归正题,你穿的这是外国流行的牛仔服装吗?你从哪里买的呀?” 32.牛仔服和票本 王忆恍然。 这小子挺精明,也难怪刚才他们灌酒的时候徐经理这个当领导的没有保护姚当兵,原来是知道这手下的本事和心思。 姚当兵继续盯着他衣服问:“王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是不是牛仔服装?这一定是,对不对?我在《大西洋底来的人》上看到过,麦克、舒拔博士、罗森船长他们都穿过,现在首都也有这样的衣服……” “还有《庐山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王忆回头。 看到女采购员潘锦华出现在门口。 姚当兵愕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潘锦华哼笑道:“我看你缠着王老师磨磨蹭蹭,就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别人不知道你酒量,我能不知道吗?” 她又仔细看王忆的裤子说:“对,《庐山恋》里的周筠从阿妹你啃回来的时候就是穿着这样的裤子,不过也只是裤子,原来这样的服装是一整套的,还有上衣呢,真好看!” 王忆明白了:“刚才我一进门,你俩打量我是打量这身衣服?” 姚当兵直冲冲的说道:“对,要不然我们还能打量你这个人?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后面这话是问潘锦华。 潘锦华陡然羞赧,支支吾吾:“嗯,好看。” 姚当兵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傻娘们。 他回过神对王忆兴奋的搓搓手,满怀期盼的问道:“王老师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买一件牛仔服装?需要多少钱、多少布票你说,你帮帮我行不行?” 王忆寻思捣鼓一件牛仔服倒不是难题,他背包里还有两套呢。 牛仔服结实保暖防风耐脏且不太沾草屑,所以当初他准备上天涯岛之前准备的外套全是牛仔服。 看着他沉思,姚当兵意识到这事有谱赶紧加码: “王老师,价钱好说,真的,你帮我搞一套吧,要是你需要托人那你说他想要啥,我手头上不缺钱和票!” 两代供销社采购员,王忆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家里不缺各种票证。 于是他迟疑的说道:“这个衣服,可不便宜啊。而且这衣服咱国内还少呢,是我一个同学的亲戚在友谊商店上班,跟人家外国人买的……” “我明白我明白,我打听过了,这种牛仔服装全套要五十块和特殊布票,没事,我能承担的起。”姚当兵急迫的打断他的话。 他的意思很明确。 咱不差钱,只要能搞来这衣服就行! 王忆不知道该怎么定价,他便含糊的说道:“衣服倒是能给你搞到,但五十块钱还有特殊布票……” “五十块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六十块——但我就这些钱了,我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只有二十八块钱的开支。”姚当兵又打断他的话,“至于特殊布票咱这里没有,那我给你一套供应票行不行?” 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我这个月刚发到手的二季度供应票,一张都没花,这是全套!” 小册子打开。 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票证,连翻几页、几页都是。 王忆一看这东西是全套的,虽然他不了解后世的票证收藏有什么市场,但这种全套票证应该能值钱。 于是他痛快的说道:“不是钱和票的事,主要是这东西难弄。” 姚当兵沮丧。 王忆又接着说:“不过我跟你姚采购员很投脾气,以后说不准我们队里还有事要你帮忙……” “这个没问题、没问题,以后要我帮忙你随便说,我优先来收购你们岛上的渔获。”姚当兵一看事情有转机顿时又兴奋了。 王忆说道:“那你跟我来吧,你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姚当兵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我草,王老师你太够意思了,你要把你身上这身卖给我?” 王忆看他的表情挺吃惊:你竟然不介意花钱买二手? 他说道:“我这套是旧衣服了,另外我还有一套新的,还没有穿呢,你去试试那一套。” 姚当兵更惊喜了:“啊?你这里还有一套吗?” 王忆说道:“对,我离开首都的时候,我同学送给我两套,另一套没舍得穿。” “那有女士的吗?”潘锦华赶紧问。 王忆苦笑道:“我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女士衣服?” 潘锦华顿时失望了。 姚当兵才不顾及她的想法,推着王忆说道:“快快快,快带我去看看那件衣服。” 王忆暗地里摇头。 这小子这么急的性子怎么适合当采购员?父子接班制该被时代淘汰了。 其他人都在门口说话,王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姚当兵喝醉了得先去自己那里醒醒酒,否则睡着吹海风容易着凉。 恰好昨晚上寒潮来了,王向红搓搓手说道:“对,让他醒醒酒。” 王忆扶着姚当兵上山,到了山上他立马来了精神。 两人身材相仿,王忆比他要高一些、姚当兵要比他胖一些,而牛仔服都是王忆在网上买的,尺码是通号,这样姚当兵穿上后也算合适。 他穿好后左右看看,问道:“镜子呢?镜子呢?快让我看看我的样子。” 王忆说道:“我这里没有镜子,你凑活着看看吧,我感觉还挺合适。” “确实合适。”姚当兵露出满意的笑。 他第一次穿上这样时髦的衣服,一时之间舍不得脱下来,最后还是王忆催促他要走了,他才恋恋不舍的脱下。 但他带的钱不够,这个王忆不着急,反正他们要一起去县里。 结果姚当兵真是个急性子,他直接跑了出去:“我去找我领导借一下,你等等我,我这人不喜欢欠账。” 他这一走开正好,王忆赶紧把衣服领子上的标签给剪掉了。 姚当兵很快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喝酒的事还是激动的事,脸膛红彤彤的,跟用口红抹过了一样。 他把钱递给王忆,说道:“你数一数,一共六十元。” 这种小钱王忆不看在眼里,直接塞进兜里说道:“你是供销公司的人,我还能信不过你?” 姚当兵高兴的说道:“好,王老师你是个痛快人,你说得对,咱俩投脾气,以后得多走动!”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一句:“就是你以后别带头带人灌我酒了!” 王忆干笑:“你不了解我们乡下的规矩,我们穷,平日里喝不上酒呀,所以都是贵客临门才能喝酒。” “越是贵客就越要多喝,因为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东西,敬酒是表达敬意的最好方式!” 姚当兵嘀咕道:“这样啊?也对,不过我爸说——算了,不管他了,嘿嘿,衣服我拿走了啊?” 王忆说道:“拿走吧,钱货两清。” 他们下山。 王向红诧异的说:“解酒解的挺快。” 姚当兵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说:“我、我认床,睡不着了,嗯,回去,没事,我没事!” 王向红叮嘱王忆:“王老师,你可看好姚采购员,海上危险!” 徐经理笑道:“放心吧老王,我自己的兵我看着!” 供销公司是坐油船来的,随着发动机轰鸣他们迅速进入海福县。 姚当兵直白的对王忆说:“王老师,我刚有了这个宝贝,我得赶紧找我哥们伙计去炫耀炫耀。” 他已经等不及了。 前两天有朋友买了涤棉混纺布料做了件《加里森敢死队》里卡西诺穿的夹克来找他嘚瑟,让他羡慕了两天。 现在他有国外进口的全身牛仔服装,他要让朋友们羡慕至少两个月! 他说完话就跑了。 潘锦华领着他们拿着批条准备领柴油。 结果发货员说今天领不了,要下班了。 大胆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潘锦华拦住他,说道:“王组长别急,你看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得走夜路,多危险,而且雇船回去要花钱,这样吧,你们今晚在县里暂住一宿,明天我安排船给你们把柴油送回岛上。” 大胆一听给送货顿时高兴了:“好好好,那谢谢你呀潘同志,你可帮我们大忙了。” 潘锦华似笑非笑的斜睨王忆一眼,说道:“王老师,我帮你们忙,你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个忙呢?” 王忆猜出她的意思:“你也想要一件牛仔服装?” 潘锦华使劲点头:“我也有钱、我也有票本,不过、不过——算了,贵点就贵点吧!” 王忆暗道这个简单,回头去地摊上给你整一套,60块自己还有赚头呢。 但这事不能办的简单。 于是他为难的转悠起来,最后下定决心说道:“行,我托我同学帮你弄一套,不过这个三五天可弄不来。” “这没事,你只要记着这回事就行!”潘锦华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国家开放四年了,青年们的爱美天性已经彻底解放,在车房还是绝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时候,代表美和时髦的服装是他们第一追求。 七八十年代的服装手表、九十年代的手机车子还有二十一世纪的商品房,这都是所属时代的青年们最热烈的追求。 当然这里的青年是指正常青年,不包括老渋夶,任何时代的老渋夶都只有一个追求。 双方告别,大胆领着王忆去他的三姨家借宿。 他的三姨在县城边缘,原本属于福海乡——福海乡和海福县都在一座大岛上,而且乡里跟城区还有接壤部分。 现在接壤的一部分被城区划进去了,有极少数幸运儿成为了城里人。 大胆的三姨家就是这部分幸运儿。 33.有好戏看了 正好大胆带着一包鱼鲞,有马鲛鱼有黄花鱼有鲳鱼,晒的透着油光,腥味中带着香味,都是渔家的好货。 他三姨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姑娘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儿子是大胆的表弟,一家人很热情,让他们住自家闺女以前的闺房。 大胆的三姨帮他们安置下,说道:“你们歇歇脚,我给你们准备晚饭去,干豆角炖鱼鲞,味道顶香!” “大斌,你来招待你表哥,跟你表哥多聊聊,再不好好念书考学让你去你哥队里插队去!” 大斌就是大胆的表弟,名叫温斌,戴着眼镜一副秀气的样子,一直在念书,家里想让他考大学。 母子两人显然理念有冲突,温斌懒洋洋的说道:“妈你真是老封建,现在早就没有插队的了,知青都回城了。” 可能是县城户口也可能是念过书的缘故,他对大胆这个乡下哥哥并没有多少尊重,进来掏出一包烟散出来略得意的说道:“哥,别抽你的烟锅了,抽我的。” 香烟是红色软包,上面有红日初升、收割机劳作,写着‘丰收卷烟’四个字。 大胆听出他语气中的得意,便看了一眼商标说道:“最便宜的大丰收啊?连过滤嘴都没有能有啥好抽的?没劲,王老师,给他开开眼——顺便也给我来一支,嘿嘿。” 王忆这次来县城自然也是带着香烟,他是给供销公司供货员准备的。 于是他顺着大胆的话说道:“好,温同志抽我的吧,我这个烟不错。” 烟盒也是软包,也是红色。 华子。 温斌拿到烟卷后愣住了。 大胆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弟,怎么样,认识这烟吗?带过滤嘴的……” “华子啊?”温斌的惊叹声响起。 大胆更加得意:“识字就是好,能认货!” 他满意的看着手中香烟说道:“没吃过这个烟吧?尝尝吧,首都专供领导的大华子,让你跟着我沾沾光。” 温斌不理他。 他盯着烟卷仔细看了看,忽然兴奋起来:“哥,你俩运气好,今晚咱有好戏看,县剧团有好戏!” “什么戏?”大胆摩挲着香烟问道。 温斌冲他挤眉弄眼:“露腿的戏!” 大胆和王忆下意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老渋夶的样子: “露大腿?” 王忆顿时激动了。 要搞黄色? 搞快点搞快点。 温斌说道:“怎么可能,那是犯了流氓罪,露膝盖这块,膝盖上面这里然后再往下,往下这些露着。” 他比划了一下子。 王忆顿时失望了,就是膝盖上头一巴掌处往下,这叫露腿?22年夏天去步行街随便扔一块砖头砸到的姑娘露出来的也比这个多。 他这样还不如回去看狗腿。 狗腿起码可以上手。 于是他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大胆觉得好看。 可他是民兵队长,有纪律有觉悟,王忆一表态他只能吞着口水说:“对,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看那熊东西做什么?” 温斌遗憾的叹了口气:“行吧,那你们没有眼福了,她们穿着白色尼龙长袜,那腿可白可直可好看了。” “尼龙长袜?这还有白色的?”大胆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看了眼王忆,又困难的说道:“那、那能看吗?那东西不是资本主义小姐穿的吗?看这熊东西是犯错误!” 王忆说道:“对,穿白色丝袜还露出来这就是资本主义作风,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什么时候能看?是不是要买票?大胆队长你带的钱够吗?咱赶紧去买票,去晚了是不是就买不上了?” 他抓起外套拔腿要走,大胆和温斌表兄弟两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干什么去?” “买什么票?看大腿的票?不是资本主义作风要被批判吗?” 王忆说道:“对啊,可是咱不看的话怎么批判?领袖说过嘛,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没有正确的调查也没有发言权,走,咱们去调查一下子。” 大胆伸手指点了点他:“噢,有道理有道理,但门票多少钱一张?” 温斌说道:“分前排座、中间座、后排座还有边角座,最贵的一块五一张,便宜的是一块钱一张。” “多少?!”大胆的嗓门一下子提起来了,“一块五?一斤猪肉才一块五!一斤麦子才两角、一斤玉米才一角二分,一斤稻米才一角八分,它们一张票就要一块五?” 温斌说道:“就这样也一票难求。” 大胆悻悻的想把烟塞进嘴里,犹豫了一下又给夹在了耳朵上。 他问道:“一张票便宜的也一块,咱三个人三块,你有钱吗?” 王忆下意识摸了摸衣兜。 这也太巧了,姚当兵刚给了他六十块。 难道——这是天命注定他要搞黄色? 结果没等他说话温斌举起烟卷露出个坏笑:“有这个不用花钱。” 他解释道:“咱县剧院看门的老头嗜烟如命,尤其嗜好烟,但他一个月开支不了十几块,抽不上好烟,所以只要能给他送上好烟,他可以偷偷把人放进去看戏。” “而咱现在手里有华子!这可是华子啊,干部才能抽的烟,我看这大哥一包烟没怎么动,嘿嘿……” 他给王忆甩了个媚眼。 王忆吓得哆嗦了一下子。 他这包烟确实没怎么动,就之前给徐经理两人各上了一支,另外考虑到来支取柴油可能要求人办事,他另外带了两盒没拆封的。 不过这年代的华子也不至于很贵,他问道:“既然那老头嗜烟,那他还买不起华子?这烟不贵呀。” 温斌说道:“不贵?这还不贵?再说不管贵不贵买不着呀!对了,你从哪里买到的?” 大胆终于找到了一个炫耀的机会:“这是我们队上小学的校长王老师,他是首都来的,在首都念的大学,正儿八经大学生,不像你考了两年都落榜的后进生!” 温斌对着王忆顿时肃然起敬。 王忆低调的摆摆手说道:“现在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怎么去贿赂老头?一包烟够吗?” “别的不够,华子绝对够了!”温斌伸手从大胆耳朵上抢下烟卷,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了盒子里。 王忆说道:“不用塞回来了,你们抽吧,我这里还有一包呢,不过烟盒不能给你,我答应给一个朋友了,因为他收集烟盒!” 这年代确实有喜欢收集火柴盒、烟盒的人。 温斌没多想,说道:“不要紧,老头我认识,他就收集烟盒,他那里有华子的烟盒,还是铁盒呢,他缺的就是华子这香烟。” “走,咱开路一马斯!” 温斌带路,他们正式进入海福县城。 这是王忆第一次进县城。 供销公司为了便于装卸货设置在了码头附近,温斌家里也在县城外面,属于县城郊区。 进入县城城区后开始繁华起来,街道上有方方正正的公交车行驶,偶尔也有自行车穿梭。 但没有小轿车,起码王忆一路走来没看到小轿车。 相比翁洲市,海福县因为在外海的缘故,它发展比较慢,还保留着一些上个年代的特色,街头墙壁上还有鲜红的老标语: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战天斗地、其乐无穷;身在外岛、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另外还有时刻传出香味的副食店、贴着手绘海报的老电影院、卫生所,窗户上贴着‘为民服务、凭票供应’的农产品供销分站…… 到了供销分站,温斌跑了进去。 店铺里面有柜台,柜台上横着一根木头,上面挂着一片猪肉。 再旁边是一个水泥柜台,后面站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带蓝帽子的干瘦中年人,在他身后是一排手工木架子,上面摆放着老水壶、搪瓷杯、印大花的脸盆还有红红绿绿的花布之类的东西。 温斌进来是要买干虾片,他对两人得意的说道:“现在都流行看戏看电影吃虾片……呃,是吧,王老师?” 炫耀了一下子他又想起人家王忆是在首都念过书的大学生,顿时尴尬了。 王忆随口说:“差不多,首都流行的是吃爆米花。” 县剧院是一座欧式建筑,FH县很早开埠引来过欧洲人,这建筑是他们的商会,后来解放了便被人民政府接收为戏剧院。 他们去了剧院后门,温斌敲敲门出来个干瘦的老汉。 双方显然认识,温斌见了他不客气,直接掏出烟说道:“老头,二十根整的华子,赶紧开门让我们仨进去!” 老头正要呵斥他,一听这话愣住了,他上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你娘!从哪里搞来的?别是偷的!” 温斌把王忆拉过来:“这是咱首都来的大学生同志,同志听说咱这里跳小天鹅,想来看个新鲜景,烟就是他捎来的,是五十根一包的大盒烟,我们从中拿了二十。” 老头没看王忆,他将烟卷放鼻子上使劲吸,赞叹道:“真香、真香!” 他又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看烟卷上的过滤嘴和标志,继续赞叹:“这做工,厉害了啊!确实是华子,我还没见过这么仔细的做工。” “嚯,你们看这个烟丝,真匀称、真好!” 他回去带出来个铁质的红烟盒,也是华子的烟盒,然后一支支烟闻了后放进去。 温斌不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能往里掺假货?” “急什么急?跳天鹅湖的姑娘刚来,”老头呵斥他一句,“再说你们不能掺假?上次你们那班长给我送来的鲜族红晒人参烟里就掺假了,一共两盒烟,其中一盒里的烟卷换掉了!” 这次的香烟自然全是真的,老头装入盒子里后盖上盖,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下好了,咱有华子,嘿嘿,老宋上次在县委会议室捡了一根就来跟我现眼,这下我有一盒!” 他推开门,温斌领着两人进去。 三人正要走,老头拉住他们一人递给一个牌子:“挂胸口,有人碰见查你们票,你们就说来抽粪的。” 34.白天鹅 就这样,王忆胸口挂着个‘掏粪工’的牌子进入了剧院。 剧院是封闭的,里面黑洞洞的。 温斌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在里面转,很快转入了主建筑内。 进去后又转了转,转到一个T字路口他们听到几个清脆的声音从临近走廊传来: “……又在哭哭啼啼了?我真是服了!” “估计又在使性子呢,人家长得好看、跳的又好,有特权。” “要我说她是在演戏,待会你们都别说话,看我怎么对付她,什么人呀,真讨厌!” 声音很快靠近,然后从他们前面的T字路口走出一群莺莺燕燕。 清一色的青春靓丽大美女! 清一色的雪白蓬蓬裙! 清一色的雪白裤袜! 三个人顿时呆住了。 姑娘们估计没想到会碰到三人,她们也呆了住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反应快,立马指着他们问道:“你们什么人?怎么在工作区?” 大胆个子最大,姑娘下意识指向了他。 平时动不动就三吹六哨、五马长枪能耐的不行的大胆这下子麻了,他惊恐的看着姑娘那玉葱般的手指,两条大毛腿开始瑟瑟发抖。 王忆很冷静: “没看到我们胸口的牌子吗?你们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都是县里文工团的名角,注意点形象,你们代表的不是个人,是《天鹅湖》的整个剧组!是《天鹅湖》背后不朽的柴可夫斯基!” 只要我不心虚,那心虚的就是别人! 剧院里光线暗,走廊里没窗户尤其暗。 姑娘们顶多看清三人样貌,根本看不清他们胸口的牌子。 王忆这么一开口,姑娘们吓到了: “你们是政治处的同志?”“是文工团的督查吧?”“对不起对不起。” 但领头姑娘很虎,她戒备的走过来看了看王忆胸口的牌子:“抽、抽粪工?!” 其他姑娘顿时要炸了。 王忆傲然昂头说道:“我们是新时代的时传祥,是时传祥同志的接班人,怎么了?你们看不起我们?看不起劳动阶级?” 正要叱责他们的几个姑娘顿时萎靡了。 领头姑娘忍气道:“现在是82年不是62年也不是72年,你少给我们扣帽子!你刚才装腔作势说什么呢?” 王忆面色一沉:“谁装腔作势了?怎么着,你们不接受劳动人民的批评?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谁也不比谁高贵,如果你们有意见,那行,咱找你们政委评评理!” 后面走出来一个姑娘拉领头姑娘:“娟姐,咱走咱走,去找秋渭水,正事要紧。” 姑娘们气哼哼的离开。 她们刚走,大胆直接倚着墙滑倒在地。 王忆问道:“射了啊不,软了?” 大胆呼哧呼哧喘粗气,还在颤抖。 温斌哆嗦着竖起大拇指:“哥,王老师,王哥,您是这个!您不愧是首都来的大学生!您是这个,您刚才表现太这个了,简直是、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王忆装逼:“嗨,这算什么?你们两个怕什么?咱们是有正经身份的,还怕她们几个小娘们?” 他刚才其实有赌的成分。 一赌姑娘们见识少,二赌姑娘们不敢生事。 这年代的芭蕾舞演员们还没有什么地位,文工团的政委平时肯定没少给她们甩脸子。 很幸运,他赌赢了。 大胆虚弱的说道:“王老师,你才是真大胆,咱有啥正经身份?人家才有,人家是这里正经的主人。” “正经个屁,正经人谁这么穿?你这么穿?”王忆问温斌。 温斌愣住了。 大胆说道:“他是男的,男的怎么能穿这东西?” “男的也能穿啊,丝袜最早发明出来就是给男人穿的!”王忆说道。 温斌高兴的问道:“真的?” 大胆疑惑的问道:“你高兴个哪门子劲?” 王忆说道:“行了别废话,赶紧走!待会找个好点的位置,娘来,腿真长,嘿嘿!” 他们调转路口走出没多远,又有声音传来:“……文体战线深入开展五讲四美活动这是中央的指示,国家文体委发出通知了,号召广大党员、团员争做五讲四美的模范。” “上个月是文明礼貌月,咱们根据指示做了大量工作的嘛,这方面要好好报道一下子,然后按照计划,咱们再评选一下子五讲四美标兵,我看秋渭水同志就合适!” “林政委说的对,”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过这个评选名额是不是该再讨论一下?咱团里不少同志反映秋渭水同志……” 声音迅速接近,一个穿戴着黄色列宁装、戴着黄军帽的魁梧男人大步在前,一个戴眼镜的男子陪同在旁。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子。 运气这么差? 这次好像是碰到了糊弄不了的人了啊! 温斌也意识到这点,他们碰到了人家的政委! 于是他开始瑟瑟发抖。 王忆适时的开口:“咱们今天干的得快点,领导说现在戏剧团发展好,深得咱老百姓喜爱,每到了晚上来看戏的同志多,茅厕压力大,咱得把保障工作干好!” 大胆说道:“必须完成任务!” 走来的两人诧异看了三人一眼,看到三人胸口的牌牌后魁梧男子说道:“是搞清洁的同志啊?看来咱暂时用不上厕所了。” “走,老李,先抽根烟。” 他们停在了这里开始抽烟。 王忆自如举手敬礼:“领导好。” 魁梧男子回了个军礼:“同志们好,辛苦啦。”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大胆下意识的回答道。 魁梧男子笑了笑:“那你们快点啊,观众同志们都已经进场了。” 王忆拉了温斌一把,领着他们转身走去。 他们拐走,温斌低声问道:“王老师,你怎么知道厕所的方向?” 王忆指向头顶。 这座欧式建筑维护的不错,还保存着各功能间位置的指引牌。 他们很快找到了厕所。 一个男厕所,红漆门顶上是斑驳的白墙,上面写着‘MAN’。 王忆说道:“先散开,我进这个厕所,你们往前找,待会去T字路口汇合,记住,胆子要大、底气要足,什么都别怕!” 两人点头离开,王忆哼着歌进去:“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歌声戛然而止。 厕所里一群白天鹅在惊愕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白天鹅。 面面相觑。 正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芭蕾舞演员! 王忆呆住了。 这群娘们搞什么?怎么都钻在男厕所里?而且还都聚集在一个角落,好多大白腿啊,好他吗刺眼啊,我眼睛闭不上了! 姑娘们也呆住了,不过很快有人说道:“今天先算了,走!” 她们阴沉着脸队列而出,其中有人愤怒的说道:“同志,你进女厕所为什么不敲门或者打招呼?你这是耍流氓行为!” 王忆的心直接起飞了。 这是女厕所?! 那门口老大的MAN是怎么回事? “算了,娟姐,他是抽粪工,你跟他说这个没用。”后面的人推了叱责王忆的姑娘一下,她们迅速离去。 然后王忆看向角落。 角落里还有一只白天鹅。 她孤独的坐在地上,雪白的天鹅舞裙被压在地上肆意蹂躏,乌黑的秀发盘起,完全露出的鹅蛋脸上是绝色娇靥。 双眸漆黑清澈,朱唇柔软饱满,肌肤白而娇,像个瓷美人。 干净,精致,但毫无生机。 她双臂抱胸倚在墙角,笔直的白丝双腿叠靠着放开——很长! 王忆打眼扫过去。 满心震惊! 他怀疑自己眼睛开了拉长特效! 打死他想不到,他的爱情来的这么快,而且是来自厕所! 而且被人霸凌了—— 看看白天鹅挤在墙角的姿态、回忆一下那些姑娘在T字路口的讨论声,再回想一下他上学时候被霸凌的经历,王忆瞬间就明白了这厕所里刚发生的事。 他努力释放自己的友善,试探的问道:“你是秋渭水?” 白天鹅没看他,面无表情而孤寂的点了点头。 王忆又问道:“她们欺负你,是吧?她们平日里孤立你,是吧?她们刚才侮辱了你,是吧?” 或许是他的排比句式提问太有力量,秋渭水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 但没有求助也没有倾诉,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伸手扶着墙壁要站起来。 手臂伸出,袖子后落,露出纤细的手臂和上面一道道伤痕。 渗血的伤痕! 王忆当场就怒了,女人的霸凌这么厉害? 他上去扶起秋渭水,问道:“这是她们做的?她们在这里殴打你?” 秋渭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被他扶起来后平淡的说道:“不是,是我自己做的。” 说着她无声的笑了笑,长睫毛眨了眨斜睨他:“不信吧?” 王忆寻思了一下,也对,那些姑娘明显没有利器,而且她们进入厕所没多会,不至于把人欺负成这样。 这样他心里出现一个猜测,问道:“你是自残?你为什么伤害自己?” 秋渭水又笑了笑,说道:“自残?对,是我自己伤害自己,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我是精神病,再见。” 她整理了一下白裙准备离开。 王忆拦住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失眠?睡不好?即使睡着了,醒来后反而会不舒服?” “你是不是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总是闷闷不乐?感觉自己生活的很累,感觉自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所以折磨自己后就会快活一些?” 秋渭水终于扭头正视他,颤抖着问道:“你、你是医生吗?” 王忆说道:“不是,是我曾经也这样,这是抑郁症的一些表现,你听说过这个病症吗?” 秋渭水摇摇头:“没有,我、我去见过医生,我跟他说过我的感受,他说我是情志病,肝气郁结、气积郁滞……” 王忆也摇摇头,对她产生了一些同情:“他们不了解你,医生、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同事都不理解你,他们觉得你是无事生非、你在矫情、你在作死,你是仗着自己漂亮好看而胡作非为。” 秋渭水突然就流眼泪了。 泪珠跟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落,她无助的说道:“对、就是这样,他们都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35.王大夫 王忆撒谎了。 他当时不是抑郁症,是抑郁倾向、中度焦虑症。 那是在中学时代。 大家有升学压力,而他还有生活压力、社交压力,在学校遭受同学霸凌欺侮,回家后没有个倾诉的人反要去面对冷冰冰的灶台和长长的账单。 就这样时间长了,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还好学校老师很好,发现他开始自闭、颓丧后便格外的去关注了他,带他去看了精神专科的医生并安排了热忱的同学跟他做朋友。 内部用药、外部环境改良,这样王忆渐渐摆脱了抑郁状态。 但当时的感受他记忆犹新! 当时的经历更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所以当王忆来到82年的天涯岛,感受到了岛上积极的氛围、乡亲们贴心的关怀、全村之间真诚的情谊后,他便果断的留在了这个年代。 他没有多喜欢这个年代,他喜欢的是岛上的人。 另外他也喜欢这个白天鹅,腿太长了,她腿上穿的那是白丝?不是,是拴在他心头的情丝! 另另外秋渭水的处境也让他感同身受,抑郁症真的难受,当然他不是精神科医生,不能给秋渭水的病情下诊断,可他凭借自己有限的经验来判断,秋渭水就是抑郁了。 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阶段,已经开始自残了。 下一步会有自毁倾向。 这必须得进行药物干预了,光靠外部环境的引导是没用的。 想到这里他对秋渭水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出去一趟,我有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放在我同事的包里,等我拿过来你吃着看看,应该有用。” 当时医院给他开了药,是抑郁症广谱用药氟西汀。 抑郁症其实是个很广泛的病症类别的总称,用药很讲究,氟西汀的厉害之处就是它针对范围比较广。 另一个就是这药物虽然是处方药,但在大药房也有出售。 于是他走出厕所进一个找了一个处于无人会注意的角落处的房间,掏出钥匙捅进锁眼拧开走了进去。 时空屋里很安静,角落里堆积着大量粮食。 王忆去推开门,再出来便是他租赁的那房子。 这房子所处的工业园一带不算很繁华,可如今城市里、乡镇上的大药房太多了,王忆凭之前保留的记忆飞快跑去找到最大的一家。 穿着白大褂的药剂师听了他的需求后问道:“有处方吗?” 王忆摇头。 药剂师遗憾的说道:“那不行,这我们绝对不能卖。” 王忆看看左右,掏出几张红色大钞悄悄塞进他的衣兜里:“医生,帮帮忙吧,我的抑郁症很厉害,我还有社交恐惧症,现在天色晚了不想去医院,所以……” “这样啊?”药剂师凝重点头,“算你运气好,我们隔壁有诊所,你拿你身份证我去给你开个处方。” 这药不便宜,一盒二十八粒小三百块。 王忆要了一盒。 他将药盒包装扔掉,找了一张纸将胶囊包裹了起来,迅速回去又捅钥匙开门回到剧院。 这角落处安静无声,他推开门走出来,回到洗手间的时候秋渭水在门口,魁梧的军帽男也在这里。 另外还有几只白天鹅。 王忆出现,众人一起看向他。 军帽男问道:“就是他?!” 领头的白天鹅积极的说道:“对,政委,就是他,我怀疑他是冒充的抽粪工!” 军帽男那两道浓浓的眉毛皱巴在了一起,脸膛上表情很严肃,瞪着眼上下的扫王忆。 跟雷达扫战机似的。 王忆暗叫不妙。 秋渭水支援了他:“他不是抽粪工,是个医生,我之前难受的不行了,托人去找他来一趟。” 说着她迈开大长腿走来问道:“大夫,丢失的药你出去找到了吗?” 王忆硬着头皮走过去,说:“找到了。” 他将纸包递给秋渭水又说:“一天吃一片,别随便加剂量,然后这够你吃四个周的,四个周之后你的感觉就会好一些。” “相信我,这个毛病很难缠,但可以治好,我能治好它!” 治疗精神类疾病,信心和药物一样重要。 前面的军帽男不悦的说道: “小水你别乱吃药,老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医生都说了你没什么病,你就是心里事太多、脑子里思想转不过弯来,你是那年看到你爹娘——唉,反正你别乱吃药。” “还有你,给我过来!” 最后这句是冲王忆喊的。 王忆讪笑道:“领导,怎么了?” 军帽男厉声道:“别嬉皮笑脸的,你不是抽粪工也不是医生,对不对?” “说,你进女厕所是干什么?” 这事不好解释。 王忆正为难,秋渭水接纸包的时候顺势握住他手腕不动声色的推了一下,低声道:“快跑!别跟他们纠缠!” 这下他没得选了,转身就跑。 军帽男沉重的脚步响起来:“敢跑?在我面前跑?你能跑——你让开,小水,我有话问他!我看他不像是个好人!” 王忆最后就是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话把他气的不行。 我不是好人?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全世界没有好人知道不? 此地不宜久留了,他想去找温斌和大胆离开,结果小心翼翼的跑了一圈没找到两人。 他只好先行从后门出去。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这俩人才鬼鬼祟祟从后门钻出来。 他们看到王忆大吃一惊:“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难怪我们找不到你!还是斌子有脑子,说咱要碰不上头你会在这里等我们……” 王忆问道:“你俩没被人抓啊?”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啊。” “没有就没有,你俩弯着腰干嘛?站起来说话,我一不是领导二不是首长。” “呵呵,没,那个我肚子疼。” “我我也肚子疼。不是,王老师你被人抓了?” 王忆说道:“没有,我提前出来打电话,找了个单位给我同学打电话来着。” 三个人在门口聊了几句。 不多会门开了,又有人弯着腰出来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讪笑着离开。 温斌领着两人回家,此时夜色已深,大胆的三姨看见他们回来便把温在锅里的饭端出来。 吃了饭温斌忽然问两人:“那个,你们要不要卫生纸呀?” 大胆说道:“要,你能给我几卷?现在家里上茅房都用报纸,老二和老三被磨的腚疼。” 温斌无语,直接走人。 王忆这一觉睡得挺好,早上起了个大早,他和大胆准备出门。 大胆去跟温斌告别,温斌没开门而是拉开窗帘露出两个黑眼圈:“你俩先走吧,我不送了,我继续睡了啊。” 因为有徐经理的关系在,供销公司已经把柴油准备好了。 王忆去了送上批条,便有人将一桶桶封装的柴油推出来,他们协力抬上船回天涯岛。 到了岛上的码头,大胆一声令下有人来将柴油桶扛了上去。 王向红闻声而来,然后找到王忆低声问:“电话?” “没问题。”王忆满口答应,“我同学昨天晚上连夜给咱发货了,最多三天就能送到。” 王向红吃惊:“这么快?” 王忆说道:“他发的火车运输,昨晚正好有一趟南下的火车,于是他动用关系把机器送了上去。” “火车给送货到沪都,到时候我过去一趟,找个汽车运到翁洲的港口,咱村里安排几个人接应一下。” 王向红激动的握住他小臂说道:“好、好呀!你给咱队里立大功了,要是在部队我一定给你请功!” “在队里的话,也给你记一功,咱队里没啥好东西就给你记三个月的工分吧,按照最高劳力标准给你记!” 他想了想,又说:“你同学的关系可是起大用了,这样,你琢磨一下咱库里有没有能给你同学用上的东西?咱库里干货不少,他要是爱吃海货,咱给他邮寄一包裹!” 听到‘邮寄’俩字,王忆心里一动:“干货先不用,我同学喜欢集邮,支书您跟咱乡里还有县里的邮递员都认识吧?能不能托他们买点邮票?前年的猴票!” “邮票?”王向红下意识重复一句,然后问道:“这不行吧?邮票不值钱。” “千金难买人乐意。”王忆说。 王向红痛快的说道:“那行,猴票是吧?我给你找,一定找到!” 王忆乐滋滋。 好活。 一张猴票一万块,要是能找到一整版那可是上百万! 他回到学校,小崽们已经在等着他了。 王丑猫领着他们做游戏。 像模像样。 看到王忆出现,小崽们激动的起身:“王老师!噢噢,王老师回来了!” “王老师!王老师!”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王忆大为欣慰。 短短几日,自己已经赢得了这些孩子的敬爱。 “王老师回来了,能吃糖喽!” “王老师快发糖吧,二猫说我们听话你回来就发糖!” “我我我要吃十块!” 王忆又翻白眼。 36.有薪水有工分的老师 下工钟响起。 小崽子们拔腿跑路。 一个个扔着帽子甩着衣服,那叫一个欢呼雀跃。 王忆关了教室带着王丑猫回听涛居,大迷糊下午蒸馒头。 这两天寒流突如其来,刚刚春暖的岛上又变得萧瑟起来,晚上海风一吹王忆得赶紧抿紧衣裳。 听涛居前白雾萦绕,灶台的铁锅上架起了蒸笼。 浓浓的热汽从锅盖上蒸腾而起。 带着面香味也带着油香味,被海风吹的往南一个劲窜,窜进了下面的生产组里,引得不少刚下工的人咽唾沫: “真香,山上这是做什么呢?不是肉,没有肉味,不过真香啊!” 确实与肉无关。 下午大迷糊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个咸菜疙瘩,他本想蒸了新馒头直接就馒头吃。 王忆看到后给切成丝,加入小葱花、花椒和上次大胆带来的干辣椒,又往碗里倒了半碗花生油。 大油蒸咸菜! 大迷糊正撅着腚在灶台前伺候火势。 老黄趴在旁边烤火,它听见王忆脚步声立马爬起来摇着尾巴去接人。 还是奶的营养丰富,没喝几天原本皮包骨头的老黄已经见肉了,干枯暗淡的皮毛也有了点光泽。 好看了许多。 最近引得村里公狗闲着没事就过来闻它屁股。 王忆问道:“馒头还没有蒸熟吗?差不多了吧?” 大迷糊说道:“最后这点火了,再靠一靠,靠一靠就好了。” 浓浓的香味被风吹的乱窜,王丑猫拼命的咽唾沫:“那、那现在能吃了吗?要不我尝尝能不能吃?” 大迷糊摇头:“不行,刚才我尝了,馒头最里面还是不大行。” “不过我还是吃掉了。”他又补充。 王忆不着急。 他带着老黄进屋关上门给它开小灶。 现在临期奶粉可就过期了,老黄却喝的尾巴拼命摇摆。 王丑猫疑惑的问道:“大迷糊,王老师每天傍晚把狗子单独带进屋干什么?你看它每次进去前都那么高兴,出来以后那么满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大迷糊转过身:“你是说王老师偷偷给狗子吃好吃的了?” “对!”王丑猫说道。 大迷糊不在意:“那就让它吃吧,反正我要吃馒头吃蒸咸菜。” 老黄喝掉一盆子牛奶,馒头也蒸熟了。 王忆出门看到火已经熄灭了,便端下了一个笼屉。 里面是白白胖胖软绵绵的大馒头。 寒风一吹很快就不烫手了,他招呼大迷糊和王丑猫进屋,三个人守着一盆子咸菜和一笼屉大馒头开吃。 新蒸的馒头很香,麦香味清晰。 油蒸咸菜的香味更明显,咸菜丝吸收了花生油变得油汪汪软乎乎,配上葱花香到没边。 王忆咬了一口馒头吃了几条咸菜,满口生香,麻辣开胃。 旁边的王丑猫心满意足的说道:“王老师太香了,你蒸的咸菜太香了,咸菜怎么也能这么好吃?” 王忆说道:“这咸菜用猪油或者鸡油蒸才香呢,现在老师这里没有猪油,等下次去城里,老师买一桶猪油,咱回来吃猪油卤咸菜。” 王丑猫高兴的蹦了起来。 王忆无奈:“你至于吗?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你看你吃个饭蹦跶起来干什么?” 大迷糊问道:“会不会是他噎住了?” 王忆仔细一看。 王丑猫脸红脖子粗,一边蹦哒一边拍胸口。 他赶紧帮忙上去又揉又搓,王丑猫总算呼出一口气:“差点噎死我!” “谁让你狼吞虎咽?”王忆责备他。 王丑猫低头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和咸菜。” 王忆拍拍他脑袋:“慢慢吃,馒头有的是,咸菜也够吃。” 然后他去洗手,说:“猫仔你今晚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明天我给你理个发,你这发型太生草了!” 王丑猫低头一个劲吃,顾不上回应。 山下的四个组里冒起袅袅炊烟。 海风一吹,夹杂着饭香味的炊烟便弥漫了全岛,烟雾之中有满足的欢笑声。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不过图一口热饭、一碗热汤。 外岛的渔家人不停的顶海风、斗海浪,从大海里捞一口食物,他们摇橹时候疲惫、撒网之后无聊,因为船小工具差,所以收获往往无几。 可是付出不会欺骗渔家人,他们几经疲惫每天总会劳有所得。 这些疲惫最后就需要食物的抚慰,用不着什么美食,只要在冷风中有热气腾腾的一口饭,大家伙就心满意足。 朴素的饭菜,是老百姓最淳朴的追求。 王忆一边吃一边感叹,趴在他脚下的老黄爬起来摇着尾巴去门口。 有熟人来了。 他出去一看是王向红和王东喜,便招呼道:“支书你们来了?吃了没有?我们馒头刚出炉,你不嫌弃进来一起吃。” 王向红没回答,而是说道:“这是蒸馒头了?闻着就香啊,前几天刚磨出来的面粉吧?” 王忆再次招呼道:“我也不知道,上次去城里一起捎回来一点面粉,最近天冷,就跟大迷糊一起蒸馒头吃,咱一起吃。” 王东喜高兴的说:“好啊。” “好什么好?”王向红瞪了他一眼,又对王忆笑了起来:“我家里做好了,不吃了,这会我和文书过来给你通知两个事。” 王东喜恋恋不舍的往灶台上看了一眼,道:“对,一个是明天清明节,咱学校正式开工,你要组织学生去给烈士扫墓;第二个是给你记工分的事。” 王忆诧异:“我的工资不是由县里教体局发吗?怎么还有工分?” 王东喜解释道:“改革了,六几年的时候上面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学校的现象是乱象,在农村应该由工人阶级的最可靠的同盟者——贫下中农来管理学校。” “当时我就干过老师。”王向红补充道。 王东喜说道:“对,支书干过,村里老辈的贫农都干过,老寿星还来给学生讲过课哩。” “在这之前小学都是公办的、国家办的,后来出了侯王建议,咱小学就都改为民办了,教员拿工分,根据咱集体的情况来给工分。” “队里给工分,国家给补贴——这个补贴叫公助,我记得我上学那会老师的公助分三级,第一级一个月给14元,第二级每个月给7元,第三级每个月给3.5元。” 他们继续给王忆介绍,现在天涯岛的社员工资是按每天工分记算,队里工分是按劳力强壮评比,有四个级别,分别是12分、10分、8分、5分。 全劳力中的强劳力记12分,都是活又累又懂技术的,比如扎海参的、撒网拉网的、摇橹的。 全劳力中的轻劳力记10分,这个要么活累但不需要技术,要么有技术但不累,比如王向红和王东喜就是拿这个工分。 让王忆诧异的是,大迷糊也拿这个工分。 再者是半劳力,8分的和5分的都是半劳力,妇女收拾岛上开垦出来的庄稼地、修补渔网、晒鱼鲞和收拾渔获是8分。 5分给孩子和老人准备的,打猪草、锄草、拣海,或者帮集体去看孩子、看库房、看工具等。 队里一个工分是5分钱,这样强劳力干满一天是6角,一个月是18元,一年下来是216元。 另外鱼汛期国家给补贴,一天再给一元钱,所以根据汛期长短,强劳力一年下来能赚260到280元。 从这点来看队里开支不多甚至有点少,但王东喜给王忆介绍:“这不低了,内陆种地的生产队强劳力一年开不到200元。” “你大雄叔在政府后勤上干掌勺大师傅被定为企业二级工,一个月也只是35元。” “王老师你行,你以后开支是咱队里最高的。”王向红笑。 “我这次去县里打听了,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待遇,咱们地区给定的工资标准是,念专科是副排级的二十三级待遇,一个月开50元,而你这样的本科大学生是正排级的二十一级待遇,开63元!” 王东喜羡慕的直搓手。 国家干部和农民的收入差太多了,强劳力累死累活一年二百多,而大学生刚毕业能拿七百块! 难怪姑娘们都想嫁给国家干部! 王忆乐了:“以后我每个月有63元的工资呀?” 王向红说道:“不止63元,我们这不是过来给你定咱队里工分吗?经过队里党组开会决定,给你按照强劳力的12分定!” “因为你不光给交学费的娃教学,还给不交学费的娃教学,交学费那部分娃娃的工资是教体局出,不交学费的娃也不让你白教,咱队里给你上工分。” 王忆说道:“还可以这样呀?可是这样一来,还有人愿意教学费吗?” 王向红一拍手说道:“你这说什么外行话?不教学费的是游击队,交学费的才是正规军。” “正规军才有学籍、才能参加县里联考,以后能上初中念中专念大学,没有学籍的只能跟你认字识数。” 王忆恍然。 他还是对这个时代不够了解。 王向红又说道:“会识字能算数就够了,不是睁眼瞎就行,不是文盲就行!” “说起文盲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忆,“我这次去县里拿了个文件,教体委的同志说是让你看看,你看完以后就有数了。” 王忆打开这张纸看去。 县里红头文件,《翁洲市贯彻国务院关于扫除文盲之指示的工作计划》。 文件上说,扫除文盲是提高全民族科学文化水平的起码要求,农村地区是扫盲工作的重点战区,要根据农村特点,贯彻自愿原则,因人因时、因地制宜的扫除文盲…… 王忆大概扫了一遍说道:“噢,应该是最近咱全市要扫除文盲了,后续有具体安排,现在先让咱农村各村、各生产队的领导干部做好思想准备,让我们教员团体做好工作准备。” 王向红点点头:“原来是这事,行,扫除文盲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咱肯定响应政府的号召。” “这事你来琢磨一下,东喜,你再把明天清明节带学生娃祭扫英烈碑的行程给王老师说说,让他好好准备。” 王东喜掏出一包红领巾递给王忆:“王老师,这是从县里送来的红领巾,明天要用,然后你准备好发言,我跟你说一下……” 37.关于大吃大喝的批评教育 王东喜将清明节当天的安排按照侧重点给王忆讲了讲,讲完后就要回去了。 王忆说道:“支书、文书,你们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就是了,刚出锅的大馒头,味道很不错的。” “肯定香。”王东喜嘿嘿笑,“我早闻见这香味了,大迷糊不会炒菜,可蒸馒头擀面条的本事不差。” 王向红瞪了他一眼:“没吃过馒头?看你那馋样。” 王东喜讪笑。 王向红说道:“我们家里都准备好饭了,你就不用忙活了。东喜文书,你先走一步,我跟王老师说几句话。” 王东喜一听这正式称谓都出来了,得,咱该走了。 王忆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并瞥了蒸笼一眼,这让他心里一喜…… 等到他离开,王向红说道:“王老师,明天是清明,按照传统学生们要给祖宗和烈士扫墓,这样正好把他们都集合起来,就算是咱天涯小学重新启用了,行吗?” 王忆说:“行,我已经备好课了。” 王向红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王老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忆说道:“支书你这是哪里的话?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王向红皱巴起眉头,道:“是这样的,王老师,按理说你放弃城里的单位来咱外岛的乡下当教师,咱全队人都该感谢你。” “你来了咱队里后,处处为社员、为集体考虑,去一趟城里不忘给咱集体带五十只肥鸡回来改善生活,现在又要给咱队里申请一台发电机,这些都是恩情,队里要感谢你!” “可是,”他口风一转,王忆知道重头戏来了。 “可是从你个人来说,你还是有点问题的,思想上长了点毛、作风上不够贴近集体。” “特别是在吃喝问题上,有社员反应你刚请大胆喝了顿大酒,喝的还是瓶装酒,有这回事吧?” 王忆无奈的笑了:“有。” 王向红继续说道:“你刚请大胆喝大酒,今天又蒸白面馒头和油咸菜,我刚才看见了,你那碗咸菜用油不少,咱社员们一家一个月也用不上那么些油,结果你一次蒸了咸菜!” “这事也有吧?” 王忆说道:“有,不过这没什么吧……” “这没什么?”王向红脸色严肃起来:“王老师,看来你是没认识到你的错误。” “你是大学生,应当清楚我们国家的建设才刚刚起步,这时候艰苦奋斗的作风可不能丢,特别是你是教员,首先要做好表率!” “大吃大喝是什么?是享乐主义作风啊!而且这很容易引起攀比风,今天你家吃白面馒头,那明天我家就要吃大米饭,今天你家炒一碗油咸菜,那明天我家就要做一顿红烧肉!” “老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领袖和各位领导为什么坚决批判享乐主义?因为享乐主义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造成的破坏是无穷的!” 王忆无语了。 这老支书也太古板太保守了,这些话说出来搞的他以为自己不是在82年而是在62年。 于是他反驳道:“但是支书,我只是吃个馒头,之前庄同志和徐经理来,您可是摆了宴席。” 他以为这句话能将王向红一军,结果王向红的回答不假思索: “那不是我摆宴席,是咱队里摆,人家远来是客,咱们当主人能不招待?那样岂不是要被人批评为自私、吝啬、铁公鸡?” “何况队里的宴席也只是用了些海货,没用上白面和大米,海货都是咱自己捞的,对队里来说不值钱,白面和大米不一样,这些东西多金贵?” “你要是天天蒸大虾、蒸螃蟹、蒸鱼,那我不说什么,你爱吃就吃,吃饱肚子才重要。可你是今天炖鸡吃大米饭、明天喝瓶装酒、后天大锅蒸馒头!” “这能行?这不行!” 这番反驳把王忆跟镇住了。 吃大虾螃蟹不是享乐主义,吃米饭馒头是享乐主义……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看到他低下头不说话了,王向红放宽了语气: “王老师,我今天批评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太好了,我不妨向你直言,你有眼界有文化有同学关系,往后队里的船舵需要你来把持。” “这种情况下你必须得提高对自身的要求,必须得给社员们给学生们竖起榜样。”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们首长说,当领导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你要以身作则啊!”最后他已经苦口婆心。 王忆没辙,只好表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王向红拍拍他的胳膊表示安慰和鼓励,然后背着手离开了。 他走了王东喜来了。 贼头贼脑的来了: “支书批评你大吃大喝了,对吧?” 王忆掀开锅子用包袱包了五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递给他,说道:“对,他要是看到我给你馒头,估计还要批评我腐化干部意志、拉干部下水。” 王东喜嘿嘿笑道:“支书人好,一心为公家,铁面无私,对咱社员、对咱集体真是掏心掏肺了。因为咱队里连续几年是计划生育后进队,他几次推迟要孙子的事。” “这些没的说,可是他老思想、老古板,唉,不肯接受先进的文化知识,所以我看扫盲不重要,扫掉僵化思想才重要!” 王忆高看他一眼。 这话很对。 王东喜对他点点头,塞给他一袋子海米:“你嫂子自己晒的,尝尝,味道很不赖。” “那啥,下次喝酒记得喊我一嗓子,我过完年一口酒还没喝呢。” 王忆哈哈笑:“行,下次我去沪都给你捎两瓶瓶装酒。” 他回到屋里,王丑猫关心的问:“王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事,咱继续吃咱的。”王忆往桌子上一看,“我草,不是,馒头呢?全吃出来了?” 王丑猫解释道:“我就才吃了三个,大迷糊吃的多,吃了七个。” 大迷糊摸摸肚子露出神秘的微笑:“还不够!” 晚上王忆躺下睡觉,老黄依偎在他身边。 听着海浪拍岸声,他感觉时间过的挺快,竟然马上就是清明节了。 他没想到自己跟所有学生的第一次见面是清明节。 说实话,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的。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他被叫醒了: “王老师,你怎么还在睡觉呀?” 王忆迷迷糊糊的爬出睡袋说道:“为什么不睡觉?上工钟不是没响吗?” 王东喜说道:“今天清明,队里歇半天不上工,给亲人上坟添土。” 王忆摸了摸头,急忙开始收拾。 第一次跟学生们见面,他得收拾的利利索索。 王东喜递给他一套衣裳,说道:“这是支书让我给你捎过来的,你试试合身不?” 王忆一看,是一套青色列宁装。 他穿上后王东喜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王老师一表人才,这衣裳跟着你增光了。” 说着又给他衣服的上口袋里别了一支钢笔。 王忆对自己现在的打扮挺好奇的。 可惜没有镜子。 学校前的操场空前热闹,已经有不少孩子来了。 他们带着小白花,这是头一天晚上家里老人给折的,待会要给烈士们献花。 王忆背着手、昂头挺胸的走到操场前。 独自坐在教室门口的王丑猫站起来喊:“王老师好!” 王忆挥挥手:“同学好。” 其他学生听到声音纷纷转过来,也急急忙忙的问:“王老师好!” 王忆微笑道:“同学们好!” 这一刻,他万众瞩目。 今天天色阴沉,阴云密布。 学生们三三两两到来,王忆看看天色,没看出这是几点。 自己该有块手表了,他默默的寻思着。 可能是新学校重开第一天,家里面特意把孩子收拾了一下。 衣服裤子难免有补丁,但好歹干净,他们脸上手上也干净,就是头发乱七八糟。 小女孩还能扎辫子,男孩子全是鸡窝头、乱草头,他们凑一起昂起头,就跟一团杂草丛突然冒出来了一样。 王忆觉得天色还早,琢磨着要不要给男孩子们理个发,恰好这时候王向红急匆匆走来。 于是他招手打招呼:“支书,我……” “你今天好好表现,”王向红抢在他前面说道,“咱天涯小学今天重开,而且来了你这个大学生教员,公社里头和县里头都挺重视的,派了报社的同志来拍照和写稿子。” 王忆一怔:“有记者来采访?” 王向红点头:“对,刚接到上级的通知,所以我赶紧来通知你,今天可不能拉胯!” 王忆心里打鼓面色却不改。 我不能真牛逼但我会装逼。 他怕王向红看出自己内心的惶恐,便将先前的想法提了出来:“支书你看咱这里的孩子都头发乱糟糟……” “让他们赶紧回家洗头,换一身过年衣裳。”王向红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不是,我给他们理个发吧,你说这行不行?” 王向红吃惊的瞪大眼睛看向他:“你还会理发?现在大学生啥都会干吗?” 王忆说道:“我哪有理发的手艺,就是我从沪都带了个理发推子过来,这推子带模具,可以给他们统一理寸头。” 王向红听到这话心花怒放,说道:“那敢情好呀,你去准备准备,我给你组织队伍!” 他冲学生们挥挥手:“女娃娃都回家,穿上新衣服、扎上头绳。” “男娃娃四年级、五年级的留下,一二三年级的都赶紧回家也穿上新衣服。” “育红班的别来了——算了,来吧,得向组织和群众展现咱学校真实的一面。” 38.中华英烈永垂不朽 王忆没想到自己只是给孩子们剃个头,结果引发一场围观…… 岛上的小青年都跑来了。 王东阳、王东峰、王新雷等人勾肩搭背在旁边看,过了一会妇女们也来了: “王老师还会剃头呀?” “他哪里来的推子?现在推子可不好买,得用一张特殊工业券,前年我堂哥的旧推子不行了想买,买了半年没买上!” “快看快看,王老师这是什么推子?” 王忆的推子是现代化电推子。 为了省钱他买给自己用的——这年头在市里找个低端的理发店去剪个最简单的平头也得四五十,而自己买一把电推子才一百块。 二百块能用十年,这得能省多少钱! 他之前就有想法给育红班的孩子理个发,只是他惯用的推子没带在身边,上次回22年就买了一把新的。 长续航,傻瓜版。 推子已经蓄满电了,根据说明书的介绍,能推120分钟。 天涯小学的男孩不到五十个,这推子的电量足够使用了。 不过这些孩子不知道是矜持还是惶恐,竟然不敢上来让他推。 这样羊群里挑大个,他指着个头最大一个少年说道:“你,上来!” 少年说道:“王老师,你别给我推掉耳朵……” “快来吧你!”王忆一把拽过来。 模具里有卡子,他比划着调整好卡子尺寸,挥舞推子就上去了。 这学生紧张而激动的握紧拳头,脸色涨的通红,仿佛不是要挨推而是要挨炮。 电推子嗡嗡嗡的响着,一撮撮头发迅速滑落。 王忆平时给自己推,所以已经手熟了,不用什么技巧也没有任何花样,直上直下、横来竖往,就这样一个不那么规则的小寸头出来了。 他知道这年代不流行头发太短,所以头发留了长度,这样孩子脑袋圆滚滚还挺可爱。 围观的人没见过这样的推子,纷纷的问:“王老师你用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超出时代的产品,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工艺品,岛上的百姓看的眼睛老大:小刀在屁股上拉口子,可算是开眼了。 王忆笑道:“这是电推子,用电池的,现在咱翁洲还少见,等过几年应该就会出现了。” 他不怕电推子会暴露身份。 这年头欧美电推子早通用了,甚至连更先进的真空电推都出来了,以后有人疑问他就往国外推。 当然现在国内也就是大城市才有所见,乡下用的都是手动如剪刀的铁推子。 所以社员们很新奇: “用电池的推子?自动化呀?” “咱城里确实没有,不过现在城里有理发屋了,剃头匠不叫剃头匠了,叫理发师、美发师!” “这是在首都带回来的?” 王忆一边开推一边说道:“对,但首都也很少,友谊商店才偶尔有卖。” “友谊商店是啥?”抱着小儿子的凤丫问道。 王东喜说道:“专门做外国友人买卖的供销社。” “这厉害了,王老师还能进友谊商店。”众人纷纷羡慕。 王忆大概推了一圈,一个脑袋推出来了。 学生摸着头发傻笑着回队列,立马有一群孩子围上去:“状元,啥感觉?疼不疼?” “对,疼不疼?公社刘瘸腿的铁推子都生锈了,每次剃头会夹头发,死疼!” “你怎么这么快?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电推子加上模具的组合就是圆寸头流水线化,王忆又招招手,学生们有了榜样不再害怕,开始争先恐后的上来。 理完发的回家洗头,赶在记者到来之前,男学生们已经全换成了统一的圆寸头。 当然不是很标准,王忆给自己定的理发标准就是能看得过去即可。 想要标准那省什么钱?去洗剪吹一条龙。 九点多钟,记者戴着相机乘船上岛,他是个中年人,看到列队整齐的学生们统一的圆寸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支书,你们队里的思想觉悟高啊,学生娃们为了今天扫墓还统一剃了头?” 陪同人员之一的王东喜笑道:“这不是知道报社的同志要来,我们就让孩子们好好收拾了一下。” 这个回应让记者更满意:“待会你们看我的,我给你们至少拍十张照片!” 王东喜顿时高兴。 这年头相机拍照代价很大,每次拍照都要胶卷都要冲洗,而胶卷昂贵,便宜的国产乐凯牌胶卷也得十元钱,冲洗一次也要花十元钱,这一来一去就是二十元了。 王家队里的强劳力一个月才三十六块! 记者到来,王忆让各班班长清点人数,然后胸口戴上准备好的小白花,高个子同学合力搬起花圈,各班排着队出发,路上歌声响起来: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一曲唱罢,他们到了目的地——天涯岛东侧的中段一处崖壁。 崖壁上有坟墓也有一块大石碑,这是整个县里都有名的英烈碑。 碑石正面有大师雕刻的‘中华英烈永垂不朽’字样,背面则是一个个的名字,都是当年保家卫国而阵亡的海上武工队人员名字。 自古以来翁洲海情复杂,斗争形式也复杂,小鬼子入侵沪都之前先攻下了福海水域,以此为跳板进行侵略行为。 从那时候起海上武工队就出现了,有血性的渔民们一不甘心当亡国奴二不能让家人乡亲被鬼子欺侮杀害,便组织起来在各岛屿中潜藏、在海浪里出击。 当时天涯岛因为山势复杂曾经藏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经历了反侵略战争和解放战争,前后为国捐躯上百人,解放后县委出资便在岛上东侧中段的崖壁树立起了一座英烈碑。 之所以选择这地方立碑是因为崖壁下就是个海湾,曾经有十余名战士被敌人包围,他们宁死不当俘虏,一起跳崖而亡。 当年立碑的时候,海福县委的领导亲手种下一排松树。 三十多年过去,纤细的松苗变成了苍劲巍峨的古松。 它们环绕碑石矗立,一条条粗壮的枝桠伸展着、交错着,像是英勇的战士彼此搀扶挺立在碑石后,为碑石遮挡海风,将碑石显得越发庄严雄壮! 英烈碑被保存呵护的很好,岛上百姓很尊崇这些为国捐躯的战士,特别是里面多有王家人。 逢年过节碑前断不了香火。 谁家生了孩子会来告慰英灵后继有人,谁家孩子病了会来祈求英烈保佑,谁家人出海打渔久久未归会来祷告寻求安慰。 今天一早不知道谁来过了,碑前已经有黄纸灰烬和三柱大香。 王东喜看到后嘀咕道:“都说了不能讲迷信,来了送个野花、鞠个躬就行了,怎么还烧纸烧香?” “肯定是老逃兵弄的。”大胆说道,“他每年清明节都早早过来一趟。” 刘红梅不悦的说道:“他一个老逃兵来干啥?不够丢脸的,英烈们……” “行了,闭嘴!”王向红突然生气,“都胡咧咧什么呢?说过多少次,小叔他不是逃兵,他是有苦衷的,总之守着记者同志别胡咧咧!” 他对王忆点点头。 示意可以开始正式祭扫活动了。 王忆已经提前了解了流程。 他将上学时候听师长们讲过的一些话语重复出来: “各位社员、各位同学,还有来访的记者同志,宝贵的年华在岁月长河中悄然流逝,转眼之间又是一年清明节。” “今天我们再次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在这里举行庄严仪式,祭奠革命先烈、缅怀他们的丰功伟绩,表达我们的深切悼念和无限敬仰……” “……英雄的赞歌永世传唱,烈士的英名万古流芳!今天我们谨以花圈与少先队员之礼向他们表达我们微不足道的敬仰,现在请各班级代表按照顺序为烈士敬献花圈!” 王忆用抑扬顿挫的普通话将这些话讲出来,从围观的社员到下面的学生,一个个瞠目结舌。 以往清明节都是王向红发言,他说的都是老一套,‘不忘英雄牺牲、牢记阶级仇恨’之类,王忆的发言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非常新奇。 连见多识广的记者也露出吃惊表情:“王支书,这位老师不愧是首都来的大学生,普通话真标准,发言真有水平!” 王向红不好开口,他默默告诉自己要低调要谦虚,可又忍不住想夸赞王忆几句。 这孩子虽然有些作风问题,但能力没的说。 学生代表依次向烈士献花圈,全体默哀,然后王向红上场讲述烈士的故事。 最后就是重头戏了,小学要在这里举行新少先队员入队的宣誓仪式。 王忆读新一批少先队员名单,读到名字的学生就依次走出来排好队,有大孩子做老队员给他们系上红领巾。 双方互相敬少先队员礼,王忆领着他们宣誓: “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决心遵照党的教导,好好学习,好好劳动,好好工作……” 新少先队员入队仪式结束,王忆号令各班级列队带回。 记者很给力,前后给他们没少拍照片,最后还给王向红、王忆和队里干部拍了张合照: “等我把照片洗出来就给你们邮过来。” 王向红道谢,热忱邀请记者留下吃午饭。 记者拒绝了:“我得赶紧回去赶稿子,今天王老师的发言太精彩了,我今晚要给市里晚报投一篇报道,没时间留下吃饭了。” 清明节学生放假,王忆不用上课。 这样他想了想,决定回22年一趟。 他得把发电机问题解决一下。 不光要给天涯岛买一台发电机,时空屋里也要有一台,他这次要给时空屋布置上电器。 39.寻死的妇女 他跟王向红说要去市里看看情况,王向红高兴的写了介绍信,给他调了船。 王忆正要出发,三组长王祥雄急匆匆的来了:“支书,队长家出事了,县里托人通知我,说是让咱过去看看。” 王向红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要去县里?是不是计生办抓着他家要立个典型?” 王忆抽空问道:“哪个队长家出事了?” 王东喜给他介绍道:“不是真队长,这是个外号。他大号叫王东顺,是四小队的户,家里生孩子多,一共五个娃了,咱队里人说他家是超生队,然后他这个当家的便被称为超生队队长。” 妇女主任刘红梅站起来说道:“最近没听说计生委要抓典型呀……” “跟计生委没关系,”王祥雄擦了把汗,“是他婆娘让人给骗了,碰上骗子了,要寻死寻活!” 刘红梅说道:“难怪今天上坟他家没娃娃出来,我听溜子说队长他婆娘一早带着五个娃娃一起出去了,还以为是趁着今天歇工回娘家了,她经常回娘家讨支援。” 王向红一挥手说道:“别七嘴八舌的吵吵,现在情况不明了,咱别慌了手脚。” “这样,红梅你去喊队长去码头,大雄你带队,你们赶紧去县里看看,顺便把王老师送过去。” 王祥雄说道:“行,有事我及时托人回来招呼。” 王向红说道:“嗯,我去码头等着,有需要你传声,我第一时间做安排。” 四小队在天涯岛西北方向的海外,跟本岛有几十米距离,之间是海坡相连,平时有海水蔓延,碰到退潮海坡会露出来。 上面人家很少,只有寥寥十多户,刘红梅大嗓门去喊了一声,一个汉子便着急忙慌的披着外衣出来。 能看出这汉子家境贫寒,外衣和裤子上补丁摞着补丁,花白的头发乱糟糟,黝黑的脸膛上皮肤耷拉形成大片皱纹。 整个人个子不小却没什么肉,像是一根长竹竿。 刘红梅说道:“队长你是要去县里,好好拾掇一下,换一件体面衣裳……” “行了行了,又不是去走亲戚,哪有时间换衣裳?不露着腚就行了,队长你跟我走。”王祥雄招招手。 队长习惯性的驼着背——这是长时间弯腰拉网的职业病。 他慌张的问道:“大雄叔,怎么了?” 王祥雄没说话,跟王东喜、王东阳、王东峰等几个年轻人一起上船,又拉了刘红梅、凤丫等几个能说会道的妇女。 队长上船后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我婆娘出事了?” 王祥雄问道:“你为啥这么猜?” 队长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好几天了我婆娘就不大对劲,吃不进喝不进睡不着的,我忙着上工也没有特别去注意……” “她吃不进喝不进你不去注意?”刘红梅拉高了嗓门。 队长嘀咕:“家里没啥粮食了,我寻思她舍不得吃。” 刘红梅还要责备他。 王祥雄说道:“现在不是批评人的时候,那个队长你别急,咱一家子人都在,没有迈不过去的槛儿、没有解决不了的难。” 队长蹲在船的一角点点头,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完全是被岁月与苦日子给摧残了的样子。 王祥雄坐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块油乎乎的报纸。 他递给队长,队长打开一看,里面是切碎的油饼。 队长下意识舔舔嘴唇抬头看王祥雄。 王祥雄平静的说:“早上没吃饭?先吃点,到了县里喊上你媳妇和娃们,我领你们去吃一顿饱的。” 队长低下头:“谢谢小叔。” 几个年轻人轮换着摇橹,船行驶的挺快。 刘红梅却看不上,她还是嫌慢,上去亲自摇橹。 船速一下子更快了! 王忆敬畏的看着她。 这身板,这力气,厉害! 船到海福县码头上,这会码头已经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还有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在进进出出。 王祥雄下船,有人喊道:“天涯岛的人来了。” 立马有警察快步跑过来,王忆打眼一看——熟人,市里的警察庄满仓! 庄满仓也一眼认出他来:“大学生同志,你也来了?” 王忆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 听说市里的公安都被惊动了,队长当场就瘫坐在地。 庄满仓拉起他说道:“我不是专门来处理你家事情的,你是黄小花的男人?你跟我来,放心,你爱人没犯法没违规,她是要带着娃娃闹自杀!” 王祥雄问道:“这到底怎么了?” 又有警察到来,也是熟人,乡派出所的舒所长。 舒所长解释道:“黄小花同志上当受骗了,好像是被人骗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然后一时想不开要跳海。” “还好庄同志恰好来咱这里办案,他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黄小花同志精神状态不对,迅速控制住了她,否则她当时就要投海了!” 庄满仓说道:“舒所长客气了,当时她一直在哭……” “我知道了,”队长猛的叫了一嗓子,“这婆娘是买粮食、要买粮食让人给骗了!” 这时候他们穿过人群到了海边防浪堤上,一个头发凌乱的妇女瘫在上头痛哭,五个大小不等的孩子围着她哭。 哭声压过了涛声。 队长跑过去叫道:“他娘、他娘,你这是弄什么?你赶紧下来,带着崽们下来!” 妇女哭到眼睛红肿,她努力睁开眼睛看清队长,用嘶哑的嗓音喊道: “当家的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你来了就行,你把娃们带回去,我没脸回去了。” “你就当我病死了、当我被浪吞了,你自己吃点力,把娃们拉扯长大、让队里吃点力,帮着一起拉扯娃们!” 队长要上防浪堤,一个警察顿时拦住他: “别上,那女同志现在情况不好,不能受到刺激,小心她跳海!” 防浪堤下是险滩,激流涌动、惊涛拍岸,人落下去立马会被巨浪卷走。 神仙也难救。 队长着急了,跳着脚吼道: “到底怎么了嘛,你说嘛,是不是买粮食让人给骗了?给你说城里骗子多不能信,你那亲戚多少年不见了?靠不住啊,你是不是不听我劝非要去买……” 王忆赶紧把他往后拽。 你是嫌你老婆命太长啊? 庄满仓走上去柔声说道:“女同志,你看看你怀里娃娃、再看看你家爷们,你怎么能想不开?你快下来,我们公安已经知道你遇到的困难,一定把骗了你们的坏人绳之以法!” 旁边的小警察说道:“对,这是市里来的同志,你听他的没错!” 黄小花搂着孩子的脑袋哭着说道:“去哪里抓?他们早跑没影了,他家那个房东说了,他去找公安报案了,公安也找不到人……” 她说着使劲亲了亲怀里孩子的脑门,亲一个便往外推一个:“去找你爹,招弟,领着你妹妹去找你爹……” 五个孩子里的老大已经十多岁,很懂事了,她抱着母亲的腰使劲哭,无论如何不肯走。 王忆快速问队长:“你家存款一共多少?” 队长说道:“五十二块两毛七……” “大额的票子是多少?十块的几张?” “五张,都是我去公社换的。”队长下意识的说。 刘红梅着急:“王老师你问这个干嘛?这时候谁跑的快,上去把人拽下来啊!” 王忆摇摇头走过去,说道:“嫂子,我是咱队里的王老师,你认识我吗?” 黄小花没说话,又是抱孩子又是推孩子。 她的大女儿擦着泪哽咽道:“认识,王老师给我们家里吃过鸡肉炖土豆。” 王忆慢慢走近说道:“嫂子你先别急,我跟你说个机密事,这事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你让我近点跟你说。” 他走近防浪堤,继续说道:“嫂子,你家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我大哥没敢跟你说,怕你跟他打离婚!” 黄小花被这话惊到了:“你这是说什么话?” 王忆说道:“我大哥之前拿家里零钱去公社换整钱,他让人给骗了!现在骗子太多了,你从家里拿走的五十多块钱,里面五十块的整钱十元都是假钱,我大哥让人用假钱骗了!” “什么?”黄小花大惊。 王忆说道:“骗你买粮食那骗子其实是骗走了你家的假钱,都是我大哥一时昏了头脑弄到的假钱,他从你手里骗走的还没有三块钱呢!” “你看你为了两块三块的寻死寻活,这是干什么?你先下来,下来说说这件事!” 黄小花哆嗦着说道:“那不能,那怎么是假钱?” 王忆说道:“真是假钱,你看市里的公安同志,人家为什么找你家?就是因为前面抓到了做假钱的,做假钱的说跟我大哥做买卖来着,于是他们来找你家里。” “你赶紧下去,下去跟公安同志好好说说,我大哥没贩假钱,他跟你一样都让人给骗了!” 在他后面的庄满仓急忙说道:“对,我们要调查这件案子,要严肃处理!你看,这是我们领导给的抓捕令,我们调查清楚要抓人的!”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扣着红章的硬纸,黄小花探头上来看,看清红章着急了,赶紧下来哭: “公安同志、领导,领导,我家当家的也是让人骗了,你们抓骗子,怎么能去抓他?我们家都是好人,都是好社员!” 庄满仓收起抓捕令严肃说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爱人确实没犯法,那我们肯定不冤枉他,我们有纪律,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黄小花哭着去抓住队长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让换假钱给骗了?你快好好跟领导说说,你也是被骗了啊!” 队长又慌张又着急,一时之间茫然了:我被骗?怎么又成了我被骗?到底谁被骗?! 40.打开粮食销路 人都下来了,事情便简单了。 舒所长领着人把看热闹的轰走,然后他们去了码头看门老头的小屋子。 在屋里黄小花抽抽噎噎的说了起来。 队长家人口多,孩子五个、老人两个,加上两口子就是九张嘴。 这种情况下,他们家的口粮不够吃,过年时候大队分的口粮早没有了—— “过年队里分粮,我们还没要麦子和稻谷,我们要了玉米和高粱米,再就是要了十斤三等粉招待亲戚,可这样也不够吃,上个月就断粮了,我去娘家讨了十斤地瓜面混着海带蒸饭才熬到这个月。” “这次真没粮食了,没脸回娘家讨粮了,娘家孩他舅妈不给好脸色,老人也难办。” “家里没粮食不行,可是咱王家都是农村户口,吃不了商品粮、买不上平价粮,只能买议价粮。” “今年议价粮贵,我打听过了,玉米面平价粮卖一角四分一斤,可议价粮要五角钱起步,一斤买三斤半,这谁能买得起!” “上个月我兄弟在县里住院,我挎了自家晒的鱼鲞和虾米来看他,然后碰见一个亲戚,是我娘家大姑的侄子、是我个远房的哥,他也来看我兄弟。” “当时他领我去他家吃饭,他家有口粮,贴的饼子都不是纯玉米面,里面掺豆面和小米面……” 听到这里,队长家里三岁大的儿子说道:“爹娘,饿了,我想吃杂面饼子了。” 王祥雄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给孩子,孩子欢天喜地打开:“油花生米!” 他有两个姐姐顿时跟他抢了起来。 庄满仓脸上露出黯然之色,道:“女同志你继续说,后面呢?” 黄小花继续抽抽噎噎的说道:“后面他说他有关系,能买到粮食,不用粮票就能买到,比平价粮贵一点,一斤玉米面得两角钱。” “我寻思两角钱也行呀,就回家跟我当家的商量,当家的不愿意……” “我就知道你碰上的是个骗子。”队长生气的打断她的话,“支书都说了,现在城里骗子多……” “你让她说,你别说话。”庄满仓皱眉。 黄小花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道:“我哪里知道他会骗自己亲戚?他住楼房、吃好饭,我以为他是城市户口!” “再说你也不是怕他是骗子,你是舍不得拿出这钱,家里从有了老五攒了三年攒下五十二块两毛七分,你不舍得拿出来。” “可咱家九张嘴,张开眼就九张嘴就要吃饭,没有粮食不行嘛,我就想拿家里钱去买上粮食。” “我那哥说,买的多人家能多给点,五十块人家能给三百斤玉米面,于是我就把家里五十块拿给他了,我没敢跟你说,只想着三百斤玉米面买了,等我拿到了,让你高兴一下子!” “结果!”她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号那天我去了,那个哥没在家,他老婆孩子都在,说让我等等,这得托人呢,浪费时间,让我过两天去。” “前天我去了,她说还在办,明天就能买到了,可我昨天又过去了,她还说得等一天!” “我也不傻,我也知道不对劲了,所以今天早上带着娃娃们过去,想让他两口子可怜可怜这些娃娃!” “谁知道他们家里没人了!” “那楼是他们租赁人家的,我们站在门口等着,邻居就把房东叫来了,房东说这家人昨天就走了,还没给他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房租钱,他报公安了,公安也查不着人!”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瘫在了地上:“他怎么能这么坏!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这是救命钱,一家老小的救命钱!这是救命呜呜呜……” 一看她情绪又要崩,庄满仓急忙说道:“他骗走你的是假钞票嘛,你先别哭……” “领导你不用糊弄我了,我刚才是急昏头了,那钱怎么会是假的?我一天数两遍,怎么会是假的?”黄小花哭道。 队长傻愣愣的说道:“就是,那怎么会是假钱?我去供销社换的呢,不能是假的。” “你可闭嘴。”刘红梅剜了他一眼。 庄满仓招招手,王忆、舒所长和王祥雄都过去了。 他说道:“舒所长,这件案子您来接管吧,我们管不着。” 他又从包里摸出几张票递给王忆:“大学生同志,待会你把这粮票给那位女同志,你们安慰安慰她。” “日子难但总能过去,改革开放了,以后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王忆好奇的接过粮票看去。 这些票是红色的,上面当头一行字是‘翁洲市购货券’,旁边写着领袖语录,‘反对大吃大喝,注意节约’,然后中央有带着头巾在农田里耕作的图,图上印着数额,粮票伍市斤。 庄满仓安排妥当便挥手离开。 舒所长去追他:“大庄,你不留下吃个午餐?我那里搞到一瓶汾酒。” 庄满仓说道:“不了,还有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舒所长问。 庄满仓说道:“本来要保密,不过我同事应该行动了,所以现在说了也没事。” “你们乡里有个叫潘奎的,他家里最近多了一辆摩托车,我们接到情报,这辆车可能是走私车子,所以来进行调查,有必要就展开抓捕。” 舒所长恍然:“哦,大奎家里的事?这台摩托车我知道,鬼子牌的,叫雅马哈?我就知道这小子的车来路不正,摩托车多难买,我们所里都没买上!” 他们两人随意的聊着。 王忆这边后背沁出冷汗! 乡里一户人家有了一辆摩托车…… 然后市里公安局就得到了情报要来调查…… 如果是某个岛上突然出现了一台发电机呢?! 那可是能供应一个岛屿一百多户用电的柴油发电机! 王忆意识到自己太鲁莽、太冲动了,他把这个年代想的太简单了! 他忧心忡忡的考虑一番,打起精神把粮票交给黄小花。 黄小花看着粮票又流下眼泪:“领导是好人,咱要谢谢他——可是,有了粮票有什么用?咱家已经没钱了!” 队长习惯性蹲在地上将脑袋夹在膝盖之间。 一声长长地叹息! 这件事给王忆触动很大,也给他打开一个思路,他的时空屋里粮食可不少,但一直缺一个合理送出去的理由。 现在他找到这个理由了。 他拉起队长把王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小声道:“你们要买平价粮,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有啥用?”刘红梅说道,“你是大学生,又不是供销社领导。” 王祥雄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供销社领导也不行,供销社给各乡各队供应的平价粮都是有数的,这有账本。” 正要说自己认识供销社领导的王忆顿时改口,联想庄满仓的话脑子一转有了新说法: “但我有关系呀,我沪都那个同学的父亲是海关上的领导,海关上每年要查扣很多的走私物品,其中便有大量的粮食。” “这些粮食处理渠道不只是收归国库,有一部分次品粮因为不便于运输,会进行就地处理。” “因为我和我同学关系好,可以通过他家里得到这种粮食。不过海关上有纪律,他们也不能随便处理,所以得拿市场价来买……” “这好啊!”王祥雄激动起来,“王老师,你这个关系太硬了,我的老天爷,你这下子可厉害了!” “这等于是商品粮吧?咱这样岂不是也能吃上商品粮?”刘红梅同样激动不已。 王忆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我来处理,以后咱队里要买粮来找我——但是这事咱得秘密进行,不能往外传,因为这种次品粮没多少,供应咱队里估计都够呛。” “还有这事毕竟是打了纪律的擦边球,咱得小心被举报,一旦被举报了咱队里可就别想买这种粮食了。” 王东喜立马说道:“这个大家都知道,你放心,谁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咱就让支书不写他的名进族谱。” 王东峰问道:“王老师,上次你带回来的鸡,是不是就是通过的那位领导的关系?” 王忆说道:“对,不过那是市场里买的,沪都市场里已经交易自由了。” 王东阳关心的问道:“那你这次就是要去沪都吗?这次能不能买到粮?” “我家亲戚过几天要来,家里没白面了,要是有白面给我先捎点,亲戚来了好歹招呼一顿面条——上船饺子下船面嘛。” 王忆想了想,今天是个机会。 他说道:“我不用去沪都,我去市里一趟就行,去打个电话给我同学,让我同学给安排一辆车送过来。” 王祥雄点头道:“这就方便了,我听说海关每天都有卡车往咱翁洲运货,就是通过他们吗?” 王忆含糊的说道:“这个我还不能确定,得看人家安排。” “这样吧,我先坐船去市里,你们跟着大雄叔去吃饭,吃完饭东喜哥你带娃娃们回去给支书说一声,其他人去摇橹去市里码头,我有消息去码头上找你们,行不行?” “行,太行了。”王东阳赶忙点头。 王祥雄这人仔细,他问道:“王老师,人家能给咱调多少粮食?咱准备多少钱?” 刘红梅一拍大腿:“帐不用算,钱往多里准备就行。孩他爹,你在这里给领导烧饭多少年了还没几个认识的人?去借点钱,咱明天就给还回来!” 王祥雄说道:“行,大概需要多少?我有个学徒家里人在信用合作社上班,能过去借钱。” 刘红梅说道:“那就去借,能借多少先借多少,回队里后平价粮都能换成钱,立马就能给人家还回来。” 不用王忆再琢磨,两口子把粮食的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41.宝剑赠英雄、红妆配美人 王忆带着一兜子的钱坐上了客运船。 这次是海上英雄二号。 相比海上英雄六号的客货两运,英雄二号是专门的客运船,每个月的单号出行,每个买票上船的人都有座位。 王忆坐下后紧紧的捂住了衣兜。 82年的治安很差,客运船上小偷不比大队仓库里的老鼠少,这是刘红梅叮嘱他的:她今年去城里走亲戚,结果上船后四个衣兜让人掏了个精光! 连一块擦鼻涕的破布都没被放过! 现在他衣兜里全是钱,有零有整,总共是四百五十五元八角六分。 这其中有四百元是王祥雄找学徒家里人借的,五十元是王东喜找乡里的大舅借的,五元八角六分则是一行人身上凑出来的。 全用来买粮食,他们希望王忆能尽量多买点粮食。 王忆的注意力全在衣兜上。 这时候有人猛然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子。 他没回头。 因为来自22年的他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他猜测这是小偷想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然而他背后接着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嘿,王同志,是你!我认出你来了,你怎么不回头?” 王忆愕然扭头。 是邮电局的张有信! 张有信依然穿着类似绿军装的工作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王忆一扭头他猛地骂了一声: “滚蛋!你娘个腿的,没带眼睛上船还是欠揍了啊?” 这声骂很突兀也很凶残,口水喷到王忆脸上了。 王忆急忙回过头,一个面相憨厚的汉子讪笑着往后退。 不用解释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他被小偷盯上了! 张有信喝止了小偷低声对王忆说:“王同志,你真大胆,衣兜鼓鼓囊囊就敢上船?不怕贼偷啊?” 王忆无奈道:“我没想到船上的小偷这么猖獗,公安同志为什么不管管呢?” 张有信暧昧的一笑没有回答。 他说道:“你跟我坐吧,有我在这些三只手不敢碰你。” 王忆从善如流,立马换位置坐到了他身边:“有信哥,你是不是都认识船上的偷儿?” 张有信说道:“认不全,因为太多了,而且他们现在拉帮结派,说是学着南疆战事一样进行轮换拉练,各帮各派会隔一段时间换地盘下手,别说我了,就是咱公安同志也认不清。” 王忆无语。 这他娘是有组织有预谋犯罪了。 张有信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身上的制服,你信不信,现在咱这条航运线上对三只手最有威慑力的不是公安而是我们邮电局!” 王忆说道:“我肯定信,因为有信哥你的名字就叫‘言而有信’嘛。” 张有信顿时笑了起来,他解释道:“我不是骗你,这航线上的三只手确实不敢碰我们邮电局,因为我们领导是海警转业的干部,每年都会联合海警在航运船上来个主动执法。” “到时候我们同事会换便装,衣兜里塞上满满的报纸或者弄个塞满报纸的皮夹子,三只手敢伸手,海警立马一拥而上抓起来吊着打!” 王忆肃然起敬。 牛逼! 张有信说着有点无奈:“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肩负着人民的信件和财产运输责任,要是不把他们打怕了,那我们的邮袋就是他们的小金库!” 王忆说道:“明白了,有道理。” 他又问道:“那有信哥你的邮袋呢?” 张有信自信的一拍座位后面:“这不是在这这这……” 他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是啊,我的邮袋呢?!” 王忆急了。 不会是刚才张有信跟他聊的热火朝天时候让人给摸走了吧?这样他也是有责任的。 结果张有信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大学生真单纯,我今天是去走亲戚,怎么会带邮袋?要是带着邮袋我就坐英雄六号了,那是我们工作专用船!” 王忆无奈的笑了一声。 我来自22年,我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我有个屁…… 张有信只带了个老式手拎公文皮包,上面是金色的字:翁洲市海福县邮电局专用。 周围不少乘客在羡慕的看他这个包和他身上的制服。 正所谓‘铁饭碗儿,钢饭铲儿,想吃几碗儿吃几碗儿,吃饱了厕所抽烟卷儿’,这年代邮递员就是铁饭碗。 张有信也意识到这点,所以时不时的会提一下皮包或者抻一抻衣袖。 显摆的很。 但他抻衣袖的时候王忆注意到有跳蚤咬的红包,便问道:“上次你跟我换的那个药膏,都已经用完了吗?” 张有信小声说道:“没,那东西我哪能自己用?嘿嘿,我跟你换了就是要这次送我城里的亲戚。” 他打开提包给王忆看叮叮药膏。 药膏面目全非,上面的字全被小刀刮掉了,成了一根白管。 张有信解释道:“我这亲戚是老革命,最恨小鬼子,所以我把上面虫子爬一样的字全刮了!” 王忆竖起大拇指。 干得好! 这下子再不可能有人发现药膏的问题。 张有信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嘿嘿笑道:“我机灵吧?老人最怕虫子咬,所以我用这药膏给他当礼物,绝对比什么东西都强!” 他把药膏装进去,然后王忆一个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皮包里还有个大红册子,很漂亮。 封皮上有机器压出来的大国徽,下面有一排烫金大字: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票,1981年。 王忆问道:“这是个什么册子?真漂亮。” 张有信得意一笑:“漂亮吧?你大学生虽然见多识广,但这个东西肯定没见过,这个呀,这个叫邮票年册。” “它是把某一年内发行的所有邮票统一收集在一本册子里,你看,里面附有邮票的发行背景、内容,还有发行时间。” “这个叫、叫图文并茂,是我们邮电部发行的好宝贝,一般人可买不到呢,我还是因为跟我们领导关系近才买到了这么一册。” 王忆确实没见过这东西。 但他估计这东西价值不小,这可是综合了一年邮票的收集册呢! 可是国家一年得发行多少种邮票,这一个册子能全收集起来? 带着这疑问他进行了提问。 张有信打开册子说道:“你不信?你看,这里面邮票多全呀,每年年初制作上一年的邮票年册,这是去年的,上个月才刊发,这月初才来到咱这里。” “我搞到了一本,准备跟药膏一起送给我亲戚当礼物,嘿嘿,我亲戚肯定会喜欢,到时候他在大领导们面前提提我名字,我说不准能往上走一走呢!” 听到这话王忆心里一动。 张有信这个亲戚恐怕不是一般的领导。 另外这个邮票年册也不是一般的宝贝,80年一张猴票就价值上万,那81年全套的年册不得价值更高? 于是他动了心思,说道:“有信哥,你送这个礼物我觉得无法打动你亲戚。” “为什么?因为物以稀为贵,这个邮票年册恐怕发行量不少吧?你亲戚或许会喜欢,但不可能把它当宝贝。” 这话有道理,张有信有点沮丧:“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好歹去试试,我跟你说,老革命们的喜好是说不准的。” 王忆说道:“有信哥,老革命们喜欢香烟,你亲戚喜欢抽烟。” 张有信说道:“当然了,但真有什么用?他的老部下年年给他送烟,我能找到的烟人家肯定抽腻了。” 王忆手腕一转,将一个铁质防风打火机亮了出来。 海上寒风不断。 他一甩手打开了火机盖,咔吧一声响,一道青红色烈焰‘嗤嗤’的就冒了起来。 风吹不灭! 张有信当场就一句话:“我亲娘啊!” 他眼睛直了,直接凑上去看。 王忆赶紧灭火,道:“你疯了,这是打火机,小心烧到你。” 张有信的嘴唇哆嗦了起来,他呆呆的看着打火机问道:“这是个打火机?不是,打火机我知道,可是得滑火轮才会点火,你这个怎么一甩就出火?” “而且出火了也就罢了,你的火不怕风?海风这么大,还能吹得起来?” 王忆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防风打火机,能防风的,这不是新鲜玩意儿,应该被发明出来一百年了,你亲戚喜欢抽烟那他肯定知道这种火机。” “不过他肯定没见过我这样的防风打火机。” 说着他一甩火机帽,‘咔吧’一声响,火焰又‘嗤嗤’的冒了出来。 王忆把火苗和火机展示给张有信:“你看我这个火机的表皮,这上面有一棵松树,知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张有信呆呆的看着火苗摇头。 王忆说道:“这叫黄山长寿松!” 张有信呆呆的点头。 王忆又甩手关闭火机帽,拉开张有信的手拍在他手掌里:“你用我这个火机给你亲戚当礼物,不比你弄什么邮票年册强的多?” 触摸着火机外壳那精钢独有的冰冷光滑触感,听着他的话,张有信激动了: “大学生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忆恳切的说道:“有信哥你刚才帮我挡住了一个小偷,又照顾我这一路,我没别的可以表示感谢的,就把这个我大学导师送我的毕业礼物送给你……” “这这这不行,兄弟这不行,这东西贵重了。”张有信赶紧往外推。 王忆笑道:“感情才贵重!我又不吸烟,留着它也没用。” “而你亲戚是一位老革命,我作为当代大学生是非常钦佩这些老同志的,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妆配美人,这个打火机就应该属于你亲戚!” 张有信激动的说道:“大学生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这样吧,我看看我身上还有多少钱……” “有信哥,谈钱就俗了。”王忆拦住他,“要不然这样,我有同学喜欢集邮,你把这个珍贵的邮册送我行吗?我转赠我……” “那太行了。”张有信直接将邮册递给他,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兄弟,刚才我糊弄你了,这邮册不贵重,我们邮电所的同事一人一本,不要钱,给我们做纪念用的。” “所以要不然这样,你同学喜欢集邮,我这里还有一些邮票都送给你,还有这个、我这里有粮票肉票糖票,也送给你了,你在你们队里一定用得上!” 他从皮包夹层里掏出来一叠票递给了王忆。 这下子轮到王忆不好意思了。 哥,咱要玩实在的吗? 兄弟这个打火机是花六十块买的,虽然是个优质防风打火机,但相比你这些东西的价值,那可是小太多了啊! 他有预感,相比上次一管药膏换了六枚猴票的买卖,这一次的买卖他要赚的更多! 42.要有车 各取所需。 双赢! 张有信送王忆下船,想了想索性把自己的工作服外套披在了他身上:“现在城里偷儿太多,还有抢劫杀人的,你穿着我这衣服,你放心,没人敢动你!” 王忆太感动了。 张有信虽然喜欢耍心眼,可本质上是好人。 于是他说道:“谢谢你啊有信哥,你先把这药膏给你亲戚用一下,他要是觉得好,我再送你一管。” 张有信说道:“这个太贵重了,不用送了,你把你刚才说打火机那句话教给我就行了,就是什么剑什么美人。” “宝剑赠英雄、红妆配美人!” “对对对。” 张有信点头,反复把这句话念叨几遍背熟了,这才眉开眼笑的离开。 王忆继续去荒郊野外找废弃屋子。 确定周边没人,他拧开门锁就进入时空屋。 有点饿了。 他撕开一包HLBE牛肉干吃了起来。 真香! 他明天还要回去开课,今天时间不多,于是他出门打了个车要去冠宝斋。 刚上车他想起不对劲。 那一套景德白瓷还好说,自己身上的81年邮票年册可太新了,崭新崭新的,送去给专家不等于是找事吗? 他赶紧给张晓猛打了电话:“猛哥,我的亲哥哥,兄弟找你……” “借钱没有,借人管饭,另外爱过。”张晓猛打断他的话。 王忆道:“找你打听事……” “要打听事你直说,你看你刚才整的那个语气,跟垂涎我青春的胴体一样。”张晓猛又打断他的话。 王忆怒道:“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呀!” “这样,我问你个事,我领导最近捣鼓古董呢,但他呆头呆脑的我看他要上当受骗,所以找你取取经,你们造假业一般怎么把古董弄成假货?比如一本新书吧,怎么把它弄的古色古香?” 张晓猛说道:“别问,问也白问。” “古董水太深,你们肯定把握不住,人家靠这个吃饭,你们仅仅是爱好,哥我劝告你一句,别拿你们的爱好去挑战人家的饭碗!” “猛子哥,你直接告诉我几个窍门就行,我只是去领导面前现现眼罢了。”王忆无奈的说。 张晓猛说道:“行吧,书籍造假很简单,随便弄点氧化剂稀释了喷到书上,去阳光下暴晒,顶多两个钟头就能晒出一本斑驳的古董书……喂喂?我草!” 王忆得到办法挂电话。 干脆利索。 正好他这次住在个新建工业园旁边,当地不缺工业药水试剂,他在一家五金店买到了一瓶以高锰酸钾为主体的氧化剂,叫做时光旅油。 这东西专门是为纸张造假而生——各家工厂经常捣鼓二手机器,这些机器配全套出售能卖高价。 所谓的‘全套’除了机器主体和配件还有说明书,而说明书是最容易丢失的,于是工厂会自己定制一本再喷上时光旅油把它做旧。 王忆又转向回家。 82年的今天阴云密布,可22年却阳光灿烂。 他按照说明将时光旅油喷在了全套票本和邮票年册外面后放到窗台上晒干,至于那些崭新的钞票、邮票和粮票等票证就不用喷了,他搜了一些收藏新闻看挺多票都是全新的。 年册和票本要晒足两小时,于是王忆锁门去市场买粮食。 这次要买的就多了。 粮食买杂粮,玉米、黄豆、绿豆、高粱等等,他也买了些杂粮面,全是陈粮,不买新粮。 另外他还要给潘锦华捎一件牛仔服,于是他去网上看了看。 怎么土怎么买! 拼爹爹在质量和价格上都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一边下单一边走,一个老板认出他来:“嘿哟,小哥,你不是前几天在我们市场扫货的土豪哥吗?” 王忆尬笑:“我算什么土豪?给厂子后勤买点粮食。” “难怪你老是买陈粮。”老板给他一个你懂我也懂大家都懂的暧昧眼神,“我这里还有红米黑米糙米小米,种类齐全的很。” 王忆摆摆手:“对不住啊老板,你也说了,我买的是陈粮。” 老板凑到他跟前挤挤眼:“你以为我这里的是新粮?放心的买,给你有折扣!” 王忆呆若木鸡。 你这个奸商! 他在这里又买了诸多的粮食,合计起来八千多块。 老板痛快的说道:“我给你送货上门,不过只出车,你搬运粮食得雇佣个小工。” 王忆寻思了一下,说道:“我不用你送,你给我再便宜点。” 老板连连摆手:“这都是底价了,要不然这样,我看你没买红薯,我这里有可好吃的红薯了,西瓜红!这红薯蒸熟了用手一捏冒糖汁,跟熟透了的少妇一样!” 王忆再次呆若木鸡。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他对红薯不感冒,看到有鸡蛋鸭蛋鹌鹑蛋鹅蛋,便上手拿着问问能不能送这个。 结果一上手发现很轻。 假鸡蛋! 老板急忙解释:“你别拿展示柜里的,那是塑料模型,你还要蛋吗?” 王忆问道:“你能不能送我点蛋?” 老板给他拎了一小编织袋的红薯说道:“送蛋有什么意思,主要是不好拿,还是红薯,这个好吃。” 他赶紧改了话题:“你不用我送,你去哪里找车?去工业园?那跑一趟得二百。” 王忆笑了笑走出市场。 找车? 我要是找车来运的话能对得起你给我的‘土豪哥’称呼? 离开市场他打车去找了一家小型车专卖店,店铺是一座老式乡村自建二层楼,楼房里头是一辆辆电动自行车和电动摩托车,外面空地则是电动三轮和机械三轮。 他要自己买一台三轮车! 这主要是给后面的工作做准备,他不能老是让人送货进自己家门,这样会让人注意到他大宗采购的异常。 再说他现在可以解释为一家工厂的后勤采购员,这样买什么农副产品都没人多想。 可如果他让人把采购的货品送进一座农家院,这就难免让人犯嘀咕了:哪有工厂后勤用品不送入厂区而是送入一户农家的? 所以他得有一台车。 这种小型车都便宜,老板看到他到来就招呼:“靓仔,看电动车?我给你讲啦,我这里有可拉风的电动摩托,加速快……” “我要三轮车,农用车,最好带自卸车厢,不要电动车,马力不够,我要柴油车。”王忆直截了当的说道。 老板愣了愣:“没见过你这样年轻帅气的靓仔买农用三轮,不过这个简单的很,跟我来。” “时风时风,路路畅通!” 他带王忆去看一台橙黄色的三轮车:“时风牌子的名车,这是工程矿用三轮车的柴油版本,你不是要大马力吗?它的马力很足,22马力、24马力还有28马力齐全!” 22马力的车子匹配了1.8米长、1.2米宽的货箱,载重量设计为三吨,减震为单减震。 24马力的配置主要是增加了货箱的尺寸还有将单减震改为双减震,28马力主要在货箱和车架上面下了功夫——车厢加厚,车架加宽加厚,刹车鼓加大,载重增加到五吨! 尺寸上都差不多,全长是三米,宽一米半、高一米三五,可以直接开进时空屋。 王忆很满意,看的连连点头。 老板见此加大了介绍力度:“你看这车子,虽然是三轮车,可是跟大货车很像的,方向机、循环球、加大的刹车鼓,给力不给力?” “看看我这货厢钢板厚度,实不相瞒啊靓仔,这是槽钢货箱,下面有真空助力刹,你现在买送防滑胎!” 车子价格不贵,22马力一万四,28马力是两万,都是自卸车箱,一键操作。 王忆跟老板简单的讨价还价一番,他买了28马力的车子,依然是两万块,不过油箱满油又送了一张八百元的加油卡。 这车子比轿车好开,离合锁档且有无阻力挂挡,视野无敌,王忆自己就把车开走了。 他开车去市场跟老板一起装上粮食,咕咚咕咚开着车返程。 路上回头率挺高的。 毕竟像他这样的靓仔就少见了,而像他这样的靓仔开农用车的更少见。 哪怕有靓仔开农用车也没有像他这样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可是他没办法。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辆车,全款买下无按揭,难免骄傲了一下。 回到自租房,王忆目测了一下。 房子大门有两米多宽,他用绿钥匙开门,这样时空屋的门也等于有两米多宽,三轮车顺利倒了进去。 开车直入时空屋,这次卸货就简单了,一键按下,车厢缓缓抬升,将一袋袋粮食卸载地上。 此时邮票年册和各种票都已经变了颜色,带上了昏黄色,开始有了年代感。 但他感觉还不够,又给它们翻了个面继续晒。 趁着这空闲他决定去电机市场转转。 这次不能带柴油发电机回1982,但他可以给时空屋买一台发电机用。 时空屋里要是装上发电机再配上冰箱冰柜微波炉等一套家电,那妥妥的就是一个洞天福地! 43.花钱如流水 工业园周边自然不缺电机电器市场,他开着车出门随便导航了个关键词,很快找到了几家电机专售门店。 最终他选了最远的一家,不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注意到自己的采购行为,而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太大了! 他停车进屋,问道:“我车子停路口那边没事吧?” 胸前颤巍巍的老板娘立马媚笑着走来:“没事,老板,您随便停车,今天来咱家买什么?” 本来王忆今天花钱就花的有点膨胀,这老板娘再娇滴滴的来一声老板,他这从内而外、从心理到生理都膨胀了! 他问道:“这里发电机最好的多少钱?” 老板娘的桃花眼亮了。 她笑容更媚,说道:“我们这里有永锋盛工程建筑施工所需的大型康明斯柴油发电机组,1000KW的静音机子,157万,您要是想买更好的……” “不、不是,”王忆客气的说道,“您误会我意思了,我要买的是家用发电机,不是发电机组!” 157万? 我一个靓仔有这钱我不买房子我买发电机? 老板娘笑吟吟的说道:“家用发电机你要多大功率?” “我们这里规格多,就拿潍柴发电机组来说,30/50/100/200/300千瓦的都有,三相电380v移动静音自动化 250kw无刷电机加智能控制保护系统……” 她语速很快,说起来娇躯乱颤,王忆看的头昏脑涨。 按照他的计划,他先买自己用的而不是给村里用的,所以用不着大功率发电机,因为他主要是家电用电和给手机充电,这样一个几十千瓦的就够用。 老板娘立马给他推荐了一台潍柴机器:“潍柴这个牌子你知道吧?咱们国家坦克用的发动机就是他们厂子生产的,大鲁省的工业巨子,皮实耐用、性能卓越。” 王忆点头。 老板娘便介绍开来:“那你可以看看这台机子,质保三年,全国联保,有低油压保护、高水温保护、电压保护、超负荷保护,ATS自动控制,双电源自动切换屏,卖的很好。” “多少钱?”王忆抚摸这台通体蓝幽幽的机器。 老板娘笑道:“看老板你长得帅,我给你个养眼价,一万五。” 这时候店里还有人在买机器。 他们已经选好了,现在要试用。 老板娘对王忆招招手说道:“他们要的也是潍柴机器,你跟我来,过来看看这机器的实用效果。” 一个中年人给机器上了柴油发动起来,随着轰隆声出现,一道黑烟迅速喷出,然后减弱成白烟。 烟雾味立马开始喷涌。 王忆顿时呆住了。 发电机会冒烟! 他把这事给忽略了! 时空屋里面是封闭空间,先不说有没有机器燃烧所需要的足够氧气,即使有他也不能用,因为这烟无法散出去,到时候能熏死人! 两个中年人很满意,他们等机器运行一阵后拍板要买这台机器。 然后有人出去一看回来问:“路口那边有一台农三轮挡着路了,是谁的?” 老板娘给他一记风情万种的卫生眼:“老板你开什么玩笑?来我家里做买卖的还有开农用三轮的?” “有、有,是我的。”王忆讪笑。 老板娘惊愕的看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说:“那是工业三轮!专门来拉发电机的工业三轮!” 王忆调整了车子位置又回来。 老板娘继续妩媚的笑:“老板,你看的怎么样?” 王忆苦笑道:“这机器冒烟太厉害了,有没有不冒烟的发电机?我要在家里用,放在屋子里。” 老板娘娇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发电机不冒烟?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都以为你是来调戏我的了——等等,你什么表情?你真想买不冒烟的发电机?” “那你得买手摇发电机。”一个中年人笑了。 老板娘哈哈笑,说道:“手摇发电机倒是符合你的要求,这个不冒烟,就是费力气。” 王忆眼睛顿时瞪大了。 自己怎么忘记这个宝贝了? 手摇发电机! 八九十年代曾经流行过所以不会被人注意到的手摇发电机! 老板娘看他这样子笑不出来了,她说道:“老板,咱们不开玩笑哦,这世上没有不冒烟的发电机。” “不过你屋子里用你可以买UPS,就是不间断电源,算是个大电池吧,只是这个东西可就贵了,便宜又不冒烟的只有手摇发电机。” “等等,你什么表情?你不会真想买手摇发电机吧?你要给什么用呀?” 王忆随便扯了个谎:“是我给实验室用,里面有外国进口的精密仪器,不能断电的。” 老板娘说道:“那手摇发电机没用的,你就是得用UPS。” “我推荐你一个山特UPS,这是国际名牌,它在咱这里销售的最大储电量UPS是54KW·H满载4小时。” 王忆失望了:“满载工作才4小时?” 老板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们那仪器多大功率?54KW·H意思是一小时供电54度,连续供4小时。” “而一度电能给你手机充电七八十次,现在节能灯才20瓦,这就能连续点亮50个小时,现在好多空调宣传都说自己一晚上才用一度电,然后你还觉得这少?” 让老板娘一说,王忆终于明白了。 这种不间断电源还真是很厉害了,也就是说它能储电216度,这真是不少了。 多少家庭一个月还用不上100度电呢! 这就是王忆需要的东西。 他当场拍板要买。 老板娘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山特UPS很贵哦,我们店里一年卖不了几台,54X4的机器一台要30万!” “这、这么贵?”王忆呆住了。 怎么不去银行抢啊! 但这是唯一选择。 时空屋只能用不间断电源。 为了以后幸福生活,他咬咬牙只能上一台。 结果他还拿不了货,老板娘这边下单,说是得从魔都的仓库调货,至少得两天时间才能送到。 王忆掏出银行卡做准备付定金的姿态,又问道:“美女老板娘,你这里有手摇发电机吗?” 老板娘爽快的说道:“有呀,你真买?这样,你要是买山特UPS,那我送你一台发电机,不过咱们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王忆说道:“手摇发电机才多少钱?那我不要了,我要继续跟你讨价还价!” 老板娘伸出芊芊玉手抓着他衣袖撒娇。 如果是以前,王忆就从了。 毕竟太大太晃了。 可他不久前刚跟秋渭水近距离接触过,全靠化妆来维系颜值的老板娘已经无法打动他的心。 他咬着牙砍了一万块的价钱。 而这价钱足够他买二十台手摇发电机! 这店里手摇发电机挺多的,价钱多数便宜只有几百块,因为功率都很小。 最贵的是一种脚踏式发电机,全金属材质、铝合金轴承踏板、带变压器、多种电线接口、高功效铜板电机主体、永磁直流电机并且带电池,这才要两千五百块。 这种脚踏式发电机的数据是220V、2000W,储电能为1度,简单明了的说就是连续工作一小时能出来两度电,其中它自带的电池能存储上一度电。 王忆琢磨了一下。 这东西适合给天涯岛用。 天涯岛不能一次性就铺张太多户用电规模,这太反常了,如果是人力发电机情况就好办了。 人力发电机在那个年代已经有了,之前他跟王东峰等人夜里扯淡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以前县里的电影放映机就是用手摇发电机。 每次电影放映员来他们外岛村里放电影,都得安排人帮忙去手摇发电。 店里一共有五台这种较大功率发电机,王忆便全买下了。 老板娘奇怪的问道:“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没太大用处呀,弟弟我跟你坦白说,现在买手摇机器都是野外给手机呀给手电筒呀充电,500元之内的机器便够用了。” “这个2500的机器其实贵在它带一个储能电池,电池很重的,没法带去野外,所以它是个鸡肋。” 王忆说道:“我喜欢研究这种东西。” 老板娘说道:“如果你喜欢研究,那我们店里有一些手摇电机零件,你要不要买?” “这些便宜,总计能有十多套的零件合计起来才要五千元,当然都是小功率的电机,四百瓦五百瓦这样子。” 王忆想了想,说道:“行,那我一起买了吧。” UPS没有带上,两天之后才能到货,他只能带着一堆的运动发电机回去了。 王忆顺路买了冰箱冰柜微波炉和电烤箱等电器,洋洋洒洒凑了一套,其中冰柜买的多,一共买了五个,这样下来又是两万块钱砸出去。 如果加上UPS尾款,他上次到手的72万就出去一半了。 后面再给村里添置发电机,那合计起来得花费五十万。 不过他心里不慌。 回到家卸下货后他去看邮票年册和票本,经过氧化和暴晒,它们已经有了不错的年代感。 44.带粮归 王忆仔细端详。 这些东西的年代感都不错,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暂时放弃去冠宝斋。 原因有二。 第一不管邮票年册还是票册,年代感都是他人造的,他制作难免有瑕疵、有纰漏。 糊弄外行足够,要想糊弄内行恐怕是自欺欺人。 张晓猛可叮嘱他了:别用你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饭碗! 反正他现在身上还有钱,他也不着急用钱,这样何必急急忙忙去卖出这些东西呢? 稳,要稳! 他决定先带这些东西回82年,造假这种事自己作为行业小白还是要再学习一下,尽量得更保险才行。 第二也就是更重要的是: 上次他急着用钱所以没进行价比三家而是简单的将猴票和鱼胶卖给了袁辉两人,对方有没有在价钱上糊弄他可不好说,他还是得防备点好。 这次他用手机将所有存货拍了照片——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发现自己年代造假的瑕疵,他特意把喷了药剂的邮票年册和票本拍的模糊了一些,而没造假的钞票、邮票则怼着脸拍,各种高清大图。 然后他上网找收藏论坛、贴吧给发了出去,所有标题一致: 《各位28的大手子请帮帮忙,老宅拆迁长辈发现了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帖子内容里他留下了一句话: “若有感兴趣者请留私信,本人是学生,课业较紧,但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回复! 诚信交友,非诚勿扰!” 做出这决定后他又研究脚踏式发电机。 这玩意儿挺好玩的,它主体是发电机,发电机下面有个大电池,另外便是两侧的脚蹬子。 可能为了更好的发电,它的阻力挺大的,而且它没有座位,这样就很蛋疼了,人得站着踩,特别吃力,减肥效果应该很好。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 王忆出去吃饭,有一家包子铺在往外飘香味,他想了想这会等在码头上的王东喜等人,便没有去饭店而是索性买了两大袋子的包子。 老板一看他要的量又喜又慌:“老师儿,俺家包子热乎滴不多了,你能不能等等,给你热乎热乎。” 王忆说道:“我要带给朋友,不要热乎的,就要凉的。” “那中!” 天色黑下来他准备去往82年,临走之前他看了看论坛的留言,现在只有一条: 对不起,本大手子是30公分,帮不了你,待会你等28的小手子来帮你吧。 王忆无语。 他从时空屋走出去往外看,荒郊野外的又是大晚上,别说人了,连个狗都没有。 这样他放心了,回去又把杂粮面和杂粮袋子搬上三轮自卸车,打开门开了出去,将粮食全给卸进了这间荒废的草屋里。 月亮高悬,团聚了一天的阴云终于散开了。 王忆拎着两个大袋子往码头跑。 这个点的码头已经没什么人了,王东峰一下子看见他高兴的说道:“王老师,这里!” 王忆气喘吁吁的把袋子递上去:“大家伙都没有吃饭吧?来,同学让司机给我捎过来的,可惜已经凉了,你们分一分凑活着吃一口。” 王东峰拿出一个包子高兴的大叫:“快来看、快来看,白面大包子,你们看看,人家城里这包子厉害了,真白啊,又白又软和又喷香,真好!” 其他人一窝蜂围上来。 只有王祥雄沉着的对王忆点点头:“王老师,顺利吗?” 王忆说道:“挺顺利的,就是人家司机同志不肯给咱把粮食送到码头来,他说他们大车队有纪律,不能乱开,所以我就近找了个没人的老草院子,让他把粮食卸在了里面。” 王祥雄面露喜色,其他人更高兴: “真是大包子,真软和啊,快给我一个,不行,多给我两个!” “哎呀是肉包子!大肉包子!这味道怎么、怎么这么香?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包子?” “肉包子?还真是,那我不吃了,我我我给我家里娃娃留着,他们还没有吃过大肉包子!” “别抢,王东峰你行了啊,你他吗干啥呢?你吃了两个了怎么还来抢?”刘红梅大骂。 王祥雄上去将袋子抓起来,呵斥道:“一个个没点规矩,怎么没有一个问问王老师吃了没有?” 往兜里装包子的队长讪笑:“王老师吃了吧?” 王忆说道:“我吃了,大家不用考虑我了,按照人头平均分一下,然后咱赶紧去装粮食。” 队长一听这话大为懊恼:“早知道不让孩子回去了!” 在场一共八个人,王忆买了全部的猪肉大葱馅凉包子,一共四十九个。 王祥雄说道:“我是党员,平时在大灶上有饭吃,我不参与分包子,你们七个人正好一人七个包子。” 刘红梅挺不乐意的:“你这时候发扬风格了?” 王东喜笑道:“婶子你看你说的,我小叔啥时候不发扬风格了,咱公社里年年的优秀党员少不了他!” 他们分了包子,王东峰死命的吃,其他人都用衣服包起来小心的抱在怀里。 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呢。 见此王东峰也不吃了,他看看剩下三个包子嘀咕道:“我爹我娘我奶,一人一个,正好。” 王忆领着他们去草屋,里面是一个个的粗麻粮袋。 这是他特意问粮店老板要的袋子,八十年代粮站也用这样的袋子装粮食。 看到里面零散堆积的粮食袋子,王祥雄上去拎起一袋子使劲拍了拍。 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王祥雄心花怒放的叫道:“都是玉米,上好的玉米啊,得是一等粮!” 刘红梅急急忙忙打开一袋子,里面也是粮食,但她没见过:“这是什么呀?” 王祥雄看了一眼说道:“是三角麦,咱这里没有,好东西,我只在大灶上见过几次。” “它有开胃宽肠、下气消积的好处,我们灶上有三角麦还是一位领导当时发痢疾,供销公司特意送来给他吃的。” 他说着看向王忆:“王老师,这东西比细粮还贵吧?这得多少钱?” 王忆说道:“这里具体都有什么粮食我还不清楚,我跟人家要了粗粮,具体却不是我选的,是人家给装的,人给什么咱要什么。” “不过应该确实不便宜,咱的钱不够,我给我同学家里赊账了。” 王祥雄说道:“有些粗粮比细粮还贵,比如小米,小米也是粗粮。” 他简单提醒了一下王忆又拍了拍又问道:“咱们先把它们送回去,然后送入学校库房,到时候东喜文书清点一下,再按照平价卖给咱乡亲,怎么样?” 王忆说道:“行,先送回去,对了你们没有准备小推车?” 队长说道:“这粮食哪里用得上小推车?咱一人一趟一袋子,用不了几趟能背回去!” “对,这一袋子粮食一百斤吧?小意思!”王东峰一下子扛起一袋子,使劲拍了拍袋子往外走。 王祥雄说道:“不止一百斤,玉米得一百二十斤,三角麦更沉,不过咱爷们背的动!” 这时候王忆只能呐喊助威。 他最近已经很注意锻炼身体了,自认也是个猛男了,可这粮食他真没法扛着走回码头。 吃不了这个苦! 其他人毫不在意。 他们是撑船来的,便一趟一趟的将粮食捣鼓上船。 途中没人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实际上他们一下午没喝水了。 王忆看不下去,说道:“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队长毫不在意的说道:“中午小叔领着吃了大饼卷咸菜,现在还没有消化完呢,有的是劲!” 王忆暗暗咋舌。 这年代的人真是能吃苦! 将粮食全装上船,他们撑着船往回走。 摇橹行船太慢了,油船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他们划了四个小时,足足到了午夜才回到天涯岛。 岛子的码头上有人在等候,几个红烟头一闪一闪。 王东峰在船头激动的喊:“支书,看我们带什么……” 王祥雄拉了他一把:“别嚷嚷,你今晚不让咱队里人睡觉啦?粮食的事谁也不许说,先保密,等党支部开会讨论并与王老师商量以后再决定怎么往外卖。” 王东喜叮嘱他:“峰子,你嘴巴不严实,但这事是大事,现在南疆打了三年多,粮食供应上多少有些紧张,这批粮食是王老师好不容易给咱队里争取来的平价粮,不能往外乱说!” 王东峰点点头蹲下了。 而蹲在码头上的王向红站了起来。 他顺手敲了敲烟袋锅将烟灰敲出去,然后插进腰带上挂的烟袋里期盼的问道:“怎么样?” 王祥雄上去跟他咬耳朵,他黝黑的脸一下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诸多的皱纹瞬间伸展开。 如同老菊花绽放。 他拍拍王祥雄的肩膀示意开始搬粮食,又拉了王忆一把领他下码头。 王忆说道:“支书,我得向你请罪。” 一听这话,王向红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发电机出事了?” 王忆垂头丧气的说道:“下午刚出的事,机器下午送到沪都了,可是卸货的时候让人发现了,于是有人就跟东北那边调查这事,最后认定咱没有资质,不符合做实验对象的标准。” 王向红失望的问道:“你是大学生也不行?” 王忆说道:“本来是行的,但这款发电机很先进,很多单位盯着,消息一走漏,好几个单位给我同学单位打电话了,他也没办法,唉!” 王向红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又打起精神站起来,说道:“没没没事,没发电机没事,咱先不用电,你带了粮食回来,这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王忆说道:“支书你也先别失望,我同学说机器肯定能给咱们送过来,只是这事不能通过官面,盯着机器的单位太多。” “但他可以找机会避开这些单位的耳目给咱悄悄发过来,不用火车了,用汽车,这样沪都关卡上就不能检查了。” “另一个他知道咱对电力的渴望,于是他给咱发了他们单位研发的另外一些发电机。” “另外一些发电机?”王向红疑惑的重复一句。 王忆说道:“对,手摇发电机,就是电影放映队用的那种,也可以点亮电灯泡!” 王向红迟疑:“真的?这个我打听过,有工业劵也买不到,这是稀缺物资,只有金兰岛上有一台,还是县里戏剧院用坏的,他们通过关系才拿到手。” 王忆笃定道:“这个我同学说一定没问题,不过咱也得想办法交代一下来路,不能让人知道咱是靠关系从东北拿来的。” 45.王老师课堂开课了 天色很晚了。 王忆打着哈欠回听涛居。 今天忙活的挺厉害,有点累了。 他走上山顶,老黄摇头摆尾来接他,大迷糊跟在狗屁股后面:“王老师回来了。” “对,你吃晚饭了吗?”王忆撸着狗头问。 大迷糊说道:“它没吃,它现在跟你媳妇儿一样,你不回来它就在门口坐着张望,不吃饭不动弹。” 王忆翻白眼。 我这话是问你的!我问它的话它能回答? 他又问道:“那你吃了没有?” 大迷糊说道:“我?我也没吃,不用吃,我以前晚上不吃,晚上早点睡,睡着不饿!” 这话让王忆多少又有点心疼他。 于是他说道:“你以前那是为了省粮食,以后跟着王老师就饿不着了,早饭晚饭都要吃。” “所以以后我不在家你该吃就吃,对了,你说我不在家老黄不吃东西,那你喂它什么了?” 大迷糊:“我自己都没吃,怎么能喂它?” 王忆:“那你没喂它,你怎么知道它不吃东西?” 大迷糊理所当然的说:“狗饿了就出去找吃的了,它没出去,一直守在你门口。” 王忆无奈道:“你看看咱岛上连猪粪都被捡的干干净净,你让它去哪里找吃的?队里的狗饿得都会自己去赶海捡鱼捡淡菜吃了,你指望老黄还能在队里找到吃的?” 大迷糊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啊。” 王忆暗暗叹气。 就这还用费脑子去思考?老黄都明白的道理! 此时粮食袋都被搬进旁边一座库房,不过被扔的东倒西歪。 王忆便对大迷糊说道:“你把它们都给规整一下,靠着墙排列起来,我去给你做晚饭,你收拾完回来吃饭,但是不收拾完不准回来。” 大迷糊说道:“这简单啊。” 王忆带老黄回去,继续给它用过期奶粉补身子…… 这次他在市场买了点熟食,一只烧鸡一只酱肘子,他去时空屋拿了出来,又带回来两包泡面。 烧鸡挂起来风干,肘子肉撕下来,大骨头扔给老黄。 老黄高兴的把屁股摇的跟要跳钢管舞一样,它叼着大骨头藏进床底下,又爬出来玩命的添奶喝。 大迷糊很快收拾完了。 王忆指了指防风炉小锅说道:“给你煮了泡面,待会配上这个酱肉一起吃,吃完早点睡。” 大迷糊蹭一下子蹿到了王忆身边,盯着盘子里的手撕猪肘子肉使劲抽鼻子:“王老师,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啊?又香又甜,看着就好吃!” 王忆疑惑酱肘子怎么会甜,然后他看到了打饱嗝的老黄。 是奶散发出的甜味。 防风炉火力很猛,小锅里的泡面三两分钟便熟了。 王忆让大迷糊焖一下,他自己端着盘子在床上点燃煤油灯拿出了下午在地摊上随便买的几本小说。 看着小说吃着酱猪肘肉,海风一吹有点冷,王忆抿了抿衣裳觉得自己该涮火锅的。 不过猪肘肉很好吃! 他剩下半盘子给大迷糊,大迷糊直接拌进自己的钵子里连泡面一起稀里呼噜的扒拉了下去。 王忆竖大拇指。 队集体养的猪估计都没有大迷糊好养活。 早上上工钟准时响起。 王忆出去锻炼身体,各种龙精虎猛、各种哼哼哈嘿。 王东喜快步走过来说道:“王老师又在练功呀?你练着,我去清点一下粮食?” 王忆已经懒得辩解了。 他说道:“好,你有空你安排,到时候你按照现在供销公司给订的价钱标注一下,等下了工让各队有需要的过来买。” 王东喜急忙摆手:“可不能这样,平价粮不好买,你让他们随便买那肯定乱套,谁不想多买?” “所以还是老规矩,我统计好了按劳力来配额的买。” 王忆说道:“行,我到时候收钱就行了,收好钱我找个空子还得去市里一趟,去把钱给人家汇过去。” 王东喜说道:“到时候我从库里给你拿点好的鱼鲞、虾米、虾皮、鱼干,你到时候给人家办个邮寄,你这同学家里可帮咱队里太大的忙了。” 王忆点头。 他上一次带着猴票回22年的时候便带了一些虾米虾皮之类的干货,这些东西也没用上,还存在他的时空屋里呢。 小学今天格外热闹。 吃过饭后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跑来了,一个个带着板凳、拎着碎布裁剪成的书包。 昨夜好不容易出了大月亮,王忆还以为天气转好了,结果今天又是大阴天,而且阴云密布,看样子要下雨。 天涯小学上下课靠敲铜钟,这都是王东喜负责,他有这么一手绝活: 上工下工、上课下课、上学放学的钟声都不一样,他都能清晰的敲出来,另外如果队里有急事要集合甚至是去哪里集合他都能用钟声敲出来。 王东喜敲响了上课钟,是肃穆悠长的三声响。 王忆夹着书本和一盒粉笔进教室。 教室里一群学生。 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多,五个班级也就五六十号人,宽大的营房教室坐的很分散。 清明节扫墓的时候学生之所以多,是因为有记者来访王向红图壮观,就把村里孩子都给集中起来,拉壮丁充兵丁。 今天是第一课,王忆想着先跟学生们认识一下,所以就把他们全给聚集在了一间教室里。 随着他进门,他曾经见过的儿童团团长王新钊站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起立,预备!” 昨天王东喜给他介绍来着,王新钊也是五年级的班长,算是个孩子头。 “哗啦啦……” 一阵拖凳子的声音响起,无数稚嫩的声音混在一起:“老师好!” 王忆看着一个个的圆寸头和一张张单纯的小脸,心里有种责任感也有种满足感:“同学们好。” “坐下。”王新钊又喊了一声。 “哗啦啦……” 学生拖着椅子坐下。 王忆微笑着说道:“同学们,咱们昨天刚见过面,你们应该认识老师了,对吗?” 学生们很有纪律,纷纷点头,异口同声:“对!” 然后有人便继续说话了:“王老师给全队请吃土豆炖鸡块来,我爷说王老师是大好人,以前地主大户都不请。” 一个开口其他的跟进: “王老师还给我妹糖,给了好几块。” “我也想吃糖。” “二猫有糖,他给王老师添腚沟子添的。” 这话一出口,哄笑声顿起。 人群里的王丑猫顿时涨红了脸。 王忆看向说话的学生。 这学生坐在最后面,身材比其他学生要高大一些,黑脸膛、短眉毛、大骨架。 王忆一看乐了。 这小子简直长了张标准的校园霸王的脸。 他上学时候可没少被这些人欺凌。 现在机会来了! 他露出愉快的笑容。 学生们看到他也笑还以为他纵容自己,有几个人跟上了: “二猫可会舔腚了,王老师来的第一天他就舔上了。” “他还跟王老师一起在灶上吃饭!” “二猫!二猫!” 王忆笑着笑着脸上笑容猛的戛然而止,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乱什么乱?刚才笑话了同学的都给我站起来!” 学生们打了个哆嗦。 纷纷色变! 这就是本时代教师的威慑力。 82年的教师对学生格外狠,因为时代原因,以前学生对老师缺乏敬畏,这样随着动乱结束教师重回讲台开始确立自己的权威、开始对学生上对抗。 经过无数教师拳头巴掌和教鞭扫帚的努力,教师的权威已经在社会上建立起来了。 王忆一拍桌子,好几个学生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小霸王还坐在那里。 王忆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往他那里走过去。 小霸王也恐惧,他往后缩了缩身子,但他可能为了维护自己在小伙伴们心里的形象便没有服软,而是梗着脖子咬着牙做好了挨揍准备。 王忆慢慢走过去,走到他跟前后看了看他,他顿时绷紧了脸也绷紧了心神。 但王忆什么都没做,简单的转身往回走。 小霸王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老师猛然转身回来猛然挥手拍在他面前猛然厉声道:“站起来!” 心神从松弛状态突然转为紧绷,这对一个人的震慑是最大的。 小霸王下意识就哆嗦着起来了。 他不是站起来的,直接跳起来了! 王忆阴沉沉的盯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霸王反应过来,又梗起脖子露出桀骜姿态:“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 王忆从站起来的学生中随便指了一个:“告诉老师,他叫什么名字?” 小霸王凶狠的看着那学生。 学生恐惧又紧张,一时为难,眼圈都红了。 王忆没有继续问。 他点点头让那学生坐下然后回到讲台对王丑猫招招手,将带来的布袋递给他:“今天是老师第一次和同学们在课堂上见面,老师给大家带了礼物。” “但这礼物是要靠你们自己争取,我要提问大家,回答对了就可以得到这份礼物。” 46.奖励和礼物 话说完,他从布袋中抓了一把洒在课桌上。 是糖。 这只是普通的水果硬糖,市场里最便宜的糖块。 可是在这年头是上好的零食,而且这些糖块包装纸花花绿绿亮晶晶,这可就太让学生感到新奇了。 他们全期盼的看向桌子。 王忆说道:“咱们排队开始提问。” 他指向前面第一个小孩:“你叫什么名字?1加1等于几?” 小姑娘怯生生站起来:“报告老师,我叫王新新,1加1等于2。” 王忆说道:“回答正确,奖励你一颗糖。” 小姑娘拿到糖,紧紧的攥在手里。 王忆微笑道:“吃掉吧。”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将糖块塞进嘴里,然后小脸上露出满足开心的表情。 他按照竖直着一列列的顺序挨个提问,问名字问一个简单问题,学生们都得到一颗糖。 然后很快轮到了站在后排的小霸王。 小霸王也想吃糖,但他还想保住面子,于是他不等王忆发问就先说:“报告老师,我叫王状元,你提问吧。” 王忆微微笑:“好的,那王状元,‘我错了’翻译成英语怎么说?” 小霸王惊呆了。 王忆问道:“不会吗?那换一个问题吧,中国历史上一共多少个朝代?” 小霸王无助的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更无助! 王忆说道:“回答不正确,没有糖,下一个。” 从后排轮转到前排又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小学生站起来,满脸紧张。 王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字读什么?” 他转身在黑板写下‘人’。 “报告老师,我叫王新海,这个念ren。”小男孩说道。 王忆微笑道:“回答正确,奖励一颗糖,吃掉吧。” 就这样一个个学生轮转,很快又轮到了一个站着的学生,王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525除以3.14是多少?” 学生说道:“报告老师,我叫王凯,是是是、是我不知道!” 王忆说道:“不知道就没有糖,下一个。” 就这样他很快把全部学生提问了一遍,坐着的学生都回答了上来,站着的学生都没有回答上来…… 咂巴糖块的声音不断响起。 王忆笑着问道:“同学们,糖是什么味道的?” 学生们兴奋的异口同声说:“甜的!” 王忆问道:“那同学们,刚才老师的提问和你们的正确回答,这叫什么你们知道吗?” “这叫知识!” “你们拥有知识所以就能得到糖的奖励,记住了,知识是甜的!” “而有些同学没有知识,所以他们只能看着你们吃到甜滋味,那么我想问大家,以后你们想要做有知识的人还是没有知识的人?” 学生们大声喊:“做有知识的人!” 王丑猫把袋子还给王忆,王忆看到里面还有几块糖便说道:“王丑猫同学今天被欺负但并没有懦弱的哭也没有错误的去动手打人,剩下的糖就当给他的奖励了。” 嘴里含着糖的学生顿时呆住了。 王丑猫赶紧往衣兜里装糖。 你笑猫哥舔老师,猫哥笑你没糖吃…… 站着的学生又馋又委屈,纷纷看向王状元。 王状元只好问道:“王老师,那我们呢?” 王忆看向他们几个,说道:“噢,还有你们,你们不说话我都忘记你们了。” 几个学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后王忆往外挥挥手:“你们几个滚出去到门口站好了!” 学生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王状元嘀咕道:“老师你这不也是欺负人吗?” 王忆说道:“王状元同学,你知识不够无法获得别人的奖励这不叫欺负人,知道什么叫欺负人吗?” 他指着站着的王凯说道:“王状元的爸爸叫什么?” “是大胆爷。”王凯老老实实的说道。 王忆大惊。 这小崽子是大胆的大儿子?他大儿子不是上三年级吗?这他么是三年级?三年级长这样? 他按下震惊对王凯说道:“去,把大胆给我叫过来!” 然后他对王状元笑:“我让你爹收拾你,这才叫欺负人!” 王凯往外跑。 王状元终于害怕了,竟然身躯哆嗦着吓得哭了起来:“王老师王老师,我错、错了!你你别叫我爹,别叫他,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王忆没想到大胆的威慑力这么大! “别哭,你擦擦眼泪,王凯回来。”他上去说道,“念在你们初次犯错,你们知道错了就好。” “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状元一哭,小霸王的形象顿时破灭了。 他颓丧而紧张的问道:“那你能不给我爹告状了吗?” 王忆说道:“不告状了,不过你别以为犯错了认错就可以免受惩罚,这不行!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惩罚结束,这件事才算结束!” “刚才你没有糖吃,那是你们没有知识的结果,而不是对你们犯错的惩罚。” “你们违反课堂纪律乱说话,而且还侮辱同学,这一定有惩罚,因为犯错挨罚是规矩!” 他看向满屋子学生。 看着学生们瘦削的体格、干枯的头发和干巴巴的脸,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今天中午呢,咱们学校还给同学们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人一个白面大馒头和一根老师从城里带回来的香肠。” “你们犯错的什么都没有!” 坐着的学生们一听这话高兴坏了,有的忍不住问‘真的吗’,有的交头接耳问‘什么是香肠’。 王新钊急忙说:“纪律,课堂纪律!” 顿时没人再出声。 站着的学生绝望的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同学,一个叫王新米的大为懊恼,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王忆上午没有直接按照课本上课。 现在是下学期了,他找王新钊询问了他们的课程进展。 学生们的基础很差。 这点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要调查学生们现在的知识水平,然后再针对性进行教学。 至于课程进度? 这个不着急。 他问过王东喜了,这年头小学甚至没有严格的统一联考,所谓联考叫做全乡联考,外岛各生产队小学选优秀学生自愿去乡里考试。 因为去乡里要坐船要带饭还要收取考试费,又麻烦又浪费钱,外岛多数家长不支持,所以每年考试去乡里的外岛学生很少。 要升中学的话靠统考,想念中学的学生要去县里,由县里出题印发卷子送去考场统一考试,然后各中学再制订录取分数线招生。 对王忆来说,这年代小学生的课程非常简单,只有五门功课,分别是《语文》、《算术》、《常识》和《思想品德》,另外他们有一门实践课,《劳动》。 王忆曾经听人说八十年代上小学还有《自然》、《体育》、《美术》、《音乐》、《书法》等等,翁洲市地区全没有,就上面4+1五门课,四门文化课和一门劳动课。 半晌的时候,有一些学生零零散散来到小学,他们不上学,来了各种招呼人,招呼着逃课去玩。 然而没有人离开。 孩童们很奇怪: “为啥不逃学了?”“就是,以前咱队里办小学不都逃学吗?咱去捞鱼吧。”“去爬树,现在鸟开始下蛋了,找鸟蛋!” 学生们坚定的摇头:“不去,今天放学有白面馒头还有香肠。”“我们发香肠,一人一根呢,你们知道啥是香肠吗?” 多数孩童甚至不知道香肠是什么,王新钊说道:“就是很香的肠,可好吃了,这样大的一根,比肉还好吃。” “瞎说,啥也没大肥肉好吃。”有孩童摇头不信。 王新钊急了:“真的比肉好吃,它就是肉做的,我城里的姑每次过年都给我家带两根,可好吃了。” 旁边吃过的学生跟着点头:“真好吃,我也吃过,我爹去城里卖集体肉给我换过,用虾米换的,那个滋味儿我从没有吃过!” 学生们听了他们的话空前憧憬起来,后面上课那叫一个老老实实,生怕被罚掉馒头和肠。 十一点的时候,听涛居门口的灶台冒起了烟雾。 风一吹烟雾刮过来。 大迷糊按照王忆吩咐在蒸馒头。 于是当馒头被蒸熟,随着香味被吹来,学生们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 好些人早上不吃饭就来上学。 要不然就是喝一碗鱼肉粥——鱼肉切碎加水煮,撒一点盐,外岛人家吃这个已经吃到腻。 王忆看出学生们已经没有心思学习。 他去看馒头的情况,这时候王向红虎着脸站在大队委的门口。 “支书,我这次可不是犯了大吃大喝的错误。”王忆苦笑,“这些面是我用我大学攒的津贴买的,买回来蒸馒头给学生们吃,你看他们的体格,这体格怎么劳动嘛!” 他本意是有劳动课,但王东喜在旁边帮腔:“对,脑力劳动也是劳动!” 王忆说道:“再说了,我同学得知我回到咱农村办学校、搞教育,他们都支持了我。” “我上次跟你说了,我那个特殊同学的家里还承诺以后帮衬咱们学校学生们的吃饭开支!” 学生们营养水平太差,他真心看不下去,以后必然要想办法帮帮孩子。 具体怎么帮、怎么能顺其自然的帮,这还得他具体考虑。 所以现在他先挖坑埋线,说不准到时候哪个坑哪条线就能用上。 王东喜呆住了:“帮衬学生娃们以后在学校吃饭?” 王忆补充道:“对,等我把咱学校和学生资料给人家邮寄过去,人家会帮衬咱的,当时他们跟我说是给祖国贡献人才做贡献,为祖国的花朵提供能量!” 王向红不再管他吃什么,而是期盼的问道:“你同学这个家里靠谱?” 王忆没有把话说死,便说道: “挺靠谱,他们应该能做到,现在城里的干部、有钱人都喜欢帮助落后地区的教育和发展。我之前看新闻,说国家也有意在国家层面对贫困地区少年儿童的学习提供援助!” 47.寒食节,撞蛋 王忆去听涛居门口,老黄照例快活的摇尾巴。 它快要下崽了。 肚子越来越大。 当然也可能是王忆给它进补的事,如今补的比较好,全身都在长肉,长的水滑油亮的。 他们的灶台太小了,锅子上下三层笼屉,蒸大馒头总共才能蒸出来三十个,一层顶多十个,所以大迷糊得蒸两锅。 不过这馒头是正经大馒头,比王忆的巴掌大。 馒头出锅,他让五个班长各自带队,从一年级开始,排着队去领馒头和香肠。 王状元等几个人沮丧而期盼的站在一起。 可怜兮兮。 但王忆没有大发好心让他们跟着去领饭。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大迷糊负责发馒头,王丑猫负责发香肠——其实是火腿肠,跟学生们理解的香肠不一样。 这年头火腿肠还没有出现在神州大地,乃至于没有孩子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滚烫的大馒头刚出锅,那香味可是够足的,学生们饿了一上午赶紧用力吸气。 拿到馒头的学生没吃,用衣服兜住馒头死死握住火腿肠,赶紧撒腿往家里跑。 天上有闷雷声响起。 王忆喝道:“都别跑,要下雨了,走的稳当点,小心滑倒!” 他又对王丑猫说:“天不好,中午你爹出去摇橹回不来,你不用回家了,在这里跟老师吃。” 王丑猫使劲点头。 排队的学生纷纷羡慕看向他。 人人笑话王丑猫,人人想当王丑猫…… 阴云一层层翻涌过来,风挺大的,海水化作激浪你推我搡的往前疾驰。 一艘艘扁舟随波浪时而跃起时而下沉,摇橹的汉子喊着号子往回赶。 海天一色,都很昏暗。 吹起的海风很冷,天涯岛上草木摇曳,下工的社员们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同时呼喊着孩子回家吃饭。 他们的呼喊声中夹杂着孩子的哭喊:“我要去上学!我要念书!我要有知识!” 听着这声音,有学生拿到馒头先掐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笑了:“真香,真好吃!” “香肠更好吃。”王新钊领了火腿肠看,“不过这跟我姑给的不一样,嗯,这个更香!” 王忆已经让大迷糊剥掉了火腿肠的包装,王中王肉块肠,仅仅从气味上来说确实比晒干的肉肠要足。 一个方便面一个火腿肠,这俩闻起来味道是真好。 还有些孩子站在旁边看,他们没能上学,上午跑来学校玩,便跟着看发馒头发火腿肠。 王忆给学生们发完,两锅馒头还有几个剩余,之前蒸的馒头也有的剩。 他便给这些孩子招招手让他们过来,一人一个馒头分不开了,只好一人半个馒头、一根火腿肠。 孩子们高兴的咧嘴笑,王忆拍拍他们肩膀说道:“回去跟你们父母说一下,家里没钱交学费的也可以来念书,王老师一起给教知识。” 这个之前跟王向红说好了,大队给他发工分,愿意学文化的孩子都可以来,只是没有课本。 他们满口答应下来往家里跑。 几个皮孩子沮丧的看向王状元,嘴里嘟囔个不停: “都怪你。” “都是你带头的。” “你说你领着我们惹老师干什么!” 王状元不高兴的说道:“嚷嚷什么?没事,你们都有鸡蛋是吧?下午咱来撞蛋比赛,你看我给你们赢鸡蛋吃!” “撞蛋又不一定能赢。”一个皮孩子撇嘴。 王状元说道:“我肯定能赢,不信你们过来,我跟你们说个秘密……” 馒头都发完了,王忆准备熬粥喝。 正好今天寒冷,喝一碗粥会很舒服。 这时候王凯贼头贼脑的跑来了,他在门口压低嗓门说:“王老师王老师,我有情况向你汇报!” “什么情况?”王忆回头问。 王凯说道:“王老师,王状元下午要干坏事,我要举报他!” “下午他说他要弄撞蛋比赛,但他得到了一个野鸭蛋,跟鸡蛋很像,染上了红色以后分不出来,他要把同学们的鸡蛋都赢走!” 昨天是清明节,再往前一天是寒食节,翁洲市一带有寒食吃鸡蛋的说法。 一年里这是老百姓约定成俗的一个吃蛋的节日,不管再寒酸的人家,到了这一天怎么着也会准备上几个鸡蛋,好歹让家里能吃上鸡蛋。 像天涯岛的人家都是年后就很少吃鸡蛋了,冬天母鸡下蛋少,攒到清明时候一起吃。 当然鸡蛋这种珍稀的好食物优先供应孩子,这一天天涯岛的孩子兜里多多少少都会揣几个鸡蛋。 为了增加节日趣味,当地又有竖秋千和撞蛋的游戏。 天涯岛地势不平坦,不方便竖秋千,所以孩童们就玩撞蛋游戏。 有时候撞蛋可以带赌注,两个鸡蛋头头相撞,谁的被撞碎了那鸡蛋就归属于另一个人。 王凯告诉王忆,王状元下午就要玩这个,他要用一个野鸭蛋来大杀四方! 听完他的话王忆一愣。 这个王状元行啊,肯尼迪坐敞篷车——这小子是脑洞大开了! 王丑猫这边激动了起来,他指着王凯说道:“你告密?你是个叛徒、汉奸、工贼!” 你他娘比我还不如!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比我还不如的! 王凯面如土色、连连摆手:“才不是我才不是,我是来举报王状元害人,我这是举报,不是告密!” 王忆点点头:“王凯同学这件事做得对,猫仔同学说的也对,人不能当叛徒、当工贼更不能当汉奸,可是遇到坏事要勇于举报,这才是少先队员的风骨!” 王凯说道:“对对,我是、我是在跟坏人坏势力做斗争!” 王忆又点点头,说:“那行,王凯同学先回家吧,这事老师有数了!” 他没有如王凯预料那有给出奖励,他也是从学生走过来的,知道告状这种事多么招惹学生痛恨。 所以不能将告状和奖励联系起来,否则学生之间可就没有友谊了。 学生时代的友谊比什么都珍贵。 王凯没想到自己没有得到奖励,只好沮丧离去。 王丑猫一点一点的咬着火腿肠问:“王老师,要我去揭发状元的野鸭蛋吗?我不怕得罪他!” 王忆想了想摆摆手:“你吃饭,这件事我自有定夺,我得给他、给所有参赌的同学一个教训!” 他把大迷糊拉出来,说道:“我去库房看看粮食,你给我看门,谁来了也不许他们靠近,直到我点完了粮食出来!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去教室了,让他们去教室找我——总之别让人进库房!” 大迷糊说道:“那成,找王老师就去教室,谁也不让靠近库房!” 王忆掏出钥匙通过库房进时空屋,迅速推开门出现在自己租的民房里。 时间紧急,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于是他索性开出了三轮车,马力大开‘轰隆轰隆’的去了市场。 市场里粮店老板看见他开了三轮车到来顿时大喜,赶紧从躺椅上爬起来使劲招手:“土豪,我今天上午刚进了一批粮食!” 等王忆走近他压低嗓门:“全是陈粮!” “这奸商!”王忆暗骂一句。 他说道:“我这次来不是买粮食的,我要买点鸡蛋,嗯,顺便把你的模型蛋也卖给我。” “你买模型蛋干甚……” “咦,这里还有八宝粥米?”王忆随便找话题打断他的话。 老板赶紧说:“对,好几种呢,你看这是普通的八宝粥,江米、红小豆、花生米、栗子肉、莲子、红枣、桂圆肉、银耳,加好冰糖了,回去加上水直接煮就好。” “还有抗癌八宝粥、幼儿八宝粥、孕妇八宝粥……” “行了,连同鸡蛋一起,一样给我来十斤——算了,就这些吧,这些我包圆了,一样给我来一袋子,就要你展示的这些了。”王忆打断他的话,收走了模型蛋。 老板笑道:“土豪哥你懂行,我这里展示货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货。” 这里的八宝粥种类竟然有十种,每一袋子都是二十斤,加上鸡蛋王忆又砸出去一千二百块。 他带上粮食开车回到出租屋,进门随便挖了一些八宝粥米便进时空屋又回到库房。 大迷糊老老实实等在外面。 已经飘起了雨丝,他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王忆推门出来满意的点头,说道:“大迷糊你行啊,任务完成的很好,今天我给你煮很好喝的粥!” 大迷糊咧嘴笑:“保证完成任务!” 现在下雨了,外面灶台用不上,王忆便用防风炉小锅来煮粥。 这个火力足、小铝锅密封好,跟高压锅一样,更适合煮八宝粥。 煮八宝粥简单,把原料米倒入加水,不用淘洗,直接开大火即可。 火候差不多了他又焖了焖。 这时候王向红出现在门口:“王老师,你们吃什么?” 王忆说道:“熬粥,我刚才去库房弄了点粮食混在一起熬粥喝。” 王向红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溜达着离开。 没有大吃大喝就行。 看来自己的教导起作用了。 他觉得这才对,王忆这个同志是个好同志,就是年轻,难免会有一些贪图享乐的错误思想,只要及时改正错误就好。 等到王向红身影消失,王忆拧开锅盖,一锅香甜的八宝粥味道随着热汽喷涌出来。 王丑猫习惯性的惊叹:“真香真甜!” 王忆得意的说道:“我刚才为什么让大迷糊守着门?因为这个粥需要好几种米来搭配,这是个秘方!” “秘方要保密。”王丑猫恍然的说道。 王忆满意的拍拍大迷糊的肩膀,说道:“中央有保密局,我有保密人!” 大迷糊咬牙切齿的表达自己的决心:“保证完成任务!” 寒冷的下雨天就是适合喝甜滋滋的热粥。 从嘴巴暖到胃里,从皮肤暖到心里。 人这一辈子,无非求碗热粥、求一顿饱饭! 煮粥、喝粥浪费时间,他们吃完后去教室,这时候学生已经都到了。 王状元已经忘记了眼泪的滋味。 他正举着手里的鸡蛋吆喝着组局:“我就不信我今天老是输!我已经输四个鸡蛋了,好,那我这次要拿出我的鸡蛋王,我不信谁能赢我的鸡蛋王!” 王忆听到这话露出愉快的笑容。 整活是吧?当赌狗是吧? 老子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48.助教诞生 王忆背着手走进教室。 正围在一起凑热闹的学生们大惊,哗啦啦的往四周窜。 王状元看到这一幕着急了。 他叫道:“哎哎,赢了我的鸡蛋就走?我还有一个鸡蛋,我还有个鸡蛋王呢!” “老师来了。”跟他撞鸡蛋的王新米紧张的说道。 王状元愕然回头。 看到了王忆的微笑。 上午被收拾了一通,他现在很收敛了。 不过这时候王忆带着笑,他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就试探的问道:“王老师,现在还没有上课,我们能玩游戏吧?” 王忆背着手微笑道:“可以,你们在玩撞蛋游戏呀?” 王新米讨好的说道:“对,王老师,我们都带着寒食省下的鸡蛋,今天来撞蛋。” “状元已经输给他好几个了。”有人高兴的说道。 王状元说道:“我还有个鸡蛋王,来,大米,咱继续撞,王老师说没上课可以继续做游戏。” 王新米飞快的瞥了王忆一眼。 他见王忆没有反对,便紧张的说道:“状元,你已经输给我四个蛋了,你鸡蛋王再输给我,那你就没有鸡蛋了,到时候你别耍赖。” 王状元坦然的说道:“王老师在这里,我怎么会耍赖?” 王新米干笑道:“行,你不耍赖就行,来,咱再来一个,我这个是霸王蛋……” 他举起手中的鸡蛋。 蛋皮被染成了红色。 这是翁洲地区的传统,生孩子和寒食的鸡蛋都要染上红色。 图个喜庆吉利。 王状元冲他挤眼:“咱就这么来吗?一个对一个吗?” 王新米‘哦’了一声,又把赢了王状元的四个鸡蛋和自己的鸡蛋全拿出来:“我今天给、给你点厉害看看,我这个、我这个霸王蛋最厉害,你要是能赢,那我把这些鸡蛋都给你!” 王状元的蛋比他的鸡蛋还要小一点。 王忆说道:“王新米同学的鸡蛋是个双黄蛋,个头真大。” 王新米骄傲的笑:“对,我家今年就下了这一个双黄蛋。” 可王状元手中的蛋是野鸭蛋! 本来鸭蛋壳就远比鸡蛋壳更硬,何况是野鸭蛋? 两颗蛋撞在一起,‘咔嚓’一声脆响,王新米的双黄蛋被撞碎了! 王状元高兴的大喊:“看看谁的厉害!是我的鸡蛋王厉害!你愿赌服输,咱可说好了不耍赖的,你把你全部的蛋都给我!” 王新米痛快的将七个鸡蛋递给他。 王忆脸上笑容更盛。 原来是在演戏呢! 王状元这小子是个歪才,为了赢人家的鸡蛋竟然还找人演戏配合自己,不光演戏他还知道下饵: 他刚才一连输给王新米四个鸡蛋那就是在示弱下饵,跟赌博一个套路! 这个套路糊弄岛上的孩童可是绰绰有余。 王状元用衣襟兜住鸡蛋,笑的是合不拢嘴:“我就说我这个是鸡蛋王,来,谁还来比?赢了我就把我的鸡蛋都给他!” “王老师在这里,我绝不耍赖!” 看着他那一兜的鸡蛋,有人立马心动。 一个叫王新友的学生掏出鸡蛋跟他比,咔嚓一声脆响,鸡蛋让人家赢走了。 王状元继续说:“不加鸡蛋王现在我有八个鸡蛋,谁赢了我的鸡蛋王,那我全给他!” 被鸡蛋馋到流口水的娃娃们就跟羽泉《飞蛾》里的歌词一样,‘我像一只飞蛾拼了命地往那火里飞’,一个个怀着侥幸之心去大杀四方。 然后一声声脆响中,他们不断给人家送鸡蛋。 王状元衣襟里的鸡蛋越来越多。 一连十多个人输了,其他人终于犹豫起来。 王状元赶紧鼓动他们:“现在有二十个鸡蛋了,你们谁赢了我的鸡蛋王,我就全给他!” “谁来?” “我来!”一个声音响起。 “好!”王状元下意识答应举起了鸡蛋,然后看到王忆也掏出一枚鸡蛋。 他愣了愣,说道:“王老师,你输了的话,我真拿走你的鸡蛋。” 王忆说道:“你输了的话,那你所有的鸡蛋也就归我!” 王状元满口答应。 两个蛋撞在了一起。 都不是正经蛋。 一个是染色的野鸭蛋。 一个是逼真的硬塑料假蛋。 以卵击石在现实中上演。 大杀了一圈的鸡蛋王‘咔嚓’一声碎了! 王状元眼神当场直了! 王忆摇摇头说道:“就这么一个蛋,你给我整的热血沸腾的。王丑猫,你帮我把所有蛋都收走。” 王状元呆呆的看着手里破碎的野鸭蛋,喃喃道:“不能啊,这这这、这这不对啊!” 王新米急眼了,说道:“王状元,你把我的鸡蛋给我!你说你肯定能赢……” “别说!”王状元吓得赶紧推了他一把。 王忆举起模型蛋露出微笑:“王状元同学,老师这个蛋随身带着,你什么时候想报仇,随时欢迎你带蛋来战!” 王状元下意识的喘粗气。 他呆呆的看着王忆脸上的微笑。 头一次发现人的笑容可以比发怒比生气更可怕。 王忆带着鸡蛋回到讲台,双手摁在讲桌上说道:“同学们,今天上午咱们互相认识了,那今天下午就要正式开课了。” “在开课之前老师要先介绍一下咱们后面的教学模式,因为咱们的师资力量不足——就是老师太少,无法管得过五个年级,所以老师要从高年级选择优秀同学来辅佐老师教导低年级同学。” “分别是三年级优秀同学去辅佐教导育红班的小伙伴,四年级优秀同学辅佐教导一年级同学,五年级优秀同学辅佐教导二年级同学。” “这些优秀同学呢,将有一个独特的称呼叫做‘助教’,帮助老师开展教学工作!” “成为助教之后,老师会负责他们的早餐和午餐,每顿饭至少有馒头、面条、大米饭!每周会有糖块、肉和香肠供应!” “老师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本来只是规规矩矩坐着的学生们听了他的话后全兴奋了,有人下意识问道:“真的?当助教就能吃米饭吃香肠了?今天这样的香肠?” 王忆说道:“对。” 学生们更兴奋,王新钊举起手。 王忆指着他点点头。 他站起来满怀期盼的问道:“王老师,怎么成为助教?” “这个没有简单的评选标准,”王忆介绍,“不过助教首先要成为三好学生,身体好、功课好、品行好,能为祖国服务,为人民服务!” 王新钊兴高采烈坐下。 他在水花小学念书的时候,可被评选成为过天涯岛五年级孩子里的唯一一个三好学生! 下面学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嘴馋的孩子已经开始咽唾沫:“每天都有馒头米饭呀,还有肉和香肠。” 一二年级的孩子最馋,然后他们发现馋也没用。 他们成不了助教! 王状元、王新米等人面面相觑,然后再次绝望。 他们感受到了没有文化所遭遇的恶意! 王忆让一年级学生集中在前面两排,下午先给一年级学生上课,同时让高年级学生跟着学,这样后面重复的教学工作可以交给高年级助教来负责。 五年制一年级第二册课本封面是一名女教师上课的图画,女教师身穿列宁装,面前的学生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在课桌后。 这一册课本教导的主要是看图学词学句,王忆翻开书说道: “咱们从第一课重新学起,大家已经学过了,这样老师带着你们复习一下,加深印象,打好基础!” “跟老师读,春风吹,天气暖,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杏树开花……” 稚嫩的声音响起:“春风吹,天气暖,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杏树开花……” “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岗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一年级的十二个娃跟着念了起来。 王忆往门外看,此时恰有春风吹,可惜天气不暖,寒冷的海风中雨势渐大。 雨幕朦胧。 几只海燕你追我赶穿雨飞过,姿态矫健,风驰电掣。 远处海上轮船又响起汽笛声,悠扬的汽笛声呜呜的传进教室,从学生们的读书声中穿过。 略有些嘈杂的声音中,王忆心里空前的平静。 这是他喜欢的生活。 傍晚快放学的时候王东喜急匆匆跑过来,喊道:“王老师,你先来大队委一趟。” 雨有点大,王忆没有带伞,他看王东喜冒雨跑只好也冒雨跑去。 王向红、刘红梅、大胆三人在办公室里,等他到了后说道:“王老师,咱来商量一下卖粮的事。” “今天文书把粮食都清点了,按照供销总社——哦,现在该叫供销公司了,按照他们给的物价统计单进行了标价。” “不过今天天气不好,看样子这场雨晚上停不了,那么咱明天停雨之后再卖掉把钱交给你,你看怎么样?” 王忆说道:“可以。” 王向红叼起烟袋锅说道:“好,那先这么说定。再就是你的教书工作,今天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大胆抢着说道:“王老师,我家老大我清楚,他要是敢耍浑,你给我使劲揍!揍断腿也没事,断了腿就让他以后去上船去摇橹,摇橹不费腿!” 王忆笑道:“咱队里的孩子挺好,不太调皮,大家放心,我能带好他们。” 他把自己设置助教的计划说出来,几个人听了纷纷叫好。 王向红说道:“以前扫盲的时候,政府鼓励咱们采取能者为师的方法,亲教亲、邻教邻,夫妻互教、小孩教父母,现在咱们让大孩子教小孩子,这好的很。” “对,”王东喜点头,“我看报纸上说有的地方实行双包,师包生、大包小,这不是跟王老师的法子一样吗?” 王向红叮嘱道:“领袖说的好,学习不难,多读多练,多和生字见面。王老师多多费心思,让大孩子带小孩子多认字。” “反正谁要是不听话,你就打。”大胆补充,“我家里还有一条新武装带,回头我送给你——用棍子抽人还反震的手疼,用武装带抽那才利索!” 49.打边炉打到海洋黄金 讨论过教育方法,王向红最后问:“经过今天开展教书工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提一下,队里能解决的给你解决!” 王忆说道:“困难算不上,不过确实有两件事得解决一下。” “一件事是咱们教室门窗玻璃缺损太多,咱们能不能去供销公司买玻璃补上?最近天冷,海风吹的学生打哆嗦呢。” “另一件事也跟天冷有关,学生们吃不饱就容易冷,我一个单身汉攒钱没用,所以我准备把我大学积攒的津贴、以后教育局的开支和咱队里发的工分都拿出来,买粮食给学生加加餐。” “这样我的小锅不好使,咱灶上不是有三口吃大锅饭时候的大铁锅吗?搬一口大锅过来,给学校设一个厨房吧。” 听了他的话,屋子里的人对他肃然起敬。 大胆说道:“王老师就是报纸上说的那样,他是蜡烛,点燃自己,照亮别人!” 刘红梅很感动,说道:“王老师这是一心为了咱王家、为了队集体呀,咱不能让他又费心又费钱,队里能不能负担学生娃们的餐食呢?” “还有王老师不是说你同学的家里也要资助咱学校吗?这样队里再补充一下,是不是可以不让王老师自掏腰包?” “文书,你说。”大胆踢了王东喜一脚。 王东喜苦笑道:“队集体的账本就挂在墙上,你们可以自己去看看,咱队里确实帮不上忙,买柴油还赊了供销公司的账呢!” “两千升的柴油,买了干啥!”大胆嘟囔起来。 王向红脸色顿时难看。 王忆说道:“这柴油不用着急,马上能派上大用场,具体是什么用场先不告诉大家,我和支书心里有数。” 王东喜叹气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五十多个学生娃——不对,不止五十个,今天我听上工的妇女说,她们都要把娃娃送过来念书,这可就多了,得一百个!” 王忆说道:“这是我跟学生们说的,队里不是给我算工分吗?所以愿意学知识的就来,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王向红也叹气了:“王老师,你确实费心了。” “这样,学生的吃食问题上,我个人每月捐出一百五十个工分……” “不用。”王忆说道,“支书,您要是发扬风格了,那其他干部其他党员不得跟上?队里现在不富庶,都要养家糊口,就别让大家为难了。” “我不一样,我是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攒钱也没什么用,不如用在咱王家子弟身上。” “行了,这件事这么决定,你们先忙,我回去了,快要放学了。” 王东喜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快四点了,是快要下学了。” 王忆回去给今天的工作收了收尾,然后放学钟声便响了起来。 这年头学生下午只有三个小时的课时,四点钟放学,然后回家里干活或者去上工—— 现在外岛乡村的学生都是半工半读,早上下午要上工,加上周六周天的两天全工,他们可以算半劳力,这样也能给家里挣点工分补贴一下。 所以愿意学习的孩子很羡慕城里的学生,人家待遇好多了,每天课时长,周六也能上课。 外面还在下着雨,学生们纷纷披上雨衣。 一直以来外岛渔家都没有雨伞,因为不实用,老百姓们下雨外出多数是要干活,打着伞怎么干活? 学生们穿的雨衣是用父母换下来的老雨衣改制的,这种老雨衣基本上是篷布改建而成,是墨绿色的。 于是王忆站在教室门口往外一看,雨幕中全是绿油油的头。 “呵呵,真丑。”王忆偷偷嘲笑这些充满时代特色的学生打扮。 这时候大迷糊冒雨而来:“王老师,下学了,我给你送雨披。” 王忆看着他伸出的手,一脸呆滞。 雨披?狗批! 他递过来的分明是个肥料袋子! 上面写着‘碳铵’俩字! 大迷糊自己也是个这种袋子,把袋子捋平再从袋尾往里一塞套到头上,一个小斗篷成型了。 王老师脸上的笑意迅速凝滞:“我就用这个来避雨?” 大迷糊说道:“嗯,文书刚才给送的,从库里支的呢。你不喜欢这个?那你用我这个。” 这次递过来的是个尿素袋子,还印着含氮量45%。 王忆默默的披上自己的袋子说道:“算了,我还是用这个吧。” 他们两人往回走。 海风凛冽,两人阔步向前如同《海贼王》里的海军穿着披风要远征。 唯一区别是海军披风上面写的是‘正义’,他们一个写了碳铵一个写了尿素。 王忆回到屋子里准备晚餐,说道:“大迷糊,今晚咱吃烧鸡,我从城里带回来一只烧鸡还没吃!” 大迷糊立马开始流口水:“烧鸡?王老师,我没吃过烧鸡,我去给你看着支书,你做烧鸡。” 王忆笑了起来:“只要涉及到吃,你小子比谁都机灵。” “不过你不用去看着,今天下雨呢,支书不会来的。” 现实总是喜欢打人脸。 过了一会大迷糊急匆匆的回来:“王老师,支书来了!” 王忆赶紧把烧鸡藏起来。 大迷糊捞起一条咸鱼递给他:“快把手抹一抹!” 王忆拎着咸鱼出去了:“支书,下雨怎么还过来?” 王向红穿着一件海草蓑衣,他说道:“你没有雨衣雨伞,我给你送一件蓑衣,省的不好出门。” “再一个你收拾一下子,东喜去库房给你支一座炉子,晚上冷,你烧炉子升升温。” “还有教室里也放个炉子,咱实在没法捣鼓玻璃,没有玻璃票呀。所以烧个炉子先凑活两天吧,这场雨过去天就暖和了。” 王忆说道:“行,不过教室门窗破破烂烂终归不像话,这样,等我去城里头的时候顺路看看玻璃行情,有些黑市是不要玻璃票吧?” 王向红说道:“不要票的得多给钱,当然打听一下也行,咱看看能不能先少买几块。” “另外那啥,你房子不行了,雨停了我给你拨几个工过来修屋顶。” 这个确实很着急。 一下午王忆屋顶有两个地方漏水,往下滴答水滴。 不过他不太在意,他觉得这样还挺有感觉的。 王向红叼起烟袋锅要走,忽然抽了抽鼻子回过头来。 王忆提心吊胆,结果他低声说道:“这个月开始,我每月拿出一半工分给学校的灶上,这事你谁也别说。” “你说的对,其他人养家糊口都有压力,我没有压力,这工分我必须得出。” 说完他快步离开。 不给王忆拒绝的机会。 王东喜不多会和大胆一起来了,他扛着半袋子煤块,大胆扛着个铁桶自制火炉。 这炉子是中型柴油桶自制而成。 现在的柴油桶都是圆柱体形状的铁桶,分大中小三型,小型能装20升柴油,中型100升,大型的能装500升。 大队买了柴油后,柴油桶都是宝贝,小型桶能做水桶,大型桶对半剖开能做小推车的车斗,中型桶用处最多,比如做炉子。 铁桶内部用两层铁篦子分成三个空间。 底下是落灰层,用切割机切出一个长方形落灰口也是通风口。 落灰层往上是炉肚,这个空间大,用来放木柴放煤炭。 上面一层空间焊接了搁板,可以放水壶、放小锅、烤饼子烤红薯等等。 大胆放下炉子塞了些干玉米棒进去,点燃后放入煤块,随着一阵刺鼻的煤烟冒出来,火焰逐渐稳定。 王东喜叮嘱他:“王老师你可小心点,这煤烟有毒。” 王忆说道:“煤块燃烧完全生成二氧化碳,燃烧不完全生成一氧化碳,一氧化碳会导致人中毒,但我这里没事。” 他环顾房间,门窗都漏风,怎么可能煤烟中毒? 大胆两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听不懂这话但不妨碍他们肃然起敬:农村人说话让人听不懂那叫傻子憨货,读书人说过让人听不懂那叫有文化。 炉子烧起来,他们两人要走。 王忆说道:“你俩别走,留下一起喝酒,大胆叔你能不能弄点海货?鱼虾就行,主要吃鱼。” 大胆说道:“没问题,鱼虾不缺,我去码头看着弄几条坏了相的,这本来也是分给社员的。” 王忆说道:“大迷糊去把外面灶上的小锅端进来,文书我这里没水了,你去打点水,要是有蔬菜再弄点蔬菜,晚上给你们煮火锅吃。” “啥叫火锅?”两人问道。 王忆说道:“打边炉,吃围炉,反正是好吃的。” “没好吃的也有好喝的。”大胆嘿嘿笑着跑出去。 两人离开。 校园里安静下来,王忆对大迷糊说道:“你继续给我看着门,我进仓库拿东西,不能让人靠近。还是那样,要是有人来找我你说我去巡视教室查看漏水情况了,让他们去教室找我。” 大迷糊:“保证完成任务!” 王忆推门而去。 他第一次去市场买了许多油盐酱醋茶和调料,火锅底料也在里面,他拿了一包草原红太阳、拎了一桶老抽又拿了一包红茶,找了找拿了点冰糖一起出来。 又过了好一阵大胆才回来。 他用网兜装了碎头破肚子的海鲫鱼、海鲈鱼、海鲶鱼,另外还有两条灰白中带淡黄色的大黄花鱼! 王忆打眼一看,下意识咂咂嘴。 海洋黄金! 野生大黄花鱼! 50.社员们觉悟高 野生大黄花鱼算是华夏现代地位变化极其剧烈的一个物种了。 八十年代之前这东西狗不理,它是翁洲渔场的四大家鱼,到了汛期狗划一条船出去都能叼几条回来。 但从九十年代开始,这鱼越来越稀少,等进入二十一世纪约等于灭绝直到国家开始往大海投放鱼苗再造鱼群。 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王忆见波叔第一次的时候就知道了,灭绝性捕捞毁灭了这个本来可以独当一面的经济物种。 如今野生大黄花鱼极其罕见了,王忆之前在沪都偶有听到传闻,说哪里哪里有渔民捕捞到野生黄花,然后立马有酒店去高价买下。 不过他也曾经听钓鱼佬朋友说起过钓到这种鱼的经历,他们钓到的鱼并没有卖出过高价。 第一是野生大黄花也不是说每一条都能卖高价,它要看个头。 一条几两沉的鱼每斤几百元,一条一斤以上的每斤就要上千了,而重量到了两斤以上,那一斤要好几千块,甚至出现过一条鱼几万块的新闻。 第二是在海上捕捞到的大黄鱼未必就是野生鱼,因为现在翁洲外海有许多大黄鱼养殖基地,网箱养殖、围网养殖都有,这就导致经常有鱼跑出来,这些鱼即使能在野外生存一段时间它们也不被认为是纯野生鱼,价格不高。 看着王忆冲自己的网兜发呆。 大胆误会他的意思了:“这些鱼确实不好看,破逼烂铞的东西,可是没办法,好鱼得入库,那是公家的东西,咱不能碰。” 王忆说道:“哦,不是,我是看到了你这两条大黄鱼,都是野生的吧?” 大胆笑道:“肯定野生的啊,这玩意儿哪有养殖的?海里有的是,谁养谁亏本!” 王忆也笑了。 以后这玩意儿全是养殖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野生大黄鱼,便拎起来看了看。 身体是狭长的流线型,很漂亮,头形钝尖、长了个大口长尾巴。 这是当天刚出水的鱼,没什么腥臭味。 大胆说道:“这鱼白天的不行,晚上捕捞上来的才好看,老话说的好,捏了白塔塔,夜了金灿灿!” 王忆说道:“对,这个我知道,大黄鱼不喜强光,它们体表有一层黏液富含可变色的色素细胞,白天强光一照就会变成白色,夜晚光线越弱环境越黑,它就越是金黄好看。” 大胆再次肃然起敬。 同样一件事有文化的人说的就是不一样,让人听不懂可是却会生出‘他真厉害’的想法。 大迷糊接走鱼去刮鱼鳞切肉。 大胆将锅子坐好倒水,王忆把准备好的火锅底料一下子倒进去。 可惜时空屋没有通电冰箱冰柜都不能使用,否则他储备上点骨头炖个高汤,用高汤吊火锅才好吃呢。 但对于大胆和王东喜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火锅底料别的没有油水管够,牛油入沸水而融化,香味随着水汽便往外喷,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香辣呛人! 渔家人喜欢重油重盐。 没办法,海上劳作太累了、太消耗体力了,必须得大油水才能让人干的了活。 这就是他们不爱吃海鲜的原因,家里缺油,海鲜只能清蒸白灼,这东西吃多了遭不住。 简单来说就是高蛋白低脂肪食物提供的能量少,且饱腹感不强烈。 饱腹感是一种快感! 大胆背着手往锅子里看,惊叹道:“王老师这叫什么东西?火锅啊?你刚才倒了什么酱?真出味道!” 王忆说道:“对,火锅,那是火锅底料,人家给调好的,首都和西南的人民很喜欢吃这一口。” 大迷糊送上一盘子切好的鱼肉,他接过去倒入锅里。 “首都人吃的好、日子好。”王东喜感叹道,“其实只要分船到户,咱也能过上好日子。” “王老师那天不是说了吗?咱要是搞个人承包分船干,那些五保户还有寿星爷他们怎么办?”大胆摇摇头,“我觉得王老师那天说的挺对的。” 王东喜对这个很有研究,立马说道:“咱们可以学习老陕的同志设置学雷同志包干小组,他们有公社实行小组包干、任务到人的服务责任制,几户家庭包一个五保户。” “有的家庭包挑水有的家庭包打扫卫生,有的管粮食有的管请医看病!” “他们的学雷同志包干小组甚至还包干了队里的卫生,哪一户管哪条巷子哪条路,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忆笑了笑要开口。 王东喜知道他嘴皮子厉害,赶紧上纲上线: “学雷同志包干小组可不是我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啊,这都是上报的,中央都评了,说是坚持发扬党的优良作风,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这个……”王忆正要说话。 王东喜又赶忙说:“上个月是文明礼貌月嘛,这是国家设定的,以后全国都要讲文明礼貌,那咱们队里设置上学雷同志包干小组完全是响应上级号召。” “雷同志出差一千里,好善事做了一火车,咱们要向他学习嘛!” 王忆说道:“能让我说一句吗?” 王东喜讪笑道:“你说。” “鱼肉该吃了,已经煮老了!”王忆说道。 大胆顿时怒视王东喜:“你说吃个饭你唧唧歪、唧唧歪,这下好,鲜肉都煮成老批了!” 王忆捞鱼肉吃。 这火锅底料味道很霸道,野生鲜鱼确实是鲜美,可是在麻辣中还是迷失了自我。 另一个鱼肉煮的时间长了一点,口感稍差。 后面王忆倒入鱼肉滚沸几下子就开吃。 海鱼不用担心寄生虫问题,造就完事! 外面寒风吹、冷雨飘,屋子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王忆举起酒杯,三人喝的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老黄突然站起来往外看,王东阳嚷嚷道:“王老师你家里吃啥呢?真香!” 王东喜赶紧冲出去:“闭嘴!小声点,你这是打算搞演讲啊?” 大胆嘀咕:“狗鼻子。” 王忆添了一双筷子。 王东阳讪笑道:“我可不是来讨饭吃,我是想过来买白面,明天家里就来亲戚了,今天晚上得把面带回去——我跟支书申请过了,这里有条子。” 他一手握着一张纸条一手拎着一小袋土豆。 土豆是好东西,王忆当场洗了打片扔火锅里涮了起来。 他把筷子递给王东阳,王东阳吃的稀里呼噜:“哎娘,好吃,嘶嘶,真香哈,真香!嘶嘶,辣,辣香辣香的!” 王忆屋里有面条,鱼肉不填肚子,他又下了两斤挂面进去。 这可是两斤干挂面! 但大迷糊、大胆四个人愣是给造出来了! 连火锅汤都喝掉了! 吃饱喝足大胆解腰带,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说道:“他娘的,好吃还得是面,鱼肉不顶事,滋味也不行,就不该吃黄鱼,有条件的不吃这玩意儿。” “对,面条跟这个真绝配,没比面条合适的了,这吸饱了汤汁的面条,美,真美!”王东阳赞叹。 王东喜叮嘱道:“出去别漏嘴,让支书知道咱吃这个,那等着他搞批斗会议吧!” 王忆说道:“你们要是爱吃的话,不下雨了一起过来上工给学校修屋顶,面条我管饱,好酒好菜少不了。” 三人满口答应。 大胆和王东喜满意的离开,王东阳掏出一卷毛票递给王忆:“王老师,面粉是平价吗?要是的话给我家来二十斤。” 王忆说道:“平价,文书给查的价,一斤两毛。” 这一卷毛票是四块。 最大额是五角,主要是一角和两角。 文书从库里已经拿来了一杆老秤,这个王忆无师自通,拎起来称出二十斤,说道:“秤杆高高的,行吧?” 王东阳高兴的说道:“行,平价粮还有啥不行的?” 他凑在煤油灯前看面粉,又赞叹一声:“真白真细,这绝对是70粉。” 70粉就是富强粉,全麦只有百分之七十能用来磨出的面粉,也有的叫特制一等粉或者精粉,价格偏高、口味更好,在这年代算是奢侈的食物了。 王东阳将面袋子系紧塞进怀里又用塑料布捂住,高兴的说道:“我那个表姐总看不起咱乡下,这次我让她知道咱乡下也吃得上70粉,看她还敢不敢瞧不起人!” 他哼着歌离开,大迷糊关门准备睡觉。 这时候王忆才把烧鸡端出来:“你没吃饱吧?吃这个。” 刚才大迷糊一直忙活着收拾鱼,今天吃的比往常少。 大迷糊嘿嘿笑,抽出鸡腿使劲咬了一口,顿时满足的坐在了铺盖卷上,这一口下去咀嚼了好久才咽下。 这场雨又下了一夜,停雨之后阴云散开,太阳重现,王向红开始点人出工来修屋顶。 以往给集体修屋子这种活没人爱干,因为工分少——修屋顶风吹日晒还要爬上爬下很累也需要技术,按理说这得给评高工分。 问题是这是给集体干活,这年头讲究集体荣誉感和奉献精神,要体面的主动要求给自己评低工分。 如果有人不想体面?那集体会帮他体面! 这种情况下强劳力也只能拿10分,远远不如去海上摇橹。 但这次不一样,大胆领着民兵队主动包圆了,全是王东阳王东峰等年轻力壮的小伙或者王东义这样膀大腰圆的汉子。 王向红提醒他们说道:“跟以前一样,还是8分和10分的工!” 大胆说道:“支书,咱娃娃们在这里上学念书呢,别说给10分的工,就是不给分咱也得干!” “对不对,同志们?” 民兵们齐声喊:“对!” 王向红见此高兴的笑了:可以,队里的同志觉悟越来越高了,这有了学校有了教师就是不一样,整个大队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51.到来的邮递员 天涯小学十座房屋,如今屋顶都漏水了。 大迷糊前几天一直在捞海草、晒海草。 他捞的海草在当地叫大叶海苔,王忆研究了一下,学名应该是大叶海藻,叶片挺大,生长在浅海一带。 不过大迷糊要捞海藻并不是去浅海捞,海藻扎根很深,靠人力拔是拔不动的。 他是在河岸处捡,这些大叶海苔的叶子大且多,在大风大浪的天气下会席卷成团,然后被海浪连根拔起拍到岸上来。 大叶海苔名为海苔但不能吃,只能晒干了修海草屋。 当地房屋多是这种海草覆盖。 盖房时候会有大工将晒干的海草捋顺了,一片一片的盖在屋顶上,再分片用破渔网给罩住,再用石块等小件重物作坠子给压住,上面继续盖上海草层,海草层上继续罩破渔网。 就这样一层一层的覆盖起来,所以海草屋的屋顶都很厚实。 收拾的时候要找到漏水破损处,将附近的海草一层一层揭开,破损处的海草层要全员替换。 大迷糊捞的大叶海苔不够多,补一补听涛居没问题,想要把学校的屋顶都给补上那是妄想。 大胆踩着梯子爬上去看了看发现整个校园教室的房屋都破损老化严重,小修小补没用了,得翻新大修。 这样民兵队来上工不止要修补屋顶,还得去捞大叶海藻,他们得自己提供原材料。 大胆将情况汇报给王向红。 王向红来找王忆:“王老师,咱小看了重启学校的困难处境,校舍的屋顶都要修补!” “不修补也能凑活用。”大胆补充道,“那就用塑料布铺盖缺口再加上大叶海苔压实,应该也能顶两年。” 王忆问道:“支书的意思呢?” 王向红说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长远的事,咱们既然重启了学校、你既然回家乡搞教育,那咱就得把眼光放长远,索性一口气把学校好好修一下。” “所以我提议这个周先不上文化课了,先上劳动课,让学生娃们去捡大叶海苔,到时候分批次把所有校舍屋顶都翻修一遍,你觉得呢?” 王忆说道:“我觉得支书的想法很好,但还可以更好一点,那就是屋顶要修、门窗也要修!” “不光要修补还要装修,像城里一样进行装修,教室里有黑板画、有图书角,让咱们王家的孩子有尊严的去学习!” 王向红和大胆都呆住了。 两人对视,一起眨巴眼。 然后王向红说道:“王老师,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犯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咱没有那个条件。” 王忆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条件咱就创造条件,有困难咱就解决困难,伟人说敢教日月换新天,那咱们不敢将学校换新面吗?” 王向红背着手转了转,问道:“王老师,图书角需要图书,做黑板报需要彩粉笔,修理门窗需要玻璃,这些东西哪里来?” 王忆说道:“我来负责,我发动我的大学同学,让他们一起支援咱们学校建设!而且我沪都那个同学的父亲也许诺过我,愿意协助咱们农村发展一座新时代学校,是时候让他履行承诺了!” 王向红盯着他问道:“能行?” 王忆说道:“绝对能行!” 王向红下定决心,说道:“好,上次我去县里给王老师报资料的时候,教育局的干部说国务院发布了一项通知,叫《关于加强和改革农村学校教育若干问题的通知》。” “《通知》里头说了很多事,其中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学生们住危房,要让他们在阳光下健康快乐的学习,我认为这件事跟王老师的建议是一致的,那我尽快去一趟县里,看看能不能申请一部分资金。” 王忆说道:“支书,其实修学校不是什么大工程,困难会有但不会多,所以我想不用学生们去捡海苔了吧?第一是耽误学习,第二是海边风大浪大挺危险的……” “这有什么危险?”王向红打断他的话,“要不是天冷,这些崽子早一个个的跳水里去摸鱼逮虾了。” “至于耽误学习更是说不上,反正一个礼拜有三个下午的劳动课,就当是把劳动课提前了。” 大胆说道:“我看行。” 王忆看看山下的海岸。 惊涛拍岸。 浪花倒卷。 已经有不上学的孩子在打闹吆喝了。 这年头渔家的孩子当猫狗养,能活下来就行。 不过王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做了要求,只有风和日丽的天气下,学生们抽出半个下午时间去海边捡海苔,大风浪天气和上午还是要学习的。 他刚用糖块建立了学生们获取知识的兴趣,要是接连几天光劳动不学习,这兴趣很快会消散。 上午学生们正常上学,王忆设置了课程表,开始教他们上算术课。 下午学生们按照大带小的组合前往环岛海岸捡大叶海苔。 天涯岛的海岸线很长,环岛一圈都是海岸,但其中沙滩很少,只有二组和三组之间有个小海湾叫月牙湾,这月牙湾有一圈白沙滩,其他地方都是礁石滩。 他们去的是礁石滩,一些长着打野片的海藻散布在上面,学生们挽起裤腿开始捡。 混在人群里的老黄看了看,也低头用嘴叼起海藻往回拖。 干的还挺快。 王忆跟着学生一起参加劳动课,学生们好奇的问:“王老师,为什么不去打猪草呀?” 这问题问的王忆满头雾水:“上劳动课就要打猪草吗?” 王新钊说道:“打猪草最多,因为学校里养猪,我们要打猪草喂猪。” 学校里养猪? 学校里不是养学生吗?! 他问学生们但学生们也解释不清,反正都说学校会养猪。 正好王东喜过来了,王忆就问道:“文书,我听学生说学校要养猪?” “对,”王东喜干脆的回答,“不过咱队里现在没有猪羔子,等啥时候收购站进猪羔子了咱队里给你抓两头养。” 王忆愕然:“这是什么道理?” 王东喜笑道:“咱外岛都是这样,外岛的队里条件太艰苦了、工分给的又少,以前养不住老师,于是经过公社领导们的申请,各外岛除了队集体可以养猪也可以由学校为集体养两头猪。” “这两头猪就是公社给教师的补助,而这两头猪就要靠学生去养,所以学生上劳动课得打猪草。” 王忆一琢磨自己回来当老师当的挺好,工资开63元,队里还给强劳力的工分,另外还允许他养两头猪! 这妥妥的年收入破千元了。 根据他跟队里人聊天的了解,这收入已经是顶天的收入,他们提起来跟后世老百姓提起百万年薪是一样的敬畏和羡慕! 王东喜说完后要走。 王新钊奇怪的问:“六叔,你来就是为了告诉王老师啥时候能养猪吗?” 听到这话王东喜一拍脑袋:“哎呀,你们看我这个猪脑子!王老师,你去码头,县里邮电局的张有信同志叫你呢!” 王忆恍然。 张有信的工作装还在他手里。 听到王东喜的话,王状元嘿嘿笑:“哥,我们学校正好要养猪,你看你有个猪脑子……” 王东喜紧了紧裤腰抽出皮带去追他。 王忆先行回了听涛居找出工作装,想了想又拿了两支圆珠笔,这年代流行钢笔硬书,不过圆珠笔也常用。 一艘油船停在码头上,张有信站在船头跟王向红抽着烟挥斥方遒。 王忆带着老黄跑过去,王向红招招手:“王老师,张同志特意要见你呢,你和张同志还是朋友?” “不是朋友,”张有信急忙摆手,“是好朋友!拥有非同一般的革命情谊的战友!” 王向红惊呆了:“你俩是什么战友?” 张有信笑道:“一起跟运输船小偷作战过的战友。” 王向红满头雾水,他不知道这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 王忆上码头把工装递给张有信向他道谢,然后将两支圆珠笔递给他: “有信哥,上次我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这两支笔是我首都的同学得知我做教师而托人给我捎来的礼物,我觉得你是邮递员,经常要签字,就送你两支。” 张有信说道:“王忆同志你跟我客气了,上次是你帮助我了,给我帮大忙了,我怎么能要你的——呃,这是油笔,我也有一支。” 他经常用笔,主要用铅笔和钢笔,对于非制造业地区的翁洲市而言圆珠笔相对稀缺,甚至有些单位现在还用毛笔呢。 而对邮递员来说铅笔和钢笔都不是好的签字工具,铅笔痕迹容易被擦改、钢笔容易漏墨也容易坏笔尖。 王忆考虑到了这点,所以送他两支圆珠笔。 张有信自己也有圆珠笔,他插在上衣口袋中,造型跟钢笔很像,外表有一层红瓷很漂亮。 这样自然也很珍贵,他不太舍得用,平时都是插口袋里给自己增加气质。 于是他拒绝了王忆的赠送,王忆说:“你用我这样的吧,你瞧,收笔芯放笔芯更方便,你的每次用还得拧开笔帽再拧上笔帽。” 这两支圆珠笔是22年市场里随处可见的子弹头按动笔,整体造型是流线型,像拉长的子弹,下面有软胶垫,一支只要五毛钱。 作为礼物,王忆一定要送出去! 他演示了一下,拇指一按一扣圆珠笔的笔尖一收一冒、抽抽插插。 张有信看的新奇不已。 然后他一拍脑袋去翻报纸,很快翻出来一张《东方早报》递过去:“我知道你这是什么了,你这不是油笔是自动笔,你看你看,是这个吧?” 王忆低头看报纸读道:“《联系经济指标实行干部责任制——春光公社的干部用于工作、兢兢业业抓生产》……”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张有信说。 王忆疑惑:“《出版局要求出版更多更好的现代题材连环画》?这是支持我们学校建设工作吗?” 张有信拿过报纸看了看,赶紧翻过来:“是这个,看这个广告新闻。” 报纸最下端的广告版面上写着一行大字: 《一九八二年全国办公及消耗材料沪都展销会欢迎全国消费者同志》,下面配图有复印机、台灯、打印机和各种笔。 其中占据C位的是一支直筒圆珠笔,上方有按压帽,旁边介绍说: 来自西德的先进自动笔,按压笔帽可收回放出笔尖,用时按下、不用时收回,解除您不小心留下笔迹的烦恼。 52.第一套人民币 张有信看着王忆手中的圆珠笔期盼的问道:“你这个是不是就是沪都办公产品展销会上的外国自动笔?” 王忆说道:“应该是。” 张有信惊奇的问道:“今天我们同事看到这报纸介绍的时候还讨论过,这种笔太适合我们工作了,一按收回去、一按按出来,不过我同事说这种笔刚进入展销会,还没有售卖的呢。” 王忆说道:“你看这广告,国外的自动笔,现在国外有的是了,我有同学进入大使馆工作,这是外国的工作人员送他的小礼物。” 现在这种圆珠笔已经出现了正好,省去被人怀疑来路。 他随口一句瞎话让张有信和王向红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在大使馆有同学啊…… 张有信问道:“你同学能进入大使馆工作,你怎么回咱们外岛?这也太,嘿嘿。”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 人家吃火锅你调火锅底料?人家坐火车你修火车轨道? 王忆平淡的说道:“我回外岛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咱们外岛也有孩子能进入大使馆工作。” 王向红顿时热泪盈眶——王忆发现了,老同志是真吃这一套。 张有信也吃,他佩服的说道:“王忆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太高了,我需要向你学习。” 王忆低调的摆摆手。 竟然没人怀疑他进不了大使馆所以在嘴硬! 这个年代的人真是简单。 而且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看着两支圆珠笔,张有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其实这次我找你是来道谢的,哪能再从你这里拿礼物?” 王忆暗道你说出这话不就是想要这礼物吗? 他将圆珠笔挂进工作服衣兜,递过去说道:“不要客气,你也说了,这自动笔对你的工作大有裨益,那你就用吧,再说我还有呢,我同学给我送了一盒子。” 听到这话张有信便不客气了,他羡慕的说道:“有大学生同学可真好呀。” 王向红问道:“你说你来找王老师道谢?怎么了?” 张有信高兴了起来,说道:“前两天王老师送我一个打火机给我的亲戚,我的亲戚很喜欢,当时恰好有我们邮电系统的领导在,他夸了我两句,然后我就调了岗,开始跑咱外岛了。” 说着他给王忆当胸来了一拳:“以后你们乡里就是我负责了,你有同学给你邮寄东西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带回来,或者你们在县城需要什么也可以说一声,王老师,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王忆好奇的问道:“开始跑外岛?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给外岛各大队送邮件吧?这是好活?” 张有信说道:“当然了,直接接触群众、为群众们服务、负责前线工作,这不是好活吗?而且我工资还上调了一级,从办事员的二十四级调到了二十三级,一个月能开支50元了!” 后面这半句话的意思王忆理解了,前面半句他不理解。 难道这个张有信也是觉悟特别高,所以觉得给各村子大队送邮件是好活? 张有信看看手表说道:“我今天第一次上工,不能继续聊了,后面我请你喝酒啊。” 他让王向红坐好,换上工作服发动船离开。 柴油发动机轰鸣,他又拿起一个大袋子扔给王忆。 王忆打眼一看。 一大袋子江米条。 袋子不是塑料袋,是蜡纸袋,上面印着‘翁洲解放食品厂’、‘历史悠久、优质美食’的字样。 柴油机船远去,他拎着江米条回去。 学生们挽着裤腿将鞋子用绳子绑了挂在脖子上,老老实实的在捡大叶海苔,捡的非常认真。 这让王忆很诧异。 他以为学生来到海边会打闹,没想到一个个干活这么认真。 不过看到他手里的江米条,学生们不认真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江米条上,捡起海苔漫不经心。 王忆撕开蜡纸袋吃了一个江米条,上面有白砂糖,很甜很香。 这是很经典的零食,再过四十年也有人会时不时的吃。 张有信给他的是大袋江米条,估计得有两斤。 他对学生说道:“大家擦擦手,一人过来领一根江米条,然后好好干活,劳动课结束后,我根据你们捡到的海苔数量再给你们发江米条。” 学生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好啊!好啊!” 他们根本顾不上擦手,水里的踩着海水跑过来,礁石上的蹦了过来。 老黄抬头看了看,又继续低头捡海藻,叼起一条就拖回来。 学生们围在四周,王忆挨个分江米条,分着分着他觉得不对:“王状元,刚才不是分给你了吗?” 王状元嬉皮笑脸的说:“我肯定是捡海苔最多的,我先预支我的嘎嘣条。” 王忆微笑道:“你以后肯定还要挨你爹的揍,那你要不要也预支一下?” 王状元吓得赶紧走。 学生们拿到江米条不是嚼碎吃下去,而是含在嘴里当糖吃。 有江米条鼓励,学生们捡海藻的热情更高涨了。 王状元干活确实没得说,他捡的最快最多,并且他敢下水,把裤腿撸到大腿根去深水捞。 有他带头,大点的学生都开始下水。 王忆看着汹涌的海浪暗暗咋舌,他赶紧把这些学生叫上来。 礁石滩上的海藻不太多,反而缝隙里头的螃蟹、蛤蜊和鱼虾不少。 王状元掀起一块石头,忽然举起一只得有他巴掌那么大的螃蟹:“三眼蟹,王老师你看这个头,你要不要?” 王忆说道:“要。” 王状元贼贼一笑:“那这得充当一条海苔!” 王忆也笑:“行,而且我给你量大优惠的待遇,三只梭子蟹就能充当两条海苔!” 王状元心花怒放:“好啊!” 好几个学生喊了起来:“抓螃蟹!” 王新钊听着他们的话露出茫然之色: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他们沿着海岸围着岛屿转圈,走到西北角位置的时候隔海看到了四小组所在的小离岛。 岛上零零散散有十来座海草房。 一个老人站在离岛近天涯岛一端看着孩子。 王忆礼貌性冲他点点头,老人板着脸走了。 他觉得奇怪,这时候王新米问:“王老师,那大虾你要不要?基围虾。” 王忆说道:“也要。” 王新米跑去水里拎起一个小口竹笼,里面蹦蹦跳跳好些大小的虾子,全是基围虾。 他说道:“这是我爹早上来下的捕虾笼,里面有鸡肠子,我就知道肯定能捞到不少虾。” 劳动课成了赶海,他们从一点钟忙活到三点半,最后王忆拎着一笼子的螃蟹和虾回去了…… 回去后清点人数,王忆履行承诺,把江米条都分给了学生。 王状元拿到江米条赶紧往嘴里塞了一个,又把其他的分给没能参加劳动课的弟弟皮鞋和妹妹花鞋。 王忆想起两人的小名,问道:“王状元,你小名叫啥?” 王状元说道:“草鞋!” 王忆点点头。 是大胆起名的风格。 回来后他就给学生放学了,然后社员们也下工了。 今天下工早,因为要来买平价粮。 不用粮票的平价粮对社员们来说如同珍宝,下工后顾不上换衣服,纷纷挎着篮子、拎着袋子便来了。 听涛居旁边的库房排起了队,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讨论: “真有平价粮啊?这不年不节的发平价粮,挺好。” “是王老师拖关系买来的,大学生还是好,有关系。” “大学生肯定好呀,听说王老师一个月开支一百块!” “一百块?中央领导也就一百块吧?这么多呀,怎么能花的了?” “有媳妇就花的了,王老师还没有对象吧?这下子好了,我妹妹也没有对象……” 王忆忙活不过来,他找了王东喜和刘红梅来称重,王新钊自告奋勇要帮忙。 于是他让王新钊、王丑猫和两个大孩子装粮食,自己算账收钱。 不用问买多少,王东喜已经根据队里各家各户的情况分好了额度。 王忆这次带过来的粮食不少,一个强劳力能分二十斤的口粮指标,一个孩子能分五斤。 这些口粮吃不上几天,但混着海带海藻一起吃也能撑些日子。 妇女老人们买上粮食高高兴兴离开,王东喜喊道:“磨盘都紧着点用,各家各户注意点,不缺粮食的先让让缺粮食的。” 王忆带回来很多玉米,这得用磨盘磨成玉米粉来吃。 他想起自己这里也有玉米粉,是他来学校第一天王东峰送给他的,足足二十斤,如今一点没动。 正好他看到了愁眉苦脸的队长老婆黄小花。 黄小花领着孩子在抹眼泪。 王忆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获取一些同情,给家里想办法支取口粮。 本来就有她家的份儿,不过不能白给,否则消息传出去人心会乱。 古人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忆对她招招手说道:“嫂子,我这里还有二十斤的玉米面,给你家也留了五十斤的高粱米,你们家先记账吧,等发了工分让我大哥过来算账。” 黄小花擦着泪说道:“都怨我、都怨我,我要不是轻信人,我家就不用、就不用欠外债了!去年刚把外债打上,好容易从牙缝里抠出五十块!” “都怨我,都怨我!” “我命不济,成分不好,一辈子不好……” 王忆安慰她道:“嫂子别这样说,只要人在家在那就一切都在,钱没了可以再挣,千万别因为没了钱而想不开!” “家里还有钱。”队长的小儿子王丰收说道。 黄小花急忙说道:“老五别瞎说。” 她又给王忆解释:“家里真一分钱都没了,干干净净,不过有一些老钱。” “当年我结婚家里成分不好缺粮少钱,就用长辈留下的老钱给我压箱底,图个好看,总比空着手要强。” 一听这话,王忆精神一振:“老钱?是古代的钱币?” 黄小花说道:“不是,是咱建国后的钱,早就不让用了,我打听过了,银行都不给兑,六几年的时候就停兑了。” 王忆来了兴致:“你说的是第一套人民币?” 黄小花说道:“是吧?咱不知道第几套,反正早就不让用了。” 王忆问道:“你家里那些钱,是不是金额都很大?一张钱上几千上万的?” 黄小花说道:“嗯,是,我小时候都是用这样的钱,后来银行往回收,一万块兑一块的收。” 王忆说道:“那你给我带过来,我也给你按照一万块兑一块的收!” 53.跟着王老师吃肉喝酒 王忆对人民币收藏毫无了解,但他知道这玩意儿挺火热的。 第一版的人民币存世量肯定少,他甚至都没见过这一版本的人民币,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网上。 他只是在上次穿越回22年将手中钱币拍摄成图发到论坛上的时候,论坛大数据给他推送了几篇关于人民币收藏的帖子,然后他看到其中一篇提到了第一版人民币。 这一版的人民币是在新中国建立之前的48年12月发行,旨在统一当时解放区内混乱的币种。 可当时各地区情况太混乱了,这导致了第一版人民币的发行也混乱,先后有多个地区的印钞厂来发行。 而且这套人民币发行期间战事没有结束,后来又有资本家联合扰乱市场秩序,导致一段时间内金融市场通胀情况严重,银行发行币值逐渐变大,从起初的一元两元变大到一万五万。 特别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当地国党滥发货币导致币额夸张,为了给经济提供软着陆环境,便也发行了大型币值。 比方说,他在帖子里看到过五万元的钱币…… 显然第一版钱币有收藏价值,那么它价钱至少得是百元、千元级别,所以王忆只要收到手就不会赔。 黄小花看向他,表情很犹豫。 王忆奇怪,便问道:“你觉得我给的低了?还是你不想卖掉?” 黄小花无奈的说道:“不是,王老师你给的不低,当时银行也是这个价,我也想卖掉,只是一万比一的兑给你并没有多少钱。” 她又急忙补充:“王老师你要是喜欢那种老钱,我可以给你,兑的话不值当,我手里老钱一共一千来块!” 她搓搓手再次补充:“嗨,这些老钱有啥喜欢的?王老师,我知道你是想帮衬帮衬我家。唉,这怎么能行呢?你救过我命,还给娃他爹七个大肉包子……” 越说越乱越慌张,她几乎要哭起来。 但王忆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手里没多少第一版的钱币。 于是他说道:“没事没事,嫂子你别急,你有多少钱你先拿过来吧,我到时候看着给你兑换一下。” 黄小花还是犹豫:“王老师这种事不能干吧,你花钱买我的老钱,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王忆恍然。 岛上人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十年的大集体时代,私下交易是违规的。 他想了想就有主意了,说道:“那这样吧,你把你手里老钱送给我,我喜欢这老钱。你家不是缺粮食吗?这二十斤玉米面我支援给你家,待会我再去给你家留五十斤玉米,咱这叫互相赠送!” 黄小花受宠若惊,她下意识的使劲搂住孩子嗫嚅道:“这这怎么好?怎么好?这不好,我不能要,王老师,这不好。” 王忆安慰她道:“没什么不好的,我真的喜欢老钱,你回家去给我拿过来吧,等人都走了你再过来拿粮食。” 黄小花还是犹豫:“王老师,这怎么能行呢?让孩子他爹知道、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会高兴坏了的……” 她反复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 王忆挥手笑道:“高兴就行,你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噢,你们有饭吃了,记得让孩子过来念书,孩子得有文化有知识以后才好混饭吃!” 黄小花死死的搂着两个孩子脑袋说道:“都听王老师的!” 她抹着眼泪出去。 大胆的媳妇凤丫疑惑的进来:“这是怎么了?好娃他娘怎么从你这里哭着出去了?” 王忆说道:“我赊给她一些粮食,她挺高兴的,婶子你过来干啥?” 凤丫说道:“哦,这样,明天我姨家的小表妹要来家里做客,她是城里人,念书有文化,你也有文化,所以你过去一起吃个饭。” 王忆没明白她的逻辑。 是让我去作陪? 他有心想问问,然而凤丫已经走了。 领到粮食的很快都走了。 队里只有一台石磨盘,家家户户买了玉米、买了高粱、买了麦子都要去排队等候磨粮食。 等到他们都离开,黄小花领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到来。 她手里攥着个手巾,手巾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 面额最大的是一张五百元,全是繁体字,背面有‘中國人民銀行’和‘伍佰圓’的字样,中间是一台起重机。 五百元的只有一张,其他币值要小一些,带万里长城的二百元、红色有轮船的一百元、红色带工厂的一百元,还有小额的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等等。 合计起来总共的一千二百元左右。 王忆把钱收了起来。 回头放到论坛,连同自己手里的第三套人民币一起去问问价钱。 黄小花带上粮食高高兴兴的离开。 王忆领着大迷糊去把大叶海苔摊开晒至,然后准备做晚饭。 民兵队十个人都在他这里上工,人多手快,一个下午已经把听涛居的屋顶给修好了。 按照规矩,王忆要管饭。 民兵队的壮劳力们愿意来修屋顶也是冲着这顿饭,他们知道跟着王老师能吃肉喝酒。 现在岛上全队人都知道了,王老师工资高、生活水平高,他吃的跟城里人一样,顿顿有精粮、细粮,没有大肉但有大油。 人手不少,王忆提前准备了一个5升桶装的白酒,市场上最常见的红星二锅头,这一桶一百块,用来招待民兵队这帮子粗蛮老爷们最合适。 菜不用精细,重盐重油即可。 炉子还在燃烧,他准备炖个酸菜肉丸锅。 时空屋没有电力,冰箱冰柜不能用,他没有买肉,而是买了一些罐头和真空包装的肉食品。 这些肉丸是干炸又真空包装而成,保质期有十五天。 另外他也在市场买了桶装的猪油和鸡油,这东西都便宜,五斤装的一大桶猪油是六十块,保质期很长,阴冷地方能存一年。 酸菜这东西必须得下重油,油水少了不出香味。 王忆准备了十斤酸菜,他倒入了半桶猪油。 下猪油融化了立马出浓郁的香味,他撒上葱花姜片扔了一把干辣椒,倒进酸菜反复的炒。 炒的油乎乎了加水炖,放丸子放粉条,这就是一锅硬菜了。 而且他不是简单的清水炖,他往里放入了大盒的浓汤宝。 这一招是他跟一家菜馆学的,那菜馆不是东北菜馆可炖酸菜做的却很好吃,汤尤其美味。 菜馆老板声称是用祖传老汤和大骨熬汤给吊的味,结果王忆偶然间看到他做炖酸菜是往里加入浓汤宝…… 新奇的世界就这样打开了! 除了这一锅酸菜炖丸子他又做了鱼虾,全是红烧的——很简单,放红烧酱料。 他提前准备了两只真空包装的扒鸡,油炸了一大盘花生米,煮了些黄豆往里加了大料撒了盐,简单却是下酒好菜。 老黄摇摆尾巴兴高采烈的坐在他身边,规规矩矩的抬着头、吐着舌头,从不探头竖鼻子的闻,更不死皮赖脸的抢。 王东阳喜欢狗,他擦着手进来说道:“真香啊,嘿,王老师,你家的老黄真是流浪狗?你看它多本分,比我家那条本分多了。” “对,我今天看见了,老黄老老实实可有分寸了,咱岛上的狗跟它一比都是疯狗!”名叫王东义的壮汉在门口说道。 王忆伸手撸了撸狗头笑:“我能说什么?只能说狗性随主人,所以你们发现自己养的狗是疯狗,那别老是往它们身上找原因,得扪心自问、审查自我!你们要反思!” 他又问:“对了,岛上治安这么好,夜不闭户,为什么还有养狗的?” “因为要堵兔子呀。”王东义说道,“咱天涯岛上有兔子,年年入冬都能堵几只。” “还有就是可以抓鸟,过几天暖和了,王老师你看着吧,有的是鸟来咱岛上歇息,到时候给你打一头大雁吃。” 大迷糊闻声而来:“有大雁吃?给我留一口?” 王东阳翻白眼:“没有,秋天才有!” 大迷糊说道:“大雁肉可香了,它腿比鸡腿还好吃!” “没有王老师炖的这锅菜香。”大胆也进来了。 他掀开锅盖,有热气跟蘑菇云一样冲天而起,香、辣、酸,开胃! 学校里桌子都是固定的,王忆便找木板拼凑起来,他这里碗筷不够,民兵们各自回家拿回自己用的。 大胆还把他小儿子给带过来了,讪笑道:“小崽子在家不安分……” 王忆说道:“够吃!” 刚回来的王东义听到这话转身回去领自家孩子。 大家伙互相调侃,但都理解。 这顿饭比他们过年饭还要丰盛,有鸡有肉丸子,鱼虾不稀罕,可红烧的鱼虾就稀罕了。 太阳落山,海风瑟瑟海水红。 有春归的鸟儿列队成群北飞,经过外岛它们盘旋落下,山上总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 家家户户炊烟起。 海风把饭香味带遍了全岛。 最香的味道在山顶。 大迷糊煮米饭。 王忆给众人倒酒。 大胆踢了王东峰一脚。 正在从扒鸡身上寻找鸡腿的王东峰赶紧站起来:“王老师我来倒——我草,这么多酒?” 王忆说道:“我只准备了散酒,大家凑活着喝。” “这可不是凑活,这是好日子。”王东义说道。 渔家汉子嗜酒,都有好酒量,因为冬天出海捕鱼太冷了,而且他们还要下水扎海参捞鲍鱼,没有酒来暖身子压根遭不住。 这也是岛上壮劳力们一年赚钱不少却家里存不下的缘故,不光要买口粮养活一家人还要买酒喝! 他们都用吃饭的碗来装白酒。 一倒就是一碗。 这样一圈转下来,一大桶白酒顿时空了…… 54.城里亲戚下乡来 阳历四月已经过了好几天。 清明时节雨纷纷,外岛刚刚经历了一场春雨。 老话说的好,天落雨,海生雾。 清明春雨之后连续几天早上都有雾气流转。 海上春雾在流转。 凤丫早上起床拉开门去看了看,一轮红彤彤的日头缓缓的在东方升起,带起一片红霞,温柔的照耀着海与岛,染红了海上缓缓飘泊的雾气。 邻居王祥友的媳妇赵绿萍在门口晒大叶海苔,看见凤丫后说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坏了,这两天怕是又要下雨。” 凤丫说道:“不稀奇,春天是娃娃脸,说变就变。今天天气行,我姨家今天过来,正好。” 赵绿萍问道:“那大胆不得去接接他们?大胆人呢?他以往不是起的挺早吗?昨天早上天不亮我看他就去起鱼笼了。” 凤丫翻着白眼往身后屋子里指了指:“跟个死猪一样还在睡呢。” “昨天他领着修校舍,王老师请他们喝酒,喝的不少,醉醺醺的回来了,一觉睡到现在,今天还要去修呢。” 她看看赵绿萍晒的大叶海藻问道:“嫂子,你晒这个做什么?你也要补补屋顶?” 赵绿萍摇摇头:“不补,是我家老二的小子现在跟王老师念书,王老师说捞了这东西有奖励,能换江米条能换糖块,我给他晒上点。” 凤丫说道:“王老师真气派,他大方,昨晚我听我家三子说吃上了鸡腿,那鸡腿软乎乎的连骨头都能嚼下去呢。” 赵绿萍狐疑:“小孩那牙齿能嚼的了骨头?” 凤丫急忙说道:“叫爬鸡,都爬稀巴烂了。娃他爹给我捎回来一块鸡背,带着骨头,真就烂糊的跟啃生地瓜一样,没注意嚼着吃掉了!” 听到这话赵绿萍顿时惊讶了:“还有这样的鸡肉?噢,我知道了,跟酥鱼一样,骨头都酥了!” “对,骨头酥了,我听娃他爹说这是一个叫安德的地方的名吃,人家那里做这个有名的,往首都卖呢,大会堂里开国宴也有这道菜。”凤丫将昨夜刚听来的话半炫耀的说出来。 赵绿萍惊叹:“这是王老师在首都买的吗?首都就是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凤丫跟着感叹。 太阳越来越高,海雾开始淡薄。 凤丫站在门口往海上看了看,确定今天是个好天气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把自家老爷们给叫起来。 大胆起来摸了块报纸撕成的卷烟纸卷出个烟炮仗塞嘴里。 凤丫见此很不高兴:“刚睁开眼就抽烟,咋了,你是烟囱成精?” 大胆嬉皮笑脸的上来伸手摸她:“我不是烟囱成精,我是长了根烟囱……” “滚,一天天的没点正行。”凤丫不高兴,“上次美妮来不是说了吗?城里的科学家研究发现抽烟有害健康,你看你睁开眼就抽烟,不要健康了。” 大胆见缝插针在她胸口抓了一把,然后曲起膝盖伸手抠脚: “科学家懂个屁?他们研究什么了?让他们来研究研究寿星爷,寿星爷每天起来不出被窝先来一袋烟,每天睡觉下了被窝又是一袋烟,结果活到一百多。” “再说了,美妮那个丫头你不了解?仗着住进城里吃商品粮了看不起咱穷亲戚,她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那是你人不行。”凤丫打断他的话,“赶紧起来好好收拾收拾,今天姨领着美妮过来,我把王老师也叫过来了,给他俩相个亲,说不准能凑一对。” “凑一对?凑个屁!”大胆不屑,“王老师那是首都的大学生,79年的大学生啊,沪都的海关、国家的大使馆都有同学,他是文曲星,美妮配得上他?” 凤丫说道:“你最好求观世音娘娘保佑能配得上,他俩要是看对眼了,那王老师以后叫你叫姐夫,他有酒有肉肯定少不了你的。” 大胆愣住了。 凤丫去忙活做早饭,他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赶紧又仔细卷了一支烟往南鞠躬:“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娘娘保佑……” 临近中午,阳光灿烂。 早晨如美人呵气般的淡雾消散无影,一艘艘船航行海上。 有船回来,一个戴着蓝色解放帽、穿着双排扣女式列宁装的妇女提着包下船,有青春靓丽的姑娘跟在她身后。 王向红与她们同行。 下船后妇女道谢:“王支书,这趟可是多亏你了,跟着你占了个光,竟然坐上了公家的船。” 王向红咂巴着烟袋杆笑道:“不用谢我,得谢我们队上的王老师,我能坐这油船也是沾他光,那个跑外岛的邮递员同志跟他是好朋友,还说一起打过小偷是战友呢。” 凤丫领着王状元迎上来:“姨、美妮,就你俩来了?我姨父没来?” 妇女笑道:“你姨父厂子里忙,他出不来。” 凤丫又恭敬的问候王向红,王向红一挥手:“忙你们的,亲戚见面有你们聊的,我先走。” 妇女把提包交给王状元:“草鞋都这么大个子了?随他爹,结实!” 凤丫说道:“还不赶紧叫姨姥?” 王状元拎着提包就跑。 妇女急忙说道:“包里有称的饼干、白糖,还有一盒二食厂的麦乳精,你别撒了!” 凤丫骂了一句,领着亲戚在后面走。 她好奇打量表妹美妮,美妮漫不经心的说道:“咋了,姐,认不出我来了?” 凤丫接话道:“真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呀?” “快别说了,”妇女叹气,“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不跟我和你姨父说自己去剃头铺子……” “什么剃头铺子,那叫美发馆。”美妮打断她的话,“我这头型也有讲究,这叫幸子头!” “什么头?杏、杏子头?”凤丫仔细打量,“还别说,确实像个杏!” 妇女闻言哈哈大笑。 美妮说道:“姐你这是落伍了,是曰本的幸子、《血疑》里大岛幸子留的头型!还有我这衣裳,你看、你看!” 她手臂伸开,衣袖下端很肥大的张开了。 凤丫吃惊:“这是啥?袖子怎么跟个翅膀似的?” 美妮得意的说道:“幸子衫,跟我的幸子头是一套的,都是电视剧《血疑》里女主角的打扮,现在可流行了。” 说着她又摇摇头:“噢,天涯岛还没有通电,自然没有电视,表姐你不知道《血疑》是吧?现在在沪都和咱城里可火了。” 妇女说道:“这个电视确实好看,可惜咱家里没有电视,我只跟着你姨父去他们主任家里看了几集。” 美妮说道:“没事,妈,《大众电影》上说了,以后中央电视台也要放,可能是后年放,到了后年咱家就买上电视了。” “姐你到时候也去看,可别带姐夫,大岛幸子可俊了,我姐夫看了说不准要跟你打离婚,哈哈!” 妇女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别瞎说。” 凤丫不在意她的话,笑道:“行,等你家买了电视,不忙的时候我去看看,都说看电视看电视,咱还没看过呢。” 她走了一会忍不住的说:“这衣裳挺好,就是耗布料!” 天涯岛落后但是风景秀丽,美妮认真的看着,落在了后面。 走在前面的凤丫对妇女说道:“姨,我跟你说,这次你们来我有安排,妮儿年纪不小了,我要安排给她相个亲。” 妇女迟疑:“在你们队里相亲啊?这不成吧。” 凤丫不乐意的说道:“姨你也是外岛的,你怎么现在看不上外岛了?再说我是妮儿的姐,我能害她?这次我要给她介绍的小伙好着呢,是大学生!” “首都的大学生!” “啊?”妇女大惊,“首都的大学生?你说什么浑话!” “真的,姨,”看着妇女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凤丫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大学生也是王家的后人,现在回来支援咱外岛教育建设工作……” 妇女疑惑:“上山下乡?这不能呀,下乡青年都返城了。” 凤丫说道:“不是上山下乡,他是回来当老师,我听我男人说了,城里教育局给他开支,一个月开七十多块,队里还有工分,还能养猪,一年能有上千块钱!” 她又把王忆回岛上请全队人吃鸡、给学校修房、为队里争取到平价粮的事都说了出来,妇女听的一愣一愣。 美妮后面也听到了,不太乐意:“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才刚20,着急结婚干什么?” “再说,我结婚也不想嫁到外岛来,连电都没有,那不无聊死了?我还是喜欢城里,我宁愿嫁个城里捡破烂的也不愿意嫁外岛的干部,何况还只是个教师!” “净说瞎话!”妇女又给她后背一巴掌,“二十岁的姑娘了还瞎咧咧,你知道你姐为你好就行,先见见人家教师!” “大学生呢,首都的大学生,这是国家干部啊!他要是愿意回城,一下子就能去你爹厂里当主任!”她又忍不住感叹一句。 美妮笑道:“那我也不稀罕,我要自由恋爱!对了,表姐,中午头吃啥好饭?城里现在海货不好买呢!” “姐这里海货管够,给你煎个凤尾鱼,都带籽呢,用油一煎喷香,再给你蒸一盘你爱吃的大黄花鱼鲞,反正都是好菜!”凤丫领着她们进门。 中午下工回来的左邻右舍见了纷纷打招呼。 母女两人坐下不多会,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大胆推开门领着人进来了。 美妮下意识抬头往外看。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灿烂的阳光下,一个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的俊秀青年向自己走来。 相比青年身边粗壮野蛮的大胆、相比自己见多了的文盲工人,他身姿挺拔、头发干净、皮肤白嫩,脸上有着动人的自信。 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不是什么大学生,也不是什么外岛教师,这是电视机里走出来的相良光夫! 55.选谁 王忆跟着大胆来做客。 这是他第一次去岛上人家做客。 去王向红家不算。 大胆跟他说的是今天家里来亲戚做好饭,让他跟着过去吃一顿。 有来有往才是朋友。 大胆已经跟着王忆吃了好几顿了,所以王忆昨天接到凤丫邀请、今天又有大胆招呼,盛情难却他无法推辞。 他去时空屋拎了一桶一公斤的罐装猪油,又装了一些肉罐头、甜豆罐头,还拿了一盒彩色铅笔一起做礼物。 其中猪油是给大胆家里日常用的,罐头今天中午加个菜,彩色铅笔给孩子玩。 我太体贴了! 当然,标签纸全泡水撕掉了。 我太仔细了! 他得意洋洋的走进院子,然后看到了屋子里一个留短发、穿蝙蝠衫的姑娘在盯着自己看。 这样他赶紧收敛起得意冲姑娘和旁边的妇女点点头:“阿姨好、女同志你好,我叫王忆,初次见面,非常高兴。” 妇女笑容很和蔼,站起来说道:“王忆同志你好,快坐下歇歇脚,这一路累了吧?” 王忆一愣。 我从山顶下来才几步路,这累什么?我怀疑你话里有话、别有所指、有所暗示! 不等他回话,妇女说道:“我看凤丫准备了海瓜子,她忙活不过来,我去帮她淘洗。” 大胆说道:“行,姨,你真勤快,那我歇歇。” 妇女怒视他。 你歇个屁,快滚! 大胆注意到她眼神反应过来,刚坐下又站起来:“哎呀,肚子疼,我去上个茅房。” 屋子里剩下王忆和姑娘。 姑娘含羞带怯的冲他笑了笑。 王忆便回以微笑。 见此姑娘又笑了笑。 脸颊酡红,像绽放的山茶花。 王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笑,因为这是套娃了。 屋子里的氛围沉闷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他有点社交恐惧,独自面对女人更恐惧,就连他电脑硬盘里的片子都没有一个女人的,至少还得有个男人。 还好这时候外面响起蹭蹭蹭的脚步声,王状元领着一妹一弟跟疯狗一样窜进来。 王忆回头。 王状元满脸惊恐的刹车。 皮鞋和花鞋高兴的迎上去:“王老师,王老师你在这里!” 美妮咳嗽一声说道:“小姨也在这里。” 皮鞋和花鞋更高兴了:“小姨来了,姨姥呢?”“这是姨姥给我家带的东西吗?呀,罐头!” “不是,这是你们老师带的。”美妮尴尬的说。 她瞅了瞅桌子上的网兜,里面东西不少,那么一大桶猪油、好几个罐头,还有一个彩盒子是什么?真好看。 皮鞋和花鞋一听她的话顿时对她失去兴趣,跑到王忆跟前抬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王老师!王老师!” 王老师从兜里摸出糖,一人一块。 他又扔给王状元一块。 王状元讪笑。 茅房口的大胆一看仨孩子去捣乱了,喝道:“你们仨干什么呢?过来。” 皮鞋说道:“不屙屎不撒尿,不去。” 大胆哄着他们道:“爹不是让你们过来撒尿屙屎,爹这里有好吃的,快过来,要不爹自己吃了。” 王状元疑惑的问道:“爹,你在茅厕里吃什么?” 大胆一看软的不好使,拎起一个棍子开始追打! 凤丫和妇女出现在厨房门口,前者问道:“姨,我给妹介绍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妇女说道:“瞅着真不赖,不愧是大学生,长的洋气呀,不比电视里的男演员差。但你确定他是大学生?” “79年考的大学,今年刚毕业就回来支援咱们外岛农村了。”凤丫说,“听支书说,他念的叫大本。” “大本?是本科吧?”妇女问道。 凤丫急忙点头:“对对对,本科大学。” 妇女喃喃道:“那你妹要是跟他能处上对象可就好了,到时候你姨父送送礼,他去城里进啥厂子不是轻而易举?不对,不用进厂子,得进政府去当干部!” 凤丫不屑道:“人家不稀罕,人家是回来给国家培养干部的!” 她回屋把网兜拿走,送上一盘花生说道:“王老师、美妮,你俩吃花生说说话,你俩都是念过书的文化人,肯定能说上话。” 将空间留给小青年,她带网兜回厨房。 网兜打开,她顿时惊叹:“呀,王老师太大方了,姨,你看这一桶的猪油,你们在城里供销社也不好买吧?” 妇女羡慕的说道:“是,现在油票都是买菜油,因为南疆的战事,猪油供给很少了,我听人说是猪油能给武器上油。” 凤丫拿起网兜里的彩色铅笔盒:“这是什么?姨,你见过吗?” 妇女说道:“是铅笔?花花绿绿的,没见过,真好看呀,你打开瞅瞅。” 凤丫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两套十二色铅笔。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铅笔。 妇女拿起来看,说道:“噢,我知道了,就是铅笔,彩色铅笔!你大姐家想给东东买来着,一包要六角钱,不便宜呢,就没给他买——嘿,这是什么?火车头?” 凤丫一愣:“铅笔怎么还带火车头?是带着玩具吗?” 两人研究一会没研究明白。 凤丫看王忆跟妹妹不说话,索性回去问:“王老师,这是个什么玩具?” 王忆接过火车头说道:“这是个铅笔刀。” 他把铅笔从火车头的烟囱塞进去,轻轻一转开始往外出木屑。 凤丫和姨对视一眼,纷纷咋舌。 然后两人又一起给美妮使眼色,美妮借着这话题问道:“那是一套彩色铅笔?它带的铅笔刀真漂亮,你在哪里买的?” 王忆说道:“哦,是我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他大学毕业出国了,去国外旅读攻读硕士。” 美妮没听懂后面的话,但前面的话让她有些自卑。 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你看电视吗?哦,你们岛上没有电视机,那你平时干啥来打发时间?” 王忆说道:“备课、看书,劳动,其实我没什么闲碎时间。” 美妮问道:“那你看古诗词吗?唐诗宋词之类的,你看吗?” 王忆一喜,暗道你这话算是撞到我裤衩里了,这个我是真能装逼。 他笑道:“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之类都看。” “你喜欢哪一篇?”美妮打起精神准备展示自己文艺女青年的风采。 王忆说道:“最喜欢的是一篇骈文,《滕王阁序》,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他一口气将近千字的《滕王阁序》给背诵出来。 因为他真的热爱这篇文章。 美妮目瞪口呆。 一句没听懂! 王忆从她表情看出端倪,便回转话题:“你喜欢什么?” 美妮将准备好的‘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给咽了下去,低声道:“我喜欢现代诗,你喜欢吗?” 王忆说道:“挺喜欢的,那你喜欢哪一篇?” 这一次他让姑娘先开球。 姑娘欣然说道:“我喜欢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王忆说道:“这首诗很好,说起这首诗我想起了一个小学生写的诗,跟这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首诗叫《夏天来了》,我给你念念?” 姑娘说:“好呀。” 王忆尽量富有感情的诵读道:“太阳报信员,扯着嗓子喊:” “夏天来了!夏天来了!” “荷花很害羞、难为情的,从水中探出了头。” “过了好久,夏天还是没有来。” “这把它急的,轻轻皱起了眉头。” “荷花不知道,自己,就是夏天!” 美妮听着他的诵读觉得这首诗很寻常,直到最后一句出现。 她惊讶的问:“这是小学生写的?” 王忆笑道:“是的,是不是很棒?其实孩子们都很棒,他们拥有那么多的天赋,可惜随着长大会被时光、被环境给抹除,所以我选择当一名人民教师,我想挖掘孩子们的天赋。” 美妮再次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觉悟?! 自己好像……有点配不上呀! 氛围再一次沉闷尴尬。 凤丫一看这样不行,恰好菜已经差不多了,索性上菜一起聊。 煎凤尾鱼、蒸螃蟹、蒸文蛤、蒸鱼鲞、炒海瓜子,还有一大碗红豆和一盘子肉罐头。 仨孩子低头跟小猪抢食一样的吃。 王忆吃热炒的海瓜子,这是一种小贝类,没他拇指肚大,可是肉很饱满且鲜美娇嫩,让他吃的赞叹不已。 大胆得意的说道:“都是崽子们去滩涂上摸,一个小时就能摸这些,王老师你爱吃回头让他们再去摸。” 王忆连连摆手。 这顿饭很美味,可氛围很古怪,他总感觉那老娘们盯着自己看,而且目光很有侵略性…… 以前他不想奋斗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富婆这样侵略,可那是以前,现在王老师愿意奋斗了! 吃完饭他赶紧跑路。 结果出门没多远大胆追上来了: “王老师你慢点走,我有点事问问你。” “什么事?”王忆回身。 大胆说道:“王老师我是粗人,就不绕弯子了,我想问问你,我姨家妹妹怎么样?你看上了没有?” 王忆呆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你们两口子今天把我叫来?是给我相亲?” 大胆亲热的搂着他说道:“这不是想跟你亲上加亲!” 王忆苦笑着拒绝:“大胆叔,你和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都是好人热心人……” “那你是看上我妹子了?”大胆喜不自禁的说。 王忆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跟这么个粗人自己绕什么圈子? 他直接说道:“没有,我跟她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男的她女的,多合适。”大胆不高兴的说道。 王忆说道:“主要是我心里有人了,容不下别人了!” 大胆问道:“你心里有人了了?没听你说过,你别是找借口吧?” 王忆说道:“不是找借口,我心里那个人你也知道,就是咱上次去县里戏剧院看到的跳天鹅舞姑娘中的一个,叫秋渭水!” 大胆沉默了。 王忆明白,他肯定理解自己的选择。 为了酒肉,大胆还想努力一把:“王老师,我姨家妹妹也很好,城里人,吃商品粮,念过书,年轻,正经,贫下中农出身,根正苗红,思想过硬,不是,总之你觉得她哪里不好啊?” 王忆说道:“她哪里都好,我也想选她,可你知道的,秋渭水腿太长了!” 大胆继续努力:“腿长费布料、费裤子!” 王忆不争辩,就看着他反问:“那我让你选,你选谁?摸着良心选啊,谁昧着良心天打雷劈!” 大胆看看他。 转头而去。 56.钱怎么少了 中午队里挺热闹。 好些人赶紧吃完饭来祖祠前的石磨盘排队推磨,大迷糊也在这里,他拎着一袋子麦子来磨面。 这是王忆的安排。 他买的面粉都是机磨粉,高温高转速下出来的成品面粉,精细但有添加剂。 所以他准备自己磨一点面粉吃,没有添加剂而且是低温磨出来的面粉,网上都说这样的面粉对营养破坏小。 简单来说,机磨面粉是PS粉,石磨面粉是素人粉。 王忆22年接触多了PS,来到82年他想整点素人的。 要提高对生活的追求!要有进取心!要愿意去尝试新东西! 祖祠前工具不少,能磨面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石磨一个是石碾子,都能磨面,但相对村里人家就太少了,特别是石碾子磨出来的面比不上石磨精细,大家愿意用石磨,这样排队时间很长。 石磨磨面很费劲,要握着磨棍围着石磨一圈一圈地转。 这会有一户叫王祥工的人家里在磨玉米面,王东阳家里在排队,按照规矩后来的要帮先来的推磨以加快速度。 王东阳撸起袖子在推磨棍,推着石磨发出吭哧吭哧的低沉噪音。 王祥工的媳妇将玉米从石磨眼里投粮,随着石磨转动,慢慢的便有玉米粉从一圈圈的沟槽里漏下来。 不多会王东阳就冒汗了,看见王忆到来他招呼道:“王老师,过来搭把手呀!” “王老师是知识分子,脑力劳动者,能给你去推磨?”刘红梅嚼着黄豆笑,“你快干你的吧,你看看你那满头大汗的架势,是不是肾亏?” 这话不能忍。 王东阳还没有媳妇儿呢,他咬着牙开始提速。 刘红梅抓了一把黄豆递给王忆:“王老师,刚烤的,你尝尝。” 王忆尝了尝,嘎嘣脆,很香。 有小崽看见他吃黄豆就跑来了,抬起头‘呲溜’一下子吸了口鼻涕问:“王老师,好吃吗?” 王忆递给他。 他一伸手,手上都是泥! 一群小崽在旁边玩泥巴呢。 他们平日里没玩具,和泥是最常见的玩法,里面有个小孩手很巧,竟然捏了个石磨。 王忆过去看,一片空地上有两片泥巴捏的圜轮,上面用草秆平均刻了沟槽,撒了干土,就像两片石头圜轮。 圜轮中间打了眼,用小木头当磨棍,竟然很像模像样。 王东峰逗他:“猪蹄你放窗台上晒干,晒干了给你娘磨面粉。” 叫猪蹄的小孩歪头看看他,说道:“叔你是不是傻?这又不是石头的,是泥巴的,怎么磨面粉?” 周围的人哄笑。 王忆蹲下问小孩:“猪蹄,你怎么不去上学?” 猪蹄低头道:“我老子说没用,不如给我娘去搭把手,让她轻快点。” 王忆说道:“你没力气,即使去给她搭把手又能轻快多少?可你要是念书有了文化有了知识,以后当干部、当技术员,一个月开支一百块,你娘下半辈子都轻快了,再也不用干活。” 猪蹄没说话。 有人笑着说:“他家祖坟冒青烟也冒不出个干部来,猪蹄爹脑瓜子还没个地瓜好使,他们一家子都笨的跟猪腚一样。” 猪蹄听后大怒,抓起一块泥巴扔向他,然后撒腿就跑。 这人生气瞪眼要追他:“嘿,小兔崽子!” 王忆拦住他:“你刚才那话说的太过分了,不怪人家孩子拿泥巴扔你。” 这汉子长的又瘦又矮,面对他不敢耍浑只能嘿嘿笑道:“王老师你见笑,我们没文化的人就是这样说话。” “漏勺你这张嘴得好好管管,以后迟早嘴上吃亏。”王东阳过来批评他。 趁机歇一歇。 结果王祥工喊:“阳子你往哪里跑?过来上工了!” 王东阳泪水都要流下来:“二伯,不是磨的差不多了吗?” 王祥工说:“家里过年生了点地瓜干,晒的干干的了,磨点地瓜面。” 地瓜干太硬太大,磨眼塞不进去得先砸碎才行。 磨盘转动,地瓜面往外冒,这个磨的细,冒出来往四面飞溅,跟粉尘一样。 王东阳赶紧抓起簸箕遮挡并往后拍打。 他找了个轻快活。 王忆在岛上已经开始受到尊崇。 王祥工这边结束其他人便说:“让王老师先上,王老师下午给娃上课赶时间呢。” 正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王忆懵了。 我只是来吃瓜,你们怎么让我上? 大迷糊这边不客气,拎着袋子上去往石磨眼里倒麦子。 麦子磨面之前得润一下,大迷糊这方面还挺懂,处理的妥妥当当。 王忆硬着头皮去推磨棍。 ‘吱嘎吱嘎……’ 还好,推动了,没丢人! 而且推动起来后有了惯性,他觉得也不是很沉重,他的身体告诉他,能行! 但随后他的大脑告诉他,你不行! 这不光是沉重的问题,围着个磨盘绕圈还头晕。 还好大迷糊装满麦子后空出手来接管了磨棍:“王老师你扫,我来推!” 他迈开大步推着石磨跟风车一样的转。 身大力不亏。 王东峰上来给他帮忙,王忆把炊帚给他,自己先回了学校。 这会校舍空无一人,他便抓住时间回了22年一趟。 他去了出租房,先给发电机专卖店老板娘打了个电话说周末过去拿UPS,然后打开之前发的帖子看了起来。 留言不少,多数在围绕28插科打诨,但也有行家在指点江山。 贴吧老哥终究热情。 也有不少人给他发来了私信,王忆便往外挨个拨打咨询交易信息。 他拿本子把报价都记了下来。 主要是给81年邮票年册进行报价,这东西不贵,价格在两万左右浮动,而且要求里面邮票齐全、保存完整。 那一套刘文彩景德瓷只有两个报价,一方报价是22万、一方报价是10万。 十万那一家被他直接给啪死了。 另外还有他一些钞票报价,这个报价更低了,合计起来才给两千块。 王忆一听很不满意。 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第三套人民币流通了38年,现在留下了很多钱,你手里的都是普通版的,压根不值钱,我给你这价钱是因为你那里的大团结有连号,连号了十几张,你要是那三十八张大团结都是连号,那价钱还能高点。” 这话把王忆给听愣了。 他说的大团结自然都是十元的钱,可他为什么说自己是三十八张大团结?自己手里足足有四十四张才对—— 王祥雄总共给他455元8角6分,这点他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还记得四十四张大团结里头有四十张是王祥雄跟学徒家里借的,他这学徒家里人在信用社上班,当时给他的是刚取的新钱,都是连号! 所有钞票他都拍照上传网上了,不过为了省时省力,他没一张张拍,是一起摊开成扇形拍的,还特意把号码角给拍了出来。 于是他挂了电话回到听涛居,从盒子里拿出了这些钞票。 大团结确实只有38张! 零钱也不对,15元8角6分变成了12元8角6分! 王忆又掏出手机比对照片。 照片上的钱与他手里现在拿到的钱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上次他从82年去22年,手里的钱少了! 难道自己不小心丢了几张? 王忆茫然的收起钱陷入沉思之中。 外面响起脚步声,他出去看,见是王向红溜达着过来了: “王老师,忙着?” 王忆收起心思笑道:“不忙,支书有什么事吗?” 王向红放下个牛皮袋子说道:“我昨天不是去乡里和县里走了一趟吗?给咱学校争取了点东西。” “款项方面上头挤不出来,说现在忙着搞建设,哪里都用钱,这让咱自己想想办法。” “不过后面可以安排你学习进修,去县里先进学校跟高级教师学习。” “物资方面给咱发了十张玻璃票、给了一把玻璃刀,给了十袋子的生石灰让咱把学校外墙抹一抹。” “另外粉笔、三角尺啥的教学工具零零散散给了一些……” 他正在屋子里说着,外面响起王东峰的欢呼声:“王老师王老师,我们又来上工了,今晚咱吃啥?再来一锅酸菜炖大肉丸子吧,这个东西真好吃啊!” 王向红起初皱眉疑惑,随即面色严峻。 偏偏还有个叫王勇的民兵也很跳脱,说道:“还有没有爬鸡了?那个鸡是怎么爬的?真好吃啊!” 王向红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 阴沉的能滴出水! 57.完了,芭比Q了 民兵们高高兴兴的进了门,看到王向红后都愣住了。 跟王状元、王新米那些熊孩子看见了王忆一样。 他们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好。 王向红却没有质问也没有批评他们,就是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蹦蹦跳跳的?都稳重点,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一行人赶紧答应:“明白!” 王向红挥挥手:“行了,你们继续去上工,我跟王老师还有点事说。” 民兵们跟解放了一样,赶紧往外跑。 王向红又对王忆说道:“刚才文书把你昨天的问题跟我说了,你的两头猪肯定要养,但得等一下。” “春天猪崽抢手、紧俏,我这趟还去老徐和老葛那里看了,供销总社和收购站都没猪崽了。” 王忆说道:“这个我不着急。” 王向红重新叼上烟袋锅,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你同学那里的事紧着点,手摇发电机不是?” “是。”王忆说道。 看着老支书的背影,他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竟然没深究自己大吃大喝的问题? 他又看到桌子上的牛皮纸袋子赶紧叫道:“支书,你的东西还在这里。” 王向红头也没回的说道:“你不是要猴票吗?我找乡里邮电所的老朱要了一些。” 王忆打开。 整整一版的猴票! 他一下子激动了。 这也太给力了。 这是一版的猴票?这是一百多万的现款! 王忆高兴的追上去问道:“支书,你竟然能搞到一整版的猴票呀?那还能搞到更多吗?就是这样一版一版的。” 这可是发家致富抄近路!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道:“不好搞,老朱说80年时候都卖掉了,这是他当时自己留下准备当收藏品的,本来外人想看他都不给看,还是看在我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儿上才给了我。” “不过你要零散的话还能找到,整版的不好找!” 这结果在情理之中。 整版的猴票在2010年后价格就飙升到了百万级别,之所以会这么贵就是因为存世量极少! 有这么一版王忆也满足了,吹着口哨回去仔细收集起来。 下午他继续带学生们去海边上劳动课。 结果发现大叶海苔不好找了,都让队里人大清早的搜刮了一遍,他们给自家娃带着送学校然后换糖吃…… 这事队里人特别上心,积极性很高,远比对集体的事更上心。 毕竟大叶海苔可以给自家娃换糖吃。 王忆从这点就看出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优越性。 捡不到大叶海苔,学生们去掀石头抓螃蟹抓虾找蛤蜊。 修房子要用水桶,队里好几户人家把闲置水桶借给了学校,现在水桶里不是养虾就是养螃蟹蛤蜊,里面海货是真不少! 王忆领着老黄沿着海岸线溜达。 前两日春雨朦胧,今天晴空万里。 早晚气温还低,但只要迎来日出、等到下午,那天气就很舒服了。 清明毕竟过去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现在的天涯岛和海上风景很美,草木疯长、红花绿叶,北飞的鸟儿成群结队的回来,渐渐有了夏日的气象。 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风相对温和,海浪缓缓的翻涌,不管是深海里的鱼还是岸边的螃蟹蛤蜊,都开始出来冒头。 整个岛屿被缓和的海浪包裹着,像母亲怀里柔嫩的婴孩。 一个下午,王忆就这么在悠然自得中度过了。 不要太舒服! 环境优美、气氛和谐、节奏缓慢,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放松。 傍晚民兵队收工了,他们一边收拾一边拿眼往听涛居瞟,都在期盼的等待着晚上的美食。 不怪他们馋,肚子里实在缺油水! 一条条汉子平日里不是摇橹就是拉网,天天在大风大浪里穿梭,风里来水里去,身体真的需要油水的滋润。 王忆看着王向红离开,今晚吃冷盘,这个味道轻,免得让人发现他们又在大吃大喝! 真空包装的猪头肉、猪蹄子,一大根粗火腿,不讲究菜式多,要的就是一个量大管饱! 热菜他准备了梅菜扣肉,一包480克装的他准备了五包,先用锅子蒸大米,熟透后一口气倒进去。 滚烫的热气冲击扣肉,凝固的板油顿时融化了,油汤迅速融入米饭里,让偶尔冒出来的汤汽带着梅菜的香辣。 忙活一下午的汉子们纷纷的吞口水。 他们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只有大胆情况好点,他中午头家里来亲戚,吃了一顿好饭。 但他这会有点后悔。 中午吃多了。 他一看手下民兵那个饿死鬼的架势就知道,这帮人午饭肯定没吃几口,都留着肚子晚上造一顿呢! 王忆这次没有往外拿酒,大桶酒太显眼,曾经带来一桶算正常,带好几桶就不正常了。 所以今天他掀开锅盖让民兵们分着吃梅菜扣肉配米饭。 民兵们没奢求顿顿有大酒,梅菜扣肉和米饭的搭配对于饥饿的胃口而言诱惑力也很大。 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上再盖上一层梅菜,梅菜之间是肥嘟嘟、散发着油光的大肉片子,汉子们不用去坐下,一个个抱着碗在门口蹲下便往嘴里拼命的扒拉。 王忆不那么饿,他出去想从水桶里捞点虾在补充一个红烧大虾,然后一出门看到王向红板着脸站在前面。 此时天色黯淡,夕阳入海,百鸟归巢。 这么阴森森的环境下看见一张阴沉沉的脸,王忆当场就绷不住了。 太阴间了! 完了,芭比Q了…… 而门口一溜的人还在闷着头胡吃海塞,特别专心致志,竟然没一个人发现王向红到来的事! 老黄倒是发现了,可它跟王向红太熟了,就一直在摇尾巴没有去吠叫告警。 王忆瞪了它一眼。 恨铁不成钢。 老黄疑惑的歪歪头。 王东阳头一个吃完碗里的饭,他还留了肉没舍得吃,叫道:“王老师,再给我来来来……” 他震惊的看向前方的王向红,嘴里‘来’不出来了。 其他人抬头想笑话他,然后纷纷色变站起。 最后就剩下一个大迷糊还在闷着头吃,王东峰赶紧踹了他一脚,大迷糊把脸从钵子中抬起:“干啥?我又没吃你的!” 王东峰低声道:“支书来了。” 大迷糊赶紧迎上去:“支书,你的碗呢?给我我给你来一碗饭,你没带碗吗?” 正要发火的王向红愣是被他这一句话给堵住了。 他走进屋子里背着手转了转:“火腿,猪头肉,酱猪脚……行啊,皇帝吃的都没你们丰盛。” 大迷糊骄傲的说道:“那肯定了,王老师比皇帝还能!” 王忆拉了他一把。 你可行了吧,火上浇油啊。 他解释道:“支书,这不是我要大吃大喝,大家伙来给学校忙活,爬上爬下、风吹日晒,我好歹得招待他们吃一顿饱饭。” “这是饱饭?”王向红瞪了他一眼,“这也不是第一顿了吧?我晌午头听见东峰那句话就知道你们这两天无法无天!” 民兵们一起愤怒的看向王东峰。 王东峰只能做缩头乌龟。 王向红背上手,脚步沉重的离开。 王忆叹了口气。 他说道:“老支书不愧是打过鬼子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啊,中午他就看出苗头了,然后不动声色麻痹咱们戒心,最终晚上打了回马枪来了个人赃并获!” 大胆愣愣的问道:“就抓咱一个大吃大喝,这还用上兵法了?” 王忆说道:“那你以为呢?他这是用了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以逸待劳、暗度陈仓、关门捉贼、釜底抽薪……对,三十六计!” “还用了走为上计。”王东峰补充。 大迷糊回过身来问:“支书你怎么走了啊?我给你舀一碗饭,我钵子里有肉,分给你!” 王向红骂了一句,走的更是怒气冲冲。 大迷糊回来严肃的批评众人:“你看你们,刚才把肉都要走了,没给支书留下,支书不愿意了!” 王东峰无语:“你以为支书是生咱们不给他留肉的气吗?” “要不然呢?”大迷糊理所当然的说,“要你去吃饭看见肉都让人抢光了,你生气不?” 王东峰想了想,然后恼羞成怒:“跟你个迷糊蛋没什么好说的!” “王老师,咱怎么办?” 王忆说道:“还能怎么办?吃起来呀,反正已经让支书发现咱大吃大喝的事了,咱要是不继续吃喝那岂不是白犯错了?让他白生气了?” 大胆说道:“我觉得吧,支书未必生气,你看他不是没批评咱们吗?他应该也知道,咱给集体修房子多累呀,吃两口咋了,再说咱也没吃集体饭呀。”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其他人顿时缓过劲来: “吃吃。” “有酒就好了,猪头肉下酒,神仙都没有!” “给老黄一块猪蹄骨头,看把它馋的!” 老黄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赶紧咧嘴摇摇尾巴。 过了一会王东喜来了。 王东峰急忙招呼:“喜哥,快快快,过来坐,我们刚吃上呢。” 王东喜摇摇头道:“我不吃,我过来通知一声,支书说明天下午早点下工,然后开批判会,批评大吃大喝的作风问题!” 王忆心里就俩字。 我靠! 王东喜说完要走,结果仔细一看很吃惊:“哟呵?酱猪蹄啊?” “还有火腿、猪头肉呢!大块的猪头肉,肥着呢,老香了!”大迷糊高兴的说道。 其他人一脸无语:你还高兴呢,明天要开批判会了! 王东喜扭头走。 走了几步又回来了:“明天批判会的时候我顺便来个自我批评,反正批评了又不掉肉,今晚这炖肉不能不吃,不吃可是少长肉!” 58.全体社员大会 下午五点钟。 下工钟响了起来。 天涯岛的社员们停工回家。 五点半,收拾妥当的大人三三两两的来到学校操场上,按照一二三四小组排列好,乌压压的一群人。 王忆被叫进了大队委。 王东喜蹲在地上,王向红正在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 看见王忆进门,王东喜赶紧站起来:“王老师来了……” “他来了关你什么事?他来了就不用批评你了?”王向红怒视他。 王东喜低头耷拉角的又蹲下了。 王向红把一张报纸递给王忆,说道:“把我划出来的部分好好看看,待会你上台给咱社员都念念。” 王忆接过报纸看了起来。 一份权威报纸,《江南日报》。 几分钟后王祥雄进来,说道:“民兵队的回来了,正在收拾今天渔获,让文书过去给他们统计入库?” 王向红一挥手:“先不统计,也不着急收拾,让儿童团去看着,然后咱们正式开会。” 民兵队穿着雨靴被领到操场,一字排开,垂头丧气。 王向红领着王忆和王东喜出去。 校园摆放了老办公桌和椅子,桌子上放了茶杯和笔记本,还放了个铁桶喇叭,临时组建了个会场。 王忆头皮发麻。 这个场景他不打怵,他怕的是王东喜昨天说的‘批斗’俩字。 从历史书上他看到过这种事,要把人绑起来的! 不过现实并没有这么残酷,没人被绑起来,就是王向红让他和王东喜站在了办公桌两旁。 王向红严肃的扫视会场。 几百众瞩目。 他沉着的说道:“咱们有些日子没有一起开个社员大会了,最近春忙,我知道同志们都很累,所以本不想打扰大家。”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有些同志思想上长毛,有些同志开始纵容歪风邪气,这必须得及时开个批判会,因为咱们要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他说完将喇叭筒递给王忆,说道:“王忆同志,你上来给所有同志念念我给你的报纸上的新闻报告。” 王忆一手喇叭筒一手持报纸:“咳咳,《征收筵席税好——从经济上约束铺张浪费这一不良社会风气》。” “为改变大讲排场的不良风气,我省从2月份开始征收筵席税……” “目前在社会上出现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婚丧喜庆大讲排场、大摆筵席,十桌二十桌是常事,三十、五十桌也不少见,它给人民群众增加了不应有的负担,也给社会造成了不小的浪费。” “广大群众对此非常反感,希望党和政府采取有效措施来改变这种不良风气……” “我省征收筵席税,对大办宴席采取经济措施予以限制,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心愿,这样做有助于改变社会上大吃大喝的不良风气,减轻人民群众因攀比而制造的负担,对端正国风民风是一个很好的促进……” “希望人民群众能够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办事,杜绝铺张浪费现象,以实际行动争取社会风气进一步好转!” “结束!” 王忆读完坦然的看向底下的人群。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向红问道:“王忆同志,这是什么时候的报纸?是不是过去几年的?” 王忆说道:“不是,是今年4月5号刚印刷的报纸、刚发布的新闻。” 王向红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正是今年清明当天的报纸和新闻,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前国家还处于较为困难的时期,需要广大人民群众继续秉持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精神来为国家发展做贡献!对不对?” “对!”底下的社员们回应的异口同声。 王向红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指着民兵队一帮子人点了点:“结果现在有些同志看到咱们国家进步了、发展了,生活水平好转了,然后自己懒散了,认为咱们可以贪图享乐了,这对吗?” “不对!”大家继续异口同声。 王向红更是满意,精神越发矍铄:“最近队里的情况大家都明白,到了晚上有人大吃大喝,那香味满岛子飘荡呀,馋的这家娃娃哇哇叫、那家的媳妇流口水。” “现在大家上工的时候没心思干活了,都在互相讨论怎么能吃的好、吃的香,严重影响了劳动的积极性!” 围绕这话题他慷慨激昂的谈了起来,并没有把枪口对准王忆和王东喜,而是猛批民兵队全员。 唯一跟王忆相关的就是他在话里话外透露了一下,王忆这边大吃大喝问题严重,原因是民兵队这帮人馋不住来找王忆占便宜。 他洋洋洒洒批评了好一通,天色愈来愈晚,夕阳西斜,海面起波澜。 开始降温了。 这样社员们不耐烦了,他们可饿着肚子呢。 而王向红批评了大吃大喝问题又把话题转移到艰苦奋斗上: “最近思想上落后的可不止是这些同志,还有许多同志看到外面的人开上了柴油船,然后就眼馋了,觉得自己摇橹累了!” “在这里我必须得给大家伙再讲一遍海上书记的事——这件事就发生在咱们身边,说的是供销总社党组书记徐进步同志。” “徐进步同志大家都熟悉,他是我的老战友,年年都会来咱天涯岛做客,他比我晚两年转业,是个专业的干部,以前在部队上是军官!” “来到地方上后他当了官,却当官不像官,始终保持为人民服务本色,自觉与渔工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作。” “连以前地委第一书记都夸奖他,说他‘汗水流的比渔工多、鱼腥粘的比渔工多,重活干的比渔工多’,是个三多干部!” 他越说越来劲,社员们则越来越不耐。 海风也冷了,肚子还饿了。 前面看着他批评民兵队大家伙还可以看热闹、看新鲜,这会听他批评全员大众自然就不乐意了—— 批评别人我欢呼雀跃,批评本人我彼其娘之。 而且王向红还拿徐进步的往事来举例,这件事他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大家伙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自然越发不耐烦。 王向红也不傻。 这会虽然天色黯淡了可没有夜幕降临,他听得见叹气声、看得见撇嘴皱眉的表情,于是他生气了。 “……徐书记上了办公楼却从没有高高在上,更不去吃喝享乐,他没有一天忘记了渔工和渔民,只要进了渔工单位、到了外岛队集体,就会跟大家伙同吃一锅饭、同睡一个铺!” 他一边说一边阴沉着脸扫视全场。 最终当有人打哈欠的时候他忍不住爆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态度?这才几点钟?还不到六点呢就不耐烦了?想要结束了?” “你们不爱听我的话了是不是?行!那我不说了,你们就给我干坐到七点钟!” “文书看表,不到点谁也别想给我抬腚!” 王忆一看这样可不行。 王向红今天算是饶他一命,除了敲打他几句并没有批评他更没有冲他动手,让他占了便宜。 而他能占便宜的原因之一是王向红没有很生气,如果他生气了肯定要找口子发泄,那样自己的舒坦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犹豫了一下,他去安抚王向红:“支书您先别生气……” “你也不耐烦了?想结束大会了?”王向红毫不客气的问他。 王忆赶紧表态:“没有,我第一次参加咱队集体的大会非常兴奋,怎么会不耐烦?” “我看咱们社员同志们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大家伙认识到了自己错误,支书您的话真是让人振聋发聩、高屋建瓴,确实起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王向红冷笑:“你当我老糊涂了?你看看他们这幅样子,一个个恨不得赶紧长翅膀飞回家里,这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了?” 王忆说道:“那绝对没有,是支书您的批评让大家心里惭愧了、坐不住了。” 王向红又是冷笑一声,他可不好糊弄。 他说道:“那我不批评大家了,大家伙坐到散会吧,我陪你们一起坐着,省得有人说我是大家长作风!” 然后他真坐到了地上去。 王东喜向王忆发出求救的一瞥:“你是文化人,这事怎么办?” 王忆苦笑一声,低声问道:“支书有啥爱好吗?或者说咱要是提点什么能让他高兴起来?” 王东喜想了想也低声说道:“他爱听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烈火金刚》——可这没用,晚上收音机里也没说评书的呀。” 听了他的话,王忆一拍手。 收音机里没人说,那可以由我来说! 讲故事读小说而已,搜一贼! 他就当刚才读报了,直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说道:“支书、各位社员同志,大家伙干坐着没意思,干脆我给大家伙讲一段评书吧。” “平日里大家伙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讲个评书、说个故事,也算是响应中央号召、丰富百姓精神生活!” 全场都愣住了。 王向红浓眉一皱想发火,可话到嘴边说道:“你还会说评书?你有这本事?那你说一段听听。” 王忆说自己先去一趟厕所。 进厕所他拿出手机找到听书软件看了看以前缓存的内容,然后他耳朵戴上蓝牙耳机。 正好这两天天冷,他带上帽子捂住了耳朵,这样软件播放他听的清清楚楚。 当然一字不差的进行复述是不可能的,但软件里的人语速缓慢,他复述起来能跟得上内容。 差不多后,他回去坐下拿起喇叭筒开始抑扬顿挫的说了起来: “各位社员同志,那今天我小王献丑了,给大家伙来一段评书,说的不好,那大家伙多多批评、多多包涵,说的好了,大家来点掌声鼓励鼓励。” “好,各位看官且坐好,咱们这就开始了!” “咳咳!” “盗墓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盗墓是一门技术,一门进行破坏的技术……” 59.一卷评书平人心 《鬼吹灯》! 王忆决定用《鬼吹灯》来救场。 第一这小说实在精彩;第二这小说的故事背景对当下年代的人来说很有代入感;第三他对这本小说足够了解,还有一个第四点: 鬼故事在农村太受欢迎了! 唯一要担心的是,对于82年的社会环境来说《鬼吹灯》的主题有点违规——封建迷信、盗挖人墓,恐怕现在的人接受不了。还好他现在要念的是第一部,这一部里老胡和胖子不是当兵下乡就是跟随考古队行动,不牵扯盗墓话题问题不大。 而且这事是他瞎担心。 听到前面关于盗墓介绍的时候大家伙压根没反应——社员们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们只想找点乐子。王向红觉悟倒是高,可他爱听评书! 《鬼吹灯》不愧是号称网文第一干货,水分都被榨干了,开篇就是白纸人媳妇复活! 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跟碰上黑洞一样,瞬间就被吸进去了。 正如他琢磨的那样,农村人太喜欢鬼故事了,这恐怕是汉子们第二喜欢的题材。 随着白纸人抹着腮红口红复活,本来间隔坐着的人开始往一起凑…… 王祥雄推了身边人一把:“漏勺,你干啥呢?你一个大老爷们往我身边挤什么挤?” “别说话、别说话,让王老师继续说书。” “大雄你赶紧坐下。” “王老师别管他,你继续,这纸人婆子起来了,然后呢?然后到了晚上怎么样了?” “对,说晚上,纸人婆子真是变成大活人了?这得晚上验验货啊!” 王向红愤怒起身:“还听不听评书了?都闭嘴!谁再闭嘴就——不是,谁不闭嘴谁滚蛋回家吧!王老师,你你赶紧继续!” 要是刚才听到这话,好些人巴不得赶紧滚蛋。 可《鬼吹灯》大招施展,所有人的心神被勾住了,他们也滚蛋,却是往前滚,一个个往前凑。 王忆调整了一下耳机位置继续将故事往下开展: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到了晚上,白纸人给爷俩做了一桌饭菜,什么酱肘子、烧鸡、大米饭,舅舅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这菜太丰盛了,过年啊。但是胡国华不行,他没有心思吃喝。”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心里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这娘们的脸很白,一点血色没有,脸上有点红润那也是用胭脂抹上的……” 剧情进一步展开,大家伙的注意力进一步被吸引。 仅从趣味性和故事性上来说,《鬼吹灯》可比现在流行的英雄主义评书强大太多,而且它还占了个新奇性。 对于文化生活与精神享受双匮乏的渔家老百姓来说,这段故事可太好了! 王忆的普通话说的也好。 他还不时变幻语调,时而捏嗓子、时而声音粗犷、时而变换节奏,虽然比不上单田芳、袁阔成们评书大师,却足够去应付社员。 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随着他的节奏变换而变换,其中王向红听的最仔细,甚至没去注意烟袋锅里的火星什么事熄灭了。 随着故事不急不缓的展开,到了《九层妖楼》一章的时候趴在地上的老黄突然爬起来。 它起身抬头往山下看。 旁边的人被惊动,赶紧搂住临近人的胳膊:“这狗怎么了?” “是不是看、看见东西了?” “对对对,狗眼看阴阳啊!” “少胡咧咧,都是封建迷信!”一边说着王东峰一边搂住大胆的肩膀。 有耳朵灵的站起来侧耳倾听,然后紧张的说道:“不对不对,有哭声!真的你们听,有哭声!” “是不是、是听错了?是潮声吧,涨潮了——别吓我啊!那个啥九层妖楼里有鬼跑出来了?不能吧!” “都别说话,真的是哭声。”前排的王向红吃惊的说道,“像是小孩子在哭!” 秀芳也说:“对,我听见了,是个小孩的哭,哪里小孩在哭,还是好几个小孩哭!” 海风一吹,声音越发清晰:“呜呜、呜呜……” “娘,我饿了!娘吃饭吧,我饿了,呜呜!” 随着这句哭诉随风而来,有人猛的反应过来:“这不是菜头吗?菜头娘,你儿子的声音啊!” 这时候小人已经出现在山顶的路口上。 好几个小人一边哭着一边蹒跚走来。 是饿哭了的娃娃们来找爹娘回家吃饭! “草,老子他吗白挨吓了,老子还以为是鬼娃子出现了!”王东峰骂了一句。 大胆一脚将他踹开:“你真是个狗胆子!不对,狗胆子比你大多了!” 王忆将耳机摘下站起来说道:“行了,天色不早了,文书,几点了?” 他琢磨着算这帮子人命好,自己为了照顾老人读的慢,否则这会讲到《关东军地下要塞》一章直接给你们讲那俩小鬼孩,配合上刚才的孩子哭能吓尿不少人! 王东喜看了看祖传的手表说道:“那个还早着,六点半,才六点半,王老师你继续说,说到七点,咱七点解散嘛!” “这才六点半?”王东峰抬头看看天色,“不能吧,得七点半吧?” 旁边的王东阳抬手肘撞了他一下子:“就你他吗有眼睛啊?文书说是六点半那就是六点半!” 王向红也看天色,说道:“是七点半了,行了,今天会议开到这里,我做个总结陈词,然后就准备散会!” “别啊。”下面的人纷纷开口,“支书,再让王老师讲一会!” “就是,别散会呀,这才刚讲没一会,那九层妖楼里到底有啥?” “那个鳄鱼一样的大蜥蜴啥样?不是,鳄鱼啥样啊?咱捕捞半辈子鱼也没捕捞到过鳄鱼呀,寿星爷您年岁长,您见过鳄鱼吗?” 寿星爷还在回味前面的故事呢。 他喃喃道:“反动派真不是玩意儿,竟然剥老百姓的皮,就该抓了剥掉他们的皮!” 王向红上去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今天是开批判大会不是听评书大会——不过王老师的评书说的真好,后面下了工,让王老师每天给咱说一段怎么样?” 王祥雄站起来说道:“支书的提议很好,后面下了工每天听一段,老话说百日种粮不能一日吃,要细水长流嘛。” 队里两个大人物都发表意见了,其他人虽然不甘心却没话说,只能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 王向红见此急眼了:“我还没有做总结发言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对对对。”众人又赶紧坐下。 心神都在评书上,忘记还有这茬事了。 王向红咳嗽一声准备将本次批判大会的主题升华一下,可他的心神也在评书上。 嘴巴几次张了张,他最后说道:“那个大烟这东西碰不得啊,同志们,通过刚才王老师的评书我们可以发现,一人抽大烟、全家都遭殃,连老鼠都被带上瘾头了!” “算了,散会!” 他拎着烟袋锅背手混进人群,随即跟身边的人讨论起来: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有战友是海南岛的,他给我们说过鳄鱼,这东西厉害……” “可九层妖楼不是在康巴吗?海南岛我知道,在大南边,康巴不是在大西边?” “你真是猪脑子,九层妖楼里头那不是鳄鱼,是像鳄鱼!” “你们说咱这里有没有大墓?” “有啊,咱王家祖宗的墓……” 讨论声渐渐远去。 王忆回去做饭吃。 今天没有好饭吃了,还好刚磨了面粉,可以做点手擀面。 他正在琢磨着,老黄忽然扭头看向窗口。 王忆跟着扭头。 一张老脸出现在窗口外。 红光闪烁,忽明忽暗! 王向红。 王忆背上冒出冷汗:为了防止他大吃大喝这还真用上兵法了?支书这是打了个回马枪啊。 王向红走进来,问道:“王老师,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批你吗?” 王忆说道:“支书这是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光是这样,”王向红摇摇头,“主要的原因是你是咱队里的老师,学生娃和学生爹娘都在看着你,我要是批评你,那你威严何在?你以后怎么教学呢?” 王忆恍然。 老支书还是爱护他和这个集体的。 王向红语重心长的说道:“正是因为你是教师,队里人都在看着你,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起带头作用,要做一个好榜样,不能搞特殊化,不能让人抓着你的短!” “你肩膀上担子很重,责任重大啊!” “我给你透个底,”王向红脸色严肃起来,“我估摸着咱王家的后生,以后就你有挑大梁的本事,别的我不多说了,你严格要求自己吧。” 王忆乖巧:“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王向红满意的点头:“好,你有数就行,我先回去。” 他转过身又转回来:“九层妖楼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些蓝色瓢虫咋回事?瓢虫能有啥好怕的?” 王忆愣了愣,说道:“我跟你说了答案,那就没意思了。” 王向红摆摆手说:“不用说不用说,我就是问问。” 他背着手溜达着走了。 大迷糊和面做了手擀面,下锅煮开配烧椒酱。 两个人吃的稀里呼噜。 大迷糊特别满足,一个劲嘿嘿笑:“王老师,好吃,跟着你啥都好吃!没吃过这么香喷的酱!” 王忆心里一动。 后面可以用面条和各种肉酱来招呼民兵队! 总不能修房吃个面条都算是大吃大喝吧? 60.电气时代的时空屋 他的安排没问题。 民兵队吃面条拌酱吃的一样气势汹汹、龙精虎猛! 特别是王忆用的是牛肉酱。 这玩意儿油多肉多,跟清水面极其搭配。 更特别的是王忆会给每个人碗里藏一个荷包蛋。 王向红突袭了几次,看到他们吃面条果然没说什么。 周五结束,周末到来。 王忆放学后便坐大胆的船去往县城,张有信帮他找了一艘货船,让他蹭了个座位回市里。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 本来傍晚翁洲市和海福县之间的客船都已经停了,寻常人想往来两地很麻烦,可张有信简单打了个招呼,王忆就被带到了市里。 他下船的时候,货船的船长还热情的招呼他:“王同志,你晚上有睡觉的地方吗?要不要去我们货运站的招待所凑活一夜?” 王忆掏出队里开的介绍信甩了甩:“谢谢你,船长大哥,我们支书给我开好了介绍信,我今晚不在咱翁洲待了,已经联系好车子直接去沪都。” 夜晚的郊区更没有人,王忆随便找了个房屋开锁回到时空屋。 连着几天吃面条他有些遭不住,冰箱盖子上放着几盒大列巴,他随手拿了一包撕扯着回到出租屋。 回屋后他陷入沉思。 自己既然马上回22年了,那干嘛还吃干面包? 去喝羊汤! 春寒之夜,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搭配着刚烤出炉的小麦饼是绝佳的搭配。 他将包里装着整版猴票的牛皮纸包拿出来准备放好。 可是牛皮纸包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整版猴票没了! 他顿时呆住了。 猴、猴票呢?我那么大一版的猴票呢?! 哪去了? 忘记带了?这不可能,猴票一直在牛皮纸包里,牛皮纸包带上了那猴票也带上了。 掉了或者被偷了?也不可能,他上船下船的时候都检查过了,所有东西都没丢失,猴票更没丢! 那猴票哪里去了? 焦急之中,他回出租屋又赶紧回时空屋。 回去之后牛皮纸包里又出现了那一整版的猴票! 回到82年猴票也在,只有进入22年的时候猴票才会消失。 凭空消失! 就像是物理学上的湮灭与量子态。 量子态、量子观测、量子纠缠、薛定谔的猫……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顿时出现在他脑海里:这一版的猴票在22年是存在的,不过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别人手里! 他想起王向红的话,这版邮票本来要被人珍藏起来的,只是碍于面子送给了他。 那么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82年与22年的时空是平行时空,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乱入者,82年最终还是会原封不动的走到22年。 这样82年收藏这一版猴票的人在22年依然收藏着它,于是当自己再带来同一版猴票的时候,它无法进入本时空。 也就是说,他能从82年带到22年的东西都是在历史上被毁掉了的,之前他带的鱼胶可能被吃掉了、他带的六张猴票被毁掉了、他带的一套景德瓷也被王向红毁掉了。 还有他上次带出来的钱少了一部分,他一直没想明白这件事,现在明白了: 455元8角6分变成392元8角6分,其中差出来那部分钱在22年的时空依然存在,所以他带不过去。 但他当时没意识到这件事,所以那些钱他处理的很随意:随便洒在桌子上拍照,随便收起来带回。 这样之前差出的那部分钱币并没有被他带回到82年而是以量子态留在了22年,在22年的时候它们是无影无形无重量的,又不像这一次的猴票一样有牛皮袋包裹,应当是他收拾钱币的时候把它们给丢失了。 一切说通了! 王忆想明白了也郁闷了。 一整版的猴票啊! 上百万的现金啊! 可惜带不出去,空有宝山而无法变现…… 不过他仔细想想这样也好,他以后势必要从82年捣鼓古董,如果他带出一个22年依然存在的东西,到时候被有心人发现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那他可就麻烦了! 这一整版猴票带不出来就带不出来吧,反正自己对金钱不是特别渴求,再说有82年这个时空在,他还愁赚钱吗? 这么想着他愉快起来,然后出门又继续去喝了让人愉快的羊汤。 吃饱喝足他开上自卸三轮去发电机专卖店。 结果路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之前给刘文彩景德瓷套装报价的一个人。 接通电话,对方急促的问道:“老弟,你这两天怎么回事,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 王忆说道:“抱歉啊老哥,我是个收旧货的,天天跑老山村和外岛,所以手机经常没有信号。” 对方叹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报价低了你不肯接我——咳咳!” 一听这话王忆乐了。 对方显然不是个商场老手,一下子把自己的底牌漏出来了:他可以接受更高的报价。 不过对方显然不傻,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一番长吁短叹他无奈的说道:“算了,咱们开门见山吧,你那套瓷器如果是全套的,我可以给25万的价钱!” “这是底价,如果你还想抬高那我就不买了,就算了,咱谈也不必再谈!” 王忆含糊的说道:“这瓷器其实不是我私人的,是我一个长辈的,他最近想要出手,这样吧,明天我给你去问问他,到时候你们俩来谈价。” 对方说道:“行。” 王忆挂了电话,心情更加舒畅。 虽然那一整版的猴票带不出来,可是刘文彩景德瓷却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他猛轰油门。 有路边林子里的小情侣发出惊呼:“有跑车?” 一路畅行赶到专卖店。 店里老板娘在用手机追剧,时不时抿嘴笑一下,笑的娇躯乱晃。 “看的什么这么晃、不是这么乐呵?”王忆推开门问道。 妩媚老板娘反手扣下手机,说道:“哟,老板上门了?你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不准备买我家的UPS了呢。” 王忆说道:“那怎么可能?我交两万定金了,哪能舍得丢了这笔钱?” UPS被摆放在一个展销位上。 它就是个黑箱子,相比三十万的价位它的个头不大,高度是一米八,长宽分别是80厘米和100厘米。 但是非常沉重! 恐怖的沉重! 足足有2吨重量,简直是将一台S系奔驰给塞进了一个黑箱子里,将‘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给演绎的酣畅淋漓。 不过相比它三十万的价位,这种UPS的性能也很强悍,除了拥有4小时54KW的供电能力、极速快充能力,本身还带有一套电动轮。 UPS正面有个显示屏,它可以用电自驱,屏幕上是个滑动球,通过滑动球可以控制轮子的转向。 王忆将自卸三轮倒在门口,放上一块铁板,这样操控UPS自己便开进了车厢。 UPS已经满电了。 将它带回时空屋通过铁板卸下来,王忆将它放入了另一个空着的内角,然后将准备好的电插板拉了出来。 电冰箱电冰柜微波炉电烤炉电压力锅等等。 电力一通,好几个‘滴滴’的声音响起,同时有绿色黄色的灯亮起,紧接着电冰箱和电冰柜的压缩机开始工作: “嗡嗡嗡嗡嗡嗡……” 王忆当场就热泪盈眶。 时空屋告别原始时代,一步进入电气时代! 他回到屋子里收拾了明天要带去冠宝斋的东西然后上床。 人民币收藏是个大热门,是他利用82年时空发财的好路子。 但这行水是真的深,同一版本不同额度的钞票、同一额度不同版本的钞票、统一版本同一额度新旧不同的钞票,之间价钱差距很大。 他这样的收藏素人压根把握不住! 于是他把刚卖粮食得到的钞票放下了,从网上买了两本人民币收藏大全集准备按图索骥。 一夜好眠。 第二天他精神抖擞直奔冠宝斋而去。 周末袁辉正好坐班,看到他露面便露出笑容:“贵客上门呀,这次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王忆很坦然的将自己的东西全摆了出来。 一套景德忆苦思甜瓷。 一本81年邮票年册、82年二季度票证册。 还有张有信当时给他的一把邮票,都是他认为具有收藏价值的稀缺邮票。 另外他把黄小花刚给他的第一套人民币也拿了出来。 袁辉立马站了起来:“小优,上茶!以后看到我这兄弟来了你就直接上茶!” “好嘞!”旗袍姑娘应声而来。 她今天换了一身旗袍。 雪白旗袍。 王忆仔细看了看。 开叉还是到膝盖。 那不看了。 袁辉挨个观摩研究,王忆慢慢喝茶。 小优给他添了两壶茶后,袁辉抬起头来:“你这次带来的邮票有的怎么不太对?” 王忆心一跳,尽量表情平和:“怎么不太对?” 袁辉把年册单独推出来给他看:“这里面邮票不对,我看了,都是真货,可是……” 他皱起眉头露出疑惑之色:“它们好像保存不好,这些邮票碰过什么?是不是被不小心撒上过氧化剂?”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浑身燥热。 自己费尽心思的造假,结果被人家看了一眼就发现问题了?! 邮票年册和票本内外被他喷过时光旅油,而年册内部的邮票收藏位上方有开口方便票的拿出送入,这样有些时光旅油喷雾顺着开口流进去沾在了票上。 他没注意这小细节,结果袁辉一眼发现了。 张晓猛说的对,别拿自己的爱好去挑战人家的饭碗! 袁辉看向他。 他赶紧给自己找补:“袁老师是什么意思?这方面我是外行,我就是在一个学校翻新的时候,找他们后勤主任收了一些货。” 袁辉一拍桌子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 他打开年册给王忆看:“这些邮票本来保存很好,可惜沾染了氧化剂。看正面没什么,你看反面,这些票的背胶都完蛋了。” “本来我们这行当有用氧化剂作假的事,可是你这些又不像被作假了,因为一旦洗票作假那肯定得给邮票后面刷二胶,你这些票没这问题,显然不是被刻意作假。” “现在让你一说我大概明白了,应当是邮票年册和票本在学校保存不当碰到实验室的氧化剂了。” 王忆佩服的说道:“跟着袁老师又学了一手!” 他脸上的佩服之色是真的。 一佩服袁辉的专业。 二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 时空倒爷的钱没那么好赚,不能小瞧天下英雄! 他平复心情问道:“那我收的货是真还是假?” 袁辉说道:“真货、都是真货,你运气很好,没让人给忽悠了。现在咱们谈谈价钱的事?你说我怎么给你报价?” 王忆说道:“随你意。” 袁辉说道:“那从低到高吧。” 他指向几张第一版人民币:“第一版人民币你了解多少?需要我给你讲解一下吗?” 王忆说道:“大概了解了,你给报价吧。” 61.这就叫专业 人民币收藏如今是收藏行业中的一个大品类。 第一版人民币因为流通时间短、遗留数量少并有特殊的时代意义,所以它的价格往往高。 大全版第一套人民币价值五百万以上,品相极其出色的有价有市但无货! 这些钱里有贵的有便宜的,贵的比如1万元牧马币,十多年前就在拍卖会上卖出300万高价。 但这么贵的少见,更多的还是相对便宜的,当然这个便宜是相对的,整体来说第一版人民币再便宜的也得一两千块人民币。 很显然,越是常见的越便宜。 黄小花交给王忆这些人民币就属于常见的,毕竟普通老百姓能拿到和保存下来的钱币多数是发行量大、存有量大的款式。 像他的长城版贰佰元券价值是2000块,好一点的是起重机版伍佰元券,这个品相卓越所以能卖到4000元,红色轮船壹佰元券则介于二者之间是3000元—— 寻常来说红色轮船版壹佰元券会比起重机版的伍佰元券更贵一些,但王忆手中这张钱有点脏,品相寻常,远比不上起重机版伍佰元券。 最贵的是红色工厂版壹佰元券,它的价格给到了15000元,如果品相好点能给20000元! 其他的一元券、五元券价值都很寻常,一千两千不一定。 最终合计起来这也卖了不少钱,总共是39000元,袁辉说因为是老朋友了,可以给他一个整头,四万块。 王忆对这个报价很满意。 他可是只付出了几十斤粗粮就换到了这四万块! 这是妥妥的奸商行为! 之前他在论坛上看到过报价,单一来说价格比袁辉报价有高有低,合计起来能高个几千块。 但考虑到论坛上有口嗨党,那袁辉给出四万块的价钱已经属于合情合理了。 王忆很高兴:“最便宜的是四万块,那其他的不得起飞啊?” 袁辉一愣,赶紧解释:“对不住,王老弟,这个第一版人民币不是你带来这些藏品中价值最小的。” 这样王忆愣住了:“不是你说的价值从小到大开始给报价吗?” 袁辉苦笑道:“确实是,但我对人民币收藏比较了解,看到这第一版人民币就忍不住的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所以便问你对它们有多了解,想给你讲解一下。” 王忆翻白眼了。 这不坑爹吗? 袁辉尴尬的将一个票证本拿出来。 这是供销公司的采购员姚当兵买他牛仔服时候给他的交易物,另外还给他六十块钱。 票证本里有一套全月的票,粮票最多,还有布票酒票邮票肉票等等,最奇葩的是里面有一张生育票。 这张生育票可不是说能凭票买个孩子或者凭票生孩子,而是用来领计生用品的——不用花钱,但得有票。 他给王忆介绍,这个票证本才是最便宜的,价值是五千块: “这个不值钱,一是各种票遗留的多、二是现在没人玩了,你这个能卖五千块还是因为整套全面加上里面有这张生育票,这张生育票值钱。” 生育票只存在了两年时间,82年年底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计生用品可以通过单位或者集体免费领取。 原因是计划生育的政策越来越被重视了,国家和地区都鼓励老百姓使用计生用品。 五千块也不少。 王忆同样满意,这等于是白捡的呢。 再就是张有信给他的81年邮票年册和那些零散邮票,这些邮票合计起来是两万块。 王忆问道:“这里有个全年的邮票年册呢,里面都是保存特别好的邮票,就它不得两万?” “它两万?”袁辉笑了,“它两千还差不多,毕竟都碰过氧化剂了。我给你三千的报价,因为这个价格很透明,你得给我留下个几百块的利润——它在市场上卖三千五!” 他说着用镊子将三张‘8分’邮票夹出来放进真空袋里:“它们仨才值钱,它们仨可以卖九千块——幸亏它们没被沾上氧化剂,否则价值锐减啊。” “这三张邮票就是一套,叫《在延州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67年发行的,当时发行了八百万张,现在存世量不多了,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其他的都太普通了,有的我都不想收。” 这些王忆实际上都已经提前了解过了。 81年的邮票年册确实不太值钱,里面只有一张红楼梦型张票还算有点价值,80年的因为含有猴票还值钱一些能卖个几万块。 张有信这个人,热心但是嘴巴没点数,他当时倒没有想糊弄王忆,他应该就是吹牛了。 他说这年册里头汇聚了81年全年的邮票品类,王忆后面上网一查发现这是扯犊子。 它只是汇聚了很少的一部分,选了一些当时认为是经典的邮票,在后世看来这种邮票没有什么收藏价值: 既然邮票设计经典,当年自然发行量就会大一些、到人家手里也会珍惜一些,这样最终遗留到后世的就多了。 零零散散的藏品都报了价。 最后是重头戏。 全套的忆苦思甜景德瓷! 袁辉就是给20万,王忆让他提价他摇头,说20万也不一定能收的了,因为他不是收藏家、他是供职于古玩店,这些藏品都是要出售的,不光要有价值还要有市场。 他说忆苦思甜景德瓷整套极其少见,可市场不太行,他从业二十多年也就听说过寥寥几个求购者。 王忆说道:“那你今天运气好,又碰到了一个求购者——这套瓷器有人给我报价了,25万!” 袁辉皱眉:“这么高的价钱?” 王忆说道:“现在我就可以给他打电话,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甚至可以约着他当你面交易。” 袁辉伸出手指示意他先安静,自己思索了起来。 就在王忆以为他会提高报价的时候,他说道:“你先给他打个电话,然后随便找借口挂掉,我听听他的口音。” 王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葫芦娃,便跟他一样皱起眉头。 袁辉解释道:“我要验证一个猜测,如果验证成功,那今天咱俩运气都很好!” “咱俩可以一起赚钱!” 王忆只好拨通电话,寒暄两句后他说交警正在给自己车子贴单,就挂掉了电话。 袁辉那边笑了。 他不等王忆说话先问道:“你跟这个人之前是怎么说的?我的意思是,你跟他说这陶瓷器是你的还是怎么说的?” “说是我一个长辈的。”王忆说道,“然后让他跟我长辈来协商价钱。” 袁辉一拍桌子说道:“你真是个天生的商业奇才!很好,现在我就是你的长辈,你给他打电话,我给你谈,然后一起赚钱!” 王忆懵逼:“怎么赚?” 袁辉说道:“你把价钱谈到了25万对吗?我给你往上提,按照行规拿提成。” 他把行业规矩给王忆说了一下。 就是说他作为中介方来问客户要价,底价25万。 超出底价10%他那他能分到提价这部分的10%,超出20%则能得到提价这部分的20%,如此往上涨一直涨到50%,如果他能提价超出底价50%以上,那他都要拿到提价这部分的50%。 具体来说就是,他如果把价格能要到37万5000块,那王忆要给他6万2500块的提成。 王忆答应了,他联系了那求购者又客气一番,然后把袁辉推了出来。 袁辉换了口音,用带着浓重翁洲地区方言的腔调跟对方聊了起来。 王忆觉得他聊的很拉胯,一直在东拉西扯,甚至跟对方找到了一个村子,两人在那村里都有亲戚…… 随后袁辉开始提到价钱,他直接把价钱在25万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他要50万! 王忆惊呆了。 这他娘难道才是收藏品的正确要价方式? 对方自然不同意。 结果袁辉不聊价钱了,他开始东拉西扯,围绕两人亲戚所在的村子聊了起来。 对方借着这点来还价,以亲戚的最终价钱锁定在45万! 一个让王忆目瞪口呆的价格! 就这烂怂价值45万? 原本25万他已经很满意了! 原来支书家里的柜子上天天放着未来的45万? 他又想到支书家那个柜子。 嗯,那个柜子好像也不错…… 袁辉跟对方达成口头协议,然后对方直接找翁洲的朋友过来跟他们交易。 等他挂掉电话,王忆愣愣的说道:“袁老师,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你这价钱怎么加的?难道这瓷器的价值真有四五十万?” 袁辉说道:“藏品这种东西都是看碟下菜,只要没有市场,你价钱再高也没用,但只要市场来了,那价钱就可以起飞!” “我不是谈价本事多厉害,而是刚才听了你的话后我想起了上个月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消息,钱塘的地产大鳄李聪的老爹要过寿,他有亲戚想投其所好给老爷子送一个礼物。” “老爷子已经八十多了,时常怀念他青壮年时代的一切,所以他这个亲戚在寻找那时代的东西。” “不过老爷子没有昏庸,他不会收很贵重的礼物,于是他那亲戚给我朋友说的就是找一件价值四十万左右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他挤挤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赚的这个钱,其实就是信息费!” 王忆问道:“来找我买这套瓷器的就是李聪的亲戚?” 袁辉说道:“对,忆苦思甜瓷虽然罕见但市场很小,很少有人会特意买这个东西。你之前说你挂在了网上,你有所不知,挂在网上的收藏品一般都是我们收的。” “而如果是我同行跟你谈价,你根本要不到25万,他们有办法压价到20万以下。” “基于这个原因我猜测是有人急需这东西,然后让你打电话去确定他的口音。我听到他的钱塘口音后确定了他的身份,把价钱要到了五十万,如果我铁了心要价,他就得给五十万!” “因为据我所知李家老爷子马上要过寿了,他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礼物,现在你的忆苦思甜瓷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必须接受咱的要价!” 王忆鼓掌。 这个就叫专业! 袁辉得意的说道:“我朋友说这个人想借李聪的资源做生意,哈,他没这个脑子,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我跟他提到的白云村就是李聪的老家!” “换成我是他的话,当有人提出手中货物要价与我心里价位相仿又提到了我目标人物的相关信息,那我一定会立马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人傻钱多,”他最后感叹一声,“我就喜欢这种人,得留下他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准还能跟他再次双赢呢!” 62.存款涨回 刨去给袁辉的佣金,王忆最后得手总数是41万5000元。 之前买粮食、买车子、买UPS花的钱一下子全回来了,而且还有几万块盈余! 不过首先得是忆苦思甜瓷能真的卖出去。 还好这个不用担心,对方显然对这套景德瓷势在必得,没过一个小时就有人联系王忆说上门来验货交货。 袁辉安慰他道:“刚才我跟你说了,他肯定会买这套瓷的,因为人家不是要花钱是要投资!” 王忆说道:“主要是45万的价钱——对了,你说李聪的老爹收礼不想收太贵的,那这人还给个45万的礼物?” “45万就不贵呀。”袁辉理所当然的说道。 王忆当场愣住。 他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还要大,可他不知道能大到这个地步! 李聪这么有钱,那他老爷子有利可图啊! 他老爷子怀念七八十年代,如果自己把他带去82年呢? 这是找死! 根据他昨晚刚研究出来的量子力学理论,老爷子一旦去了82年直接就没了! 可自己要是买个地方从82年取景买货仿制一个七八十年代的生活环境呢?这样是不是可以吸引一些人来消费? 一个新的赚钱路子出现在他心头。 不过他只是想想,没有精力和时间做这件事的。 再说他要赚钱费那么些劲干嘛?在82年搞翡翠玉石来22年不就得了? 这种奢侈品在两个时空的价差非常夸张! 就在他思索中,袁辉接了个电话。 对面的人说道:“老袁,还记得我上个月跟你喝茶时候聊得一个朋友吗?就是要给钱塘李聪他爹买寿礼那个。” “他买了一套景德瓷,六几年的忆苦思甜瓷,就在你们那边,他让我去给他盘货。你这方面懂行,待会你帮我去看看吧?” “我那朋友他脑袋瓜子不是很灵活,竟然跟人家在电话里谈好了价钱,反正这事有点不对,你去帮我给他审查一下。” 王忆抬头。 袁辉呆滞的看着他。 这让王忆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段子。 说是有社会人惹了人,对方打电话要找朋友要了个狠角色的联系方式想请来帮忙,结果给狠角色打去电话后,社会人自己的电话响了,社会人接了电话后琢磨,这是我打我自己? 生活如今变成了段子。 袁辉小心翼翼的问:“老唐,你那朋友电话里跟人谈好了价钱?这种事也正常吧,哈哈,你说的这种瓷我知道,很罕见啊,碰上了以最快速度拿下是个好策略。” 对方说:“嗯,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快,他得说法跟你一样,老袁,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得智慧啊哈哈!” “滚蛋!” “行了不开玩笑,总之这也太快了,而且不验货先谈价?我怀疑他碰上了奸商,让人给套路了,反正这事我待会要盘查一下,有问题我跟卖家没完!” 电话挂断,袁辉赶紧让王忆带着忆苦思甜瓷坐车去找了个茶楼。 王忆其实想找个饭店。 他在袁辉这里光喝茶了,结果去了茶楼还得再喝! 刚才他一个劲钻厕所,弄的人旗袍小优一个劲用异常眼光偷瞄他! 还好他去后不多会袁辉陪着人来了。 这人电话里说的挺狠,见面后盘查了瓷器是全套而且袁辉又挨个检查保证说没问题,他立马爽快交易,带货走人…… 王忆提心吊胆好一顿。 白提白吊了! 他去最近的银行找取款机上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 78万左右,差一点就能到80万了! 很激动。 对他来说,82年真是遍地黄金! 不过他对赚钱并不是很有野望,一是82年的低消费观影响了他,他觉得自己不必去挖空心思赚钱,只要留意一些即可顺其自然的赚钱。 二是他毕竟不是82年的土著,还是要低调些比较好,82年还没有取消投机倒把罪呢! 现在对他来说,赚钱赚大钱的机会有的是,只要他活着、只要他不出事就行。 所以,稳字当头,稳定压倒一切! 本来以为这个周末都不一定能把所有藏品卖出去,结果周六当天就处理完了,这样他很有空闲。 他在街上随便溜达,一边溜达一边手机上下单买买买。 82年需要的生活物资还是挺多的,时空屋还有大片空余呢,他干嘛不往里多储备点物资? 途经一个旧货市场的时候他又买了一些储物架。 架子可以大大增加时空屋的储物空间! 他换了个市场准备再买上肉食将冰箱冰柜利用起来,结果回去开三轮的时候在一个路口被喊下了: “小老板,我、看我这里,要不要鸡?我这里又带了一车鸡!你是大客户、老客户,可以过来随便挑!看中哪个带走哪个!” 王忆猛然扭头去找。 鸡?有人让我挑? 然后他看到路口斜对面一个人在对他热情的挥手。 这人身边一堆鸡毛,身后则是一辆货车,车厢里堆满了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塞着公鸡母鸡…… 王忆吐了口唾沫。 空欢喜一场! 他开三轮过去,一个大喇叭里在喊:“跑山鸡、跑山鸡,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老板期盼的问道:“小老板,上次的鸡吃的怎么样?要不要再弄上一批?” 王忆说道:“吃的还行,不过这次我要买别的,你给我杀几个就得了。” “你买啥?”老板去逮了十个鸡。 王忆赶紧说道:“不是几个吗?你这是多少了?” “十个啊。”老板说道,“十个也是几个,十一个以上才叫十几个,对吧?” 王忆无语。 这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怎么这么多奸商? 不过他冰箱冰柜多,多存几只鸡也行。 老板带着小工开始杀鸡,王忆无聊看向车厢,忽然问道:“奸商啊不对老板,你给我挑的鸡不对劲,你为什么不挑上面笼子的?” 他发现了,顶层笼子里的鸡更精神抖擞,看鸡眼就能发现它们的更亮更有神。 老板解释道:“我可不是奸商,没坑你,上面的鸡不是跑地鸡,是正经的农家鸡,那得50一斤!” 王忆说道:“你这不就是农家的跑地鸡吗?” 老板说道:“不是,我这些是跑地鸡,但不是纯正的农家鸡。” “它们都是散养,只是跑地鸡还是吃饲料和粮食为主,农家鸡不喂人工的东西,自己找虫子找草籽找粮食粒,所以长得慢,更贵。” 王忆想到了岛上家家户户养的鸡。 他试探的问道:“老板,我听说农家鸡里还有在海边养的,吃退潮时候海货长大,那种多少钱?” 老板说道:“你说的是海养鸡,你别买,都是忽悠人的,现在海边哪里还有东西?怎么养活的了鸡?我小时候才有海养鸡。” “别说,海养鸡是真的棒,鸡蛋香味不一样,鸡肉也不一样,搁现在不得一百块一斤?” 说着他摇摇头:“一百块一斤人家也不养,不值当,那得养一年才能出栏!” 王忆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天涯岛上可是有六七百只海养鸡! 如果捣鼓回来……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出息,一只鸡有多大的赚头?有这心思不如去外岛各村里收点古董! 万一收到一个元青花,嘿嘿嘿! 不过海养鸡的味道好! 王忆琢磨起来,可以收海养鸡自己吃呀,不过王向红不让投机倒把,要捣鼓队里的鸡得想点办法。 老板杀了鸡给他连冰块封装在一起,王忆开车离开。 买鸡这件事让他多了个心思。 他上次请全队吃了一顿鸡,这次要不要请全队吃一顿猪肉? 虽然这样有些高调,可是他真挺喜欢满村人凑在一起吃大锅饭的感觉——他孤独太久了,特别是过年时候,别人全家欢声笑语,他却独自一人守着满桌菜肴。 后来他便在过年时候去饭店打临时工。 他喜欢年夜饭的氛围。 天涯岛的上下聚集在一起吃大锅饭是更好的氛围。 大人或者闲聊或者热火朝天的去做菜,老人抽着烟回忆着往事,孩童们你追我赶、憧憬美味,猫猫狗狗的在门里门外窜来窜去。 而所有人都敬重的叫他‘王老师’,他一旦到来会被队里人围起来当作核心人物。 这是他所能想象中最好的一种生活。 如果不是担心身份暴露,他甚至不介意天天请村里人来一顿大锅饭! 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作为岛上的后人,毕业有为归来后请村里人吃两顿饭不算什么。 楚霸王都说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这样他去找了一家肉食店,要了两扇肥猪肉。 因为他买的多,老板说是走量要了个市场批发价,一斤十二元,两扇肥肉具体价钱明天算,今天留下五百块定金。 王忆给他加了一百小费,要他去肉联厂提猪肉而不是等着送肉车来送,他要最肥的猪肉。 老板嘀咕:“奇怪了,现在年轻人哪有爱吃肥肉的?不都是越瘦越好?” 王忆随口说道:“医生说我低血压,需要增肥长血压,吃肥肉最好。” 胖乎乎的老板一听这话血压立马飙升。 竟然有人要增肥长血压?! 他悲愤的嘀咕道:“要是我能把身上的肥肉给你就好了,我愿意用我五十斤肥肉换一个五十公斤的媳妇儿!” “给你换个五十公斤的牛欢喜!”里屋响起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接着一个头大脖子粗的娘们拎着菜刀出来了…… 王忆赶紧走。 他去取了快递。 东西挺多,上次穿越回来时候随便买的,这两天陆陆续续到达,其中牛仔服他买了两套,一男士一女士。 之所以买两套是因为他觉得这玩意儿有市场,姚当兵对这衣服如此痴迷,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肯定也会喜欢。 这样他选的牛仔服一套六十块两套就可以用他拼爹爹的会员券,满110减9块。 一下子省了九块钱! 另外刘大虎的报复和满船小偷两件事让他意识到82年太危险,于是买了一些防身用品。 什么防狼电棒、防狼甩棍、口红式女子防狼喷剂——特别是这个防狼喷剂很厉害,上能喷眼下能延时,堪称女性居家野行必备良品。 这些合计起来他用了一张满500减50元券,有会员就是霸道! 他拿快递的时候暗叹自己真是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首选,不知道将来谁家小闺女好运气能嫁给自己。 王忆乱七八糟的快递全取走,刚回到出租屋接到袁辉的电话,说要请他吃晚饭,吃海鲜大餐。 对此他毫无兴趣,只是出于礼节他还是同意了。 他明白袁辉这是在维护客情关系。 让他失望的是这顿海鲜大餐实在不怎么样,倒是有螃蟹有虾有鱼,但螃蟹很瘦虾也不鲜,显然都是养殖场出来的水货。 他觉得自己时空屋里那些虾米泡水都比这里的虾要鲜一些。 但海鲜价钱却不便宜,一顿饭两个人花了680! 袁辉倒是吃的不亦乐乎,他很喜欢吃海鲜,特别是生蚝。 吃完最后一个生蚝他说道:“王老师,晚上有安排吗?没有安排我带你去做个养生,我知道一家店很不错,有两个特色,一个是脑垫波放松,一个是洁面乳保养皮肤。” 王忆觉得不靠谱,脑电波怎么放松?一看就是糊弄人的东西,洁面乳他不需要,他皮肤很好,平时都是用肥皂洗脸。 于是他拒绝了袁辉的邀请,回到出租屋看了会片子就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回程82年。 明天他可是要推两扇猪肉走一段路,必须要养精蓄锐! 63.家在海上仙岛 早上起床,小雨绵绵。 王忆看到街头有推车卖粽子的,是穿着雨衣的老两口,老汉推车老太太吆喝。 挺不容易。 他看看天上阴云浓重,显然是有一场大雨在酝酿。 于是他过去把老两口的粽子包圆了。 剩下粽子不多,一共175个,老汉说按照170个算钱,老太太则叮嘱王忆怎么保存能好吃。 王忆吃了俩肉粽子又吃了俩豆沙粽子,甜咸都有,雨露均沾。 雨势有增大的趋势,他赶紧开上车去拉猪肉。 一共两扇肥猪肉。 等于是一整只肥猪去毛清内脏后直接从脑门沿脊椎骨到猪欢喜劈成两半。 这猪肉确实够肥,不知道是农村俗称的几指膘。 王忆拿手指在肥肉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没有比划明白。 一扇猪肉107斤,一扇猪肉102斤。 这猪长歪了。 备货齐全,他可以随时返程了。 有些东西他不准备在22年带过去了,比如玻璃、比如镜子,这些县里供销公司都有,不过得凭票购买。 队里有玻璃票,县里支持的,另外王忆能捣鼓到——女士牛仔服给女售货员潘锦华送过去,还不是轻轻松松能得到一本的票证? 到时候走一下潘锦华的后门,请她帮忙去买点玻璃应该问题不大。 支援外岛偏远农村教育建设嘛! 等他再回到出租屋,雨势彻底大了,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天的雨却是瓢泼一样的下来。 王忆网购的一本改革开放发展史到了,他简略的翻阅了一下发现用处不大。 他需要知道82年的生活细节,了解大城市、南北方、男女老少的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以此来方便往82年带货。 要知道之前他带火腿肠过去就差点漏了马脚。 82年国内还没有火腿肠呢,一直到86年在一个国际食品博览会上,才有中原的一家食品厂老总发现了生产线机器将之引进于国内。 这次他是带着手摇发电机回天涯岛,这样的话他就有电了,一些简单电器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 比如电灯,比如收音机。 这样他需要一些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器,这不好买,网上出售的倒是不少,可需要严查规格还要跟卖家具体协商。 很多老电器都只剩下一张皮,是用来当纪念品而不是日用品的。 王忆翻了会手机翻花了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得找个助理? 但想了想没有合适人选,只有少年时一个叫邱大年的老同学不错,却也有两年没联系。 这事被他记在了心里,但他不急着操作,毕竟他现在有大秘密,做出任何决定都得三思而后行。 翻阅手机的时候他了解到一些事。 八十年代比自己想象中要贫困但也要发达,贫困的方面他已经有所体验,发达的方面是在其他地区或者城市,以至于他在外岛接触不上。 就拿发电来说,他一直盯着柴油发电机,其实这年头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都开始发展了。 特别是太阳能发电应用已经出现了,最普遍的是一种太阳能灶: 太阳能板像是一把伞柄朝向天空的雨伞,伞面是太阳能板,有导热架相连,导热架上是铁水壶、小锅子。 这种灶一般用来烧水、煮饭,但不好炒菜。 王忆仔细的研究着,然后睡着了。 春雷声和雨声太催眠了,虽然偶尔会有车子从门口经过制造噪音,可车轮溅水的声音也很助眠。 一觉醒来是下午了。 王忆看看时间快三点钟了,便打开时空屋回到82年。 82年的今天也下雨了。 细雨朦胧。 他这次把手摇发电机给带过来了,但他不打算直接带回岛上,而是去了一趟邮电局。 发电机拆开了,里面是零件,包裹后放入木箱里可以邮寄。 他打算通过邮寄送到岛上。 不能每次都是自己出一趟门然后把东西带回去,这样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容易惹人怀疑。 他得利用起官方力量,这更能增加真实性。 这年头邮寄货物还挺严格的,还好王忆有队里开的介绍信。 他把介绍信给邮电局值班员看了看,说道:“同志,我往家乡邮寄点东西。” 值班员先查介绍信再看机器零件,没发现问题便重新拿起先前看的《艾青抒情诗选》说道:“地址你可要填写对了,还有邮寄这种机器不便宜,邮资要一元钱左右,没问题吧?” 王忆笑道:“没问题。” 值班员再不管他,一心一意的搞文学。 还是个文艺青年。 收件地址留的自然是天涯岛王家生产队,发件地址他写了个东二省先进科研所。 值班员习惯性扫了眼收件地址给他报了个价,王忆花一块两毛钱买了六张邮票贴在上面,发电机就这样入库。 他快步离开邮电局返回郊外,趁着没人找一座废弃茅屋把小推车和两扇猪肉、一些杂物推了出来。 很沉重。 不过他自从来到82年活动量很大,又戒了祖传手艺活,如今身体素质大为增强,这次推着小车到了码头好歹没让人误会是发病了。 又是一张客票一张货票,他赶上最后一班船去往海福县。 县里码头有天涯岛的船。 王忆推着小车下轮船,然后王东阳和队长冲他挥手。 这算是岛上的规矩了,只要王忆离开岛上进县里或者市里,岛上都会找人来接他。 特别是这次他走的时候还推上了小车,摆明要买大件东西。 两人有心理准备了,可看到小车上沉甸甸的货物还是非常高兴:“王老师,这次带什么回来了?” 王忆说道:“带了好东西,猪肉!” “猪肉?!”队长习惯性大叫一声。 王东阳给他使了个眼色又靠近王忆,伸出手指微微颤抖——心情很激动: “这次、这一车子都是猪肉啊?” 王忆说道:“差不多吧,走,咱回去,上个周末吃土豆炖鸡,这个周末我给你们猪肉炖粉条!” 队长高兴的咧嘴笑:“那可太好了,我都两年没吃上口猪肉了,更别说猪肉炖粉条,这个还是上次去上海工的时候吃过!” 王东阳把外套一脱塞进腰带里,说道:“来,队长,咱把车子抬上去!” 两人抬着小车上船。 上船后王东阳急不可耐的打开塑料布,道:“王老师这塑料布是哪里买的?真好,又滑溜又防水,要是我也能搞一块好了,做个雨衣多体面!” 塑料布打开,白花花的猪皮露出来。 队长赶紧伸手去抹了一把,脸上高兴之色越发浓郁:“真是猪肉,哦哟,这么大的猪肉!这是一个猪啊,整猪的肉啊,你哪里有这么多肉票?” 王东阳急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城里领导家里一年也发不了这么些肉票,是吧?” 王忆说道:“这肉可没用肉票,哈哈,我托我同学家人去找养猪人家直接买的,人家现杀现卖,不要肉票只要钱和粮票!” “对对,”摇橹的队长点点头,“对咱农民来说粮票比肉票好使,走,赶紧回去,晚上炖大肉片子,想想就馋人!” 王东阳陷入沉思:“现在农民养猪可以自己卖吗?这真不算投机倒把了呀?那好了,咱能不能把家里的干海货卖给城里人呢?” 队长说道:“人家肯定是有门路,咱不能比,别想这些了,你不如想想怎么吃大肉片子。” “咱队上年前没杀猪,过年我家都没吃上肉,这下好了,今天过年了!” 他越说越是兴致勃勃。 王东阳说道:“年前没办法,去年猪草不肥,队里的猪一个冬天不但没长膘还掉秤了,不过现在长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还听文书说队里准备杀猪呢。” “队里现在杀猪咱吃不着呀,肯定是进城去卖了换粮食换钱。”队长说道。 他们一边愉快的聊着天一边轮流摇橹,这样还是能赶在傍晚时分回到岛上。 今天小雨,没有夕阳。 海上另有风情。 霏霏雨幕滴滴答答、断断续续,海浪拍起水雾,水雾连雨幕化为一场海雾。 雾气不大也不浓,缥缈天海间,偶尔有一艘船乘风破浪出现,从雾里来又回雾里去,神秘莫测。 王忆放目远眺,入目所及全是飘摇的海浪,他们被雾气包裹起来了。 轮到王东阳摇橹,他说道:“王老师,海上起雾了你别怕,这趟海路咱们熟,绝对稳当。” 队长拿出烟袋锅想抽烟,可是火柴点燃几次都被海风吹灭。 这样他不耐烦了,索性站起来说道:“这雾气让人怪闷的慌,我给王老师喊个号子吧!” 他放开嗓门开始吆喝:“嗬来嚎!嗨—嚎!哎伊来哟!嗨嚎……” 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喊起号子的时候,前面也响起了喊号子的声音。 王忆一听笑了。 到家了。 是王东峰的声音。 如今的天涯岛也被海雾包裹着,海浪扑打礁石冲天而起,漫天的浪花飞溅出大片的雪白。 春雾萦绕中的碧绿天涯岛,一时之间分明是海上仙岛! 64.要派大用场的猪肉 船刚靠上码头,王东阳就大喊:“吃猪肉!晚上吃猪肉!晚上吃猪肉!” 前来接应的王东峰听了又惊又喜:“阳哥你说什么?是王老师带了猪肉回来吗?” 下工归来的船上站起王东义。 他脸上也挂着惊喜,然后压低嗓音说道:“小点声,别让支书听见,咱可是刚被批评完呢!” 说着他突然悲上心来:“没批评王老师,光批评咱们!” 船上还有其他渔家汉子,他们纷纷焦急的问:“有没有我们家的份儿?” 王东阳说道:“不怕支书知道!王老师带了一头猪回来,他还要请咱吃肉,就跟上次土豆炖鸡块一样,岛上人家都有份儿!” 渔家汉子立马加快了摇橹的速度。 岸边来捡大叶海苔的妇女将手中物件草草收拾一下便急迫的赶了过来:“真要吃猪肉?哪里有猪肉?” 队长上码头迅速跑。 王东峰说道:“你跑什么?差点撞着我!” 队长没停歇只留下一句话:“我赶紧去吆喝两声让我娘少糊点饼子,今晚能省下二斤口粮!” 看着愉快的社员,王忆笑着上码头。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氛围。 热闹,热切,热情,愉悦。 还是这个年代简单,一顿饱饭就能换来一份快乐。 大杯的快乐! 就跟上次请吃土豆炖鸡块一样,消息跟龙卷风般迅速席卷了全岛。 下工的人和孩童老人都跑来凑热闹。 都馋肉! 有人调侃赶来的老人:“大米他爷爷,你不是不爱吃好东西吗?怎么也早早过来了。” 老人打了个哈哈:“我不是过来等着领肉菜,我是听说王老师买了一扇一扇的整猪肉,所以过来看热闹,这都多久没见着这样的整肉了?” “去年中秋杀猪不是还见着来吗?”又有人说话。 这次老人不搭腔了。 留着力气待会嚼肉它不是更香吗? 全岛又一次动员起来。 直到王向红到来。 王向红也是急匆匆赶来,然后大锅房里的欢歌笑语就中止了,跟录音机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他对王忆招招手说道:“王老师,你来。” 王忆无奈的跟上去,先开口解释:“支书,我记着您上次的批评呢,这次不能算是大吃大喝吧?咱王家人肚子里缺油水,这样哪有力气干活……” “我又没批评你,你急什么?”王向红斜睨他一眼。 王忆暗道我这不是让你给搞怕了吗? 他问道:“你上次说的发电机——就是电影放映队那种摇杆发电机?” 王忆说道:“打电话问了,这次没事,我同学那边已经发货到咱翁洲了,他是找人捎过来然后让邮电局送,这次绝不会拉稀摆带,绝对能送来,支书你就瞧好吧。” 王向红脸上还是有忧虑:“怎么又让邮电局送了?早知道咱派人去市里等等就好了,不是,你不是去市里了吗?不是还去沪都了吗?” 王忆无奈的说道:“对呀,结果这次发货还挺快,我到沪都去了,结果人家说货已经送到翁洲了!” “然后我只好找同学家里帮忙弄了两大片猪肉回来,想再给咱……” “想什么想!你这是乱花钱啊!”王向红打断他的话,“你大学从牙缝里攒下来的钱,你不要都花给咱队里,你也得为自己以后娶媳妇生娃娃考虑!” 有跟他一起来的老人说道:“王祥文他娃,你怎么这么大手大脚?刚花钱费票的请咱队里吃了鸡,然后又要吃猪肉!” “这得多少钱?以前地主也没有你这么吃喝的,当然拿你跟地主比这不好,可你太大方,太大方也不好,你得给自己考虑一下子了,你还没有老婆,你说你这钱攒着娶老婆多好?” 王忆淡定的说道:“叔爷,我一年开支有一千多块,娶媳妇的钱还是有的。” 这事他还真了解。 82年外岛娶媳妇便宜,都用不着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这些“三转一响”,只要有粮食能养活一家人、只要有力气为人踏实,那给姑娘准备一身新衣裳就可以划船把媳妇儿娶回家! 王忆话一出口。 老爷子惊呆了:“多、多少?一千多块?这怎么能这么多?你把咱生产队的钱库给抢了?” 王忆解释道:“事情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猪肉我没花钱,是我同学家里头送我的。” “真的支书,你知道我跟我同学那件事嘛,上次买鸡肉是他家里帮忙带我去买的,这次他们直接给我准备了两扇猪肉来支援咱队里。” 旁边的老人顿时喜上眉梢:“这是人送礼给你的?没花钱啊?这好事,我也回家拿碗。” 王向红对他说道:“叔,你先去歇着,这事我来办。” 他又对王忆说:“王老师,你的心思我了解,你是一门心思为了咱王家呀,说句心里话,我这个支书非常感动!” “但上次吃过炖鸡了,这次的猪肉是人家支援咱的——那、那不能再一起给炖了!它们有大用处,能派上大用场!” 他往院子里挂的猪肉上看了看,也是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王忆说道:“不炖了怎么存放?” 王向红说道:“我想着这样,咱队里有两头猪正好肥了,我准备明天杀了,然后跟你的肉一起卖掉换成钱和票。” “这钱有大用,你不是说发电机的事十拿九稳了吗?我想攒点钱给队里拉上电线也买上灯泡,这样咱社员晚上就不用当睁眼瞎了。” 他说着说着苦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咱王家外面的亲戚每次来做客,开口闭口就是电灯电视。咱队里不管老人小孩谁不馋?所以你明白我听你说能搞来发电机为什么那么激动了吧?” 王忆点头。 他理解王向红的心情,而且也觉得这是个好想法。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要不然猪肉该吃也得吃,拉电线买灯泡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咱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 王向红为难的摇摇头:“没有其他地方能有办法,王老师,拉电线买灯泡确实花钱少,可还得买电线杆、请技术员,开支挺大的。” 他再次看向院子里的猪肉说:“大猪肉片子谁都爱吃,咱队里还有猪养着,以后能吃肉,可是这队里通电的事不能往后拖了,你说咱队里要是通了电,晚上亮堂了,那该多好!” 王忆叹气道:“行吧,支书,这事我配合你。” 王向红欣慰的笑了笑,又说道:“你明天把课程调一下,上午让学生上劳动课,下午再上文化课,你上午也得跟着去卖猪,你有文化会算账,你来算账。” 王忆说道:“行,这个我安排。” 跟他商讨结束,王向红进门对里面的人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里吵吵了,回家吃饭去,猪肉不能炖……” “唉!”一连串的叹气声响起。 好几个孩子当场哭了起来:“哇!” 这失望真是溢于言表。 王向红不是不近人情的老古板,他明白族人们想吃口好的那种迫切心情,也知道族人们日子多艰难。 于是他解释道:“这猪肉不给大家伙吃也不是要扔了它或者给我自己吃,咱队里正好有两头肥猪该杀了。” “明天那两头肥猪都杀了,连着王老师带回来的猪肉一起去集体市场卖了,换成钱有大用!王老师要领着咱们岛上干一件大事!” “要买粮食吗?”有人问道。 王向红说道:“不是买粮食,你们等着看吧,等几天让大家伙高兴高兴……” “是请放映员来给咱队里放电影?”好些人又高兴起来。 王向红笑道:“你们信我就行了,比放电影还要好!还要让社员们高兴!” “另外王老师一片心意咱也得领,这样,明天早上杀猪去卖肉,那下水咱就不卖了,咱自己吃了!” “今天晚上不吃大锅饭了,明天早上吃,咱炖上两锅猪杂汤喝,这个泡饼子更配,比猪肉跟饼子一起吃还要香呢!” 听到这话院里人终于不再失望。 有猪杂汤喝也行! 但王东喜等小年轻落落寡欢。 王忆问道:“怎么了?” 王东喜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猪杂汤哪有猪肉香?猪杂汤不咋好喝,发骚,我不乐意喝。” 王忆明白了。 队里处理猪杂处理不好,炖汤自然更炖不好! 他跟王向红说道:“支书,明天猪杂你们处理,处理干净了给我送过去,我来炖汤,这方面我有一手。” “你还会炖猪杂?”王向红诧异的问。 王忆信心十足:“明天猪杂汤我要是炖的不香,你们把我给炖了!” 好些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不成那不成,王老师说笑了。” “老九不能走!老九也不能炖!” “回去了,家里一门心思等着吃肉还没有烧火呢,得赶紧烧火!” 很快,炊烟袅袅升起,混入了海雾中。 朦胧雾气中处处有红光。 这是渔家灯火。 王忆找到王丑猫说道:“你去找王新钊同学,让他带三四五年级学习好的同学去我那里,一个年级找两个。” 王丑猫点点头,拔腿飞奔。 王忆回去升了炉子。 今天倒是不冷了,不过特别潮湿。 他这个人是水体质、容易湿,所以受不了潮气,潮气一大他的湿气也大。 炉子能祛湿。 另外他把小锅坐上了,先开水煮鸡蛋,煮熟了把鸡蛋捞出来,倒入酱油放入料包又扔了一把茶叶,准备煮一锅茶叶蛋。 锅盖盖上。 可酱油炖茶叶的香味还是冒出来了。 学生们接二连三到来。 进来后先猛吸气再吞口水,‘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跟怀里揣了个鸽子一样。 有人馋不住,问道:“王老师你炖啥呢,咋这么个好味?” 王忆笑而不答。 他等人来齐了说道:“你们还记得老师说的助教一事吧?” 学生们异口同声:“记得。” “那好,”王忆点点头,“明天上午老师有事要出去,你们就是第一批助教,实习助教。” “三年级助教去教育红班,四年级教一年级,五年级教二年级,课程就是我上周教的那些,帮同学们复习功课。” “你们要好好表现,以后要考你们教学的水平,考及格的才能从实习助教转为正式助教,不及格的要被淘汰,明白吗?” 又是一个异口同声:“记得!” 王忆说道:“按照承诺,老师给助教管饭,今天你们一人五个粽子一个茶叶蛋……” 听到这里学生们忍不住,一下子把他围住了。 太饿了! 王忆把准备好的粽子给他们发出去,又把煮好的茶叶蛋给分了一下。 学生没一个在这里吃的,都是闻一闻香气兴高采烈的往家跑。 王忆又对王丑猫说道:“上次输给过王状元鸡蛋的同学,当时你都记下了名字了,是吧?” 王丑猫说道:“对,都记下来了。” 王忆说道:“把他们也叫过来,把鸡蛋还给他们。” 当时的鸡蛋他早吃掉了,现在还的是茶叶蛋。 之所以要这么做,他本来没想赚学生们的鸡蛋吃,不过不能当场还给他们,得让他们记住不能跟人打赌这个教训! 一周时间,教训差不多够了。 因为王忆听说有孩子爹娘知道他们把鸡蛋输掉了,回去揍了他们一顿…… ------题外话------ 预告一下哈,大年初一上架,到时候蛋壳给大家卷起来,那更新绝对给力! 65.要好好学习! 王新钊抱着胸口跑回家。 他哥哥王新国骂道:“你这是什么姿势?你娘们吗?你奶大吗?你抱着柰子跑干什么?跟二椅子一样!” 王新钊怒视他。 十八岁的王新国挽起袖子绷起劲,手臂上顿时有肌肉线条鼓出。 王新钊咬咬牙,说道:“你不就比我大几岁吗?行,你等着,我总有长大的一天!” “我永远比你大!大四岁!”王新国得意洋洋的说道。 王新钊冷笑道:“你也比我老四岁!” 王新国可不是个没脑子的莽汉,他立马回击道:“只要我还没老之前先死了,你就没法找我报仇!” 王新钊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们的老娘金花出来骂道:“谁在说死?不准说!” “大晚上的瞎咧咧什么?吃饱了撑的是不是?那别吃了,明天早上正好有猪杂汤,明天早上喝着汤多吃点!” 王新国面如土色:“别,娘,晚饭还是得吃,不吃不行啊,不吃饿的肚子火烧一样睡不着。” “早点睡,只要你还没饿之前先睡着,那你肚子就不会火烧一样了。”王新钊抓住机会反击他。 王新国捏拳头:“大钊,你想死啊?” 金花忍无可忍,上去给他后背拍了一巴掌:“你把我的话当放屁?我刚才说了不准说死这个字!不吉利!” 王新钊偷笑:“娘,你也说了。” 金花说道:“你也饿着肚子吧。” 王新钊得意的说道:“我饿不着!我有这个!” 他把粽子递给金花,金花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王新钊说道:“粽子,娘你不认得了?每年的五端午队里都分呀。” 金花端详着手里的粽子说道:“我当然认得粽子,可你哪里来的?这隔着五端午还远呢,哪里来的粽子?” 王新国迅速猜到答案:“你们王老师给的?他还给学生发粽子?” 王新钊骄傲的说道:“不是谁都发,只有助教才发——我上个礼拜不是跟你们说过助教的事吗?我就说我肯定能当助教!” 他把之前抱在胸前的粽子全拿出来:“你看,王老师给了五个,可大方了!咱家六个人,哥不用吃,我给爷奶送过去两个。” 当机立断,王新国选择向食物势力低头:“别,大钊,我刚才那不是跟你逗乐吗?分哥半个,哥以后不跟你逗乐了。” 金花领着他们进门,说道:“行了,娘给你们放锅里焖一下,焖热了再吃,这粽子热的好吃,凉的不好吃,不过热的娘也不爱吃,大国给你吃……” “别,娘,这粽子可香了,王老师说里面有肉,是肉粽子。”王新钊说道,“你也吃,咱都吃。” 王新国吃惊:“粽子里还有肉?粽子里是枣呀!” 王新钊不回答,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吃到带肉的粽子。 他跟母亲说道:“娘,你这样,你把粽子解开放一起蒸,然后一人挖一块,全家都能吃!” 王新国道:“对,娘。” 金花没搭理两人,她拨着粽叶嘀咕道:“这粽子的线怎么是红白两色的,头一次见到。包的真有技巧,得学学,学学人家怎么包的,这粽叶包的真工整……” 粽子拨开并不是肉馅的,里面是一个角上插着一个大蜜枣。 对于外岛来说这就是稀罕东西了。 他们这里只有过年能去乡里买到红枣,没见过蜜枣。 金花抠下一个掰开给他们兄弟一人一半,王新国吃了后笑:“真甜真糯!枣还能这么甜?” “这粽子都是甜的。”金花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真甜真香! 五个粽子剥出来,五个人大开眼界:“都是不一样的呀,王老师不愧是首都来的,人家啥稀罕物件都能弄来。” “他还给我这个呢。”王新钊掏出带着裂痕的茶叶蛋,脸上更是得意,“茶叶蛋!” 王新国一把抢走:“茶叶蛋?王老师哪里来的茶叶?咱队里就三组爷和支书爷爷家里有啊。” 王新钊着急,金花帮他去抢回来,拿在手里啧啧称奇:“茶叶蛋不光用茶叶还得用酱油,挺费货的,你们王老师确实是大方。” 王新国郁闷的说道:“为啥我上学那会,那狗逼老师只想到我们学生家里混饭吃而从没有给我们分过东西?真他娘的!” 金花摸摸小儿子的头说道:“你跟着王老师好好学习,王老师真是顶好的老师。娘这辈子只听说学生要给老师送粮送蛋,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师给孩子吃的,你要好好学呀!” 王新钊使劲点头。 我肯定使劲学、拼了命的学,必须得做助教啊! 我必须要对得起王老师! 而王老师只想啃螃蟹。 茶叶蛋?粽子? 这玩意儿能比得上大螃蟹?! 特别是跟着袁辉吃过那些养殖蟹后,王忆对岛上的大螃蟹更是喜欢。 大迷糊和王丑猫在蹭茶叶蛋、粽子吃。 两人吃的很美。 王丑猫跟大迷糊说:“我好好学习以后当大官,然后天天吃粽子,这粽子真甜真好吃!” 大迷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用学习不用当大官,我跟着王老师天天有比粽子还好吃的。” 这话把王丑猫给说愣了。 大迷糊没再理睬他,而是看着津津有味吃螃蟹的王忆。 我怀疑王老师真的爱吃海货要超过白面米饭甚至鸡肉猪肉。 可这不应该! 这太反常了! 王忆把蒸的螃蟹都啃完了,然后拍拍手去看《鬼吹灯》。 他现在还担任着队里的评书员,每天都要说上一段,特别是晚上,这已经成为全队人的夜间活动了。 只要《鬼吹灯》开讲,他就是全队最靓的仔! 今晚还行,没人来打扰他,因为明天他要一大早就给队里煮猪杂汤。 大胆和王向红他们睡得更早,他们凌晨就得起来摸着黑杀猪。 王忆没见过杀猪的场景,本来他想去看看的,但是实在起不来,杀猪的热闹还是比不上热被窝。 天不亮的时候有人来喊他了:“王老师,猪杂碎都给收拾出来了,你看看你要怎么炖?” 王忆搓搓眼从睡袋里钻出来。 一队老鼠似的鼩鼱开着火车往床下钻。 感谢这些跟他拥有相同爱好的小东西,王忆如今对老鼠不是那么恐惧了。 猪肝、沙肝、猪心、猪肺、猪肠子,两个脸盆两套猪杂碎。 另外还有两个大水桶,这里面是猪血,天气冷,冒着热气的猪血出来加上凉水很快凝结成块。 王忆打着哈欠翻看猪杂。 味道真大! 来送猪杂的王东义说道:“王老师,别找了,猪腰子被大胆要走了,这就是他杀猪的报酬。” 王忆怒道:“谁他吗找猪腰子呢?我他吗要猪腰子干什么?” “那你找什么?” “我找——我什么都没找,我就看看,这里面乱七八糟的怎么还有猪气管?这是什么?猪食管?” “对,猪气管和食管好吃,嘎吱嘎吱的。” 天色黑,很多事好处理。 王忆光明正大拿出蚝油、花生油、料酒还有胡椒粉等等,上去将两套猪杂碎全给腌上了。 腌上猪杂碎他招呼大迷糊来切猪血。 王东义赶紧拦住他:“别,别让大迷糊来,大迷糊能生吃猪血,我去找漏勺,让他来帮忙。” 漏勺就是前两天在祖祠前石磨旁笑话一个叫猪蹄的孩童的男人,他跟王祥雄一样,都曾经拜师学厨师。 王祥雄勤奋努力、踏实能干,然后从公社食堂一路干进了县委食堂。 漏勺这人嘴贱且喜欢偷奸耍滑,加上成分不太好,出师在外面干了没两年让人给撵回来了。 王东义去把他叫过来,漏勺挽起袖子就干活,一把菜刀在他手里‘多多多’的跳动,将大块猪血迅速切成了厚薄均匀的血块子。 王忆很吃惊:“他不是很勤快吗?” “当然勤快了,”王东义撇嘴,“他想跟你一起炖猪杂汤,这样待会可以抢先多喝两碗——不过他是妄想,我在这里盯着他,他休想占集体便宜!” 王忆笑着推他离开:“不至于不至于,我看着他,你去歇歇吧。” 王东义说道:“我不累,大胆队长让我给你打下手呢,另外王老师,你看你做饭的时候能不能顺便说说评书?” “对,上个礼拜五他们已经去那啥精绝古城了,古城里头都有啥、发生了啥事,你给说说。”漏勺也来劲了。 王忆说道:“咱先专心干活,这样,待会吃早饭的时候我给大家说一段,行吧?来,先干活。” 他大锅煮水放姜片,下猪肠片。 为了能社员们能多吃上几样杂碎,这些猪杂切的都很细碎。 漏勺刀工很厉害,生猪肠竟然打成了片。 王忆夸奖他,他一边切着猪肝猪肺一边撇嘴:“你没见三组长处理的,他刀工才好,不过可惜人家给公家做饭,没时间回来伺候咱平头老百姓……” “漏勺,你少他娘在这里挑拨是非,信不信我捶你?”王东义怒道。 漏勺哆嗦了一下,闷头老老实实干活。 本来猪肠不好熟,打成薄片后就好熟了。 王忆又下猪心片,它和猪肠煮熟其他的就简单了,猪肝猪肺之类好熟。 最后下猪血,猪血飘起来的时候这一锅就差不多了。 此时天色微微亮,已经有人赶早起来等着喝汤了。 海风吹拂,猪杂汤的味道在山顶上四处飘,来一个人赞叹一声:“王老师不愧是大学生,什么都会,这汤香啊!” 王忆暗道肯定香,我往里扔猪骨浓汤宝就扔了两大盒子! 66.集体市场做买卖 昨天有小雨,今天海上就起雾。 不过终究是春天来了,晚上或许冷一些,天色一亮便暖和了。 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天一到杨柳立马反绿,嫩芽嫩叶长得很快,外海最美的风景还是得看海岛。 岛上的山石褪去了灰白被红花绿叶遮蔽,山上绿叶片片,海风一吹哗啦啦的响。 围着海岛一圈的礁石面上掺杂着海泥,一波波的浪花翻涌而来,因为昨夜一晚上已经推送来许多海草海藻海带,所以浪花再翻涌便是白色中卷起绿色。 蓝水变碧浪。 听涛居旁边的房子变成了学校伙房,伙房门窗全开,热气腾腾、烟气滚滚! 本来就在雾气萦绕中的天涯岛顿时更缥缈了…… 王忆咳嗽着出来,说道:“必须得弄个大烟囱,这不像话呀,可熏死我了!” 也就是山顶上海风强劲能把屋子里的烟雾全吹出去,如果换成内陆少风带地区,这屋子里没烟囱就烧火煮大锅那这一锅饭没法吃。 门口的王东义抽着鼻子:“熏吗?我怎么光闻见一股香味?” “对,王老师你这汤怎么煮的?怎么不骚气而是带香味?连雄叔炖的猪杂汤都没这个味道。”王东峰问道。 王忆暗道能用的大料我全用了,要是这都不能去除这猪杂骚味只能说这两头母猪太骚了。 王东峰要进去看看。 王东义将他拦住:“滚蛋,王老师说了,厨房重地,闲人不要靠近!” 他一直在看门,否则娃娃们早满屋子乱钻了。 今天早上有猪杂汤喝,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心里有挂念睡不好,都早早起来了。 猪杂汤炖熟,王忆让排队过来领汤。 一人一碗。 两副猪杂看起来多,对于岛上一百多户人家来说可就不够看了,一人碗里分不上几块。 还好王忆往汤里放入了粉条。 本来准备做猪肉炖粉条的,现在成了猪杂粉条汤。 粉条是意外之喜,前面领到的从兜里摸出高粱饼泡进去,筷子一捞有粉条顿时高兴了:“嘿,红薯大粉条子!” 大人舍不得吃,把孩子叫到跟前一个捞一筷子,让孩子多吃两口。 猪骨浓汤宝熬出来的汤味道肯定没的说。 鲜美异常。 其实这东西主要靠食品添加剂来提鲜,家庭上还是要少吃,毕竟没什么营养。 但这年头外岛的渔家人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先不考虑营养,先考虑怎么能把肚子填饱了。 两副猪杂熬了两大锅的猪杂汤,哪怕一人只是一碗,一锅也供应不上。 校舍外面蹲满了人。 都是很熟的同族,平日里一起上工,所以他们不避讳凑一起吃,相熟的凑一起,一边聊着一边吃。 本来早晨还有些寒意,但就这么被大家伙的热情和猪杂汤的热气给冲的烟消云散。 王向红过来跟王忆说:“王老师你吃快点,天蒙蒙亮了,咱得走了。” 王忆说道:“我不吃了,支书你吃一点吧?我给你们留出来了。” 王向红摆摆手:“抽了两袋烟抽饱了,留出来的给小娃子吃,咱出发!” 队里安排了一艘绿眉毛船,摇橹的是大胆父子,一起去卖肉的还有个叫王东美的汉子和王东峰。 王东美就是王新钊的父亲,也是文书王东喜的哥哥。 这是个很温和的中年人,他算是队里比较有文化的人,跟弟弟王东喜一样断断续续读到了初中,但家里当时供孩子念书吃力了,他就主动辍学将继续念书的机会让给弟弟,让王东喜念到了初二。 王东美对王忆很客气,他尊重文化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忆主动递烟,这次递过去的是黄金叶香烟,在市场上随便能买到,价格低廉。 而82年黄金叶香烟卖的也很广,这也他轻易找到了这年头的烟盒,将22年香烟塞进去就能糊弄人。 王东美接过烟看到过滤嘴就夹到了耳朵上,笑道:“人还是要念书、必须要有文化,还是有文化的人才有能耐、才能过上好日子。” 王忆又给大胆和王东峰递烟。 大胆冲王状元喊:“谁来了?看见王老师也不喊人?” 王状元对王忆多少有些意见的,他不情愿的叫了一声王老师,又低头去收拾一包包的鱼鲞、鱼干、虾米。 大胆见此勃然大怒:“你这个鳖崽子,要不是为了去你姨姥家让你穿了新衣裳,我早一脚把你踢海里了!” 王东美笑了起来:“大队长,你儿子是鳖崽子那你是啥?你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 大胆粗鲁野蛮但对自己人脾气很好。 他嘿嘿笑了笑对王忆解释:“今天凑巧去县里,带孩子顺便走走亲戚。” 船飞快的奔驰,距离主岛越来越近。 他们要去的市场是个集体市场,规模不大,各个队集体在里面有固定摊位,用来卖农鱼特产。 这是翁洲市给外岛各生产队的一个优待,本来生产队没有资格去卖东西,这属于投机倒把。 但考虑到渔家生产队缺少农田缺少粮食而多有渔货产出,于是市里在71年的时候设置了集体市场。 各个生产队可以将自己的商品积攒起来,然后给县里递条子写申请,县里批准了他们可以来做生意,将自家商品换成钱和各种票,以此来补贴生产队社员的生活需要。 王忆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市场,他问道:“这市场天天开吗?” “差不多。” “那为什么不收拾了咱队里的干货去市场卖呢?城里人喜欢咱渔家自己晒的干货啊。” “卖什么不是咱说的算,要上头批,海货一般是不批的,有供销社的采购员来集体采购。咱能卖的是鸡蛋鸭蛋、鸡鸭和猪肉猪崽,这些一看就知道是社员为了补贴生活而养的东西,不是要投机倒把。” 早晨时分,渔船靠码头。 这会的码头很热闹,大量渔船到来,一箱箱的渔获往下搬。 里面有一箱箱的野生黄花鱼! 全是大黄花! 趁着其他人在抬猪肉,王忆凑到箱子前看了看,一箱子全是比他小臂还长的大黄鱼。 这些鱼现在已经死了,但都是夜间捕捞上来的,所以色泽金黄,哪怕死掉了依然很漂亮。 王忆背着手看。 有挽着裤腿的老渔民过来问:“要买鱼吗?我们这里只批发!” “散卖也给卖,但你得有粮票。”有青年闻讯而来。 王忆问道:“这鱼多少钱?” “不要钱!”大胆粗声粗气的走了上来站在他身边,然后冲刚才说话的青年瞪眼,“豆子,这是给你脸了,这鱼还想换粮票?还有你们凭啥自己卖鱼?投机倒把啊?” 青年显然跟他认识,被他呵斥了也不生气而是哈哈笑:“咋了,大队长,这是你亲戚?我听外地口音还想赚他几口粮食呢!” 说着他拎起一条大黄鱼递给王忆:“既然是自己人,那不卖了直接拿回去吃,不过这鱼现在真不便宜了,不多见了,这次出去我们跑了两天两夜,喏,就弄到了五六十箱!” 王忆接过这条大黄鱼上手试了试。 至少三四斤! 放在22年这一条鱼就是一万以上的价钱! 所以他怎么把这玩意儿忘记了? 他不必想着去收藏什么珍稀邮票、人民币,能把野生大小黄鱼带回去就行,这可是长远买卖。 现在这季节还没到海禁,捕捞到野生鱼不会遭到官方惩戒。 不过这需要销售渠道和好的解释,不能说随便就带了一箱子野生大黄鱼回去。 王忆一边想一边给豆子上了根烟:“兄弟抽烟。” 豆子笑道:“讲究,带过滤嘴呢。” 他擦了擦手叼着烟点火柴,先给大胆上了火又给自己点烟。 王向红吆喝了一声:“走了!” 王忆跟豆子打了个招呼记下他们的船号,11566。 野生大小黄鱼的倒卖是个来钱的好路子,比任何收藏品都要好,这个买卖可以长远的干。 刚才王忆看过了,最大的黄鱼恐怕有十斤,这是他在22年未能听说的大鱼! 推上小车他们赶往集体市场。 从码头进城区,太阳越来越高,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着急,因为他们不打算赶早市,而是赶中午市场。 王忆往两边打量,街边楼房多数低矮逼仄,有宽阔的那是电影院,外面挂着一张黑板似的牌子,上面用白粉笔写着: 今日上映电影《孔雀公主》、《邻居》、《牧马人》,一票一角,凭票观影。 看到《牧马人》仨字,王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旁边蹲着吸烟的人笑了:“同志也看过这电影了?丛珊演的秀芝美不美?” 王忆听到他的话就知道,现在影院上映的《牧马人》正是自己印象中那部出色的老电影。 他也笑着跟那人调侃:“美得很,给你送个这样的老婆你要不要?” 这时候王状元听见两人的话来劲了,说道:“爹,我要看电影。” “看屎!”大胆的回答很简单。 路上有人带着孩子急匆匆赶来,去售票口问:“同志,《少林寺》还没有上映吗?” 售票员无奈的说道:“上映两个月了,可是咱没有片子……” “我知道、我在《电影画刊》上看了,不是说市里的电影院放完了就会把片子给咱们放吗?” “给不了,城里人都要去看,说太好看了,电影院不下映了,延长了放映时间……” 王状元立马又说:“我要看《少林寺》,就要看《少林寺》!” “睡觉的时候去梦里看,梦里啥都有。”大胆没好气的说道,“去里面坐一会花一角钱?想都别想,这钱买一斤口粮不好吗?” 王状元瘪着嘴生气的大步往前走。 王向红站在影院门口往里瞅了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67.队里摊位被占用 通往集体市场的路上有饭店。 后厨的味道传出来。 很香。 饭店旁边是招待所,门口有一根电线杆,一名白发老婆婆坐着小马扎倚着电线杆,面前摆了个书摊,全是一本本的小人书。 另外她旁边还有个大铁桶,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开水,1分1杯。 王忆饶有兴趣的溜达着看,然后注意到有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他警惕起来,这年头小偷劫匪可不少。 这人打量着他后走了过来,快步走到他跟前忽然把衣裳拉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衣兜: “同志,香烟需要吗?全国各地的名牌烟都有,《大刀》、《飞马》、《红梅》、《荷花》,有带过滤嘴的也有不带的,你需要吗?” 他这一上来就脱衣服吓王忆一跳,不过听完对方的话明白了,这是卖烟的小贩。 看着小贩谨慎的样子他忍不住失笑:“我不抽烟,谢谢你,不过我这几位朋友都抽烟。” “他们抽烟有卵用?一看就是满脚鱼鳞的海漂子,他们抽不起。”小贩撇嘴。 王忆说道:“你说的对,他们舍不得买香烟,我舍得买,你眼光不错。” 小贩咧嘴笑。 王忆说道:“不过你这么说我的朋友我很不高兴,所以我虽然可以买烟但我不买。” 他翻着白眼离开,剩下小贩原地懊恼。 再转两个路口就是集体市场,市场门口有公厕,不断有男人一边扎腰带一边一脸满足的往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什么好地方。 市场规模其实可以,里面有几十个摊位,男女老少熙熙攘攘,这时候已经热闹起来。 大胆把推车上的布袋子拿出来交给王状元,让王状元自己去走亲戚。 王忆问道:“他自己能行吗?” 大胆说道:“怎么不行?怕让拐子给拐走?那正好,我家少一个饭桶。” 王忆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县城路况复杂,他认路吗?” 大胆说道:“认路,这小子脑袋瓜好使,以前我姨领他在县里转了一圈,他回去就把路给记住了!” 王状元闷闷不乐的离开。 王忆看到市场门口有卖糖球的,一问价格便宜,最贵的才八分钱一串,如果要糖少的甚至是三分钱一串。 他买了一串糖球给王状元。 王状元脸一下子红了,也没跟他道谢,低着头匆匆跑了。 大胆气的破口大骂:“这个鳖崽子,长那张嘴除了能吃饭不会干别的了,不知道谢谢王老师吗?” 王忆劝说他道:“你别老是用这样的语气跟状元说话,你要多多鼓励他。” 大胆正要说话,临近一个摊位上冒出一个脑袋来:“哟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老王吧?” “是老王,不过旁边这个是谁?不认识啊。”摊位上又有人说。 前面那人说道:“是小王吧?是老王带的小王吧?” 大胆伸手指着摊位后的人怒道:“草你娘,刘一手你找死啊?上次上海工的时候揍你太轻了是吧?” 被他指着的中年人下意识后退一步,说道:“城里有公安,你再打人试试,抓你坐牢!” “试试就试试!”大胆上去就要掀摊子。 王向红拉住了他。 王忆打量摊子,上面卖的都是渔家东西,鱼虾海货、虾米鱼干,还有一些木菜板、石臼子、长条棍之类的杂物。 王东美给他介绍道:“这就是水花岛的人,一个叫刘一手一个叫刘歪嘴,俩都是盲流子。” 刘歪嘴确实歪着嘴,他歪嘴指着王东美要开骂,刘一手对他挤挤眼:“别说话,看戏,看大戏!” 双方的冲突还没有起来就结束。 但王忆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王东美往市场里看了看后皱眉说道:“不对呀,咱的摊位怎么没了?” “咱的摊位不是没了,是让人给占了。”王向红也皱起眉头。 集体市场里的摊位都有白油漆做划分,他们的摊位在中间位置,现在是两个青年在里面卖萝卜,生意还不错。 他们走过去一个穿绿军装的青年热情的问:“同志们要青萝卜还是白萝卜?” 王向红说道:“我们要摊位。” 青年愕然:“要什么?” 另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青年闻言抬起头,他打量着面前的人问道:“你们是哪来的?” 王向红板着脸跺了跺脚:“我们是福海公社王家生产队的,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占了我们的摊位?” 绿军装青年脸色一沉说道:“什么王家李家的,你们是来找事的吧?” 的确良伸手拦住他,看着王向红说道:“噢,原来是王家生产队的同志,是这样的,这个摊位以前确实属于你们队里,可是你们长时间不用造成了浪费,于是这摊位被回收了,现在分配给我们了。” 大胆勃然大怒上去要推搡:“你们是哪里来的?谁把摊位分给你们了?让他出来、让管事的出来!” 绿军装身材强壮,他傲然迎上来一巴掌拍在大胆手臂上:“你算什么东西,管事的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的确良阴沉着脸说道:“你们都老实点,别上来就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家里干什么的?” 王忆冷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看着他白净英俊的脸和满身的书卷气,的确良有些忌惮:“你是谁?干什么的?你不是王家生产队的渔民?” 王忆傲然道:“我是国家的主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这位是优秀的党员,还有这位是人民的卫士!” 的确良愣了。 绿军装怒道:“我看你是他娘有病!” 大胆挥拳要开打:“你早上吃屎可是吃饱了,嘴巴真臭!” “都给我停下!!” 王向红猛然一声大吼。 本来乱糟糟的市场顿时安静下来,四面八方的人都扭头来看。 王向红指着两个青年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给我出来站好了!” 绿军装怒道:“老头你牛气什么?就你嗓门大啊?我告诉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没有你好果子吃!” 王向红气的脸色发青:“我这个人对党老实、对人民老实,就对你们这些盲流坏分子不老实!” “全给我出来!给我站好了,看把你们能的!出来,给我说说你们都是谁、你们家里都是干什么的!” 绿军装轻蔑的说道:“看把你能的!一个海漂子……” “草你娘!”大胆听到这话大长腿迈开错步上去就是一个黑虎掏心。 绿军装也是能征善战之辈,他一看大胆动手顿时摆开架势单腿在地大叫一声:“白鹤亮翅!” 然后他惨叫着被掏的倒飞了出去。 好些人围上来看热闹,哄笑声四起、叫好声不断。 大胆得意洋洋的说道:“亮你娘个黑屁股!在老子军体拳面前你啥玩意儿都不好使!” 的确良将绿军装扶起来,绿军装叫道:“不讲武林规矩,你偷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吼叫着分开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都散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灰色中山装中年人走出来,戴眼镜、八字胡,面色严肃,很有汉奸气质。 看见八字胡,的确良青年大喜:“舅舅……” “你们干什么?”八字胡打断他的话,“市场禁止喧哗不知道吗?刚才谁在打架?走,去派出所!” 王向红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行了,这位领导,看来侵占我们王家摊位的是你亲戚,我说他怎么这么嚣张跋扈呢!” “敢问你是哪位大领导?你们管事的胡主任……” “胡主任调走了,这位是廖主任。”旁边摊位的人介绍道。 廖主任沉声道:“这位老同志你说什么话呢?你叫什么名字?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一个青年快步上前在他耳畔低声两句话。 廖主任眉头挑了挑,又说道:“你们都跟我去办公室吧,市场不是你们打架斗殴的地方。” 王向红浑然不惧,迈步跟随而去。 大胆问道:“要不要去给舒所长和徐经理挂个电话?” 王向红怒视他一眼:“公道在人心,国家有法律!你给他们挂电话干什么?想要仗势欺人?那你怎么不去给我老首长打个报告向他哭诉两声?” “胡闹!” 前面走的廖主任眉头又跳了跳。 市场只有一间办公室,他们进去后廖主任很客气的说:“同志们,今天的事我在路上了解了,你们之间有误会。” “那摊位确实是你们生产队所属,不过你们平时不用空着也是浪费,于是我出于给政府、给国家节省资源的角度考虑,便自作主张把它租给了两位小同志。” 王向红问道:“他们哪有经营权?县里领导批准了吗?” 王东美沉稳的说道:“不错,还有既然我们摊位被租给了他们,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消息也没有得到租赁费?” 廖主任和蔼可亲的说道:“同志你先不要着急,租赁费肯定有的。” 他看向的确良青年,青年不情愿的说道:“刚开张呢,要钱没有,要货就两筐萝卜。” 廖主任立马说道:“不错,小同志当时跟我们说了,暂时没钱,用萝卜来抵租赁费,那些萝卜就是租赁费!” 的确良青年瞠目结舌。 他反应过来急忙大叫:“不是……” “没事胜哥,萝卜抵给他们,咱先走,待会我让他们连骨头带肉都吐出来!”绿军装青年拉了朋友一把,直接拽着他出门而去。 68.市场口之战 站在摊位里。 几个人发呆。 他们身后是两大筐萝卜。 一筐是青萝卜、一筐是白萝卜。 廖主任说这就是之前青年的租赁费,所以摊位被租出去这件事就当了结。 王忆知道没这么简单。 绿军装青年临走前撂下的那句狠话不是空话。 这两大筐萝卜价值不小,因为现在刚过清明,地里蔬菜还没有出来,老百姓们全凭饭桌老三样下饭。 土豆萝卜大白菜。 又叫地三仙。 装萝卜的大筐是正经大竹编筐,一筐萝卜得二三百个。 两个青年显然不是富贵人家,他们愿意凭空丢了这两筐萝卜? 他们显然是搬救兵了。 但大胆不在意,他捏了捏钵子大的拳头冷笑道:“让他们来,我正好拳头痒痒想找人搓一搓了!” 王向红也不怕。 他是在战场拼过刺刀见过红的人,现在肚子上还有老大一条伤疤。 王忆更不怕。 他觉得在场几个人里自己腿脚最灵便、跑的最快! 最后压力都在王东美和王东峰身上了…… 王东美支起带来的木板将肉挂了起来,同时挂起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正宗大肥猪’。 大胆拿出杀猪刀抹了抹开始吆喝:“队里养了一年半的肥猪,想吃香喷喷大肥肉的赶紧来!” 就喊了这么一声然后没动静了。 王忆说道:“怎么不吆喝了?赶紧招呼客人呀。” 旁边收拾刀具的王东峰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就咱这大肥猪还怕没人来买?” 他的话是经验之谈。 果然,猪肉亮出来没几秒钟就有妇女挎着买菜篮子来了:“师傅,猪肉怎么卖?” 大胆说道:“凭票买肉、一块四角钱一斤,细粮票和肉票五斤兑一斤,粗粮票和肉票八斤兑一斤,布票一尺兑一斤,其他的现算!” 妇女欣然道:“公道价,行,给我割二斤算了三斤,割三斤,给我割这块五花肉。” 王忆不了解现在猪肉的市场价,不过看妇女的意思这价格不算高。 王东美给他解释了一下。 现在国家给猪肉定的标准价是一块钱一斤,这个价格是主要城市的定价,各地区根据情况可以上下浮动,比如首都肉价是一斤一元零七分。 翁洲市猪很少,仅靠农民养殖的几头压根满足不了市场所需,所以他们得从内陆农牧业大省调肉支援,这就导致了他们这里肉贵一些。 而海福县是隔着内陆最远的一个县,各种物资要从陆地运来还要耗费运力,这就导致他们的猪肉价格也比翁洲市以及其他几个县更贵——离内陆越远越贵。 王向红他们守规矩,按照海福县供销社定的价格来出售,其实平常这种肉是很难买到的,要吃猪肉得去黑市买议价肉,这就贵了,一斤价格翻一倍甚至两倍都没问题。 不过他们定一元四角钱也不仅是出于遵纪守法的考虑,还因为正式卖肉的地方都是分级的,根据肥瘦、老嫩分三级,规定中这个一元四角的价格其实是一级肉,比如五花肉、颈背肥是这价格。 天涯岛寻常接触不到肉,让他们杀个猪没问题,让他们把肉定级分开他们干不了。 所以他们统一定了一元四角的价格,如果分开卖的话容易把肉切碎、切烂,那样只能按照下脚料的价钱卖,更不合算。 了解外岛的猪肉行情,王忆就明白王向红为什么不允许他给村里分猪肉吃了。 太奢侈! 猪肉一斤能换十多斤粗粮呢。 城里人才会享受猪肉,外岛渔民要靠粗粮填饱肚子。 一元四角的价格显然很受欢迎,他们这里很快排起了队伍。 王忆帮忙算账。 难怪王向红要带上他,卖猪肉不光是要算猪肉价钱,还要算各种票证的兑换。 这点对王忆来说小意思,连心算加笔算辅助,每次都用不了几秒钟。 王向红抽着烟满意的点头:“有文化就是办事利索,以前是大钊他爹和东喜一起算都算不过来。” 人正多,王状元跑来了。 他直接钻到摊位前大咧咧的说道:“我姨姥中午给我炖肉吃,要二斤肉!” 大胆切了一块肥瘦匀称的后腿肉,王东美上称,王状元踮着脚说:“大哥,给高高的。” 这时候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了。 他们都知道这肉不分级,所以越排队靠前的越沾光,他们能买到肥肉,后面的就只能买到瘦肉了。 于是他们看到有人插队不乐意了,纷纷抱怨起来也一起声讨王状元。 王向红见此赶紧说道:“不跟娃算账了,大胆,回头你去队里补上账。” 听到这话王状元拎起肉就跑。 这时候排队的人更生气了,已经开始指着他们鼻子骂:“你们搞什么名堂?不光让人插队还不要钱票?怎么了,给领导舔腚呀?” 大胆本来就忙后的心浮气躁,再被人指着鼻子骂脾气顿时炸了。 他把刀往案板上一拍吼道:“你们嚷嚷什么?刚才那是我崽子,他叫我叫爹我叫他儿子所以他不用排队也不用给钱票,你们也这样?也是这样那我一样对待!” 听到这话,队伍的辱骂声抱怨声小了很多。 而一个面带菜色的中年人毫不犹豫的走上来说道:“爹,爹!” 大胆呆住了。 王东美慌张的看向王向红。 排列的队伍直接安静了。 王忆接过大胆手里的刀随便切下来一块,用油纸包裹起来塞给中年人拉着他说道:“走,快走。” 中年人面色淡然但低下了头,被他拉着出去了。 里面大胆惊恐的看向排队的人。 好几个人在蠢蠢欲动! 王向红脸色一沉上去替换了他,有人问道:“老同志,你是刚才那位同志的爹吗?” “我不是,别误会,别胡说!”王向红赶紧否认,“你们叫我爷爷也没用。” 王忆把那人带出了市场。 那人低头道:“谢谢。” 个中辛酸,唯有自知。 王忆兜里有零钱,他掏出来一块递给这人,说道:“日子现在不好过,过两年就好过了,或者往南走吧,去羊城或者鹏城,那里发展快、机遇多。” 男人点点头,接过一块钱又道了声谢。 王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并不难。 真正难的人甚至无法给自己发声,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于诸多目光之下,他们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苦难。 出来了他顺便转了转,找了个小杂屋,看看周围没人他开锁进入时空屋将之前准备的防狼喷雾和防身电棍都装备上了。 等他再回到市场摊位前,王向红几人忙疯了:“王老师你干啥呢?怎么这么慢才回来?” 王忆说道:“上了个厕所。” 猪肉卖的很顺利,猪头猪脚猪棒骨等等都卖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一些排骨。 排骨定价低,竟然只要五角钱,于是王忆自己买下了。 这年头的人不愿意要排骨,不光是有骨头而且没肥肉,带回去只能炖着吃——红烧排骨太奢侈,没多少人舍得做猪肉还要放糖,这被视为浪费。 此时还不到中午。 大胆说道:“挺好,我还以为得等到吃午饭那一拨人才能卖完。” 王东美看问题更深入:“现在城里人好像更有钱了,他们比前两年舍得吃了。” 王向红说道:“跟咱没关系,大胆你要走亲戚吗?那我们先回去了。” 大胆说道:“我去我姨家吃一顿,你们先回去吧,我到时候看看谁的船方便就坐一趟。” 他们说着收拾东西,正好推来两辆小车,两大筐萝卜很沉,一辆小车推一筐。 猪肉卖的顺利又收获了两筐的萝卜,一行人心里舒畅,有说有笑准备回家。 然后在菜市场门口被堵住了。 十几个大汉青年一字排开堵在门前,来买菜的人只能惶恐的从两边快步走过。 王忆一行走不成。 的确良青年和绿军装青年都在里面。 看着他们出现,的确良青年指着大胆冲一个光头说道:“虎哥,就是他们、就是他打的我!” 光头披着军大衣穿着皮鞋,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这打扮很非主流。 他缓缓摘下墨镜露出眼角扫向额头的伤疤,眼神冷漠、面无表情,什么话不说只是上下扫视一行人。 王向红一点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好狗不挡道,滚!” 一排人勃然大怒,有青年握紧拳头发出‘嘎嘣嘎嘣’如炒豆子的声响,看样子要动手。 王忆双手抄兜。 左手电棒右手喷雾。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年代的人还是很纯真热情的,看到有人仗势欺负农村人,便有人忿忿不平的报警了。 不过他找错警察了。 他是市场不远处的路口找了个交警。 交警扭头一看发现集体市场门口有一场恶仗,便立马戴上大檐帽跑了。 跑的可快了。 见此这些人便得意的笑了。 冷酷大哥一挥手,十几号人跟虎狼一样半包围上来。 王向红挺身向前挡住王忆,用眼角余光瞄向旁边水花岛的摊位。 摊位上有一根根长木棍,那是铁锨、锄头等农具的木柄。 长度与上了刺刀的补枪相仿。 是拼刺刀的利器。 结果水花岛这边两个人麻利的将摊子上的东西给收拾起来, 冷酷大哥突然一声大喊:“给我上!” 一群人跟猛虎下山一样呈弧形扑上来。 绿军装急于报仇也想赶紧找回面子,他指着王向红准备打个老的。 结果王向红健步上前抓住冲的最快一个青年的脖子挥拳在他肋下捣了一下子。 出手稳准狠! 见此绿军装果断转手指指向王忆大叫道:“我打那个小白脸!” 他快步如飞腾空跳起一个飞踹。 王忆侧身滑步避开了飞踹,绿军装落地踉跄,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绿军装很有斗殴经验,眼观四路立马收身做好抗击打准备并且想好了反击之策:挨这小白脸一拳然后近身把他打成大花脸! 小白脸不会打架竟然不是出拳而是挥手扫了上来! 绿军装冷笑:娘们兮兮…… 这念头刚起他就浑身颤抖着翻白眼,张开嘴发出情不自禁的叫声:“啊啊啊啊!” 69.闪电奔雷拳王 市场门口一片混乱。 有人大喊:“打架了打架了!” 前后顿时拥挤来许多人,他们又怕又欣喜,怀着矛盾而紧张的心情赶来看热闹。 只见一群青壮年围住了几个渔民拳打脚踢,许多人心情焦急,他们知道流氓们占上风了。 街头混战人数优势就是战斗力优势。 大胆和王向红单打独斗都很彪悍,毕竟王向红是刺刀见红战场上练出来的身手,而大胆每年都要参加两次由县公安局和武装部组织的备战训练中受训。 可对手太多,你一拳我一脚两人就被打倒在地! 王东美更不行,他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撑住! 王东峰好歹是民兵又是壮小伙,逮着一个撂翻在地。撂翻对手他不急着打人,先搂着他一个劲的翻滚。 这是明智之选。 旁边还有两个人要围殴他,可抬脚要踢却是踢在自己同伴身上,急的两人一个劲的喊:“草,你别滚,草!” 地上那人怒道:“是他在滚!你俩不用管,去弄小白脸,这里我自己滚!” 两人立马奔着王忆去了。 见此看热闹的百姓连连叹息:“唉,坏事了,这些老乡要挨流氓的揍了!” “他们人太少,还有个小白脸,长得倒是俊,可是——我草!” “这很俊的小伙子真厉害!” 王忆右手电棍放倒绿军装抬脚狠踢他的肋下。 这是打架的阴招,打肋下不会出大事但又能让人丧失战斗力。 绿军装哆嗦着倒地后挨了这一脚就变成了大虾,捂着肋下在地上抽搐。 两三个人见此联手奔向王忆,王忆左手挥舞大叫道:“看我暗器!” 防狼喷雾大杀四方! 随着嗤嗤的声音,这两三个人捂着脸惨叫起来: “啊啊我眼!”“我眼睛什么看不见了,我瞎了!”“疼,妈呀疼!”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刺鼻气味。 围殴王向红等人的冷酷男等人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来。 打架的时候为了看清对手动作习惯性会睁大眼睛。 这就给了防狼喷雾开大招的机会! 王忆冲上去不要钱一样把喷剂给喷出去,手臂一扫就是一圈人捂着眼睛惨叫。 的确良青年反应快,抬起手臂捂住眼睛大叫道:“他有暗器!是石灰!快捂住眼!” 防狼喷雾喷在了他手臂上,王忆见此猛然挥舞右臂—— 我右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 电棍滋滋的响,的确良青年菊花一紧当场身体僵硬绷紧并踮起脚尖:“啊啊啊啊!” 旁边的人下意识放下手臂去看。 一阵雾气喷涌。 正中他眼睛! 这人捂着眼又哀嚎起来。 王忆连喷雾加电击,十几秒钟放倒了绝大多数人! 只剩下三四个人还站着。 这让王忆挺不可思议的。 这是什么流氓?这是弱鸡! 十多个流氓,十秒钟时间就被撂倒了,就是放十头猪叫他去杀,十秒钟也撂不完啊。 流氓们大为惊慌。 有人恐惧的叫道:“他这是什么功夫?” 王忆虚晃左臂他下意识护住脸,这样电棍又上去了并大喊一声:“闪电奔雷拳!” 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厉害,厉害!这小伙子真厉害,他是武林高手!” “他这是哪个门派的武功?比《少林寺》的觉远还厉害,他会神功啊!” “你看过《少林寺》了?哈,我也看过,他就是厉害,我听见了,他打的是闪电奔雷拳!” “哪里能看《少林寺》?你们在哪里看的《少林寺》?它有多好看?比《英雄儿女》、《上甘岭》还好看?我不信!” 剩下的人吓得想跑。 但市场门口内外都被看热闹的堵住了,他们没法跑! 大胆爬起来凌空跳起抱住冷酷哥的后腰将他给扑倒在地,接着跪爬起来奋力挥拳:“草你娘!你亲娘!” 鼻血长流的王向红挥舞皮带追上另一个青年,狠狠一甩将他给抽的猛然挺腰惨叫:“疼啊!” 王忆上去扶起王东美:“哥你怎么样?” 王东美鼻青脸肿,他捂着腮倒吸着凉气说道:“嘶嘶,太疼了!嘶嘶,他吗的逼,这怎么咳咳咳咳……” 随着他连续吸气吸进了空气中残留的喷雾,呛得拼命咳嗽。 王东峰则跟一个人在地上缠斗,两人展开地面战,裤子都战掉了露出大裤衩! 市场外头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动荡。 有人喊:“公安来了!” 两个警察急匆匆推开人群挤进来大喊道:“怎么回事?都给我住手!” “全抓起来!抓起来!呃,我草!” 刚才交通警察不是被吓跑了,他是看到十几个流氓要围堵几个渔民便去喊支援了。 他知道随着《少林寺》的热播,现在青年们有多么喜欢动手。 就凭他自己压根震慑不住这么多流氓! 两个警察已经做好渔民们被围殴送医院的准备,可等他们赶到现场一看—— 渔民们威风凛凛,地上躺了一群流氓! 这怎么回事? 两人傻眼了。 看热闹的人群情激奋: “公安同志快抓那些流氓!” “这小伙子真厉害,幸亏有他!” “他绝对有真功夫,他有内功,你看他拳头打在人身上打出电来了!” “那肯定了,我听见有人叫他拳王,他打的是什么拳?是什么拳王?” “这个在下知道——闪电霹雳拳,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警察驱散人群,后面又有辖区派出所派人赶来,将两方人全给带了回去。 事情前因后果很好查明。 特别是那冷酷哥是派出所常客——他叫宋大元,是个大流氓。 不过出于谨慎,王向红还是托人给徐进步带了话。 徐进步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赶来。 里面赫然有人扛着枪! 这是供销公司保卫科的同志,这年头他们是持枪上岗的。 派出所所长认识徐进步。 县供销公司的经理职级比他高的多,足够跟他领导平起平坐。 另外因为他们管辖全县物资供应工作所以很有权力,派出所上下对他们都客客气气。 这样事情就更简单了。 王忆等人做了调查取证签字按手印,然后可以回去,宋大元等人则全被拷了起来。 派出所所长很客气的问:“王支书,要不要安排车子送你们去卫生院看看?” 王向红不在意的说道:“嗨,同志你小看我们的意志力了,这点小伤没什么事。” 徐进步这边很在意。 他愤怒的说道:“这些狗操的流氓!他们竟然敢围殴战斗英雄?他们竟然敢对退伍老兵下手?这件事绝不算完,妈的我不治治他们我就是狗养的!” 王向红安慰他:“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大胆说道:“可不是小事,这次多亏王老师了,要不咱得吃大亏。” 他又钦佩的说:“队里都传王老师有功夫,我还以为是瞎扯淡呢,我看他身板那么细就小看他了!” “确实多亏王老师。”王东美揉着额头上鼓起的大包说道,“咦,王老师呢?” 王老师被之前去抓人的民警给叫到了一个角落里:“王同志,你真的会功夫?你怎么能把那么多人给打倒?他们这些坏分子练过船拳可挺厉害呢!” 因为徐进步的到来,警察们并没有盘问几人斗殴细节,所以还不知道王忆怎么打倒的这些人。 甚至派出所所长都不知道是王忆以一己之力打翻了十多个流氓。 这太骇人听闻。 王忆笑着掏出防狼喷雾:“什么功夫啊?是这个,我是从首都回来的大学生,这是我大学教授给我的一个防身工具,你按一下它就往外喷药雾,能暂时让人眼睛红肿剧痛!” 民警名叫郭嘉,他好奇的接过防狼喷雾看了看:“就这个小东西?它能把一个大男人给放倒?” 王忆说道:“你可别小看——你干嘛!” 郭嘉冲着自己按了一下…… 然后他捂着眼睛闷哼着往后踉跄。 还好他用力小只是下意识的试了试,这样喷出来的雾气少,仅仅是刺激到了他的眼睛。 王忆赶紧带他去水龙头前冲洗。 他抬起头挤挤眼睛,然后震惊的说道:“这是个高科技的东西吧?太厉害了,它喷的是什么?” 王忆说道:“是一种很厉害的辣椒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郭嘉想了想,忽然面色一喜:“王同志,这个你是哪里买的?它对付犯罪分子有奇效呀!” 王忆笑道:“它哪有枪的效果好?” 这年头的警察可是随身带枪的。 因为民间武器更多! 郭嘉认真的说道:“我们虽然带着枪可不能随便用,不能对付什么犯罪分子都用枪,很多时候这个比枪好用。”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王忆能感觉到他对这个防狼喷剂的喜爱,便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个好用,那我送给你吧。” 郭嘉赶紧摆手:“那不行、肯定不行,我们有纪律,不能接受老百姓送礼。你跟我说说哪里能买到,我想买一个自己备用。” 王忆说道:“这个不好买,其实它是外国的产品,是我首都的教授得知我要回乡下当教师,他担心乡下治安不好,所以特意托人买来送我自卫的。” 他带到82年的东西都会查一下历史。 防狼喷雾诞生于六十年代,现在阿妹你啃警方早就大规模配备这种武器了。 郭嘉听到这话顿时沮丧了。 他将防狼喷雾还给王忆说道:“那算了……” “算什么,”王忆把防狼喷雾塞进他衣兜,“我的教授送我好几瓶呢,这瓶没有多少了,你喜欢我送给你——这不是送礼,这是朋友之间赠送礼物!” 郭嘉不好意思的说道:“别别,你说说价钱吧,我买下它。” 王忆摆摆手:“这样,你先用吧,你要是派上用场再来买,要是派不上用场我也没道理收你钱。” 他又叮嘱郭嘉:“郭同志,我可以将这喷雾器送给你,可你别对外宣传,因为就像你说的,这东西对付坏人很有用,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找我来买,我没法卖给他们……” “我明白、我明白。”郭嘉高兴的笑,“我不会透露它的消息,我就是自己用。” “另外,它是你送给我的礼物,那我也得送你一件礼物,让我想想送你什么好。” 王忆摆摆手:“你慢慢想,不用着急,反正市场在你们派出所辖区,我们以后还会打交道。” 70.岛上来了发电机 离开派出所。 王向红说徐进步来的正好,他把一直晾晒着的猪肚递了上去:“省得我去给你送了。” 王忆说道:“噢,原来一直留着的猪肚是给徐经理准备的。” 大胆啃着萝卜说道:“对,徐经理肠胃不好,有老胃病和老便秘的毛病,中医讲究吃啥补啥、以形补形,所以咱岛上每次杀猪,猪肚都被支书留给徐经理。” “以形补形?”王忆怀疑的看向他,“那你啃萝卜干什么?” 大胆愣住了。 人群外面徐进步跟王向红握手:“你们真不用我安排船送回去?油船跑得快。” 王向红说道:“我们自己划着船来的呢,这个不用麻烦你,你要是想帮我点忙,那你帮我弄点电线、电灯泡。” 徐进步疑惑的看向他:“外岛都没有通电呢,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向红笑道:“你帮我搞这些东西就是了,具体干什么我先卖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答案。” 徐进步说道:“行,你老王学会卖关子了,那这关子我买了。” “灯泡好办,电线现在属于管制物资,我得给你申请一下,争取一个礼拜内办下来!” 王向红知道手摇发电机最近就能送到岛上,所以他有些着急:“能不能快点?最好今天我们就能拿到。” 徐进步说道:“都跟你说了那是管制物资,哪有那么快拿到手?除非你买旧电线,这个我们公司恰好……” “行,旧电线更好,它还便宜呢。”王向红满口答应。 见此徐进步就找了人开票,给他们买下五千米的旧电线和十个灯泡,这事王向红去操办,他还想买点别的,于是让王忆等人先行带着萝卜去码头。 王忆等人在码头等了不多会,王向红回来了。 供销公司用偏三轮摩托车把他送回来的。 下车后他拍拍摩托车的车斗赞叹道:“这吃油的家伙就是好,跑的可真快!” 而开车送他回来的是个女同志。 潘锦华! 潘锦华下车后用热烈的眼神看着王忆:“你来县里怎么不跟我通知一声?” 王东美听到这话主动离开了。 大胆在原地抠脚,他上去拉了一把低声道:“小叔,快走,给王老师和潘采购员留下点空间。” “留下空间干什么?”大胆疑惑。 王东美说道:“他们俩可能有感情进展!” “有个屁,”大胆笑了,“她腿太短了,王老师能稀罕才怪了!” 潘锦华没理睬外界的声音,她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王忆,红扑扑的脸庞上满是紧张之情:“我的衣服?” 王忆这次来县城忘记带上了。 于是他说道:“已经托人带回来了,从首都发火车到沪都,又从沪都邮寄过来,你可不知道,费老多劲了!” 潘锦华高兴的上去抓住他手臂使劲摇晃:“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个礼拜天我就可以去斩衣了!” 王忆疑惑:“斩衣?这是什么?” 潘锦华失笑:“你这个首都来的大学生竟然不知道斩衣这么时髦的事情?噢,我明白了,首都可能不这么叫,这是沪都传来的称呼。” 她给王忆介绍,现在沪都和翁洲一带的城里流行两样较量,分别叫文争武斗。 文争就是‘斩衣’,武斗则是‘比武’。 斩衣又叫斩裙,改革开放的春风对沪都影响极大,各种漂亮的衣服裙子开始在小伙子和姑娘之间流行开来。 于是到了周末的时候大学生、工人、教师、医护人员、干部等公职人员会换上漂亮衣服去公园游玩,他们之间会暗地里比试谁的衣裙更漂亮,这就叫斩衣斩裙。 算是公园选美。 姚当兵和潘锦华对牛仔服那么感兴趣就是为了能去公园在斩衣斩裙上装逼。 而‘比武’则是最近两三个月才刮起来的一阵风,是电影《少林寺》热映引发的社会效应。 另外恰逢去年也就是1981年7月一份名为《武林》的杂志创刊。 这部杂志的出现满足了男人对于武侠故事的幻想,一时之间在各大城市热卖。 许多人对着杂志练,然后几个人合在一起就说成立了某个门派,不过受制于见识有限,这些人成立的门派多是武当派、峨眉派、崆峒派这样的传统武侠故事中出现的名门正派。 但他们之间显然不是一回事。 于是为了进行区分,什么二里桥峨眉派、青春大街武当派、人民路昆仑派的名字响彻街头。 之前冷酷哥宋大元那些人就属于一个门派,叫做小港虎头船拳。 潘锦华立马跟王忆约定了去天涯岛买衣服的时间——今天下午。 她很心急,早就准备好了钱和票证。 王忆说道:“时间没问题,不过我不要你的钱了,季度票证你可以给我,那些钱能不能帮我买玻璃?” 潘锦华问道:“你需要玻璃?” 王忆点点头:“对,我们队里重启了学校,很多窗户都没了玻璃只能用纸壳和木板来封堵,可是这样光线很差,影响学生视力。” 潘锦华奇怪的问道:“这是你们队里的事情,你干嘛自己花钱呀?” 王忆笑道:“我想给学校的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 潘锦华钦佩的看着他说道:“你真是个高尚而无私的人——玻璃倒是有,但是价格比较贵,学校用的玻璃是8号的,一平方米要五元钱而且还得用玻璃票。” 王忆为难了,他问道:“如果我用你的季度票证来换玻璃票的话……” “不用你换,”潘锦华豪爽的笑道,“你是为了你们集体的教育做贡献,我们供销公司应该向你学习,我把这件事向徐经理汇报一下,争取能够特事特办,用最低的价格出售给你们一批玻璃。” 王忆大为高兴:“那你可就帮我大忙了,如果这事能行,我、我托人给你买一套发卡,可漂亮了呢!” 潘锦华更高兴:“真的?你等我好消息吧!” 他们分开。 大胆摇橹返程。 潘锦华站在码头上一个劲的挥手,那叫一个恋恋不舍! 王东美笃定的对大胆说道:“采购员同志就是看上王老师了。” 大胆翻白眼:“我还看上张瑜了呢!有用吗?” 王东美愣住了。 大胆为自己的聪明智慧而感到骄傲:“你怎么不说话了?” 王东美讷讷道:“我不说话是想到一件事,小叔,你今天不是要顺便走亲戚吗?状元已经……” “我草!”大胆一句粗口下意识蹦出来。 一场混战让他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然后他们又回行去码头。 这样一耽误,等他们回到岛上就是半下午了。 他们推着萝卜、旧电线等一堆东西费劲的上山。 王东喜看见他们回来赶紧上手帮忙拉车。 一边拉车他一边问:“你们怎么了?大美怎么鼻青脸肿的?东峰你咋了?眼睛怎么乌青?支书的嘴角怎么有个口子?” 他又对王忆说:“哦,王老师,邮电局的张同志给你送来一个木头箱子,是东北一家先进的科研所……” 王忆立马知道是什么东西到了。 手摇发电机! 但他很吃惊:“这么快就送到了?” 他昨天刚把发电机送进邮局,怎么会这么快?就是22年也没这么快! 王东喜说道:“什么很快?噢,这个货物的邮寄速度吗?” “张同志说他同事昨天晚上去市里办事,看到了有咱们队里的货物,于是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让同事晚上捎回来的,然后今天就给你送来了。” 王忆恍然大悟。 这就是人情的速度! 有关系果然不一样! 王东喜又问:“咦,支书你怎么不动弹了?你使点劲,我拉不动……” 王向红回过神来没去搭理他,而是焦急期待的问王忆:“王老师,张同志送来的是?” 王忆点点头:“是!” 王向红一下子把车子放下了。 车子顺着下坡往下滑,正拽着绳子的王东喜惨叫:“哎哎哎——别啊我草我肏卧槽!” 王向红快步往大队委跑。 跑出几步看到王忆没动弹又回头喊:“王老师你快点!你干什么呢!” 王忆干什么? 惊呆了呗! 支书腿脚还真利索! 他跟着进大队委办公室一看。 不出意外,正是手摇发电机的箱子。 他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拆开的发电机零件。 王向红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机器,喃喃道:“就是这个?这么小的一个机器能发出电来?不能吧?我记得放映队的机器挺大的。” 王忆翻开盖子上的地址给他看:“是国家先进科研所的最新成果,咱可不能往外传呀,支书,让外人知道……” “绝对不往外传!”王向红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找好理由了,老徐会配合咱,就说是咱队里走了他后门买到的!” “你你你,那啥,你王老师会、会把机器安装起来吗?你会使吗?” 王忆怎么可能不会? 他轻轻松松就把机器安装起来。 王向红呆住了:“这么简单?这么先进的机器竟然组装起来这么简单?!” 王忆正要回答。 王向红已经转身离开。 他去把电线、电插排给拖了过来问道:“王老师,再怎么怎么那个?就是那个!” “很简单。”王忆将电线接上发电机下电池的正负极接头。 然后他上去踩脚蹬,电池的黄灯就亮了起来。 正在充电中。 王向红又把他从供销公司带回来的一个大袋子打开。 里面是个锈迹斑斑的大喇叭! 大喇叭带着老旧的操作台和话筒,他把操作台的插座插进电插座,然后一拍话筒: “嗡!” 大喇叭里猛然响起巨大的噪音。 王东喜和王东美还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茫然的看着王忆和王向红一顿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喇叭突兀响起噪音吓了两人一跳! 他们震惊的看向王向红,却看见王向红眼眶含着泪水。 几百年来,天涯岛的老百姓终于用上了电力! 71.全队围观电喇叭 天涯岛的海货加工房里烟雾萦绕。 两口铁锅下的灶台里火焰滚滚,有热水汽跟风卷云彩一样往上冒又顺着窗户钻出去。 这是岛上的妇女在上工加工海参。 海参是好东西,名列海味八珍之首,是宴席上的重头戏硬菜。 它们身躯修长滚圆,长有肉刺,外表为酱褐色,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营养丰富且容易吸收,在市场上特别受欢迎。 福海生产多种海鲜,浅海鱼深海鱼、大虾螃蟹、海螺、蛤蜊扇贝淡菜乃至于海蜇海带等等。 这些海货出水后简单蒸煮就能吃,甚至有的可以生吃——当地有句老话叫‘生吃螃蟹活吃虾、掉进海里淹不煞’。 可是海参不行,它刚出水生吃又苦又咸且特别劲道,像是盐腌过的生牛皮,难吃且嚼不烂。 要吃海参必须得进行处理,处理之后晒干卖给供销社,然后才能成为市场上备受欢迎的海味八珍。 秀芳、凤丫等妇女在处理海参。 这些海参是中午送回来的,出水的海参不能久放,否则就会融化流失营养失去价值。 处理海参要先清理肠胃再上锅里过热水。 两个灶台都在烧着热水,有妇女烧火、有妇女清理海参肠胃也有妇女管过水。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凤丫随口说道:“芳,你跟着支书听收音机又听到什么大事了?” 秀芳在给海参清肠。 她抓起一条圆滚滚、黑乎乎、硬邦邦的海参按在案板上,拿起一把刀子从它屁股里一捅,随着‘咕叽’一声响黑乎乎的海参肠子脱落出来。 这肠子里面都是泥沙,没有价值。 她随手扔掉并开口:“北高丽那边召开了人民会议。” “说外国的事干啥?说说咱国内的。”烧火的黄小花擦了把汗说道。 秀芳将海参递给凤丫说道:“国内的话有个事挺新鲜,鲁省那里建起了许多叫塑料大棚的菜地,冬天也能长蔬菜、春天也能长,现在他们当地的城里已经吃上了韭菜、油菜、茄子、辣椒、鲜葱。” 黄小花不信的摇头:“现在哪能有油菜茄子辣椒?我不信,冬天那么冷,鲁省比咱这里还冷,咱这里都长不了蔬菜它那里能长?” 秀芳跟她争辩起来:“中央电台的新闻,这还能有假?” 一个叫来凤的妇女说道:“有没有跟咱相关的事?外面的事咱可管不了。” 秀芳说道:“也有,而且这新闻还跟咱现在的活计相关呢。” “昨晚上我听一个专家在介绍海参,说这个东西可好了,性温补比得上人参,能补气养血、强壮体质、滋阴补阳,特别是适合上年纪的人吃。” “上年纪的人坚持吃海参不光可以延年益寿,甚至能返老还童呢!” 黄小花笑了:“真的假的?返老还童?那寿星爷是吃海参吃的吗?” 秀芳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咱队里给寿星爷两天一个海参呢,反正海参现在金贵的很。” “肯定金贵,”凤丫说,“现在上至人民大会堂请外宾吃饭、下至干部们请客吃饭都得有海参,你没有海参你就丢脸了。” 秀芳说道:“对,现在广播里还说,社会上有个东西叫海参魔力,说要想拉关系走后门那就得有海参,该办不成的事有了海参的通融也能办成——这不是好事,支书听了骂娘呢。” 其他人纷纷笑:“支书也骂娘?” 凤丫说道:“我听我男人说现在供销社的干海参要六七十元一斤,要是去黑市就更贵了,最少一百元钱!” “真的?”黄小花惊呆了,“一斤海参一百元?我娘哩!” 有人不高兴的嘀咕道:“那为啥采购员来收咱的海参一斤只给二十元?” 秀芳说道:“支援国家建设嘛,咱农民都有派购任务,很正……” 就在此时! 一个响亮的声音突兀的传进了加工房:“喂喂!喂喂!咳咳!” “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这里是大队委,咳咳,我是咳咳,嗯,我是王向红!” “在这里向大家通知一件事,嗯,向各位社员通知一件事,今天队里搞来了两筐萝卜,下工了各家安排个女同志过来领萝卜!” “咳咳,重复一遍,我再重复一遍……” 听着这些话,屋子里的妇女们全愣住了。 秀芳下意识问道:“这是我公爹、这是支书的声音!怎么这么大?他在哪里说话能传到咱这里!” 凤丫叫道:“是大喇叭!这是大喇叭在说话!以前部队还在的时候他们有大喇叭,每次首长讲话就是这样!我肯定没听错!” “可是咱队里哪来的大喇叭?那是电喇叭!”黄小花也急忙说话,“以前部队有发电机,咱没有呀!” 妇女们纷纷出门去看。 王向红的声音还在天涯岛上回荡: “在这里我向各位社员通知一件事,今天队里搞来两筐萝卜,下工了各家安排个女同志过来领萝卜!” 在门外听这声音就更清晰了。 妇女们看到其他上工的人也出来了,都在难以置信的看向山顶方向。 凤丫猛的说道:“哎呀,锅里还有海参!快去捞出来,捞出来咱去大队委看看怎么回事!” “可是文书还没有敲歇工钟呢。”黄小花担忧的说道,“咱要是无故歇工,让支书知道了一定会批评咱,说不好还要给组长告状呢。” 凤丫说道:“他爱咋样就咋样,反正我要去大队委看看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心里猫抓狗挠的干不了活!” 其他妇女纷纷点头,最终决定一起去大队委。 她们将海参出锅收拾好放入盐缸里卤起来,这是为了去除水分。 盖上盐缸她们急匆匆出门绕路上山。 到了上山的路上发现好几支妇女的队伍,还有老人走在前面,原来大家伙都要去大队委。 这样凤丫等人心里更踏实,她们和其他工的妇女汇合在一起上山顶,发现大队委门口被一群孩童和老人给围起来了。 王忆知道一旦岛上通电肯定会引起轰动,可没想到仅仅是大喇叭喊了一下就把人全给惊动了! 大喇叭被用绳子吊在了支撑大铜钟的木杆上。 王东美耳朵里塞着布条扶着喇叭头。 这是王向红安排的任务,他着急想试用一下电喇叭,可是喇叭要能完美传音向全岛就需要合适角度,于是他便让王东美去人工调整角度。 王忆看到这一幕想起了小时候看到一些人在屋顶竖电视天线的场景。 不过那时候电视已经很普及了,并没有什么人会去围观这种事。 而此时不一样,孩子老人还有妇女,留在岛上的人正在络绎不绝的赶来,而且到来后纷纷发问: “支书,这喇叭怎么回事?” “这哪里来的电喇叭?哪里来的电呀?” “噢噢大喇叭,支书爷你让我喊一声,我看看我的声音能不能跟你一样传遍咱岛上?” “滚,小孩一边去,别没事瞎凑热闹!” 王向红背着手威严的看向满脸惊奇的社员。 他心里很得意,但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的表情:“行了、行了,你们别说小孩,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在干什么?老人家不上工也就罢了,女社员们这是干什么?” “还有小孩也走,你们正上劳动课呢,王老师,你不管管?” 王忆说道:“我这不是负责踩脚蹬子发电吗?” “踩脚蹬子发电?这是什么意思?”凤丫着急的问道。 王忆笑道:“是这样的,婶子,支书走了供销公司徐经理的关系,然后给咱队里申请了一台电喇叭和一部人力发电机……” “真的假的?”没等他说完众人立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人力发电机?手摇的是不是?水花岛上有一台,以前老跟咱炫耀!” “咱也有发电机了?咱也有电了?” “我看见电灯泡了!一盒子的电灯泡,上面还写着字呢——安全用电,保障人身安全;节约用电,支援工农业生产!” 最后这句话引发了更多人的欢呼:“灯泡?咱岛上要用上电灯泡了?” “而且是手摇发电机,这个不烧油不费钱,到时候轮流着来发电就行了!” “那把电灯泡挂哪里?支书、王老师,啥时候给安装电灯泡?” 王向红下压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但队里人太激动,偏偏海上人家因为要在风浪声中对话所以个个大嗓门,这样现场一时之间乱的不成样子。 见此他对王忆招招手:“继续发电。” 然后他进屋坐下对着办公桌上的话筒说道:“喂喂、喂喂,各位社员请安静,各位社员请安静!” “咱岛上现在确实有发电机了,也确实要安装灯泡了。但是咱发电机功率太小,支撑不了多少灯泡,所以暂时不能给家家户户都装上灯泡……” 寿星爷走出来问道:“啥公驴太小?那咱多喂点草料让它长快点行不行?要不给它喂点豆粕,驴吃豆粕长得快!” 王东喜无奈道:“寿星爷,是功率不是公驴!不是一个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发电机发不了很多电,比如说这个电喇叭吧,要想使用电喇叭,咱这个发电机就啥也不能干,只能给它发电!” 王忆暗道这还是22年科技发达给手摇发电机也配上了小型变压器,这年代的手摇发电机根本不可能给这样的大喇叭供电。 他查过了老式广播喇叭因为是采用定压输出,而喇叭都是高阻喇叭,所以需要变压器进行匹配。 王东喜解释清楚,众人遗憾的叹气。 他本身倒是高兴,说道:“支书,有了电喇叭咱的老铜钟可以退休了,用不上它了,什么时候咱熔炼了支援国家建设。” 王向红有些不舍:“唉,这口铜钟有年头了,当年小鬼子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想从海上运去沪都被我们海上武工队给抢救下来藏在了咱岛上,要是把它熔炼了还真是怪不舍。” 王东喜说道:“这铜钟不轻,不得五百斤?熔炼了提纯一下按照纯铜卖,那可是不少钱!到时候多买点灯泡分给社员,四个组轮流着用这发电机,都能给家里照照亮,多好!” 王向红点头:“有道理!” 王忆听的目瞪口呆。 有个屁道理! 这铜钟他娘恐怕是文物吧! 你们为了能按照纯铜多卖个几百块,竟然要熔炼了它?! 万一铜钟是文物,这是要天打雷劈的事! 72.收到个铜钟(食物中毒了) 王忆想要这铜钟。 他说道:“要是咱队里以后不用这个钟了,那别熔炼了,卖给我吧。” 王向红摆手道:“学校要是想要的话拿去就行了。” 王忆说道:“不是,我自己要,之前我有个同学进了一家科研单位,他们单位再搞重新装修,想要弄一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做装潢,我看这个铜钟就不错。” “那也不要钱了。”王向红欣然说道,“你托你同学给咱队里帮不少忙,还给咱送来了这么先进的发电机,那咱就把这铜钟当礼物送给你同学,你就说这是咱队里的谢礼。” “对,有来有往才叫感情。”王东喜说道。 王忆笑道:“单位要重新装修的不是我东北先进科研所的同学,而是首都的一个同学……” “都一样,都是同学。”王向红不在乎。 王忆想了想说道:“那也行,这样吧,我把这口铜钟给我首都同学货运过去,让我首都同学跟我东北同学说一声,他们两个单位是兄弟单位,让他出面给咱队里再要一套这样的发电机。” 王向红惊喜的问道:“能行吗?” 王忆拍胸膛:“这绝对是小事,说不准还能要来更先进的发电机呢,现在他们单位在搞一种叫光伏发电的机器,用太阳光发电。” 王向红听到这话摇头:“这是浮夸风啊,太阳光怎么发电?” “还真能,”王东喜补充道,“支书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太阳光发电的报道,还有风力发电、水力发电,哦对了还有潮汐发电,咱海边的潮水也能发电!” 王向红狐疑了:“真的假的?” 王东喜要去翻报纸:“真的,我找找,就是咱《江南日报》的科技报道,国家要在西北和咱东南推行风力发电,福海区域也被初步选入了试点,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王忆拦住他。 哭笑不得。 这怎么歪话题歪的这么厉害? 他给王向红解释道:“太阳能发电技术已经很先进了,等着我跟我同学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咱支援一个样板机器当教学素材,到时候你就相信了。” “现在先要手摇发电机吧,毕竟这种机器简单,只要我首都研究所的同学帮咱讨要,我东北的同学肯定会支援过来。” 王向红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等民兵队下工回来,我让他们把铜钟给你弄过去,现在你继续蹬,快点继续发电呀!” 王忆只好又蹬了起来。 刘红梅进来问:“支书,咱什么时候能连上电灯?” 王向红脸色一转变为严肃:“这个事需要开会讨论,因为这台发电机能供应的灯泡较少,一旦要使用电喇叭,那还没办法给灯泡供电。” “先紧着电喇叭。”刘红梅说道。 外面围观的社员不满意了。 凤丫说道:“电喇叭又不总是用,为啥不能紧着电灯泡?就拿昨天晚上杀猪,黑漆漆的全靠油灯照着,大胆下刀子的时候割到手了。” “就是。”其他人响应。 刘红梅淡定的说道:“王老师在电喇叭前讲评书,那咱可以不用来学校受冻听了,在家里吃着饭躺热被窝里就能听!” “对啊!”一群人恍然大悟。 凤丫立马改了口风:“要说党员同志觉悟高,咱主任脑瓜子真活泛,这电喇叭不正是个电广播吗?” “对对对,就是电广播。” “在家里也能听评书?那不是跟收音机一样了?” “收音机咱不敢想,要是队里能家家户户通上电,那咱就买个话匣子!” 正在蹬车发电的王忆愣住了。 自己这是给自己找事干啊! 王向红出去轰围观的社员继续上工,但他没有批评大家伙,因为他刚才用电喇叭讲话的本意是想要炫耀一下。 向全队上下炫耀岛上有了发电机也有了电喇叭,大家伙都来才满足了他装逼的需求,要是大家伙不感兴趣他反而失落。 王东喜建议直接把萝卜发放给各家:“反正女同志们都来了。” 王向红摆摆手:“那不行,你这是鼓励她们旷工!” 他要等到出海的男人下工再广播一遍这个事。 两次装逼。 两倍快乐! 后面王忆又配合着王向红去找喇叭杆和电线杆。 岛上不缺松树,之前清理听涛居的时候就清理出来好些木材,他们从中选了一根粗壮笔挺的做电线杆矗立在铜钟位置,将电喇叭挂了上去。 电喇叭是铁的,已经生锈了。 王向红为了保护它,专门去找了一个叫王祥高的老木匠,让他用木板做个遮雨板。 王忆说还要保护电线,得找细塑料管贴在电线杆上,这样电线从塑料管里顺下去,走地线进大队委办公室,发电机存放在大队委办公室的杂物间内。 竖起电喇叭,傍晚集体下工,电喇叭又喊了起来。 然后一群海上归来的强劳力跑来看热闹。 也有下工的强劳力来找王忆,是四组超生队的队长。 队长习惯性的驼着背进门笑:“王老师,忙着做饭呢?” 王忆正在淘洗排骨。 他把两副猪排骨和大骨都买了下来。 不过大胆刀工还挺好,大骨上的肉被他剔的干干净净,只能用来炖大骨汤了。 看着队长进门他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队长来了,有什么事吗?” 队长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没回答王忆的话而是先笑道:“头一次上门,家里没啥好拿的,嘿嘿,我听说你不稀罕海货,而文书说你打听过苦楝树,就给你弄了点苦楝树上的东西。” 苦楝树是翁洲农村百姓喜欢的树,它用途很广泛,根皮可以给孩子驱蛔虫和钩虫——但有毒,用时要严遵医嘱。 另外它的根皮粉调醋可治疥癣,用苦楝子做成油膏可治头癣,而它果核仁油则可供制润滑油和肥皂。 但这些东西对王忆来说毫无用处,可人家送上门来终究是一片心意。 礼轻情意重。 他收下礼物,队长搓搓手又说道:“王老师,上次的事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成光棍汉了,我老婆回去说了,你还给我家粮食了……” “你别客气,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再说上次那粮食是你家用老钱换的。”王忆打断他的话。 队长笑道:“那老钱没人收了,哪能换到粮食?还是王老师你照顾我们家。” “其实我一直想报答你,可家里实在困难,啥也没有,正好今天队里发萝卜,我炖萝卜味道还行,明天上午我是修船的工,所以想中午请你过去吃个饭——不过实在没有好东西,王老师你要是忙就算了。” 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能看出他的拘谨和长期贫困所带来的卑微。 王忆说道:“行,明天中午我正好没地方吃饭。那啥,我这边弄了点猪排骨,你带回去给老人孩子煮个汤。” 有一片肋排还没有剁,他一起给了队长。 队长说什么都不收,还是王忆硬塞给他。 他拎着肋排拘谨舔嘴唇:“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王忆说道:“你快带回去吧,赶紧走,要不然让其他人看见了怕是要去你家蹭排骨吃。” 队长感激涕零又惶恐的离开。 后面民兵队几个汉子肩挑手抬的把铜钟送来了。 这台铜钟风吹雨淋多年已经锈蚀的厉害,糊了一些泥沙,长期敲钟都没有把它们震掉,简直是长在上面。 王忆用干毛巾使劲擦又用刀子轻轻的刮,总算让这座铜钟露出一些本来面目。 这铜钟应当是黄铜材质,整体由钟身和悬纽两部分组成。 钟高得有七八十厘米、底部直径也得有七八十厘米,顶部直径小,不到半米,整体造型瘦长纤细。 钟身上以凸弦纹间隔分为三段,上段外饰一周花纹,中段隔为八块长方形内铸铭文,下段是一圈八卦纹,口沿呈古朴圆滑的弧形锯齿状。 仔细看它上面图纹和铭文不少,可惜保护实在不太好,仅仅靠粗处理看起来还是模糊,加上铭文都是繁体字,王忆看不懂。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口铜钟的珍贵,这东西不出意外就是一个古董,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出售获利—— 根据他浅薄的收藏经验,一些铜制古董是不能在市场上流通的。 他正观摩铜钟,又有人赶来:“王老师你快去看看,那个发电机的灯怎么变颜色了?” 王忆跟过去看。 办公室里挤满男人,他一进门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 他看向发电机,电池指示灯由黄色变为绿色,这代表蓄电已经完成了。 见此他就笑了,把红黄绿三个指示灯代表的意思告诉屋里人。 听说电池里有电,不用去蹬也有电可以用,王东喜就赶紧把刚镶嵌在墙壁上的灯绳拉开。 灯一下子发出昏黄的光芒。 众人激动的鼓掌。 带来发电机的王忆自然成为英雄,汉子们将他围了起来。 王忆正要客气,结果大家伙一把将他摁在了椅子上又把硬邦邦的话筒塞到他嘴巴下: “王老师,说书吧!老胡和胖子他们去了精绝古城,然后呢?然后呢?” ------题外话------ 不知道怎么整的,食物中毒了,上吐下泻啊,一夜没能安睡啊,全身都是软的啊…… 73.做客四小组 当天傍晚,炊烟袅袅中,《鬼吹灯》的故事在岛上响了起来: “自从中午遭遇到猛烈的黑沙暴,我们追着白骆驼,闯进了这沙海中无名小城的废墟,我就觉得这座破城从里到外,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看不清那面纱下是不是隐藏着危险……” 家家户户打开屋门或者直接把饭桌抬到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听评书。 有些人家的大人早上领了猪杂汤没喝,带回来晚上加点水再使劲熬一熬,一家人还能再各分上一碗。 吃的香喷喷。 吃完饭就往大队委跑。 大队委里的电灯亮了。 队员们不至于连电灯都没见过,他们是对手摇发电机感到极其新奇,孩童小伙子抢着去踩发电机的脚蹬子。 不过这发电机的脚蹬子并不好踩,就跟一辆没有座位的自行车一样,人得站在上面靠腰腹力量保持平衡。 这样自然很累,动感单车减肥都不带这么整的。 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可以找人站在跟前当支撑点,双手扶着肩膀位置正好。 王忆吃过饭出来溜达,有人在大队委喊他:“王老师,进来玩呀,大家伙都在,进来一起玩。” 他走过去推门而进。 然后看见王东峰正站在机器上不断的挺腰收腹,而他身前站着王东阳,他伸手使劲抓着王东阳的肩膀呼哧呼哧喘粗气,面容狰狞,各种使劲。 王东阳很不高兴:“你劲往下面使,手上轻点,你抓的我肩膀很疼。” 有一群人在围观,一边目光炯炯一边喊:“加油!峰子你加油!” “速度快一点,再快点,你这么慢是不是肾虚啊?” “阳子你要不还是转过去吧,别背对着他了,他不好使劲,你正对着他这样可以看着他的动作来调整姿势……” 眼前之所见、耳中之所听都太吓人了。 王忆下意识的想要转身跑。 特别是有人还在喊:“王老师来了,峰子你下来,让王老师上!” 王忆惶恐的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怎么弄的乱七八糟的?不是,王东阳你在干什么?你站在峰子前面干什么?” “让他撑着呀,要不然就这个肾虚货,他上去几分钟就不行了。”王东阳撇嘴说。 王东峰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有脸说我?你能坚持多久?” 王忆摆摆手说道:“停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既然觉得踩脚蹬很累,那为什么不在机器上方修一个架子然后放一个座垫?这样坐着蹬不就不累了?” “就像骑自行车那样?”王东喜问。 王忆说道:“对。” 众人恍然大悟:“是呀!” 王东峰擦着汗水下来,气喘吁吁:“还是、还是王老师厉害,王老师你真的、念过书就是不一样,脑子、脑子真好使!” 一个少年往外跑:“我去找我爷爷,让我爷爷做个木架子装上个板凳面,这样可以坐在上面蹬。” “真是好主意。”一行人赞不绝口,“这样不光能发电,还能学骑自行车呢!” “对,听说城里人现在都会骑自行车。” “不可能,城里也没多少车,现在一辆永久牌的二八大杠要一百五六十元呢,什么样的家庭买得起?” 孩童们看到没人蹬发电机了,他们抢着上去蹬。 小孩们能闹,他们互不相让很快嚷嚷起来。 王向红背着手进来,面色严肃:“这都是在干什么呢?吵吵闹闹像话吗?不像话!” “都下来,让我上去试试。” 孩童们呆呆傻傻的下来,王向红上去小心翼翼的踩起脚蹬,竟然踩的还挺好。 王东喜立马赞叹。 王向红得意的说道:“以前在武工队的时候,我们就有一支手枪机动队——腰里别着短枪、脚下骑着自行车,在大岛神出鬼没,让鬼子和反动派闻风……哎哟娘咧!” 他闪着腰了。 王忆赶紧上去扶他下来,他感叹道:“岁月不饶人,终究是上年纪了。” 他这次来是赶人的,让大家伙赶紧回家休息,毕竟明天还要上工。 王忆上午领着学习,中午去了第四组。 去第四组跟要出海一样,得先坐船上一座小离岛,第四组就在这座小离岛上。 所谓离岛便是字面意义理解的那样,海上离开陆地的岛屿,相对内陆海福县所在的主岛是离岛,相对主岛那天涯岛是离岛,相对天涯岛这座小岛是小离岛。 小离岛的面积不大,跟半个标准足球场差不多,上面分散着十一二座房屋,一共生活着十户人家。 队长划船带他上岛,笑道:“人家都管我们第四组叫第三极——海福县的外岛这是第一极,外岛的天涯岛是第二极,天涯岛的第四组就是第三极。” 王忆也笑:“别这么说,你们这是海景房,四面八方都是海景,这是海上度假别墅,城里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队长叹气道:“哎呀,他们可别羡慕,实在羡慕的话我跟他们换换生活。” 他们说着往家里走。 第一户人家是个低矮的老海草房,一个老人抄着手在门口晒太阳。 队长跟他打招呼:“小爷晒着呢?这是咱队上的王老师,你还没见过吧?” 老人面容清癯带有菜色,头发茂盛但左边有一块头皮光秃秃的有个大疤,连带着左边半个耳朵都没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扫了眼王忆,满脸的冷漠,十足的面无表情。 看着老人王忆心里有点畏惧,他们之前见过几次,每次带学生来海边捡大叶海苔都能看到老人在小离岛偏向天涯岛的海边上。 这老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严厉、不好说话的老古板,他的冷漠跟昨天中午流氓头子宋大元不一样。 一个是装酷,一个是真冷酷。 老人看着王忆,徐徐站起来将抄在一起的手伸出来:“王老师您好。” 语气很客气。 “小爷您好。”王忆赶紧跟他握手。 老人的右手只有三个手指,小拇指和无名指都没了。 队长笑着介绍道:“王老师你别看小爷不笑、老是板着脸,其实他人可好了,我爹娘身体不便,我家孩子都是他帮忙照看,他可喜欢孩子了。” “还有你别怕小爷头上的疤还有断了的手指,这都是他在高丽打仗打的……” “您参加过高丽战争?”王忆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他第一次坐波叔的船上天涯岛,波叔曾经提到过王家有个在高丽打过美帝的老兵,不过只是提了一嘴。 当时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来到82年,所以也没有仔细询问老人的旧事—— 说来他一直没机会去详细了解王家从八十年代之后的历史。 但这段历史他肯定要了解的,他得知道天涯岛是怎么衰败的,以针对性的扭转王家的命运。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冲他点点头示了个意又坐下了。 队长带王忆继续走,解释道:“王老师你别对小爷有意见,他耳朵不好,有点聋了,所以对谁都这样,爱搭不理。” “外面的人造谣说他是逃兵所以不敢跟人接触,其实不是,他就是、他就是我也搞不懂,他就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四组的人家都穷,队长家倒是有院子,院子里放的都是些破烂,散发着腥臭和肉香交杂的怪味。 他家用家徒四壁太贴切了。 王忆没去卧室看,只看堂屋仅有一座自己钉的桌子和几条高矮不一的凳子。 凳子无一例外都断了腿是后面自己修补的,有的甚至四条腿样式都不一样! 黄小花在厨房忙活,看见王忆来了赶紧迎出来:“王老师来了,我家落后,委屈老师了,你坐下喝口水。” 五个孩子都在厨房里,畏畏缩缩从窗口门后往外看。 队长讪笑道:“家里确实困难,都不好意思请王老师来做客,所以王老师能来真是给脸了。” 王忆说道:“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你们不请我来做客,其实我也得自己上门一趟。” 他带了网兜,里面是他给老人孩子准备的礼品。 一大包奶粉,这是他拆装后用塑料袋包裹起来的,还有标志性的各种除去标签的肉罐头、一桶猪油、一袋子大米、剩下的粽子,五个本子、五支铅笔。 他把网兜放下,夫妻两个面色惶恐: “王老师你怎么拿了这么些好东西?别别别,别放下,你待会拿回去。” “你又给粮食又给排骨,王老师你对我家太好了,是大恩情,我们不能再拿你别的了,要不然我们算什么东西了?” 王忆说道:“你们叫我一声老师,那就得把我当老师。老师的话是权威的,你们不要挑衅老师的权威!” 队长讪笑道:“我两口子哪敢挑衅你?但你不能、这不行呀,没有这样的说法,你对我家恩惠太大了。” 王忆摆摆手道:“上次嫂子去给我一卷老钱,那些老钱我邮寄给我同学了,我同学很喜欢,为了表示感谢他得知我在乡下缺粮食,给我邮了二百元和好些粮票,说起来还是我沾嫂子的光了!” 听到这话黄小花大喜,说道:“是吗?那太好了,哎呀,我家这次请老师来也不光是为了吃顿饭,我上次拿了粮食回娘家还粮,又问我娘给你要了一些老钱。” “你等着,我去拿!” 74.家访招生 刚才队长说不好意思请他来做客的时候,王忆回了一句话,说你不请我那我也得来。 这是他心里话。 他有两个动机,第一是队长家五个孩子竟然都不去上学;第二就是因为第一版人民币。 这玩意儿有多少他收多少! 结果他还在琢磨怎么提这个话题呢,黄小花已经给他把事情办完了,她又去娘家找来了一些第一版人民币! 黄小花说完就小步快走进卧室,很快她拿着个花手绢小包出来了,钱就被手绢包在这里面。 王忆正要说话,她痛快的打开花手绢说道:“这次回去我把我娘的抽屉都搜了一遍,一共找出来这些老钱。喏,王老师,你同学喜欢那我都给你。” 一小叠钱币摞在一起! 它们按照额度从小到大的摞着,保存的比黄小花上次给他的还要更好,几乎没有折痕之类的东西。 王忆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嫂子,这不合适……” “咋不合适?”黄小花打断他的话,“咋了,你看不上我们家的东西?不想沾染我家?” 王忆说道:“嫂子你看你这话说的——算了,我不跟你们矫情了,这些钱我拿走,算我占你们便宜了。” 队长笑道:“王老师你这是什么话呀?是我家占你便宜!你昨晚给那老大的排骨,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我家是贫农家庭,从我记事开始我家就没有拿到过这么大排骨!” 黄小花咋舌:“一整扇排骨呀。” 王忆说道:“一整扇排骨也不算什么,那个,招弟你过来!” 五个孩子中的大女儿怯生生的走来。 今天家里来客人,孩子都穿上了衣服,但穿的真不体面,都是补丁,两条袖子长短还不一样。 她的裤子还算板正,可是上面写着字。 王忆打眼一扫。 上面是‘曰本产尿素’的大字,一条裤腿前面写着‘含氮量保证46%以上’,后面写着‘净重40公斤’。 他指向招弟问道:“大哥嫂子,孩子这裤子怎么回事?” 队长咧嘴笑道:“尿素裤,哈哈,王老师你想不到我家娃娃能穿上尿素裤吧?” 王忆脸上露出疑问:“尿素裤?” 队长说道:“对,王老师你不知道这裤子吗?” 王忆干笑着掩饰自己的无知:“知道。” 队长没多想,他得意的说道:“我家运气好,哈哈,咱队里情况跟外面不一样,支书和寿星爷都特别厌恶曰本鬼子,所以我家混上了两条尿素裤。” 王忆没有继续这话题,虽然他对队长的得意很感到疑惑,但这不是当前要务。 他把招弟叫出来,说道:“你去老师的宿舍找大迷糊,让他把老师的厚衣裳拿过来,还有屋里的细粮都背过来,老师还有一桶菜油放在墙角也带过来。” 黄小花愣愣的问道:“王老师你这是要干啥?” 招弟咬着手指微微低头挑起眼皮看父母,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王忆挥挥手:“快去!怎么了,还没有去上学呢,就不听老师的话了?” 招弟只好低着头跑出去。 队长也问道:“王老师你这是要干啥?” 王忆答非所问,说道:“我想问问你们,你们为啥不让孩子去上学?嫂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让孩子上学呀!” 黄小花叹了口气:“唉,我、我不是,唉,我也想让他们去念书,家里虽然日子难过,可支书老早就说过,娃娃必须得识字懂算术,要不一辈子睁眼瞎,就像我一样糊涂,上次让人给骗了个家底精光……” “行了行了,那事你就别提了,提起来难受。”队长不耐烦,“还是我来说吧。” “王老师,我们两口子听你的话,可我们娃娃不愿意去。唉,他们都不愿意去大岛,因为我家穷,队里娃娃都笑话他们。” “还给姐姐起外号叫百斤批!”队长家年纪最小的男娃在厨房门口说道。 王忆一怔:“百斤批?这是什么外号?” 队长生气的说道:“还不都怪我婆娘手笨?她用尿素袋给娃做裤子,结果把尿素袋上的字弄到了裤裆里,弄什么字不好结果弄的是‘净重40公斤’!” 黄小花很委屈:“我不是不识字吗?我哪知道袋子上那都是啥字?” 队长瞪了她一眼继续说:“他娘的,这事怪漏勺,漏勺那个熊货看到后仗着识字就编排我家娃,说她、她那啥八十斤。然后队里娃娃不懂事跟着瞎喊,就给起了个百斤批的外号!” 王忆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岂有此理,一群混账东西!” 桌子晃了晃,差点散架。 王忆不敢再拍桌子,他阴沉着脸起身说道:“大哥嫂子你们放心,以后谁敢叫招弟这外号,我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他!” 他又奇怪:“我看‘净重40公斤’的字在裤腿上呀,是嫂子给她改了吗?” 黄小花说道:“嗨,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那是第一条尿素裤,现在老四穿着呢!” 王忆说道:“就是因为同学笑话他们,所以他们不愿意去上学?” 黄小花点点头。 王忆说道:“让他们去上学吧,我会让娃娃们都接受他们,让他们去交到朋友。” 队长叹气:“那肯定是好事,不过够呛,我们四组的娃娃都不爱去大岛。” 这点王忆之前已经从社员们聊天中了解到了,小离岛上的人家都是有点问题的,比如刚才见过那位老人被盛传是逃兵、比如以前王家的富农、比如一户外来人家、比如曾经得过传染病的人家。 队长家是67年的时候他爹娘得了流脑,流脑病毒传染性很厉害,当时岛上得了这毛病的都被送上了小离岛来隔离。 这场传染病对队长家的伤害是无穷的,他本来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但都得了流脑去世了。 他父母那时候身体强壮,可也留下了瘫痪的后遗症。 队长运气好,他当时没有被传染上,王向红把他留在一艘船上让他待在海上而不是两个岛上,然后给他送米送水,直到县里来的大夫说他是安全的就顶着全队压力把他带到家里去养活。 所以后来家里虽然困难可队长不太愿意麻烦王向红和生产队。 王向红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老支书的秉性,队里没法帮衬他那肯定是因为确实不宽裕,否则王向红不会看着他家受苦受累。 另外如今队长家的困难就是流脑导致,他父母还活着但瘫痪了,全靠他们两口子伺候,整个家庭被拖累的不成样子! 王忆向他们承诺,一定会教育好孩子,这样夫妻两人便保证把孩子送去上学。 他们聊着天大迷糊来了,面袋子、米桶、油桶等等都带过来了。 王忆让他放下,把放在牛仔服衣兜里的现金全取出来,这一共有差不多五十块,他一起塞给了黄小花。 然后他把花手绢收起来,说道:“大哥嫂子,钱和东西不是给你们的,是你们用老钱换的,而且我还占了你们便宜……” “王老师你千万别这么说。”黄小花看着手里的钱突然哭了起来,“我们两口子没文化但不傻呀,你是看我家日子不好过,你你就来帮衬我家!” “王老师,怎么还有你这样好的人?” 王忆苦笑道:“这些老钱其实很有价值的,算了,嫂子你以后多多给我找老钱吧,我给你用米面粮油来换!” 队长握着他的手也有些哽咽:“王老师,你真是我家的大救星!我也不知道说啥,咱俩平辈,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吧?” 王忆赶紧摁住他:“你可别乱开玩笑了,我身上钱都给嫂子了,你磕头我没有压岁钱呀!” 黄小花去把孩子全叫出来,俩闺女内向不肯出厨房,让她一脚踹出来:“出去,都给王老师磕头!以后要好好跟着王老师学习!” 王忆哭笑不得,说道:“乱套了!都别折腾,听我的,赶紧吃饭,大迷糊饿了!” 队长急忙说道:“吃饭吃饭,都快吃饭——不过加上大迷糊准备的不够!” 大迷糊说道:“我早在听涛居吃过了。” 队长一听这话放心了。 他家确实困难,两个主菜全是刚得到的食材所成:一个是用昨天队里分的萝卜炖了个大虾,一个是王忆给的排骨炖了汤。 另外还有一些海鲜,蒸螃蟹、扇贝、海虹、海螺……弄了一盆子! 黄小花因为有了粮食和钱而兴奋不已。 她手脚利索的将饭菜收拾上桌,一盆子海货、一盆子萝卜炖大虾,一人一碗排骨汤。 另外她又拿了两个破口的大海碗舀了排骨汤和萝卜炖大虾给大闺女:“去给你小太爷送过去!” 王忆说道:“我去送,我跟小爷打个招呼,上岛这么久了,竟然一直忘记来拜会他老人家。” 他接过两个碗,看到这碗里只有寥寥几块排骨而自己碗里是满满的排骨,就换了一下。 队长陪他上门,老爷子又在外头晒太阳了。 有人上门送菜他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接过去点了点头,然后飘然回家。 这个家是天涯岛上最破败的,甚至没有院子,推开门就是内屋。 冷冷清清、阴阴沉沉的内屋。 本想跟他聊几句的王忆没辙,只能先行回去吃饭了。 还别说,萝卜炖大虾味道真是好。 王忆第一次吃这道菜,他不喜欢吃熟萝卜,总感觉有股怪味。 可碰上大虾的淡腥味后,两种味道进行了神奇的融合,变得鲜而甜! 大迷糊猛啃排骨。 队长慌了:“大迷糊,你不是说吃过了吗?” “对呀,又没吃饱。”大迷糊理所当然的说道。 队长两口子对望一眼,满脸恐惧。 王忆笑着把自己的排骨扒拉给大迷糊,说道:“我不爱吃排骨,你吃吧。” 五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迷糊。 大迷糊又默默的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我挺爱吃排骨的,你们也吃吧。” 75.额度五万的人民币 排骨炖的很香。 毕竟是队里养了一年多的土猪。 不过王忆没吃,他一个劲的吃萝卜炖大虾。 说实话队长家里太苦了,孩子们可能有年头没见着肉了,那吃相让王忆心酸,他没舍得对排骨下嘴。 五个孩子吃排骨把肉啃的干干净净还不停,先不吃剩下的排骨而是抱着骨头使劲的吸。 养了一年多的土猪骨头很硬,队长家里柴火不多又没有高压锅,用铁锅炖排骨只是把肉炖熟了,骨头还硬的很。 就是这样骨头上也留下牙印了! 队长两口子甚至没舍得对排骨下口,他们跟王忆一样吃萝卜炖大虾,还专门挑大虾。 舍不得吃萝卜。 王忆挑了挑大虾说道:“你们吃萝卜,给我留几个虾,这虾一炖味道真不赖。” 黄小花笑道:“老话说的好,萝卜炖大虾,恨不得吃掉牙。这两个是绝配,味道肯定好。” 说着她又把满盆子的海货往王忆跟前推。 王忆喜欢吃海鲜。 就是最近晚上两只脚的大拇指有点疼,好像尿酸有点高了。 队长有点不好意思,他说道:“王老师,你吃排骨吧,今天炖的、炖的挺多,咱够吃,你别不吃。” 王忆笑了笑说道:“咱队里两头猪的排骨都让我买了,你昨天去我那里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见,我那里还有排骨,所以你们吃吧,我回去今晚还要炖呢——大迷糊你留着点肚子,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必须得劝一劝。 大迷糊那边火力全开,吃的队长一个劲瞅他。 那目光让王忆联想到自己每次坐出租车,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瞅打价表。 听到他的话,大迷糊总算克制了一下。 王忆又劝说两口子:“倒是你们吃点排骨吧,那啥,队长你待会再跟我回去一趟,再拿点排骨回来。” 他看看五个还在一个劲对付手中骨头的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孩子营养上差了点。” 外岛的孩子缺油水。 队长急忙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了。王老师,你昨晚给的排骨多,只是、只是平日里我们老是从丈人家里找支援,却没啥能回送给人家的东西,这次的排骨我们留下一半准备给他家送过去。” 听到这话,黄小花脸上露出一丝愁容:“我娘家还有哥哥弟弟,他们照顾我家,可他们也都有家了,我嫂子弟妹她们不乐意。这也正常,这年头谁家要吃饱都不容易,哪有余粮照顾别人家?” “所以这次你给了排骨,我们寻思着这是好东西,怎么说也得给人家送过去尝尝。” “也让他们开开眼,别老瞧不起我家。”队长补充道。 王忆说道:“肉你们吃了吧,老是存放容易坏了,既然嫂子的娘家经常帮衬你们,那人要饮水思源,是该去谢谢人家。” “这样,明天让招弟他们去上学,放学后去我那里拿点东西送过去……” “那不成,我们不能太不要脸了。”队长站起来摆手。 王忆下压手说道:“你们不用嚷嚷了,听我的就行。” “嫂子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那你去你娘家再帮我找点老钱,老钱可以在我那里换粮食!” 黄小花兴高采烈起来:“那成,那我家就跟着王老师沾点光。” 她又看向五个孩子大声说:“别光顾着吃,你们要记住王老师给咱家的恩情,长大了一定要报答王老师!” “我以后养猪给王老师天天送排骨、送大肥肉。”老五好娃急忙说道。 二姑娘来弟也开口:“我以后给王老师当媳妇儿。” 王忆哭笑不得:“别别别,你们以后好好念书就是对王老师最大的报答了!快吃快吃,吃肉别啃骨头了,骨头留下我捎回去喂狗!” 黄小花讪笑道:“王老师,这骨头炖的还轻呢,喂狗多可惜,再回锅炖上还能炖骨头汤呢。” 王忆没话说了。 这顿饭吃的还行,萝卜炖大虾味道真不赖。 他叮嘱五个孩子去上学,然后带上大迷糊走人。 回到听涛居他把这次得到的第一版人民币拿出来仔细查看。 最大额度五万块! 这张五万块颜色是绿色,上面有一台收割机在工作,王忆对这张钱可太有印象了。 这是第一版人民币里比较珍贵的币种之一,像他手中这么好的品相能卖五万以上! 除了五万的币值还有小一些的,王忆赶紧找四大天王。 所谓四大天王分别是10000元面值的“牧马图”、10000元面值的“骆驼队”、5000元面值的“蒙古包”和500元面值的“瞻德城”。 其中牧马图号称四大天王之首,它在拍卖会上曾经拍出260万的身家! 可惜四大天王过于珍稀,王忆没找到。 但这次的纸币可不少,大小总共有二十八张,只要能带到22年合计起来绝对是一笔巨款。 唯一问题是不知道它们能不能都带回去。 收拾好这些人民币,王忆背着手出去溜达。 要准备下午上劳动课了。 现在学校有点焕然一新的味道,所有校舍外面都抹上了一层石灰,看起来亮堂堂,很白净。 民兵队隔着一天就修一次屋顶,现在屋顶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修修补补一下。 这样王忆要等待的就是潘锦华送来玻璃,给门窗镶嵌上玻璃,那这学校就算是焕然一新了。 想起这件事他有些疑惑。 潘锦华不是说昨天下午就能送玻璃取牛仔服吗?为什么今天都还没有来? 王东喜在门口刷喇叭。 王忆问道:“怎么又把喇叭给卸下来了?” 王东喜笑道:“这不是你昨天建议给它弄个雨罩子吗?上午支书让祥高老叔给弄好了,这会给它安上,另外支书想起咱库里还有油漆,拿出来给它刷一层油漆,这样不怕风吹雨淋。” 王忆说道:“库里还有油漆?这个好,你能不能给学校支点?我给外墙刷点字。” 王东喜犹豫的说道:“这得支书批……” “那就让他批!” “行!” 王忆想起午饭时候队长说的话,便问道:“对了,文书,什么叫尿素裤?” 王东喜诧异抬头:“你不知道尿素裤?” 他又恍然:“也对,你们大学生讲面子,怎么可能穿尿素裤?我看报纸上说国家给你们批了人造棉,可以穿人造棉衣裳对不对?” 王忆含糊的说道:“我不太在意穿着,你给我讲讲。” 王东喜说道:“这个有什么好讲的,你不该比我了解的多吗?我就是看报纸上说国家发明了人造棉来代替棉花纺织布,据说这个比棉布经久耐穿,但产量小。” “国家照顾大学生,就向你们每人发了一张‘购买人造棉证明’,凭证购买,你没买吗?” 王忆避而不谈,说道:“我不是问你人造棉,人造棉我当然清楚,我是问你尿素裤。” “哦,难怪,”王东喜恍然,“尿素裤你不了解很正常,这是农村的东西,现在不时髦了,以前、七几年的时候,嗯,七几年的时候这东西可厉害了。” “是72年开始有这个的,这事我去县里开会时候听人说过,小鬼子首相田中角荣跟咱签了合同,咱开始用煤炭换他们的尿素。”刘红梅见两人在聊天便也走了过来。 王东喜听到这话生气起来:“小鬼子坏透了,我听说他们岛上没有煤炭,从全世界各地买煤炭,然后都埋在他们家门口的海湾里,等着世界上的煤炭挖光了……” “继续说尿素裤吧,咱不提小鬼子。”王忆知道小鬼子往东京湾埋煤炭的事是流言,不过他不知道这流言在82年已经出现了。 “噢,继续说尿素裤,”王东喜说道,“当时咱农村布少,娃娃长到七八岁夏天光屁股的还很常见呢,后来咱国家跟曰本建交了,从曰本进口了尿素,他们有钱,尿素袋子都是化纤布的,而且那布很结实,做裤子可好了。” “不过得染上颜色。”刘红梅又插了一句,“要不然土白色可难看了,上面还有字,染上个蓝色黑色就好看了。” 王东喜笑道:“那可不有字吗?当时有顺口溜就说这事,干部见干部,比比尿素裤,前头曰本产,后头是尿素。” “还有大干部小干部,一人一条尿素裤,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社员的。” 王忆说道:“什么叫‘没有社员的’?穿尿素裤的不是社员?” “不是社员是干部,社员哪穿得上?”王东喜摇头,“没有关系穿不上,咱农村是公社管理,化肥农药的采购、使用都是公社和各生产队负责,当时尿素分下去,尿素袋就让干部们私下里分了。” “后来有人把这事告县里头革委会了,革委会就出规定,这个不准自己分,得往外卖——不便宜,那年头就得一块钱一条袋子!” 王忆疑问道:“既然这样,那队长家里怎么会有尿素裤?” 王东喜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咱支书跟徐社长关系好,徐社长知道咱队里困难,偷偷给批了一批尿素袋给队里。” “可支书和寿星爷特别痛恨小鬼子,咱王家以前可没少让小鬼子祸害,这样他们怎么会穿这东西?队长家实在穷,他就把尿素袋要走了。” 刘红梅说道:“一共十条尿素袋都给他了,他也因此得了个外号叫‘五个媳妇’。” 王忆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红梅说道:“金鱼岛上有户人家穷,孩子说不上媳妇儿,结果有一年县里领导老婆难产需要血,恰好这人家的老子是O型血,就去给领导老婆献血,换到了两条尿素袋。” “你不知道,一条尿素袋做不成裤子,得两条才能做成,所以他家就给儿子做了个尿素裤。” “结果他儿子穿尿素裤去相亲,相亲那闺女也傻,看他穿着尿素裤以为他家是干部家庭,就让他糊弄着睡了……” 王忆明白了:“两条尿素袋骗了个媳妇。” “对!”刘红梅拍手,“十条尿素袋可不是五个媳妇儿吗?” 王忆叹了口气。 王东喜又说:“不过那都是老辈儿的事了,早没有人穿尿素裤了,现在家家户户好歹有衣裳裤子穿。噢,也不对,72年、82年,这满打满算也才十年,嗨,咱国家现在发展真快啊。” 王忆暗道国家发展确实快,但现在可看不出来,得把时间线拉长以十年为单位——如果他把二十年后国家的工业化告诉当年的人,他们肯定会认为自己说瞎话、编故事。 76.网捕野鸭子(后天上架哈) 在他们闲聊中,王向红溜达着也来上班了。 王东喜把学校支取油漆的事说了出来。 王向红问王忆:“王老师,学校用油漆干什么?” 王忆说道:“第一是描点班级牌,现在一间间屋子上连个年级标志都没有;第二是我准备在外墙上写点字,这么白的墙壁不写点标语可惜了。” 王向红说道:“这是好主意,以前部队在的时候都是有标语的,风吹雨打的给弄没了。不过往墙上描字需要技术,你能描好吗?” 王忆说道:“给我点报纸,用报纸剪裁出字样,这样刷报纸就行了,印出来的油漆就是字了。” 王向红点点头:“报纸咱队里有的是,那我批了,把库里的油漆都给学校提过来吧。” 他双手反掐着腰看向校舍。 雪白的墙壁和平整的屋顶让他心情愉悦:“咱的学校越来越像模像样了,真好!” 王忆说道:“对了,支书,给学校修个厨房吧,有时候我可以给学生们加加营养。” 王向红说道:“那行,让民兵队修完屋顶去把你宿舍旁边的房子修成厨房,加上烟囱。嗯,闲置的两口大锅也搬过来吧,学生多了,一口锅怕是不够用。” 他把大胆叫过来说了一下设想,大胆说道:“那行,明天我就领着人修厨房!” 王东喜把两桶油漆和一摞报纸送了过来。 油漆一红一绿,报纸有《人民日报》有《江南日报》有《南方晚报》等等,品类挺多的。 王忆将油漆收好,随便翻阅了一下报纸。 《旗帜鲜明的支持巴铁人民斗争》 《鹿城‘八大王’——是经济先行者还是投机倒把犯》 《征订中央电大1982级新生教材,补充征订1982秋大专教材》 《牢记祖国人民嘱托,胸怀振兴中华大志——我留学人员勤奋学习为国争光》 他正在翻看报纸,王东喜又跑了过来:“王老师,学习呢?” 王忆铺开报纸随口说道:“不是,正在看你送的报纸,看到有一篇介绍出国留学人员情况的,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我同学的报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 收获了王东喜敬仰的目光。 出国留学啊…… 王忆问道:“文书你现在过来有什么事?” 王东喜说道:“哦,是这样的,支书让我通知你一声,过两天开个会讨论一下把灯泡分配给哪些地方,你琢磨一下这个事。” “还有支书说大迷糊现在在你那里睡,他打呼噜吵人,问你要不要趁着这次修厨房给你听涛居修一修,里面加一面墙,给你弄个正儿八经点的卧室……” 王忆说道:“这好呀,可以可以。” 王东喜笑道:“看来王老师是饱受大迷糊的呼噜之苦了。” 王忆有耳塞,对呼噜声不太在乎,他需要的是一个隐私空间,而且要是听涛居内修新卧室那就得安装一扇门。 有了这扇门他要穿越就更方便了。 王东喜把情况给大胆说了一声,大胆说道:“咱岛上砖头不够,修个厨房可以用石头,反正垒起来就行,给房子里修墙可不行,肯定得用砖头。” 王东义说道:“对,用石头不行,我奶他们屋的墙就是石头,结果有一次起夜她走的急撞上了,当场脑袋开了个窟窿!” 王东喜为难的说道:“你们说的对,我去问问支书这个事怎么办吧。” 然后他很快回来:“支书说这个事他早有准备,昨天去城里卖肉的时候跟徐经理说了,会给咱岛上调拨一批砖头,就用这批新砖头修厨房、给王老师修卧室。” “那行。”大胆点头。 学生们纷纷到来,王忆带他们继续去海滩上劳动课。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艳阳天。 寒潮已经过去了,海上阳光灿烂,照耀的波澜泛着金光。 海洋开始有了春的味道。 王忆站在礁石上放眼向前看,海风烈烈,带着水汽从南方席卷而来,扑面湿润,有些淡腥。 北飞的海鸟越来越多,一群不知道是白鹭还是什么的白色大鸟挥舞翅膀围绕着礁石翻飞,它们时而落地,然后便有鱼虾活蹦乱跳的从水中被啄出来。 这些鸟很美,全身雪白唯有嘴巴和腿是黑色,特别是那腿,又黑又长就跟穿了黑丝的舞娘一样。 王状元带着一张破网来,他站在海边使劲一甩,渔网撒开落下又收回。 瞎猫碰着个死耗子,里面竟然网上了一条梭鱼! 王状元摇摇头,用草绳绑起来说要带回家喂鸡。 王忆说道:“这么奢侈?这鱼挺肥呀,怎么喂鸡?” 王状元说道:“梭鱼就冬天刚过去那会好吃,它们在海底吃烂泥,肉里有臭泥巴味,一个冬天不吃的话还行,肉里的臭味就没了。可现在它们又开始吃烂泥了,吃一个月了,已经不好吃了。” 王忆点点头:“对,初春开冰梭,鲜的没话说。” 他把这事给忘记了。 队长家五个孩子都来了。 穿戴整齐、洗刷干净。 他们五个都没念过书,只能全编入一年级。 王忆警告学生们不准彼此起外号,也不准欺负新同学,否则一旦让他知道一定会给予狠狠的教训。 本来一群勾肩搭背准备笑话招弟姐妹的学生顿时闻风丧胆。 王忆对王丑猫点点头,王丑猫挺起胸膛说道:“王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盯着这件事的!” “很好,王丑猫同学以后就是咱们学校的纪律委员,专门帮助老师狠抓纪律。”王忆满意的说道。 不少学生冲王丑猫撇嘴,这是笑话他成为老师的跟班。 王丑猫不在乎。 一直以来他都是队里小伙伴们欺凌的对象,他从未想过得到他们的友谊或者尊重,只要不被他们欺凌就行了。 王忆拍拍手说道:“同学们听好,今天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后一节捡海苔的劳动课,大家伙要珍惜最后的机会,都要老老实实的好好表现。” 学生们唉声叹气。 失去了海苔换糖的机会了! 然后他们纷纷下手干活。 王忆背着手走下礁石。 他不干活,他溜达。 王状元时不时的撒他那张破网,围绕着岛屿转了半圈他忽然一声欢呼,学生们跟着大叫。 王忆过去看,破网收回里面有只海鸟。 学生们高兴的喊:“野鸭子!野鸭子!” 王状元得意洋洋的拎起渔网,海鸟在里面拼命挣扎但挣脱不开。 王忆说道:“怎么回事?” 王状元举起网说道:“王老师,我抓到了一只野鸭子,今晚你去我家吃炖鸭子吧,炖鸭子可香了呢。” 透过乱糟糟的渔网王忆打量这只野鸭子。 它长得不好看,头和脖子是带着绿色金属光泽的黑褐色,后背也是黑褐色,尾巴是灰褐色,嘴巴是红色,脖子下缘一直延续到腹部的下方羽毛则是白色。 本来野鸭子是很警惕的,别说王状元撒破网,就是渔民撒好网也捕捉不到它们。 但这只野鸭子很倒霉,它的双脚被一只挺大的章鱼给缠住了,这让它无法踩水助跑起飞最终落网。 王状元得意洋洋的向其他人说:“我老远就看见它在瞎扑腾,一看就知道它有事,所以我赶紧撒网……” “状元你太厉害了,你今晚能不能分我一条鸭子腿?”王新米讨好的笑道。 王状元斜睨他:“我分你一个鸭鸡儿你要不要?一个鸭子两条腿,我弟弟妹妹一人一条,我都捞不着吃哪里还能轮到你?” 有小孩问:“这是什么鸭子?跟我家的鸭子不一样。” 王新钊说道:“这是野鸭子,肯定不一样,我叔给我说过,这叫秋沙鸭。” 这话一出口。 王忆呆住了。 秋沙鸭? 中华秋沙鸭?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王忆赶紧反问他:“你叔跟你说这是中华秋沙鸭?!” 王新钊的父亲是王东美,他叔叔就是王东喜。 王新钊说道:“我忘记了,不过就是五个字,什么秋沙鸭!” 王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学生们则压根没听过这鸭子的名字,不过他们从两人对话中听出不一般。 王状元问道:“中华秋沙鸭很厉害吗?” 王忆说道:“很厉害,国家一级的保护动物。” 王状元嘿嘿笑道:“那我要是吃了它,那是不是就可以跟人家炫耀?” 王忆说道:“是可以跟狱友炫耀。” 他给学生们介绍:“野鸟不能乱吃,就说这只鸟吧,一旦它是中华秋沙鸭,那谁抓了它谁就要牢底坐穿,所以它还有个外号叫牢底坐穿鸟!” 王状元终归是小孩,顿时害怕了。 王忆也害怕,这鸭子又被章鱼缠住又被破渔网困住,惊恐之下它拼命挣扎,看样子两个翅膀已经挣断了。 他赶紧带着鸭子回大队委找王向红和王东喜,问两人这是不是中华秋沙鸭。 王东喜看着他手里的鸭子再听他的话便笑了:“中华秋沙鸭?怎么可能,那个多稀罕?这不是,这个叫普通秋沙鸭。” 王向红仔细看了看说道:“对,以前有研究鸟的专家来过,教我们辨认秋沙鸭的品种来着,他说咱这里是南下和北归的野鸟歇息地,中华秋沙鸭有可能会出现,但这个不是,这就是普通秋沙鸭。” 王忆恍然:“噢,普通的秋沙鸭?” 王东喜解释道:“不是,它的名字就叫普通秋沙鸭,专家说这鸟很多的,抓了可以吃。” 他想问问王忆要不要把这鸭子给炖了,可看看王向红又把话咽回去了。 王向红在盯着王忆。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立马挥拳说道:“坚决反对大吃大喝!我与大吃大喝不共戴天!” 王向红满意的点点头。 这野鸭翅膀已经废了,王忆把它暂时留在听涛居门口,然后他给了王状元一块钱和两个肉罐头,把野鸭给换到手。 放学的时候他又把招弟姐弟叫了过去,给他们拿出一个礼盒,里面塞着两只酱肘子、两只扒鸡、两包酱牛肉等等。 包括礼盒在内这些东西都是商家自己做的,没有年代和保质期这些信息,肉食用真空包装,很适合带来82年。 ------题外话------ 后天上架,大年初一开始爆更! 77.供销公司的赞助来了 招弟抱着礼盒低头离开。 三个妹妹一个弟弟跟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路上难免遇到熟人。 有他们的同学一起去打猪草,其中的王新米问:“招弟,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真好看。” 招弟不说话,只是跑了起来。 见此王新米勃然大怒:“好,你竟然敢不回我的话!走,咱去抢!” 王状元将篮子反手拎在肩膀上:“我才不去,欺负娘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新米不高兴,跟他嚷嚷起来。 有人说:“咱别吵了,再不追他们就上小离岛了!” 傍晚开始退潮,小离岛和天涯岛之间的海底就露出来了。 这段海底很结实,它其实是沙地,千百年来日日夜夜涨潮退潮冲刷出来的沉积沙地。 姐弟五个跑上沙地往家里跑。 王新米拔腿狂追。 他个子高大又是男孩子,跑的快,追的越来越近。 沙地尽头的小离岛上站出来一个老人。 老人抄着手站在小岛边缘冷漠的看着王新米和小伙伴,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阴阴沉沉。 几个小孩打了个寒颤赶紧停下。 王新米不服气,叫道:“招弟你等着,你这个地主家坏种,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老五好娃带着哭腔说:“大姐,明天怎么办?我不去大岛了。” 招弟回头冲王新米说道:“不怕,王老师会给咱们做主!” 她声音说的很大,王新米和身边的人都听清了,然后纷纷露出畏惧之色。 王新米也害怕。 但他想了想忽然笑了:“咱明天不收拾她,你们看我的,等下次全体上大课我不用动手也能欺负她!到时候带全校同学笑话她!” 姐弟五个回家。 过了一会黄小花和队长说着话也回来了。 招弟赶紧跑着迎上去把箱子举起来。 队长疑惑的问道:“老大,这是啥?” 黄小花反应过来:“是王老师给你的?王老师中午说要给我送娘家的东西?” 招弟点点头:“嗯。” 得到答案,黄小花却陡然生气,她伸手去拧女儿的胳膊:“王老师给你你就要?王老师给咱家多少东西了你还能要他给的?” 招弟顿时泪眼汪汪,她举着箱子低下头委屈的不行。 老二来弟性子泼辣,跑过来喊道:“娘你别打大姐,你和爹说要听王老师的话,王老师让大姐带回来,那大姐听不听王老师的话?” 队长摘下烟袋锅说道:“行了行了,娃他娘你发什么火?王老师给咱东西,那咱也给王老师东西,老话说的好,礼尚往来嘛!” “王老师有同学稀罕老钱,那你再去娘家给他找找,你娘家以前那么大的摊子,你爷爷可是资本家,他们家里能没有老钱了?肯定有,再去找找!” 黄小花嗫嚅道:“老钱能值几个钱?” “人王老师给粮食给排骨,中午看咱家困难又给米面粮油的,还给了咱五十块钱,咱就跟人家一堆不值钱的老钱?” 队长蹲在地上叹气:“那能咋办?以后看看他缺啥咱有啥,只要咱有的他又乐意要,咱就给人家!” 人穷志短,不敢说大话。 黄小花想了想说道:“我爷爷当年有块老怀表,外国的,说是金子的壳呢,前些年形势不好家里说是扔了,我估摸着不能,要不我回娘家送东西的时候找找?” “你找找,带金子的怀表那可值钱了,我看王老师没有表,咱送他一块表!”队长高兴的站了起来。 傍晚,外出觅食的公鸡带着母鸡回来了。 黄小花去拉出来一把猪草剁巴了扔地上,说道:“还有家里的鸡,王老师好大吃大喝,咱哪天杀个鸡给他送过去。” 五只鸡扑上去围着杂草啄起草籽。 最肥的那一只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队长说了声好接过闺女手里的盒子,他看着盒子上的红底大花说道: “这就是王老师让你送去娘家的东西?这是什么?上面的图真好看,你看还有个老虎,还有字,写的是啥?” 一家七个人。 合计起来不认识一个字。 黄小花上手摸箱子:“这箱子真好,什么材料的?纸壳子?不是,摸起来真滑溜呀。” 队长打开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真空包装肉食品出现在他眼前。 黄小花跟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这都是什么?烧鸡?大肥猪肘子!还有香肠……这都是什么好东西?” 队长小心翼翼的一样样掏出来,五个孩子围成一圈看的眼睛发直。 好娃指着一个包问道:“爹,那是什么?” 队长拿起来说道:“这是一整个的猪肝!” 黄小花拿起一只扒鸡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她吞着口水说道:“王老师都是从哪里拿来这些好东西?” “肯定是首都的。”队长笃定,“首都可是共和国的心脏,那里都是干部,送礼讲究着呢!” 黄小花不舍得:“那咱真把这些送我娘家?忒多好东西,真要给?要不不给了,送排骨就很好看了,王老师还给了米面,我再挖点白面送过去……” “给!”队长咬牙说道。 黄小花吃惊的看向他。 队长说道:“你娘家嫂子弟妹一直看不上咱,你每次回去都跟讨饭的一样,她们哪次不是夹枪带棍子的说你?咱不能一直让人瞧不起,这次你带这个东西去给她们,让她们知道咱也有好东西!” 黄小花还是不舍得:“爹娘还有娃娃都吃不上这东西。” 队长笑道:“你猪脑筋,这里面不是一样两份吗?咱留下一份,再、再塞上几个王老师给的罐头,嗯,队里分了萝卜,再塞上两个萝卜,嘿嘿,这有不就好看了?” 黄小花也高兴的笑了起来:“他爹,还得是你有脑筋!” 队长说道:“我有个屁,人王老师才有脑筋!对了,王老师不光有脑筋还有功夫,下午我听大胆队长说,他们这次去集体市场让流氓围上了,十几个人,王老师啪啪啪啪全放倒了!” “真的?” “真的!大胆队长说王老师会内家拳,叫闪电霹雳拳,那可太厉害了……” “王老师,你把你的闪电霹雳拳再打一遍给我们看看。”此时一群小伙子堵在了听涛居门口。 王忆一头雾水:“闪电什么拳?” “闪电霹雳拳!” “什么霹雳拳?” “闪电霹雳拳!” “闪电霹雳什么?” 王东峰说道:“王老师你这是干啥?怎么故意逗我们呢?” 王忆说道:“谁逗你们了?谁跟你们说我会闪电霹雳拳?” “大胆队长啊。” “还有王东美、王东喜。” “对,他们都说你会打拳,拳头能放电,电的人尿裤子!” “一个人打倒了几十个流氓!” 王忆正在做晚饭。 晚饭就是大虾炖萝卜—— 他最近带学生上劳动课抓了许多海货,里面螃蟹大虾尤其多,所以他今晚半个萝卜配上四五十个大虾,这不能叫萝卜炖大虾,这是大虾炖萝卜。 这菜很简单。 将萝卜切成细丝,热油滚一下葱姜丝,下大虾翻炒出虾油,再进萝卜丝跟着炒,别的佐料不用加,放一点味极鲜去调调味道炖上即可。 大迷糊在和玉米面准备铁锅摊饼子。 王忆无暇应付这帮人,直接草率的挥挥手说道:“别听大胆瞎说,我会个屁的拳,都回家、回家,该吃饭了!” 众人不肯,一个劲的嚷嚷着让王忆赶紧打一套拳。 王向红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都凑在这里干什么?” 青年们拔腿就跑。 王向红赶紧往屋里看。 我怀疑有人又在大吃大喝! 结果他就看到了一盆子的大虾。 见此他满意的点点头:“王老师做萝卜炖虾呢?挺好,新碾的玉米面糊饼子搭配着是绝配。” “不大吃大喝一样能吃的有滋有味嘛!” 他背着手高高兴兴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 然后王忆看他身影消失,立马从床下摸出来一包纯肉烤肠:“别浪费了这火,来,用树枝串上烤肠上火烤!” 周二结束是周三、周四。 周四下午供销公司的柴油船轰隆轰隆的开来了,船舱用防风篷布罩的很紧,从船舱吃水位能看出来这一船货物不轻。 船靠上码头,潘锦华对正在修网的妇女摆手:“女同志,请去通知你们领导,供销公司来送货了!” 很快王向红领着王东喜、王忆还有民兵队赶来了。 此时篷布拉开,摞在一起的青砖红砖露出真实面目。 此外还有厚厚的草绳,草绳之间是一块块玻璃…… 王向红沉稳的跟潘锦华握手:“潘同志,辛苦了、辛苦了,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 潘锦华爽快的说道:“嗨,都是为了国家建设,您来清点一下。” “一共1250块砖头,600红砖、650青砖,玻璃是40个方,其中有12个方是王老师买的,还有28个方是我们供销公司联系了一家砖窑厂赞助天涯小学的!” 王忆也热情跟她握手:“锦华同志,谢谢你、谢谢供销公司的所有同志,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代表我们全队的学生向你们道谢!” 潘锦华冲他甜甜一笑:“谢就不用了,你答应我的事……” “就等你来了,都准备好了!”王忆给出确定回答。 78.放开交易的供销公司(给大家拜年了) 潘锦华也准备好了。 她带了片镜子过来。 王忆从床底把牛仔服掏出来。 还好,没有落上灰尘。 不得不说拼爹爹的货虽然质量不行,但该有的东西它还是齐全的。 就拿这套女士牛仔服而言,它不是用个袋子包了件衣服那么简单,而是一个粉红色的衣服包装盒。 盒子四周有金边,几十块钱的东西愣是做出了几百块的质感。 潘锦华将镜子放在桌子上靠好,她看到王忆拿出包装盒立马接了过去。 拿着盒子她说道:“哎呀,这衣服怎么回事?怎么还用粉色盒子包裹呀?领袖都说了,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他第一次对外界正式带货翻车了? 于是他赶紧附和着说道:“对,这资本主义国家的女人就爱这一套,喜欢往女人身上贴标签,好像女人就该喜欢粉红色的东西一样。” “殊不知这是没文化的代表,在他们资本主义国家的中世纪红色因为跟血的颜色一样而被视为勇武色,是硬汉们的装饰色,粉红色是淡化的红色,用于一些非正式场合来代表男性” 他为了配合潘锦华是绞尽脑汁的想理由,结果正眼一看,人姑娘正抱着盒子爱不释手呢! 潘锦华又摸又看,翻来覆去的摸、覆去翻来的看,脸上的喜爱之色就是白内障也能看到。 王忆一拍手。 得,这是标准的口是心非、完全的口上说不要屁股一个劲的抖 潘锦华打开盒子,牛仔服露出在外。 她美滋滋的看向王忆。 王忆说道:“就是这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上次答应你的发卡头花这些东西得等等,我同学要从首都邮寄过来是需要时间的。” 潘锦华说道:“这个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我要换衣服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耍流氓呀?” “你可别耍流氓,现在县里抓流氓呢,”她是个乐天派姑娘,高兴之下跟王忆开起了玩笑,“我听我县文工团的朋友说,前些日子有个流氓进了县剧院的女厕所” 王忆吃惊的瞪大眼睛。 不是吧,你说的这个流氓不是我吧? 可是他现在的表情容易让人起误会。 潘锦华疑惑的看着他说道:“我说了我要换衣服你不但不离开还瞪大眼睛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真是个流氓吧?” 王忆急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退出去蹲在墙角琢磨。 上次在县剧院自己进的明明是男厕所,他英文六级水平、双眼近视才200度,man这三个字母他不可能看错。 用了一点子智慧他找到了原因。 县里这些人估计不懂英文,压根不知道厕所上面的man和woman代表什么! 自己竟然因为拥有的知识过于丰富而背上了流氓的锅? 王忆苦笑着摇头。 这时候门打开了,潘锦华出来问道:“喂,怎么样?” 王忆抬头看。 不得不说这姑娘跟牛仔服真的很配,她不是很美丽,可是拥有这年代女性独特的自强气质。 健康、活跃、自信、独立、坚强,这正是牛仔文化中的一部分。 所以她穿上牛仔服后看起来格外英气勃勃。 王忆起身鼓掌:“英姿飒爽雄鸡装,飞上枝头盖凤凰!” 潘锦华美滋滋的抱起双臂:“你果然是个大学生,出口成章呀!这句诗我喜欢,是哪位大诗人写的?” “袁华。”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潘锦华努力的想了想,“他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伟人特别喜欢,叫做——”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对不对?” 王忆知道这首诗,但具体是谁写的他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袁华。 潘锦华没有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缠。 她让王忆拿着镜子给她各种照,最后兴高采烈的说道:“谢了,大学生同志,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王忆摆手:“别客气,你帮我也够多的。” 这是实话。 潘锦华给学校送来了砖头和玻璃,这都是他目前急需的。 而且如果不是为了号召供销公司给天涯小学捐玻璃,那她早就来拿这件衣服了。 潘锦华乘船到来不只是要带衣服回去,她很有职业素养,顺便在天涯岛进行一次采购。 这事在岛上闹出很大动静。 因为潘锦华允许各家各户将自己晒的鱼鲞和海米卖给供销公司,供销公司有标准进行定级给价。 不过只给钱不给票。 队里的社员们沸腾了,他们竟然可以自己跟供销公司做买卖了? 王向红被惊动了,他披着中山装赶来问道:“潘同志,你这次收货不是跟队里收,是跟我们社员家里收?” 潘锦华说道:“都收,队里有好东西拿出来我们采购,社员们家里有好东西也可以采购。” “那我们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老木匠王祥高问道。 潘锦华笑道:“国家已经给定性了,这叫自由贸易,不是投机倒把!” 围观的人顿时喧哗。 本来要说什么的王向红便将话吞了回去。 他摇摇头说道:“胡闹,这不是让社员们吃亏吗?” 王忆听到这话以为他是老顽固、老古板。 可是很快他意识到王向红的话是有道理的。 供销公司来天涯岛的不止是潘锦华,还有两个男采购员,有些人家把晒了的海米拿来给他们看。 他们看后给定级,然后社员们不接受:“这么好的米子你给定三级?这至少二级,放到气候不行的年份还能定一级呢。” 又有人来卖鸡,采购员拎起来仔细看后说道:“这是五年以上的老母鸡了,也是三级。” 卖鸡的凤丫不乐意:“是五年以上的老母鸡,但凭啥定三级?我家老母鸡多肥,去年这有的都给定二级!” 采购员解释道:“对不起,大妹子,我们定级都是有标准的,这是省里给的规定,我们改不了。” 王向红叼着烟袋连连摇头。 王忆蹲过去问道:“支书,怎么了?” 王向红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县供销总社改成供销公司我就觉得不对头,公司是啥我不懂吗?那是资本家的东西。” “资本家是什么?领袖说的好,资本家是逐利的而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供销社是给人民服务的,供销公司是要赚钱的,他们赚谁的钱?是不是赚人民、赚咱们社员的钱?” 王忆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给社员卖的货压级、压价?” 王向红点点头:“以前队里跟他们打交道好说话,我好歹是干部,再说队里的货一起卖也好谈价,家家户户散开卖,你让他们怎么谈价钱?” 王忆说道:“而且有些人是短视的,看到现钱会着急的把自家东西卖出去,哪怕便宜一些,这样就吃亏了。” 王向红立马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大学生脑袋瓜子和社员就是不一样,人呐,必须得读书、必须得有见识!” 按规矩队里要留采购员住宿并安排一顿晚餐,但潘锦华婉拒了,他们还要去水花岛进行采购,这都是有工作指标的。 王向红想按照传统规矩办事,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他们。 而采购员们有工作指标束缚,无论如何都得离开。 就这样,本来欢欢喜喜的一件事弄的双方都生气了! 王向红觉得采购员们这是瞧不上天涯岛,采购员们觉得王向红是强人所难,还是王忆上去和稀泥: “领袖说,国家干部为人民服务,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更不能去蹭吃蹭喝,咱们的采购员同志们这是奉行领袖的教诲。” “支书是拥有咱老百姓的热情,供销公司给我们应急、支持我们发展、解决我们生活难题,他想报答你们。” “不过任何事情都要给工作让路,采购员同志们要继续工作,这恪尽职守的工作作风值得我们所有社员学习,来,咱们呱唧呱唧。” 大家伙鼓掌,王忆对潘锦华三人摆摆手:“那你们先忙工作,要是能早点忙完记得来我们岛上吃饭,我们好酒好菜招待!” 潘锦华感激的冲他点点头,领着同事迅速离开了。 王向红很不高兴。 王忆说道:“他们不来咱这里蹭吃蹭喝还不好?” 王向红说道:“古人说,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自古以来主家招待客人都是规矩。” “而且咱们不管生活还是工作上毕竟有求于供销社,要是能跟他们拉近关系对咱集体来说终归是好事。” 听到这话王忆调侃道:“我以为支书你是个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人,没想到你也有小算盘。”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这有的人,我有党性、有原则!可是他们有吗?他们要是公事公办那我热烈欢迎,我怕的就是他们不能公事公办,所以才想着跟他们拉近关系!” “算了,”他挥挥手,“队里该准备宴席还是准备,那个大胆你领着人开始推车,赶紧给王老师修出个卧室、收拾一下厨房。” 79.遍地有宝藏(祝阖家团圆,和和美美) 王向红准备了一锅海鲜。 但潘锦华等人不出意外的没有回来做客。 于是就便宜王忆了。 王向红让他将这桌菜拿去宴请民兵队,学校外墙用石灰抹起来了,屋顶修好了,再给门窗镶嵌上玻璃、修起了厨房,那整个学校焕然一新可以正式完工了。 完工怎么着也得有个完工酒。 这个不算大吃大喝。 听说王忆和队里要招待吃完工酒,民兵队这帮人那叫一个干劲十足。 下午人家送来砖头,他们七手八脚的当天给听涛居修出了卧室——还从队里仓库找来一扇旧门安装上。 王忆觉得修一道墙壁很简单,就是往上摞起砖头不得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 这还把寿星爷找来了,让寿星爷指挥着干活。 寿星爷年轻时候跟人学过建房,当年这片营房就是他带人修起来的。 抱着一只猫坐在门口,寿星爷感叹:“那年岁我还年轻,能干的动,结果这没二十年,已经老的只能说说话,再也没法操持着瓦刀和砖头去上工了。” 那年岁我还年轻 王忆被这话给整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估计寿星爷修营房的时候已经九十岁了,结果九十岁的老人家竟然还能砌墙 这是何等恐怖的生命力! 何等牛逼的长寿基因! 可惜寿星爷没有后人,基因传承断代了。 在屋子里起墙壁有一道程序,先排砖撂底,这是测量放出轴线和门窗洞口位置的尺寸线,核对门窗洞口的位置、窗间墙、垛的尺寸是否符合排砖的模数。 然后要盘角,把下层的砖头垒的稳如磐石。 接下来要挂线,最终才往上砌砖。 寿星爷还没有昏了头,他指挥的非常娴熟,民兵队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说来复杂其实也是简单。 民兵队将砖头混着海泥跟堆积木似的,就这么修起了一道墙壁,只留下一道门框。 本来还要留窗户的,王忆拒绝了。 这扇门他也不要窗户,理由是他喜欢属于自己的空间。 实际上当然是为了方便穿越去22年。 他想好了,自己睡内卧、大迷糊睡外间。 这样只要自己下一道不准任何人打扰自己休息的命令,那死脑筋的大迷糊肯定能守得住门。 而门是没有窗户的,这样他甚至可以每个晚上都去22年浪一圈。 库房里有老式的门板,把门架镶嵌进砖头墙壁里再把门挂上即可,王忆郑重的上了一把锁。 自己终于有了隐私空间! 晚上他招待吃饭,又是一桶白酒、又是一桌子鱼虾蟹贝,他这里排骨多,就炖了一锅排骨用来红烧。 干重活的劳力们在饮食上没有别的追求,就是重油重盐、大块肉大碗酒。 王忆在炖排骨的时候也炖上了几斤肉,肉出锅切大片搭配蒜泥,蒜泥白肉,东北菜里的硬菜。 寿星爷自然被请到上位,老爷子吃起来真不含糊,白肉专门挑肥的! 不过他不喝酒,他说酒是粮食酿造的,喝酒太浪费粮食。 王忆觉得寿星爷的长寿可能跟戒酒有关。 这样他自然也不喝酒。 民兵队可不在乎,一个个端着碗吆喝。 一块大肉片子下嘴,满口油腻。 一口高度酒下肚,血气上头。 他们吃喝的那叫一个美。 老黄也很美,民兵们可吃不了骨头,除了王东阳把自己啃的骨头留下要回去喂家里的狗,其他的都归老黄了。 一行人没有喝很晚。 队里人家睡得早,因为第二天要上工,谁家睡得晚准得挨王向红的批评。 所以这些人不敢下去的太晚,否则引得王向红上来发现他们在吃肉喝酒肯定又是一顿批评。 正好,王忆说自己喝酒喝困了要回去睡觉,让大迷糊给自己看好门,谁来都不准打扰自己睡觉。 大迷糊问道:“今晚睡这里吗?有泥腥气。” 刚修的墙壁海泥还没有干涸,带着湿气和一股海洋特有的腥味儿。 王忆以为他要问自己没喝酒怎么喝困了,没想到大迷糊没注意这点。 于是他随口说道:“没事,你给我看好门就行了。” 他带上报纸用碧绿钥匙开门而入。 进入时空屋,再出去就是自己的长租房。 他今晚是有正事的。 明天开始给学校门窗上玻璃,一旦上完玻璃那学校就算修缮完成了。 王忆想要趁这两天时间把墙壁上的字给喷上。 可他不知道怎么裁剪报纸出字印,这得找专业人士,比如图文印刷店铺。 工业园区里自然不缺印刷店,毕竟很多厂子都有文字印刷需求,比如招工简章、工厂制度。 厂子的活一般是大活,印刷店下班晚,王忆之前溜达的时候遇到过一家叫‘新化人’的店铺,他们家能忙活到十点多。 果然,此刻店里灯光闪亮。 他夹着报纸推门进去,一个戴着套袖的中年人招呼他:“帅哥需要印刷什么?” 王忆把报纸推过去,说道:“我要在墙上刷油漆字,所以你给我把这些报纸裁剪一下,我的活比较着急麻烦老板先给安排上,我付加急费。” 中年人把手头上的活交给手下人,他擦擦手过来说道:“行,我们这里加急费根据活量来要价的,你这活得二十块钱。” 王忆答应。 中年人拿到报纸看了一眼问道:“就用你带来的报、咳咳,报纸?” 他的话突然卡顿了一下。 涉及到两个时空的事王忆很敏感,立马问道:“怎么了?” 中年人翻看起报纸,随意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报纸太单薄了,不适合油漆印染,要不然我给你换成纸壳吧,不加钱,用报纸替换就行了。” 王忆说道:“那不必了,你就用报纸给我印染。” 中年人急忙劝阻他:“用报纸不合适,你看这报纸多薄,油漆上去难免渗透。用纸壳多好,我又不要你加钱,我是为了你好” 听着这苦口婆心的劝说,王忆觉得不对劲。 他盯着中年人说道:“你说墨水能穿透报纸也就罢了,油漆怎么渗透?说吧,你怎么回事?” 中年人失笑道:“我能怎么回事哎哎哎,别走。” 王忆抽了报纸就要走。 中年人赶紧摁住报纸:“算了,帅哥你不光长得帅而且脑瓜子厉害,我其实想要你这些报纸。” “你要报纸干什么?”王忆问。 中年人说道:“我喜欢研究七八十年代的东西,看到这些1982年的报纸我哎哎哎,别走,我说实话!” 再次抽报纸要走的王忆停下身看向他。 他无奈的问道:“你听说过生日报吗?” 王忆掏出手机打开搜狗浏览器。 老板说道:“不用搜了,很简单的东西,就是现在有些人会在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把朋友出生当天的报纸当礼品,它有文化意义嘛,所以现在在一些圈子里还挺火的。” 王忆笑了:“你是不是还在糊弄我?这也行?” 老板说道:“我发誓我决没有糊弄你,现在人就是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儿嘛。” “你想如果你有朋友过生日,那你给他一套生日报,让他了解出生那天国际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当时的政治、经济形势、社会状况甚至那天的天气情况,这是不是很独特?” 王忆想想还真是。 他翻阅了一下手中报纸。 全是队里订阅的报纸,从国家级的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到江南地区到省里乃至一路到翁洲市里的翁洲日报还挺齐全。 每天一份,连续十几天! 老板一看自己没钱赚了,索性敞开话题聊起了自己的副业:“我搞印刷嘛,所以经常跟报社图书馆之类打交道,然后逐渐就做起了这门生意。” “除了创刊号、试刊号、停刊号、号外、错误报之类的特殊报纸,寻常的生日报一般是80年代的100元以下,70年代的100多元,60年代的200多元,50年代的300多,年代再久远的价格自然更高” 他是个话唠,一路侃侃而谈把生日报给王忆侃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他就来兴趣了,把报纸推给老板问道:“你给我出个价吧,这些能给多少钱?” 老板将报纸数了数按照日期给点出来,说道:“每一天的合计是十二份报纸,总共有十五天,我可以给你两千块。” 王忆顿时皱起眉头:“老板你开玩笑吧?刚才你可是说了,80年代的报纸一张就价值100元左右” “是80年代的生日报在100元以下,实际上多数是十元二十元。”老板打断他的话,“你这里报纸不是都可以做生日报的,如果随便的旧报纸都能当生日报那还有什么珍稀?现在老报纸多的很,你去孔夫子旧书网和淘宝随便能搜到一大堆。” “生日报这个行当水很深,报纸很容易砸在手里,因为只有碰到有需求的人它们才是生日报,否则它们就是一文不值的老报纸!” “我愿意收你这里的报纸,是因为它们中有许多是同一天的不同报纸,从中央到地方都有,这样卖出的几率更大,不信你自己上网搜嘛,网上都有介绍的。” 王忆拍拍桌子说道:“那就五千块!” 老板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把它们全卖出去能卖五千块就了不得了,而且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要呢,卖生日报全靠运气——两千一百块!” 两人展开价格拉锯战。 最后定位在2500元上。 主要是王忆懒得跟他拉锯了,他待会还有一件事要做,所以就让老板占个便宜好了。 反正这种报纸82年有的是。 82年与22年,这两个时代都是彼此的宝藏,随便找到东西就能有巨大的价值! 他把报纸留给老板,让老板用硬白纸做模板来留字印。 然后他给袁辉打电话要了个地址,迅速打车赶了过去。 上车后他拿出手机看向里面的照片。 天涯岛铜钟的照片! 他要搞清楚这铜钟的身份,自从得到铜钟开始他就在好奇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来22年。 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要赶紧拿照片去打听一下铜钟的信息。 大家过年好,咱们今晚要上架啦 先给大家正式的拜个年,先拜上一记。 然后咱开篇点题,开门见山。 明天凌晨也就是今晚的年三十刚过咱们就要上架,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能来支持一二,弹壳在此抱拳致谢。 说起来明天好日子——当然今天也是好日子,今天大年三十,阖家团圆,明天大年初一,我们正式迎来虎年,踏入新的一年。 这样的日子里上架,从天时来说是好事,从人和方面而言就要蛋疼有些,因为年三十大家伙都忙着看春晚、与家人聚餐,有空闲去看书的怕是没几个,每年的这时候流量都比较差,上架成绩也会比较差。 弹壳只能在这里号召一下,觉得这本书不错的,今晚看着春晚等到主持人们拜年的时候,记得也来起点中文网或者起点读书app看弹壳给大家拜年,爆发式拜年,一次性更个三万多字那种。 现在谈谈这本书,书的内容没什么好谈的,本质上还是种田文罢了,写作目的也说了,第一是为了圆弹壳一个念想,关于八九十年代的念想;第二是想写点轻松的东西,让大家以后每天闲暇之余看一会,能够得到一点轻松。 提到八十年代,其实这不是一个好的年代,特别是相比后面的每个年代,它并没有多好,但弹壳还挺留恋的,当然留恋的并非是那个年代,而是留恋父母的壮年、自己的童年乃至少年。 弹壳的少年在九十年代,只不过契合这种题材的还得是八十年代,特别是八十年代初,那个年代物资和娱乐都相当匮乏,主角所拥有的22年物资在那时代更加的大有可为。 嗯,还是那句话吧,这本书成绩如何呢,弹壳尽量看轻,弹壳真心想把这本书写的长一些,要是能写个五六百万字,那对弹壳来说应该就是一本成功的书了,当然还得是大家伙不要看腻歪了,如果大家伙腻歪了那一本书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还有一句话刚才没有谈,写这本书还有个原因吧,弹壳家的孩子太难养了,大过年的不想给大家带来负能量,反正弹壳真的无助了,光跳楼已经想过十次八次了。最终选择写这本书,也是考虑到种田文写起来相对拿手、相对简单,能让弹壳的工作压力不是那么大。 好了不多聊了,大年三十,大喜的日子,弹壳在这里再次祝福大家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今晚过了十二点,弹壳上架,咱到时候见,到时候弹壳给大家伙来拜年! 此致,祝每一位书友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80.祈和钟(给大家拜年了) 袁辉住处与工业园同属郊区,不过工业园在郊区人口最多的农村地带,而他的住处所在小区却是郊区环境最好的湖滨地带。 小区叫龙湖尊园,里面全是别墅,独栋别墅、联排别墅、双拼别墅、叠拼别墅 相传里面随便一套房子就是五百万以上。 王忆感觉自己挺有钱了,不算上他的开支,之前他从82年带货两次就赚到了百万以上的巨资。 可是等到了人家别墅区门口看看,自己这点钱真是不算什么。 别说买这里头的房子了,就是买里面人家的车子都很难! 袁辉没有邀请王忆进家,小区外面有商业街,他找了家夜宵店请王忆吃宵夜。 又是海鲜店。 王忆怕了。 最近晚上睡觉他的脚拇指总是隐隐作痛,这不是好事啊! 袁辉喜欢吃海货,他这次带了点礼物,是渔家自己晒的金钩海米和大虾干。 其中大虾干分两种,一种是对虾干、一种是滑皮虾干,都是好东西、都是用纯野生虾晒出来的。 对虾名气很大,是一种味道鲜美的大虾,海鲜市场和网上商城都能买到,22年人民生活水平高了,许多人过年会买一盒冻对虾做年夜饭——不用想,养殖的,海上那么多网箱,里面好些是对虾。 相比之下滑皮虾没什么名气,它的体形与对虾很像,好像是仿照对虾长的,所以学名叫哈氏仿对虾。 滑皮虾的鲜美滋味比对虾犹有过之,82年这两种虾全是正经野生货,被捞上来后便被岛上人家烘干晒制成为虾干,不去皮,虾皮被烘晒的不硬只是脆,咬在嘴里‘咔嚓咔嚓’响,像吃薯片。 王忆喜欢吃虾干。 现在他傍晚给队里讲评书的时候会准备几个大虾干,讲一会停一会让社员们思考一下,这期间他就会喝两口水吃一口虾干。 真是鲜香美味! 夜宵店叫‘外岛渔家’,从外面看是个小店铺,里面别有洞天。 规模挺大,装潢很有年代感——贴着年画的木门、门口的灯笼,进门后悬挂的渔网,墙上那一条条的老钓竿。 另外屋里还有八仙桌、老茶具、时代标语、收音机、自行车,甚至屋中间放了条小绿眉毛船。 王忆看的忍不住笑。 这是仿照七八十年代的外岛渔家装潢的,不过所用饰品多数不是真正的老物件而是故意做老的东西,加上饰品太多、摆放太杂乱,导致模仿的不伦不类。 用有些人的话说就是,这装修用力过猛了。 他的笑是下意识的,毕竟他刚从82年回来,结果门口柜台里的老板看见了。 老板终日跟客人打交道,最擅长察言观色,他看出王忆的笑容有笑话的意味便说道:“帅哥,是不是觉得我们店里装修太土气?” 王忆摇摇头:“老板你误会了,你们店里装修是模仿了外岛在七八十年代的生活环境对吧?” “对,你觉得模仿的不好?”老板好奇的问。 王忆说道:“确实不好,七八十年代外岛条件多困难,谁家能放上这么齐全的家具渔具?” “我觉得你放的太多了,还不如好好归类一下,然后隔着几天就换一批家伙什,这样不仅简洁还会让顾客更有新奇感。” 老板没有因为他的妄加指点而羞恼,做餐饮的,脾气和涵养那都是必须的。 何况王忆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琢磨了一下说道:“帅哥说的对,你年纪轻轻,没想到还是个年代审美的行家!” 王忆赶紧摆手:“老板客气了” “小王、小王。”袁辉从楼上栏杆后冒出来,“来1975号包间。” 他又对老板说:“老钟,这就是我今晚的贵客,你赶紧上菜吧,他对海货不感兴趣,你再给我来两盘拿手的烤肉。” 老板笑道:“这位贵客恐怕是没吃过我们家的海货,我家海货都是从码头直送过来的,绝对好吃。” 王忆道了声谢上楼。 楼上房间不少,从1971开始排,两排都是。 1975是小包间,应该是隔断间,圆桌只能坐四五个人。 王忆将背包打开拿出干货递给他:“袁老师爱吃海货,我在外岛转悠的时候有人送我一些虾干虾米,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他对袁辉自称是走山人。 走山是东北一带的职业,说的是穿山越岭找老村古镇去收购山珍野味、草药古董的买卖,属于二道贩子。 放在沿海一线这职业指的就是穿梭在大小渔村、海外孤岛、海上船舶之间的一些人,他们买海货、找海珍,也是二道贩子。 袁辉拿出来看了看又尝了尝,笑道:“好东西,这对虾干烤的好,保住了鲜味摒弃了腥味,不错不错。” 他礼貌性夸赞几句后又问王忆:“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又收到好东西了?这次是旧版人民币还是邮票?” 王忆说道:“是一口钟,你看看。” 他把手机推过去。 袁辉看了一眼身躯一震! 手里的虾干顿时撒到了地上。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有服务员端着瓷盘送上来:“客人您好,您的葱油蟹和墨鱼大烤!” 王忆忙着捡虾干,示意他随便放下。 服务员蹲下帮他捡起虾干,很麻利的收拾干净。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却见袁辉还在盯着照片看,手指操作屏幕不断放大缩小或者转换照片。 将照片全部看完后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问王忆:“还有呢?” “有什么?”王忆被他的话给问茫然了。 袁辉着急的抓住他手腕说道:“这铜钟里面呢?里面的照片呢?” 王忆说道:“我没拍,怎么了?里面不就是滑溜溜的” “这铜钟里面滑溜溜?”袁辉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我没注意,人家没让我看铜钟内部,就让我在外面拍了几张照片,怎么样,这铜钟什么来头?值钱” “价值连城!”袁辉再次打断他的话。 能看出他表情的严肃和态度的急切。 他又打开一张照片看:“你看这个铜钟时候的感觉什么样?是不是端庄沉稳、敦实厚重?有没有感觉大气磅礴?” 王忆讪笑:“有吧?它到底什么身份?” 袁辉的评价让他内心躁动不安、瘙痒难耐,只能提肛以克制这股情绪。 此时袁辉同样躁动不安。 他吃着虾干稳定情绪,然后说道:“要是我曾经看到的资料没有错、要是你拍到的照片是实物、要是这实物不是假货,那你碰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你看看这个铜钟,先看提钮,提钮是龙吧?这是龙首,瞪眼睛吐舌头,多威风!往下是龙爪,龙爪往外分,带着龙身扭动,往后看这里坚立着东西,这是龙角啊!” “再看钟体,上面围绕这一圈的叫连珠乳钉环饰,下面是浮雕——不太清楚了,但仔细看能看出是莲瓣,其间相隔的这些纹路叫弦纹,中心四个字是楷书,写的是‘河清海晏’四个字,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王忆知道他起了卖弄心思,就不再急迫而是配合的问:“请袁老师指教。” 袁辉说道:“你们年轻人学曰文、学英文就是不学国学,这个成语都不知道?河清海晏,黄河水清了、大海平静了,天下也太平了!” 他掏出自己手机搜索了一些信息,一边看一边问王忆:“这铜钟有多大?” 王忆回忆着说道:“具体我没量,钟身高度没有一米,估计八十公分?上下直径相差差不多一倍,上面是四十公分左右、下面也是八十公分左右?” 袁辉激动的一拍桌子:“这就对了!它应该是78厘米高,底部直径81厘米,顶部直径42厘米,总重五百五十斤!” “这是咱翁洲历史上的宝器,祈和钟!” “祈和钟?”王忆反问道。 袁辉说道:“对,祈和钟,祈祷天下大和、四海平和的钟!” “五年前市博物馆重修的时候我看到过它的资料,这铜钟铸造于明崇祯十二年,那一年有强台风从翁洲上岸,带起海水倒灌,引发一场大灾难。” “后来台风消弭,当地知府接朝廷旨意、领本地官员捐资所铸造,安放于海滨大和寺。” “到了近代抗日战争时期,曰军寇边侵犯我江南地带,他们海军飞机屡屡轰炸沿海城市,人们将祈和钟送去沪都作防空警报使用。” “淞沪会战后这座铜钟被曰军抢走,之后便不见踪影,有说法称这铜钟跟咱们许多国宝被送去曰本,但也有说法称护送铜钟的曰军遇到了海上武工队埋伏,铜钟沉入大海或者被武工队抢走藏了起来”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王忆:“看来最后的这个说法才是正确的,这祈和钟还在咱们中华大地上!” 王忆干笑道:“应该还在,不过你说这是国宝?” 倒卖国宝,牢底坐穿! 这个常识他还是有的。 袁辉说道:“哦,我习惯性用国宝来称呼这些具有特殊历史意义的古董了,祈和钟工艺寻常算不上国宝,不过可以说是咱翁洲的市宝。” “所以,它到底在哪里?” 王忆不答反问:“它到底值多少钱?” 袁辉靠在了椅子上,默默的伸出右手的食指 81.海米虾干有讲究(祝大家虎年虎虎生威) 面对袁辉凝重的面色和竖起的食指。 王忆当场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一、一亿?!” 这下轮到袁辉倒吸凉气了。 “多少?一亿?”他整个人都要无语了,“王兄弟,你是不是对钱没有概念?一个明末的铜钟能值一亿?你以为咱是网红带货还是微商出货呢,动不动就几个亿几个亿?” 见自己猜错了,王忆缓过神来:“不是一亿啊?那是多少?别是一百万吧?” 他不是对钱没概念,是袁辉前面把这铜钟说的神乎其技,把他的期待感拉起来了。 袁辉翻了个白眼:“是一千万!” “不过要是能处理一下上顶级的春季拍卖会或者秋季拍卖会,那或许价值能更高一些。”他又补充一句。 王忆多少有点失望:“一千万?这不多呀。” 袁辉无奈的说道:“王兄弟,一千万还不多?我跟你说老实话,我爹省吃俭用一辈子加上我从业几十年,现在为止身家才一千万左右!” 王忆指着旁边的小区说道:“不至于吧?这里别墅随便挑一套不得大几百万一千万?” 袁辉说道:“哪有这么夸张?你以为咱这里是钱塘城啊?这里独栋差不多一千万,但我住的是联排,不到700万,而且还是贷款买的呢!” 听他这么一说,王忆觉得也对。 一千万不是小钱。 主要是他看电视看小说看短视频,里面涉及到古董文物都是几个亿几个亿的往外扔价格,是这些不靠谱的经验导致他对古董行情产生误判。 后面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继续上菜。 什么酒糟黄鱼、雪汁细眼梅童、脆皮龙鱼,菜的样式很花哨,能看出厨师功底厉害。 袁辉以为王忆不爱吃海鲜,给他点了烤肉。 “你尝尝他的大块烤肉还有烤猪肠,味道很不错,老板的秘制手艺。”他招呼王忆。 这店里的烤肉都是大块里脊肉和五花肉,想吃肥的吃五花肉,吃不了油腻就选里脊肉。 味道麻辣可口,香味馥郁,让王忆胃口大开。 这在82年是死活吃不到的美味了。 袁辉却没什么胃口了。 他刚吃过了虾干,虾干这东西没别的滋味儿就是个鲜。 有它的鲜味珠玉在前,袁辉对菜肴味道的要求难免高一些。 偏偏他点的这几道海鲜没有一道是原汁原味的,虽然厨师手艺高超,但每道菜都是用佐料搭配出来的花样菜,这样难免影响了海鲜本身的鲜美。 更重要的是王忆给他看了祈和钟的照片,这把他注意力都给拉进了手机里,现在别说只是几盘菜,就是饭桌上来一个海鲜女体盛他也没兴趣。 他催促王忆带他去看祈和钟。 王忆摆手:“这事不能着急,我答应老人家没经过他同意不把这铜钟的消息公布于众。” 袁辉说道:“这个我倒是理解,这种古董归属权不好定,一旦让政府发现可能一万块加一面锦旗给收走。” 王忆一愣。 对啊,还有这个隐患! 他旁敲侧击的问道:“你是说政府会把它收为国有是吧?但这不是五百块加一面锦旗吗?” 袁辉摆摆手:“你那是被网上一些信息加段子给糊弄了,政府没那么吝啬,会给一个不错的价格做补贴,但既然是补贴自然跟古董本身的价值不能比。” 王忆说道:“那完蛋了,难怪老人家死活不让我暴露消息呢,原来是有这个隐忧。” 袁辉凑上来说道:“这也不是不能操作的,咱们国家是文物不能交易、古董可以。” “对国家层面来说祈和钟并没有很独特的文化意义,加上它是明末的物件,所以管制不是很严格。” “而且这祈和钟有一点很妙,它曾经被小鬼子给抢走了,后来下落不明,那会不会是有爱国商人当时从小鬼子军官手里偷偷买走了呢?” 王忆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放心吧,这种古董只要不是流落到海外去,只是在咱们国家内部流转,那咱总有合情合理且不违法违规的办法来出售!” “特别是现在很多商人喜欢给地区博物馆捐献流落民间的文物古董,如果从他们手里把古董转出去,那最后会交给咱们市博馆或者省博馆,这种情况下咱们都是在为国家古董保护事业做贡献,更不违法违规!” 王忆心里一宽,说道:“这就好,咱们可不能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袁辉给他了然的眼神:“都是守法公民,谁会为了一点钱去冒险?不信你看我税务app,我每年缴税都清清楚楚。” 后面他对王忆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 让王忆无论如何要带他去看看祈和钟。 王忆扛不住,只好擦擦嘴说自己吃饱了拎包跑路。 逃避可耻但有用。 袁辉郁闷了。 他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越吃越郁闷。 最后他猛的起身拉开门去喊道:“老钟,你家今晚的菜怎么回事?” 钟老板快步上楼,问道:“怎么了?你喝醉了?” 袁辉没好气的说道:“喝醉个锤子,我没喝酒呢,这几个菜怎么回事?味道不行啊,你是不是给我用了死鱼烂虾做的?” 钟老板怒道:“少胡扯啊,我这里口碑你还不了解?” 不过袁辉的态度让他琢磨不定,便又补充一句:“要不然我试试菜?说不准是我厨师今天喝多了?” 他喊服务员拿来一双卫生筷挨个试了试,然后狐疑的看向袁辉:“你今晚是不是想吃白食?这菜没问题!” “老板,会不会是这样?”服务员插了一句嘴。 “哪样?” “辉哥你是不是刚才吃那个对虾干来着?”服务员问道,“就是我进来帮你们捡的那种虾干。” 袁辉说道:“是啊,上菜之前我当零食吃呢,你们这里又不提供餐前零食。” 服务员说道:“就是这个问题,老板,辉哥今晚带来的虾干品质很好,正经野生对虾,我上手看来着,闻起来味道真的好!” 老板狐疑了。 袁辉也狐疑:“你小子给我们俩和稀泥吧?” 他把虾干纸袋子打开。 老板抓起一把虾干低头细看,随即吃惊:“是好虾干,你哪里买的?这不光对虾干,还有滑皮虾干,确实是野生虾晒出来的,晒的很有耐心啊,完全太阳烘烤,一看就没上太阳灯。” 他又闻了闻:“对,正是木炭烤的。少见,你哪里买到这好玩意儿?这是古法晒虾干啊。” 袁辉没回答也问了起来:“你不是糊弄我吧?虾干还有这么多讲究?” 老板说道:“当然讲究多了,你不了解,我给你简单说说。” “虾干都是熟东西,这个你知道吧?那它怎么熟的呢?这里面就有说法了。” “简单来说三种办法,第一是煮熟蒸熟第二是炒熟第三是腌熟。” “蒸煮熟不多说,炒熟就是用盐和海细石去炒,跟糖炒栗子似的;腌熟是腌制处理然后放工业微波炉或者大型电烤箱里直接出货。” 袁辉说道:“不是要晒太阳吗?” “你听我说,”钟老板介绍,“蒸煮和炒熟后要晒太阳,腌熟就不用了,它直接进微波炉电烤箱出货。” “现在市场上的虾干主要就是腌熟的,为什么?因为快呀、效率高呀!” “可是腌熟的有个问题,为了一步到位要给虾腌制再进工具箱,导致它的鲜味被压制了、被破坏了。” 袁辉明白了:“所以正经的虾干是蒸煮或者炒熟再晒太阳?不至于市场上就没有这么做的吧?” “你听我说嘛,”钟老板继续说道:“这个晒太阳必须得找好天气,连续晒足它,否则只要中途碰上阴雨天没太阳加上湿气大那它品质就要下降,会导致口感不那么脆。” “问题来了,海边的晚上湿气可够大,谁也避不开夜晚这种自然现象,对吧?这怎么办?” “你刚才说它有木炭味,那是用炉子烘烤?”袁辉猜测道。 钟老板拍手:“对,古法晒虾干多了一道烘烤的程序。” “但现在讲究效率,会用太阳灯来烤,白天太阳晚上太阳灯,这样烤出来的也没有问题,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所以时间长了,现在就没有用古法晒虾干的了,效率低,赚不到几个钱。那么问题来了,你这虾干哪里来的?” 袁辉说道:“都是我刚才那朋友送的” “就是那帅小伙?”钟老板问道。 袁辉说道:“对,就是他,他是个走山人,经常跑外岛和各地的老村子,估计是在老村子里收的这些虾干和虾米。” “这就对了,现在也只有老村里的老人才会这么晒虾干。”钟老板点头,“另外还有虾米啊?你拿出来我看看。” 袁辉把虾米袋打开。 钟老板说道:“金钩海米,也是好东西,还是甜晒的呢,这东西你闲暇时候一瓶啤酒抓一把,一边吃喝一边追剧刷短视频,那可比吃什么薯片瓜子强多了!” 他捏了几个尝了尝:“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跟他说一下,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买点这些货。或者让他帮忙去老村里收购也行,我给他好价钱!” 袁辉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准备打着古法的名头弄几道菜?” 钟老板嘿嘿笑:“不是普通的菜,是可以做招牌菜!所以你帮我联系一下他,要是事成我先把这些招牌菜拿出来请你吃!” 袁辉说道:“那行,我帮你问问,说不准真可以。” 82.你被劝退了(求月票哈) 王忆接到袁辉电话的时候刚在印刷店拿到模板。 看着来电显示他真想直接挂断了。 这货不依不饶了,对祈和钟是有执念了。 结果接了电话才自己想错了,竟然是外岛渔家的老板找自己买虾干、虾米。 这个王忆的时空屋里还有不少存货,他答应下来,说后面有机会会找老板谈谈。 蚊子腿也是肉。 王老师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他带上模板回到出租屋进时空屋。 出租屋该换一下了,自己每次进去都是好几天不出来一趟,时间长了怕是会惹有心人的注意。 他准备找时间再公然上22年的天涯岛一趟。 听涛居里一切平静。 第二天学校开始安装玻璃。 之前王向红去县里带回来了两把玻璃刀,大胆找了老木匠王祥高来帮忙测量门窗的尺寸来安装玻璃。 学生们注意力都被玻璃安装给吸引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门窗缺口补着纸壳的教室,看到一面面大玻璃抬出来大为新奇,纷纷趴在窗口去看。 随着一块块玻璃安装上,教室变得亮堂起来。 学生们激动的欢呼。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索性改成了大课,把所有学生集中在一个教室上课: “来,先从五年级同学的课程开始,其他同学抄写昨天学到的新文字。” 五年级学生搬起椅子乌拉拉的往前换。 王忆说道:“今天咱们继续进行看图学文的课程,先复习一下昨天学的鸬鹚。” “王新钊你来读一下第一段,然后从你往后排,一人一段。其他同学在听他们读的时候要注意天色的变化。” 王新钊站起来朗诵:“夕阳照在小湖上,没有什么风,湖面平得像一面镜子” “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粼粼的波纹,无数浪花在夕阳的柔光中跳跃” “岸上炊烟四起,袅袅地升上天空” “天色逐渐暗下去,湖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一人一段朗诵结束。 王忆随手找了个学生:“王新米你老是低着头在干什么?你来说说天色的变化。” 王新米赶紧站起来。 他紧张的往外看了看说道:“报告老师,天色、这天色没变化,一直在出太阳呢。” 王忆心底就俩字—— 草草!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先站着吧,要认真听讲,谁来回答一下课文中天色的变化?” 王新钊异常踊跃的举起手。 其他学生跟进。 都很积极。 因为大家都想好好学习做助教。 王忆点王新钊来回答,回答的规规矩矩,但胜在声情并茂,王忆带头鼓掌。 他拿着书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想问一下,‘十来只灰黑色的鸬鹚站在船舷上,好像列队的士兵在等待命令’。这句话用了什么修辞手法?” 学生们抢着说道:“比喻手法。” “把什么比作什么?” “把鸬鹚比作士兵!” “那这句话中的‘等待’一词又跟前文中‘湖面平的像一面镜子’有什么关系?” “” 课程很顺利。 学生们很积极。 王忆感到很欣慰。 孩子们就像旱年的禾苗渴望水一样的渴求知识的灌溉,这让他干劲十足,对孩子们的未来充满期望。 一阵广播声响起:“第二汽车制造厂职工教育促进了生产,三分之一的职工参加学习,两年已经有二千多名工人达到中专水平。” 广播声突然响起又突然结束。 这是下课了—— 因为天涯岛上有电了,王忆把铜钟给要走了,王向红召开了一个党员会议,在会上骚包的决定以后学生上下课、社员上下工都用电喇叭来通知。 为此他还把自己的收音机给贡献了,王东喜管时间,到了时间就打开话筒放一段收音机广播,以此充当通知铃声。 学生们和社员们觉得很新奇、很高大上,对此非常欢迎。 王忆却觉得很蛋疼。 这弄的他每次还得估摸一下时间来推断是学生上下课了还是社员们上下工了。 是时候搞一个电铃来学校了,有电铃了就方便了。 “下课吧。”他把粉笔扔进木制粉笔盒里,琢磨着这件事走出教室。 学生们欢呼着跑出去,又去看大人割玻璃、安装玻璃了。 屋子里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跑到王新米跟前:“大米,你不是说这次上大课要给百斤批好看吗?” 王新米哼笑一声说道:“早准备好了!” 他看着屋子里人多,便坏笑一声拿出一个用胶水占住报纸边做成的高帽。 招弟很内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借来的书。 她家没钱交学费,所以她们姐弟都没有课本,只能等到下课后借人家课本看一下。 王新米悄悄的从后面靠近她,突然将高帽给戴在了女孩的头上。 招弟吓一跳,赶紧把纸帽子给拍了下来。 王新米拍着手笑道:“美苏修、反动派,牛鬼蛇神高帽戴。你敢把帽子弄掉?是不是不服气?你比你姥爷还有脾气呀?给我戴上去!” 招弟又害怕又委屈,顿时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她的同桌也是个胆小的女生,见王新米带调皮的男生来捉弄人便赶紧跑到了一边。 有男生起哄:“呀,她哭了、她哭了,你去告老师呀,你去老师那里哭,你在这里哭不顶用,你个牛鬼蛇神的种!” 满屋子哗然。 身为纪律委员的王丑猫站起来一看,拔腿往外跑。 他去找到王忆:“王老师,王新米带人欺负招弟!” 王忆皱眉:“怎么回事?” 王丑猫带他往后走,把王新米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 王忆回到教室。 招弟趴在桌子上还在哭,王新米等人看到他进来赶紧跑回座位一本正经的坐下。 王忆过去捡起高帽看了看。 他没有直接发火。 而是回到讲桌上坐下。 讲桌上有一个木头钉制的粉笔盒和一瓶红墨水,这都是以前老师留下的。 王忆掏出钢笔吸了一管红墨水,很快的讲这顶高帽染成了红色,不过有一圈用白粉笔涂出了白色衣领。 他拿出一张白纸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先画了个笑脸并用作业纸裁剪出圣诞老人胡须的样子,再把胡须贴在笑脸上,又居中贴上一圈描黑的纸做腰带,还做了两个纸卷插在高帽中间做手臂,最后给手臂贴上手掌—— 就这样,从正面看白纸帽变成了个不倒翁似的的白胡子老头。 缠着黑腰带、穿着红袍子、戴着红帽子的老头。 看到他做出来的这个老头,有学生忍不住问道:“王老师这是做了个什么?” 王状元积极的说道:“童男童女!” 王忆差点把手里这玩意儿给拍了! 他说道:“什么童男童女?这叫圣诞老人!” “它能生鸡蛋吗?”有小孩好奇的问。 王忆无奈的解释道:“圣诞是一个节日,西方人的大节日,像咱们过年一样隆重。这个叫圣诞老人,是节日里专门给人送礼物的神仙!” 他把小人放在招弟面前说道:“你把它保存好,某一天它会给你送去一件礼物。” 招弟抹了把眼泪好奇的看向这个小人儿。 女孩子天生喜欢各种人偶。 王忆diy的圣诞老人不够精致,可是足够新奇,招弟欢欣鼓舞的收下了。 情绪一下子从委屈和生气中解脱出来。 但王忆的情绪还没有解脱。 这是校园霸凌了! 这样去欺负一个孩子比跟她打一架的伤害性更大! 作为曾经的校园霸凌受害者,他可太了解这些了! 回到讲台上,王忆微笑着抬起头看向学生们。 本来紧张的学生们因为他安静制作圣诞老人加上此时面带微笑都松了口气。 王新米嘀咕道:“我还以为要被批评了呢。” 只有王状元感觉不妙。 他上次被收拾的时候,王忆就是带着这么个微笑! 果然。 王忆对王新米招招手:“你出来,去门口站着。” 王新米紧张的走上去,心里有些懊恼。 他猜测自己要挨揍了。 结果王忆没有动手,而是去他座位上把他东西都收拾进布袋子里,拎着板凳拿出去递给王新米: “回家吧,你被学校劝退了。” 王新米一愣,问道:“王老师,什么是劝退?” 王忆说道:“就是王老师劝你退学,你以后别来上学了。”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 但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王新米头上,将他一下子砸的头昏脑涨! 王新米惊恐之下顿时哭了起来:“王老师王老师,我不退学,我爹娘不让我退学” “你爹娘不让,王老师让。”王忆直接把他推出去关上门。 王新米哭着喊道:“王老师我错了,我我我不该欺负同学!王老师,我错了,我错了” 王忆不理他,扫视屋子里其他学生。 依然面带微笑,学生们却噤若寒蝉。 他问道:“刚从除了王新米还有谁一起欺负王招弟同学来着?” 有几个男学生顿时面色煞白。 王忆看向王状元。 王状元赶紧摆手:“我我没有,真的,王老师,我从不欺负女的,我只欺负男的!” 一群男学生默默的点头。 这是实话。 “首恶必办,胁从轻罪。”王忆问道:“那谁欺负她来着?自己出来承认错误并像王招弟同学道歉争取她的原谅不会被劝退。” 四五个男生‘乒乒乓乓’站起来: “招弟我错了,我刚从不该跟着去笑话你。” “我错了,招弟王老师我错了,我不对,我以后改,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心悔改,我以后也不敢欺负人了,我要是再欺负人就天打雷劈!” 王状元也点头哈腰的说:“对不起,王老师对不起。” 王忆看向他:“你没欺负招弟你道歉干什么?” 王状元弱弱的说道:“我先道个歉,王老师,我爹在屋后,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这次我没惹祸你也没有劝退我?” 大胆阴沉着脸从最后一扇窗往里看。 王状元吓尿了。 他知道以他老子的脾气,自己要是被王老师劝退那是会被缆绳吊屋梁上用皮带抽的! 83.咱天涯小学,真好(再度给大家拜年啦) 王新米吓得站在门口流眼泪。 那目光、那表情、那架势楚楚可怜。 王忆不为所动。 这些熊孩子最可恶的地方就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别人进行霸凌、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影响别人的一生。 王新民现在后悔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要被劝退了,并不是他意识到自己错误了。 所以王忆必须得使劲治治他们,让他们以后再欺负人的时候要清楚后果! 王新米的父亲王东宝摇橹出海了,中午下工,他母亲项玉环匆匆忙忙的赶来: “王老师,这是怎么了?” 王忆简单的说道:“王新米欺负女同学,而且还带着几个男生一起欺负人家,你把他带回家吧,我建议他退学。” 项玉环顿时着急了:“别、别呀,王老师,我们学费都交了” “我会退给你。”王忆直截了当的说道。 项玉环急得跺脚。 她转过身冲着儿子后背就是啪啪两巴掌,王新米顿时嘴巴一咧又哭了起来。 王忆摆摆手说道:“你不用打给我看,带他先回家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收拾书本离开。 项玉环只好拧着儿子的耳朵拎回家里。 少年的嚎啕大哭声传了一路。 下午劳动课,学生们已经不用再去捡海苔了,于是王忆带着他们给外墙刷油漆字。 他手里的大字模板都是纸壳而不是王东喜给他的报纸,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还得解释,偏偏这些硬纸壳的来路不好解释。 所以他带上学生赶紧干活:“同学们都快着点,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用上学了,今天劳动课结束就放学,另外老师给同学们发炒花生米吃。” 一听有好吃的,学生们干劲那叫一个足。 王忆只要排列好模板即可,扶着模板和刷油漆的活都有学生负责。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讲文明,讲卫生,讲科学,树新风。’ 每一个教室墙壁的向阳面都出现了火红的大字。 学生们把刷字工作看做是好活,一个个争抢着干,没得干的就跟着,有的还气的呼呼喘粗气。 王忆看的发愣:“大家伙的劳动热情很高,老师我非常欣慰,这样,大家轮流着来干活,暂时没轮到的也不用生气——王状元你别给我装腔作势的,你那是吓唬谁呢?” 王状元茫然:“王老师,我没吓唬谁。” 王忆说道:“你喘大气干什么?” 王状元讪笑道:“我是觉得这油漆味甜滋滋的好闻,我使劲闻。” 王忆看向其他学生。 在抽鼻子的可不少! 他赶紧对学生们说道:“同学们别对着油漆使劲呼吸,它对身体不好,所以大家伙轮流着刷油漆,刷完了赶紧走,别跟油漆打交道!” 王忆大学专业不是化学,而中学的化学知识多数已经还给老师了,他忘记油漆的甜味儿来自什么东西了,好像是跟苯有关,影响人的免疫系统。 他后面仔细盯着学生防止油漆沾到手上,还好刷子柄够长,小心一点没什么事。 刷完外墙还有教室内部。 他给每一间教室的黑板上头刷了一行字: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刷完这些字他带学生洗手,然后排队去门口领油炸花生米。 中午他用油锅滚了好些花生米,学生们一人一把,一个个抓着花生米欢天喜地的离开。 王忆把学生送走感觉听涛居有些冷清。 很快他发现这不是感觉而是事实,一直待在门口的老黄不见了:“大迷糊,老黄呢?” 正在和面的大迷糊头也不抬:“拉屎去了,它昨天吃骨头吃多了,今天拉不出屎来了!” 王忆赶紧去找老黄。 老黄在学校厕所角落里粪斗。 它耳朵使劲往后收、眼睛睁大、前腿使劲撑住身体后腿叉开拼命呼吸拼命喘气 努力了一番,最终颓然叹气。 见此王忆吹了声口哨,上去摸了摸老黄的脑袋给它冲了些奶补充体力。 这事得赖他,他忽略了对于狗来说骨头好进不好出的细节。 不过解决这事也简单。 泻药。 普通泻药肯定不行,得用缓泻剂,比如乳果糖缓泻剂,这是可以给孕妇和小孩用的药物。 他下午没事干,跟大迷糊说了一声自己回去睡觉后便进时空屋回了22年。 乳果糖缓泻剂在寻常药房就有卖,但不便宜,一盒子十支要七十多块。 他买了一盒又买了两支开塞露——要是缓泻剂不管用还得上这玩意儿! 开塞露才是真霸道! 药店的药剂师热情的推荐他:“帅哥你便秘买这些药物治标不治本,我推荐你买这种糖浆,纯中药制剂、能增强肠蠕动力,从根本上解决便秘问题,不过它就是比较贵” “你才便秘呢。”王忆不屑的离开。 他回去给老黄捏了两个缓泻剂,这东西就跟糖浆一样是甜的,老黄一舌头下去抿干净了。 缓泻剂也属于泻药。 这东西药效还是很厉害的,狗的肠道功能本来就强又有乳果糖相助,没多会它就来了个酣畅淋漓。 回来后老黄舒坦的不行,围绕着王忆团团转,脑袋瓜在他后背和腿上蹭个不停。 下工的广播声响起。 王向红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用目光扫了扫学校后对王忆招招手,带着他在校舍之间穿梭起来。 校舍维修正式结束了。 屋顶修好,外墙雪白有整齐的长仿宋体红字,门窗木棱刷上了绿油漆,缺损处拆掉纸壳子换上了玻璃 焕然一新! 王向红背着手眯着眼睛一路走一路看。 足足转了两圈,看了两遍。 看完之后他有些感动:“好,真好呀!王老师你看看咱天涯小学,真好!铮明瓦亮,城里的小学不也这样?顶多比咱多一圈围墙多一个大门!” 王忆笑道:“那可不一样,咱小学缺的东西还多呢。不过列宁同志说的好,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向红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已经够好的了!” 下工的民兵队一行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走过来:“支书、王老师,咱的学校怎么样?” 王向红伸出大拇指:“顶呱呱!” 一群人纷纷笑,王东峰叫道:“这还是支书第一次夸奖我哩!” 王向红说道:“那你有没有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些年我第一次夸奖你?” 这话让王忆赞叹。 一开口就是老反思怪了。 但修好的学校确实让全岛上下备受鼓舞,下工的妇女和回来的汉子们听说学校修好了纷纷来看。 不得不说,尽管学校一直在修理,可今天一天突击给门窗刷绿油漆、安装上玻璃、给白墙刷上了整齐的红字,学校给人的感觉突然之间就变了。 像模像样,再无破败之感。 回家的学生们又跑回来,纷纷给爹娘指着墙上的字炫耀: “这是我写的!” “我也写了,我写的是‘严肃’,王老师说做学问要严肃、课堂纪律要严肃!” “呵,咱这学校真好,水花岛那也叫学校?跟咱这一比那叫牛棚!” 刘红梅上来使劲的拍了拍王忆肩膀:“王老师有本事,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咱王家出人才了!” 王忆被她拍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他苦笑道:“我还是得多锻炼。” “锻炼啥?你会功夫还用锻炼?现在谁不知道你会打拳?”凤丫抱着小儿子笑道。 大胆说道:“你们娘们不懂,这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叫精益求精!” “哟,大胆你在学校里上了几天工也喝上墨水了?”秀芳笑话他,“说起话来还挺会拽文。” 大胆说道:“我属鹦鹉的,就会学话说,这都是我们教官说的话。” 王向红说道:“大胆的话说得好,王老师这个人又有能力又谦虚,时时刻刻都在奉献,大家要向他学习,他是咱队里所有社员的榜样!” 大胆带头鼓掌。 掌声很热烈。 王忆被整的有些害羞了。 这年代的乡亲还是热情,动不动就喜欢鼓掌啊。 王向红继续说道:“王老师习武之人,要锻炼身体是必须的,不过不用浪费力气打拳,有这个力气出海上工吧。” “你看在船上摇橹要扎马步,潜水能锻炼呼吸,还有撒网拉网能锻炼臂力——正好明天周末了,王老师跟着大胆出海吧。” “王老师,你出海上过工吗?” 王忆还没有从刚才的全民崇拜中走出来。 他懵了,自己不是正饱受赞誉吗? 怎么突然之间被发配海上了?! 这样他下意识说道:“没、没上过” 王向红说道:“大胆听见了吗?王老师第一次出海,平时他是咱们老师,到了海上你是他的老师,必须把老师当好啊!” 大胆拍着结实的胸膛大声喊道:“支书你放心就行,我肯定把王老师照顾好!” 王忆露出勉强的笑容:“不是,今晚” “今晚太晚了,不能出海,危险。”大胆大咧咧的打断他的话。 王忆只想骂娘。 我他么要说的是今晚咱讨论学校的事就行了,出海上工的事以后再说! 结果王向红接着说道:“各位社员看到了吗?王老师对待工作这种积极踊跃的态度,值不值得咱们学习?” “值得!” 回答异口同声。 众人看向王忆的目光是真的充满敬意。 多好的人啊。 84.老物件,惊堂木(5/10) 外岛生活环境太艰苦了。 尽管风景秀丽,可对于在岛上出生在岛上长大在岛上生活的人来说有什么看头? 看腻歪了。 所以他们是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一旦有点热闹可以看他们就去兴致勃勃的围观。 学校翻修的很简单,可队里人却讨论的热火朝天。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王老师,我把电喇叭打开了,茶水给你准备上了,你收拾收拾继续讲评书吧。” 王忆说道:“行。” 现在说评书这事也步入正轨,队里还给他准备上茶水。 提起这件事,刘红梅笑道:“支书,别光是茶水,得给王老师准备一块木头,就是收音机里讲评书时候拍桌子上啪啪响的那个东西。” “什么木头,那叫惊堂木!”大胆笑道。 王向红摆手:“不专业,封建社会当官的用的叫惊堂木,说书人用的木头叫止语。” 然后他琢磨了一下说道:“不过你们说的还真对,我就说每次听评书我老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对老木匠王祥高喊道:“三哥,你找块好木头给王老师做个止语木吧?” 王祥高摘下旱烟袋说道:“不用做,我家里有一块正经的惊堂木,前些年破四旧那会我在县里碰上的。” “那是块官衙老木,我不忍心看它烧了就偷偷带回家来了。现在要是王老师需要那给他好了,正好派上用场。” 王向红说道:“这真是正好的事。” 王忆听的好奇,官衙老木?这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个什么古董吧? 王向红和王祥高没征求他意见,两人讨论之后老木匠便叼着烟袋杆回家去了。 其他人听说要听评书了,也各自带着孩子回家。 该做饭的做饭,该写作业的写作业,该喂猪的喂猪,反正不耽误听评书。 王忆正要进大队委。 有汉子赔笑着招呼他:“王老师、王老师。” 这是王新米的父亲来了,王东宝。 其实王东宝早就来了,下工后听说儿子被学校开除了,气的他当场就脱鞋一顿抽。 抽完了他到学校来,结果队里人都在热情洋溢的参观翻新的学校。 这样他没法找王忆,只能躲在人群外等着跟王忆单聊的机会。 看着其他人其乐融融的讨论着学校变化、听着其他人家孩子骄傲的说着哪些标语是自己印刷的,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又羡慕又尴尬! 而本来他也应该是其中之一的,都怪那捣蛋儿子给他丢脸,他决定回家后再正式揍他一顿。 看着面带谄笑、点头哈腰的王东宝,王忆递给他一支烟。 王东宝赶紧摆手:“谢谢王老师,我个粗人不用抽过滤嘴” “拿着吧,为了王新米的事来找我?”王忆把烟卷塞给他。 王东宝苦笑道:“对,王老师,王新米那小子就是欠揍,他犯错了你使劲揍他就行,可别开除他,我家那小子脑袋瓜挺机灵的,他是学习的料,只是不往正道上走,你费心给领领路唉!” 千言万语最后还是一声长叹。 王忆说道:“我愿意给他领路,他学的快学的慢不要紧,只要愿意学就行。可他现在不是学不学的事,他是欺负其他学生,而且是恃强凌弱!” 王东宝赔笑道:“这事我揍他了,不过王老师这事没那么要紧吧?他就是给队长他家闺女头上带了个纸帽子而已,王老师你不知道,队长他丈人家里确实是资本家,以前戴高帽游过街的。”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恼了。 难怪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 王东宝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儿子的错误,他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这样他懒得多说,直接摆摆手:“你先去找找支书吧,把王新米干的事跟支书说说,让支书来找我谈这件事。” 王东宝顿时傻眼了。 找支书?那不是照着挨熊吗? 可王忆已经进大队委打开话筒了,这样他没法再求情,只能哭丧着脸离开。 先回家打儿子再说! 王东宝离开,王祥高的儿子王墨斗来了。 他把一块四四方方的紫红色木块递给王忆:“王老师,我爹让我给你送过来。” 王忆正在念着鬼吹灯,便冲他点点头接过木头用了起来: “啪!” 脆响通过电喇叭响彻全岛! 王墨斗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他指了指木块欲言又止,看见王忆还在说评书只好摇摇头先走了。 王忆继续说书。 等到评书说完他才有时间去细看手中这块惊堂木。 木头卖相很好,油光透亮,外面一层均匀的包浆,一看便是老物件。 它大小跟个黑板擦相仿,上下两面都有字。 其中一面中间雕了条龙蛇般东西,龙头龙身但没有龙爪,两边各有两个横平竖直的楷书字:左为‘厚德’,右为‘公正’。 另一面则是个坐着的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头有角。 它的左右也各有两个字,但王忆认不出来,这不知道什么字体,他一点看不懂。 不过单凭本能他就知道,这确实是个古董木头,看颜色恐怕还是紫檀木的! 紫檀木的价值他清楚,所以哪怕这木头不是古董也很值钱,王祥高老人这是给他一个宝贝! 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便去找王东喜打听了一下老木匠的爱好。 王东喜说老头喜欢喝两口小酒,这样王忆便有数了。 他回到听涛居让大迷糊和老黄看门,自己进时空屋回到22年,手机上东哥地盘选了一套木工刀。 全是木柄钢凿材质,他选了个大全套是600块,里面有平凿、扁凿、扁铲、凿刀、手工雕花刀等等。 这套木工刀是仿古型,古朴平凡,但用的是铬钒钢,绝对的木匠利器! 东哥的地盘上有满500减20的会员券,王老师先领券再下单,一下子又省了20块! 绝对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老木匠好酒,外岛流行的好酒是浓香型白酒,王忆便下单了四大箱的泸州老窖六年窑头曲。 这是泸州老窖里的口粮酒,偏低端,但是口感很不错,四箱二十四瓶花了两千块还送了四瓶泸州原浆。 时空屋里有小型纯净水专用桶,7.5升容量,他准备灯泸州老窖到货后倒入这桶里,就说是给老木匠带了点散装酒。 他迅速的操作完,然后带上一箱子瓶装肉酱出来。 大迷糊在擀面条。 今晚吃虾油拌面。 听涛居门口养的虾蟹实在不少了,再不吃开始憋死了,而王忆最近吃海鲜吃的也有点太多了,便决定改成炒虾油然后拌面。 大迷糊擀面他炒虾。 炒虾油简单,倒上花生油加上葱姜去炒虾头,很快油就变得发红冒气泡了,王忆喜欢吃椒麻味儿,便在里面加上了花椒和麻椒。 红彤彤的油汁不急不缓的在锅子里咕噜着,虾头慢慢的跳动,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繁星闪亮夜空。 明天是个好天气。 虾油的滋味儿出来了,王忆将炸干的虾头捞出来,这虾头也能吃,它本身是咸的所以不用撒盐,脆生生的有咸滋味,还是挺可口的。 不过不能多吃,虾头富集重金属。 面条出锅,抄起来让海风吹一阵便温乎了,王忆倒入沥干净的虾油又给大迷糊咬了一大勺肉酱。 大迷糊低头就是个造! 老黄从床底扒拉出它昨天藏起的骨头,嘎嘣嘎嘣吃的开心。 王忆服了。 你他娘是只顾吃不顾拉、只顾嘴不顾肛! 篮子里有饼子,他给老黄拿出来一大个让它慢慢啃,还是吃粗粮通通便吧。 转过一天是周末,王忆今天要出海上工。 他心里有点打怵。 倒不是怕吃苦,是他游泳水平很差,海上风浪太大了,他怕自己不小心落水给淹死。 海里可没有门锁让他去穿越! 吃过早饭,晨曦犹然。 出海的汉子们开始分船忙活起来。 王忆领上了老黄。 老黄水性很好,虽然它如今有孕在身,可王忆没办法,只能让它苦一苦:一旦落水他觉得老黄能救自己一命。 大胆等人正在收拾渔具,看到他领着狗到来问道:“王老师你怎么出海干活还带着狗?” 王忆实话实说:“我不太会游泳。” 他以为大胆会说‘别怕掉海里有我们’之类的话,结果这货说: “不会游泳不要紧,你掉海里喝两口海水就会了。” 他们的船也是一艘绿眉毛船,属于大渔船,船上作业的渔家汉子有十来个。 这船相当原始,还用风帆做动力,大胆判断好风向拉起帆布,渔船便乘风破浪出海而去。 旁边船上是刘红梅。 刘红梅赤着脚挽着裤腿冲王忆摆手:“王老师,今天咱两艘船比一比、赛一赛,看看谁的渔获多!” 晨风吹的人头发乱摇,刘红梅头上绑了个毛巾,那股子彪悍从内而外的透露,王忆当场想认输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女权! 渔船出海便分流。 王忆问道:“大胆,咱今天要捕捞什么鱼?” 大胆说道:“先去老龙湾看看,那是个海参窝,咱先去扎海参,春天是扎海参的好时节呀。” “谁说不是?”同船的王东美笑道,“海参这东西娇气,冬季冬眠夏季夏眠,只有春秋两季不冷不热了,它们才从海底礁石缝里钻出来透透气,活的可真是讲究。” “比咱讲究。”又有人笑。 “咱跟海参比不了,咱活的跟猪狗一样累。” 王忆幽幽的说道:“猪狗活的可不累,像猪吧,有人给打猪草有人给除猪粪。像狗吧,饿了去海边找吃的,累了找树荫去睡觉,它们累吗?” 船上的人听的色变:“别说了别说了,王老师你别说了” 85.王老师首次出海(求月票) 吆喝声中他们奔赴老龙湾。 老龙湾隔着天涯岛不远,大约两公里多点,顺风的时候不多会便赶到了。 如王忆昨夜所看到的天色那样,今天是个好天气。 早晨的时候海风还有些飘摇,随着艳阳渐升风渐落,等他们到了老龙湾海风已经很小了。 广袤的海面色泽湛蓝,时时有春风扫过,海面便微微的荡漾。 像是一面蓝绸子被温柔大姐姐的玉手轻轻抖动着。 老龙湾是海湾,海面上有大片的礁石,黄褐色的礁石从海底耸立高起冒出水面,被天长日久的风吹浪打给打磨的千姿百态。 水下有海藻,礁石上也长着海藻,它们多是海里常见的海带,平静的飘荡在海水中。 海藻之间多有鱼儿穿梭,只有它们碰到海藻的时候才会带着海藻摇曳。 船抛锚,汉子们说笑着准备干活了。 脱掉衣服换上胶皮衣又各自戴上护目镜。 大胆一边换装一边对王忆说:“王老师,给我们分一下葫芦,一人一个。” 这些葫芦又叫瓢子、浮漂子,上面有小眼网兜专门装海参。 船上的葫芦都挺大的,说里面藏着个葫芦娃不算夸张。 王忆把葫芦分出去,留下王东美跟他一起守在船上,其他人热身后拖着葫芦就跳入水里。 他们带着葫芦各自游到一个地方,葫芦留在海面上,人则扎入水中。 海水很清澈,毫无污染。 这片海域比较浅,阳光穿透了海水,朦朦胧胧的照亮了海底。 王忆蹲在船头仔细盯着水下的人看。 一个个人跟大蛤蟆一样在水中潜行,潜在水里找到礁石用手扒拉住礁石然后就这么在上面找海参。 见此王忆倒吸一口凉气。 真猛啊,这是全凭肺活量来捞海参! 王东峰也在船上,他运气不好,下水之后碰到了几条乌贼从一片海带中游出来。 双方短兵相接,乌贼惊恐之下立马变身喷射战士。 王东峰周边的海水变得黑蒙蒙起来。 他只好先行浮出水面换气——在黑蒙蒙的水下继续待着很危险,你不知道面前会不会有惊慌的乌贼,一个不小心乌贼会缠绕在人的脸上。 众所周知乌贼章鱼这些软体动物喜欢钻洞,它们到了人脸上会用触手找洞钻,钻嘴巴、钻鼻孔,很快人就会窒息! 王东峰浮起来找到他的大葫芦趴了上去,这是用来歇息的工具。 王东美在船上不是玩的,他在指挥大局:“峰子,你换一下,往你右前方去上十来米,那边我看着行。” 王东方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他问王忆道:“王老师,你不下来耍耍水?” 王忆讪笑道:“我没有胶皮衣。” “穿大美哥的。” “我、我不会潜水。” “我带你!” “你他么哪来那么多话?赶紧干你的活!” 王东峰哈哈大笑:“王老师急了,你看他急眼了!” 他重新潜入水中,过了一会陆陆续续有人浮出水面,他们潜水出来后面色都不好看,之前的红润全没了,改成青白色甚至灰白色,看起来挺吓人的。 王忆心里不是滋味,这才清明刚过没几天,只穿一件胶皮衣潜水实在是难啊! 歇息之后他们又断断续续潜入水里,像青蛙跳水。 大胆是第一波下水的人里最后一个浮出来的。 他浮出来后王东美就大喊道:“二组长,你那里怎么样?扎的货多不多?” “呼呼,凑活、马马虎虎,扎了五条参!”大胆抱着葫芦奋力呼吸。 他脖子上挂着个小网兜,等歇过来后他从中捞出一条条褐黄瓜般海参转入大葫芦上的小眼网兜里。 然后他又潜入水里。 王东美骂了一句:“草,这两年海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少了,都跑了?搬家了?怎么这么难找!” 他又给王忆介绍:“王老师你不知道,我最早学着扎海参的时候真好扎,有一次我潜水下去一口气扎了十六条参!” 王忆惊叹:“这收获量可以啊!” “不算什么,”王东美摇头,“支书才是厉害,他身子骨还行的那阵总是带头来扎参,他有一次一口气扎了五十条海参,这事在公社都传开了。” “还有东方大哥,他不愧是支书的种,有一次也扎到了44条参!” 王忆服了。 就是把海参放一起让他憋一口气下去挨个捡,他也捡不来这么多。 别看海参有刺,其实它们很滑溜。 十来个回合之后,扎参人推着葫芦往船上游。 王东美放下船舷上的筏子撑着水去迎接,把人一个个迎上船来。 强壮的渔家汉子们这一刻向王忆展示出了另一幅面貌。 疲惫,虚弱,沉默。 他们被拉上筏子后纷纷躺下摊开,享受着阳光的照耀。 从筏子上回大船,他们就跟伤了关节或者变成机器人一样,四肢不听指挥了,还得王忆和王东美帮忙把他们翻上去。 王东峰上船后赶紧拉起护目镜,张开嘴巴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口水鼻涕眼泪都喷出来了。 大家伙脸色都很难看,强壮的身子跟打摆子似的哆嗦着。 王东美已经准备好了烧酒。 烧酒用小铁壶温着,一人一杯酒,他们拿到后仰起脖子‘咕咚’一口灌了下去! 喝着酒享受着阳光照耀,大家伙的脸色才逐渐好转。 大胆搓着手说道:“老祖宗说的一点没错,春扎骨头秋扎肉,别看这春天了,水里不比冬天暖和多少,他娘来,寒气跟钢针一样从全身往骨头里钻!” 王忆从包里掏出黄飞鸿花生分给大家:“一人来一把,就着再喝两口酒暖暖身子” “不敢喝了。”大胆赶紧摆手,“酒喝多了头昏脑涨且气短,这两个在水下都要命。” 王东美点头:“对,头昏脑涨最吓人,你在水下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底,特别是有些海底的沙子很白很亮。” “前年村里的东迁死在下面,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脑袋都钻进沙里了,他就是昏了头以为海底的白沙是水面的光,拼了命想钻出来。” 提起这话题,船上氛围更是沉闷。 直到王东峰拿到黄飞鸿花生。 他吃在嘴里顿时乐了:“我草,这花生米怎么做的?又香又麻又辣,吃肚子里跟小火一样,真舒服啊!” 其他人扒拉手里花生米看,也纷纷好奇:“对,花生米里有辣椒和花椒?” “味道还挺好,没吃过这样的花生米,峰子说的对,香麻辣!” 王忆笑道:“辣椒和花椒一起炒的花生米,喜欢吃以后去我那里拿这个下酒。” “好。”一行人立马答应。 他们一粒一粒的吃着花生米,有心疼家里孩子的装了起来没舍得吃,想回去让孩子尝个新鲜。 歇息过后他们准备继续下水,王东美替换了一个叫王祥清的汉子。 王东峰对王祥清笑道:“四伯,你这几天肯定没少折腾我伯娘,你身子折腾成糠萝卜了,下不来水!” 王祥清说道:“你小子少得意,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还能来下水扎参的时候再嘟囔吧。” 王东峰拍拍胸膛说道:“你瞧好,咱肯定没问题。” 大胆说道:“喜子你别得瑟了,扎参最好的就是童子身,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口气能扎五分钟!” 他问王忆:“王老师你不下水试试吗?你还是童男子吧?” 王忆很犹豫。 王东峰安慰他:“王老师没事,不是童男子一样能潜水扎参,你看队长还有我四伯,他们早不是童男子了” “我考虑的是这个吗?”王忆没好气,“我是水性确实不好,不太敢冒险!” 他又跟其他人商量:“今天我先给你们打个辅助,以后天气暖和了你们教我潜水,等我水性好了再下去怎么样?” “行。”大胆戴上护目镜又要跳入水里。 王忆一拍脑袋:“等等,先别下去,等我两三分钟,给你们吃点厉害的。” 他知道出海肯定耗费体力,所以早上带了一包的士力架。 船上有小火炉用来温酒做饭,他找铁壶打开盖子把士力架放进去,很快巧克力融化、干果碎脱落。 他用刚才喝酒的小酒杯来盛半凝固的士力架,让众人趁着热乎吃下去。 士力架热乎后甜得发腻,但渔家汉子们嘴巴太淡了,就喜欢吃这样的浓香甜腻之物。 他们用筷子抠着两下子吃掉,吃的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糖?真甜!”“里面硬邦邦的是什么?花生仁?挺香。”“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一杯。” 王忆把壶底子刮了个干净,说道:“这是巧克力,可以给人提供许多能量,你们再下水感觉应该会好一些。” 大胆说道:“巧克力?我听我姨家表弟说来着,这是外国糖是吧?原来是这么个滋味儿。” 王东峰戴上护目镜笑了:“嘿哟,那咱也吃上外国糖了?” “你可下水吧,哪里也少不了你小子。”大胆给他一肘子,将他推入水里。 士力架的高热量不是吹的,它这方面确实厉害。 众人这次下水坚持的时间长了一些。 不知不觉快中午了,最后留在船上的还是王东美,他要给大家伙准备午饭了。 这个王忆能帮上忙。 他美滋滋的说道:“时间过的还挺快,咱今天上工时间过去一半了?那我只能帮忙做饭呀?挺不好意思的。” 正在煮粥的王东美说道:“王老师你别急,咱今天上工时间只过去一半,待会咱就要换工了,下午有你发挥的机会,你看看你喜欢摇橹还是喜欢撒网拉网,下午随你先挑活。” 王忆一下子愣住了:“咱今天不是出海扎参吗?怎么还要摇橹撒网?” 王东美微微一笑:“所以我说咱还要换工,下午咱二组不扎海参了,换红梅主任他们的三组来,咱去捕鱼!” 王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预感不太好啊 86.老龙湾寻鲜(7/10) 下午的事下午干,现在要紧的是准备一顿午餐。 在海里扎猛子扎了一上午的渔家汉子们早已经饥肠辘辘,他们迫切的需求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午餐来填饱空荡荡的胃囊。 王忆问道:“大美哥,中午咱们做什么?” 王东美笑道:“熬一个玉米糊糊加红薯块,我现贴饼子,然后再用虾酱炒个萝卜丝搭配炖马鲛鱼。” 他想了想站起来看向老龙湾露出在水面以上的礁石:“这些东西估计都入不了王老师你的法眼,我听大胆说你喜欢吃小海鲜?上次你在他家吃海瓜子吃的赞不绝口?” 王忆说道:“嗨,别听他瞎说,我吃什么也行。” 王东美说道:“那就好,本来我想说你要是乐意吃小海鲜我就把你送上老龙湾的礁石,这里小海鲜多的很,咱俩随便找找就够你吃一顿,你要是吃什么都不行的话” “大美哥,那你还是把我送上去吧。”王忆讪笑,“另外你熬粥就行了,饼子别贴了。” 如果有的选,我想吃一顿好饭。 王东美说道:“不贴饼子吃什——噢,你不会带着什么好饭吧?” 王忆大吃大喝的名声早传遍全队。 全队人都想跟着他混吃混喝 王忆点点头,王东美便高兴的放下手中玉米面袋子。 他撑起筏子带着王忆上了礁石。 老龙湾冒出来的礁石连绵成片、高低起伏,里面有水洼子,这东西是渔家人的最爱,因为它往外渗淡水。 即使王忆不提出要求王东美也要上老龙湾礁石,他得来取淡水。 两人拎着水桶挎着网兜上礁石,老黄抢先一步去给他探探路。 嶙峋的礁石上珍藏最多的便是各种贝壳类。 王东美说道:“中午给你炖个汤,鲜的能让你吞掉舌头!走,跟我去找触!” 触是当地人对藤壶的称呼,这是一种很不好看的小贝类,王忆早就听说过它的鲜美了,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藤壶喜欢生活在海边岩礁潮间带附近,喜聚集生活,它们自己没有捕食能力,需要浪潮送来海水中的微小生物,所以它们生活的地方必须得有激烈风浪。 老龙湾孤悬海上、地势复杂,每天都有海浪如千军万马般咆哮而来,撞击上礁石高高震荡,给藤壶提供着丰沛食物。 天涯岛的汉子们都对老龙湾了如指掌,王东美带路很快找到了两片分开的礁石。 在这两片礁石之间便生长着无数的灰白色小火山,形如圆锥,它们密密麻麻的附着在礁石上,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藤壶生活区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来说是一种煎熬,还好王忆没有这毛病,他看到众多藤壶密集生长只感觉开心。 王东美叮嘱他:“王老师你注意脚下,一定一定要小心,这里要是被风浪打下去可就遭罪了!” 他带了小斧头,贴着礁石开始取藤壶。 王忆很小心的跟随在旁边,他低头往下看,有潮水哗啦啦的涌来。 两片礁石之间缝隙狭窄,潮水涌进来后左右激荡,卷起千堆雪、带着万般煞! 潮水退去,还有海螺出现在礁石上。 也是锥形,但又扁又圆,灰褐色的外壳上还有纵向的螺纹。 王忆猜测道:“大美哥,这下面的是马蹄螺吗?” 王东美低头看了看说道:“对,马蹄螺,这东西不好找,它们平日里生活在海水里的礁石上,只有退潮才会露出来,这个地方潮水总是起起伏伏,把它们给露出来了,你等着,我去捡点。” 王忆说道:“可别,太危险了。” 站在他身边的老黄看着他们对马蹄螺指指点点,顿时灵巧的跳下礁石叼着马蹄螺跑了上来。 王忆一看乐了,赶紧撸狗头:“我真是没白养你,知道给我找吃的!” 王东美仔细打量老黄,说道:“王老师你这条狗真通人性,它肯定不是流浪狗,是有人训练过的水猎犬,所以才知道叼海螺回来。我是我猜测不错,它恐怕还会帮你叼网兜、拉渔网呢!” 王忆回忆着说道:“对,我第一次见着它的时候,它叼着一个装满海货的网兜来找我。” 王东美说道:“那就没错了,这是被人训出来的水猎犬,不知道怎么走脱了。” 老黄继续在礁石上蹦蹦跳跳,将露出来的马蹄螺挨个叼了回来。 王忆起初有些担心。 这里海浪有点凶猛。 结果老黄很有眼力劲,它反应快、动作迅捷,每次都是瞅着浪花落下去叼马蹄螺、抢在海浪冲锋之前跑上来。 王东美很快的凿击下一堆藤壶,说道:“先弄这些吧,这玩意儿做汤的,没必要弄太多。” “走,咱去找黄螺,现在是吃黄螺的好时节。” “三月三,黄螺爬上滩?”王忆说了一句当地的俗语,这是他领着学生捞海苔时候听学生说的。 王东美笑道:“对的,现在黄螺又肥又多见,要是找的多我回去给你做螺酱吃,那个可鲜了。” 他们在礁石上走了一阵,老黄知道他需要贝类后开始展示自己的本领,很快它叼着一团破渔网跑来。 这渔网乱七八糟了,上面附着生长了一些黑漆漆贝壳。 王忆笑道:“老黄找到了一些淡菜。” 淡菜就是贻贝,有些地方也叫海虹、青口,名字很多。 王东美说道:“这可不是淡菜,这是毛娘,比淡菜珍贵多的多。” “我看着它们长得一样啊。”王忆捡起渔网看去,上面分明就是一个个的贻贝。 王东美说道:“长得差不多,其实它们是一个东西,不过淡菜都是养殖的,个头大,毛娘是野生的,个头小、长不大,但是鲜味却要强很多,也少见很多。” “老黄挺厉害的,我今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毛娘呢。” 王忆给老黄一个撸狗头,决定回去给它弄点奖励,比如一个么么哒。 黄螺漂亮好看又好吃,营养丰富,但不太好找,它们平时藏在泥沙里,只有涨潮退潮的时候才冒出来动弹一下。 还好现在是黄螺一年中最活跃的季节,王东美领着王忆沿着礁石边去找,断断续续找到一些。 王忆低头仔细寻觅,看到礁石上贴着几个大小不等的贝类,说道:“大美哥,这里也有一些海贝,能吃吧?” 王东美看了看说道:“能吃,而且很好吃,那是小鲍鱼!” 王忆说道:“小鲍鱼?跟鲍鱼不像吧?” 这海贝个头确实小,跟他拇指肚差不多,它们顶着一个青灰色贝壳,跟鲍鱼那色彩绚丽的外壳完全不同。 王东美解释道:“小鲍鱼是它外号,它叫胭脂盏,好像也叫帽贝?你看它像不像是螺肉上戴了个贝壳帽?” “这个咱不弄了,弄不成,别看它们个头不大,可吸附力特别强,所以才叫小鲍鱼,如果没有铁凿子咱根本弄不下来,别浪费那么时间了,有这时间我带你找佛手贝。” 佛手贝的名字来源是因为它们长得形似佛手。 王忆完全看不出来,这玩意儿长得很丑,叫鬼手还差不多。 两人折腾一会弄到一些海贝,然后此时已经有人抱着葫芦泅渡回船了。 王东美说道:“走,赶紧打水回去,这些差不多了,够你吃了。” “你们不吃?”王忆问道。 王东美脸上露出厌烦之色:“真吃怕了,这些东西吃多了肚子里冒酸水,唉,那滋味儿不好受!” 海鲜不能当饭吃! 他们各打了半桶水撑筏子回去,顺路将浮起来的人都带上船。 中午头阳光烈,这样子出水之后恢复起来快很多。 王忆用水桶打水清洗海贝。 在海边吃海鲜也不容易,有王东美这样的海狼带路,两人一条狗努力了好一番也没有得到多少海贝。 如王东美说的,也就够他自己吃。 王忆清洗,王东美顺便帮他下锅给做了。 这些海贝做起来很简单,不是白灼就是做汤。 像藤壶最好是敲掉壳后用肉去爆炒、蒸蛋、汆汤,只要撒上一点盐,别的什么都不用就是一道佐餐佳肴。 当然要敲掉壳不容易,王东美给他连壳一起炖了个汤。 这时候又有两艘船靠近。 刘红梅带着她们三组找过来了。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然后休息一阵进行换工,下午就是三组的人潜水扎参了,这也是早上刘红梅说要跟王忆赛一赛的原因。 三组的船比他们的绿眉毛船小一些,不是帆船是摇橹船,船头船舱都是鱼虾,上面覆盖着渔网。 两艘船靠上绿眉毛大船,大胆他们拉把手,一个个很快爬上来了。 刘红梅用毛巾擦着汗问道:“大胆,你们扎了多少货?” 大胆叹了口气:“不到一百。” 刘红梅豪气干云的说道:“那你们今天输定了,看我们社员的表现,一定扎到一百。” 大胆说道:“你别急着夸海口,你们先去扎着试试,这里海参越来越少了。” 三组的王东智说道:“草,都让水花岛、金兰岛那些人给扎走了,他们去年有了造氧气的机器,人可以在水下不上来一直扎海参,结果他们不管大小一律扎出来,把老龙湾海参扎灭绝了!” “没被扎走的也跑了,这里那股子柴油味能熏死海参。”有人不悦的说道。 王忆说道:“难怪你们说老龙湾海参多,可是这里却没有其他生产队的船呢,原来他们” “他们把这里祸害完了就走了。”王东喜愤愤的接过他的话。 海风渐渐大了起来,浪花飘荡,渔船摇晃。 船上众人心情低落,脸色难看。 王忆把昨晚准备好的一瓶瓶肉酱和一大包干面条拿出来,说道:“行了,该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都不要生闷气了,来,中午咱吃点好的!” 87.王老师摇橹又拉网(8/10) 平日里的老龙湾很宁静也很嘈杂。 这里远离岛屿、人迹罕见,没有人为所制造出来的噪音。 海湾四周空空荡荡只有礁石和海水,绿眉毛船像是被社会给抛弃了,抛弃在荒芜而清冷的大海中。 可是这里并不是没有声音,清冷却不清净,海鸟啼鸣、浪花翻滚,鸟鸣声清脆、波涛拍岸声沉闷,给海洋带来了生命气。 绿眉毛船上煤炭燃烧,铁皮炉子上火焰舔锅底,不断有烟雾冒起又很快被海风吹的无影无踪。 着给海洋带来了烟火气。 大家伙其乐融融的并排坐在一起晒着阳光抽着烟,等待着锅子里那满满当当的白面条。 对于劳累了一上午的饥饿人来说,没什么比油乎乎、火辣辣的辣椒肉酱拌面条更能让他们满足的了。 王东峰不抽烟,他嘴巴空了出来,便比划着给三组的社员介绍上午吃到的温热士力架: “外国人技术还是厉害,他们的糖老甜了,甜的你嗓子齁的慌,可是吃下去以后舒服,你就感觉水不那么扎骨头了……” “你这个皮猴子少夸张。”刘红梅笑骂道,“你这话叫崇洋媚外。” 王东峰听到这话着急了:“你没吃过你肯定不信,你问我们队长、你问大美哥他们,那东西叫巧克力,真的好使。” “我看那东西叫仙丹。”三组的王东义说道。 大胆摆摆手:“巧克力真好使,当然峰子说的有点夸张,水下太他娘冷了,该怎么扎骨头还是怎么扎骨头,不过你吃了巧克力糖汁,你浮出水面歇一歇,很快就能缓过来。” 三组的人来了好奇心。 大胆这个人莽撞、粗鲁,但从来不撒谎。 刘红梅看向王忆,王忆笑着解释道:“是能量或者说热量,巧克力的热量比较高,吃下去后可以转换为热量让身体更快的从疲惫中歇过来。” “这是好东西。”有人赞叹道。 “面条和肉酱也是好东西,有这个吃就行!”王东义站起来去锅里看。 锅子里满满都是白面条。 这让他打心眼里感到满足。 王忆这次出海准备的面条多,他背包里除了士力架和肉酱全是一包包面条,每一包都是一公斤,他带了八包。 他知道干重活的汉子喜欢这东西。 也是来了82年他才知道,干面条比米面之类的都要昂贵,这东西又滑溜好吃又热乎暖胃,在渔家很受欢迎也很少见。 面条煮熟焖烂了,一人一大碗加肉酱。 谁也不客气。 船上顿时都是‘嘶嘶’声和‘稀里呼噜’声。 王忆这边还有海鲜,藤壶煮成了汤,看起来跟清水一样,只有喝到嘴里才能品尝到那种清新鲜美的滋味儿。 藤壶壳很硬很厚实,要从中挑肉吃,它的肉雪白粉嫩,是打牙祭的良品。 中午歇工,大家伙吃的快可是氛围很舒缓。 韶光易逝,春风绵柔。 海浪吹的绿眉毛船在海面上有节奏的荡漾着。 王忆坐在船头扒开一颗野毛娘抠出肉来慢慢咀嚼,他欣赏着海洋春色、感受着劳动人群的淳朴,真是爱死了这个环境! 佛手也有厚厚的壳,敲开壳里面的肉是嫩红色的,极其鲜嫩。 王忆吃了两颗后满意的说道:“这个好吃,入口即化呀,比什么肉都要软嫩。” 汉子们连连摇头:“鸡才吃这玩意儿呢,费劲巴拉的才那么点肉,吃不过瘾!” 王忆无语:我堂堂人民教师竟然成了鸡? 午饭很快吃完。 8公斤的干面条压根不够,疲累了一上午的汉子们太饿了,他们又糊饼子用热水泡肉酱,继续稀里哗啦的扒拉着。 王忆现在明白他们一年挣的工分不少可是买了粮食却总不够的原因了。 这家伙太能吃了! 不过他带的面条本来就是只给二组这些人带的,没想到三组也汇合过来一起吃饭,这样自然不够。 吃完饭他们又歇息了一会,然后三组就要下水扎参了。 趁着中午头太阳光烈、水温高,他们要赶紧下水。 二组则换上了两艘小船。 船上的海货已经被转移到了绿眉毛船的船舱,这样他们摇着橹去撒网即可。 大胆带着王忆一艘船,他说道:“王老师,你冷清了一上午,这会先去摇橹暖和暖和。” 王忆弱弱的说道:“我、我童男子火力壮,不冷。” “那就来个热上加热。”大胆把船橹交给他。 这两艘船说是小,那也是相对绿眉毛船而言。 它长度是6米、宽2米,全靠摇橹做动力,一条橹不够用,它有三条船橹,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叫边橹,船尾有一条叫大橹。 三条橹都能提供动力,其中大橹还要掌控航行方向,它是船的舵。 边橹类似桨,专门提供动力。 王忆不会摇橹自然不能去碰大橹,大胆给他一条边橹并给他讲解:“这个很简单,你死命的摇就行了!” “就行了?”王忆问。 “就行了!”大胆冲他点头。 王忆无奈,只好上手开橹。 他的橹龄不短了,会的花样也挺多,可没有一样能用在摇橹上。 还好大胆没有糊弄他,摇边橹需要的就是两膀子力气——当然也不能瞎摇,起码得稳住身躯后有节奏的去摇。 海水阻力很大,王忆摇晃橹杆感觉在锻炼臂力。 不过他现在身体素质比刚穿越那会强多了,毕竟每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所以他摇橹感觉吃力但不至于扛不住。 这让他暗暗欣喜,眉飞色舞的说起话来:“咱今天要捕什么鱼?我看着刚才船上端起来的都是马鲛鱼?” 大胆叼着烟袋锅说道:“对,他们碰上一个马鲛鱼群,咱今天下午的目标是捕墨鱼。” 墨鱼就是乌贼。 王忆问道:“现在是收墨鱼的好时节?” 大胆点头:“三月五,墨鱼熟。” “这东西平时在远海的深水里生活,春暖花开了就从深海回浅水内湾产崽,这个月一直到6月它们都会来产卵,产下的卵粘附在海藻上,9月开始孵化,然后去游返越冬。” 王东峰欢快的笑道:“老话说的好,墨鱼北边生南边养,再到北边来剖鲞。” 外岛鱼鲞有名,其中墨鱼鲞名气格外大。 说出俗语后,王东峰兴致勃勃的给王忆介绍起天涯岛的墨鱼鲞。 可王忆没力气回话了。 摇橹真的累……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海水里摇橹,是在他娘胶水里摇! 大胆把边橹交给他后就去船头蹲着看。 这是看渔情。 他看了一阵指向右前方,掌大橹的王东美立马开始变方向。 王忆还在死命的咬着牙摇。 王东美说道:“王老师,要往你那边去了,你把速度放慢一些。” 王忆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你救了我一命。 王忆立马放慢摇橹速度并拼命呼吸。 老黄坐在他旁边歪头看,狗脸上有疑惑之色。 可能在它的狗生中没见过摇橹这么菜的人…… 方向变更,大胆使劲砸拳。 王东美立马说道:“王老师加把劲了,咱要提提速!” 王忆悲愤的看他:我看你想要我的命! 他低下头咬着牙拼命的摇橹。 输人不输阵! 王东美还是体贴,他又说道:“二哥你去换王老师,让他换换气,他第一次摇橹不熟,只会使死力气,这样可就太累了。” 有汉子上来换了他。 王忆努力让双腿不哆嗦,然后淡淡的说道:“还行,这摇橹的活确实不轻快。” “还是念书好。”王东峰笑道。 王忆看向他。 在他记忆中这个王东峰就是个弱鸡,可人家摇橹不在话下,这让他忍不住的怀疑——我不菜,我只是还没有掌握技巧所以才这么累! 摇橹当然是有技巧的。 王忆盯着王东峰看,发现他摇橹就跟心脏跳动,不只是肌肉收缩还有舒张的时候。 摇橹推出去的时候要使劲,收回的时候松口气。 以气息配合发力。 王忆摇来摇去都在使劲,一个是使劲推水一个是使劲的稳定身躯。 慢慢的王东峰也吃力起来。 王忆撸起袖子说道:“换我来!” 船上的人肃然起敬:“王老师真的厉害!”“支书说的对,王老师觉悟高!” 王忆这次摇橹信心十足。 他的大脑告诉他:你已经掌握了摇橹的技巧。 但上手之后他的手又告诉他:你还没有掌握…… 没过一会王忆感觉呼吸开始火辣辣起来,他知道这是呼吸道过度扩张的结果,便很有B数的找人来换下了自己。 他继续学,这次他直接坐在边橹旁边看着人家摇橹。 这时候一直聚精会神看向海里的大胆突然开口:“准备下网!” 船上剩下两个汉子立马拎着一张网做好了准备。 捕墨鱼网的网形如囊袋,网口上沿装有横杆把它给水平的扩展开来。 渔网下面是沉子,沉子拖着网到海底,然后沉子上装有滚轮,这样拖网的时候一是轻松二是防止摩坏网子。 另外渔网的上一面绑着浮子,浮子在水下漂浮,整个渔网便张开了嘴巴、打开了肚子。 王忆去船头看。 这里海水还比较深,他隐约看到有东西在水下游荡但没有看到乌贼群。 拖网没多久,可能七八分钟,大胆喝道:“同志们,提网!” 王忆挥拳说道:“同志们,加油了!” “王老师别喊,留下力气,待会你要自己上!”大胆回头说道。 王忆愣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一个渔家素人自己上?上谁?我看你是想让我被上! 88.慢慢悠悠把家还(大家新年要万事如意!) 王忆以为的是收网时候大家伙一起上,一口气把渔网拖上来。 然而并不是。 渔网下去要收了,有一个人先上去往后拖网,网绳收缩绷得很紧。 这时候大胆将手搭在了网绳上,他就跟中医把脉一样,时而说‘放一下’、时而说‘紧一下’。 又过了几分钟大胆突然大喊一声:“开始拉网!” 汉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往后拽。 老黄见此立马跑过去张开嘴咬住网子开口帮忙拽。 王东美说道:“王老师你看,我就说你家老黄是水猎犬,这是给人训出来的一条狗。” 王忆有些担心起来,那这样会不会是人家不小心丢了狗,他以后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呢? 他很快又不担心了。 没事,大不了自己花钱或者用粮食直接买下老黄,他给一百斤干面条,这别说换一条狗,就是换个媳妇儿都没问题! 这时候第一个拉网的汉子开始使劲了,身上肌肉绷的很结实,挽起的衣袖前是钢筋般的线条。 大胆挥手喊道:“一拉金啦,嗨唷!” “二拉银啦,嗨唷!” “三拉一只聚宝盆,辛苦不负捕鱼人啦!” 拉网的汉子咬着牙喘着气从牙缝里吐字给自己打气:“汗足,汗足,汗足,汗足” 王忆陷入怀疑中。 这时候吆喝汗足是什么意思?汗足不是汗脚吗? 汉子拉了一阵大胆接上,换成另一个人过去喊上号子:“一拉金啦,嗨唷!二拉银啦,嗨唷” 每个人只上去维持半分钟到一分钟立马换人。 王忆排队去等待。 他问道:“为什么不是大家伙一起上手把渔网给拉上来?” 被换来拉网的王东峰说道:“一起使劲不好维持稳定,其他人要压住船,另一个没那必要,连续换上几次人,总能把墨鱼给拉上来。” 很快换到王忆了。 王忆用脚蹬着船木往后拽。 很沉! 还好没有把渔网给滑脱更没有被墨鱼群给挣入海里去。 他咬牙坚持,老黄也在尽力帮忙。 这时候不能逞强,一旦渔网脱手或者人被拽的落水就麻烦了,于是他感觉两眼发黑、双腿发软顶不住的时候便果断点头。 大胆伸出粗糙大手换下他来。 他坐到旁边猛的大口喘气,新鲜的海风灌入他嘴里鼻子里,沉闷的胸膛一下子打开了,好像停止流动的血液又流了起来。 这一刻海上的空气再没有腥味儿,反而甜滋滋的。 王忆问王东峰:“我刚才拉了得多久?好像有点短,恐怕刚满半分钟吧?” 他这是自谦。 然后王东峰耿直的说:“没有,顶多半个半分钟。” 半个半分钟 王忆顿时生无可恋。 王东美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第一次出海,能一直坚持下来已经了不起了,以前城里有知青来咱外岛下乡,一个个来的时候人五人六、吆二喝三,出海一趟就软的跟面条鱼一样了。” “王老师表现确实不错了,不愧是有功夫的人。”其他人也赞叹。 这时候大胆一声大喝,渔网终于露出头来。 其他人压住船的四角,王东美继续把持大橹,王忆上去帮大胆提网,就这样终于把一网海货提了上来。 王忆寻思这一网怎么也得有个几百斤上千斤,刚才他可是连便秘的劲都使出来了。 结果这一网拖上来只有那么一坨。 而且里面不只是乌贼,还有一些海藻海草和其他东西。 皮皮虾不少。 渔网‘哗啦’一下子被拖到船上,皮皮虾从渔网里漏出来,立马在船上胡乱攀爬起来。 见此王东峰大为心烦,直接抬脚把它们往下踢:“什么破逼烂铞也上来了!” 王忆赶忙拦住他:“这时候的皮皮虾多好吃,满黄呀,为什么不要?” 王东峰诧异:“有什么好吃的?清明后爬虾确实肥,可是这东西啥时候都不好吃,肉不多黄不多,吃起来还那么费劲!” “咱渔家人还不会吃爬虾?”王忆问道。 王东峰说道:“咱当然会吃,城里人不会吃,一不小心就被扎的手指出血,所以他们不爱要。” “咱有的是大虾吃,干嘛要吃爬虾?”大胆也摇头,“它的肉又没多鲜,吃起来那么费劲,不爽快。” 他也抬脚把皮皮虾踢下水:“留点回去喂鸡。” 王忆服了。 他记得22年城里头在清明节后的皮皮虾能卖到四五十块一斤,这年头竟然只配喂虾。 但是想想也是,22年大家吃皮皮虾是因为闲暇多了,吃饭成为享乐,现在的人没心思也没时间去剥皮皮虾壳慢慢吃。 他要了一批。 因为他有心思也有时间,而且椒盐皮皮虾挺好吃的。 乌贼上船立马按照个头装竹笼里头。 它们在渔网里挣扎的时候已经把墨汁都吐干净了,上船后并不脏,但收拾起来挺费劲,一不小心就把人手臂缠住了。 王忆问道:“这一网的墨鱼能有多少?” 王东美叹了口气:“没多少,咱靠人力,多了也拉不上来,我听说水花岛那边油船上有机器,机器转动能拉起一千斤渔获。” “别说一千斤,两千斤也能。”大胆擦了把汗水,“渔业大会战时候我看见过海产公司的大捕捞船,那才叫带劲呢。” 他说着比划起来:“那网大、船大、机器也大,一网上来能把六只舱口的渔船填满,舱舱都盛满渔获,当时领导来视察看到后还夸奖咱海里东西多,说这叫一网拉进六舱平!” “生产队养不起大捕捞船,可是能养得起油船,要是咱队里也能买得起就好了。”王东峰畅想了起来。 一个汉子嘀咕道:“先别急着想油船,先能做到分船到户吧,我听我内地的亲戚说他们那里早就大包干了,地里粮食哇哇的出。” 大胆摇摇头说道:“先不说这些了,王老师,你刚才表现还挺好。” 王忆讪笑:“讽刺我呢?” 大胆说道:“第一次出海能做到这样就了不起了,而且我们都看见了,你舍得使力气,不是喜欢玩心眼的人,这更了不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王忆笑道:“那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对了,你教教我喊号子吧,刚才你那个拉金、拉银” “那个还有一段故事呢。”大胆说道,“大美,你给王老师讲讲,今天咱给他说一段评书。” 王东美扶着大橹笑道:“行,就是古代咱黄帝老祖与蚩尤打仗,蚩尤输了不甘心,就偷了黄帝的百宝袋想往东海大洋逃,却被黄帝老祖发觉了。” “黄帝老祖用箭射破了百宝袋,袋中的金银珠宝纷纷掉进咱东海大洋里,然后金子变成了黄鱼,银子变成了带鱼、鲳鱼、鳓鱼,珠宝变成了珊瑚。” “就这样,咱渔民拉网时就唱拉金、拉银的号子,咱是在拉金银致富呢。” 大胆带着人歇了歇,说道:“再下一网,这边水下是墨鱼老窝。” 船头转向,他们再次下网。 但这一次渔网收货就少了。 乌贼群受惊,已经四处逃窜了。 后面他们继续转,又碰上一个滑皮虾群,里面的虾不算多,一网只捞上来几十斤,大胆觉得挺满足了。 他们这边不是丰产渔场,海里的鱼虾蟹不多,所以社员们赚的工分也不多。 如果一次出海能捞上个几千斤鱼,哪怕鱼一毛钱一斤那也是几百块,生产队也就富裕了。 实际上他们一艘船出海一趟能捞个二三百斤的鱼虾已经了不起了。 大胆看看天色,然后汇合另一艘渔船开始返程。 两艘渔船靠近他问道:“你们今天收了多少货?” 船上的王祥清喊道:“还行,碰上一群海鲈鱼在搬家,下去一网上来得有七八十斤,另外弄到几回白姑子,估计也能有个七八十斤。” “没碰到墨鱼?” “没,但捞到了一些鱿鱼。” 王忆一听精神振奋:“有鱿鱼?鱿鱼好呀,留下两条带我那里去,我给你们做铁板鱿鱼吃!” “铁拌鱿鱼是啥?”王东峰茫然,“铁还能拌鱿鱼吃吗?” 王忆笑:“是铁板不是铁拌!行了,你们到时候吃就行了,味道很不错的。” 他当时在市场买了许多成品菜调料,其中最多的是酸菜鱼、椒麻鱼的料,另外也有铁板鱿鱼酱料。 本来疲惫不堪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行,今晚又有好饭吃了。” 他们是掐着时间返程的。 看到天涯岛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傍晚,艳阳化为夕阳缓缓西斜,橙红的阳光照在海上,海水瑟瑟半片红。 海水潋滟起波澜,斜阳孤影漂水上。 渔船慢慢悠悠的回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余晖洒在水里水是橙色、撒在岛上山是橙色。 白云悠悠,被海风吹着从岛上飘过,队里已经下工了,妇女和孩子们说笑着、吆喝着,人声沸腾。 王忆倚在船后头枕着老黄抬头看。 一弯月牙恍恍惚惚的出现,依稀已经有繁星开始追随了。 尽管浑身疲累,可他精神上却很轻松。 上次看到这样的日落与月升,可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他记不清楚时间,只是感觉自己曾经也看到过。 这个时代渔家的节奏感太好了,尽管贫穷可大家伙积极向上,尽管努力可不管岛上还是海上都慢慢悠悠。 大家伙也没有什么太大念想,每天就是努力上工然后回来老婆孩子热乎饭。 如此已经满足。 89.又一件古董(爆发结束) 渔船靠上码头,有汉子过来卸渔获。 王忆站起来。 他们便立马打招呼:“王老师,第一次出海感觉怎么样?” 王忆哈哈笑:“很好啊,就是很累,咱们渔家人风里来浪里去,要吃一口饭真的不容易。” 汉子们赞同的点头:“就是不容易!” 按理说王忆也要帮忙卸渔获,但大胆给他拎了两条大鱿鱼,让他先行回去给大家伙做个下酒的菜。 他从捕捞的鱿鱼中挑选了最大的两条。 没人有意见。 虽然这是薅集体的羊毛,可是渔获这种东西渔家一点不缺,谁家要是来了亲戚或者谁家想吃了,过来拿点没人会说三道四。 王忆拎着大鱿鱼往后走,到了山顶看到大迷糊站在路口低着头不知道在出神的看什么。 夕阳落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黄看到他便摇着尾巴欢快的跑上去,大迷糊急忙摆摆手将它赶开。 王忆好奇:“大迷糊,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迷糊搓搓鼻子说道:“我在看影子,你看我不用动弹,我的影子会慢慢的变大!” 王向红背着手下山,听到这话笑道:“你没动弹可是太阳在动弹,是太阳把你影子变大了。” 王忆跟他打招呼:“支书回家吃饭了?” 王向红悠然点头:“对,你们今天出去捕到花枝了?” 花枝是鱿鱼的别称。 王忆说道:“墨鱼和花枝都捞到了,我没吃过这么新鲜的,就要了两条回来尝尝。” 王向红说道:“挺好,咱海货也好吃着呢,那个啥,花枝不好做,你今天海上忙活一天估计累的不行吧?拿下去让你嫂子给你收拾。” 王忆摆摆手:“我没问题,支书,我会做。不过我明天没法出海了,支书,我得去市里一趟,应该另一台发电机也到了。” 王向红一听这话立马回头:“我去给你写介绍信。” 王忆说道:“不用着急,你明天再写来得及。” 王向红对电力拥有异乎寻常的执念,他坚持着现在就去写,并且调了一艘船送他去县里。 斜阳辉光下,袅袅炊烟开始升腾。 柴火味和饭菜香味随着海风在岛上弥漫。 傍晚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山上的树梢被吹的舒缓摇动,地上长出的野草也在摇动,此起彼伏,形如绿浪。 王忆在门口静听涛声。 铁板鱿鱼不用铁板用锅子一样做,因为王忆的防风炉小铝锅是平底的。 这菜主要就是靠一个酱料,小铝锅烧热倒油,把切开洗干净的鱿鱼放进去,然后倒入酱料烤熟它。 ‘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烟雾弥漫,带着椒麻的香辣味。 鱿鱼很容易就烤熟,王忆小心翼翼的调整火候,熟了的鱿鱼便拿出来用竹签串起来。 山上多有竹林,最不缺的就是竹签子。 第一锅鱿鱼出炉,王忆串了两大串分给大迷糊一串,两人坐在地上倚着墙往西看,一边吃鱿鱼一边看最后一抹余晖落入海中。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满天繁星。 星光灿烂而绚丽,将海面照耀的光芒闪烁,远处一艘汽轮要进入码头,拉响汽笛将悠长的声音送来岛上。 大胆他们收拾完渔获过来,王忆将一串串的大鱿鱼分给大家伙。 众人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鱿鱼料理。 铁板鱿鱼全靠酱料当家,鱿鱼的味道已经被压制住了,但不愧是东亚的街头经典名吃,它的味道没得挑,特别是对于重口的人来说简直百吃不厌。 汉子们的味蕾一下子被征服了: “嘶嘶,真香真辣真好吃!” “王老师你怎么调的酱啊,神了,简直是神了!” “王老师这手艺厉害,当老师屈才了,应该当厨师去!” 王忆擦手笑道:“你们喜欢就行,明天我去城里多买点酱,回来给你们继续调酱料做鱿鱼吃。” 大胆舍不得狼吞虎咽,他小口小口的吃着鱿鱼说道:“行,王老师你费心了。” “你们吃什么呢?这么香?隔着一座山我都闻见味儿了。”王东喜笑嘻嘻的走来。 王忆分给他一条鱿鱼爪,他吃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这味道绝了啊,鱿鱼还能做出这滋味儿?” “你狗鼻子啊?我们吃什么也避不开你。”大胆笑骂。 王东喜摆摆手:“冤枉我了,王老师明天要去城里,支书让我过来跟王老师说一声,队里给准备了一些干货,王老师你邮寄给你东北的同学吧,咱没什么好东西,这算是一点心意。” 这件事王向红上次就提来着,本来王忆兴趣不大,不过上次袁辉请他吃饭外岛渔家饭店的老板对这些干货很有兴趣,这好像可以做一笔生意。 王忆道谢,王东喜连连摆手:“我们感谢你、感谢你同学还来不及呢,对了你去城里能不能打听一下少林寺怎么回事?这电影老好看了,现在进城都要看这个电影。” 王忆说道:“行,我打听一下。” 两条大鱿鱼不够分的,但也只能这样,还好王忆承诺以后会做给众人吃,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等到大家伙都离开,王忆给大迷糊使了个眼色:“和面,咱吃水饺,我们今天出海在海上碰见城里的船来着,用海货跟他们换了点肉——你别往外说,这是我们船上的秘密!” 大迷糊笑道:“王老师你放心,我老犯迷糊,我说了没人信。” 他从床底拉出面袋子,床下打窝的鼩鼱一阵惊恐。 它们在屋里住下了,老黄最近吃的饱加上王忆叮嘱已经认识这一窝鼩鼱了,没有攻击它们。 趁着大迷糊和面,王忆去冰箱把肉馅拿出来。 他存放在软冷冻层,这样用微波炉就能解冻。 剁葱姜蒜、加饺子料,油必须得用多点,用猪油最好吃,王忆过年都是自己包水饺,所以很会调饺子馅。 他把饺子馅收拾出来给大迷糊送过去,大迷糊赞叹道:“会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样,其他人出海回来都累的不能动弹,王老师真厉害。” 王忆得意的揉了揉拳头:“身体素质好,没办法,肾好腰好精力旺盛,恢复能力强!” 他这话不是吹牛,下午又是摇橹又是撒网他确实很累,可是总能很快恢复过来。 只是肚子特别饿,所以他才让大迷糊包水饺,这顿饭必须得用大油大肉来犒赏! 包水饺很快,出来面了大迷糊擀皮王忆包馅儿,然后锅里水开了下饺子滚三滚。 一盘盘白润水滑的大饺子装盘,大迷糊先恭敬的去外面给南海菩萨、龙王爷和祖先都供了供,然后用木头快速削了个叉子 王忆把水饺放外面让海风吹,热气散发的很快,他送了一个进嘴里。 饺子皮滑溜、饺子馅多汁。 好活! 他一个老黄跟一个,老黄高兴的顾不上自己还怀着崽子,那是一个劲蹦跶。 纯肉水饺啊,狗生巅峰了! 王忆一口气干掉一盘子的水饺,大迷糊收拾残局,他打着饱嗝进屋去睡觉。 一觉醒来,夜半时分。 他是被疼醒的。 醒来后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撕碎了! 浑身酸疼! 从未有过的酸疼! 他被疼醒之后甚至有点懵,怎么回事?梦魇了?让女鬼吸阳了?自己做梦呢? 终于他明白过来。 运动过于剧烈,这是肌肉乳酸分泌过多了! 他想动弹一下,可不管抬手臂还是抬腿都酸疼的要命。 不光疼他还害怕——自己今天有点没逼数了,运动量实在太大了,会不会得横纹肌溶解症? 惊恐之下他忍痛去撒尿,为此不惜开了手机灯光。 还好不是酱油尿,他安心许多。 但以他当前的情况明天肯定是动弹不得,他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钟,这时候肯定没人会来找自己,于是他忍痛穿越时空回到22年。 回去后他便骑着自卸三轮去找洗浴中心。 赶紧泡热水澡! 赶紧找技师好好按摩一把! 工业园内工人多,洗浴中心也多,夜间依然营业,它们甚至提供过夜服务,八十块钱可以洗个澡并在大厅水床上睡一夜。 王忆找了家灯火最亮的,门口有西装小哥在刷手机,他下车后招招手:“兄弟你赶紧给我安排一下,我这边遭不住了!” 西装小哥看看他又看看自卸三轮,说道:“大哥,我们这是正经洗浴,你要是半夜憋不住了你得去市里” “我找的就是正经洗浴!赶紧给我开牌泡个澡,再给我找手艺最好的师傅好好搓一搓,我今天干农活太累了,全身酸疼!”王忆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 西装小哥赶紧过来搀扶他。 他看看王忆的形象气质再看看农用自卸三轮,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哥你这是来丈母娘家里帮忙干农活了啊?你真是好男人,为了媳妇把自己累成这卵样,小弟我佩服佩服!” 王忆没心思跟他说话。 赶紧找技师! 翁洲市邻近沪都,所以夜生活很丰富,人们吃完夜宵就喜欢去洗浴中心泡一泡,尽管半夜一两点钟可依然有按摩技师在上班。 王忆找了个最专业的,一个钟25分钟188,他一点就是三个钟。 先揉一小时再说! 这趟出海真的把他给整迷糊了,他应该悠着点的,而不是感觉摇橹撒网受得了就拼命折腾。 就像那句话,泡椒好吃事后遭罪。 王忆在海上倒是把名声赚足了,可回来后一歇息,分泌过多的乳酸就跟在他身体里塞了液体炸药一样,疼的他一抽一抽。 按摩师傅手劲大,给他一搓这疼的更遭不住,他不想在洗浴中心这种地方疼的叫出声来,就咬着毛巾一个劲呻吟。 没多会隔壁忽然有人愤怒的说:“把你们经理叫过来,还说没鸡儿的特殊服务呢,我都听见旁边那屋里的声儿了!给我也整一个!” 听到这话正给王忆捏腿的师傅当场笑了:“老弟你别咬着毛巾叫了,容易让人误会,你直接叫出来吧。” 王忆都没心思回应他。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把昨天刚弄到的惊堂木照片给袁辉发了过去,并准备上网查查相关情况。 结果他刚打开浏览器,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袁老师’。 王忆接电话。 袁辉声音响起:“行啊兄弟,你现在光弄好货!你现在在哪里?” “老板要不要我们姐妹回避一下?”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话筒轻轻传出来。 王忆看向手机,然后赶紧放大音量。 结果就听到一个‘嘘’。 袁辉又问他:“兄弟你现在在哪里?” 王忆说道:“我在洗浴中心呢。” 袁辉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咱俩说不准在一个地方。” 王忆说道:“我在正经的洗浴中心呢,谁跟你在一个地方?” “你可能误会了,我这也在正经的地方”袁辉争辩。 “行了行了,我能信你的话吗?”王忆只感觉好笑,“你不用跟我掩饰,咱们都是男人,男人糊弄不了男人!” 袁辉那边笑了起来,说道:“行,那王老弟你要不要一起来玩?我请客,而且跟你说实话,我这边有旗袍肉丝御姐” “你那边有天仙我也不去。”王忆拒绝的斩钉截铁,语气中毫无退让余地,“这个你不必再提!” 袁辉天天跟人打交道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坚定,便钦佩的说道:“王老弟,现在像你一样有钱又有精力的年轻人能把持住欲望真是太少见了!老哥把话放这里,你这人能成事,成大事!” 王忆说了句‘打字聊’后挂断电话。 然后他就惨叫一声:“师傅你轻点,我、我腿肚子好像抽筋了!” 老子这是能把持住欲望吗? 老子这是逼不得已! 老子恨不得立马龙精虎猛然后跟着你一起放纵欲望! 可是身体它不答应! 现在没有那个条件、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他的表现似乎赢得了袁辉的尊重。 袁辉随后给他发来一大串文字: 王兄弟你这次又收到了一个好东西,我佩服你的品性,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就不糊弄你了,直接跟你坦言,这东西你网上搜不到信息,因为它很少见,只在收藏界小圈子里有所流传——你手里的可能不是普通的惊堂木而是阴阳震。 第二条信息接着发来: 所以你小心被其他玩收藏的和鉴宝师给看见,他们肯定会糊弄你,说这是普通惊堂木不值多少钱。说实话,如果我不是佩服你,我也想糊弄你,如果是阴阳震这东西值大价钱。 第三条信息随后又发过来: 不过你的照片拍的不好,阴阳震光看上下两面不能确定,还要看侧面,因为它是两种珍贵木材拼接起来的,一面是紫檀木一面是阴沉木,只是它们外形相近加上天长日久的使用起了包浆而貌似融合为一体了。 第四条信息紧随其后: 你看你手里这物件的两面,一面是楷书这叫阳面,一面是殓文那叫阴面,阳面是惊堂木、阴面是鬼惧木,相传阳面向上用是审人、阴面向上用是审阴,古代戏曲中说‘包公坐镇开封日审阳夜审阴’,其中包公拍桌子时候用的就是这个阴阳震,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包公拍! 王忆看着这四大段消息当场震惊。 一是震惊袁辉的手速。 二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天涯岛那么普普通通一个小岛能够同时藏下了祈和钟和阴阳震这两位卧龙凤雏! 要不是现在技师把他捏的疼的嗷嗷叫,他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亲们,过年好,求月票 袁辉建议王忆买个专业摄像机,以后拍老物件时候要全方位的拍摄再录像。 王忆问他:袁老师,如果这东西是阴阳震那它价值多少? 袁辉回应:不好说,这东西不是普罗大众收藏品,寻常人不玩这个也玩不起,所以得找到合适买家,要是找到合适买家那它的价值比祈和钟还要大! 王忆这会顿时感觉身上不疼了,他只感觉浑身发热:价值这么大? 袁辉回答:因为它有‘日审阳夜审阴’的说法,从风水上说这是大镇物,风水师都叫它为阴阳镇,对于信风水的富商来说,它能镇住一地风水、逢凶化吉,这价值就大了! 他继续回答:他们认为阴阳震是很罕见的好东西,白天阳面向上能吸祥瑞之气陶情养性甚至为自己、为家庭、为事业转运,夜里阴面向上能驱邪避恶、除灾挡煞。 王忆看的惊叹。 有钱人挺会玩啊。 袁辉又发来信息:关于阴阳震的说法还有许多,总之港台呀新马泰呀这些地方的富商们尤其信风水一说,对阴阳震尤其偏好。 王忆明白了:所以只要把阴阳震卖给他们,就能卖出好价钱! 袁辉:对,不过你看到的如果确实是阴阳震,那即使不卖给富商也能有不错的价钱,它是紫檀木和阴沉木镶嵌而成,这两种木头本身也昂贵。当然还是要卖给富商,他们肯定愿意出高价。 王忆问道:你有渠道吗? 袁辉:渠道很简单,你等我跟一个朋友联系一下,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对阴阳震的了解也是从他口中听说的。 他又叮嘱王忆:你现在有祈和钟和阴阳震,那你小心点,别把这两样东西随便往外泄露,有些不法之徒会为了这两样东西不择手段的。 王忆:明白,谢谢袁老师。 刚打出这几个字他觉得不对劲,又删掉改成:这两样东西都还没有到我手里呢,所以就算有人盯上我也没用。 两人又闲聊几句,袁辉说他这边要忙了,便先行下线。 王忆发出鄙视而羡慕的惨叫: 身边都是技师,差距怎么这么大?他这个忒有手劲,把他服务的嗓子都哑了! 缓过劲来他给袁辉改了个备注。 袁大湿。 技师给他按完之后又搀扶他去泡了个热水澡。 这钱不白花,他还是感觉肌肉酸疼,但关节已经不那么僵直。 从洗浴中心出来他开车回到出租屋又回到82年,外间的呼噜声还在响,而且是两个呼噜声此起彼伏。 王忆悄悄推开门一看。 原来是老黄也开始打呼噜了 他上床迷迷糊糊又睡着,第二天电喇叭里传来新闻早报: “本台今天的早间新闻播报有,首都已超额完成国库券认购任务,已认购一亿二千多万元;国家有关部门制订实施细则,定期公布工业生产主要经济效果指标;黑格同撒切尔夫人会谈后奔赴阿根廷,英首相重申要阿部队撤出福克兰群岛” 王忆在电台主持人激情四溢的声音中醒来,他翻了个身,然后哀嚎一声。 大迷糊在外面问:“王老师,你咋了?” 王忆扶着床头呲牙咧嘴站起来,哀叹道:“没事没事,我草,唉,今天你准备早饭吧,我不行了。” 大迷糊着急的拍起门来:“你怎么不行了?你要死了吗?” “没有,活的好好的!”王忆没好气的喊道,“你准备早饭吧。” 他推开门走出去。 朝阳东升,晨晖温和。 海风从南边的海上酣畅的吹来,有点凉,但很是清新,王忆使劲呼吸感觉一股湿润的海汽从鼻子进肺里好像清洗了他的呼吸道。 春日海上总有一点雾气,草叶上挂着露珠,地上石头带着湿润的痕迹。 阳光渐渐灿烂,照在露珠上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海上有大船经过,随着它披荆斩棘,船后带起一条长长的白浪,如同拉出了一条海路。 天涯岛在晨曦笼罩下显示着海上山岛的妩媚,风慢慢的吹、草木缓缓的摇,湛蓝的天空中白云飘荡,倾海碧波徐徐拍打在岛屿四周礁石上卷起一道又一道浪花。 炊烟袅袅升起,从四个组冒出来被海风吹的遍布了小岛四周。 一起带来的还有饭香味。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大迷糊早上熬了八宝粥。 王忆看见王新钊组织儿童团又开始围着岛屿巡逻了,就招招手把他们叫上来,让他去喊上第一批助教带上碗来领一碗八宝粥。 学生们都很实在,带的碗一个比一个大 王忆为了缓解乳酸带来的酸痛,便在门口胡乱的打太极拳。 王东峰探头出来看见了便问:“王老师练功呢?这又是什么功夫?” 王忆说道:“这是太极拳,不是什么功夫,是修身养性、活动筋骨的。” 王东峰笑道:“王老师真是谦虚呀,虚怀若谷。那啥,队里给你同学准备的礼物都封存好了放码头了,你过去直接带上就行。” 他去码头查看,这时候二组三组的船正要出海。 看见王忆阔步走来,船上的人挺吃惊: “王老师第一次出海而且昨天又是摇橹又是拉网,结果今天没什么事呀,不愧是练家子!” 王东峰给三组介绍:“昨天王老师可能耐了,绝对是个强劳力,第一次出海就能那么干今天还能爬起来,这绝对厉害。” 刘红梅笑道:“可比那个爱钻老婆门子的教员强多了,他也跟着出海一趟,还吊儿郎当净偷奸耍滑了,结果第二天起不来了,给学生放了一天假才缓过来!” 王忆下压双手:“低调,咱们要低调。” 他暗道自己得亏昨晚又是泡澡又是技师推拿,要不然今天肯定也爬不起来。 现在他虽然能走动,可是姿势很僵硬,平地走还凑活,要是上山下山那真是酸爽了! 王向红安排了王东义给他摇橹送行,王东义帮他将队里准备的干货搬上船。 队里很实在,给他准备了一整个木箱的干货,估计得有五六十斤! 王忆暗道这要真邮寄去东北,光是邮费得多少钱? 不过这个木箱子给了他一个新想法,他或许可以往岛上邮寄木箱。 反正邮递员张有信跟他关系很硬,到时候只要跟他叮嘱一下,队里人根本不知道木箱实际上从哪里邮寄来的又是邮寄了什么 到了码头上正有夜捕的渔船回来卸货。 因为鱼虾多有向光性,所以夜捕是渔家劳作中的常见安排。 不过这次回来的渔船是去捕捞大黄鱼来着,大黄鱼必须得晚上捕捞,晚上捕捞出来的色泽漂亮是金黄色,白天一旦经受光照就成了白惨惨的颜色,那价值会锐减。 王忆这次准备去见外岛渔家的老板,于是他看到大黄鱼就来了想法。 这玩意儿虽然不是古董文物,可价值可观,尤其是可以放心的带出时空屋不至于被量子摧毁。 他让王东义帮自己看东西,然后溜达着去询价。 结果很巧,这艘渔船上的一个船工就是上次他跟着王向红来县里卖猪肉时候碰到过的豆子。 豆子一眼认出他来:“你是天涯岛的王老师?哈哈,你喜欢吃大黄鱼?上次就看你过来研究了,你要是喜欢你随便挑。” 王忆掏出香烟给他上了一支。 豆子一看有过滤嘴直接探头过去:“我手上都是鱼腥不能碰烟,要不然真浪费这支好烟,麻烦王老师你给我塞嘴里上个火。” 王忆把香烟给他搁嘴里掏出防风打火机点燃。 豆子盯着他的打火机看,满脸的新奇和喜爱:“嘿哟,这个打火机好,还是铜皮的呀?它那火焰怎么回事?‘嗤嗤’的就起来了,这是不是就叫防风打火机?” 王忆笑道:“对,另外我今天准备去城里看同学,想给他带两条鱼” 豆子去一个大筐子里直接拎出一条比他前臂还长的大黄鱼:“你带这条,现在这鱼少了,个头大的更少了,这是我们这次出海捞上来的最大一条,卖给你?” 这条大黄鱼至少五斤,体态修长、鱼鳞齐全,金灿灿的特别漂亮。 王忆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黄鱼,便惊叹道:“这么大呀。” 豆子笑道:“算啥?我小时候经常见到比这个大十倍的大黄鱼,四五十斤,现在没多少了,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条。” 王忆问道:“这条鱼多少钱?” 豆子随意的说道:“你给一块钱填个账就行。” 王忆赶紧摆手:“这不好这不好,这不是占公家便宜了?” 豆子哈哈笑:“什么占公家便宜?就你们外岛一些生产队还行老一套,现在早就大包干了!” “这是我家的船,我爹是船老大我是船老三,自己能做主,你给一块钱拿走就行。” 王忆一看小伙子怪实在,他以后计划时长往22年捣鼓大黄鱼,有这样一个朋友挺好,于是直接把防风打火机塞进他衣兜里: “一块钱买你这么大一条大黄鱼是占你便宜,那你稀罕这小物件,我就当礼物送给你,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让朋友吃亏。” 豆子不是实在而是豪爽,他说道:“王老师我不跟你客气啊,这打火机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你真送我我不拒绝!” 王忆拍拍他的衣兜说道:“这东西首都和沪都都有的卖,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你喜欢就收下,必须不要客气!” 豆子痛快的说道:“我沾你光,以后你就是我老师,那我家海货你随便挑,你看上啥你往后拿啥。” “还有以后你想吃了你托人给我说一声,我给你送过去,不过得是我家船往你们那边跑的时候,要是特意绕路我爹怕是不乐意,哈哈!” 91.王总卖鱼 一个防风打火机换了豆子家船上最大的两条大黄鱼和一个熟人情,王忆觉得这笔买卖值当。 主要是豆子家有机动船,这对王忆来说价值挺大。 豆子借给他一个箱子装上两条鱼,又跑去码头的冰库要来一些碎冰埋起来,说道:“这次我家没弄到好鱼,不是大黄鱼就是海鲈之类的,你等着,下次要是我家碰上鰵鱼,我一定给你弄一条。” 王忆精神一振:“那行呀。” 鰵鱼是个土名字,名气不大,可如果换成老鼠斑那名气立马就来了。 老鼠斑是顶级食材,自古以来都少有捕获,哪怕在82年也是珍稀昂贵的好鱼。 当然它价值在22年还是比不上野生大黄鱼,问题是王忆不能老往后带大黄鱼,偶尔得用别的好渔获替换一下。 这时候老鼠斑的价值就来了。 王忆推上小推车,把干货和碎冰木箱一起推上了海上英雄二号,这次没碰上张有信,他无聊的倚在小推车上打瞌睡。 不经意间感觉怀里一动,他睁开眼看去。 一个瘦巴巴、黑咕隆咚的少年尴尬的看着他。 王忆说道:“没钱,就一箱子干海货,要不我给你抓两把虾米?” 少年低着头走了。 这次要穿越比以往更简单。 王忆推着车子往荒郊野外走,郊区现在有大片农田,翁洲农村土质不怎么样,所以种庄稼的少,很多种了瓜果,这样田地里便有夏秋时节用的瓜棚。 春天没人来看瓜看果园,他找了个棚子挂上锁,绿钥匙开锁推门进去便是时空屋。 他在时空屋里好好歇息了一下,等身上的酸疼减轻一些才出门。 穿越来82年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发家致富和体验亲情生活,更重要的是锻炼了他体魄和意志。 他能推车走这一路全靠意志力! 回到出租屋他第一时间去东子家里下单买按摩机,然后给外岛渔家的钟老板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打就通,他还没开口钟老板先急切的问:“王老弟,你这两天挺忙的?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王忆说道:“去海上转了一圈,跟着一艘船跑的挺远,然后弄到了两条好鱼,所以我这一回来先赶紧联系钟哥。” 钟老板笑道:“我家里有船,鱼是不缺,就缺上次咱聊的虾干虾米。” 王忆说道:“虾干虾米也有,都带着呢。” 他把之前留在时空屋的存货也带出来了,这些东西能卖掉最好,因为王忆保存随便导致它们有味道传出来。 钟老板一听大为高兴:“我听老袁说你住工业园那块?这样,我让我伙计过去接你。” 王忆说道:“不用,我有车,我开车过去就行了。” 地址都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开上自卸三轮轰隆隆的出行了,顺便把东子家送到的酒和木工工具箱给取了。 车子颠簸,肌肉酸疼。 他安慰自己就当是按摩了。 随着他生意越做越大,要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还得越来越缜密,这样他总是自己操作便比较费劲了。 王忆想找个人给自己打下手。 他可以用‘走山人’的职业掩盖一些需求,比如说安排手下人买一些八十年代老物件的时候,他可以说这是给念旧的客户采购的。 比如说网购一些东西,这个不用找理由,安排给手下人就行,没人会因为网购点便宜货就以为自家老板竟然穿越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便再次想起了少年时候玩伴、他的小学同学邱大年。 当时两人因为总是受到欺凌而关系不错,后来上初中邱大年跟着父母转走了,还好那时候QQ已经普遍了,所以他们断断续续还保持联系。 他一下子想到邱大年还有个原因,便是邱大年高中毕业跟着父亲去打工了,生活有些落魄且他这人就喜欢收集东西。 王忆在他QQ空间里看到过他们小学的课本、小时候的玩具,邱大年都保存着。 这样他找邱大年给自己打工,那许多事情更便于解释。 唯一的问题是两人虽然断断续续联系,可是却有五六年没见面了,他不清楚邱大年现在脾性怎么样。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王忆考上了大学,邱大年特意来找他给他庆祝,不但不远百里给他带了个蛋糕临走时还给他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两人最后一次联系则是两年前邱大年有了孩子,王忆给他补了个一千的大红包,到了年底邱大年又找他借了一千块却没有还,这样两人便彼此都没有再联系。 琢磨着这件事,他不知不觉赶到了外岛渔家。 到了之后他抬头看,看见门头竟然换了,换成了‘列岛记忆’这么个新招牌。 他停下车,店里有服务员喊:“老板送货的来了,清单在哪里?” 钟老板的声音传出来:“送货的?肉菜早上送过来了,酒水这两天不缺,还有送什么的?是不是来推销的?” 王忆下车看看自己这台火红的车子。 时风车,牌子货啊。 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他去推开门,正好钟老板甩着手从后厨走出来:“哟,王老弟你来的还挺快……” 门口的女服务员讪笑道:“原来这位是王总。” 王忆跟钟老板握手,钟老板全名叫钟世平:“世界和平的世平。” “我是列岛记忆的忆。”王忆也介绍了一下。 钟老板听到这话哈哈笑,简单的解释了更换店名的原因:“最近要招呼个大客户,比较怀旧,所以改成这名了,关于外海列岛的记忆。” 他又说道:“我刚才在后面处理生蚝,弄的身上有点味儿,你先坐,我回去换一件衣裳——那个小瑶,你看看王总喝什么,店里划账。” 王忆说道:“老哥咱之间别客气了,我是个走山人,平时从不接触西装革履的,所以你这样打扮我还挺习惯,另一个咱要看鱼看干货,你就这么穿着吧,我怕待会给你弄上味儿。” 钟世平说道:“行,王老弟痛快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脾气。” 他往外走,王忆也僵硬的走。 钟世平奇怪的问:“你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跟着人出海帮忙拉网来着,拉伤肌肉了。”王忆含糊的解释着。 钟世平说道:“那我来给你卸车,你歇着。” 他一把将碎冰箱搬了下来,然后盯着这箱子看了起来。 82年码头上装鱼虾的箱子不是现在的塑料箱,而是竹子或者柳条之类编制,带着个同材料的盖子,有点像是藤箱。 钟世平看到后乐了:“老弟你可以,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老物件呀。” 王忆说道:“对,在一个渔家收上来的,花了二百块,还挺结实耐用。” 钟世平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你还能不能收到这样箱子了?” 王忆反问道:“你想要吗?” 钟世平说道:“我这店不是走了复古风、玩了回忆杀吗?退回几十年我小时候码头上和鱼市里都用这样箱子来装鱼虾,所以要是你能收到帮我收一批,我一个箱子再给你加一百块的辛苦钱。” 王忆笑道:“不用加钱了,我多少钱收到多少钱给你送过来,这东西不难找。不过,我记得你这里有这样的箱子呀?” 他上次来,店里有些海鲜便是用这种箱子盛着放在点菜区。 钟世平点头:“对,我也有,都是大集上买的新的,相比之下还是你这样的旧货更有味道。” 王忆寻思这箱子好办,天涯岛平时就用这种箱子捣鼓海货。 他答应下来然后打开箱子将两条大黄鱼展示出来:“钟哥你看看,这两条鱼你能……” “日!”钟世平看到躺在碎冰里的两条鱼脱口而出。 在行家眼里,野生与养殖的野生大黄鱼太好分辨了,说是两种鱼有些夸张,但确实能一眼分清。 不过王忆还是问道:“两条刚回来的野生大黄鱼,钟哥能看出来吧?” 钟世平伸手摸鱼鳞,说道:“这么大的家伙,哪有养殖的?” 养殖大黄鱼个头比较统一,少有大个头的,就像山里野猪有能长到四百斤、五百斤,传闻中甚至有七百斤的巨型野猪,而养殖猪几乎都是二百多斤长不到三百斤。 养殖讲究一个产出比,养猪到了250斤左右再想育肥也能做到,但肉料比会变小,让猪吃一样多的饲料它们长肉少。 同样,大黄鱼到了一公斤左右再长也没问题,可对于养殖来说不合算,毕竟养殖大黄鱼哪怕大个头价钱也不会增加很多。 另一个养鱼出鱼比养猪出栏麻烦,猪可以挨个挑,鱼不行,像大黄鱼要么是网箱养殖要么是深海围网养殖,一旦要出渔获就得一次性的捕捞,不能特意留下长得大的让它们继续长。 所以市场上养殖大黄鱼个头很均匀也很好看,而野生大黄鱼则能长到很大,就像豆子说的那样,野外存在几十斤的大黄鱼。 王忆带来的这两条大黄鱼都有五斤以上,并且品相非常漂亮。 钟世平很识货,上手一摸再一看便愕然道:“王老弟,你从哪里搞到这样的好货?” 王忆随口说道:“碰到有人钓的……” “那不能,这鱼嘴鱼喉毫发无伤,绝不是钓上来的。”钟世平立马说道。 王忆暗地里咋舌,这各行各业都有行家,这帮人是真难糊弄。 还好行家们总喜欢卖弄。 用不着他再找理由,钟世平又问道:“你说你出海给人帮忙来着,这是不是那船上捕捞上来的?可是、可是怎么没有消息?” 旁边茶楼老板过来凑热闹,问道:“老钟你要什么消息?” 钟世平说道:“大黄鱼捕捞的消息呀,只要有大黄鱼出水了、成规模出水了,这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来!” 茶楼老板抱着双臂上前一看,又问道:“你说的是野生大黄鱼?这就是野生大黄鱼?” 钟世平说道:“对,而且这是上品的野生大黄鱼,我草,我真的好几年没见着品相这么好的了!” “去年腊月甬城出水一批大黄鱼,我得到消息急赶慢赶赶过去,结果鱼都让挑完了,剩下的就是碎头破肚子的,结果我就没买。” “就是你说两吨鱼卖了200万那次?”茶馆老板问道。 钟世平说道:“对对,就那次,两吨鱼六个小时全让人订走了,我什么都没捞着,可把我郁闷坏了。” 他又看向王忆:“王老弟,你这鱼哪里搞来的?这品相太好了,去年腊月甬城那两吨鱼里能超出这两条的恐怕也没十条!” 王忆无奈。 他要卖个鱼还得想办法先糊弄人家,老话说的没错,钱难赚屎难吃,这钱不好赚! 92.开拓生意门路(5K章) 还好王忆性子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是了解过大黄鱼的信息后才出来卖的。 他说道:“今年大黄鱼禁渔期是5月1号到7月31号,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有自捕船出海去捕捞大黄鱼给后面三个月做准备,他们捕捞到的大黄鱼都是自用的,当然不必对外宣传。” “私家菜馆的自捕船?”茶楼老板也是个懂行的。 自捕船就是自己的捕捞船,像钟世平便有自捕船,不过是小船,只能在近海捕捞。 而且王忆怀疑他的自捕船是糊弄人的,仅仅是为了给店里的海鲜来路一个说法而已。 钟世平说道:“原来是这样,这是哪里的自捕船?我怎么没有他们的消息?” 王忆笑了起来:“具体的我不能多说,人家捕捞到大黄鱼而没有对外透露消息,自然是有缘故的。当然人家这鱼是自己菜馆用而不是对外出售,自然也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 “我知道他们的能耐,所以赶紧蹭了他们的船,去帮人家一点小忙,最后分到了几条鱼” “几条?不止两条?”钟世平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对,不过这是最好的两条,袁老师之前跟我说老哥你为人仗义,让我有好货来找你,你不会让我吃亏。所以今天我带鱼刚上岸就拿过来给你看,看看你能不能吃下。” 钟世平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两条鱼我肯定能吃下。” 茶馆老板说道:“你必须吃下,昨天侯总的生活助理还来找你了” 钟世平一听他的话着急了赶紧给他使眼色。 结果这老板是碎嘴子,一开口停不下:“说下周在你这里给侯总的老爷子办抢寿宴,你到时候弄一条这大黄鱼当主菜多场面!” “咳咳!”钟世平没办法只好咳嗽。 茶馆老板看向他,然后尴尬了:“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钟世平这时候能说什么? 他又咳嗽两声说道:“没有,我嗓子有点不舒服。那啥,王老弟,你这两条鱼出个价一起卖给我,老哥记下你的人情了。” “袁老师的话是谬赞,不过我确实不会让你吃亏,我老钟从来不干让朋友吃亏的事!” 王忆说道:“那你喊个价吧,差不多我就给你了,后面再有我也给你。” 钟世平一听大为惊喜:“后面还能有?!” 王忆笑道:“我路子比较野,哈哈,这个你跟袁老师打听吧。我只能说有些事吧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过多解释,毕竟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好。” 钟世平给他个了然的眼神:“这个老哥明白,袁老师说过了,说你是走山人里头最顶级的,总能搞到各种好货。” 茶馆老板惊奇的说:“你是走山人?嘿,那你要是找到好茶记得联系我,我这边也能吃下好东西。” 钟世平说道:“肖老板你的事咱待会说,咱先谈这两条鱼,先去过过秤?” 王忆说好。 两条鱼进后厨,钟世平小心翼翼的端出小的那条扫掉冰碴又检查鱼肚,发现没有破损后称重起来。 这条是五斤一两,另一条大的有六斤六两。 “今年一月北麂岛出了一条五斤的大黄鱼,然后被人一万八买走了,这事上过咱当地新闻,我不会作假。” “然后去年腊月甬城那些大黄鱼里有一条七斤一两的,然后是四万块被沪都老板买走了。” “你这里两条鱼我说实话,品相都很好,小的这条我出个整数两万块,大的那条我也出四万块,但是有个小小的条件,以后兄弟你又海货先联系我,行不行?”钟世平用商量的语气问。 王忆说道:“好,不出意外的话最长十天最短一周还会有好鱼出水,到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钟世平的话说的漂亮,其实给价不算高。 他终归是商人,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巨大的利润空间。 茶楼老板刚才说了马上就有富豪在他家给父亲办寿宴,人家看上他这里肯定看中了他店里的回忆风装修风格,他的排面和菜式相比顶级酒店可拿不出手,这时候有一条野生大黄鱼可就能解他燃眉之急了。 七斤一两的野生大黄鱼对翁洲的富豪来说是能拿出手的硬菜,到时候钟世平将这道菜送上去,人家面子里子都好看。 现在野生大黄鱼有市无货,所以王忆就算要加价钟世平也得认。 不过他后面还要处理大黄鱼,跟钟世平结个善缘也行。 茶楼老板看着他这里两条鱼换好几万,那叫一个羡慕:“这自捕船是哪里的?你能不能领我一起上去?我可会泡茶了,我上去给老板们泡茶。” 王忆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也只是凑巧跟他们一个重要客户有点交情,他们来咱这边后船上缺人,就把我叫过去帮忙了。” “帮忙一次六万啊。”茶楼老板更羡慕了,“你说这都是鱼,怎么野生大黄鱼就这么贵?它吃了能成仙?” 钟世平撇嘴道:“我们这鱼还叫贵?那次你跟我说的什么茶来着?10年上拍卖会就是五十万?” 茶楼老板说道:“红票宋聘圆茶,它是一片五十万。” “对,那茶喝了能成神?”钟世平反问他。 茶楼老板嘿嘿笑了起来。 大眼睛的服务员妹子好奇的问道:“老板,那这鱼到底为什么这么贵呀?” 钟世平说道:“物以稀为贵,这鱼现在罕见了,另一个也确实好吃。” “养殖的大黄鱼多数在网箱里,整天不动弹,吃上全靠人投喂,而且吃的还是臭鱼烂虾,这样肉质能好到哪里去?” “不止如此,养殖的大黄鱼体内蓄积了药物,你们想想吧,那么多鱼整天塞在小网箱里哪有疾病抵抗力?”王忆补充道。 “然后钟老板也说了喂给它们臭鱼烂虾,这些鱼虾它们吃不了都留在水里了,时间长了能不产生细菌引发污染?所以养殖过程中必须得往海里大量投入药物。” “再一个臭鱼烂虾飘在水里,味道难免会染到养殖的大黄鱼身上,这导致它们鱼肉味道本身就不太好。” 钟世平竖起大拇指:“王老弟不愧是走山人里的泰山北斗,懂的就是多!” 王忆低调的笑了笑,又把箱子搬进来: “钟老板再看看这个,都是你上次跟我说的古法晒虾干和虾米,另外有些鱼鲞,你看看你要不要?” “那必须要啊。”钟世平给了一句斩钉截铁的回应。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规整仔细的干货。 寻常虾干一斤在市场上也要七八十块,生产队给王忆准备的礼物全是大个头虾干,这种价钱得翻倍。 而这是寻常虾干,钟世平不缺,随便能买到。 他需要的是王忆手里这种手工、费劲晒至的虾干,价格必然更贵,不过他也需要盈利,所以给了两百块一斤。 王忆觉得便宜了,不过能一次性卖出比较省事,他便接受了这价格。 虾米价格更贵。 正经金钩海米也是根据个头和色泽分级的,中等品级就能卖一百五十元一斤,高品级的出产少,王忆手里的海米全能定高品级,他这次自己要价,一斤要二百块。 钟世平还是吃下了。 这种品质的金钩海米在市场也得一百大几十,加上王忆走街串巷的人力钱,二百块能接受。 剩下还有鱼鲞,他摊开手说道:“老弟,这鱼鲞我真没法给你好价钱,这东西我不缺,我家年年自己晒!” 现在晒出来的鱼鲞品质比82年还要优秀,这点王忆清楚,唯一值钱的是大黄鱼鱼鲞。 问题是这玩意儿是鸡肋! 野生大黄鱼鱼鲞很值钱,可谁又会把它做到鱼鲞再往外卖呢? 倒不是大黄鱼鱼鲞的味道不够好或者不够珍稀,实际上这玩意儿太珍稀了,现在渔家根本不会把野生黄鱼做成鱼鲞,趁新鲜往外卖赚快钱不好吗? 王忆要是带出野生黄鱼鱼鲞那真不好交代,所以这些他都挑出来了。 不过为了能赚钱,他还是试探了一下:“老哥,这些普通鱼鲞你看不上,如果有野生大黄鱼的呢?” 钟世平惊讶的问:“谁会用野生大黄鱼做鱼鲞?” 王忆说道:“是一些私家菜馆,他们有顾客会点这个,不过每年都会晒多了,所以你这里能收吗?” 钟世平犹豫了:“我倒是感兴趣,可你知道的,野生大黄鱼珍贵一是好看二是好吃,晒成鱼鲞之后它价值不太大了。” 王忆寻思一下那自己还是留着吃吧。 海米、虾干过秤。 一样是十五斤、一样是二十五斤。 这是队里三次给他攒下的量,另外还有一些鱼鲞,这就得带回去了。 所有存货一起清给钟世平,七万一到手! 钟世平给他转账,王忆说道:“以后有事你给我留言,我要么钻深山老林要么出海,经常收不到电话。” “你不买个卫星电话?”钟世平随口问。 王忆摇头:“不买,正好偶尔去放空一下自己。” 他收钱离开。 碎冰箱送给钟世平了。 他开着车去了一家文件市场买了些白纸和没有印染的纸壳箱、木箱,又去农贸买了一车粮食拉回去。 回到出租屋他掏出手机找邱大年的电话,打过去后已经是空号了。 于是他只好qq留言:最近怎么不联系了?我这边要找人当助理,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邱大年现在应该在钱塘城,距离翁洲比较近。 信息一直没回,他有些郁闷。 不知道邱大年这两年是怎么回事,借钱不还、发信息不回,这不像他的为人。 王忆一直记着他考上大学后邱大年带过来的蛋糕。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慕斯蛋糕。 邱大年是从老家镇上带来的,因为镇上这种蛋糕便宜。 这次要带回天涯岛的东西不少,王忆下午便回去了。 他先推着箱子去了邮电局,拿出介绍信打开箱子给值班员看:“同志,我是外岛一名教师,我要把这些纸邮寄回去。” 值班员仔细检查了箱子又仔细看介绍信,然后他很热忱的说道:“在外岛做教师不容易,你邮寄的东西挺多的也挺沉的,邮资可不少。” “这样吧,我给你临时办个兄弟单位关系,以后从我们邮电局往你们学校邮寄东西都便宜许多。” 王忆跟他热情的握手:“谢谢您了,您帮我们大忙。” 值班员说道:“为人民服务嘛。” 他给王忆写了个卡片装进信封里,邮局这边将学校信息登记在册。 以后学校方面可以拿这卡片来邮寄东西,不用当场结算,可以半月结或者月结。 值班员好说话,王忆一口气邮寄了四个箱子,两个纸壳箱两个木箱。 邮费确实不便宜,即使有了兄弟单位的政策折扣,可是依然要花二十八元钱。 主要是东西太沉了,像从市区给外岛邮寄一封信,那只要六分钱:四分钱是邮费、二分钱是信封。 处理完了邮寄事务,王忆又去运粮食。 这次简单了,他只运出来一袋子大米、一袋子面粉,用小推车就能推上货轮。 现在他乘坐货轮次数多了已经有经验了,卡点坐上了最后一班货轮去往县里,王东义在县里码头等着他,两人汇合返程。 外岛交通真不方便,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他们回到岛上便已经是夜里。 王向红没有回家歇息,他坐在码头上抽烟袋锅。 看见王忆安然回来他才松了口气:“王老师,这趟出去顺利吧?” 王忆说道:“很顺利,我同学邮寄的包裹早就到邮局啦,我去取了后又买了些粮食,学生早上老是不吃饭就来上课,这不行。” “现在营养专家说了,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上课啊!” 王向红说道:“花了多少钱,走队里的账。” 王忆摆摆手:“我身上有钱,这事我自己有数,对了支书,我把上次买粮食的钱给我同学家里汇过去了,又给打了个电话,我同学父亲说他们还有平价粮呢,咱需要的话” “那肯定需要。”王向红激动的甩手,结果把烟袋锅甩出去了。 还好老黄反应快,烟袋锅刚落入海里它就跳下去,张开嘴给叼住了,很快的游到岸边跑回来。 王向红顿时赞不绝口:“王老师你看你,你有文化的人养条狗都不一样,我看比队里不少孩子还机灵!” 王忆哈哈笑:“大美哥说它是有人训过。” 王向红又说道:“那粮食的事?” “粮食的事还是老规矩,沪都海关的汽车顺路把粮食捎到咱翁洲,到时候咱去运回来再收钱给人办个汇款。”王忆说道。 王向红高兴的紧紧握着拳头:“好,你同学家里可帮上大忙了,咱跟着人家可沾大光了。” 王忆说道:“对,所以我想咱应该感谢一下人家,礼尚往来嘛” “这个你不用多说,就该这样,不过咱除了海货没别的东西。”王向红又为难了。 王忆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看海货就行,咱还是给人家干货,鱼鲞这种东西人家未必稀罕,咱就给虾米和虾干!” 王向红说道:“那行,库里这个东西还有一些,咱先不卖给供销公司了,咱先送礼,人家给咱的这些平价粮帮咱省下多少钱呢!” 他让王东义把粮食推进学校新厨房,自己则扛起了一起带回来的箱子。 里面是另一套脚踏式发电机。 他说道:“现在咱有两套发电机,那队里赶紧树一点电线杆吧,咱有电线有电灯,这样就能给村里供上一部分电力了。” 王忆点头:“我看行。” 王向红说道:“那明天下午你来大队委,咱们开个会商讨一下这件事!” 王忆回房间。 躺下后浑身骨头要散架。 他现在对自己的意志力是真佩服! 白天辛苦,晚上睡的香。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大,他现在已经可以听着涛声入睡了。 周一早上得早起,因为学校要升国旗。 天涯小学唯一能让王忆看得过去的就是这根旗杆,正经的生铁旗杆,笔直高耸有滑轮。 这是当时军营留下的纪念品。 学生们按照班级列队肃穆的站在旗杆下,王忆牵头一声‘起来’,参差不齐但嘹亮的国歌响彻岛上。 恰好有一群海鸥从空中掠过,它们洁白的身影与赤红的国旗交相辉映,一个姿态矫健、一个随风飘逸,给安静的蓝天留下一抹动态的美图。 升旗之后王忆说道:“同学们,明天开始你们早上带上一副碗筷来学校,以后学校给同学们供应一顿早餐” 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响起嗡嗡声,一张张削瘦干巴的小脸上都是惊喜。 王新钊喊:“纪律!同学们注意纪律,都闭嘴!” 王忆摆摆手说道:“好了,大家记住这件事,然后全体带回准备上课。” 经过一周的磨合,现在上课已经很有秩序了。 一个上午分成五节课,五个年级都能各上一节课,然后其他课程是助教们去给育红班和一二年级代课,这样课时进行的井然有序。 按照承诺,王忆中午要给助教管饭,现在天气回暖要撤掉听涛居里的柴油桶火炉了,趁着最后还有火他把之前在市场买粮食时候老板送的红薯拿出来烤了。 考虑到学生们对红薯不感兴趣,他又让大迷糊烧火炖了一锅猪油焖糯米饭。 猪油焖糯米粉又香又糯,而且富含脂肪对现在肚子里缺油的孩子来说最合适,可以给他们补充能量。 王忆在炖的时候往里加了些岛上自产的干笋和酱油,这样咸香味俱全,不用菜就能下饭。 饭出锅他分给助教,又装上一钵子带上大桶酒和木工刀,一起给老木匠王祥高送了过去。 人家可是送了他一个古董,他怎么着也得去表示一下,另外他要打听一下这个阴阳震的来头。 93.阴阳震的来头(4K中杯) 王忆到的时候,老木匠和小儿子王墨斗正在一起吃饭。 吃的是玉米面调高粱面饼子配咸带鱼。 带鱼特别是翁洲带鱼绝对是华夏海鲜一霸,新鲜时候油炸清蒸很美味,当地甚至有名为带鱼饭的美食:将带鱼和米饭一起蒸,不但腥气不大反而有鲜美滋味儿,备受欢迎。 可咸带鱼不行! 这玩意儿没有油水只有盐巴,王忆接受不了。 王忆敲门进来笑道:“老高伯,吃着呢?” 老木匠家里院子挺大,里面零零散散各种木材和桌椅半成品,有老母鸡在木屑中啄食,它们不怕生,看到王忆来了用鸡眼瞥了瞥又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老黄跟在王忆身后,它很有规矩,没有跟着进人家家门,就在门口劈叉坐下打了个呵欠。 王祥高放下筷子迎了上来,脸上笑呵呵:“王老师来了?我说喜鹊早上叫,原来贵人上门!不过我榆木脑子,没给你准备好饭,你吃了没有?没吃过来凑活点?” 他转身拿出个瓶子,瓶口包着塑料袋,里面是酒。 王忆赶忙拦住他说道:“确实吃了,您坐下、别忙也不用招呼我,咱都是一家人。” 王墨斗笑道:“对,都是一家人。” 王忆把钵子放下:“我知道你们刚吃饭,所以赶紧过来送点,还行,没错过你家饭点。” 王墨斗一看里面油光光的糯米饭,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有笋干有萝卜干,不管它们此前有多干此时都油光光,看着就好吃! 王祥高没有矫情,在乡村里人家送饭上门没有再推出去的。 他乐呵呵的说道:“哎哟,王老师,猪油蒸饭,难怪支书要批评你大吃大喝,你这用的猪油不少,这一钵子饭的油够炒三天菜了!” 王墨斗给老爹拨拉一碗又给自己拨拉一块,在钵子里留下半份给王忆。 王忆摆摆手:“我确实吃过了,你们爷俩吃,这次我过来是想打听一下你给我那块惊堂木,老高伯,那惊堂木怎么回事?” 王祥高说道:“就为了这事你还给我捎一钵子的好饭?嗨呀,你这孩子怎么这客气!你托人说一声我就去学校给你说说了,还费你跑一趟腿!” 他继续说:“那块木头是好东西,它其实是两块,一面是紫檀一面是海沉木,六几年的时候我去市里上海工,当时那个情况你也了解,然后有一次我碰见一帮孩子去砸了个戏班子。” “那场面乱七八糟,戏服呀化妆盒子呀都给烧了,然后这块木头也要被烧了——应该是戏班子唱戏用的惊堂木。” “我识货,一看这是好木头,当时就以为是整个紫檀木的,赶紧找了个由头把它偷偷的保下来带回咱这里。” “回来我仔细看,原来它是榫卯结构的两块木头,一块紫檀一块海沉木,只是它榫卯的好加上日子久了起包浆,不仔细看以为它们是整体的呢。” 王忆点点头,海沉木也是阴沉木的一种。 有些地方还叫水浸木、古沉木、乌木,号称树中之精、木中之魂,是木材经过天灾被埋入海底湖底历沧海桑田而成,古人将之视为避邪、纳福、镇宅的宝物,有“纵有黄金满箱,不如乌木一方”的说法。 王祥高继续说:“我后面偷偷打听了一下,这惊堂木可不止是戏班子唱戏用的道具,他们这确实是从一个衙门收到的好东西,是民国那阵衙门被革命军打败了,衙门东西流落到民间了。” “然后我看着挺好,挺沉的,就想着留着给孩子写大字当镇纸,结果我家这些孩子没一个出息的,一直没用上!” 王墨斗抱着自己饭碗狼吞虎咽,笋干萝卜干嚼的咯吱咯吱:“有啥用?要我说这东西就是祸害,爹,那海沉木上写的是殓文,晦气,要我说就该烧了算逑”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 宁就是败家子? 他也吃惊另一件事:“你们还认得海沉木上的字是殓文?” 王祥高笑道:“认得,我们老辈干木匠的当时要拜师,然后学鲁班经,哈哈,你是不是没听说过这东西?” 王忆说道:“听说过,相传是木匠祖师爷鲁班所创作的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厌胜术?” 这下子轮到王祥高吃惊了:“大学生就是学问高,现在都说这是封建迷信不让提了,我以为年轻人不知道我们的鲁班经了。” 王忆讪笑。 不是大学生学问高,是后世网络小说太多了,只要是灵异文提到木匠肯定会提一嘴鲁班书或者鲁班经。 王祥高说道:“鲁班经分阴阳,阳经写木工活、阴经写厌胜术,我还记得阴经开头呢。” 他接着念道:“叩请此间土地神最灵,通天大地,出入幽幂,与吾传奏,不得留停,墨马土地前去迎请” “爹,人王老师问殓文,你扯这些封建迷信干啥。”王墨斗放下碗抹了把嘴,手上顿时油光发亮。 王祥高好脾气,他笑道:“对,人上年纪就喜欢唠叨。那个鲁班经的阴经就是殓文写的,所以我认得。” 王忆问道:“那海沉木上写的是什么字呢?” 王祥高说道:“有两个字是伏诛,我学鲁班经时候看到过,另外两个不认识,没见过。” 王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他说:“老高伯你吃饭,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个耽误不了。” 他该了解的信息已经都了解了,便起身将身边酒桶和工具箱推出去: “老高伯,你给我的惊堂木是个挺好的东西,我没什么好回报你的,听说你爱喝酒,这次去城里我给你打了点散酒——不是什么名牌酒,好歹是纯粮食的,你喝喝是不是顺口” “草,这一桶全是酒?”王墨斗下意识惊呼一声。 王忆笑道:“你闻不出来?这酒味早飘出来了!” 王墨斗讪笑道:“闻见了,可是谁敢信这么一桶是酒呀?” 王祥高也难以置信。 这一桶酒是十二瓶泸州老窖,放在这年头说一句家里有矿才能拿的出来不算夸张。 像外岛人喝的都是香精勾酒精的勾兑酒,连自己酿的高粱酒、包谷酒都少有,毕竟粮食金贵。 王忆买的泸州老窖六年窑头曲确实不算好酒,但起码是纯粮食酿造且多年发酵而成,放在这年头的外岛也就富贵人家才能接触到。 王祥高无论如何不敢收下这样一份厚礼。 王忆摆摆手:“你们不收我的东西,那我也没脸收你们的东西,那我把惊堂木给送回来?” 王祥高说道:“你送回来吧,让人知道我给你块捡来的老木头换你这么一大桶的酒,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 王忆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刚。 可我不想把它还回来啊! 他无奈的说道:“老高伯,你那天就说了它是什么官衙老木头而不是普通木头,它确实挺宝贝的,算是古董呢。” “行了你们收下酒和这套工具,特别是这套工具,我之前托邮递员同志给沪都的同学打电话邮寄过来的。” “屁的古董,就是封建东西,而且上面有殓文,不是好东西。”王墨斗对此很忌惮,“我那天去给你送的时候想跟你说这回事,但你在讲评书,我也不好说,我还想劝你别要呢!” 这事王忆有些印象,好像王墨斗当时确实想说话但没说。 王墨斗还说道:“前两年我大舅来我家看见这木头,他也说是古董想要走,我跟他说了这上面有殓文不吉利,好一顿劝才劝得他没要这木头!” 王忆听到这话愣住了。 这 以后家里的亲戚就别再联系了,能躲就躲躲吧。 王祥高不跟儿子争辩,他笑道:“王老师,那木头要真是古董也挺好,送给识货人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三小子,他就觉得这木头不吉利,家里有点啥不好的事就往这木头上扯,还说等我没了他就给我烧了!” “我没娶上媳妇儿就是这木头的事!”王墨斗不高兴的说道。 王忆说道:“得了得了,这样正好,这木头归我了,让它去祸害我。你们爷俩继续吃,这酒正好送来了,你们爷俩喝两口。” “还有这套工具,老高伯你留下,你肯定用得上。” 他摆摆手赶紧离开。 两人劝说不成,一直追到门口最后只能回来。 回来以后看着这一大桶酒心里可真是满满当当。 对于好酒的王祥高而言,这东西的价值就跟一仓的粮食一样。 他拧开盖子闻了闻,浓郁的酒味往外冒。 王墨斗跟着老爹没少喝酒,他算半个行家,闻了闻酒香后赞叹道:“爹,这酒可不孬,比你的酒强多了!” “不孬?”王祥高冷笑,“你不识货,这是正经好酒!这是正经粮食酒啊!” 王墨斗说道:“王老师从哪里能弄这么大桶的粮食酒?还有这个桶,这什么桶?跟海水一样的蓝色,真漂亮呀。” 两人围着一桶酒啧啧称奇,然后王墨斗反应过来:“爹,看王老师这意思,你那块惊堂木可能还挺值钱?” 王祥高说道:“值钱也是在人家手里值钱,在你手里你就老想烧了,是不是没把木头给王老师那等我没了你就会烧掉?” 王墨斗嘿嘿笑:“妥妥的,主要是你稀罕,那我让它陪你一起走。” 他上手想倒酒。 王祥高拍了他一巴掌:“不过年不过节喝这样的好酒干什么?留着,以后你要是娶媳妇儿,这酒就是你结婚酒!” 王墨斗哼哼道:“我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哎爹,这里还有个盒子,王老师说给你的工具箱,这是啥?” 工具箱有卡扣,他研究了一下才打开。 然后平凿、扁凿、扁铲、凿刀、手工雕花刀 一套崭新铮亮的工具出现在爷俩面前。 王墨斗当场搓搓眼。 确实没见过这样整齐统一的木工工具! 别说他了,王祥高干了四十多年木匠活同样没见过! “这是宝啊,”老木匠下意识的说道,“这是能传家的一套家伙什,老宋老拿他爷爷传下来的那套家伙什给我现眼,他那套可比不上人家这套,这不是铁家伙,是钢材呀!” 他拿起雕花刀在手上试了试。 一块老茧轻巧脱落。 王墨斗拿起一柄羊角锤,他看向锤子长柄说道:“爹你看,上面还有洋文——这是洋文对吧?不是殓文吧?没见过啊。” “是你娘的批!”老木匠骂了一句,“天天殓文殓文的,不懂别瞎咧咧。” 他拿起锤子看了看,看清上面字母后说:“你真没文化,以后有扫盲班你赶紧给我去,这叫拼音!” “m,a,d,e,in,ch,i,n,a——妈的银吃呐?” 王墨斗愣了愣:“这是什么话?爹,不像好话啊。” 老木匠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不懂,这好像是我们鲁班经里的一句咒,现在破四旧不让搞这一套,我估摸着工厂的师傅就给用拼音拼在上面。” 王墨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妈的银吃呐?这能是什么意思?” 老木匠不理他。 跟个文盲儿子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注意力都在这套工具上。 一套工具琳琅满目,锉子凿子刀子齐活! 老木匠珍惜的抚摸着这套工具,叹气道:“王老师太讲究了,我个农村木匠能用上这样的家伙什,这辈子的木匠活没白干、没白干!” 他扭头看看家里:“咱家还有啥人家能看上眼的东西吗?给王老师送过去。” “那估计是没有了,不过王老师稀罕古物,我也听大舅说现在古物不算四旧了,城里还有人专门收呢,那要不咱给王老师找个古物。”王墨斗说道。 他琢磨了一下又问:“对了爹,你不是说你师傅家里那本鲁班经是古物吗?明朝的祖师爷传下来的对不对?” 王祥高摇头道:“估计找不见了,前些年这些老物件都被烧掉了,即使现在留下了人家也不能给咱,那是人家的传家宝。” “这样,回头我给你倒一斤酒,你带去找你大舅,你大舅不是稀罕捣鼓这些东西吗?去他那里看看有没有好物件。” 王墨斗说道:“那行,爹,这猪油饭挺腻的,我看你十有八九下不了嘴,那个要不我吃了” “你敢再给我动一筷子,我用这锉子把你鼻子挫下去!”老木匠一拍工具箱,怒气突然上涌。 这小子刚才趁自己跟王老师说话,端着个饭碗吧唧吧唧的吃个不停,可把自己给馋坏了。 噢,你小子已经吃过一份了现在还想独吞? 没门! 说一下更新问题 王忆了解了阴阳震的信息后满意归来。 然后他看见助教们规规矩矩的坐在厨房。 这样他愣住了:“你们怎么不吃饭?” 王新钊擦着口水说道:“王老师你没吃,我们怎么能吃呢?” 王忆笑了起来:“用不着,大迷糊,以后饭做出来了你就带着大家吃行了,不用等我,来来来,一人一碗。” 正好这会糯米饭也不那么热了。 学生们拿到后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扒拉。 他们早馋坏了。 王丑猫一边吃一边说:“王老师真香,真香哎!这是啥米?怎么这么香?” “是猪油香。”王新钊抬起头说道,然后低下头继续扒拉自己的饭。 扒拉了一会他抬起头下定决心说:“我要好好学习,也当大学生,这样以后就能吃上猪油饭了!” 王丑猫暗地里笑话他没有出息: 我可是立志要天天吃方便面的男人呢! 方便面,全村我是头一个吃方便面吃到饱的人,我以后使劲挣钱使劲吃方便面,羡慕死你们! 王忆只要了一小碗。 助教们看到后顿时感动了。 多好的老师,自己做了好饭舍不得吃而是优先给他们这些孩子吃,王老师的形象在他们心里一下子拔高许多。 然而王忆吃了一口觉得有些腻:猪油加多了。 算了不吃了,我去吃烤地瓜,猪油饭留着晚上给葱花馒头做馅儿用吧。 地瓜外皮包了一层泥,这个大迷糊上午就放进了炉子里,此时早就烤透了。 他敲开干泥,顿时有甜腻腻的气味随着热气乱冒。 地瓜皮撕掉,里面是红彤彤的瓜瓤。 竟然往外渗着蜜一般的汁水! 王忆想起市场粮店老板送他地瓜时候说的话,这地瓜当真跟风情十足的少妇一样,汁水真多真甜真黏! 地瓜皮也甜,扔地上后老黄立马摇摆尾巴舔进了嘴里,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主人吃地瓜我吃地瓜皮。 巴适的一批! 王忆拉了条板凳靠在听涛居西侧外墙处,一边吹着凉气吃烤红薯一边看海。 艳阳略西斜,午后阳光很灿烂,恰好照满他全身。 开始有些燥热了。 这时节岛上风情最独特,冬日所遗留的一些野草还泛着枯黄色,海风一吹它们在山石缝里摇摇晃晃。 可山间已经一片姹紫嫣红了,红的紫的黄的,小野花率先绽放,含羞带怯迎春开。 王忆知道,海岛风景越往后会越美丽,花开绽放,绿叶葳蕤,满树新芽拔出色泽淡黄,像娇柔明媚的小丫头。 他抬头看,湛蓝的天空一尘不染,漫天白云被海风推着一样前行,更是干净的好像洗过的棉絮一样。 天上白云飘,山上绿树摇,海上渔船、巨轮走马观花般涉水而过。 高处不胜寒、深海多空荡,相比之下王忆还是喜欢天涯岛。 山上有学生稀里呼噜吃饭声,山下有妇女老人随意的聊天声。 屋顶上是炊烟袅袅,码头上是渔船进出,身边还有鸭子嘎嘎——断了翅膀的野鸭在打窝呢。 人间多热闹。 吃过午饭王向红过来打招呼:“王老师,下午你把炉子撤回库里吧,天回暖了,我看以后是没有冷日子了。” 王忆说道:“好,我收拾收拾送过去。” 王向红说:“你送完了让王新钊带学生们去上劳动课,把学校猪圈给收拾一下去打一些猪草,然后你跟我去公社的收购站,收购站里今天来猪崽,我领你去抓两头。” 王忆一愣:“我还得亲自去?行行,那我这就开始忙活。” 他收拾了炉子跟大迷糊抬去库房。 王向红在码头上等着他,眉头紧皱、目光悠长,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事。 王忆笑道:“支书在考虑啥呢?忧国忧民的。” 王向红也笑了起来:“没有,我在琢磨哪里安装电线杆呢,两台发电机了,功率都挺大,能支撑起不少电灯泡了!” 农村用的灯泡功率小,晚上有点光就够了,许多人家用的是15瓦的老灯泡。 而王忆带来的脚踏式发电机已经功率比较大,在22年也是市场能见到的大型手摇或脚踏式发电机里的翘楚,一台机器是2000瓦,理论上能带15瓦的灯泡带出一百多个。 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 第一当时老板娘跟王忆说过了,2000瓦是厂家号称,它是理想状态下的情况,实际上达不到。 第二这是发电机标称的额定功率,但老板娘说厂家喜欢钻空子,其实这估计就是机器的极限功率了,考虑到有阻性负载、有感性负载,老板娘建议王忆把这机器当1000瓦的用 王忆也把情况说给王向红了,所以王向红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给哪里安装灯泡。 岛上要用电的地方太多,僧多粥少、男多女少,不好分配,得党支部开会决议。 两个人上船,王向红亲自摇橹。 这方面王忆帮不上忙,他现在还肌肉酸疼呢! 王向红了解他的情况,所以到了码头后他没有像以往走着去乡里,而是要找一辆车拉着他们去。 另外福海乡和海福县虽然都在主岛、共用一个码头,可去乡里比去县里还要远,他们还带了一些货要去卖,这种情况下雇一辆车终究轻快。 码头上渔获多,不是往县里拉就是往市里转,这种情况下畜力车可不少,牛车马车驴车人力车,齐全。 王向红正领着他找呢,一个黑脸膛老汉甩着鞭子驱赶一头大青驴跑来:“找车?上来!” 没谈价钱,王向红直接上了车。 见此王忆也坐了上去。 上车后他身体随着车子晃悠,午后的阳光很暖,又摇又晒搞的他很舒坦。 价格没谈终归是心里没底,他随意问道:“支书,坐这驴车去公社多少钱?” 王向红还没说话,赶车的掌柜先回头开了口:“后生,你这是故意给咱爷们上眼药?王支书找我的车那是给我赵老鞭脸——他救过我命,我能要钱?” 王忆没想到还有这茬事。 他露出吃惊之色,赵老鞭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后生面生,我在码头上听人说你们天涯岛新来了个教员,是你吧?” “是我。”王忆笑。 赵老鞭点头:“我看也是,你确实像知识分子,白白净净的。可是不少人说你这个教员会功夫,曾经在县里集体市场门口一人撂翻了虎头船拳几十号人,这样看你身板不像练过的呀?” 王忆呆滞了:“一个人撂翻几十号人?这是三人成虎啊!” “不是,他们练得是虎头船拳,三个人可成不了老虎。”赵老鞭笑道。 王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成语,说这都是外界瞎传。 可赵老鞭不信,非要王忆给他比划一下子开开眼界。 王忆怎么比划?比划一个开原武神范德彪的鹰爪挠? 他赶紧换话题:“老叔,你说我们支书救过你的命?怎么回事?” 赵老鞭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远了,六几年公社搞大批促大干活动,我被一帮狗操的定性为自发分子了,他们欺负我啊,加上我家那时候困难,我一时想不开就去投海。” “结果王支书带人来给收购站送海带,碰上我跳海他一个猛子把我捞上来了。我当时苦啊,跪下就向他诉苦,他宽慰我要坚强。不光宽慰我,得知我家缺吃缺喝还给我塞了五十斤海带。” 王向红笑道:“老辈的事了,你别提了。” 他又问:“老鞭,你不是不干车掌柜了吗?怎么又干起来了?” 赵老鞭说道:“闲不住,得出来挣两口吃食,再说你也知道,我们生产队不像你们在海上一条船能走遍天下,我们在主岛上全靠两条腿。” “生产队活多人走不开,社员们买东西不方便。整天的东家想扯两尺布,西家要捎一斤糖,队里买粮食、化肥,这不都得找人代捎?” “我们生产队大,二百多户人家呢,这类事天天都有。所以你看我不干车掌柜了,那留在生产队也没用,以前三更五更的跑夜活,我两条腿都让海风给吹坏了,成了瘸老头,我待在队里没法搞生产,给生产队帮不上忙。” “而生产队和码头、收购站、供销公司之间又缺一道联系,处处不方便,所以我就想,看样子搞革命还得靠老同志,咱趁着还能耍的动鞭子得发挥余热呀。” 王向红递给他一支烟炮仗:“那你不怕再被定性为自发分子了?” “怕,怎么不怕?”赵老鞭一甩驴鞭叹了口气,“可队里需要个车掌柜,我家从我爷爷开始干,那时候还是大清狗皇帝坐京城呢,队里要有车掌柜,那社员先想到的就是我。” “我不好推辞,王支书你没看见社员们看我的眼光,当年我家困难你也知道,你还给我支援了五十斤的海带,社员们也支援我家来着。所以如今社员们需要我来使劲了,政策上也允许了,那我不好推辞!” 王向红不再言语,只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赵老鞭作为司机,拥有司机的通病,那就是能唠嗑。 他主动攀谈起来:“王支书,大家伙都知道你和县供销总站徐站长的关系,你们队里的东西不都卖他那里吗?怎么还去收购站?” 王忆说道:“我们要去抓猪崽子。” 赵老鞭说道:“那不着急了,今天收购站送来的猪崽子多,一直用大喇叭嚷嚷着养猪致富,说国家放开政策了,允许个体户养猪。” “可咱这里没有地缺少粮让猪吃什么?猪草不够吃,让它们吃鱼啊?所以他那里猪崽子不好卖,都知道养猪能卖钱,可你得能把猪养肥养大呀,对不对?” 王向红敲了敲烟袋锅:“对呀。” 赵老鞭笑道:“特别是国家政策现在松开了,改革开放嘛,农村可以大包干,都分了船拼命的往海里讨钱,谁还去养猪?” “以前那是上头有任务,集体必须执行,现在都不把任务当回事啦,都忙活自己啦!” 王向红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95.在收购站进行采购(5K中杯) 相比县城,乡里头给王忆的感觉要破败的多。 道路全是泥土路。 那坑坑洼洼可太多了,弄的王忆怀疑这条路成精了并且得了麻风病。 不过这年头农村人多,乡里头还挺热闹。 大路两边店铺也挺多,王忆便好奇的打量。 王向红知道他第一次来乡里,就给他介绍:“咱公社的单位分布的不好,二社七站八所分散的很开,你今天没法全看齐了,要把它们全找齐了得在公社里转一圈。” 王忆点点头。 二社七站八所他知道,二社是供销社和信用社。 七站是农技站、农机站、畜牧兽医站、计划生育服务站、文化广播站、种子站、收购站。 八所是派出所、土管所、司法所、邮电所、变电所、地税所、国税所、工商所。 他们目标是收购站,这个站因为鸡零狗碎的东西多所以设置在了福海乡的外围角落上,具体在东北角。 赵老鞭给他粗鲁而形象的介绍了位置:“有人在收购站门口撒尿,劲大点的能呲出咱公社边界!” 王忆哈哈笑。 王向红指向旁边说:“看,那是咱信用社。” 信用社的建筑相对这个时代来说挺时髦,是一栋崭新的二层楼,铮明瓦亮的。 它外面贴了白瓷砖,门口是对开的四扇红漆大门,两边则各有一扇六块玻璃的红漆大窗户。 四扇门上四块竖长玻璃,上面都贴有红色的标语,依次是: 热情服务,欢迎光临,国家储蓄,为人民服务。 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穿军装挎着枪。 大青驴慢慢悠悠的行走,最终转到东北角看到了收购站。 王忆本想问问收购站和供销社的区别,本来他以为供销社只是供应和销售,可是姚当兵和潘金海都是采购员,他们可以下乡采购,这样的话岂不是跟收购站的职能重叠了? 问题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这种问题在82年应该很突兀,老百姓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区别,他一个大学生再去问不合适。 不过等到了收购站后他发现自己就不该问,因为答案就在里面呢! 相比贴了满层白砖的信用社,收购站就土气、杂乱许多。 它是一座老式大院,青砖外墙、灰瓦屋顶,一扇大门开的很宽敞,没有门板而是一个铁栅栏门,拉开后露出院子。 主建筑就是青砖灰瓦屋子,门上有一个硕大的红五星,左边是‘变旧为新、变废为宝’、右边是‘发展经济、支援建设’。 这会大院内外很热闹,门口停着好几辆驴车牛车的,行人进进出出,有的手里拎着鸡鸭有的车子里绑着猪…… 院里也热闹,好几张八仙桌摆放着,每张桌子后都有人坐着在拨拉算盘或者奋笔疾书。 院子里分类放着各种货物——或者说是垃圾,这收购站在王忆看来跟22年的废品站有点像。 不过要整齐的多。 还没有进收购站呢,嘈杂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里: “同志,为啥鸭绒十块钱一斤而鸡毛只给八分?你看我家鸡毛,多好啊!” “大兄弟,我们队里这猪给收了吧,都喂了一年多了,这猪种不行、咱也没饲料,光靠一点猪草不好好长啊,继续喂也是白喂,队里的好些屎都给它吃了,光吃不长肉!” “我们不是来抓猪的,领导你误会了,哈哈,我们也是来卖旧货的,我们队里的猪一直没出圈呢,还不能养小猪。” “咕咕、咕咕,咯咯哒!”“嘎嘎、嘎嘎嘎!”“哼哼、呼噜呼噜,棍儿棍儿!” 王忆喜欢热闹,看着这收购站里赶集一样的景象实在是欢乐,乐的他嘿嘿笑。 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车子,他们的驴车要排队。 结果有人回头看清王向红的样子后立马招手:“是王支书来了?” 王向红矜持的点头:“都来了?” 然后有人说:“王支书来了、天涯岛的王支书来了,同志们咱让让吧,让王支书先来!” 排队的牛车驴车纷纷让开。 王忆这才发现他眼里的老顽固支书在乡里竟然很有地位、很受尊敬。 王向红摆摆手:“按照规矩、一切按规矩来。” 一名穿着蓝色中山装、带蓝色军帽的中年人走过来笑道:“王支书你怎么来我们站了?有啥东西给徐经理说一声,他们差不多也能收。” 王向红说道:“他那里是大公司了,咱渔家人泥腿子,搞不懂公司那一套,还是来收购站好,熟门熟路。” 蓝中山装是个人精,尽管王向红的语气淡然可他还是一下子听出画外音:“你跟徐经理闹不开心了?” 王向红说道:“没有,嗨呀,葛站长你别瞎说,我是必须来你这里,我今天过来抓猪。” 葛站长顿时高兴了:“好、那好,养猪好,多养猪,这两年市里头一直喊,大力发展养猪事业,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王向红叹气道:“我们可不是不想多养,农民谁不愿意多养猪?但我们岛上猪草少,养多了喂不起,去年猪草就不够吃,猪长的不好。” 一直以来农民的收入来源单一,以前大集体时代外岛渔村除了海上捕捞作业剩下的就是养猪,海上捕捞作业是拿工分、集体分红,一年下来一家扣除在队里开支还能分到一二百元的算是冒尖户。 很多渔民因为家里人多有老人有孩子吃多劳少,平时要去生产队提前预支工钱买口粮,这样一年到头竟然还要倒欠生产队。 养猪是国家支持的集体副业,国家需要猪肉供应城市也需要出口创外汇,所以鼓励各生产队养猪。 问题是外岛没有那个条件,他们全靠猪草来养猪,一年到头又能打多少猪草呢? 葛站长自然知道这回事,他便问道:“你们队里去年过年没过来卖猪,现在猪长的怎么样了?” 王向红摇摇头,叼起烟袋锅吐起烟圈:“不好养,前几天宰了两头,我跟县里头打了申请去集体市场卖了,给队里换点钱、换点票。” “对了,我今天来你们这里还有一件事,你们这里有电线电闸吗?我们队里有需要。” 葛站长说道:“有是有,但你们要这个干啥?你们队里的电器是手电筒和收音机,这用不着电线电闸。” 王向红不动声色的说道:“今年过年我老战友来看我,他成军区首长了,我通过他的关系搞到了两台发电机,我们队里也能用上电灯泡了。” 葛站长没多想,王向红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刚正不阿、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高兴的说道:“好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们天涯岛成先进了,成了第一个用上电灯的外岛生产队了!” 王向红露出笑容。 很自豪。 他们排队卖带来的废品,挺杂乱的,包括之前王忆请吃土豆炖鸡块的鸡大骨头全搜集了起来,原来这也能卖钱。 赵老鞭说这个能做骨粉喂牲口,所以也有回收价值。 收购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有价值,鸡鸭毛、废电池、牙膏皮、各种骨头、甲鱼壳、桔子皮、碎玻璃、破棉絮、布角料、破鞋、头发等等,分类整齐,都有自己的地盘。 至于书报、破铜烂铁更要回收,这属于贵重物品了,直接要送进一个厢房内。 王忆看的赞叹不已。 后世各大城市搞个垃圾分类搞的乱七八糟,原来82年已经实现垃圾分类回收了,而且还特别精准。 真是组织严密,流程井然,调拨有序,分类多样。 不过销售起来挺费劲的,每个工作员都有一本工作手册,上面对各种货物做了等级划分和价格规定。 老手已经工作熟练了,他们有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东西定什么级给什么价,前来出售的顾客们没有异议。 但有新手干这活可就费劲了,抱着一本《收购站货价统计报表》翻来覆去的来研究,研究后才敢给出报价。 结果这样一来顾客还不买账,经常有人提出质疑: “同志,这不对吧,你看他家橘子皮给定一级,我家为啥二级?” “同志你怎么回事,这头发我在家都量过了,就是61公分不是59公分,你定价不合理……” “哎呀同志你快点嘛,我们都来好一会了怎么还没轮到,你看队伍排成长龙了!” 满脸青涩的新工作员又是着急又是无奈,脸色通红、额头见汗。 这时候王向红忍不住上去说道:“别为难人家了,吃这碗饭的都是一碗水端平,你看他一只手拉两边,不能让国家吃亏也不会让咱农民吃亏,工作要仔细,难免就慢一些。” “慢工出细活,也挺好。” 王向红一说话,没人去冷言冷语的嘲讽他多管闲事,都是笑一笑老老实实排队了。 年轻的工作员抬头看了眼王向红,满脸感激。 不过队伍确实进行的比较慢。 葛站长说道:“王支书你自己排队吧,我领这年轻同志先去挑猪崽,今天一共送了不到二百个猪,前面被挑了不少,要是等你们排队卖完东西再去挑,我估计只剩下病秧子了。” 王向红犹豫了。 葛站长笑道:“怎么了?我还能用病秧子糊弄你们队里?” 话说到这份上王向红没话说了。 他对王忆点点头道:“你跟葛站长去吧,挑两头油光水滑的。” 猪崽被养在后面的猪圈里,颜色一样,都是漆黑的土猪,一个个竟然还挺可爱,圆头圆脑圆屁股。 这里有人在挑,挑选的很仔细,仔细到看完后摇摇头跑路了。 葛站长不动声色的挡住这人身影问道:“同志,你们队里今天来抓几个猪?” 王忆说道:“两个。” 葛站长说:“两个好干什么?不值当跑腿的,这样吧,抓十个!” 王忆吓一跳。 我到底是开学校还是开养殖场?到底是传授知识还是育肥猪? 他赶紧解释了一下是学校养猪不是集体养猪,葛站长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就抓五个。” 王忆觉得五个倒是能接受,队里不敢多养猪并非是有政策规定只能养几头,而是多大的嘴巴吃多少的饭,天涯岛上猪草少,养不了太多猪。 另一个学校养猪多了不好听——他要靠学生打猪草来喂猪,养多了岂不是把学生当童工使? 王忆觉得这问题不是问题,大不了他从22年带猪饲料回来养猪,猪又不会说话,到了晚上他就拼命撒猪饲料,肯定能让它们吃个饱。 葛站长跟技术员一起上手给他抓猪,抓了五个圆头圆脑圆屁股的小肥猪。 五个小猪被装进筐子里拖出去,一路都是杀猪声。 王向红看见这些猪后差点把烟袋锅给扔地上:“我草,我就知道老葛找你自己去抓猪肯定是不安好心,他娘的,五个猪啊,你怎么喂?” 王忆说道:“没事,支书,我大学……” “你大学还学养猪?”王向红下意识接住他的话。 王忆说道:“不是不是,是我大学在图书馆看过一本科学养猪的书,那书上说有些海藻也能喂猪,我回去试一试。” 王向红摇头:“那可够呛,海藻喂猪容易拉稀不长肉,除非是海带和裙带菜啥的,可海带裙带菜能卖钱啊!” 王忆说道:“你看我的,我能行。” 猪崽也是论斤卖,竟然不贵,一元钱一斤,这里猪崽个头很匀称都是十来斤,五头猪总共是52元6角钱。 不讲价。 王忆现在卖粮食手里有钱了,他去交钱,王向红摁住他然后嚷嚷:“老葛、老葛,你出来,我有话问问你。” 办公室里很安静。 王向红很生气:“你别给我在里面装缩头乌龟,我知道你在办公室,你有本事糊弄我们大学生,怎么没本事出来跟我聊聊?” 一个地中海男人跑出来赔笑道: “王支书,葛站长刚才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去徐经理那里了,徐经理找他开会。真的,你跟徐经理是好朋友,我就是编瞎话也不敢用他来糊弄你对不对?” 他看王向红脸色不好看,又说道:“不过我们葛站长走的时候说,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随便提,我们收购站为人民服务,一定尽量满足你们需要!” “哦对了,”他恍然的拍拍头,“我们站里收购的电线和电闸都给你们拾掇好了,不要钱了,我们站长说你们队里成了外岛生产队第一个用上电的是先进,我们收购站要支援你们开展先进工作!” 听到这话王向红不好发火了。 这时候王忆开口了:“领导您好,是这样的,我有一点要求想提一下。” 地中海客气的说道:“小同志你提,随便提。” 王忆说道:“我能不能在你们这里买点东西?” 地中海说道:“能呀,我们收购站里的东西也对外出售,不过得按照国家规定的价格。” 王忆说道:“这没问题。” 他最近连收古董,所以想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古董文物,万一有的话那不是赚大发了? 再说他在天涯岛那么封闭的地方都能收到第一版人民币、猴票乃至祈和钟和阴阳震这些宝贝,在这收购站还能没有发现? 然后他大概转了转。 发现这里东西是真多,但都是破烂…… 破烂里或许有宝贝,可他没有一双慧眼! 他本想专门收一些外表古朴的老物件,比如青铜器、老砚台、老家具、老瓷器,可是找了找压根没有。 于是他悄悄问地中海:“领导,你们这里没有咱老乡送来的老物件吗?” 地中海看着他满怀期待的表情顿时笑了:“你是不是想找古董文物?你想在我们收购站找这个?现在市里有规定,我们只要收到有老相的物件就得给市博物馆送过去让专家鉴定!”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死心。 这年头村里人或许还不了解古董文物的行情,可市里头早摸的清清楚楚!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他还是收了一些东西。 都是品相尽量完好的废品,什么老水壶皮、旧钟表、破皮包等等,反正价格便宜,可以回去让袁辉挨个鉴定,或许运气好还能捡漏呢? 反正袁大湿这样的人才不用也浪费。 收购站里还有个专门收废弃报纸书本的小库房,里面有一摞摞的报纸,全用绳子捆绑了起来。 地中海介绍说这是乡里信用社多年来订购的报纸,今年开春信用社重新做了装潢,于是把报纸统一起来给他们送过来卖了废纸。 王忆翻阅了一下,这里报纸跨度很大,从七零年一直到今年二月份,报纸的种类也很全,这一下子让他想到了生日报的买卖。 这买卖赚不了大钱,但还是那句话,贼不走空,他不能白来这收购站一趟! 蚊子腿也是肉。 王老师没别的优点,就是个会过日子! 于是他拍拍报纸说道:“能不能把这些旧报纸卖给我?” 他正要找购买理由,王向红问道:“你打算用报纸贴学校内墙吗?” 王忆一愣,这是个好理由。 王向红又说:“这样报纸队里有的是,够你用的了。” 王忆只好自己找理由,说道:“不是,我是寻思咱学校的学生们没有玩具,买点报纸教他们叠纸玩具。” 王向红恍然:“噢,这需要的可就多了。” 这里保存完好的报纸一共十几大摞,收购站按斤卖给他了,一共花了不到二十块。 其他杂物更不值钱,合计起来没花十块钱。 但这样王向红也觉得他乱来了。 三十块钱够强劳力赚一个月的工分了,结果王忆就买一堆破烂? 他决定回去要敲打一下这个王老师。 王老师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过日子! 这可不行,不会过日子的男人在乡下娶不上媳妇呀! 娶不上媳妇就没孩子呀! 没孩子死后没人上坟呀! 96.学校里养了猪 驴车慢慢悠悠上码头。 小船摇摇晃晃回天涯岛。 吃午饭那会王忆在山头往下看,感觉现在冬天的荒凉还没完全褪去,当然春天气息已经很浓郁了,满山的姹紫嫣红、草木抽芽长新叶。 可是从海上遥望天涯岛,整个海岛已经绿了、郁郁葱葱了。 海水变得湛蓝,一片宝蓝色中是褐黄的礁石,再往上就是生机勃勃的山峦海角。 春天风色美天气暖,前些天倒春寒还有些让人遭不住,这几天是一天一个样,春波泛滥、暖风张扬,外岛变得妩媚起来了。 王忆站在船头享受着海风吹面不寒,他放眼远眺,远处的海面是平坦的,一艘艘老式渔船像叶片似的,唯有悬挂的白帆很醒目。 礁石立海,风吹浪卷,徐徐摇曳的树梢、划破蓝天的飞鸟、乘风破浪的木船,它们色彩简单又浓烈,拼接在一起如国画的水墨溢彩、笔砚流光! 王忆是真的爱死了这个风景。 王向红和王东义却是毫不在意,他们俩在担心学校怎么能养活的了五头猪。 王忆很遗憾,你们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船靠码头,他们听到的就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海浪声,还有人喊狗叫。 老黄收着飞机耳各种摇屁股晃尾巴,弄的王忆很担心:他怕老黄摇晃的太厉害把崽子们晃出来! 有人喊:“王老师回来了!” 远处山头通往山下的路口露出几张脸,然后一些孩子狂奔而来:“王老师,猪抓回来了吗?” 王忆摸摸他们的头说道:“抓回来了,来,同学们帮老师把东西都抬回去,咱以后就要养猪啦。” 学生们很高兴:“学校养猪了!” 王向红叹了口气问道:“王老师,学生们劳力多,可是咱岛上猪草少,你初来乍到不了解咱情况,养五头猪啊” “你放心,支书,我有数。”王忆说道。 王东义宽慰王向红:“王老师是大学生,而且特别沉稳,他是诸葛亮,不用出岐山就能定鼎中原!” 王忆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他在22年像个孩子,结果在82年却被认为是个稳当人。 学生们纷纷下来帮忙拎东西、抬小猪,他们很好奇王忆怎么带了一堆破烂回来,但王老师肯定有他的安排,自己这样的小孩不懂就对了! 学校本来就有猪圈。 方位还挺好,是在校舍的偏东南方向,而与它相邻的是学校操场,在校舍正南方向上。 这也是当年部队遗留的财产,部队在岛上要自己养猪的,养的还挺多——当然人家喂猪饲料。 所以学校这猪圈挺大的,只是多年没用废弃了,王新钊在领着高年级学生在收拾。 王状元光着膀子在里面冲锋陷阵,满身泥土、满头大汗,那是干活真实在,王忆自认比不上人家。 现在的孩子也厉害,明明只是小学生,却能干大人的活,收拾猪圈这事就是他们自己负责。 虽然只是收拾碎石乱砖、清理下水道、加固小木门,但王忆还是觉得他们很厉害。 此时猪圈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养五头猪绰绰有余,一些小点的孩子去打了些猪草送进圈里,这样猪圈青青绿绿还挺养眼。 王忆把小猪放进去,它们立马惊恐的钻进猪草里躲了起来。 不过它们很快意识到猪草能吃,于是一边躲着一边吃。 学生们围着猪圈看,指指点点很开心。 王丑猫擦擦脸说道:“王老师,我不怕脏,以后我来领着攒猪肥,攒了猪肥给你换粮食!” 王忆下意识问道:“猪肥?你说猪粪?咱队里猪粪还能换粮食?” 王丑猫自然的说道:“对呀,肥料谷嘛,哪个队里都有,学校往生产队提供100斤猪肥能得到2斤稻谷的奖励。” “要是晒的干,那就给3斤肥料谷。”王新钊也说。 王忆听的大开眼界。 原来这个时代是这样子的。 他拍拍手说道:“同学们,你们今天给学校搭建猪圈辛苦了——特别是王状元同学,王状元同学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呀,来,大家一起鼓掌表扬一下子。” 掌声很热烈。 王状元的弟弟妹妹高兴的直蹦哒。 而王状元激动的脸色潮红但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抱着膀子往左右看。 有点小叼。 等到掌声落下,王忆说道:“那么从明天开始,咱们劳动课就要加一堂打猪草的课了,同学们会辛苦一些。” “但是你们的辛苦不会白费,同学们请记住,有效的付出努力一定能有收获,劳动如此学习也是如此。” “那你们辛苦打猪草的收获是什么呢?年底等到猪肥了、养大了,五头猪老师一头也不卖,咱过年杀了一起吃猪肉!” 一听这话,学生们顿时炸了: “真的?”“过年学校也杀猪吗?”“王老师你说话算话。”“五个猪都杀了吗?” 他们看向小猪,目光充满爱怜。 猪崽们美滋滋的吃着嫩嫩的猪草,殊不知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王忆下压手示意学生们安静。 他现在很有号召力,一压手学生们赶紧闭嘴老实下来。 然后他说道:“王老师言而有信,当然说话算话!这五头猪过年养大了,咱们都杀了吃炖肥肉,一顿吃不了就吃两顿,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学生们再次高兴的拍手大叫,王状元还扔衣服然后王丑猫喊:“别扔我衣裳!” 不过他的声音被学生们的欢呼声给压住了: “过年吃猪肉!” “还有猪杂汤!猪杂汤也好喝,王老师炖的猪杂汤可好喝了!” “到时候我要吃三碗,再吃三碗!” 王新钊挥挥手喊道:“还没有下课呢,走,咱今天就去打猪草!” 之前学生们打来的猪草还有一些在晾晒,他们赶紧拿来都喂给小猪,满脸高兴:“你们快点吃、快点长,长的越大越好,越肥越好!” 猪崽们比学生们还要高兴,它们也不怕生了,满圈里奔跑找最嫩的草芽吃。 天降美食。 很幸福。 王忆见此心里一动,问道:“同学们,你们看这些猪现在开心不开心?” “开心,它们跑的多欢。”“就是,还哼唧哼唧叫呢。”“很开心,尾巴摇来摇去的。” 王忆问道:“那它们的生活好不好?同学们看,它们有大猪圈、你们给它们喂猪草,它们可以不劳而获,只要等着有人投喂就能吃到好吃的,这样好不好?” “好!”学生们下意识说。 “不好。”王新钊连忙摇头,“它们以后要被杀了吃肉的!” 王忆指向这学生说道:“王新钊回答的很好、很正确!可是猪崽们却不知道,它们现在就跟许多同学以为的一样,以为自己生活很好,因为它们过的是不劳而获的生活!” “可是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你们给它们准备大猪圈、给它们喂草,这都是为了最后杀了它们吃肉!” “所以同学们要牢记!不劳而获的背后一定有代价,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猪草,以后有人无缘无故给你们好东西的时候你们就要警惕,明白吗?” 学生们的回答异口同声:“明白!” 王忆挥挥手。 学生们开开心心跑去上劳动课了。 过了一会王向红背着手来了:“王老师、王老师,你进教室去,我问你点事。” “啥事?”王忆跟他走进去。 他问道:“我怎么听娃娃们说,你养的五个猪过年不卖而是要杀了给他们吃肉?” 王忆说道:“他们养大的猪,最后就该让他们吃肉。” 王向红说道:“瞎扯!这是政策上给教员们的生活补贴!你这样不行,王老师你不会过日子” 他想批评几句,可仔细一想王忆都是为了自家的学生们着想,这样他到嘴的话又憋回去了。 最后只能再说一句:“王老师,你得过日子呀!你得攒钱!” 王忆说道:“支书我都有数呢,当初我决定回咱队里支援建设的时候,我同学和导师都劝我不要回来,赚的少、生活苦。” “我跟他们说,这就是我的选择!升官发财我走他路,贪图富贵不回家乡,既然我回来了、既然选择走教育路线,那我还在乎这些钱吗?” 王向红这人古板严厉、不受马屁,偏偏就受不了这一套。 王忆的话说完,老汉的眼睛都红了。 他使劲拍王忆的肩膀:“真是好孩子、好同志!以后咱王家有你在,差不了、差不了!” 王忆暗道这就结束了?我还有保尔-柯察金那一套没有说出来呢! 钢铁是怎么练成中保尔去烈士墓时的那段心理描写才是大招! 不过他那话说的也很认真,是真心实意的。 如果他只想享受荣华富贵那真没必要待在82年,那样22年才是他的主场,他从82年尽情捣鼓古董文物就行,然后在22年游艇别墅、美食嫩模。 可他这人孤单的日子多了,还真不是特别向往享乐,对他来说82年这满村都是一家人的生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吃喝玩乐更好!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不爱钱,只是钱并非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说实话年轻人谁没有过挥金如土的幻想? 这件事说来也挺搞。 王忆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要养家养娃养奔驰养宝马养空姐养嫩模,结果如今他先养上猪了! 97.劳动课上打猪草(5k中杯哦) 第二天是周二。 早上又起了海雾,不浓烈。 内陆的人不知道,海上外岛的雾是活的、会动的,随着海风一路飘荡。 王忆很喜欢海雾,雾气笼罩岛屿,天涯岛顿时就是绿野仙踪。 昨天下午他从海上归来时候看天涯岛是国画的水墨丹青,今天雾气一起则是国画中的青云出岫! 今天天气挺好的,太阳升起,海雾被遣散,湛蓝的天、雪白的云、远处的船尽收眼底。 这时候学校大灶的烟囱开始往外冒烟气。 白烟咕咚咕咚的升腾向天空,热汽被海风吹凉以后带向四方,香甜的滋味儿顿时就传遍了全岛。 不少准备上工的人开始嘀咕:“王老师那里做了什么这么甜?这得加多少糖精呀?” 王向红披着衣裳准备去海边看看海情。 这时候队里学过厨师的漏勺从他门口走过,看见他后嬉皮笑脸的说:“支书早上好,吃早饭了吗?我看王老师那里好像又要大吃大喝了。” 漏勺这人嘴巴碎、喜欢胡言乱语甚至编造谎言,所以王向红很不待见他:“王老师是给学生准备一顿早饭,他这个人作风优良,即使吃喝的好点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你不用给我瞎叨叨。” “倒是你大早上的不在家里吃饭准备上工你出来逛什么?我跟你说,你别老是扎娘们堆里去当弱劳力,以后给我去海上:跑什么跑?一说你就跑!” 王向红虎着脸离开。 漏勺这边挺委屈。 他今天早上不是出来瞎逛,而是看到学校大灶往外冒香甜滋味儿特意跑来等王向红出门。 别人不知道这香甜滋味是什么他知道,他曾经做过厨师、闻多了这股味道——这是在熬甜粥,还是大规模的熬甜粥! 他知道这回事后遍来等王向红了,不是为了举报王忆,而是想看看王向红的态度。 如果王向红不在意王忆那边的动作,那他就有个想法了:我要跟着王老师干 山上王忆确实在熬甜粥,确切来说是八宝粥。 一袋二十斤的粮食分成两锅,多加点水煮出来就是两大锅八宝粥,够学生们一人一大碗。 有这一大碗八宝粥垫底,学生们上午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事昨天升国旗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学生们今天早早来上学,先去看看猪崽们的情况,然后排着队来领粥。 一人一碗香甜可口的八宝粥。 天涯岛历史上就没有出过这样的粥,学生们只知道玉米面粥、地瓜粥、南瓜粥,顶多喝个小米粥、大米粥,哪里见过好些种米豆混合干果冰糖煮出来的八宝粥? 他们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回座位,小口小口的抿着喝,谁也顾不上说话,都在忙活着享受甜粥美味。 满屋子都是呲溜呲溜的声音。 最后都不用刷碗,学生们把碗舔的干干净净,老黄看了要流泪:想混口剩饭就这么难? 有这一大碗粥垫进肚子,学生们一上午都精力旺盛。 中午快放学的时候王东喜背着个布袋子过来:“王老师,你把小米收一收。” 王忆很诧异:“哪里来的小米?” 他也是在这年代生活了一些日子才知道,这年代的小米意味着很多东西。 军人复员、工人福利乃至干部待遇都跟小米挂钩,比如以前政府给寿星爷送来的烈士抚恤金就是小米,还有王向红部队复员的退役金也是小米。 王东喜笑道:“支书支给学校的,他说娃娃上学不是你王老师一个人的事,咱队里必须得尽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王忆连连道谢。 中午学生们回家吃饭,学校不好再管一顿饭了,否则这支出会惹人怀疑: 现在早饭王忆可以用星期天从城里买回来的粮食应付,毕竟他带了两百多斤粮食回来,可这些粮食顶多够应付个早饭,连午饭都应付上就太夸张了。 还好他已经把话留下了,说海关同学家里找关系又给他们弄来一批平价粮,这次他准备弄点杂粮和白米白面出来,它们在时空屋里占地方呢。 说起这个他挺委屈的。 22年的杂粮粗粮比普通白米还要贵,他迫于形势只能花更多的钱给社员们更差的体验! 吃过午饭,阳光灿烂,学生们拎着袋子和镰刀来学校准备上劳动课了。 王忆给学生们分队。 学生们用热烈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他挺不好意思:哥们只是你们师长不是首长 不过被看多了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看着一个个左手袋子右手镰刀的学生他感觉是看到了一群左手盾牌右手快刀的禁卫军。 如此联想让他心生豪迈: 这就是朕的精锐! 今日朕将御驾亲征! 结果乱贼突然出现:“王凯你给我滚出来,你从家里偷什么了?啊?你给我出来!” 精锐们顿时慌乱了。 王忆赶紧去稳住军心:“嫂子,怎么了?” 一个年轻妇女气势汹汹赶来,看见他之后脸上的怒气变为笑容:“王老师,我家孩子他奶刚去找我告状,说孩子从家里偷了一瓢麸子——王凯,你跑你妈批,赶紧过来!” 这年头孩子野得很,一旦闯祸不会乖乖等着认罚而是抓住机会先跑路。 所以这年头的父母也很野,揍起孩子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不过王忆没想到王凯他妈这么野,那一句‘你跑你妈批’把他给镇住了,当妈妈的怎么能这么说啊! 他招手把王凯带过来,然后抽空喊道:“我宣布一下啊,王状元同学以后是咱们学校的劳动委员和劳动课代表,那个王状元你领同学们去上工啊不上课,记住!安全第一!” 这个任命来的太突然。 王状元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高兴的要炸了,因为他个子大、性子猛,从进育红班开始就被当作坏典型,所以他上王忆第一堂课的时候才会率先找事: 反正迟早要被老师给树成坏典型,我不如主动出击还能在同学之间搏一个不畏强权、不怕老师的名声。 结果没想到王忆惩罚他后并没有把他当坏典型,昨天表扬了他今天还让他做了学生干部。 冲动的少年当场激动的脸膛通红。 要不是现在外面人多他都想跪下给王老师磕一个! 王忆没多想,他让王新钊辅佐王状元把队伍带走,然后问王凯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王凯偷家里的麸子来喂猪了。 王凯这会很生气:“我拿自家东西那叫偷吗?拿自家东西能叫偷?” 王凯他妈杨金妹脱下鞋子准备打人:你跟谁舞舞喳喳?你跟谁俩呢? 王忆拦下她柔声劝慰道:“嫂子你先别发火,不要动不动就打人,这件事我给你们分析一下。” “首先嫂子你不能说孩子偷东西了,因为学校的猪以后养大了要给同学们吃,这是我们学校的集体财富,你看王凯拿自己家的麸子喂自己的猪,这怎么也算不上偷。” “其次王凯你犯错了,你错在拿家里的东西却不征求父母同意!你这次可以拿家里的麸子,那下次是不是可以拿家里的钱?” “那不能,我家没钱。”王凯说。 杨金妹瞪眼。 王凯讨饶:“王老师说的对,娘,这猪也跟我有关,我想让它快点长,到时候我多吃两碗肉这不就出来了?” 杨金妹问王忆:“王老师,娃们说的是真的?这猪以后你不卖要给学生们吃呀?” 王忆笑道:“对,过年杀两头给全队热闹一下,另外三头我留着慢慢炖给学生们吃。” “但王凯你以后不准从家里拿东西来喂猪,”他又赶紧补充一句,“咱劳动课打猪草就够了!” 杨金妹嘀咕道:“这样的话,他从家里拿麸子我们也没啥话说” “那不能、那绝对不行。”王忆打断她的话,“今天的事是王凯犯错在先,只是嫂子你守着所有同学说他偷家里东西也不对。” 娘俩连连认错。 王忆暗地里笑,难怪公职单位喜欢和稀泥,这和稀泥一时爽,一直和稀泥一直爽! 杨金妹继续去上工,王忆汇合学生上劳动课。 他去队里的养猪场看了看,这养猪场在二组旁边,就是用一些石头砖头围起来又随便用水泥抹了个食槽而已。 猪圈简陋但干净,每天队里都安排人收拾猪肥,这玩意儿是好东西,粮食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岛上没有化肥票尿素票,所以只能用猪粪和人粪当肥料给农田施肥。 不过队里农田少,只是前些年农业学大寨时候开山烧林弄了几块田,种不了多少庄稼也用不上太多肥料。 十来头猪挤在猪圈里晒太阳,都不肥,有两头还瘦骨嶙峋的——这年头不光人生艰难,猪生也艰难。 王忆随口问:“队里这猪圈挺小呀,为什么不用学校那个大猪圈?” 王状元说道:“这里隔着我们组里近,喂猪抽肥都方便,再说要是有点啥事也方便,学校在山上,要是刮风下雨得收拾猪圈还得往山上跑,不方便。” 学生们分组割猪草——是割不是挖,一旦挖了草就不长了,割了以后还能长。 从这点来说,岛上人比股市那些操盘手可仁慈多了,股市不光割,还经常连根拔起! 猪草分两大类,一类是拳头菜、婆婆丁、扫帚菜、荠菜、苦菜等。 这一类猪能吃人也能吃,嫩的人吃、老的猪吃,人吃剩下的猪吃。 另外还有一类是麦蒿、灰菜、狗尾巴草、灯笼草等,这就只能猪吃了,人不能吃。 王忆不认识这些野草野菜,还好他也不用认识,他监工就行了,学生们自然会冲锋在前。 特别是王状元,在山上爬上爬下、找来找去,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勤快。 劳动课自由,王忆允许大家伙一边劳动一边聊天。 学生们愿意跟他聊天,特别喜欢聊城里的生活,城市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聊着聊着就有人问:“我听文书说猪草没营养,猪吃了长不快,现在城里有养猪场了,他们都喂猪吃饲料哩,王老师是这样吗?” 王忆还没说话,王丑猫不服气的说道:“瞎咧咧,老寿星说过,猫吃腥、猪吃青,人没油水长不精,猪就得吃猪草,吃猪草才肯长。” 王新新说道:“你才瞎咧咧,我爸去城里卖鱼的时候都看见了,现在城里都让用饲料喂猪,说这样更营养,猪长得快、膘长的多。” 王丑猫顿时笑了:“你说你这不是胡说吗?城里也养猪呀?” 王新新一时语塞,又说道:“城里、城里好,城里有电车,有少年宫,有录像厅,我爸说城里可好了,以后我家也去城里住。” 王忆笑而不语。 他琢磨着猪饲料现在已经推广开来了吗?如果推广到农村了,他直接带猪饲料过来养猪。 天涯岛上几乎连绵的都是山,爬山打猪草很辛苦,学生们中午吃的不好,很快气喘吁吁。 王忆给王状元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命令休息十分钟。 王状元坚定的说道:“王老师,我不累!我还能干!” 他今天成为了学生干部,必须得发扬风格,必须得带头冲锋! 王忆无奈的说道:“你不累同学们累了,你作为同学们的课代表,要会考虑大家伙的意见。” 王状元说道:“行,那休息十分钟,我继续干!” 看着他那矫健的身影,王忆很欣慰。 这孩子不坏,就是脾气急、情绪爆,他不大会控制情绪而已。 其他人在休息,王凯坐在田垄上叼着根狗尾巴草唉声叹气:“什么时候能长大呀?长大了我去摇橹放网,这寻猪草不是爷们该干的营生。” 王新钊坐过来说道:“你当摇橹放网就轻快了?我大爹就是被这活给逼的跑南方去了,我跟你说那比寻猪草要累。” “累我也乐意,那能赚钱。”王凯说道。 王新新咂咂嘴说道:“还是在城里好,我爸说城里小孩放学了不干活,他们去少年宫,你们知道少年宫是啥不?你们绝对都不知道。” 他话里的优越感让其他人很不爽,一个叫王新宝的学生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知道了有卵子用?你又去不了。” 王新新被这话给打颓了:“唉,当然去不了,去了也不行,我爸人家那是学围棋、学毛笔字的地方,一般人不让进。不过我去过公园,那里有跷跷板、有秋千,还有卖冰棍汽水的,可好了。” 听着他的介绍,少年们不说话了,一个个满脸神往的畅想起来。 王忆找了一棵柳树坐下。 他坐在树下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曾经他也像这些孩子向往城市一样向往充满亲情的生活。 如今,他的向往实现了,哈哈! 看着他一直不说话,有学生主动来问他:“王老师,你已经在首都上大学生了” 一听这话王忆赶紧纠正:“是上大学或者是大学生,不是上大学生。” 那学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继续说道:“哦,反正你是城里人了,那你为啥还回来呀?” 这话要是王向红问,那王忆又要支援家乡建设了。 孩子们问他就改了个说法,说道: “其实城里也没那么好,比如说少年宫,那是做作业的地方,城里娃娃每天上完学就去做作业,要么去学围棋学书法学弹琴,这也是很累的,而且还不能随便说话,哪比的上咱们寻猪草?起码寻猪草自在。” “可寻猪草是乡下把式,学围棋多牛逼,学好了还能打小鬼子,文书上说有个叫聂旋风的,他下象棋特别能揍小鬼子。”王东宝说道。 王忆笑道:“寻猪草也牛逼,这活跟围棋一样,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国粹,最早的时候老祖宗还写过一首诗来传颂寻猪草这活呢。”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慢慢念道:“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预期中的赞叹声没有出现,学生们面面相觑:“这什么东西?” 王忆说道:“这是诗经!” “屎经?那有没有尿经?”少年们立马歪楼。 王忆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新新说道:“有,我弟弟就是个尿精,真的,我没瞎说,这是我妈说的,因为我弟弟一天到晚老尿尿,弄的我奶奶都来不及换尿布。” 王忆无话可说。 从诸子口口诵读的诗经到农村老娘们骂的尿精,这话题跨度太大了。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人,这时候他不方便插嘴。 随着春天到来日子变暖加上前段时间一场春雨泼洒下来,山上的杂草很多,特别是几块农田附近尤其多。 这些农田都是前些年学大寨开垦出来的荒田,草籽攒了几百上千年,每到雨后就会蓬勃长出,即使管农田的社员再勤快也收拾不干净。 但家家户户缺猪草,人能吃的猪能吃的优先被收拾过,剩下的多是米蒿、黄蒿、苍耳草之类的没用草,猪都不吃。 可见,只要你足够一无是处,那就没人能利用你。 另外还有一些野草有毒,比如王忆见到了一些豚草。 这种草在沿海一带挺少见的,它是来自北美的入侵物种,能引起过敏性哮喘和过敏性皮炎。 他之所以认识这种草是因为他是过敏体质,有过敏性哮喘的毛病,其中豚草是重要过敏原。 现在生产队的人还不知道它的厉害,王忆特意强调了一下,教对豚草不过敏的学生去拔掉它们。 斩草除根! 学生们听了他对豚草的介绍后看他的目光更热烈了:“王老师连外国草都认识,真厉害!” 王忆苦笑。 漫山遍野的草自己就认识这一种,结果就厉害了。 可见粉丝盲目追星不可取! 十分钟结束,充满干劲的王状元催促学生们继续干活,然后他又积极的干了起了。 王忆看着他的积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82年和22年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在22年王状元这样的人要被叫做奋斗逼,而在82年学生们主动向他学习。 各小组展开了割猪草比赛,在22年这叫卷起来了,而在82年这叫友谊赛。 王忆正在愉快,然后大喇叭响了起来:“喂喂,喂喂,全体社员请注意啊不,王老师请注意,王老师请注意。” “你赶紧去码头一趟,那啥,邮电所的张有信同志找你,你的同学给你邮寄了好几个大箱子过来!” “我再重复一遍啊,咳咳,王老师请注意” 更了一万七千字,求一下月票哈 王忆一挥手,喝道:“五年级的男生,剑在手,跟我走!” 学生们赶紧找木棍跟上去。 王状元听了也很积极,叫道:“王老师,为啥只叫五年级的学生?我们三年级也去!” 他抓起一块石头追上去又问:“咱们是要去打那个邮电局的人吗?” 王忆满头黑线。 自己的黑话这年代不可能听的懂啊! 他解释道:“打什么打,人家是来给我送东西的,我是找五年级男生去搬东西。” 王状元听到后很遗憾:“我还以为要去打仗呢,我就喜欢打仗。” 他又说:“那我也去帮忙搬东西,我有力气,五年级的没有一个有我有力气的!” 五年级的男生们敢怒不敢言。 王状元继承了大胆的好体格子,这两年民兵队要去乡里、县里参加训练也会把他带上一起练,所以他在队里的孩子中是真的能打。 毕竟别人家孩子都是当狗养,而他被他爹当军犬养! 不过王忆知道怎么对付他:“你现在是劳动委员、劳动课代表,身兼要职,咱这里是阵地的话你就是阵地上的指战员,哪有指战员脱离阵地的道理?” 王状元一下子被整的热血沸腾了。 王忆领着人下山,然后听见他嗷嗷的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地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地大地” 五年级的学生一头汗水:“状元太能折腾了。” 王忆问:“他体格怎么那么大?” 王新钊说:“因为他比我还大一岁啊。” 王忆大感奇怪:“他上学那么晚?” “不是,他是留级多,我俩一起上的一年级。”王新钊解释说。 邮电所的柴油船停在码头上,张有信照例跟王向红一起站在码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加尔铁里总统说了,民族尊严和荣誉不能谈判,阿根廷全国集会决心要保卫马岛主权了,英格兰等着挨打吧,他们帝国主义肯定要挨揍!” “英格兰还没有搞明白,帝国主义百年来在东方海岸线上架起一尊大炮就可以征服一个国家的时代过去了。张同志,我赞成你的看法,英格兰隔着马岛太远了,他们补给跟不上、后续武装力量跟不上,这样怎么打胜仗?”王向红点头。 王忆走过去说道:“你们二位看法都错了,马岛之争阿必败、英必胜!” “这不可能。”张有信一口否认,“王支书当过兵知道怎么打仗,他说的对,阿隔着马岛多近,随时能增兵,英格兰呢?太远了,支援跟不上!” 王忆说道:“你们没有考虑过吗?英格兰要打一个阿根廷还用多少支援?再说你们以为它需要支援就得依靠自己本土力量?要知道它可是北约核心国!” “另一个你们得搞清楚,现在打仗就是打钱、打经济,阿军政府本来就是因为国内经济出了严重问题才去马岛——算了,真没什么好争辩的,你们等着看结果吧。” 这种事他确实没必要跟人家去争,因为他是未来过来的,都知道历史走向了,跟人家争辩就是欺负人家。 张有信却还想围绕这话题跟他好好研究研究。 王忆则闷着头一个劲的研究怎么搬箱子。 张有信很失望:“王老师,你有怯战、避战的投降主义倾向啊,你一个大学生还害怕跟我辩论国际大事吗?” 王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咱等结果吧,这事用不了几个月,要是我输了我再给你一个防风火机。” 张有信说道:“行,事实胜于雄辩,咱就等着现实来说话。我要是输了、我我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认你当大哥!” “我输了以后我就信服你了,你说太阳西边升的那谁说太阳东边升的我就骂谁!” 一个学生嘿嘿笑道:“领导你船上有好东西,有江米条。” 张有信这人好酒好吃,出来上班肯定不能喝酒,他便带点零嘴,而江米条好吃又耐吃,所以他船上总有江米条。 听到学生这么说他不吝啬,直接拎起两大袋江米条给王忆。 王忆赶紧向他道谢,他说道:“这不用谢,对了我听王支书说你周末要去城里弄粮食?” “对,怎么了?”王忆谨慎的问。 张有信说道:“以后拉粮食你不用让岛上摇橹,那多累?给我个电话,我开船去码头接粮食!” 王忆高兴的说道:“哎呀,这可方便了。” 张有信说道:“这个周末正好我又要去看我亲戚,咱俩同行吧,你也不用买船票了,咱自己有船!” 他说着拍了拍邮电局的邮船,脸上表情很傲气。 王向红也高兴:“谢谢王同志了,这样,船用的柴油我们队里给报销,再给你们领导写一封表扬信,你这真是急人民之所急、解百姓之所难!” 张有信谦虚的表示:“我这是向雷同志学习,这是应该的,我们要为人民服务嘛!” 他等箱子卸掉,摆摆手开船离开。 王忆让学生们合力搬起箱子。 王向红看了一眼地址说道:“呀,这次是羊城同学给你邮寄了东西?你们同学真是天南地北哪里都有!” “都是国家分配过去的,我们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王忆笑着解释。 王向红看到的地址是箱子上他刻意用大字写的,真实地址在邮递单上。 邮电局自然不会管箱子上的大字地址,他们还以为这是以前邮递东西时候留下的呢。 箱子搬回听涛居。 至于里面有什么他不说。 以后他这里出现什么那箱子里就有什么! 今天劳动课结束比较早,王向红说下工前要在大队委开个会,讨论一下电力应用安排。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县里供销公司的经理徐进步领着姚当兵和潘锦华这哼哈二将来了! 王忆当时正在整理衣服,老黄突然呲牙闷吼一嗓子,他往外打眼一看是姚当兵在嘿嘿笑。 这把他给惊到了:“姚同志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姚当兵穿上了他给的牛仔服,不过上衣口袋别了两支钢笔,这让他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觉得自己穿着文明又洋气,高兴的说道:“是潘锦华那傻丫头的风把我吹来了,哈哈,我今天能来还得感谢她!” 王忆很疑惑:“啊?这话怎么说?” 姚当兵笑道:“哈哈,上次她跟我两个同事来是不是把你们支书给得罪了?我们经理领着她来赔礼道歉呢,我跟着搭了顺风船。” 王忆说道:“有吗?没有吧?” 姚当兵说道:“肯定有,是你们乡里采购站的葛站长昨天去说的,然后我们经理便想到了潘锦华上次来送砖头和玻璃的事,一下子猜到肯定是那天潘锦华得罪你们支书了。” 王忆要解释。 姚当兵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小事,咱不管这个,潘锦华上次来在你这里买了牛仔服装?她说你这里还有呢,那还有女士的吗?” 王忆说道:“你运气太好了,达瓦里西,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他拍拍摞在门口的箱子:“我羊城的同学给邮寄来了几件新衣服,今天刚刚送到,不信你去打听,邮递员的船就在你们来之前三四个小时刚卸货。” 之前买玻璃的时候他答应送潘锦华头发和发卡,于是又在东子家商铺下了单,同时下单的还有牛仔服,男女的各买了五套。 这可以在82年赚现钱。 “张有信给你送的?”姚当兵乐了,“我们在海上碰到过!” 王忆点头:“对。” 他又问道:“你问女士的干嘛?” 姚当兵的脸红了一下,说道:“买去给一个女同志穿呗,那啥,你别问太多,你有就卖给我一件吧,太好了,今天能拿到现货,那我没白来!” 王忆无语。 不就是追姑娘吗?还别问太多,老子问什么了?就你这急性子,老子真想问话能把你的长短粗细问出来! 他说道:“你要买?我以为是你想看看样式呢,你要买这就不好办了,我是为了赠送给我们生产队的劳动先进工作者才托我同学买的” “王老师,你务必卖给我一件。”姚当兵顿时着急了,“我有急用,说实话吧,我最近在追卫生院的一位女同志,可、可哎呀你帮帮忙,你帮帮忙,以后你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我肯定帮你上刀山下油锅!” 王忆开始表演。 他一番犹豫引得姚当兵一顿哀求,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卖出一件,但保证不一定有合适的码。 姚当兵说:“凑活着就行,我回去找裁缝改一改,具体大小跟潘锦华差不多,她俩身材差不多,就是小潘的胸小一点。” 王忆进屋找出一件,问他:“你还有票证吗?” 姚当兵一把抢走牛仔服仔细看去,然后满脸喜悦之情:“有,我特意跟同事买了一本。” 王忆心里一动,问道:“以后你别买了,我有个大学同学喜欢收集人民币,你能不能帮我收集全套第三版的人民币?” “大全套一共27张,你帮我收集一套,我帮你从羊城买一个外国流行的蛤蟆镜、买一套女孩喜欢的发卡!” 这年代第三版人民币广为流通,且该出的版本都出来了,姚当兵在供销公司上班肯定接触的多,收集这样一套人民币不难。 姚当兵奇怪:“你收集这个干嘛?” 王忆没废话,直接把给潘锦华准备的发卡拿了出来。 全套的保守派仙女发夹! 这东西是寻常塑料材料搭配亚克力有机玻璃、珍珠和人工水晶,便宜可是极其漂亮,但漂亮的又不过分张扬,很适合这年代的女性。 一套发夹六个,分别是扁舟边夹、叶片边夹、蝴蝶边夹、蝴蝶结边夹、月亮边夹和星星边夹。 它们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亮晶晶、光闪闪,那做工和造型在这时代的翁洲绝对找不到! 姚当兵下意识瞪大眼睛贪婪的看去,他激动的伸出手说道:“好好好,一言为定!我他妈别说给你找一套,十套!我给你凑十套!” 他一个男人都被这边夹给吸引了,更别说心爱的姑娘。 此时在他眼里这不是一套发卡,这是定情信物! 此时发卡不是在王忆手上,是在他心爱姑娘的头上、是在他心上! 王忆收回手:“这是给潘同志的” “潘锦华那娘们还用戴这个?这这这叫明珠暗投!”姚当兵夸张的叫道。 王忆淡定的说道:“这是我对潘同志的承诺,我这个人最讲承诺。” “另外这不是最美的,你要是帮我能凑齐第三版钱币的全套,我让我同学去外国给你捎一套更美的,还带着一个包装盒,你绝对没见过的包装盒!” 其实这一套发卡也带着个很漂亮的包装盒,绒布镶嵌立体纸图案,杀伤力对姑娘而言堪比李梅烧烤对曰本。 他觉得这样太浮夸,送潘锦华没必要用这样包装,所以把包装盒扔掉了。 他的话把姚当兵给整激动了:“行行行!我就喜欢讲承诺的人,咱一言为定,我回去就给你找!你你你也给我赶紧的啊,我这个很快的,我们公司里钱有的是!” 王忆说道:“我要大全套,你银行要是有朋友,那你最好打听一下” “就是大全套,少一张我叫你爹!”他这人性急,激动起来口不择言。 王忆一愣。 今天下午他刚多了个小弟,这会又多了个儿子? 我在82年组建家庭呢? 要组建家庭我也是跟白天鹅组! 他突然想到了秋渭水,两人再无联系,也不知道那女孩怎么样了。 姚当兵将衣服塞进手提包跟他一起下山去了王向红家里。 王向红坐在八仙桌后抽烟,徐进步没在,只有潘锦华低头坐在旁边。 姚当兵客气的问候王向红,然后低声问潘锦华:“领导呢?” 潘锦华往厕所方向点点头。 姚当兵顿时叹了口气:“又犯老毛病了,坏了,今晚他不能喝酒了,又得我来挡酒!” 王向红抽着烟琢磨了一会,说道:“你们年轻人先聊着,我出去找点东西。” 他一走,潘锦华郁闷的趴在了桌子上。 姚当兵幸灾乐祸:“挨批了?” 潘锦华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有,人支书还各种给我开解呢,是领导让我一进来就做检查,还要我检查深刻!” 说着她抱怨起来:“我犯什么错误了?不就是没回来吃饭吗?我那不是忙工作吗?真是的!” 王忆把盒子拿出来推给她:“你要是对我们岛屿满怀怨气,我可不送你这礼物了。” 潘锦华下意识打开。 然后软的跟泥巴一样的身子‘啪’一下子弹直了。 姚当兵羡慕的说道:“王老师特意找同学从国外给你捎回来的” “不是,这可夸张了。”王忆摆摆手,“是从羊城捎来的,不过这确实是外国的进口产品,现在羊城跟国外做生意的多,你们要是在羊城有亲戚也可以让他们帮忙捎带。” 潘锦华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她合不拢嘴,挨个边卡抚摸挨个看,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紧紧抓着小盒问道:“王老师,这多少钱?” 王忆说道:“不要钱,这是感谢你帮助我们队里在供销公司拉到了捐助的礼物,感谢你为我们学校带来玻璃。” 潘锦华喜不自禁:“真的?” “王老师一诺千金,还能说假话?”姚当兵有些酸溜溜的,“早知道上次我来给送玻璃和砖头,当时我可捐了五元钱呢!” 王忆给他使眼色,他顿时得意起来: 对,我不用羡慕她,我还有更好的! 后面王东喜、刘红梅都来了,徐进步还是没有从厕所里出来。 最终王向红也回来了,他拉着一条电线、手里拎着个电灯泡! 大胆跟在后头,进门之前他回身吆喝:“都看好了,别让皮孩子扯走电线也别让狗啃了电线!” 王忆出去看,看到民兵队十来个人在街上一溜排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他们在看着电线。 王向红把电灯泡给拉过来了。 电线穿梁而过,灯泡调在了上面,这样电闸连通顿时有昏黄的光芒亮起。 屋子一下子变得亮堂许多。 王向红仰头看电灯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他家住的房子是他爷爷盖的,多少年了,这老房子里竟然用上了电灯,这是他以往万万不敢想的! 太阳落下了,徐进步才扶着墙现身。 王向红急忙去扶他:“又蹲麻了?” 徐进步疲惫的苦笑一声:“好像两只脚里不是骨头和血肉,而是塞满了沙!” 王向红说道:“那你蹲的要麻了就起来走走嘛!” 徐进步笑容更苦:“怎么走?好不容易有点感觉,唉,不敢走,一走白蹲了!” 他进门抬头看,很诧异:“呵,天涯岛还真是用上电了!” 王向红笑容有些得意了。 这时候姚当兵从另一边扶住了徐进步的胳膊:“领导,那你这次蹲的好吗?” 徐进步摇摇头:“回去得喝点番泻叶水啊。” 王向红顿时急了:“番泻叶那是猛药,你要找死?年轻时候你就用,我跟你说不能用、不能用” “肚子不通畅的苦,你没体会过。”徐进步无奈的打断他的话。 王向红愣了愣,长叹一口气:“唉,这样吧,我跟秀芳说了,今晚大雄不在家,让秀芳主厨,今晚也不来虚的了,我给你全来油炸油煎的货,你吃饭前再喝一杯子香油,多吃点油的就通畅了。” 徐进步还是摇头:“没用,我都试过了,除了泻药别的效果不大。” 听着他们的话,王忆试探的问:“徐经理有便秘的老毛病?” 徐进步苦笑道:“嗯,不好意思了,快吃饭了闹这茬子事,让你们恶心了。” 王忆想到了前几天老黄吃骨头便秘时候自己带来的乳果糖,十支还有八支呢! 乳果糖也是泻药,但属于缓泻剂,是由半乳糖与果糖组成的二糖,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所以中国传统医学对它是没有记录的。 这药物能通过结肠内的渗透和物理作用而缓慢导泻,对肠道菌群、ph值、电解质影响很小,对慢性便秘的治疗有奇效。 而且它还特别安全,别说老人了,孕妇和婴幼儿都能用。 这样王忆陷入了沉思。 99.五粮液,来自1971 徐进步人很不错,给岛上发展提供了很多帮助,还资助了天涯小学的修葺翻新。 考虑到这里王忆不再犹豫、下定决心: “徐经理,支书知道我家情况,我父亲以前去了东北林场劳作,当时林场里还有一位老中医,他跟我父亲同命相怜,关系处的不错,成了我的先生,教我启蒙认字也教了我一些方子。” “这些方子里头恰好有个治便秘老毛病的,它好像有点用,你看你要不要试一试?” 乳果糖是糖浆的存在形式,这东西可以倒进小瓶里保存,就说蜂蜜调制,其来路绝不会引起人的怀疑,这样王忆觉得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徐进步这会是真难受,病急乱投医,于是他赶紧说:“那你能跟我说说这个方子吗?” 王忆为难的说道:“徐经理,您也知道以前老辈的手艺人都把自己的手艺视若珍宝,我那老中医师傅是老派作风、为人保守,所以他教我方子的时候让我发过誓,只能传给自己孩子,而且传男不传女!” 他又进一步的解释:“本来我的老中医师傅要把他的医术和方子传给他孩子的,结果有一年我们林场闹狼灾——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伤心事,反正我可以去给您调一下药,但确实不好把方子直接给您。” 这事半真半假。 王忆听老爹说过,当年他们所在林场确实闹过狼灾,大雪封山时常有狼群出没叼家禽家畜乃至小孩,三年两头就有孩子或者进山采蘑采参的人葬身兽嘴。 所以如果有人去打听他爹的社会环境,那这番话没可以挑刺的地方。 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起码现在没人去查他。 并且徐进步为人正派且宽容。 他点点头说:“我理解,这些我都明白,王老师你别这么说,是我刚才的要求过分了。” “不过我也是,唉,真遭罪啊!” 屁股上的那点事说起来不上台面,可谁遭罪谁知道。 王向红惊喜的问道:“王老师你还会看病?跟着老郎中、老大夫学过手艺?” 王忆赶紧摆手:“就是记住了几个方子,我哪里会看病呀?要是我有那基础大学早念医学了!” 有些逼不能乱装,看病这是专业的事,他不敢随意承诺。 王东喜跟徐进步的感情很深,他能成为文书全靠徐进步培养。 于是他顾不上寻根问底先对王忆说道:“王老师,你这方子都需要什么药?咱库里有一些草药,我看看能不能给你配齐。” 王忆摆摆手:“不用了,我之前都配好了,在首都时候配好的,因为当时回咱岛上之前我考虑到自己没住过海边,可能会水土不服导致腹泻或者便秘,于是都准备了相应的药物。” 大胆笑道:“对,王老师你们大学生还是考虑周到,我就没你那么多心眼儿,前几年我去泉城参加民兵大拉练,结果就没料到吃不惯他们的饭导致拉肚子了……” “这叫心眼儿多?”王向红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没有文化,这叫有备无患!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王忆说道:“你们等一等吧,我上去拿下来。” 单支的乳果糖包装上没有时间,他直接塞在了听涛居的抽屉里。 房间里有废玻璃瓶,他清洗了一个把八支乳果糖全给挤了进去。 这东西如同糖浆,很黏稠也很甜。 王忆拿着小瓶回到王向红家里,递给徐进步说道:“徐经理,你试试这个,用这个小勺舀着吃,一次吃两勺。” 徐进步很客气的双手去接了药瓶。 他问道:“服用的时候有什么讲究吗?饭前饭后?” 王忆想了想问道:“您的肝怎么样?” 肝病不能服用乳果糖! 徐进步笑道:“肝没问题,组织里两年体检一次,肝挺好的。” 王忆说道:“那你现在就能吃,它一般是两个小时发挥药效,不过也可能会……算了,这个根据个人不一定。” 他看过说明书,这药物就是两三小时起效,也可能延迟到七八小时才有效力。 可是上次老黄吃了没用半小时就跑去一泻千里了,所以这事他就不承诺了。 徐进步舀了两勺,然后赞不绝口:“是蜂蜜调的吧?好吃,嗯,味道真好,可以哄小儿止哭了。” 王忆笑道:“您是见多识广,确实是的。” 王向红问道:“那咱准备上菜吧?” 隔壁厨房早就开始蒸炸烹煮,香味一个劲往外钻,满院子都是香气,引得在门口等王忆的老黄一个劲探头看。 它在好奇是什么这么香,太馋狗了。 徐进步手摊开,说:“你是主家,你来说话。” 他又对姚当兵点点头:“把我准备的赔礼酒拿出来,珍藏好几年的一瓶酒,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王向红不高兴的说道:“赔屁的礼!你这个人真的、真是越上年纪越讲究,瞎讲究!我跟你说好几遍,我没生气、我没生气!” “潘同志为了工作不在我们岛上留着吃一顿饭,我能为了这个生气?我再不讲道理也不能为这个生气!” 徐进步不跟他争辩,笑道:“行行行,小潘没有惹你生气,是我这个老战友惹你生气了,所以我过来赔个酒,行不行?” 王向红无奈了:“都说我犟的跟驴一样,我看你才是驴。” 徐进步哈哈大笑。 姚当兵带了个盒子,盒子打开掏出一瓶酒。 一瓶瓶身仿若萝卜或者迫击炮炮弹的白酒。 红色瓶盖、红色标签纸,纸上三个黑色大字:五粮液! 大字上面有‘红旗牌’三个黑色小字,而两边也各有‘中国’、‘名酒’的小字,另外下面有一簇金黄色麦穗。 看到这瓶酒王忆忍不住伸手:“姚同志,我能看看这瓶酒吗?” 姚当兵递给他:“看就是了,不过小心点别摔了,71年的五粮液,我们领导当年去蜀地学习人家送的,他收藏十年了!” 这确实是七十年代的酒,酒瓶上缘贴着一张白底标签,上有‘为人民服务’的黑字和一个红色印章。 王忆翻转瓶子,后面印着‘1971年9月’的字迹。 这是一瓶好酒! 71年的五粮液啊! 王忆还没有研究酒水收藏行业,可他知道这年头的茅台五粮液等名品老酒都是价值巨大! 王向红又接过去眯着眼睛看,说道:“五粮液,嗯,这是好酒,这酒别喝了,这不是咱庄户人家喝的……” “咱现在都是国家的主人,哪有什么城里人家庄户人家?行了,该喝就得喝,这酒不好保存,再不喝我看我这瓶就要跟另一瓶一样跑酒了。”徐进步笑着将瓶子拿走,利索的撕开了瓶盖。 王忆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这酒别喝,给我、给我呀!我给你们喝二锅头! 王向红也觉得可惜:“十一年的五粮液,这就是接待外宾也拿的出手,你用在这里,啧啧、啧啧!” 姚当兵主动负责斟酒。 人挺多,又是好酒,这样一圈下来一瓶酒便差不多了。 大胆问刘红梅:“红梅主任你说你娘们家家的怎么还喝酒?” “什么娘们?大胆你嘴巴放尊重点,女同志、妇女这样的称呼说不出嘴吗?”刘红梅呵斥他,“再说我们娘们怎么了?娘们不能喝酒啦?” 大胆撇嘴:“以前没见你喝过!” 刘红梅落落大方的说道:“以前那是散酒,咱不喝,这次是五粮液呀,这酒我只在广播里听人说过还没有见过呢,有机会喝谁不喝?好歹尝尝是啥滋味!” 徐进步哈哈笑:“对对,就该尝尝,好酒可不得尝尝怎么着?起码要知道是苦是咸是辣!” “聊什么这么热闹?酒准备好了?行,菜也准备好了!”秀芳端着盘子上菜。 炸虾仁、炸虾酱大排、煎带鱼、煎小黄鱼,确实都是大油之物。 徐进步招呼她:“你和东方都别忙活了,过来坐下,给你俩也各留了一杯酒,五粮液呢,无论如何要尝尝。” 秀芳摆摆手:“我不会喝酒,尝什么尝?这不是浪费吗?让我公爹喝吧,他会喝酒。” 王向红说道:“徐经理给你们特意留的好酒,该喝就得喝,待会你俩忙完了赶紧过来,我们先进行,不能等你俩了,炸货不能凉,凉了不好吃。” 茶杯举起撞在一起,清澈的酒滴往外跳。 徐进步看看杯中酒,感叹道:“得汤郁郁,白云生谷,清而不薄,五粮液真是好酒。” 王向红抿了一口习惯性皱眉咂咂嘴,然后跟着感叹:“香,不是一般的香,咱还真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谁给你送礼送的?” 徐进步笑:“不是送礼送的,是我72年被委派去蜀地戎州交流学习,当时参观了五粮液酒厂,人家厂长送我们一人两瓶酒当作学习纪念品。” 王忆看他们说的那么玄乎便抿了一口。 真他娘辣! 还没有果粒橙好喝! 不过他怎么着也得喝掉,刚才刘红梅说了句实话,这可是五粮液而且是71年的五粮液,怎么着也得尝尝什么味道! 有好酒当引子,一顿饭自然冷清不了。 徐进步没胃口只陪着喝酒,跟王向红一起一杯老酒下肚便忍不住回忆往昔,两人很快聊嗨了。 王忆一杯酒下肚也有点迷糊了。 他摸过瓶子看了看。 不是他以为的是52度,是60度! 五粮液喝完还有别的酒,王忆不能掺酒,一掺酒肚子里翻涌便忍不住的扶着墙去厕所里要吐。 他刚摆好姿势听见‘啪啪啪’的脚步声快速靠近,便喊道:“里面有人,等我先吐完……” “我憋不住了,王老师你赶紧出来赶紧出来!”徐进步的声音响起。 他也扶着墙,一个劲的夹着腿扭腰,看起来确实到地头了。 100.给队里引进红薯新品种(4K杯) 王忆喝的难受了但没有喝糊涂了,他知道这是乳果糖起效了。 乳果糖是缓泻剂,依然属于泻药,这东西一旦发威还是挺厉害的。 过了一阵徐进步回来,电灯下是他微笑的表情。 心满意足。 志得意满。 看到他这幅表情那不用去问什么,众人顿时明白了结果。 大胆冲王忆鼓掌:“王老师还是个大夫呀,来来来,同志们,给王大夫呱唧呱唧!” 潘锦华欣喜的说道:“王老师你可真厉害,有本事、你是真有本事,我领导的老毛病可不好办,你这是怎么弄的?” 姚当兵快言快语,他站起来叫道:“王老师你要是真给我们领导治好了这老毛病,那我们全体供销公司都得感谢你!到时候你别说要一套人民币了,你就是要一百套、一千套我们也给你!” 王忆讪笑着下压手腕示意大家低调。 同时他心里警惕。 这个姚当兵以后不能打交道太多,他说话不过脑子,很容易引发风波。 还好这会没人在意他的话,都在惊叹王忆那药的神效。 徐进步最惊讶,他说道:“王老师你这药了不得,多少年了我是药草药汤药丸子还有西药片都吃过,不好使,好使的就是番泻叶那些泻药……” “我这也是泻药,”王忆苦笑道,“所以徐经理这药我会再给你配一些,凑齐一个疗程,但你要小心,如果吃了一个疗程对你的毛病没有太好的缓解作用那你就别用了,或者只有在毛病厉害的时候缓解一下。” “至于番泻叶之类的泻药你千万别用了,我这个药都不敢让你长久的用,何况是泻药?” 结果徐进步摇头:“你这不是泻药,我国内的国外的泻药都用过,泻药跟你这个不是一回事。” “那家伙泻药猛啊,一旦开始控制不住,每次用完了腿都是软的,你这个很好,能给我解决毛病但并没有让我遭不住。” 王忆解释道:“因为我这个泻药的威力相对弱一些,它的药性比较温和……” “这是好药,我得感谢你。”徐进步冲他伸出了手。 王忆无奈的跟他握手。 领导你没洗手! 奈何这年头的老百姓不在乎这点,徐进步还使劲握住他的手:“王老师,你帮我大忙了,我必须郑重的向你道谢。” “谢谢你!” 王忆说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都是应该的!” “那你有没有治哮喘的药方子?”姚当兵突然问道。 王忆嘴角抽搐。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容易被人误会是神医,这年头的人还是太单纯也太容易信任别人。 姚当兵又说道:“王老师我不是为了自己求医问药,是咱们县高官你知道吧,他也有老毛病,哮喘的老毛病!” “所以我想你要是能给他治好这毛病,那以后不就厉害了吗?” 王忆可不想给自己立神医的人设。 这次帮徐进步一是他手头恰好有几包乳果糖二是承人家的情,至于县里市里领导的情况他就不想插手了。 别说他不能治,能治他也不会治。 万一真让人县高官感激了,县高官以后见到与首都工业学院相关的人把他给提出来,到时候人家回学校一查没他这个人,这不是灌肠以后又进茅房——没事(shi)了找事(shi)吗? 所以王忆遗憾的摇头:“哮喘这毛病不好治,周总理就饱受这一疾病困扰,那么多国医圣手都没办法,你想想我能治得了?” “也对。”几个人纷纷点头。 肚子里舒坦了,整个人也就神清气爽了。 徐进步解决了存货感觉饿了,说道:“秀芳,家里有干粮?给我来一块,今天好菜多,我得多吃两口。” 他又看向桌子上的炸货:“今天的菜做的好,用了好油啊,看看这颜色,漂亮!” 秀芳谦虚的说道:“徐叔你瞧你说的,我什么本事你不知道?狗肉上不了大席,顶多能做个家常饭。你看着这菜好看,那是灯光的事,电灯下啥也比煤油灯下好看呀!” 王向红仰头看向吊着的灯泡。 那昏黄的不是光。 是好日子的盼头! 灯泡散发出的不是热量。 是未来传递回来的温暖! 电力是现代化的基础。 岛上现在尽管仅仅有两台脚踏发电机、仅仅能供应个电喇叭和电灯泡,可是老百姓有盼头了,他们发现自己摸到了报纸上写的、收音机里广播的那种现代化生活。 简单来说,电灯的出现就让岛上社员们的生活幸福感提升了。 徐进步也抬头看灯。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们现在队里有电了,而且这电压还不错,挺稳定的,那你们学校可以用电铃了吧?我回去就给你们向市里申请一台电铃!” 王忆大喜。 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秀芳拿来玉米饼,徐进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便秘这老毛病很影响他的胃口,他最近几天对吃喝一直提不起劲,所以如今解决了老毛病自然就感觉饿了。 因为有电灯而且还是不耗电费的电灯照明,王向红拉着徐进步一直在聊。 王忆遭不住了,他拎起五粮液空酒瓶跑路。 这回去要给袁大湿鉴定一下,71年的五粮液应该挺值钱,起码得几万吧? 供销公司三人自然得在这里过夜,他们第二天高高兴兴的离开。 临走之前徐进步还特意找了王忆,问他需要什么草药来配乳果糖。 王忆可以趁这机会讨要一些蜂蜜和草药,徐进步肯定痛痛快快的给,而这些东西特别是蜂蜜在目前来说很珍贵。 但他不要! 因为从徐进步的反应来看,这是一份大人情,王忆不想随便减小这份人情的力度。 而接受徐进步提供的原料就是削减人情的一个元素。 他跟徐进步说道:“我之前从首都过来带了一些东西还没用,徐经理您放心吧,这事我来搞定,大概、大概三四天吧,我把药炮制出来邮电局的张有信同志给你送过去……” “我自己来拿!”徐进步表态,“你为我治病,我当面对你表示感谢是起码的礼道!” 王忆说道:“但我不一定能给你治好。” “治病哪有打包票的?华佗再世也不敢说自己肯定治好什么毛病,你给我开这个药已经可以帮我解决很多问题了。”徐进步感激的说道。 送走三人。 王忆准备晚上回22年一趟,他昨天从收购站搞到了一些破烂,或许可以带回去给袁大湿看看有没有捡到漏。 上午文化课,下午打猪草。 这些猪草不只是喂学校小猪仔,还要交给队里养集体猪,集体猪也要靠学生们打猪草。 当然这就算工分了。 劳动课结束就是傍晚了,天气阴沉,又有雨水在酝酿。 海上一阴天就有些湿冷,王忆决定吃点热乎的。 昨天中午做的猪油饭太油腻他没吃多少,留下一些快要坏掉了,这样他就去时空屋拿了点调料回来做葱花包子。 当地的葱花馒头有点像是包子,就是用酒酿给面团发酵,然后蒸熟再塞进各种馅儿,肉馅最常见,不过也可以用糯米馅儿。 王忆少年时候爱吃这个,它是面食和米饭的结合体,好吃又充饥。 就是做起来挺麻烦。 当然有了大迷糊用不着他来麻烦,他调好了馅儿让大迷糊蒸馒头。 因为酒酿发酵的缘故这馒头很蓬松,刚熟透不用很熟,王忆便开过趁热用筷子戳开馒头往里塞馅儿。 这馒头不像饭店那样蓬松,不过也不错,白白胖胖软绵绵带着一点点酒味儿。 王忆自己往里塞馅儿,这个有技巧,一不小心就会撑破馒头。 他等馒头不烫手后握在手里,温热绵软,手感很赞。 每次他都会忍不住多捏两下。 筷子将白馒头戳开洞,然后塞进馅儿去,将馒头塞的鼓鼓囊囊,只留顶上一个洞。 想了想,他去拿了一包纯肉烤肠出来顺着洞插进馒头里,这样有点像热狗,更好吃。 说起好吃的葱花馒头馅那还得是猪肉笋干葱花,正好猪油饭里有笋干有萝卜干,王忆调上葱花往里塞了点猪油和盐巴,就这样放入锅子里再简单的蒸一下,让猪油化为汤汁融入面里。 再次蒸熟馒头,这下子冒出来的香味就浓烈了。 王忆还拿出了辣椒酱,对大迷糊说道:“想要吃的爽就往里塞点这个,绝对开胃。” 大迷糊说道:“王老师,我的胃从来不用开,我睁开眼就开胃了。” 王忆无话可说了。 趴在门口的老黄突然叫了两声,王忆探头看,看到是王向红来了! 大吃大喝警告! 他立马说道:“快快快,把我昨天烤的地瓜拿出来——不用藏馒头了,味道在这里摆着,你往哪里藏?放外面,不过盖上布挡住上头的红肠露出四周这一圈,就说蒸馒头了。” 结果王向红是有事来找他:“王老师,吃了晚饭来大队委一趟,咱是时候开个会讨论一下电力安排了。” 王忆道:“好。” 王向红瞥了眼盖垫:“蒸馒头了?” 王忆举起烤红薯说道:“吃这玩意儿多了反酸烧心,所以弄点馒头调和一下。” 很多人吃红薯吃多了都会反酸。 王向红想去拉开盖布看看馒头。 王忆后背立马湿润了。 他赶紧递上红薯:“支书你尝尝我这红薯,味道真不赖,咱队里春天压红薯吧?用我这里的红薯当母子怎么样?” “地瓜有什么赖不赖的?”王向红说着剥皮,然后又说,“咦,好甜的味道。” 他吃了一口红薯。 软软糯糯,流下的水如甘甜的蜜汁! 王向红不吃了,当场把这红薯给撕开了。 他吃惊的说道:“你这是红薯?我看这是熟透了的柿子啊!” 王忆说道:“这是农科所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叫西瓜红还是柿子红,相对来说确实好吃,产量也不错,我上学那会为了攒钱就老吃红薯,其实挺好吃的。” “什么挺好吃,这比馒头大米饭还好吃!”王向红斩钉截铁的说,“你这里还有红薯?那贡献一下当母子,秋天收了新粮给你双倍返还!” 王忆说道:“有,不多了,不过我知道沪都哪里有试验田——哦,这红薯品种还在试验田阶段没有大规模推广,现在咱南方就沪都有,这周末我过去一趟,正好再联系我同学家里弄一批平价粮。” 王向红一听‘试验田阶段’就紧张了:“能行吗?你能弄出来吗?” 上次刚研究出来的柴油发电机都发到沪都了又被人半路劫回去,他现在对这种事不敢抱太大希望。 王忆说道:“没问题的,我大学时候的红薯不花钱,因为农科院一位研究员是我舍友的亲戚,就是通过他的关系拿到的红薯,也通过他认识了一些人。” “那些人里有一个就是沪都农研所派去农科院进修的研究员,他去年回来了,我就去找他,让他给弄上个几百斤红薯支援一下,没问题的。” “这事情不要为难,特别是别为难人家研究员同志,毕竟这是国家的东西。”王向红说道。 王忆说道:“这不是为难他们,农科院培育这些新品种农作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解决咱农民的口粮?” “现在农民提前去找他们要一些红薯进行育种不算什么,只要咱别对外宣传就行了,别闹的满城风雨就行了。” “这个我晓得。”王向红点头,“关于柿子红的事情要保密,你知道我知道,其他的谁也不让知道,就是一条狗……” 他扭头。 老黄倚在门口挠耳朵。 于是他改口:“狗知道也没事,不能再让外人知道。” 王忆看向大迷糊。 王向红笃定的说道:“大迷糊是自己人。” 王忆想了想又说道:“支书,咱这毕竟是找人帮忙办事,让我从库里再提点干货给人家当礼物吧?” “应当的应当的,待会开会前我先给你批条子,你开完会跟着文书去领好了。”王向红点头。 经过新品红薯一打岔,他忘记了追究馒头的事,高高兴兴离开了。 王忆叹了口气。 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 自己以后还是尽量少撒谎吧。 大迷糊揭开盖布看向里面肥满的葱花馒头和插着的粉红色烤肠,问道:“王老师,这香肠哪里来的?” “今天我同学刚邮寄来的。”王忆随口说。 然后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现在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了?谎言随口就来啊! 葱花馒头趁热好吃。 王忆扔给老黄一个。 今天老黄看门有功,幸亏他及时发现了王向红。 葱花馒头蒸了两次蓬松酥软,面皮带着酒糟味和麦香味,咬一口有温热喷香的油汁在口里绽放。 糯米的香、笋干的鲜、萝卜的脆、葱花的清新,各种滋味儿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美妙的味道。 大迷糊蹲在门口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上下两笼屉的葱花馒头,两个人干出来一笼屉。 王忆吃的不少,主要是大迷糊带节奏,他只能跟着吃…… 另一个82年的生活是真累人,一下午的劳动课都是在爬山,他的肚子需要油水的滋润! 剩下一笼屉葱花馒头他不吃了,明天中午给助教们当午餐,这些孩子怕是还没吃过葱花馒头夹香肠。 101.我建议队里养鸡(请来起点支持正版哈) 大队委最早用上了电灯。 近水楼台先得月,毕竟一台发电机就存放在了大队委办公室里。 王忆到了后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就等他了。 这些人都是队里的党员和四个组的劳动骨干——以及寿星爷。 寿星爷也来了! 老头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呢! 看到王忆注意寿星爷,大胆冲他挤挤眼:“寿星爷不是党员,不过咱队里开会必须得找他参加才行。” “不过他来了不怎么发言,只是来参加。” “重在参与。”王忆恍然。 大胆嘿嘿笑:“对对对,就是这话,重在参与。” “另一个支书也赞成寿星爷参与队里的会,老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放眼全县就咱队里有一个百岁老人,而且还头脑不糊涂,他可是宝贝!” 王忆赞同这句话。 老爷子没有老糊涂,大胆也说他不会胡乱表态,那来参加队里的会议是好的。 他经历的年岁长、事情多,可以从另外的角度给出看法,这点很重要。 王向红点点手示意王忆坐下,然后说道:“人到齐了,咱们正式开会,咳咳,大家伙都把闲心思放一放,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咱们无限的社会主义建设工作中。” 一句话,王忆肃然起敬。 这会的格调够高啊。 开会还得看老同志! 王向红说道:“首先我说一下,王老师是第一次参加咱们队里的代表大会,嗯,所以开会之前我先给他介绍介绍咱们队集体这些年取得的工作,好吧?” 大胆带头鼓掌:“好。” 掌声整齐而热烈。 王向红严肃的说道:“解放后,在毛委员和党的英明领导下、在解放军同志的解救帮助下,咱们天涯岛的人民群众从过去的渔霸海匪的压迫下站起来了……” “多年来全队人坚持党的领导方针、狠抓阶级斗争这个纲,以人定胜天的英雄气概搏风斗浪、翻山填海,每年从大海里捞取大量渔获支持国家搞建设……” “根据农业学大寨的基本经验,咱们开山砍树、围滩垦田,历史性的实现了岛上农田零的突破,先后建起了为数众多、总面积达五十余亩的农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把咱们天涯岛这个荒凉的海山岛建成了五谷丰登的耕田岛……” “在取得这些成就的背后,是咱们王家生产队提出的‘保持艰苦奋斗精神,向大海要粮、向山林要田’的战斗口号……” 听着王向红激情洋溢的讲话,王忆呆住了。 今天到底是来开会的还是来上政治课的? 算了,学吧,学无止境,太深了! 王忆打开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 王向红在讲话之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欣慰的表情。 王老师是个好同志,思想觉悟高,进步空间大! 就在王忆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中,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咕嘎、咕嘎嘎……” 谁在打呼噜?! 王向红也听见了,他扭头看去。 不用确认眼神儿,是惹不起的人儿。 寿星爷遭不住他这一套睡着了,没办法,老人睡觉早、容易打瞌睡。 大胆等人偷偷的笑了起来。 王向红很无奈。 换成任何一个人敢在他的会议上打呼噜都得接受他的烟袋杆抽脑袋,唯独寿星爷不行。 他尴尬的去叫醒寿星爷:“天色不早了,你老要不先回去睡觉?” 寿星爷迷迷糊糊的揉揉眼,说道:“怎么了?为啥不许我参加这个会?怕我篡了你的权、夺了你的位?” “不是,是看你老困了。”王向红说道。 寿星爷说道:“你知道我困了就开会开快点嘛,我看咱爷们累一天更困了。” 王忆真想站起来给老人鼓掌。 高,还是您高! 他开始喜欢这老爷子了,这是百岁老人?就这头脑的灵活性你说他是百岁老人谁能信呀! 老爷子太神了,他在笔记本上写下重重一笔:以后要多跟寿星爷打交道,研究他的食谱和作息规律,向他学习! 争取再活一百年! ‘一百年’被他打了圈挂了感叹号。 王向红没话说。 他只好草草给自己慷慨激昂的讲话添了结束语,然后说:“接下来咱们进入本次会议第一个议题也是最重要的议题,那就是队里第一批设置了五十个电灯泡,应该怎么分配?” 大胆站起来说道:“大队委一个电灯泡,王老师房子里一个电灯泡,学校大灶一个电灯泡,然后学校每个教室要有一个电灯泡!” “等等,前面三个电灯泡的安排我没意见,大队委夜里经常办公,王老师夜里学习,学校大灶大清早天不亮就开火,这都需要照亮。可是学校的教室里放上电灯泡干啥?”刘红梅问道。 大胆说道:“为了体面,城里的学校就有电灯泡,咱天涯小学如今窗户有玻璃、白墙上刷标语,不比城里学校差,那……” “那个屁,”刘红梅轻蔑的打断他的话,“你就是个作精,你没事跟城里学校比什么?你这是攀比之风!” “对,咱跟城里学校没比的必要,咱学校里还有猪圈还有五头猪呢。”王东喜笑道。 王东美沉吟道:“我倒是赞成大胆队长的话,学校冬天上课的时候往往还黑着,这对孩子们的眼睛很不好,要是有了电灯就好了。” “这事可以等到冬天再解决,现在才刚春天呢。”一组的副组长王祥斌摇摇头。 王忆说道:“码头上要有电灯。” “这个是必须的。”王向红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儿,“必须要安装一个电灯。” 王忆摇摇头:“一个不够,要有一个大功率的灯泡然后挂四到六个普通电灯泡。” “我赞成。”王祥斌点头,“码头要多挂几个灯泡,不图别的,有时候天气不好有船回来的晚,咱岛上没有灯塔,码头上挂了灯泡好歹能起个指路明灯的作用。” “还有祠堂,祠堂也得挂灯泡,夏天社员们纳凉都是在祠堂前头,那得亮堂起来。”寿星爷也发表意见。 “四组那边得挂灯泡,小离岛和咱主岛相对的俩地方都得挂一个灯泡,有时候晚上四组谁家有急事还得蹚水过来,危险啊!” “这样给寿星爷家里头装一个,寿星爷终归上年纪了,晚上摸黑危险。” “我不要,我个老不死的占用集体财产干什么?先紧着集体来,我摸黑一百多年了还在乎这个?再说我也活够了,该死了……” “寿星爷您别这么说,我也赞成给寿星爷家里安装一个电灯泡……” 会议氛围很好,很热烈,大家伙都在积极踊跃的提出看法。 但没有一个人说给我家里安装上灯泡。 王忆看的心里赞叹不已。 这不是个很好的时代,却总会发生很美好的事情。 五十个灯泡被陆陆续续分掉了,除了听涛居、寿星爷家里、王向红家里之外只有另外几户有需要的家庭被分配了一个灯泡,其他的都是用于公共集体。 文书把一切登记仔细。 王忆最后说道:“各位同志,请大家相信我,咱们用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泡。” “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同学的承诺,他还有其他的人力发电机在路上,我预计咱们四个组,每个组都能用上一台机器!” “噼里啪啦!” 自发的鼓掌声响起,大家伙都露出高兴的笑容看向他。 这议题结束又是下一个议题,关于接下来十多天和禁渔期间的工作安排。 王忆听着王向红的介绍才知道,原来国家在1979年 2月就颁布了《水产资源繁殖保护条例》,这条例中有禁渔期的规定,农牧渔业部渔政渔港监督管理局、各海区分局和各省(市、自治区)还进一步作了具体规定。 普遍的是每年5月1日至翌年1月31日为青鱼鲱鱼禁渔期,6月20日至8月20日为毛蚶禁渔期,7月10日至9月10日为海洋沿岸建网、坛网、闯网、袖网定置渔具禁渔期。 另一个翁洲靠海吃饭,更需要保护渔业资源,所以他们就在去年刚出台了一个名为‘20米水深以内海域禁渔期’的规定,于今年也就是82年正式启用,具体时间是每年的5月1日至6月30日。 现在距离五月份不远了,为期两个月的海域禁渔期要开始了。 王向红思想觉悟高、政治素养过硬,国家既然出台了禁渔期政策他自然要带头执行。 但这很难。 大队委里一行人满脸为难。 他们靠海吃饭,要是未来两个月不准出船去捕捞了,这还去哪里找饭吃? 大胆嘀咕道:“我倒是有办法解决队里人吃饭问题,就怕你们不乐意。” “你说说,你这个礁石脑子有什么好主意?”王向红感兴趣的问道。 大胆说道:“我提议各家各户把三年灾害时期留下的讨饭棍找出来,嗯,擦干净、收拾妥当,我知道怎么要饭,到时候我领着大家伙……哎哎哎,支书别打!” 王向红挥着烟袋杆冲他脑袋就劈: 给我头破血流吧! 其他人哄笑,然后纷纷支援大胆。 大胆刚才那不是说胡话或者故意逗乐子,他是在发泄不满:渔家人不能捕鱼还能干什么?没有渔获怎么吃饭?要饭吗? “大胆队长的提议不靠谱,”看着众人愁闷又不满,王忆忍不住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王向红没好气的看着他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要跟着胡闹?” 王忆摆摆手道:“支书你听我说,我不胡闹,我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还真是突然来的。 “那就是养鸡!”他重重的说道。 他刚才忽然想起了第二次找那卖鸡佬买鸡时候听到的话。 卖鸡佬的鸡依然是饲料养殖,而真正的农家笨鸡价格贵,海养鸡更贵,贵的让卖鸡佬直接断言这种鸡已经没了。 于是王忆就想:“我们可以去收购站买一批鸡苗,允许队里每家每户认养一批鸡,然后用海边的小海鲜、海菜、赶海收获去养殖。” “这些食物还不够,这时候就用到大胆队长了,他不是想领着大家伙要饭吗?好,让他领着大家伙去码头捡死鱼烂虾吧。” “我之前几次去县里看见了,码头内外死鱼烂虾不少,没人要,这样咱们要,捡回来喂鸡,养鸡卖鸡蛋或者养大鸡直接卖鸡,开展一个副业,够大家伙度过禁渔期的困难!” 王向红站起来说道:“这个主意不行,王老师你坐下,你还是社会经验太少了。” “首先,鸡要下蛋或者出笼需要时间,俩月时间不足够。” “其次,这卖鸡蛋卖鸡能赚多少钱?能换多少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鸡蛋和鸡咱都不能自己私下卖,这是投机倒把,是违法犯罪!” 王忆说道:“支书你听我说,首先鸡要出笼确实需要时间,可是我看家家户户都养了鸡,把这些鸡先出笼卖掉嘛,足够解燃眉之急!” “其次,咱们渔家的鸡是很值钱的,在城里备受欢迎,能换不少粮食。” “最后这不是投机倒把,现在改革开放了、是新时代了……” “不行,你考虑事情还是不周到不全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王向红坚决的打断他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吧,这个议题先搁置,咱后面再提,继续下一个议题!” 王忆看出他对各家养鸡这件事的抵制。 在他眼里这跟大包干区别不大,家家户户自己养鸡了,那谁还上心集体的事呢? 寿星爷说道:“支书,要不你跟上级领导问问下个月有没有海工,要是有的话咱组织老少爷们去上海工,也够养家糊口了。” 王向红说道:“好,我这两天就打听这件事。” 会议又进行了半小时,然后在欢欣又沉闷中结束。 大家伙欢欣的是明天开始全队正式竖起电线杆,王向红要去公社找技术员来帮忙拉电线了。 沉闷的自然是禁渔期养家糊口的难题,不少人家没有余粮。 王忆跟王东喜去库里拿了一些海米虾干后回听涛居准备去22年。 他跟大迷糊说:“我累了要睡一觉,谁要是找我就说我去海边琢磨禁渔期的发展问题了,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不准来打扰我!” 大迷糊拉了铺盖在门口躺下:“行,王老师你去睡,今晚谁也进不来!” 王忆回到房间没有直接穿越,而是先等了一会。 他怕王向红或者谁来找自己。 结果并没有人来找他,天色不早了,大家伙都回去睡觉了。 这样他收拾了东西开内门穿越进时空屋。 来到出租屋他打开手机登录QQ。 有信息来了。 是邱大年给他回信了! 王忆很高兴的点开邱大年的对话框,先出来的是一个转账记录,转的是1000块。 然后下面是邱大年的回复的信息: “在? 最近咋样? 我这边需要秘书哈哈你来给哥当秘书吧,记住哥口味变了现在不喜欢黑丝喜欢灰丝。 有空来钱塘玩,请你吃叫花子” 一共四条信息,然后王忆看后愣住了。 请你吃叫花子?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吃人啊! 他看了眼转账和回复信息时间,很巧,都是今天下午回复的,他正好过来接到了信息。 于是他立马给邱大年挂了个视频申请,然而两次都没有人接。 他只有这一个联系方式,邱大年打工地更换频繁,手机号也换的频繁,他存的几个号都已经是空号了。 王忆只好把自己手机号放上去,给他留言: 哥不是找你要钱,真是找你给哥当助理,把你手机号给我。另外你请我吃叫花子是什么意思? 他关掉QQ开微信跟袁辉联系:袁老师我这边又搞到了一批东西,给你发照片看看。 这条信息发完他还在选照片,袁辉的语音申请发过来了。 声音很热情很激昂:“王老弟,你现在在哪里?别发照片了,你有没有实物?有实物还是得看实物。” 王忆说道:“这次还真有,那我去找你?” “外岛渔家,还是来这里。”袁辉急忙说,“我在这边等你,你不爱吃海鲜这次我给你带了点心,好吃!” 王忆问道:“现在改名叫列岛记忆了吧?” 袁辉说道:“对,老钟想做一个土豪他爹的生意,于是起了个烂名字说要勾起老人对过去的回忆。行了不废话,你赶紧过来。” 电话挂断,王忆本想发动他的车子奔驰过去。 但自卸三轮速度不行、效率太低,于是他把自己衣服头发弄上点土和叶子搞的风尘仆仆一些,打了个车过去了。 路上他又下了几个订单,订了首饰发卡蛤蟆镜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车子停下,袁辉在门口等他。 王忆下车,钟世平先从门口一步窜出来:“来了老弟?哎哟,你这是去哪里了?搞的很疲惫啊。” 袁辉看着王忆背着登山包、拎着大皮箱,激动的脸色潮红。 这次又来什么好宝贝了? 王忆打开皮箱里面是一些虾干、海米,他交给钟世平说道:“还是老价钱?” 钟世平说道:“老价钱!” 袁辉满怀期待的领他进包间,满怀期待的问:“你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王忆将登山包打开,把收购站里找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展现在灯光下。 老水壶皮、旧钟表、破皮包…… 袁辉看完倒吸一口凉气:“是这些?” 王忆潇洒一挥手:“是这些!请品鉴!” 102.几千还是几万(求月票哈) 袁辉愣在了座位上。 王忆起初觉得自己又捡漏到了什么好货把他给镇住了,可是逐渐的他感觉袁辉状态不对劲…… 他问道:“袁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他的话袁辉回过神来:“没、没有,不是,你这次就带来了这些东西?还有没有藏着掖着的好东西?” 王忆端详着他的脸色问:“这些东西不是好东西?都是老物件啊,我辛辛苦苦收来的呢。” 袁辉想说话又闭上嘴,最后来了句:“老弟,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我都以为你故意来逗我乐子呢!” “这确实是老物件,可是,唉,我说的直接点你别不高兴,这都是破烂呀!” 他拿起那皮包看了看。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常见的老皮包,通体黑色带黄铜拉链,正面有黄色俩大字‘沪都’,下面是一座黄色建筑。 他看了一下又摇头:“拉链还坏了!这算什么老物件?唉,王老弟,你这次收的货跟之前差距比较大啊。” 王忆委屈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这都是看运气的,碰到什么收什么,我也不可能每次都碰到老邮票和老人民币吧?” “那祈和钟和阴阳震?”袁辉期盼的看向他。 王忆说道:“它们是两家的东西,其实这次的老物件就是在阴阳震那家收到的,我收这些东西也有阴阳震的关系,我得跟老人家打好关系,徐徐图之。” 袁辉一听这话明白了:“老人知道阴阳震的真实身份?” 王忆说道:“不知道,但知道是个老物件。” “他说这阴阳震是官衙老木,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以前他祖上在衙门当差,晚清那会闹义和拳,他和衙门里其他人分了东西偷偷跑回了家乡。” 袁辉点点头:“这样还行,你一百万之内收到不会亏。” 王忆问道:“它能卖多少钱?” 袁辉说道:“不好说,得找到客户看客户的意思,好的话是几百万,差点的话也是百万以上。” “没有祈和钟有价值?”王忆问。 袁辉笑道:“差着了,祈和钟可是一座铜钟啊!大物件!这铜钟咱要是找到合适买家,那价钱没边!” “先不说这些,你这次就这些东西?没有好东西啦?” 王忆拍了拍包:“有!” 袁辉顿时期盼的看向他:“我就知道我老弟你本领高强,不至于只是搞一些破烂。” 王忆把1971五粮液的酒瓶子拿出来了放在桌子上:“一切瞒不过你,袁老师——呃,我这酒瓶子也不值钱?” 酒瓶出来,袁辉期盼的表情顿时垮了。 他拿起酒瓶在灯光下转了一圈说道:“唉,红旗牌五粮液,这东西有点意思,可惜只是个酒瓶子,要是没开封、保存得当里面有老酒就好了。” 王忆问道:“瓶子不值钱吗?” 袁辉苦笑道:“你找人收也就值个两三千块吧,碰到个没良心的估计给你几百块。” “要是有酒呢?” “有酒那值钱了,16年戎州白酒文化节暨五粮液第二十届1218厂商共建共赢大会上拍了这么一瓶酒,1971年的红旗五粮液,就是这款酒,当时应该是拍了个98万的价钱!” “98万?!”王忆呆若木鸡。 自己昨晚参与了一场百万饭局?! 懊恼之情如潮水般袭上心头:自己当时就意识到71年的五粮液老酒值钱,为什么就不找理由收下呢?为什么就随大流喝了呢? 不过这钱还能赚回来,他赶紧说道:“我收这个酒瓶的那户人家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五粮液,跟这个是一批的!” 这话说出来,他又犹豫起来。 酒不比别的东西,毕竟隔着四十年呢,四十年时间在酒水的外观和口感上肯定有所体现。 袁辉却抓住了他这句话急忙点头:“可以可以,要是保存得当那这酒值钱了,卖个几十万没问题!” “不是98万吗?”王忆问。 袁辉笑道:“98万那是在五粮液自己举办的厂商共建共赢大会上,里面的道道我不说了,你应该明白吧?” “要知道2012年在钱塘城举办的西泠印社2011秋季拍卖会陈年名白酒专场上,一瓶1960年的五粮液才拍出了98万的价格,而之所以能有这价格还是因为这瓶酒是迄今为止现存完整酒中年代最早的!” 听到这里王忆明白了。 71年五粮液能卖98万是自己人炒作呢。 他仔细琢磨还是暂时不拿白酒来冒险了,便含糊的说道:“不过那瓶酒保存了几十年好像多少有点跑酒……” “那就完蛋了。”袁辉立马失望的摇头。 王忆问道:“酒瓶子不值钱吗?我怎么听说茅台、五粮液的酒瓶子也是有人回收的?” 袁辉解释道:“名酒的酒瓶确实有人回收,它能卖钱但是不是很值钱,当代的酒瓶回收是为了造假。” “这事说起来挺没品的,所以我们这行业有潜规则,不收当代酒瓶也不鼓励朋友收。” “像你这样的酒瓶就不一样了,可以收,没人会拿71年的酒来造假,哈哈,因为它没有相对应年份的酒浆来填充,它的身份就是收藏品,收藏品当然可以收了。” “另一个是一些特殊的酒瓶,比如05年茅台神州航空纪念酒瓶、06年海军核潜艇酒瓶、08年的奥运水立方酒瓶等等,这些也有收藏价值。” 王忆疑惑了:“既然它有收藏价值,那它才几百块?” 袁辉摊开手:“你要是能找到愿意收藏这酒瓶的玩家,那价钱可以谈,可你要卖的是我们这样的店面,我们需要盈利空间,所以肯定是往死里压你的价钱。” 他拍拍手中的酒瓶:“在商言商,你这瓶子我可以收,但价格就是那么个价格。不过考虑到咱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那我给你个高点的价钱,三千块,怎么样?” 王忆盯着他看:“你又想坑我是不是?” 袁辉顿时叫屈:“我什么时候坑过你?酒瓶真没那么值钱,你去收藏网看看,上面是有的。” 王忆真掏出手机上网开始查。 见此袁辉便笑道:“哈哈,你们年轻人可真较真啊,要不……” “你真行!”王忆上网一查怒了,“7788收藏网,红旗牌五粮液空瓶23000!而且品相还差,你看你看,它这什么瓶子?你再看我这个酒瓶,这保存的多好!” 袁辉没想到王忆这么实在,他刚才的话只是糊弄人的话术而已!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他也不是纯糊弄王忆:“你不能逮着一个看,那是挂牌价,你看有人会真的买这个瓶子吗?对吧?” “你再继续搜,肯定有几千块的,这瓶子……” “你还别说,这里还有个太阳升五粮液酒瓶,一万块!”王忆换关键词继续搜,“还有还有,六十年代末交杯五粮液酒标,这更狠,一万二,只是一套酒标而已,贴在酒瓶子上的酒标而已!” 袁辉尴尬了。 自己多嘴干什么? 王忆把手机一拍盯着他看:“袁老师,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袁辉解释道:“你听我说,首先这酒瓶真不值那么多钱,网上挂的价钱是乱来,正常无法卖出的。” “其次在商言商嘛,我那不是坑你,这酒瓶实际上真没那么值钱,到我手里指不定多少年才能卖出去,你得考虑货币贬值问题!” “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千块……” “两万三!”王忆一拍桌子。 袁辉苦笑了起来:“那我真收不了,那是乱挂价钱!” 王忆把酒瓶收了起来,说道:“没事,你收不了我另外找人收,去京城沪都都看看,我还真不信找不到有人愿意给我个合理价钱!” 袁辉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他说道:“这样这样,你给我一个承诺,以后阴阳震和祈和钟委托我来帮你出售,这样我一万收你这酒瓶,行不行?” 王忆遗憾的说道:“你已经失去我的信任了!” 他这话一开口。 袁辉终于有点慌了。 他咬咬牙说道:“王老弟,给我个机会!” “你得理解我,咱们这是在做生意,收藏品买卖就是这样,全靠手腕,它没有标准价!朋友之间买卖也是这样,不坑人的前提下尽量给自己留下利润空间!” 王忆冷笑道:“你给自己留下了百分之八十的空间啊,你干啥?打算建个空间站?” 袁辉说道:“你就别讽刺我了,我跟你说实话——这样,我看出来了,你只是走山人,你真不了解收藏品行当的规矩。” “要不这样吧,以后咱之间别做买卖了,我给你当个代理人吧,我帮你去处理收藏品!” 王忆坐下用手指敲桌子。 不表态。 袁辉指着酒瓶说道:“我刚才不是糊弄你,71年五粮液酒瓶很难卖出上万的价格,你这个可以,你这个叫价一万才是真的可以卖出去。” “看这里。”他指向酒瓶上头的标牌。 上有五个字一个红戳,‘为人民服务’。 王忆问道:“怎么了?” 袁辉指着红戳说道:“那是邓子均老爷子的私章,而这老爷子是五粮液的开派祖师!” 王忆吃惊了。 他说道:“原来如此,我收这酒瓶的时候老人家有句话,说这是他家长辈72年去戎州参观学习收到的五粮液厂长赠礼。” 袁辉点点头:“你看你还是缺经验,五粮液厂长赠礼能送普通酒吗?这瓶酒在当时也不普通,或者说它其实很普通,它这瓶酒是71年出产酒中某一批的一瓶,普普通通。” “可是贴牌的时候它变得不普通了,它被贴上了扣有邓子均老先生私章的酒标!” 103.三百年窖藏坛(5K) 王忆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 袁辉提到自己不了解的人,他就上网查。 一查他觉得不对:“不能吧,邓老爷子59年去世了,这酒是71年出产的呀。” 私章这种东西都会随着主人去世而停用。 在文盲半文盲众多的年代,这东西可代表了一个人的亲笔签名。 袁辉笑道:“所以这里面是有讲究的,这批‘为人民服务’标牌诞生于56年。” “这一年在轻工业部主持的全国名曲酒评比中五粮液获得第一名,也是在这一年,邓子均在戎州政协第一届第二次全会上增补为政协委员。” “他感念于党和国家的信任,配合厂家留下了这么一批标牌,以表达他在新时代酿酒是为人民服务的信念!” 王忆恍然大悟。 简简单单一个酒瓶竟然有这么多说法? 他问道:“这样来说,这酒瓶很有价值才对,不得值个十几、几十万?” 袁辉无奈道:“想什么呢?邓老先生当年可不只是在酒标上盖章,还有手写自己的名字,那就是他的签名版五粮液,那样的酒瓶才值钱,但也顶多三四万块——毕竟他并不是什么全国名人。” “而你这款盖章版真的顶多价值一万块,能卖一万块已经算是好价了!” “当然五粮液酒瓶有贵的,我曾经见过一个陶瓷酒坛,那是邓老先生在中山街的铁石斋酿出的第一代五粮液封装坛,可那也不过是十万!” 他又解释:“王老弟,十万真是很多了,你想想22年了又有多少人干一年能挣个十万?” 王忆心里还是失望。 见此袁辉说道:“你要想找昂贵的酒坛子也不是没有,你甚至不信,我知道的最贵酒坛子反而是个陶瓷的黄酒酒坛子。” “那是山阴市一家黄酒企业收的老坛子,说是有三百年历史了,是个精心烧制的彩陶,一直用来装黄酒,前前后后装了三百年所以酒坛子拥有了陈酿酒香,算是文物了。” 王忆哂笑:“糊弄人吧?黄酒保存期才几年呀,这坛子竟然装了三百年?” 袁辉想树立自己的权威,见他嘲笑自己的话顿时认真了:“我说的是前前后后装了三百年,所以那坛子是不断装黄酒而已。” “你知道不管黄酒还是白酒都需要酒窖池来发酵,正所谓千年老窖万年糟,老窖酿出来的酒品质要更好一些。” “像泸州老窖有30年、60年乃至90年窖龄酒,这不可能是说窖藏了30年、60年、90年,说的就是酿酒老窖是这么些年头。还有它家的高档酒国窖1573,这个1573酒是指酒窖池建于1573年!” “黄酒也有酒窖池,而我说的这个坛子有三百年历史,它本身就被当作成了个酒窖池,所以说酒在这里面就有了独特的风味儿,因为用它装过的酒可以说是窖龄300年啊!” 王忆笑了:“真会整活,这些酒厂为了赚钱是不择手段了啊。” 袁辉说道:“咱中国酒由粮食变为美酒,这一过程主要在窖池中完成,窖池是发酵的容器,里面常年有老酒糟中,这就导致窖池本身拥有了一些有益微生物和香味物质,它们对酒水质量能起大作用!” “反正这事酒友们认,所以古越龙山这三百年陶酒坛才会那么值钱——一百万呢!” “等等,古越龙山?”王忆忽然拦住他,“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袁辉说道:“你肯定耳熟,古越龙山是山阴黄酒的招牌,你应当知道咱们敬爱的周总理祖籍是山阴,他设宴招待外宾时第一杯酒往往是山阴黄酒。自1959年钓鱼台开馆始,他一直使用古越龙山黄酒作为黄酒之专用品。” “另一个现在古越龙山更是山阴的顶级黄酒品牌,它做到了咱们国家的企业五百强之一。” “也是这么有钱的企业才能砸出一百万买酒坛子,你别不信,我给你找这坛子照片看看。” 王忆绞尽脑汁思索着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便随口问:“网上有新闻?” 袁辉说道:“不是,是这酒坛是我山阴一个同行好友收到的,他当时留了照片做纪念,朋友圈里有这照片。” 他扒拉了一会,很快调出一张照片给王忆看。 王忆仔细一看。 一个彩陶坛子,挺大的坛子口、滚圆的肚子,外表陶层有简单的镂空,整体底色是红褐色……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我草!” 桃园三结义! 他见过这酒坛子! 徐进步第一次来岛上做客,王东喜就是从库里搬出来这样一坛子黄酒来招待他! 不过图上这坛子不是桃园三结义是围着坛子有一圈的浪花,浪花上是一艘艘船,船上插着稻草人,然后空中是一支支飞箭…… 看到他直勾勾的看着照片,袁辉说道:“这是物证,你要是不信我还有人证呢!” “不是,我不是不信。”王忆喃喃道,“是你不信!你肯定不信我见过这样的坛子!” 袁辉吃惊的瞪大眼睛:“你开玩笑吧?” 王忆说道:“真的,我不久前刚见过这样一个坛子!” 袁辉下意识起身抓住他肩膀。 王忆说道:“可是也不对,我上面不是这样的图案,这是草船借箭吧?我见过的是桃园三结义。” 袁辉说道:“这就对了,这坛子是彩陶,它有一套,烧制了不同图案,全是《三国演义》中的典故,有草船借箭、有辕门射戟、有三顾茅庐、七擒孟获,也有温酒斩华雄、煮酒论英雄,当然更有桃园三结义!” 他又激动的问:“这酒坛子是你在哪里看到的?” 王忆说道:“跟这五粮液酒瓶子是一家,他家以前有长辈做过供销社领导……” 他记得当时宴请徐进步的时候是王东喜搬出来的这坛酒,还说这酒是徐进步送王向红的,只是队里一直没舍得喝。 “嘿!那就对了!”袁辉狠狠一拍他肩膀,“老弟,当时这一批黄酒坛子被装上黄酒后便送入了供销社,据说因为酒坛子漂亮加上酒好,它们并没有进市场,而是被供销社的领导们自己买下收藏了!” 聊着这个话题,王忆的记忆逐渐清晰了:“你等一下,我记得、那个,嗯,陈宝庭?是这个名字!” “我看到的那酒坛子的塞子还包了一块麻布,上面写着什么‘百年老坛子、陈宝庭酿造’,好像是这话……” 袁辉让他稍等,直接给同行挂了电话。 简单寒暄之后他将王忆的话说出来,那边立马说道:“百年老坛、陈酿良品,陈宝庭亲酿!是不是这些字?” 王忆点头。 就是这些字! “还有个红色大印。”他补充道。 那一位鉴宝师说道:“我去,不是吧,你们找到的坛子保存也太好了吧?连封坛布都保留着?” 王忆急忙对袁辉说:“那老人家喜欢收藏东西,他确实把手里东西都收拾的很好。” 袁辉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就挂断了电话。 他对王忆说道:“这坛子还有是吧?那没错了,你手里的坛子比我朋友这个还要好,这一套坛子最早是五十个,取了‘《三国演义》半百典故’的说法。” “其中按价值排名的话有十个,温酒斩华雄、煮酒论英雄、周瑜醉酒骗蒋干等等,自然还有桃园三结义!” “这些典故都跟饮酒相关。”王忆说道。 袁辉郑重点头:“是的!” 王忆拿起手中杯子喝了一口。 又喝了一口。 一杯水很快喝完。 他忍不住问道:“就是个酒坛子啊,竟然价值上百万?你之前还劝我说现实不是电视电影,收藏品价值没有高的吓人,可现在只是个酒坛子……” 后面的话不说了,他一个劲摇头。 袁辉说道:“这不是酒坛子,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座黄酒窖池和一个有三百年历史的古董陶瓷。” 王忆问道:“可是这种古董陶瓷怎么会装上酒流入市场?” 袁辉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了解也不太多,我还是再打个电话吧。” 他再次拨通刚才那朋友的电话,那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酒坛流入市场源自一个误会。 这酒坛本身在一位黄酒酿造大师家里,他们家有个小作坊一直酿酒,这套陶酒坛是他家祖传之物,经过多年使用难免有破损,等到新中国建立就只剩下二十个了。 56年公私合营,他家的小作坊并入了当地国营酒厂,但酒厂领导比较开明,允许他们这些小作坊依然自己酿酒不过要统一走酒厂的账户交给供销社。 然后时间到了六几年的动荡年代,那时候打砸四旧,这套坛子被人检举出去并要求砸掉。 酿酒老师傅自然不愿意,他说外界传闻是假的,这些坛子是普通的酒坛子,他买来正准备装酒交给供销社。 为了打消外人质疑他还把酒坛送入酒厂并从厂里找关系去跟供销社特意签了一份针对古董酒坛的合同,说明年的黄酒出来就装坛出售。 这样暂时解决了传家宝的危机,老爷子很有心眼,往后他就一年一年的推,总是说自己要用这酒坛装酒卖给供销社但总是不往里装酒。 78年老爷子去世,当时已经没人盯着酒坛子乱来了,这事淡化了。 而80年国营酒厂来了新领导,这位领导是外地来的,不了解酒厂的往事。他到来后清理前任留下的订单和工作计划,看到有一份关于这些酒坛的灌装出售合同,于是就给完成了…… 王忆听后摇头,他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那酒坛上有‘百年老坛’的字样,酒厂是知道这些酒坛是好东西的。” 山阴市的鉴宝师解释道:“厂长确实不知道,可是下面执行人知道,当时那些人并不管这是不是好东西,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领导的任务并尽量的能完成酒厂的销售任务。” “所以这一套酒就打着‘百年老坛’和‘名师酿造’的名头作为高端酒被送了出去,后来一直到21世纪关于酒坛的传闻被媒体获知,他们和我们本地酒厂一起进行宣传,这样酒坛的事才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可是时隔多年,二十个酒坛子怎么找?我运气好在国外找到了一个,就是草船借箭坛,其他坛子多数没有消息了,有几个找到消息的就是已经碎掉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说道:“我刚才忘记问了,你们找到的是桃园三结义坛还是三英战吕布坛?” 王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鉴宝师说道:“我当时查到的资料中,流入你们翁洲市的只有两坛,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两坛,不过只查到是被你们当地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内部买走了,具体都是谁买走了没查出来。” 听到这里王忆明白了。 桃园三结义坛应该是被徐进步买走送给了天涯岛,否则以天涯岛的财力哪能舍得买这样的高端黄酒? 袁辉拿眼神问他,他点点头。 这消息不必保密。 桃园三结义坛显然还在呢,虽然酒已经空了,可是队里不可能将那么好的坛子毁掉。 至于酒空了没事,黄酒跟高度白酒不一样,它有保质期的,即使坛子里封装了当年的酒也没用,反而会毁了坛子的价值—— 四十多年下来,黄酒在坛子里早成坏水了,而这坛子的价值就是三百年陶中附着的有益微生物和酒味分子,要是坛子里装上四十年的坏水,他肯定没有价值了。 袁辉正跟那边说着,有人敲门。 钟世平的声音响起:“两位贵客,方便上菜吧?” 袁辉挂掉电话去开门,钟世平端着个一盘子肉进来,后面服务员端着个小烤炉。 “来,王老弟不爱吃海鲜,那就吃烤肉,收拾一下桌子……咦,这么多老物件呀?”他感兴趣的看向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袁辉说道:“嗯,都是正经的老物件,没一个是现代伪造的,正好跟你店铺风格统一,要不然你收了?” 钟世平放下肉和烤炉让服务员出去,他关门回来说道:“你们谈的都是古董生意,这是大买卖,我的财力估计没法全吃下你们的东西。” “不过这个酒瓶子不错,我收下这个怎么样?” 他拿起了五粮液圆瓶看向包装,越看越喜欢。 这瓶酒被收藏十多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收藏时间又不是很长,所以只是有些痕迹而没有很重痕迹。 这就导致它看起来保存的很好,在古酒瓶里属于靓仔。 王忆自认这方面它跟自己很像。 袁辉笑了起来:“行啊钟老板,你眼光可以,一下子挑中了这里面最贵的一个!” “你要是能吃下这酒瓶,那其他的你更吃得下!” 钟世平说道:“71年9月的红旗牌五粮液,如果是原瓶酒我肯定吃不下,但只是空瓶我没问题,它也就几百块吧?” 联想之前袁辉对酒瓶价格的介绍,王忆一听钟世平的话酒明白了: 这是个没良心的奸商! “一万块!”袁辉这边竖起食指。 他又给王忆解释:“王老弟,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把这酒瓶子带走去任何一个地方给鉴定师看看,这酒瓶确实不是你想象中的几万!” “还几万?”钟世平吃惊,“我玩酒呀,五粮液老酒瓶我知道,这一万也不值!” 袁辉冷笑一声,将瓶子侧倒给他看‘为人民服务’标牌。 钟世平急忙掏出手机打了个灯光上去看,然后抬头问:“邓子均老爷子的章?” 袁辉点点头。 钟世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王忆想上网查点消息,结果网上关于71年五粮液的介绍不多,关于酒瓶收藏的干货介绍更是直接为零! 但他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抖阴的图标。 然后乐了。 有办法了! 抖阴里有鉴宝师设的直播间,他点进去搜关键词,立马出来了线上鉴宝的视频,这会是晚上,正好是直播的黄金时间,好几个鉴宝师都在线。 “刑啊朋友,有了这青铜刀子你的小日子可就来判头了。” “宝友,你别把它当宝贝捧在手里了,这是盗墓贼当年留在墓里头的抓地靴烂掉只剩下的鞋底,是靴子底啊!你看见上面有钉子了?对,当时抓地靴就是最早的钉子鞋!” “这可不兴戴,你这是玉九窍塞、玉殓具,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你脖子上这是玉肛塞,而且还不是大汉朝的古物,恐怕是个抠脚大汉前几年做出来的现货!” 王忆看的哈哈笑。 真有意思啊。 钟世平推开门回来:“王老弟,你怎么看起直播来了?” 王忆尴尬的笑了。 这些鉴宝师一个比一个会说、一个比一个会整活,把他的本意给整忘了! 他拿起酒瓶子去找了个靠谱的鉴宝师。 钟世平明白他意思了,说道:“你要找他们鉴定这酒瓶真假和价钱?那你别干等,你得打赏,直接给个直升机或者独角兽,他就跟你搭话了。” 王忆问道:“是吗?” 钟世平‘啧’了一声:“我还能骗你?我经常这么给女主播打……” 他不说话了,伸伸手示意王忆随意。 一个直升机小五百块,王忆打赏后果然被人翻了牌子。 这鉴宝师还挺专业,将这酒瓶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拍王忆马屁:“家里能有这酒瓶,那祖上肯定阔啊,现在你家里要是开奔驰我得说你家道中落了!” 王忆问道:“那它值多少钱?” 鉴宝师说道:“邓老的盖章酒,那几千块还是有的,你这瓶子品相很好,碰上个冤大头的话能要一万块……” 104.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年代(还是5K) 关掉手机,王忆把酒瓶卖给了钟世平。 钟世平想要,他刚才出去打电话,其实就是跟懂行的朋友询问瓶子的价值。 最终他给了个9000元的价格,不肯给一万,因为他不想当冤大头…… 王忆挺好奇:“钟老板,这瓶子价钱不低呀,你为什么愿意买这个瓶子?” “他想把瓶子包装起来放到店里,以后就可以跟人吹嘘自己是喝过71年五粮液的人了。”袁辉看向钟世平,一副‘我看穿你的嘴脸了’的模样。 结果钟世平摆手哈哈笑:“肤浅了,你想的肤浅了!我要往里……” “靠,你不是要往里灌上酒去忽悠人吧?”袁辉大惊,“你可别干这么没品的事,一旦东窗事发这是诈骗案,而且涉案金额巨大!” “浅了,依然浅了。”钟世平还是笑,“我确实会装上酒,但不是要卖,而是到时候我找懂行的给我封装一下保存在店里,再加上我那条大黄鱼,这就是我的镇店之宝了!” 他满意的看着酒瓶子,一下子感觉自己店铺的档次提高了。 王忆说道:“但这是71年的酒,距今半个世纪了,里面酒水有独特质感,你怎么作假?懂行的一眼看出来了!” 不等钟世平回答,袁辉先说到:“这个简单,现在五十年的五粮液不好找,可只是在外观上仿五十年陈酿的酒水能找到。” 钟世平点点头:“对,今年正月里泸州一家老酒厂拆外墙发现了一批有四十年历史的封装酒,我正好有关系,到时候买一点灌进去再完好封装,那不就是一瓶71年邓老盖章版的红旗五粮液?” 我屮艸芔茻! 一道闪电出现在王忆脑海中。 一个造假的法子…… 算了,这还是造假,他这人稳字当头又不是嗜财如命,没必要去灰色地带作死。 此时袁辉也提醒他:“你别作死呀,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钟世平说道:“我咬死不会售卖,只是当镇店之宝,顶多给人把玩着看看,绝不可能开封品尝,这样怎么作死?” 袁辉说道:“你自己有数就好。” 王忆问道:“剩下的破烂……” “可不是破烂,这都是老物件。”袁辉立马截住了他的话。 王忆讪笑,口误了,一时不小心说出了真实想法。 袁辉问钟世平:“这些老物件你一起收下?合计起来要你一千块,一千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但买的了教训。”钟世平翻白眼,“这些东西你给我一千块?” 袁辉说道:“这怎么不值一千块了?要不是我跟你熟那光这个冰糕壶我就建议王老弟卖你一千块!” 他指向的是一个外表是老竹篾、带大盖子的东西,王忆看着像暖壶皮,里面还有亮晶晶的碎玻璃,那很像是碎掉的暖瓶内胆。 钟世平也是这么以为的:“别忽悠我,这什么冰糕壶?这就是个老式暖壶皮。” 袁辉笑了:“你去老国联冰糕厂找老人问问,这不是暖壶,这是个冰糕壶,最早装冰糕的,应该是五六十年代的东西,正儿八经老物件,如今很罕见了。” 他打开盖子:“你看这盖子,暖壶会用这么大盖子吗?这盖子做这么大是为了往外拿冰棍的。” “如果内胆还在你就知道了,它内胆材料跟暖瓶内胆差不多,但是分层分格的。”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介绍,钟世平来兴趣了:“这东西有点意思,可也买不到老式内胆了吧?” 袁辉说道:“但你买得到暖瓶内胆。” “这冰糕壶是有两种内胆的,一种是分层分格内胆,一种跟咱现在暖壶内胆相仿,是夏天用来装冰镇汽水的,否则那年头没有冰箱冰柜,你以为供销社怎么卖冰镇汽水?” “你好好把它洗刷一下,到时候换了内胆用来装冰镇鲜啤或者酸梅汤之类,马上天就热了,你用这个给客人加鲜啤或者酸梅汤多符合你店里气质?” 钟世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王忆看的叹为观止。 袁辉这人真的有水平! 82年收购站的员工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他注意到袁辉给自己偷偷递了个眼色。 王忆心里一动,说道:“袁老师你确实见多识广,但一千的报价我不愿意,都是自己人我掏心窝子说实话吧,这些东西是我花了八百多块收上来的!一千?不够跑腿费!” 袁辉说道:“嗨,王老弟,你也说了咱都是自己人……” “少来这一套哈。”钟世平也是老江湖,“你俩别一唱一和,就算这冰糕壶不错那也用不了一千。” 袁辉冷笑一声,指向废钟:“这个钟是三五牌的老座钟,你看表盘完好,看这里,表盘上有牌子,三个5看到了吧?下面还有1957的字样,这是产品下线时间,绝对有历史感!” “你看看钟表这一圈的麦穗,多有时代的味道?” “可里面东西都坏了。”钟世平卸开一看,“就剩下个表盘了!” 袁辉笑了:“废话,它要是完好无损我能一千块打包给你?光它就不止一千块!” “主要是对你来说这钟表只是增加时代味道的元素,它内部件能换,这种老式座钟市场有的是,你去仙门市场买一台来个狸猫换太子,给它换上一套内部件,那它不就照常走了?” “反正顾客只能看到这座钟外表,他们总不能卸开你里面看看吧?” 钟世平连连点头。 然后突然开骂:“你这孙子!你算计起我来怎么这么头头是道?我今晚还要请你吃我刚研发出来的招牌菜呢!” 袁辉不愿意了:“我怎么算计你了?这些东西一千块,你和王老弟双赢,谁也没吃亏!” “因为这些东西只要修好了绝不止一千块,这样你一千块拿下后面自己修一下,或者王老弟不卖给你他自己找人修好了卖个几千块……” “算了算了。”钟世平打断他的话,“王老弟,咱自己商量,这一千块价钱不行,当我是冤大头呢?” 袁辉哈哈笑:“918吧,那个酒瓶子你俩价钱各让一步改成9418,这样将就好——就要发、就是要发!” 王忆暗暗点头。 这货真会整活,不愧是专业的。 袁辉的话还是打动了钟世平,钟世平把所有东西全盘下了。 王忆还送来了一些虾干和海米,最终合计了一下总共是两万一多一些,他要了两万一。 钟世平带着东西离开,袁辉眼巴巴的看向王忆:“王老弟,那桃园三结义坛……” 王忆说道:“行,我委托你来出售,但你以后对我实诚点。” 袁辉无奈的说道:“王老弟,我之前真没想忽悠你,你是机缘巧合把酒瓶卖了个好价,如果没有老钟的话,那你这酒瓶不好出手的。” “所以我要收到手里还能赚钱就必须得以不高于五千的价钱来收,还是那句话,我要考虑酒瓶砸在我手里一段时间这个风险!” “至于我第一步给你出三千?那是等你还价——我了解你脾气,我喊三千你至少喊五千,当时我的接受价位是四千,我准备以三千的初始价跟你拉锯!” 王忆把小炉子放上,说道:“行了,以后咱们彼此之间实实在在就好,来,吃点宵夜。” 袁辉试探的问:“那酒坛什么时候……” 王忆说道:“我明早就出发去找老人,过去得一天多时间,考虑到跟他还要纠缠,那我尽量周末能赶回来吧。” 袁辉点头:“好。” 吃了些烤肉填饱肚子,他抹抹嘴走人了。 袁辉看着他身影消失愣住了:“今晚我帮你卖东西,不该是你请客吗?” 夜色深沉。 王忆推开后窗往外看,夜空中飘起了小雨。 春雨一下,海上起了浓雾。 不见海上风光,只闻惊涛轰隆。 他拉开门把老黄叫进来,把打包的一些烤肉喂给它。 看天气阴沉程度会下大雨,他得去猪舍转转。 一下雨难免会冷,他担心猪崽们受寒。 这时候他又想起猪饲料的事,忍不住拍了拍额头:太忙了,脑子不记事了。 于是他再次穿越一趟,这会有兽医站没关门,他去买了小猪料。 这饲料是正大出品,说是什么小猪教槽料,高蛋白、适口性好,猛吃猛涨不拉稀,一袋子四十斤要200块。 王忆直接买了五袋子。 他带了一袋子回来塞床底,挖了两大瓢装个塑料袋里带去猪圈。 小猪们也不傻。 天冷了它们五个钻一起取暖,趴在角落里的猪草上睡得哼唧哼唧。 王忆看的羡慕。 比人的日子要舒坦。 他将小猪料撒进去,牌子货就是不一样,五个小猪被惊动,过来闻了闻顿时欢快的争抢了起来。 雨丝化为雨滴,王忆往后走。 走出几步他听见有脚步声从山路上传来,打眼仔细看,看到有人影跑进操场跑向旗杆。 天色太暗了,他看不清来的是谁、又是要干什么。 但看身影是个学生,应该不是半夜来偷旗杆的——这猜测不是瞎寻思,而是源于他初中一段经历。 他上初中时候学校操场的旗杆也是铁的,然后寒假某天的夜晚有两个初三学生爬墙进学校用液压钳来剪断旗杆想卖铁换钱买点卡…… 惨的是,俩学生把旗杆剪断然后发现旗杆不是钢铁的,是一种硬塑料的,只是上了一层漆像是钢铁的…… 王忆问了一声:“是谁呀?” 王新钊的声音的传来:“王老师,是我,你还没睡呀?” 王忆问道:“没有,你这时候来学校干什么?” 王新钊说:“要下雨了,我妈叫我起来收干柴,我看雨会下挺大,就赶紧来学校降国旗。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不能被雨淋湿了!” 一听这话,王忆差点流泪! 这年代的孩子是真的单纯朴实,也是真的热爱祖国! 说来外岛孩子上学晚,王新钊年纪跟他上初中时候差不多,那时候他的初中同学想着偷旗杆卖钱冲点卡,而这时候的王新钊想的却是保护国旗不被雨水淋湿。 而且王忆还知道,王新钊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而不是想要用这手段去作秀。 他为此大受感动。 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年代! 他帮王新钊去解开绳子降下国旗,雨下大了,两人衣裳都湿了。 王新钊抱着国旗放进教室叠好。 王忆冲他招手:“走,去老师宿舍避避雨,那啥,老师给你热点东西吃。” 热了热晚饭蒸的葱花馒头夹烤肠,他又用气炉煮了八宝粥。 熟睡中的大迷糊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饭上桌。 少年小口小口的吸溜、小口小口的咀嚼,然后冲王忆满足的笑:“真好吃!” 王忆也笑,他拿出几个咸鸭蛋给王新钊装兜里:“回去就饭吃,这是咸鸭蛋。” 王新钊问道:“状元抓的那个野鸭子下蛋了?” 王忆想起外面的野鸭子赶紧出去看看。 野鸭子在旁边草丛里自己打了窝,正在窝里睡觉。 窝里空空如也。 他踢了鸭子一脚,妈的就会吃白食啊。 然后他回来说道:“对,那野鸭子下蛋了,老师用盐腌了,你回去别声张,自己家里吃了就行。” 王新钊使劲点头。 雨越下越大,海风也猛烈起来。 王忆披着袋子送他下山回家。 阴云之中有春雷闷响,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狂风吹过水珠变成子弹,砸在人脸上身上有些疼。 雨水顺着房顶的海草往下流淌,泼洒在树叶上浇灌下来,最终汇合在岛屿的石头路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汩汩流淌,共同流入汪洋大海。 夜色太浓,乌云太重、风太大。 王忆什么也看不清,就能听见风吹树枝‘呼啦啦’、海浪拍岸‘轰隆隆’,大海展示了狰狞的一面。 他很担心天涯岛被海洋给摧毁! 但岛上人压根不在意,他们吆喝着收拾晒在院子里的渔网,然后回去继续酣睡。 听着雨声睡得更香! 有些懒汉更是暗暗高兴,这雨明天可停不了,那明天不用上工了,可以歇歇了。 王忆回到房间擦擦身子入睡。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 半夜总是感觉冷,最后他把老黄叫进去了,搂着老黄睡的。 早上醒来他感觉昏昏沉沉。 空气潮湿他身上也湿润。 摸摸床单简直能拧出水来! 完犊子,他盗汗了! 这样王忆便知道自己感冒了,他感冒跟一般人不一样,不是咳嗽流涕为主要表现症状,而是盗汗! 还好他准备有感冒药,于是风寒感冒颗粒加通宣理肺丸一起上! 大迷糊过来问他:“王老师,小米粥煮好了,我给你弄一碗?” 王忆摆摆手:“我感冒了,你去帮我找点大姜炖个红糖姜汁去去寒吧。” 大迷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不多会王向红急匆匆赶来了:“王老师,你感冒了?今天风雨大,咱没法去卫生院……” “不用不用,咳咳。”王忆清了清嗓子,“支书,我自己带着药,不用去卫生院。” 王向红带着大姜和红糖来的,大迷糊跟在后面拿走红糖大姜去忙活了。 他还带了一件棉衣:“王老师你披上这个,春寒料峭呀,春天感冒不好办。那个今天先不上课了,你休息一下身体。” 王忆摆摆手:“没事的,感冒而已小问题,而且我也有药,吃了就没事了。” 王向红问道:“你有数吗?” 王忆说道:“我跟老中医学过嘛,大毛病我治不了,感冒之类的我肯定有数。” 反正感觉不对他就往22年跑。 正好王向红来了,王忆便说道:“对了支书,我记得咱上上次招待徐经理的时候有一坛黄酒是吧?” “古越龙山的黄酒。”王向红下意识说道,然后恍然大悟,“黄酒熬姜汁发发汗?行,库里还有黄酒。” 王忆说道:“不用不用,你能不能把那酒坛给我?” “你要酒坛子干啥?腌咸菜?”王向红奇怪。 他刚才的话提醒了王忆,王忆便说道:“不是,就是要熬姜汁发汗,不过不能用黄酒,黄酒还是酒性太猛烈了,我用老酒坛子晃晃水然后来熬姜汁就够了。” 王向红疑惑:“是吗?这有用?” 王忆说道:“也是老中医传下来的方子,支书你放心,我都有数呢。” 王向红没多想,说道:“好,我这就让文书给你送过来,不过你今天还是歇着吧,别去冒着风雨上课了,不差这一天!” 他对王忆是真的关心。 但学生们已经来学校了。 学校管一顿早饭,他们宁可顶风冒雨也不要错过这顿饭! 于是王忆让大迷糊把王新钊叫过来:“你领着同学们今天先复习吧,让助教们来代课,然后你们中午一起过来吃饭。” 王新钊很难过:“王老师,是不是因为你昨晚送我被雨淋了所以感冒了?” 王忆安慰他:“不是,老师不是感冒,老师是练功过度了——你听你爸说过老师会功夫的事吧?” 王新钊已经是大少年了,王忆这话自然哄不了他。 他眼圈红红的离开,满心自责。 过了一会学生们纷纷来了。 看着他那虚弱的惨样,孩子们进门就难受的哭。 哭声哇哇的。 王忆哄都哄不好。 王新钊哽咽道:“王老师你歇着吧,我和助教们一定好好带同学复习,你别挂念。” 向来粗野调皮的王状元也慌了手脚:“王老师你放心吧,猪圈有我,我我我、下大雨天冷了,我去找我爹要点干草堆猪圈,猪崽冻不着。” 学生们纷纷哭着说:“王老师你就放下心吧……” 王忆被他们整的苦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我又不是要死了,你们干嘛让我放心啊! 后面王东喜拎着酒坛子来了。 他看见一群学生堵在听涛居门口哇哇大哭,心顿时提了起来: “王老师怎么了?不是感冒吗?怎么、怎么都哭成这样?” 王忆也感觉无奈。 我真的只是感冒而已,你们怎么跟来送终似的? 童子童女一起哭,天上还在下雨…… 岛上烟雨朦胧、氛围凄凄惨惨,海上怒涛拍案、天上阴云摧城…… 王忆自己都不敢想下去了! 还好桃园三结义酒坛子到手了! 王东喜进屋看了看王忆情况后把学生轰走:“瞎哭,你们瞎哭什么?王老师没事,他就是身子虚感冒了!” 一直躺在床上的王忆赶紧爬起来叫道:“不,我不虚!” 105.三月四月,把榆枝撅 海上多雨,春季更多雨。 雨水不停歇的落下,已经不是那么大了,细密的雨丝被风吹的斜斜落下,从云层里一直倾斜到海面,清新清澈。 海面波澜起伏,海鸟们从雨幕中穿过、在浪花中穿行,数量前所未有的多——鸟生艰难,早上那会雨大它们不好出来捕鱼进食,这会雨小了赶紧开工,毕竟窝里没余粮。 王忆拉了张躺椅在门口往外看。 下雨没有雾,能看到远处的海、起伏的浪和乘风破浪的船。 现在能在海上航行的都是大船,不过在王忆眼里它们只有一丁点大,只有当低沉悠扬的汽笛声传来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威武。 近处屋檐流水,落在地上砸在石窝上带起水泡。 满山的树让雨水一洗更加碧绿,柔软的柳枝、带着点鹅黄的杨树叶、灰白色山石,都被雨幕笼罩其中,也被雨水清洗着。 外岛的雨不会持续很久,可能是海上的风大,有时候一阵风到来就把阴云给推走了。 昨夜还是大雨瓢泼、上午就是细雨如丝,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只剩下水汽朦胧。 王东方来找他,打招呼喊:“哎,王老师,你怎么坐在门口?这寒气多重呀,回屋、回屋。” 王忆无奈的笑道:“你们把我当保护动物了?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怎么还受不了点寒气了?” 王东方拎着个饭盒,说道:“保护动物?哈哈,你们大学生就是会说新鲜词。” “不过你说的对,你现在就是咱队里的保护动物,你可不知道你多重要,不能出闪失,快去、你快点上被窝里,午饭你嫂子给你做好了。” “另外这会风雨浪头都小了,你下午再看看,下午不行我领你去金兰岛,金兰岛上有个卫生院挺好的。” 王忆说道:“我真没事,小小的感冒我自己能治好,绝对能!” 王东方说道:“不能麻痹大意啊,要在战略上蔑视感冒、在战术上重视感冒!”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部队,是在战术上藐视感冒,在战略上重视感冒?也不对,就是——算了,搞不清楚,吃饭!” “来,今天中午我爹让你嫂子给你煮了砂锅。砂锅祛寒热乎,你又恰好爱吃海货,那就凑活着吃一嘴。”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个黑漆漆的砂锅,正有白蒙蒙的热乎往外飘荡。 王东方小心翼翼端出砂锅,说道:“你炉子交回库里了?也真是他娘邪门,你刚撤了炉子天又回冷,要不然用炉子煮着砂锅慢慢吃,那就滋润了。” “这样你吃快点,砂锅凉了可不行。” 王忆没顾得上去研究吃喝,他先窜过来研究砂锅。 天涯岛看起来穷困落后,其实是个宝藏岛! 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收藏着老物件,而这些老物件在未来是很值钱的。 这砂锅通体漆黑,看起来是粗糙的陶器,不过盖子上面有花纹,从这点来看又有了点艺术气息。 它整体气质古朴,王忆问道:“东方哥,这是老物件吧?” 王东方说道:“嗯,老物件,好几年了呢。” 好几年? 这就没啥意思了。 不过他还抱着侥幸之心:“是落到你们家里好几年吗?那你们是在哪里买的?这砂锅看起来挺好呀,像是有年头了。” “是在供销社买的,我结婚那年去买的,它不是看起来好,它实际上就是好,婺州那边窑洞烧出来的。”王东方随意说道,“来,你赶紧拿筷子” “不急不急。”王忆想先确定一下这砂锅是不是有利可图,“东方哥,你去供销社买的时候,这砂锅有几个?都是一样的吗?” 王东方说道:“我去库房挑的,几百个吧,那肯定不一样,我挑的这个最好,你看这肚子多圆润?有没有感觉它很喜庆?就像是怀着小砂锅?” 听到这里王忆死心了。 就是同一批次出来的普通砂锅而已,七几年的东西,估计带回22年也能卖个几百块,现在有些人家讲究用老砂锅煮东西,说是这样煮出来的香。 他们说的相关原理跟三国演义黄酒坛差不多,老砂锅是陶器,煮了几十年的菜,菜香味调料香味渗进坛子里。 可是王忆不敢苟同。 砂锅可是直接下筷子的,那几十年下来口水不也得多多少少渗进坛体内了? 王东方继续催他:“你赶紧吃,吃完了不用收拾,让大迷糊弄下去,然后你嫂子就收拾了。” “我先走了,你可千万别麻痹大意,伤风感冒不能拖,小毛病会拖成大毛病!” 王忆说道:“行,我觉得我吃完这砂锅就好了。” 他回屋里拎了两块腊肉下来递过去: “东方哥,你拿这个回去,用干辣椒一爆炒好吃呢。” “腊肉呀?”王东方新奇的看向他,“你从哪里弄到的这样好东西?” 不等王忆回答他又恍然的说:“噢,是前两天你同学给邮寄过来的吗?真好,羊城的腊肉呀,我爹以前在那里有战友也给送过,蒸烂糊了爆炒确实好吃。” 王忆塞给他:“你们吃过就行,那我先吃饭了,海鲜砂锅炖时间长了肉就老了。” 王东方想放下,可肚子里确实缺油水想吃肉,犹豫一下嘿嘿笑:“那我跟你不客气了啊,跟你太客气反而显得咱感情浅了。” 王忆推他一把:“哥你跟我客气个卵子嘛,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了我不高兴!” 王东方拎着腊肉愉快的离开。 路上举起来闻了闻。 嗯,熏的真香,肉是真肥,一摸一手油! 王忆这里没了煤炭炉子但有防风炉,而且防风炉口径小,正好放下砂锅。 他开炉调整了火候,小火慢慢煨着锅底,热气冒的更加浓郁,汤汁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开始翻腾。 这是一锅海鲜砂锅,有粉丝、有白菜、有祛寒的姜片和一些枸杞,剩下的是海鲜食材。 藤壶佛手贝给汤提鲜,文蛤打底,梭子蟹、对虾、蛏子、淡菜、滑皮虾、竹节虾为主,往下一捞又有海参又有鲍鱼,更有好些软软的牡蛎肉。 鲜味扑鼻。 这得赶紧吃,海鲜特别是牡蛎肉一旦炖时间长了不光没有鲜味还会口感极差。 王忆一边吹气一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牡蛎肉进嘴里。 这个最嫩要最快的吃。 嘶嘶,又烫又鲜,吃下去后热乎乎、暖洋洋! 这让他很满足,坐在窗边慢慢吃着往外看,心满意足。 雨量变小,海风轻缓,吃饭时间碧绿的岛上没有多少人出门,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这座岛屿和那些袅袅升起的炊烟。 白烟混入风雨里,慢慢悠悠的飘荡着。 这一刻时光走的好像慢了起来。 王忆深深地呼吸一下,清冽的空气、鲜美的香气,天并不蓝云更不白,可他就是感觉神清气爽。 好像感冒被一锅‘咕嘟咕嘟’的砂锅给治愈了。 下着雨爬山危险,而且学生淋雨也容易生病,王忆便去教室说了一声:“大家自行吧,愿意学习的就看看书,想休息的就玩一会。” “但是都记好了,玩闹可以绝不准去打扰到学习的同学!” “明白了吗?” 挤在一个教室的学生异口同声的回答:“明白了!” 王忆点点头。 学生们分开回各自教室,然后齐刷刷的翻出课本开始学习,没有课本的则去有课本的同学身边凑着学习。 这把王忆看的一愣一愣。 如此好学吗? 他对学生说道:“你们不用为了应付我故意表现的好学,想要玩的自己玩好了,王老师不会禁止你们玩闹。” 一个学生说道:“我不去玩闹,我要学习,我要当助教,吃香肠包子、吃肉粽子!” 其他学生异常认真的点头。 为了管饭,向知识的阵地冲锋呀! 王忆顿时笑了。 看来设置助教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并非所有学生都有这个决心和指向,王状元就穿着雨衣在吆喝人出去:“凯子、耗子你们几个跟我走,我领你们去摘榆钱。” “我不去。”王凯认真的打开书本,“我想好好学习争取当助教,王老师真的给助教管饭,而且好吃。” 王状元笑道:“你个傻的,外面操场有水洼你去照照,认清一下自己,你是念书的料吗?” “跟我走吧,我领你们去摘榆钱,王老师没吃过咱岛上的榆钱饭。昨晚雨下的那么大,榆树肯定长叶很快,现在榆钱出来了,咱撸岛上第一波榆钱给王老师,他也会管咱饭的!” 王新浩站起来说道:“状元说的有道理,咱真不是学习的料子,助教隔着咱是不是远了点?” 王凯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回事。 俗话说,三月四月把榆枝撅,这说的就是撅下榆树枝子撸榆钱的事。 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形状像是小铜钱,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它们其实是一种果实而不是叶片,只是确实像叶子,岛上人家便以为它们是榆树嫩叶。 春天一到榆钱就长出来了,好些地方是三月吃榆钱,外岛这边因为海洋气候问题导致榆树发芽晚,得等到四月吃榆钱。 少年们穿上自制雨衣出门,这时候已经是毛毛细雨没什么事了,他们又把雨衣脱掉索性系起来当袋子装榆钱。 王忆在外面等着他们,王状元跑的快差点撞他身上。 这把他们吓一跳:“啊,王老师?你怎么不回去歇着?” 王忆叹气道:“有你们几个卧龙凤雏在学校里,老师怎么能安心的歇着?” 四个少年满脸疑惑:“卧龙凤雏是谁?” 从门口经过去上茅房的王东喜随口说:“卧龙诸葛亮,凤雏庞统,这都是三国演义里有大智慧的人,可聪明着呢。” 少年们听到这话纷纷露出羞涩笑容。 王状元嘿嘿笑着摸后脑勺:“王老师,你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不光允许我们玩闹还说我们聪明,其实我们也没多聪明,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王忆也哈哈哈,他是王八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你小子还挺谦虚,你们那是没多聪明?你们一个个都是大聪明! 106.给寿星爷治感冒(5K啦) 王忆知道少年们的打算,便说道:“你们要去撸榆钱?那带上老师一起吧。” 撸榆钱要爬树,雨后的树多滑溜,他怕学生们从树上摔下来,毕竟这些树木都在山上,摔下来事情很严重。 现在家长不在乎这些事,可王忆是老师必须得在乎。 王状元却在乎他的健康:“王老师不用,你要是喜欢撸榆钱那等你好了、病好了我再带你去,榆钱能撸半个月呢。” “撸完榆钱咱就撸槐花,槐花比榆钱好吃!”王凯积极的说道。 王忆翻白眼。 我是喜欢撸榆钱?我是担心你们的小命! 这话不用解释,他简单的说道:“今天阴天黑的早,你们要去撸榆钱那就快点。” 岛上树木挺多的,榆树、槐树规模还挺可观的。 路上他们碰上了王墨斗和一个叫王新国的青年,双方便热情的打了招呼。 “王老师,这几个皮猴子又犯错了?领着他们去找爹娘?” “不是,哈哈,我们一起去撸榆钱,你这里什么情况?” “噢,我去砍树,支书说你没有躺椅,让我爹给你打一把躺椅,于是队里给批了一棵榆树的条子,我砍一棵榆树去。” 王忆一听相当感动。 王向红这人老古板,可对他是真的好,发现他感冒了就把自己躺椅给他捎过来暂用,这是又去找王祥高老木匠准备给他打一把新躺椅。 他们正好一路同行。 路上王墨斗给他介绍说这都是队里自己种的:“寿星爷让种的,就是解放后国家支援树苗,然后寿星爷就说咱们要种榆树和槐树,队里一起种了好些树。” “为啥呢?寿星爷说小鬼子侵略咱的时候老百姓的粮食都被抢走了,有榆钱的话榆钱就是粮食。” “只不过那时候榆树少,解放后有了条件就种了很多,结果碰上了三年困难时期,那年真他娘邪门了,内陆粮食绝收、海里鱼虾也少!” “还好那时候咱岛上榆树槐树啥的都是十多年的大树了,那年岛上雨水很大,结果出了好些榆钱槐花。” “咱当时不光自己吃,支书发扬风格,还让咱社员们嘴里省下一些来支援给吃不上饭的人家,就那一次,咱天涯岛出名了,上了好些报纸,听说连地高官都表扬咱们!” 聊起这些往事,王墨斗满脸的神采飞扬。 这是生产队的荣耀。 王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以前队里的光景挺好?” “嗯,光景好,而且不是小好,是大好!”王墨斗高兴的说,“咱支书有本事又为咱社员着想,最早时候支书还不叫支书,他刚回来叫初级社长,公社化后叫管理区主任,改成生产队又叫队长。” “不过咱总叫他支书,他就是咱岛上爷们的书记,以前日子不好过,好些生产队连饭都吃不上,咱队里不管怎么说从来没饿着一个人!” “对,咱队里虽然没有富得流油可也饿不死人,支书领着咱们奔小康,父子爷们齐心协力,咱队里比其他生产队要团结的多,而且咱民风也好,无偷无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王新国说道。 王忆问道:“可是奔小康没那么容易,我看着这两年咱队里光景不太好。” 提起这个,两人有些沉默了。 王墨斗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两年其他生产队闹哄哄的,其实不好,咱生产队反正,唉,光景确实不大好。” “没钱啊,咱没饿着可也没多余的闲钱,一个个穷的叮当响,外面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来了。” 这是他的伤疤。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可还是没有媳妇儿,已经成老光棍了。 “以前不是这样,以前其他生产队吃不饱喝不足,年轻女同志都找人介绍到咱岛上,那时候咱岛上的爷们可以挑挑拣拣找个最好的,现在不行了。” 王墨斗喃喃的说着,越说越是情绪低沉。 一时无人再说话。 时节到了,只要雨量合适,那植物生长是很快的。 一夜大雨后好些榆钱长了出来,它们色黄绿成串,其形圆薄如钱币,密密麻麻的生长在褐色的枝条上,嫩绿的滴着水,看上去就惹人喜爱。 队里的少年都是属猴子的,王忆一个没注意,他们已经嗖嗖嗖的爬上去了。 见此他急忙说:“哎哎哎,都小心点啊,刚下完雨很滑溜——哎哎哎,状元你爬柳树干什么?” 王状元爬上了一棵柳树,上去后抓着树枝研究了一会,忽然拽下一根用兜里小刀切了一段下来。 他捏着小柳枝用力扭了扭,一下子把中间的木头抽了出来只剩下一段树皮,然后就含在嘴里吹了起来。 声音尖锐。 是哨声! 王忆很新奇。 柳树枝还能做哨子啊?他小时候怎么没见到小伙伴们玩这个? 噢,自己没有小伙伴,那没问题了。 其他人开始撸榆钱了。 这些少年作风粗鲁,直接将树枝拽断扔下去。 树枝上是密集的榆钱,形状圆圆的、个头小小的、颜色绿绿的、边缘薄薄的,乍看确实像新生的树叶。 榆钱都是一簇一簇,中间会鼓出小圆疙瘩,王忆蹲下捡起一串闻了闻。 是大自然的味道。 但王凯抽了抽鼻子说:“谁放屁了?怎么有臭味呀?” 王忆解释道:“这臭味跟屁没关系,是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打雷了,雷电会用强大的能量将大气中的氧气变成臭氧,臭氧带着臭臭的味道。” 王墨斗听后很佩服:“王老师真的有文化,还有臭氧这个东西呀。” 王忆说道:“对,臭氧相对氧气而言属于负离子,它会让人感觉头脑清新,呼吸舒畅、爽快。” “简单来说就是多呼吸这个好,头脑清新。”王墨斗说。 王忆点头:“对。” 王凯赶紧使劲吸。 王忆看到了树下的王新国,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你咋了?怎么脸通红?” 王新国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低声说:“王老师,你说这股臭味会不会不是那什么臭氧就是屁味?因为、因为我肚子不舒服,刚才放了一串连环屁!” 王忆面色发白。 不用说了,随着青年靠近他已经闻见味儿了。 他冷静的憋住呼吸说:“不是,你的屁能影响多大空间?咱几个都闻见这味儿了,就是臭氧的味儿。” 然后他走开了。 王墨斗选定了一棵榆树,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从后腰抽出斧头对王新国点点头:“来,就它了。” 王状元跑过来看砍树。 王墨斗挥挥手:“滚蛋,这活很危险,你给我隔着远点!” 王状元说道:“哥你少来,你就是怕我待会撸你的榆钱。” 王墨斗脸红了。 真实意图被看透了! 这年头吃喝确实还是个问题,吃饱都不容易更何况吃好? 没有白面白米,没有鸡鸭鱼肉,这时候改善伙食就得靠老天爷赏饭。 春天榆钱槐花、夏天知了野果,秋天的栗子冬天的柿子,这都是外岛老百姓期盼的美食。 王墨斗砍树后树上的榆钱都归他,掺和点玉米面和咸盐糊饼子,这够他们爷俩吃好几顿呢。 他把王状元赶走,王状元说自己不稀罕,然后他看到有猪草,便拿出小刀砍了几棵回去喂小猪。 王新国跟他说:“带着雨水的猪草你晒一晒,别直接喂猪,猪吃了拉稀能拉死。” 少年们换地方去摘榆钱,王忆只好跟着离开,他本想帮王墨斗一起砍树,毕竟这是给他做躺椅呢。 忙活半个下午,少年们摘了好些榆钱。 王忆领着他们回去。 雨已经彻底停了。 阴云被吹走了,但看不见夕阳和蓝天,因为海上浓雾氤氲。 回到听涛居,少年们积极的将榆钱放入大盆里洗了起来。 王忆知道他们的意图,故意抱着双臂倚在门口说:“下午一直爬山爬树的,你们是不是饿了?” 四个少年满脸惊喜的看向他。 满心期盼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下面的话来了:“待会回家先喝点热水再吃饭,别因为饿了就狼吞虎咽,那样伤胃。” 少年们顿时呆住了。 我们、我们都饿的胃抽搐了,你跟我们说喝点热水别伤胃?都这时候了我们还考虑伤不伤胃? 王忆暗地里偷偷的笑。 不过开玩笑也得有限度,他又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别回家吃了,在我这里吃……” “好好好。”少年们赶紧答应。 生怕答应的晚了王忆会改变主意! 大迷糊看见有榆钱,里面有的榆钱是连同枝子一起摘下来的:岛上都这么办,反正夏天树枝会长出来,而扯下来的树枝可以晒干当柴火。 他升起火拿了一支榆钱多的树枝放上去简单的烤了烤。 柴火在榆钱上扫过,有独特的香糯清甜滋味儿冒出来,这样大迷糊立马抽出来塞嘴里吃了起来。 王忆大开眼界:“榆钱还能这么吃?” 大迷糊给他烤了一根:“比生吃好吃,王老师,你吃。” 王凯说道:“糊榆钱饼子才好吃呢。” 王忆提议道:“那今晚咱们糊榆钱饼子吃吧,让你们吃个够?” 少年再次呆住。 王状元怒视王凯。 王忆想了想又摇头:“家里玉米面不多了,没法糊饼子,要不然给你们做个红烧排骨、炖个腊肉吃?” “好好好。”少年们一下子围上去了纷纷点头。 王凯问:“什么是腊肉呀?” 王状元用肘子点了他一下:“别问,是肉就行了!是肉就香!” 提起肉他想到了猪圈里的小猪。 那可是他们的猪! 于是王状元赶紧去收拾猪草,特意从昨天打的猪草里找嫩的跑去猪圈喂猪。 之前王忆买下的排骨都挂在屋后风干起来,这其实不适合做红烧了,因为会有些柴。 而王忆用来做红烧的排骨也不是从这些排骨中取下的,这些排骨一般不动,它们是他平时吃排骨的一个来路解释。 他的冰柜冰箱里有的是排骨和肉,王忆每天都从冷冻往冷鲜里转移,这样味道不是很好了,不过好歹不用现拿现化冻的浪费时间。 这会他去取出一片排骨又弄了块五花肉出来,决定红烧排骨的时候也把五花肉给红烧上。 对于饥肠辘辘的少年们来说,排骨哪有五花肉香? 有调料酱在,不管红烧排骨还是红烧五花肉都是小事,简单炒制加水炖就行了。 腊肉则被他做了笋干炖腊肉,之前队里有人给他送来了冬笋晾晒成的笋干,切开跟腊肉放一起加上佐料炖即可。 两个锅盖掀开,两个锅里都是热气腾腾。 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海风吹雾气上岛屿,整个天涯岛变得湿漉漉起来。 这时候吃一锅热乎乎的炖肉泡米饭那真是浑身舒坦。 王忆舀了一碗红烧五花肉,这已经焖烂糊了,他让大迷糊和少年们吃饭,自己端着碗给寿星爷送去。 寿星爷自己住,他住的是座老宅,布局跟村里其他人差不多,门口有一点自留地,里面不知道种了什么,如今冒芽儿了。 院子地基是石头,不过天长日久的风吹雨淋也出现了泥土,几只抱窝鸡在用爪子划拉什么。 屋里屋外挺干净,这是队里人自发来给他收拾。 大家伙都尊敬老爷子,谁从他门口经过都往里看一眼,看见扫帚倒了就进去扶起扫帚,看见有树叶落了就进去扫扫地。 王忆端着碗进去:“寿星爷,我给你送一碗红烧肉。” 上次听涛居起隔断墙的时候寿星爷是指挥,王忆请他吃饭来着,然后发现老头特别爱吃肥肉,所以这次做了红烧肉赶紧来送一碗。 寿星爷的咳嗽声响起:“咳咳,耳朵不好使了,听不清是谁了?谁啊?” “我,祥文家小子。”王忆说道。 寿星爷推开窗户看了看,又回去了:“是王教员啊,你怎么过来了?咳咳,我昨晚被风吹着了,感冒了,咳咳,浑身懒得很,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拉个杌子坐吧。” 王忆说道:“我不坐了,我过来没事,就是给你送点吃的,大米饭和红烧肉。” 寿星爷懒洋洋的笑道:“你这孩子有心了,行,放桌子上,我等等就吃,大米饭和红烧肉,哈哈,今晚吃了感冒都能好了。” 王忆说道:“寿星爷你吃这个可治不了感冒,这样你等等,我给你送点药,这药能治感冒。” “嗨呀,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还得给社员们说评书呢,你去忙你的吧,我这里没事,死不了。”寿星爷又咳嗽了起来,他拉了拉被子,看起来有点冷。 见此王忆赶紧回去拿药。 他带的感冒药都是基础性的,而寿星爷的症状跟他相仿,咳嗽有痰、浑身酸痛不爱动弹,显然都是昨夜突降大雨导致的风寒感冒。 这样他选的风寒感冒颗粒加通宣理肺丸正好可以缓解相关症状。 他把风寒感冒颗粒撕开包装袋一起倒入了个瓶子里,然后告诉寿星爷:“您老注意一下,这个要用热水泡着喝掉,这瓶子大概能喝十次,一次、一次一勺吧,一天喝三次。” 寿星爷呵呵笑:“王老师还懂医术了?” 王忆说道:“不懂,但是感冒这种毛病好办,我在城里买了药可以直接用。” 寿星爷冲他颔首,看起来又有点昏昏欲睡。 王忆去跟隔壁邻居说了一声,让他们注意一下寿星爷的情况。 毕竟是百岁老人了。 睡觉之前他又去给小猪们弄了点饲料。 老话说的好,马无夜草不肥,猪也是这样。 大迷糊给他熬了一大碗红糖姜汁,这东西确实能发汗,王忆喝完后钻进被窝里,然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舒坦,还是盗汗。 于是他有些怀疑,自己不会真的虚吧? 不过第二天醒来他感觉自己状态好多了,估计是这些日子在82年勤加锻炼身体素质有所增强,另一个天涯岛空气新鲜也有助于恢复健康。 前天晚上和昨天一直下雨,今天终于雨过天晴,橙红的朝阳从海面上升起,照的烟霞暖暖的。 一场晨雾照例出现。 春雨妩媚,春雾妖娆。 岛上海上天上都是白蒙蒙、都是雾,不停歇的海风吹拂着,有些雾气袅袅婷婷的飘荡,看起来格外浓郁。 一些运输船日夜不停的航行,它们从雾气中驶出、或者雾气从它们身上刮过,只留下影影绰绰在外头。 随着太阳徐徐升起,浓郁的雾气开始消散,像是拉开的帷幕,露出掩饰在下的蓝天碧海。 浓雾变薄纱,海上出现了一座座岛屿。 春雨之后岛屿更加翠绿,礁石更加干净,海浪更加澎湃,王忆伸着懒腰往外看,看的心情舒畅。 他的关节还有些酸疼,于是他仿着拳王阿里来了一套拳击。 像蝴蝶一样振翅,如蜜蜂一般叮刺! 来上班的王东喜看见了便鼓掌:“王老师好功夫。” 王忆苦笑道:“这算什么功夫?就是热热身而已。” “热身都这么厉害,那功夫不是更厉害了?”王东喜惊叹道,“你刚才那是不是闪电霹雳拳?” 王忆无奈道:“你别信大胆瞎扯,什么闪电霹雳拳,是闪电奔雷拳……” 王东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噢,闪电奔雷拳!” “不是,其实都是我编造的!”他想解释两句,王东喜已经进大队委办公室了。 然后代表上工的电喇叭响了起来: “……现在有些食品商店尤其是县城以下的小副食品店,常常用收购来的废旧报纸、杂志、书籍和废旧作业本当包装,这些纸有的污迹斑斑、有的沾满灰尘,用作熟食、糖果的包装实在不卫生。” “叶长安书记指出每一个商店都有合理的包装纸费用,这笔钱是不能省的,不能丢了对人民负责的精神……” 107.沪都来的快递箱(还是5K) 上午照常是文化课。 王忆觉得感冒症状有所缓解,就坚持着去上课。 学生们很感动。 他们也有感冒的,一个个拖着大鼻涕。 于是课堂上接二连三的响起‘吸溜’、‘啊tui’的声音,偶尔还有人咂巴嘴! 这把王忆整的很无奈。 咋了,还尝尝咸淡?! 午饭是榆钱饼子,那么多新鲜榆钱不吃可不行。 上午王东喜给他送来一棵白菜,于是王忆让大迷糊来糊饼子,他切了白菜然后拿了一扎粉条,准备来个白菜炖粉条。 粉条在岛上不少见,每年过年队里都会主持着做红薯粉条,红薯是岛上收获最多的农作物。 白菜炖粉条没什么好吃的,可王忆用猪油来起锅,他一舀就是两大勺子的猪油,粗略估计得一斤多,白菜粉条下锅立马出香味,加上八角调味那更是香气扑鼻。 榆钱糊饼子做法有简单有复杂,简单就是榆钱掺和点玉米粉或者地瓜面高粱面之类的贴在铁锅上烤熟,复杂点的就要往里加佐料。 大迷糊只会简单做法,用榆钱和杂粮面搅和均匀准备往锅子上贴。 “浪费了。”一个声音响起。 王忆扭头看到个瘦巴巴的中年人在嬉笑。 他对这人有印象,大胆夫妻给他相亲那天他在祖祠前的磨场看见过这人,这人挺嘴碎的,名字叫漏勺。 漏勺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看,说:“榆钱糊饼子这么做不好吃,可惜王老师一锅白菜炖粉条了。你要是把榆钱糊糊里加上点花椒面和盐,那糊出来的饼子才好吃。” 他从兜里掏出个纸包小心的打开,里面是花椒面。 大迷糊一把拿走了,说道:“谢谢啊。” 漏勺急眼了:“不是,我没答应给你呀。” “我知道。”大迷糊把花椒面倒入了糊糊中。 漏勺叫道:“你知道你还用?” 大迷糊说道:“你给王老师了,我这是给王老师贴饼子。” 漏勺愣是没话说。 他气哼哼的看着大迷糊,最后挽起袖子说道:“我跟你个迷糊蛋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我亲自给王老师贴饼子。” 大迷糊立马让开。 他还对王忆说:“漏勺做饭好吃。” 漏勺得意:“算你会说人话。” 他又讨好的对王忆笑:“王老师灶上有油吗?锅边抹点油再糊饼子,这样能糊出锅巴来,香呢。” 王忆把油壶递给他,漏勺顿时忙活起来。 他厨艺确实高超,杂粮面糊糊活好在手里转一圈就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圆饼。 一个个圆饼糊在大铁锅周围一圈,错落有致、很有美感。 大迷糊烧火。 随着干柴塞进灶膛,里面的火焰熊熊燃烧。 白菜炖粉条开锅了,汤汁翻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飘起的白汽里是猪油的香味,助教们带着碗筷分列门口两侧期待的往里看。 漏勺盖上锅盖挥挥手:“去去,赶紧回家吃饭去。” 王新钊冷冷的说道:“是你该回家吃饭,王老师这就是给我们做的饭,我们是助教,跟着他吃!” 漏勺不知道这回事,他吃惊的看向王忆:“真的?” 王忆笑了笑不说话。 漏勺这人在队里是狗不理,他管助教吃午饭的事早就在队里传开了,学生们都把这事告诉家长了,家长们也都期望着自家孩子能成为助教。 在这种情况下漏勺都不知道这消息,足以证明队里社员对他的排斥多厉害。 火候差不多了,锅盖掀开,菜香味和榆钱香味一起翻滚出来,说实话王忆还是第一次吃榆钱,味道很独特。 铁锅四周的榆钱饼子贴的很好,一个没掉,全稳稳当当的贴在了锅上。 这让王忆高看漏勺一眼。 铁锅贴饼子一般不刷油,刷油后饼子贴不住。 可漏勺愣是做到了。 榆钱杂粮饼子颜色不好看,是黄褐色中混合着青绿色,不过味道还不错,学生们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饼子。 王忆给大家伙发饼子,一人两个饼子一碗白菜炖粉条。 学生们拿到后说一声‘谢谢王老师’,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回家与家人一起分享。 王丑猫留在灶上吃。 他母亲没了父亲是强劳力要出海中午不回来,所以没人管他。 锅上的饼子不仅贴住了还烤出了锅巴,锅巴硬硬的脆脆的,王忆挑了个大的给王丑猫。 王丑猫蹲在门口先咬了口锅巴片,‘咔吧’一声响,满脸的满足:“真香。” 大迷糊也坐在旁边吃了起来,嘴里念叨:“榆钱贴饼子,吃了长脑子,再吃大白菜,脑里生文采。” 王忆闻言哈哈笑:“行啊大迷糊,你还会顺口溜。” 大迷糊说道:“我小时候,嗯,我那时候还没有迷糊,我爹春天就给我做榆钱饼子,然后就这么说,他说我以后就能有个大脑袋、做个有文采的人,嘿嘿,然后我就记住了。” “他说的话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他的样子,其实我也不大迷糊,就是脑子被烧坏了。” 王忆舀了些粉条给他,说道:“那你再记住一句话,吃上白菜炖粉条,一生开心乐逍遥。” 大迷糊立马跟着念了起来:“吃着白菜炖粉条,一生开心乐逍遥。” 王忆也在门口坐下,同样一手饼子一手端着一碗菜。 榆钱饼子味道还行,主要是他用的是杂粮面而不是简单的玉米面或者高粱面,这样的口感和味道都要更好。 再一个他第一次吃榆钱,很独特的味道很新奇的体验,这让他吃的很起劲。 漏勺想坐到他旁边,结果老黄劈了个叉坐下了。 这把漏勺气的够呛:我的地位连狗都不如? 他凑活着坐下,脸上赔着笑:“王老师,你看我这个厨艺怎么样?我糊饼子不太在行,我在行的是做大锅菜。” 王忆不动声色:“你厨艺挺好,怎么了?” 漏勺赶紧说道:“那王老师你能不能跟支书说一声,把我调过来给你煮菜?我跟你说,你爱吃海鲜,我也很会做海鲜,我给你做!” 王忆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漏勺赔笑道:“有必要当然有必要,王校长,你看咱这么大的学校,你一个老师带这么多学生多辛苦?那个教书任务就很艰苦,结果还要做饭,这不是更辛苦啦?” “再一个咱这么大的学校,加上大迷糊也只有一个半教职工……” “你什么意思?”大迷糊不高兴的放下碗,“你凭什么说王老师只是半个教职工?” 漏勺:“我草,大迷糊,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他又对王忆说:“王校长你明白我意思,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把我也收进学校里,给我算弱劳力也行,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做菜,我来管咱大灶,你看这多好?” 王忆将最后一块榆钱饼子塞进嘴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我说的不算,你去跟支书说一声吧。” 他其实挺认可漏勺的厨艺,可问题是他机密太多,漏勺这人太机灵,让他来管大灶不大安全。 漏勺绝对不会想到,阻碍他获得这份心仪工作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太机灵! 他看着王忆离开急眼了。 他想去追王忆,结果老黄嗖一下子钻到他跟前歪头呲牙咧嘴的斜睨他:“呜、呜呜!” 气的漏勺只能骂:“狗仗人势!” 天气好,王忆拉了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然后王向红字背着手过来了:“王老师,我想跟你谈一个学校人员方面的问题,方便吧?” 王忆说道:“方便,是什么问题?” 王向红轻轻咳嗽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来是帮人向你求个情……” 一听这话王忆大为诧异。 漏勺真敢去找支书? 而且还真说动了支书来给他求情? 王向红说到这里没继续说而是看他的意思,于是他便问道:“支书你觉得让漏勺来管大灶合适吗?” “漏勺管大灶?”王向红一愣,“这是什么事?” 王忆也一愣:“你不是帮人来求情的吗?不是帮漏勺?那是帮谁?” 王向红说道:“帮王东宝家那捣蛋孩子王新米,他不是让你开除了吗?”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学校是你来管,我虽然是支书也不该插手,但是吧,我党和组织上一直有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政策,这个政策能够达到弄清思想、团结同志两个目的。” “王新米调皮捣蛋应该受到你的批评和惩罚,可是你直接把他开除了……这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听完他的话王忆明白了他的来意,原来是为王新米的事来的。 王新米欺负招弟那件事属于校园霸凌,性质恶劣,不过确实达不到开除标准,当然王忆没开除他,只是把他劝退了。 但王新米和他爹王东宝都不懂劝退什么意思,以为这就是开除,就这么跟王向红说了。 再一个那种事也达不到劝退标准,王忆之所以施以辣手是为了立威。 自从他做出劝退王新米的举动后,高年级的学生都老实了,再没人敢去欺负人。 还有就是王忆那么做也是给招弟出头,他得完成自己对队长夫妻的承诺:有人嘲笑他们家孩子,那自己绝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战略战术目的都达成了,王向红又来求情,王忆便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支书你误会了,我不是开除他,我是劝退他。” 王向红明白劝退的意思。 他犹豫的问道:“是不是还是有些严厉呢?他欺负女同学应该受到体罚,可是到不了退学的程度吧?” 王忆说道:“支书,有些孩子做起恶来比大人还要过分,因为他们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 “王新米对招弟做的事是很过分的,如果不是我劝退他,那他的所作所为就会劝退招弟,让招弟不敢也不想继续上学。” “不过考虑到王新米的出发点和动机并不恶劣,他只是想戏弄女同学和标榜自己的能耐,加上又有你的求情,那我可以变更对他的惩罚,由劝退改为在家反思一周。” 王向红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那我明白你的用意了,这样,一周也太短了,让他反思十天吧。然后再给他一个劳动教育的处罚,罚他给队长家里上十个工!” 王忆没想到老支书下手还挺狠,连劳动教育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这惩罚比单纯的在家反思要合适,他自然答应了下来。 王向红顿时高高兴兴的离开。 下午劳动课,王忆领着学生们去撸榆钱给补贴家庭生活。 学生们这可就高兴了。 榆钱好吃,每当榆钱季到来他们都得去撸榆钱。 不过那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劳动,如今可以在劳动课上撸榆钱,就意味着课余时间能多玩一会了。 于是王状元整队,给学生们分组送上山。 学生们分成十个组,大带小、男带女,大孩子爬树折树枝小孩子撸榆钱,女孩子负责监察爬树学生的安全,各司其职。 午后阳光洒下。 春雨洗涤了天空、洗涤了云彩也洗涤了空气,阳光变得格外灿烂,暖乎乎的照在学生身上,给兴高采烈的学生们增添了几分活力。 在学生们欢声笑语中,榆树枝不断落下,有馋孩子迫不及待的撸一把生榆钱在嘴里,咀嚼的满嘴生津。 也有学生撸了树叶互相打闹,撒的绿叶到处是,海风一吹席卷起来满天飞。 看着这一幕王忆心头忽然浮现起一句诗。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很应景。 他笑吟吟的看着学生们折腾,偶尔有学生动作危险他就喊一声‘不准这样’。 学生们很听他的话,立马会老实下来。 王忆没有过分的去约束这些孩子。 他们不会总是孩子,也不会总是这么无忧无虑。 所以若是有无忧无虑去获取快乐的时光,那他允许孩子们去放肆的享受一下。 这些经历会变成记忆。 这种记忆是有温度的,是可以温暖人心甚至治愈一些伤痛的。 王忆相信这里某个人在日后某一天在遭遇生活毒打时会想起今天的一切,那他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慰藉和力量。 这是他的愿景。 他领着学生漫山遍野的游荡,雨后山林潮湿有菌子长出来,这一般是夏秋温热时节才有的事,但春季的山上偶尔也有发现。 学生们找到了几朵白蘑,数量不多,却够王忆炒一顿的。 另外山上多有竹林,春季雨后会有春笋拔出,队里组织了妇女上工挖春笋。 两方人马相遇,妇女们便找几个嫩笋塞给王忆。 王忆笑:“这是好东西,回头我腌点酸甜笋给学生们当早晨喝粥的小咸菜。” 一听这话上工的孩他娘们更来劲了,纷纷往自己孩子兜里塞春笋然后叮嘱他们:“给王老师送过去,小心被让支书和文书看见了。” 说曹操曹操到。 文书王东喜倒是没来,但在大喇叭上广播起来:“喂喂、喂喂,王老师,哎,王老师听见了吗?请你马上去码头,邮电局的张同志给你送来了一个箱子,有人给学校邮寄了东西……” “我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 “不用重复了。”有嗓门大的妇女大声喊:“人王老师又不聋,你说一遍就成了,省着点电吧,省着电给王老师下工说书用!” 王忆很疑惑。 又有人给自己邮寄了东西?谁邮寄的?自己可没有办邮寄业务! 于是他让王状元带队、让王新钊负责学生安全,他拔脚去了码头。 码头上张有信跟王向红又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事情不大对劲啊,天竺斯坦跟高卢那边达成协议了,他们花三十亿美元向高卢买40架幻影2000喷气式战斗机并有权自己生产110架,这都是先进飞机。” “嗯,他们还跟苏俄买米格27飞机,北约和华约两头吃,他们不怀好意!” 聊着这话题两人情绪低沉下来。 王忆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过去笑道:“怎么了?不就是天竺斯坦买了点飞机嘛,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反正日后他们都会摔下来。” “再说了,一个国家国防和军工要想强大,一定不要有买办思想!外国的封锁是好事,他们有个哲学家说了一句话叫‘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更强大’,此话尤其适用于国防工业!” “凡是对我的封锁,必使我更有动力去突破封锁!外国人不卖给我们先进战机我们就自己造,造出比他们更先进的战机!” 张有信迟疑的问道:“就咱的技术,能造出来吗?” 王忆坚定的说道:“一定能,你少喝点酒,那你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这一天!”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容易鼓起干劲。 张有信顿时神采飞扬起来:“那行,我等着这一天呢!来,这是你的箱子,从沪都来的,应当是你沪都同学家里给邮寄的?” 王忆吃惊。 自己沪都有个屁的同学! 他看向箱子。 一个寻常纸壳箱,上面印着粗大的黑字:沪都各种名牌香精与香料为您提供方便,品种繁多,配套齐全,价格低廉,代办托运。 这是什么? 他抱起箱子看快递单。 地址和信息都没错,竟然真是邮寄给他的,收件人写的正是王忆老师! 他再看发件人。 顿时。 一道惊雷出现在他心头! 108.旧人来信(求月票哈) 来信单位叫沪都外贸商品交易市场化工商品科,王忆对此毫无印象。 来信人的名字是陈谷。 这个他的印象就深刻了。 陈谷,谷子叔! 这是他的一个熟人啊!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名字,王忆脑海震荡的厉害,整个人感觉都有些颤栗了。 怎么会在82年看到这个名字? 王向红看他哆嗦赶紧喊了一声:“来两个人,王老师风寒还没好打摆子了,快快快,送他回去” “还找什么人?王支书咱俩上手吧。”张有信脱掉工作服撸起袖子把王忆架了起来,“你看他虚弱的。” 王忆说道:“没、没事,我不要紧。” “先送王老师回他宿舍去。”王向红帮他做了决定。 两人一个搀扶一个抱起箱子,把他送进了听涛居。 被动虚弱 进屋后王向红对张有信说:“张同志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张有信正要走,可往王忆卧室扫了一眼后他停下了,说道:“还是那个支书你去忙吧,我不忙,我今天信件送差不多了,再说我跟王老师有共同战斗情谊,总之我先照顾一下他。” 王向红说了一声‘我去熬红糖姜汁’,然后大踏步离开。 王忆抚摸着箱子上的邮递单对张有信说:“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回去上班吧。” 张有信挠了挠鼻头:“真没事?” 王忆无奈:“前天晚上被雨淋了有点小感冒而已,吃着药了,没什么事!” 张有信咳嗽一声支支吾吾:“啊?没事啊,好,那就好。哎呀,你是大学生,你肯定有数,嗯,大学生好啊” “是你有事吧?”看着他这样子王忆一下子反应过来。 张有信扭头看他卧室。 他卧室门开着,因为白天要通风和进阳光晒一下。 王忆跟随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墙上挂的衣服。 两套牛仔服,其中一套是他穿过的还有一套用塑料袋罩着依然崭新。 他顿时明白张有信的意思:“有信哥,牛仔服?” 张有信说道:“其实我第一次碰上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的衣服了,不过那时候咱不太熟悉怎么了?你什么眼神?” “没、没什么。”王忆摆摆手,“你继续说。” 主要是刚才张有信的前半句话吓他一跳,还好后面跟上了‘衣服’俩字。 张有信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想问问你,你这里竟然有两套这种牛仔衣裤,你穿不了,这多浪费呀,能不能卖给我一套?” 王忆痛快的说道:“行,不过这衣服挺贵的,有信哥你知道,我手头不宽裕的” “明白,都明白。”张有信示意他不必解释,“我听说你为学校付出的心血与金钱了,所以你说这衣服的价钱就行,运费跑腿费什么的都可以加上,我要是手头钱够那就买一身,不够我再攒一攒。” 王忆说道:“嗨,有信哥你这就见外了,运费跑腿费不说了,只说这衣服它要六十块和外宾特殊布票” “六十块!”张有信下意识咋舌,“真的挺贵。” 王忆赶忙说道:“不过礼拜天我要借用你的船来拉粮食嘛,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不用。”张有信说道,“你愿意卖给我这身衣裳已经够意思了,我不能让革命同志吃亏,六十块和特殊布票是吧?我回去搞一搞。” 他往外走,出门又犹豫的停下了:“外宾特殊布票不好搞,你看我能不能用的确良布票来替代?我可以多给你一些的确良布票,这个我攒了不少。” 王忆说道:“行,不用多给,你用的确良布票替换就行。” “另外你把衣服先拿回去,这衣服可能跟你不太合身,你得找裁缝帮你修一修。” 他进屋去摘下牛仔服,追上去递给张有信。 张有信握住衣服问他:“我现在身上钱不够,你要赊给我?你信得过我?” 王忆说道:“瞧有信哥你说的,我信不过别人能信不过你?何况咱们之间说什么赊不赊的,你拿回去、你先拿回去穿着,等你钱凑手了再给我。” 张有信忍不住的给他当胸来了一圈:“你可真是我的好同志!” “王老师你太爽快了,以后咱们就是拥有铁与血凝炼出来的友谊的同志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要用船说一声,找人捎一句话或者给我们单位打个电话、发个电报,那我立马找你!” 他掏出笔写了下邮电所电话和电报号码,然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王忆缓缓坐下。 目光重回箱子的邮单上。 陈谷。 这是一个自称他干爹的人。 也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 就像之前他允许学生们在撸榆钱的时候去恣意享受无忧无虑的时光以留下美好回忆,关于陈谷的回忆对他来说也很美好,也是有温度的。 这个人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曾经真的喜爱他、呵护他的人。 可惜两个人都是壮年而逝,其中陈谷去世的更早。 根据王忆的记忆,陈谷去世的时候他还在小学; 有一天他正在上课,同为教师的父亲突然来找他带他坐上了学校后勤的车子,急匆匆奔赴去了广慈医院。 在那里他见到了陈谷最后一面,而最后的陈谷情况很不好了,他患了肝癌,脸蜡黄而浮肿、肚子因严重腹水而高高鼓起,以至于每次呼吸都很困难。 当时陈谷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努力抬起胳膊把自己的诺基亚n95给了他。王忆知道那是给他的生日礼物,之前陈谷每年都会给他生日礼物。 陈谷的去世对他父亲打击很大,他父亲这人跟他很像,对亲情、感情看的很重,而且也有一些心理问题——王忆一直认为自己以前的焦虑症和抑郁倾向就跟父亲的遗传有关。 对于王忆来说,82年这时空与他有关系的人不多,他的父亲、几位爱护他的老师、几位同班同学的善良父母,另外就是陈谷了。 说起来82年的陈谷还活的好好的,应该还是个大小伙子,但王忆没想过联系他。 这不能怪他冷漠或者自私,一来他来到82年时间还不长,二来他除了陈谷这个名字压根不知道这位喜欢吓唬他的‘谷子叔’的其他信息。 陈谷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时候他还太小,只知道谷子叔是个做生意的,而他之所以知道这点还是因为他父亲后来的提及。 他父亲说陈谷的肝本来就不好,结果从单位辞职下海经商后为了能拿下客户便不得不频频喝大酒,这进一步导致了他肝问题的恶化。 至于谷子叔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他曾经在什么单位工作过?他怎么跟父亲成为朋友的? 这些王忆压根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沪都人、曾经在沪都一家国有单位工作过。 陈谷这人自称浪子,他一生未娶从不跟女人走心只走肾,所以他才一个劲让王忆认他当干爹。 只是这人性子太跳脱,或者用日漫的话说就是太中二,他喜欢开玩笑式的吓唬王忆,搞的小王忆对他挺害怕的,死活不肯叫他干爹,顶多有礼物的时候叫谷子叔。 现在他之所以能够在看到邮单上的‘陈谷’两字就确定其身份,一是因为这个‘陈谷’是从沪都发来的快件,再者他还珍藏着陈谷每年给他邮寄的贺卡,那上面的字迹跟邮单是一样的。 晒着阳光、看着熟悉的字迹,王忆陷入回忆之中。 陈谷给他留下的具体形象不太深刻了。 主要是他跟陈谷打交道的时候有点年少,他那时候对身边的人和事不怎么上心,加上十多年过去了,记忆难免模糊。 不过他还记得陈谷当年对他的恶作剧: 比如他上厕所的时候突然扔进去一条玩具蛇、比如他睡觉的时候带个面具蹲在床头——还好是奥特曼面具,可当时王忆一睁开眼睛看见个奥特曼在床头还是吓得惨叫。 再比如他多次带陈谷去见漂亮女人,然后跟人说这是他儿子——每次见的漂亮女人都不一样。 另外因为王忆不肯叫他爸爸、不肯配合他骗人,他还跟漂亮女人们说自己这儿子有自闭症 在所有的事情中,王忆记忆最深刻的是他上一年级时候过生日陈谷问他想要什么礼物。王忆说我想要妈妈、让妈妈陪我睡觉,然后陈谷带他去找了一个温柔的女人,他说妈妈桑也算是妈妈 而王忆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深刻,是因为那温柔的女人真搂着他睡觉来着,虽然王忆知道那不是自己母亲可是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好,那妈妈桑是个好人,给他讲故事、唱安眠曲。 乱七八糟的回忆着,王忆又看向箱子。 箱子里是什么? 陈谷怎么会突然给自己邮寄来一个快递?而且指明让‘王忆老师’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难道他也是穿越了? 带着满头雾水他拆开了箱子。 沉重的箱子里全是连环画、小人书,难怪这么沉重。 另外还有一封信。 他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叠钱,全是大团结,足足有十张,竟然是一百元钱! 王忆很吃惊,他看向信纸,上面是陈谷的字迹: “翁洲市天涯岛王家生产队的王忆老师:展信佳。我叫陈谷,是沪都外贸商品交易市场化工商品科的一名普通科员,前些天我从扬帆晚报看到了关于您与天涯小学的事迹报道,心里大受感动、思想波澜起伏” “为响应政府关于积极为少年儿童办好事的提倡,本人特将单位同事收藏的部分小人书赠送于贵校以协助成立图书角,另有本人积攒的薪水壹佰元整随信奉上” 109.一沓子的人民币(5.6K啊) 看完这封信王忆明白了。 陈谷没穿越,他之所以会邮寄来东西是因为看了报纸上关于天涯小学复课复学的报道起了古道热肠的心思。 这时候王向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来了:“王老师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来,趁热喝了这个。” 王忆接过红糖姜水放下,把信交给王向红看:“支书你看这个。” 王向红问道:“是你沪都同学说什么事了吗?” 这话让王忆心里一动起了个念头:或许自己可以偶尔制作几封假信件说是同学邮寄来的,然后找机会让队里认字的人看到,这样更可以增加自己在外地有同学的可信度。 但这不是当前要务。 他随即把念头给压住了,说道:“不是,这是沪都一位陌生同志的来信。” 王向红疑惑的接过信去看了看,又还给他:“王老师,我小时候只念了一年私塾,识字有限,看书看报纸还马马虎虎,因为上面字迹工整,这封信上的字,哈哈。” 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给出评价。 这也叫字啊?难道这就是广播里提到过的草书?主席同志就喜欢写草书。 王忆了解王向红的文化水平。 其实王向红水平可以,别看他只念了一年私塾,可他记忆力出色,参加武工队的时候跟着一位有文化的首长背下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典籍。 后来他加入主力部队,部队进行扫盲,他积极学习又很好的提升了读写能力,平时看报纸不在话下。 只是他接触的都是书报这种正经字体的东西,陈谷这一手爬叉字让他挺为难。 王忆便一字不漏的给他读了一遍,声情并茂。 王向红听过陈谷的信后又是激动又是感动。 他去抚摸着箱子里的小人书说道:“这位陈谷同志太好了,以前你说现在城里的工人、干部们喜欢帮助乡下穷人家孩子念书我还犯嘀咕,现在才知道,我的眼光有局限性呀!” 越说越激动,他背着手走了起来:“陈谷同志太善良、太大方了,不行,我要写一封感谢信!王老师,你这个周末不是要去沪都吗?那你把感谢信给他们单位送过去吧,咱们一定要感谢他!” 王忆其实还没去过沪都 他头皮有些发麻,不过这次去沪都也是个良机。 多次说自己跟沪都那边有关系,结果自己从没有真正去过沪都,时间长了怕是会露出马脚,那这周末真去一趟沪都也行。 于是他点头说:“好,支书你给我开好介绍信和感谢信,我必须得去一趟!” 王向红立马离开。 王忆拿起钱说道:“支书,这一百元” “你做主,这是给咱天涯小学的钱,谁都不能动,只有你能做主。”王向红坚定的说道。 王忆把钱收了起来。 他看了看,连同之前卖粮食的收入如今光整钱就有六百多,这在82年的外岛算是个小富翁了。 他喝了红糖姜水把连环画小人书都收拾了出来,主要是两个类别,红色文化题材和传统文化题材。 红色文化题材是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鸡毛信、红灯记等,传统文化题材是武松打虎、大闹天宫、方腊与宋江、聊斋故事等等。 王忆看到聊斋故事大为好奇。 现在他讲鬼吹灯评书一直有个担心,就是鬼吹灯里的故事虽然多数能用科学解释的通,但风格上显然是封建迷信,很容易被扣帽子。 所以他讲的时候偶尔会插一些自己的解释,将诡异们用科学去解释一通。 至于能不能解释的通不要紧,反正他是岛上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其他人听不懂不是他解释的不对,而是他们文化水平太低。 可是现在看到聊斋故事这一小人书他郁闷了,这种书都可以出版,那自己在农村讲个鬼故事算锤子? 他拿出这本小人书,封面还是彩绘的,印的是才子佳人忸忸怩怩坐在竹林假山下正在拉拉扯扯。 翻开第一页写着:内容介绍,本册连环画根据中国古典文学著作聊斋志异卷二聂小倩改编并绘画成册。 往下就是故事简介。 王忆大概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画面挺粗糙的,跟线条画一样,旁边或者竖着或者横着写了聂小倩的白话文。 这是正经有鬼的东西,跟它相比鬼吹灯除了跟盗墓这种违法行为有关之外,其他的尺度都不大。 傍晚学生们下了劳动课回来。 王状元像模像样的指挥着队伍,一个队伍先去喂猪,现在五头小猪是他们心头肉。 一个队伍把今天撸来的榆钱分王忆一部分,还有一个队伍帮忙清洗春笋、一个队伍去打扫卫生。 他安排的井然有序,学生都很配合。 当然不配合也不行,王状元一直在期盼着有人出来挑衅一下他作为劳动委员兼劳动课代表的权威,好让他酣畅淋漓的干一架。 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的在男学生们身上扫来扫去,扫的大家伙乖巧无比,四年级五年级的学生也不敢惹他。 来送榆钱的学生看见了连环画,他们立马喊叫起来: “小人书,这里有好多小人书!” “这本书我知道,是列宁在1918,上面的字我都认得!” “王老师真神了,他从哪里变出来的小人书?” 王新钊分析说道:“还能哪里变出来的?肯定是他的同学给他邮寄来的,劳动课上你没听见文书在大喇叭里吆喝说又有人给他邮寄了一个箱子吗?” “我也要上大学。”有学生立下志向,“我也要有大学同学,让他们不断给我邮寄好吃的还有小人书!” 其他人纷纷响应。 现在大家心都野了,成为助教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了。 学生们围在听涛居门口好奇的看小人书,王忆回来说道:“大家想要看书吗?” “想!”回答的异口同声。 王忆说道:“这样吧,这里的小人书一共有五十本,不够咱们全体同学一人一本观看,大家伙得轮流借阅才行。” “今天太晚了,不好进行借阅登记了,这样大家伙先放学,明天我选一位图书管理员,到时候让他来负责图书登记工作,那同学们就可以借阅图书了,好不好?” “好!”依然是异口同声。 王新钊期盼的问:“王老师,谁来当图书管理员?” 王忆说道:“得找学习认真、工作仔细的同学。” 王状元听到这话顿时收回了胸膛:不错,在下又没机会了。 下工铃响了起来: “我国女排访美比赛第三战今日于拉斯维加斯打响,在前两战均以0:3落败的不利情形下,我国钢铁将军陈亚琼、独臂将军陈招娣、铁榔头郎平、怪球手张为、弹簧腿朱玲、无声手枪张洁云、笑面黑娃梁艳等运动员斗志昂扬、众志成城以3:1战胜了拥有海曼、克罗克特、贝克等世界名将的阿美你啃队” 学生们打闹着离开,人人带上了一袋子的榆钱,袋子塞的鼓鼓囊囊,够全家吃上一顿了。 困难的生活教给了外岛人家许多处置食材的方法,一样食材百般做法,榆钱便是如此。 榆钱饼子只是最常见的做法,另外还有蒸榆钱饭,这个要用到面粉,王忆手头不缺这玩意儿,就让大迷糊晚上蒸榆钱饭。 这两天不吃贵的、不吃好的,就吃带着春天味的。 蒸榆钱饭很简单,洗干净的榆钱混上面粉撒上点盐上笼屉蒸,热气缥缈中,榆钱独特的香味便弥漫开来了。 野鸭溜达着回来了。 它有个翅膀废了,当时渔网对它伤害挺大,它现在没法飞走接受了现实,每天会去海边找吃的,然后再溜达着回来去草窝睡觉。 就是没下过蛋。 这让王忆很失望。 既然野鸭不是珍稀保护动物,他准备再观察几天,要是它还不下蛋就炖了它。 不会下蛋的鸭子养着干啥? 野鸭也吃榆钱,地上又洒落的榆钱,它挨个啄了起来。 啄的时候它怯怯畏畏的看左右,有点风吹草动赶紧往草窝里钻。 活的相当卑微。 老黄本来想欺负它,可看看它那卑微样子怕是回忆起了以前自己的流浪生涯,感同身受了,便围着它溜达一圈没动它,反而给它叼了一些草过来。 野鸭赶忙啄了草去打窝。 老黄帮它打窝,一狗一鸭相处的很和谐,王忆看的连连点头。 蒸榆钱饭出锅的时候,四组的队长领着儿子好娃来了。 他满脸堆笑的把钵子递给王忆说:“王老师,娃娃说你今天领着撸榆钱了,我家煮了个榆钱海货粥,你尝尝看,味道挺好的。” 王忆说道:“呀,榆钱也能煮粥呀?还是大米粥?谢谢老哥了。” 队长听他发问便说道:“做法挺简单,你熬过野菜粥不?一样,弄点葱花爆锅炒开后加开水烧开,下点米,大米小米都行,等米将熟了放上榆钱和海货,继续煮上几分钟就行了。” 他说着又不好意思起来:“王老师你别嫌弃,我家海米虾干啥的都送亲戚换粮食了,所以这次用了爬虾肉。” 王忆说道:“你可别这么说,爬虾好东西,这季节就得吃爬虾,城里人现在想吃还难呢。” 他又问:“这些米是从亲戚手里换来的?” 队长家里不可能还有大米。 结果队长说:“是上次你让大迷糊送去我家的呀,给了一袋子呢。” 王忆拍拍额头:“最近感冒,记忆力不好。” 他邀请父子两人坐下一起吃饭,队长连连摆手:“不麻烦王老师了,这次来就是送一碗热粥给你尝尝” 而好娃已经坐下了。 王忆哈哈笑,摁着队长肩膀把他摁下:“又不是吃大肉喝大酒,只是在这里吃点蒸榆钱饭而已,一起吃一起吃。” 队长讪笑道:“那又要麻烦王老师了,主要是我们还得麻烦你个事,是这样的,我听说你这个礼拜还要去沪都?那能不能麻烦你给家里亲戚送一封信?” 王忆说道:“行,你把地址给我。” 信件队长已经准备好了,递给王忆一个纸包,里面是信上面写着地址。 他还掏出另一个纸包:“王老师,你不是有同学稀罕老钱吗?上次你送了一盒子好东西给我家让孩他妈走娘家,她去了,然后又给你要了一些老钱,说是把我丈人家里藏的老钱都要出来了。” 这个纸包鼓鼓囊囊。 王忆打开,全是第一版的人民币! 见钱眼开了! 他没想到队长有个宝藏丈母娘,这第一版人民币可值钱呢,他之前两次得到的少,这次直接是一沓子! 王忆守着人不好数一数,可是伸手一摸很厚重,至少一百张打底,而且他看见下面有好几张大额票! 这下子是真发了! 第一版人民币的大额票都很值钱,珍品都是大额票! 他必须得感谢人家,正好他手里钱多,直接去卧室抽屉拿出一沓子钱,没数直接塞进队长兜里。 队长都慌了:“王老师、王老师,这可不敢,这老钱银行不兑了,它不值钱了呀,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我不敢呀!” 王忆说道:“银行不兑了,但有人收藏,其实它们值钱,不过在我手里更值钱,我可以通过它们从同学手里换到好东西,比如两台发电机。” “所以这钱你收下就好了,这不是我给你的,是队里给你的!” 队长把钱摸出来。 油灯照耀下,崭新的大团结! 他没见过这么多钱,下意识先擦了擦眼睛。 王忆没让他数,又给他塞回去了:“给你你拿着,听我的安排就行,我不会逞强去帮助你们,我做事都有用意,你不需要质疑,只需要接受!” 队长这次来送老钱其实是带着点私心的。 这钱他老婆早拿回来了,为什么今天送过来?第一是今天恰好要委托王忆给沪都亲戚送信,这能省下几分钱。 第二就是他听说王忆同学从南方邮寄来了腊肉,寻思着自己送老钱那王忆怎么着也会给一块腊肉。 没想到王忆这次直接塞钱! 一塞一大把,全是大团结! 他激动之余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 迷糊了! 真的不敢相信,这种老钱最早那一批在他家箱子底下压了十多年了,在他丈母娘家里藏的时间更长。 他们不敢往外拿,因为队长丈人和他父亲成分不好,刚解放那几年闯荡祖国边疆干过买卖是资本家。 这钱是他丈人的父亲当年留下来的,一直以来不敢往外拿,因为老人曾经被批的很厉害。 这些钱一直被藏着,甚至怕被人发现,怕被人扣上‘私藏早年钱币意图扰乱计划经营市场’的帽子再给批一顿。 结果他没想到曾经不被他放眼里的东西如今改变了他家的命运! 队长不知道王忆具体给他多少钱,但三百块是打底的,这从厚度上能摸出来。 而他家太穷,别说家里有这么些钱,就是见都没见过。 有了这钱他家一下子从队里的落后分子变成冒尖户了,他死死的捏着衣兜里的钱,心噗通噗通的使劲跳,跳的他头晕腿软。 他想对王忆说点什么。 可是口干舌燥心慌张,张张嘴又说不出来。 而他儿子这会bia唧嘴正吃着榆钱饭吃的开心,这样他一把拽倒儿子说:“好好好娃,快快快,快快给王老师磕两个头。” 王忆无语了。 他说道:“怎么又来这一套?行了,你要真感谢我你就让招弟姐弟们好好学习!” 队长抹了把眼泪哽咽了起来:“好好学习,家里有钱了,一定要供个大学生出来!大学生有出息,大学生厉害!好娃你要考大学呀,像王老师一样就厉害了,有出息了!” “爹有钱了,供你念大学当干部!” 王忆说道:“先吃饭,一起吃饭了,学习的事后面再说。” 岛上的蒸榆钱饭都是直接吃,但这样味道上刚吃还行,有股子新鲜感,多吃几口便感觉普普通通了。 于是他去攒了几头大蒜,把蒜捣成蒜泥加入香醋、生抽、芝麻油、鸡精调好做了个蘸汁。 王忆用榆钱饭蘸这汁水,顿时感觉味道变得美丽起来。 好娃跟着他蘸,然后满足的咂巴嘴:“爹,好吃,这个好吃了。” 小孩贪心之下使劲蘸酱汁,问题是里面是大蒜,蘸多了辣的好娃哇哇大哭。 队长嫌丢人,当场给他一脚:“活该,让你贪心不足!” 王忆倒给一碗榆钱粥。 这粥味道没的说,特别是里面的皮皮虾肉。 在22年,清明之后皮皮虾价格很贵,因为这时候皮皮虾肉质肥美且带籽儿。 皮皮虾的虾籽色泽紫红,质地坚硬有嚼头,味道鲜美,当真是越嚼越香。 而榆钱炖成粥后拥有蔬菜独特的滑润,王忆觉得要比蒸饭吃更好。 他对这粥赞不绝口,队长说道:“其实榆钱粥也没啥好喝的,大米粥本身就好喝嘛,要说好好利用榆钱还得是做榆钱酱,这个用来下酒很好。” 王忆说道:“说到酒,这次我去沪都看看能不能多买几瓶酒,买到的话我送你一瓶。” “那可不敢。”队长惶恐,“王老师你对我家太好了,真的,要不是我知道看不上我家那丫头,再说咱又是亲戚,那我真把我家丫头” “行了老哥你可别说了,你也知道咱是亲戚你还这么说?”王忆哈哈笑,“让支书或者寿星爷听见了肯定揍咱俩!” “一瓶酒而已,你不用在意,这样,以后你家要是再找到老钱之类的老物件给我送过来,咱来个互相赠送,行不行?” 他也是无奈了,队长两口子不知道是没文化还是没眼界,说起感谢翻来覆去老是那么两句话,不是给你磕头就是嫁你闺女。 不过这真诚之情倒是溢于言表。 听了他的话,队长痛快的说:“这个你不用说,上次我们家就想报答你,你同学稀罕老物件,我丈母娘家有个好东西是怀表,民国大帅时候的东西,黄金打造的,那绝对是好东西。” “但是我弄不到,他们两口子咬死说已经扔海里了,但我寻思不可能,因为他们两口子连老钱都不舍得扔能舍得扔海里?王老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忆赶紧放下碗:“是这个道理,你丈母娘还有金表呀?” 但他随即一想又摇头:“你不用去找他们要了,金表的价值大家都知道,人家怎么会给咱对不对?再说我同学不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金表的价值连队长一家都知道更何况收藏着的他丈母娘家里? 这种东西一般不会被人为毁掉,而黄金拥有强悍的稳定性也不可能会自动损毁。 那根据两个时空的量子纠缠关系,王忆带不到22年,这样他要了也没用,不如别去贪心。 110.王老师懂医学 一沓子第一版人民币被王忆收了起来。 他没有直接查验,而是准备带到22年再查验,因为不能带到22年的收藏品是没有意义的。 晚上又吃了一次药,他感觉自己情况好多了,除了还是盗汗外其他症状大大缓解。 不得不说,加强锻炼、增强身体素质还是很重要的! 另外还得戒掉祖传手艺活,这玩意儿少碰为妙。 总之他现在感觉自己体魄实在太强壮了。 将来不知道哪个姑娘走运会嫁给他,去享受他那结实臂膀所带来的安全感。 不过暂时来说来找他的姑娘没有,中老年妇女来找他的不少。 因为陈谷的原因,王忆必须得去沪都了。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着传出去了,周五那天学校里的妇女开始络绎不绝: “王老师你要去沪都呀?顺便帮我给亲戚送个信吧。” “王老师,我家在沪都也有亲戚,好些年没走动了,你这次帮我送点东西过去好不好?” “王老师” “婶子你家也在沪都有亲戚?大家这么多亲戚在沪都?”王忆呆若木鸡。 王东峰的母亲满山花的说:“哦,不是,我家在那大地方咋能有亲戚?我家都是穷亲戚,所以我要从沪都买点东西只能委托你。” 王忆问道:“买什么?” 满山花说道:“都说沪都的大白兔奶糖好吃,前两天峰子相了个亲,那姑娘挺好的,然后我寻思家里得准备点提亲礼了,要是能行的话也想委托你从沪都买点聘礼。” 这消息挺突兀的,王忆问:“峰子相亲了?是哪里的姑娘?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行,大白兔奶糖我给你捎个十斤八斤” “你净说笑话。”满山花和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谁有条件买上十斤八斤的奶糖?称二斤吧,咱外岛的条件差,提亲礼上的奶糖有二斤就说得过去。” 凤丫说道:“嫂子,二斤怕是不够,现在改革开放了,不少生产队条件好了,姑娘们眼光也高了。” 满山花坚持的说道:“二斤奶糖不少,我没看着谁家条件好了,再说支书说了,条件好了也得保持艰苦奋斗作风,不能大吃大喝、贪图享乐。” “那聘礼你买啥?现在城里都讲究36条腿和三转一响,这可不少钱呀。”又有人好奇的说道。 满山花一头雾水,王忆也没搞懂:“36条腿?啥意思?弄几条猪腿、几条羊腿?” “王老师你就是会说笑话,哈哈。”凤丫也笑了,“是板凳床茶几啥的,你看一张板凳四条腿,四张板凳一张桌子就是20条腿了。” “还有三脚衣架啥的。”刘红梅补充。 王忆点点头:“这样啊,三转一响我知道,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还有一个收音机。” 满山花听的脸色发白:“这东西咱队里都没有一件呢,条件得多好能买得起这个?要的太狠了吧?皇帝嫁公主也不能这样要吧?咱外岛没有这说法对不对?” 她有些求助的看向身边妇女。 因为如果按照这种条件娶媳妇儿的话,她家是给儿子娶不上媳妇儿的。 其他人也不太了解,只能顺着她的意来说: “就是,咱外岛的要自行车干啥?这都是城里干部的条件。” “手表一般人也带不上,不是国家干部带手表干啥?再说那东西不防水,带着手表上海里一个不小心就进水坏机器了。” “咱外岛婚嫁都是四个一工程,三转一响不行,咱没那条件也没那命!” 听见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满山花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王忆又好奇问:“四个一工程是什么?” “好几个说法呢,最多的是一张床、一个暖瓶、一个痰盂、一个脸盆,这就能过日子了。”来凤解释。 凤丫说:“现在不行了,这都是老黄历了,咱结婚时候才这样,现在是一张床、一口锅、一个暖瓶、一件的确良衣裳。”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 “这个不一定了,也有的是一间房,一口锅,一张床,一公斤毛线。” “还有的要一个爹或者一个娘的呢。” “为啥?家里有老的还不好?” “好啥?人家不想嫁过来给你家养老的,人家希望你爹娘越少越好。” 妇女们热情的聊了起来,王忆听的头昏脑涨,说道:“这样吧,你们去找文书,跟文书说清楚都要干什么,让他统计下来,然后我们俩对接一下。” 妇女这边闹腾,学生那边也不安静。 一群孩童男男女女的不知道在跑什么,跑几步哈哈笑,有人靠近又赶紧跑。 王忆问道:“这是干嘛呢?” 王状元跑过来站在他身边说:“老师,我们在踩影子。” 王忆点点头,这个他明白,小时候他也没少玩,很幼稚的游戏。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勃然大怒:“王状元你滚蛋,别踩我影子!” 王新钊跑过来,王忆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结果王新钊问他:“王老师,图书管理员的身份定下来了没有?” 王忆说道:“定下来了,就由招弟姐妹一起当图书管理员,一起来管这些小人书!” 毕竟人家老爹刚请他吃了海鲜榆钱粥也给了他一笔巨款,按照规矩他这个老师收了礼肯定得要投桃报李。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说法。 他是发现招弟姐妹一直不被主岛的孩子所接纳,而她们姐妹也很自卑,这对她们的成长来说是很不好的。 所以他需要帮助姐妹四个建立起自信心。 权力是自信之门的钥匙。 王新钊听后很失望,毫无疑问他想当图书管理员。 其他学生也很失望。 王忆在大课上宣布了这任命,有人下意识的提出了质疑:“老师,她们姐妹不识字,都不会写我们的名字,也不认识那些书的名字,这怎么管理图书?” 这个质疑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王忆并没有因为被质疑而生气。 他耐心的说道:“人都是会进步的,王招弟等四位同学现在识字不多,可是以后也不多吗?” “大家要相信自己的同学、信任自己的伙伴,她们会成为合格的图书管理员——就像王状元同学,我任命他为劳动委员、劳动课代表的时候,许多同学也不看好,你们看,他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 一听这话王状元赶紧抬起脑袋、伸长脖子:我要看看谁敢质疑我! 王忆对他真挺满意的。 这小子是个养猪小能手,每天劳动课不管干什么他都不会忘记打猪草,弄的现在五个小猪见了他跟见到了亲爹一样。 王新钊的同桌叫王新红,一个念书很用功的五年级女孩子,不过她不是很聪明,只会死念书,所以认字多、写字多可数学功课不好。 她特别喜欢看书,也很想当图书管理员,这样她还想向王忆争取一下,却被王新钊给拦住了。 王新钊低声说:“别说话啦,现在你说招弟姐妹不行就等于说王状元不行、不配当劳动委员。” 王新红委屈的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呀,再说招娣姐妹的事跟状元的事没联系,王老师就是拿状元举例而已。” 王新钊说道:“对,王老师拿状元举例了,所以你觉得以状元那脑袋瓜能分清他被任命学习委员这件事和招弟姐妹成为图书管理员这件事之间的区别吗?” 王新红回头。 王状元正在瞪着眼虎视眈眈。 她果断摇头。 众所周知,王状元的脑袋瓜像口破缸,破缸存不住水,王状元的脑袋也存不住智慧。 这时候王新红听见王忆提到了她的名字:“老师已经考虑到王招弟和她的妹妹们现在识字还少,所以给她们配备了一位专属助教那就是王新红同学。” 王新红一怔。 王新钊也有些呆,他急忙举起手,王忆指着他点点头。 他起来问:“王老师,王新红也成为助教了吗?” 王忆说道:“对,她也成为一名助教了,专门负责对王招弟姐弟的助学教导。” 他又对王新红说:“王新红同学,你认字多、写字好,所以老师安排你来教导她们来认字和写字,然后共同管理好连环画、小人书,你有没有信心?” 王新红一直想做助教。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知道以自己的成绩、以自己的水平是不可能成为助教的。 所以她想做图书管理员,吃不上好饭能多看几本书也是好的。 没想到生活处处有惊喜! 还以为自己连书没得看,却没想到最终不但有书看还成为了助教有饭吃! 她此刻激动的很想以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或者讲述自己的遭遇,可她想了想啥也想不到 上午照常上文化课,下午的劳动课分成两队,一队打猪草、撸榆钱继续上劳动课,一队则上娱乐课,可以留下领一本小人书看。 等转过一天来则两队的角色互换,这样始终能保持一人有一本小人书看或者总有人去打猪草。 王忆辅导着王新红和招弟姐妹来给同学发书和进行统计,他主要教导王新红然后再由王新红去教导招弟姐妹。 这样效率低下。 可他没办法,天涯小学就是这么个条件,他要教一部分有希望念中学的学生去进步、去学会考试,也得教那些来学识字算数的学生一些基本知识。 所以他得充分利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挖掘他们的价值。 像王新红这样的姑娘很难考上初中去念书,她无论如何都搞不清楚加减乘除,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让她去教招弟姐妹认字。 招弟姐妹中的老大和老二年纪太大了,底子太差,她们也几乎不可能考上中学,所以她们能识字、会简单的算数,王忆觉得她们的学习之路就算成功了。 他没做自己是名师然后随随便便就能把全队学生教导的大放异彩这种梦,强大如孔夫子他老人家,三千弟子也不过才有七十二个成为贤人。 五十本连环画发下去,王东喜带着人来找他了。 是徐进步。 他来迫不及待的拿药。 双方打了照面,徐进步上来热情洋溢的握他的手:“王老师,我没想到你这个大学生能耐会这么大!神医,你是神医呀,这个药物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最近我的日子,哎呀,太好了!” 语气那叫一个感慨。 眼角竟然还隐隐有泪花! 要知道他可是当过海武打过反动派做了大领导的人,以往轻易没什么事能打动他的心境。 可治病这回事不一样。 他遭罪太多年了,如果不是他有着钢铁一样坚硬的服务决心,那他早挂职而去、浑浑噩噩了。 缓泻剂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而希望这东西是最珍贵的,所以他看到王忆后心境波动的非比寻常。 王忆又拿出一瓶缓泻剂,这次是一个疗程。 他叮嘱徐进步控制药量,又把几张手抄纸递上去:“神医李时珍有言,药补不如食补,老话也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所以徐经理你要改善你便秘的老毛病那一定注意饮食。” “我这里有一些从外国医学界翻译过来的便秘患者饮食注意事项,你该吃什么、该怎么吃,暂时先按照这上面的来吧。” 徐进步接过手抄纸看向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当真是感动了:“王老师,你为了我的事情操碎了心呀!” 王东喜则注意到了别的重点:“王老师,你还懂外国医学的文字、能翻译呀?” 王忆说道:“大学学过英文,简单的能翻译。” 徐进步说道:“那个王老师,东喜跟我说你要去沪都?这样你正好跟我走,我们待会有一艘船去沪都进货,让它把你捎过去,正好今晚你先在我们供销公司招待所住一夜,怎么样?” 王忆说道:“这敢情好呀。” 他把连环画的事叮嘱给王东喜,自己回去草草收拾了点东西带上陈谷邮寄来的信赶紧上了徐进步的船。 徐进步这次来给他带了礼物,不是客套礼,是电铃这种学校能用上的东西,他也交代给王东喜了。 王东喜站在码头送两人离开,一直挥手到看不清人影。 有渔家汉子下工回来问他在干嘛,他把徐进步来岛上的事介绍了一番。 最后他跟渔家汉子们说:“这王老师不得了,他还懂外国人的医学呢。” “王老师医术确实高超。”一个汉子点点头,“他给寿星爷开药来着,寿星爷上年纪了风寒好的慢,往往在床上躺好几天,结果这次吃了王老师开的药今天下床了,说身上开始有劲了。” 旁边的人纷纷惊叹。 “王老师还是个大夫呢。”“咱岛上这不也有大夫了?”“这下子好了,以后不用有个不舒服还得忍着了,找王老师就行了!” 111.首达沪都(开工大吉,工作顺利) “阿嚏阿嚏!” 站在船头的王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进步关心的说道:“这船开的快风有点大,你小心点,别在外面站着了,先回船驾驶舱来。” 王忆摆摆手说道:“没事,不知道是谁在念叨我呢。” 话这么说他后面还是进去了。 主要是感冒还没有好彻底,他怕病情反复。 徐进步没什么领导范儿,这次出来他自己开船,随船的船员打杂,他把一艘小油轮开的顺风顺水。 王忆跟他聊天:“徐经理” “不用那么生分,私下里你跟东喜他们一样喊我叔就行。”徐进步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行,叔,我听文书说之前我们队里那坛子古越龙山黄酒是你送的?这酒的坛子真漂亮,你从哪里买的?” 徐进步随口说道:“就在咱供销社里买的,当时山阴的国营二厂送来一批高档黄酒,里面有两个酒坛挺漂亮,于是我和老赵——哦,就是我们单位的一位主任各买了一坛。” 王忆试探的问道:“赵主任那坛酒还有吗?” 徐进步说道:“没了,赵主任的酒都没了,他这人好酒,喝多了耍酒疯,平时他酒量好一般没事,结果今年元宵节出事了。” “元宵节省里来了领导检查咱县里工作,县委叶书记把我们主要干部都叫过去汇报工作。工作结束组织了饭局,省里领导的司机海量,赵主任不服气了,想给咱海福县挣面子,就跟他拼上了。” “俗话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赵主任这次碰上硬茬子把自己喝迷糊了,谁也没想到他守着领导耍了酒疯,竟然站到桌子上往人领导身上撒尿” 王忆目瞪口呆。 这种事他光是听都尴尬的能用脚抠破鞋底,更别说当事人了,这是饭局?这是社保局它爹社死局啊! 徐进步无奈的说道:“赵主任酒醒后悔的要上吊,还好叶书记当年搞地下工作时候对那位省里领导有救命之恩,省里领导没找他麻烦,就是劝他以后别喝酒了。” “赵主任羞愧之下回去就把自己的酒全给砸了!” “那酒坛子也给砸了?”王忆带着点侥幸问道。 “砸了,连瓶子罐子带坛子都砸了,别说黄酒了,他手里也有71年的五粮液,一起给砸了!”徐进步说道。 王忆叹气。 徐进步侧首看他:“怎么了?” 王忆赶忙摆手:“没什么,我挺喜欢收藏酒坛子酒瓶子的,那古越龙山的酒坛子很漂亮,所以我寻思着要是有合适的就收藏一下。” 徐进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操作船舵继续乘风破浪。 他们到了县里码头,供销公司的运输船已经准备启程了。 王忆直接换船。 徐进步向跟船的一个科员叮嘱两句。 那科员叫秦大川,后面对王忆很是热情洋溢:“您是我们领导的亲侄子呀,您好您好,我姓秦,今晚咱就在一起了,待会上岸我给您安排住宿。” 王忆客气的掏出香烟给他上了一支,秦大川没注意香烟的牌子直接叼进了嘴里。 华子很没有排面的被吸掉了。 然后得到了一个评价:“你这烟没劲!” 翁洲隔着沪都很近,走海路是直线,两地的距离就是直线距离。 可是运输船跑的慢,他们傍晚出发等到抵达沪都水域已经是午夜了。 夜晚的海上黑漆漆的。 但夜晚的沪都并不黑。 王忆站在船头往外看,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斑驳的光点。 光点散开成大片,好像繁星落到了大地上。 那是沪都工厂的夜灯和主要公路的路灯在亮着。 也有一个光点从后面靠近他身边,是秦大川叼着烟过来了:“你猜那些路灯是什么?” 王忆愕然的看向他:“你是要问我那些灯是干什么用的吧?” 秦大川愣了愣,然后悻悻地说:“我本来想让你猜猜那些亮着的是什么。” 王忆失笑。 这货真把自己当成外岛进城的乡巴佬了。 沪都不愧是沪都,曾经的十里洋场如今风采更胜,当然这跟以后的亚洲第三城之奢侈发达距离甚远,但已经可以给王忆带来现代化大都市的感觉了。 他们要去十六铺客运站,秦大川说这个客运站今年刚刚启用:“从新客运站发出的第一艘客轮叫东方红17号,我当时就坐上了那艘船。” 语气很骄傲。 王忆配合的说道:“你真厉害。” 秦大川又讪笑:“我跟你吹牛呢,没想到你相信了,哈哈,那天我只是去看了,哪里能坐上东方红17号?当时都是领导和报社的记者、邀请来的各界名人、外宾呢。” “那天可热闹了,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人山人海?”王忆问。 秦大川急忙点头:“对,当时人太多了,我看第二天的新民晚报,说那一天运送的游客有九千多人哩。” 从海福县码头到十六铺客运站要途经沪都造船厂,他又给王忆介绍,说咱们国家第一艘出口的多用途金集装箱货轮就是在这里下水: “2月份刚刚下水,我看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说这属于国际上最先进的集装箱船,现在咱们国家也能制造先进的集装箱船了!” 王忆听出他语气中的炫耀之情,他没有去打击人的炫耀热情,就配合的说‘天呐’、‘你知道的真多’、‘giegie好厉害’。 天色已晚,客运站里灯火辉煌。 这虽然是客运站,但现在沪都发展快、客运货运需求大压力大,所以客运站不仅仅管运输客户也在晚上管货运。 它的货运是针对周边的货物补给,都是一些小船在这边。 王忆自然不了解这些内幕,这也是秦大川告知于他的。 可是当他们的供销公司货运船开到客运站码头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是小船还有不少中型船。 王忆怀疑的看向秦大川。 秦大川疑惑的挠挠头:“今晚怎么这么热闹?” 他在码头上有熟人,于是问一个老汉:“邓阿伯,今晚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呀?船好多,我们的船停不下了呀。” 老汉是管停泊位调动的工人之一,此时正乘坐一艘小船在各大货船之间穿梭调度。 听了秦大川的话他抬头喊:“今晚特殊情况,我们沪都远洋运输公司新开辟了一条中美集装箱运输班轮航线,明天‘张家嘴号’要从货港出发去往阿美你啃的旧银海。” “它是首行轮,意义非同寻常,为了避免明天船多人杂出事,就让一些不必要的船暂时停在我们这里。” “你们的船不要紧,有位置的,我们领导早就接到你们徐经理电话了,给你们安排好了停泊位,跟我来吧。” 小船的发动机嗡嗡响,灵活流利的行驶起来。 货船跟上,秦大川在船头喊:“邓阿伯,咱们要跟阿美你啃通直航运输线了吗?那以后集装箱货运船是不是就不用去曰本和港城了?” “对,不走那里了,国内出发、直达阿美你啃,阿美你啃出发、直达咱国内,这样缩短了运输周期,提高了运输质量,降低了运输费用,代表了咱们航运业的一个新里程碑。”老汉很有一番自豪感。 “咱们在创造历史!” 船舶停下,秦大川和供销公司运输船的船员一起下船。 沪都有专门的供销社招待所,王忆今晚可以借住于此。 供销公司和它前身的供销社从来不是清水衙门,在乡镇地区甚至跟信用社并称为爹娘社或者家长社—— 信用社是爹社,因为它管钱、管开支;供销社是娘社,因为它管所有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这种情况下供销公司的招待所自然条件不错,几个人每人都住各单间,屋子里还铺了地毯,墙根放了沙发茶几、热水壶。 沙发和茶几都是传统的中式风格,靠背和扶手上铺了白色毛织巾,茶几上还铺着一块大玻璃。 玻璃上放着烟灰缸、茶杯和一张手绢,秦大川领王忆进门,说道:“手绢可以拿走当作纪念品。” 王忆拿起手绢看了看,这是黄色手绢,一边写着‘沪都供销公司招待所’一边写着‘欢迎光临’,二者之间是一副沪都外滩的风景图。 很有时代感。 秦大川推开洗手间的门说道:“我们这里很高档,你看还有独立的卫生间,里面有澡盆,你可以洗个澡,然后咱们去吃晚饭,我们领导让我照顾好你,那我今天带你下馆子解解馋也开开眼界。” “你想吃什么?” 王忆说道:“烤乳猪、蟹黄包——嗯,不行,这些在翁洲也能吃到,那我想吃牛排!我听说沪都有外宾饭店,里面有牛排、有鱼子酱、有炸鸡、有红酒,我想试试!” 秦大川呆住了。 我看你想试试抢劫我吧? 他赶紧收敛了大哥做派,低眉顺眼的说:“你说的这种外宾饭店是西郊龙柏大饭店,这个我知道,它还没有开业呢” “西郊龙柏饭店开业了,去年就开业了。”一个拎着水壶的服务员听到他们的话后热情的说,“同志们,你们要去西郊龙柏饭店吗?那隔着这里不近,需不需要我给你们联系一台小汽车?” 秦大川面如土色,迅速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不、不必了,那个王老弟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任务,今晚你自己吃饭吧,招待所有食堂,里面的鸡蛋炒饭很好吃,你可以尝尝,那个咱们后面联系。” 王忆嘿嘿笑。 他故意把秦大川赶走,因为他今晚还有事呢。 又送走热情的服务员,王忆往招待所门口的柜台后看了看,看到里面没人,就进屋写了一张纸贴在门上: 有事外出,不必敲门。 112.气功之战(6K) 王忆反锁大门带上背包掏出绿钥匙准备开卫生间门锁。 然而卫生间的门没有锁。 然而这难不倒他。 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锁挂在门把手上,绿钥匙插进去拧把手,下一步就是进入时空屋。 绿钥匙、一把锁、一扇门,只要满足这三个因素他就能进入时空屋。 如果不是门这个东西太大不好带,他都准备自己外出的时候带一扇门,这样找到隐私地方他就可以进时空屋。 回到出租屋他打开背包,传说中有三百年历史的黄酒陶罐出现在他面前。 他放好陶罐去找了那家名为‘新化人’的图文公司问:“你们这里能做锦旗吗?” 曾经跟他做过生日报买卖的老板说道:“哟,老客户呀,能能能,我们图文设计公司不能做锦旗那还开它干什么?” 王忆问道:“都能做什么样的锦旗?能不能尽快做一个类似手工编织出来的那种锦旗?不要印刷的,得有质感和编织感。” 老板打开电脑给他看图片:“是这种?所有的字都是丝线编织的,很有质感不过很贵。” 王忆说道:“就是这种,你给我搞一个,上面的字按照这个来。” 他把准备的纸放下,上面已经列好了格式、写好了内容。 老板看后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什么,你照着这个做就行了,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多少钱?”王忆打断他的话。 老板说道:“最快是明天下午吧” “我加钱,要更快!”王忆问。 “那我们加个班,怎么着你也得明早来拿,总不能半夜来拿吧?”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屈服于金钱的力量。 我不想加班,可他给的太多了。 王忆点头答应。 普通锦旗是五十到一百,高档点的两三百,王忆要的这种就是最高档的,连同加急费一共要600。 老板说给他一个老客户价格。 王忆掏出手机付定金,这两天他把手机扔在出租屋没有带去82年,所以收到了几条来电显示和十几条短信。 来电显示有钟世平和一个陌生号,钟世平打了一遍,那陌生号打了6遍——从定位来看它来自湖建闽东,王忆对这地方毫无印象便没去管。 短信中数量最多的是度小坑金融发来的:经审核,您预审批额度已于近日98000元调整为16800元,只限今日,点工单xx激活,退回t。 这信息一天两条,上午下午都有,除了舔狗和骗子,王忆想不到还有谁这样给人发信息。 其他也是广告信息为主,有用的是快递信息和袁辉、钟世平各给他发的一条信息。 袁辉信息是:老弟一路可顺利?兄甚挂念。 钟世平信息是:回来联系老哥,给你介绍一单生意。 王忆疑惑,钟世平能给自己介绍什么生意? 带着这个疑惑他回到出租屋,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钟世平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哈哈,行行行,谢谢、谢谢,黄总你们慢走——行行行,您放心好了,我一旦再搞到野生黄鱼一定给你电话、一定一定!慢走,一路顺风!” 王忆皱起眉头。 那边在应付客户呢? 客户显然正在离开,钟世平随后说道:“王老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这是从外地回来了?” 王忆想了想说道:“还没有回翁洲,刚刚从南海那边上来,这是看到你的短信了问问你有什么生意。” 钟世平说道:“原来如此,那个是这么回事,你不是给我捣鼓了不少老物件吗?我这边有个朋友正准备去短视频平台搏一把,她想走怀旧和农村生活的路线、围绕七八十年代来打造主题” “他需要一些老物件?”王忆问。 钟世平说道:“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王忆对此挺失望的。 这种生意能赚几个钱? 但他是走山人,理论上这种买卖应当接手。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行,那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吧,我收到老物件给他拍照片看看,他要是感兴趣、觉得价格也合适就合作一下。” 钟世平笑道:“推微信不用急,你什么时候回翁洲?回来到老哥这里来吃饭,到时候我把这朋友叫来大家认识认识,这样以后你们合作起来也方便。” 这件事说定,王忆躺在床上歇了起来。 他又想起跟邱大年的联系,便打开qq看了看。 邱大年果然回信了,他这次发来的全是语音,王忆放开听了听: “什么吃叫花子?” “噢,这个破手机,我当时说的是‘请你吃叫花童子鸡’,是叫花童子鸡不是叫花子,不过我用的语音转文字,结果转错了!” “你真要找助理?哈哈哈那你怎么找我啊?” “我给你打电话了,打了好几遍没人接啊,怎么回事?” 王忆想起未接来电中那个湖建闽东的号码,赶紧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邱大年的声音传过来:“我草兄弟,你是不是被传销控制了?你被控制了你赶紧咳嗽一声,立马发定位我给你报警!” 声音很熟悉。 还是那个铁憨憨。 正在酝酿感情犹豫第一句该怎么引发双方共情的王忆直接被他这句话给带到了沟里:“你那可爱的小脑袋瓜里都藏了些什么东西?怎么把我跟传销联想在一起?” 邱大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说你那啥找助理?是不是找我当助理?” “对啊。” “去你那里工作?” “对啊。” “工资恐怕不低吧?” “这个你放心,我还能亏待你?至少给你现在工资翻倍!” “要不你给我发个定位吧。”邱大年犹豫的说道,“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真的陷入传销了!而且我敢说你现在被控制住了,所以我前几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到,是不是手机也被人控制了?” 王忆无语。 然后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情况。 好像还真跟陷入传销要拉身边朋友下水一样 他不为自己辩解,直接问:“兽兽,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你能不能给我个具体地址?” 兽兽是邱大年的绰号,源自年兽。 这种绰号其实挺尴尬的,跟信雅达不沾边,但他们上小学那会流行起外号,各种生硬外号都能出的来。 当然王忆外号不生硬。 不对,他想了想自己是没有外号的! 邱大年问道:“你不会是要来找我吧——哎,等等,你记一下我地址,我在湖建闽东福宁县的玉龙腾酒店,你到了酒店找后勤随便报我名字,他们都认识我。” 王忆疑惑的看向手机。 这么吊的吗? 这还是他记忆中没大有出息的邱大年吗? 可惜开的是电话不是视频,否则他想看看如今邱大年的气度风范。 然后他又想起一件事:“哎不对呀,兽兽,你不是在钱塘城吗?上次你还qq跟我说去钱塘城请我吃叫花子。” “是叫花童子鸡。”邱大年哈哈笑,“我家在钱塘城,现在是在福宁县这边工作——朋友在酒店干个经理,让我过来帮忙。” 王忆心里顿时打鼓。 我草这兄弟现在好像混的挺好,自己刚才是不是飘了,竟然敢说给人家开双倍工资来挖人? 两人没闲聊太多。 寒暄了一番后互相挂掉电话,王忆琢磨了一下,然后回到82年踏踏实实的上床睡觉。 这周末的工作计划做出来了! 他明天先去找陈谷,然后回到22年去找邱大年——要想让人辞职来给自己当助理,他无论如何也得上门去找人,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把人给喊过来。 这就是他刚才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在搞传销的原因,他感觉邱大年真怀疑自己的工作了,所以还是当面见一下人更合适。 再一个是为了桃园三结义酒坛。 他几次都是周末带上古董文物回翁洲见袁辉,袁辉不可能联想到他能穿越时空,可是总会生出一些疑惑。 所以王忆这次要让袁辉去外地找自己。 而闽东福宁县是个合适的地方。 福宁县这地方他不了解,可闽东他知道,他曾经看过一部介绍闽东的宣传片,知道闽东靠海有山,海上和山里至今都有人家。 那里也有类似福海外岛的地方,宣传片上介绍过一些村落就散布在岛上,如今村里年轻人已经离去,只剩下老人在近乎自给自足的生活着,如果说在那里收到了古董文物绝不会有人质疑。 周末工作计划完成,王忆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然后去找沪都外贸商品交易市场。 陈谷就职的地方名为交易市场并非是后来寻常意义上的市场,而是一家外贸单位,也是一家正经的国企。 王忆找招待所前台问清楚了路线,然后回22年找图文设计公司拿走锦旗挎上个包出门。 他习惯早起了,这会的沪都街道上行人不多,倒是汽车和自行车不少,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声不断响起。 街道两旁有梧桐树,树木长出叶子,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如同蝉翼。 此时太阳初升,晨曦温和。 弄堂小巷里有老人出来晒太阳,更多的是在空阔地带打太极拳、练太极剑,也有穿着戏服般紧身衣的大妈在舞动大红的扇子。 这时候王忆才知道,原来广场舞在82年就出现了。 街道上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国营饭店大门敞开,街头上有一个个小摊撑开,有火炉熬着粥、有保温桶装了豆浆豆腐花,也有生煎、小笼包、小馄饨和蒸饺之类。 早起的人家排队买早餐,自行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路上,电车、小轿车没一会就过去一辆,街头巷尾的花坛上趴着猫。 这时候的沪都节奏还很慢。 王忆看的很新奇。 现在的沪都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他最熟悉的东方之珠甚至都没有被构想出来,除了黄浦江没日没夜的流、外滩天长地久的在,其他的都还没有印象。 他根据招待所服务员的介绍去等公交车。 这里是早上人最多的地方了,男男女女都在等待公交车进站。 站台不远处有个报亭,有人喊了一声:“这个月的气功还有吗?” “没了。”报亭里的妇女说道。 “那武林和武术呢?” “也没了。” “妈勒个搓比,你这是报亭还是粪桶啊?大清早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什么都没有了?不是有你妈在里面吗?” 一个正在看报眼镜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买报的青年勃然大怒的看向他:“马勒个挫逼” “嘴巴放干净点,你刚才说粪桶大清早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被你给吃掉了?要不然嘴巴怎么这么脏?”眼镜男立马打断他的话。 青年撸袖子要揍他。 “先等一下,我问你个事,”眼镜男站起身问:“既然你买气功那应该听说过天波派吧?” 青年说道:“听说过,怎么了?” 眼镜男淡淡的说道:“我是天波派的。” 青年顿时收敛起脸上的蛮横,客气的说道:“原来是师兄呀,那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我郑重的向你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星云真气派弟子,我师傅是旅日” “862路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人群哗啦啦的涌动起来。 两位气功门派的高徒顿时急眼了,车子停下门一开就往上挤。 王忆本想发扬风格让老弱病残先上,可是其他人没有风格,他们只顾自己往上挤。 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他往上使劲挤,然后被挤下来了。 王忆气的跺脚。 老子在外岛渔家是弱鸡就罢了,渔家的汉子天天摇橹撒网跟练武功一样,一个个马步扎的稳、浑身是力量,可这些城里人凭什么比他还有力气? 要知道他现在天天锻炼呢,如果他天天锻炼了在外岛是弱鸡来了城里还是弱鸡,那他不是白锻炼了? 于是他一跺脚又挤了上去。 这时候在报亭买杂志的气功青年也挤到了,他跟王忆挤在一起,挥起肘子就顶他的脖子! 王忆勃然大怒。 他可不是个善茬子,别看他长得帅、气质文雅就以为他是小白脸,其实他在22年也是一条五成街头恶霸! 他在战斗方面没有很多东西,但也多少有点东西。 欺负不了人却不会让人给欺负了。 青年挥肘他顺势一拳砸在青年咯吱窝下,两人都不好受,然后一起被人给挤下来了。 公交售票员挥舞手中小红旗喊道:“行了行了人满了,其他人等下一趟吧,关门了关门了。” 车门关闭,排气筒喷出一道白烟上路了。 青年愤怒的看向王忆吼道:“你敢拦我的去路?你好大的胆子啊,行,我刚才说了我是星云真气派” “真气派?有多气派?比高丽战场上的联合国军还气派吗?联合国军都被咱们人民子弟兵打的狼狈不堪,你还在这里气派什么?”王忆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其他等车人顿时笑了起来。 青年脸色阴沉,他向四周挥挥手说道:“同志们,麻烦大家让让,这里有人不服气我们星云真气派的功夫,看来我是遇上哪个门派的高手了,这样我不得不跟他比比功夫。” “请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我刚练气功还掌控不住气感,小心被我气波震伤五脏六腑!” 他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能震慑住周围的人,结果没想到听完他的话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而且还有人嚷嚷: “比功夫?比武啊,快来看!” “什么比武?少林寺吗?觉远他爹神腿和王仁则那样的比武?” “你看过少林寺了?哈,我也看过,不过神腿跟王仁则那不是比武那是搏杀,少林寺里面那些和尚之间才是比武!” 见此青年本来不高兴,但又因为成为关注焦点而得意起来。 他冲王忆规规矩矩的抱拳说道:“我是星云真气派的吴大波,师承旅日归来的气功大师王劲。” “你记住我的名字,等去了医院大夫问你怎么伤的,你记得跟他说是吴大波的星云真气波震伤的你!” 王忆一只手塞进兜里摸住了防狼电棍准备开打。 结果吴大波没上来,而是深吸一口气扎马步摆了个奥特曼的姿势,然后屏息静气拼命的聚力于手臂! 王忆呆住了。 这算什么事? 这是奥特曼请来的逗比吗? 等等,奥特曼、星云真气波、旅日归来的气功大师王劲 他妈的,m82星云的光之巨人这年头好像已经在曰本出现了! 他脸上露出吃惊表情,周围的人慌张起来纷纷往后退。 他们竟真的相信吴大波要放出真气波了! 特别是有人喊:“对面的小同志面色不对了!” 王忆暗骂我他娘碰上了光之巨人的弟子没当场笑趴下已经算我镇静了,这种情况下我面色能对喽? 吴大波也以为自己气功起效了,顿时更加用力了。 就跟便秘了一样他疯狂使劲,脸色涨得通红、手臂哆嗦起来! 王忆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了。 这是个傻逼。 鲁迅说过,欺负傻逼天打雷劈。 于是他冷冷的说道:“别做无用功了,你被骗了,我建议你找人了解一下曰本一部叫奥特曼的电视剧吧。” 围观的人看他安然无恙议论纷纷,还有人松了口气。 吴大波脸上挂不住了,他突然拔脚启动冲王忆窜上去便是一记直拳:“星云真气拳!” 王忆一直防备着他呢,他的袭击成不了突袭而且他刚才扎马步拼命使劲有些力竭导致脚步缓慢。 这样王忆轻易错身避开这一拳顺手掏出电棒捅在了吴大波的肚子上! 稳准狠! 强大的电流瞬间喷涌,吴大波眼睛睁大顿时哆嗦起来:“呃呃呃呃呃呃!” 王忆不想欺负傻逼,电棒放电五秒钟他顿时收回电棒往后退。 吴大波浑身酸软无力顿时瘫倒在地。 这一幕把围观的人给震慑住了。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出声! 突然之间有人喊:“他也会气功!他才是大师!他刚才是发功了!” “他的气功是放电,”一个老师傅笃定的说道,“我干了三十多年的电工,解放后就开始干,见过太多触电的人了,吴大波被电了!” 旁边的人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就是被电了!” 吴大波勉强坐起来,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是哪哪位大师?晚辈有眼又有有眼不识泰山!你是什么气功?为什么能放电?” 王忆懒得跟他废话,皱眉闭嘴专心等公交。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个敬畏的声音:“渊渟岳峙!这才是大师风范啊!” “可是哪有大师这么年轻?” “返老还童!” 又是一辆862公交车驶来。 手持小红旗的售票员做好了乘客拥挤的准备,结果车门打开她惊愕的发现等车的乘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蜂拥而上。 他们安静的站台上,满脸敬畏的看着一个帅气青年踏步上车。 售票员赶紧问:“同志啊不,您是哪位领导?” 这时候其他人才蜂拥上来:“他不是领导,他是气功大师!” “我看见他发功了,我们都看见了!他一发功就把另一个练气功的电倒了!” “他的气功能放电,太厉害了!快向政府汇报他,让他去给国家发电!” 听到这话王忆面色大变。 我真没想着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更让他惊恐的是随着上车人的吆喝,前排一个座位上顿时站起来个女青年,那女青年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掏起了东西—— 一台相机! 王忆赶紧转身捂住脸。 ‘咔嚓’! 113.你们学校还缺啥(5.5K) 上交国家发电…… 车上有照相机…… 所有人都开始围观…… 王忆果断下车! 不管在82年还是22年他的行事风格都一样。 要稳,要苟! 陈胜吴广起义时候都说了,苟发育,能称王! 打心眼里说他今天真没想着出风头,人家欺负到他头上了他能怎么办?只能用雷电法王的名言:我看他欠电了! 王忆庆幸自己及时发现对方是傻吊所以只是电他没有电棍喷雾一起上,否则让人看见自己手里能喷出水雾那会怎么说? ‘这个大师发功的时候会喷水’! 他赶紧推后门,车子后门刚关上还没有关紧,他强行拉开挤出去了。 然后他听见车里有人喊:“大师怎么下车了?” “大师从哪里下车的?后门不是关着吗?” “大师把后门走的,他一挥手这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不是不是,这是电车,这后门是电力控制的,有电线连着看见没有?是大师发功放电了,然后后门通电一下子就开了!” 车上哗然声更响。 王忆急匆匆离开,他打听着去了下一站。 路上顺便吃了早餐。 现在的沪都经济和政策虽然走在全国前列,可票证并没有取消,买早餐也需要票。 不过这些王向红给他都准备上了,准备了沪都的票。 吃早餐要用粮票,沪都不愧是精致之都,竟然有半市两的粮票,可以买一根油条。 王忆买了一碗豆浆和一份粢饭团。 说起来江浙沪一带饭菜是喜甜口,但豆浆却是咸味儿的。他是在自营店里买的早餐,服务态度好,价格跟国营饭店一样只是需要的票要少。 王忆坐下有妇女急匆匆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个碗,碗里有事先准备好的葱花、小榨菜、虾皮、酱油,再倒入豆浆——口感没别的,就是一个丝滑! 粢饭团是沪都很常见的早点,属于高端早餐,香软的糯米里包裹着油条、肉松、萝卜干等等,因为它是松软的,所以要一边吃一边捏,否则会往外掉馅料。 都说沪都的餐饮精致,精致的近乎塞牙缝。 可82年不是这样,豆浆用碗而不是用杯,粢饭团挺长能切两半而不是小饭团。 王忆三口吃掉一半粢饭团两口喝光豆浆,吃完了赶紧出去走走:粢饭团这玩意儿是糖尿病患者的死敌,升糖之王。 他在下一站的站台上了车,此时天色不早了,马路上人车多了起来。 最多的是自行车,一波波的自行车大军在马路两边流淌,期间有小轿车和草绿色吉普车开过。 自行车上的男男女女最多穿蓝色土布工作服,还有的是草绿色中山装配绿军帽,他们不是工人就是公职人员,骑在自行车上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车上恰好有一批人下车,王忆眼疾脚快占了个空座饶有兴致的往外看,他发现街边行走的人里穿着要更前卫,特别是姑娘们,他曾经在大胆姨家妹妹身上看到过的蝙蝠衫不少见,还有棒针衫、滑雪衫。 小伙们穿着相对简单,主要是白色衬衣配一条西裤,这样的小伙胸前口袋还插着钢笔,好像是国家干部。 售票员健步走过来端起一个木质票夹问道:“同志,去哪里?” 王忆说道:“您好同志,我去外贸交易市场。” 售票员说道:“那您需要一张八分钱的票。” 公交车忽然急刹车,前面横穿出来一个自行车潮。 售票员顾不上找王忆收钱,她从挎包里抽出写着‘慢’字的小红旗,拉开车窗往外挥舞:“汽车来了,汽车来了,同志们让一让!” 自行车大军稳住之后便向路边分流,公交车重新启动。 售票员回过身从票夹上那一排花花绿绿的车票里撕下一张绿色票递给王忆。 票很小,类似旱烟的卷纸,顶上印着82年4月和电862字样,下面是红章扣下的8分和一列列、一排排数字。 王忆给她一角钱,她早有准备的将一个贰分钢镚递回去然后又找下一个人。 两站开出人越来越多,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上车来。 售票员正要说话,有青年站起来热忱的说:“阿姐,来这里坐下。” 妇女急忙道谢,她又对怀里小男孩说:“小宝快说谢谢叔叔。” 小男孩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说:“谢谢叔叔。” 青年哈哈笑:“不用谢,小朋友,你的衣服真漂亮。” 男孩穿的是一件花格子小毛衫,大红底色白色格子,一看就知道他上面至少还有一个姐姐。 外贸交易市场自己就是一个站,这是一个大单位,用的是几座解放前的办公大楼。 王忆去传达室拿出介绍信给值班的老人看:“大叔您好,我想找您打听个人,化工商品科的陈谷同志,您是否认识他?” 老人戴上老花镜看他的介绍信,先问道:“翁洲外岛来的?” 王忆点点头。 老人笑了起来:“老家的同志呀,哈哈,你找陈谷?我能不认识这皮小子吗?他的调皮捣蛋在我们单位出了名的!” “你往里走,看见那栋五层的楼了吗?二楼就是化工商品科,他今天正好值班,现在去能找到他。” 这时候有车子到来,老人急忙出去查看情况。 汽车停下来,里面有姑娘走出来。 王忆回头看。 姑娘打扮很时髦,脸上大蛤蟆镜,上衣是白色露脐短衫,往下是黑色紧身踩脚裤,那纤细的小腰露在了外面,上下都被勒的鼓鼓囊囊。 她一下车街道上和厂区里的人全都行起了注目礼。 王忆惊叹。 沪都就是沪都、这外贸交易市场不愧是干外贸的,太潮流了,不潮不要钱啊。 姑娘挎着小包冲传达室大爷打了个响指,大爷没给她好脸色:“你来干什么?你父亲今天不上班。” “我朋友今天上班呀。”姑娘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甜滋滋的一笑,扭着小腰就咯噔咯噔进厂了。 她的目的地也是五层楼,王忆跟在了她身后。 昂头挺胸、目不斜视。 专门盯着姑娘看。 还挺养眼的嘿嘿嘿。 楼上几个窗户里都有脑袋冒出来,很快有人跑出来:“佳佳,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是来找我的吗?” 王忆打眼一看。 中分头、剑眉朗目、身材纤瘦,正是陈谷! 他父亲有陈谷年轻照片,两人肩并肩的合照,现在的陈谷跟照片上差不多,而王忆记忆中的陈谷不是这样。 他记忆里这个谷子叔一直脸色蜡黄、大肚便便,当时的人没有医学常识,其实这就是肝脏出问题的外在表现。 时髦姑娘冲陈谷甜甜一笑:“谷子哥上午好,我今天来有别的事,等我办完事再找你哈。” 陈谷急忙点头。 时髦姑娘欢快的走进办公楼,陈谷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等他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身边有人,他一扭头,一个身穿笔挺中山装的帅气青年严肃的站在他后头。 眉头微皱、嘴角下抿,脸色有些阴沉。 陈谷觉得莫名其妙,问道:“同志,你是干嘛的?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王忆阴沉着脸说道:“化工商品科的陈谷同志?” 陈谷心一跳,急忙客气的伸出手:“是,是我,您是?” “现在上班时间,你今天应当是你们科室的值班人员,对吗?”王忆跟他碰了碰手掌收回来。 陈谷弱弱的说道:“是。” 王忆继续问:“现在是上班时间,是吗?” 陈谷点点头。 他有不好的预感。 王忆又问道:“你上班时间肆意外出,这是怎么回事?” 陈谷解释道:“我不是肆意外出,不是,同志,您到底是什么人?” 王忆说道:“今天你们科室值班的领导是谁?带我去见他吧,见他以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陈谷慌张起来,说道:“同志,你听我说,你可能误会了,咳咳,我不是肆意外出,我怎么回事呢?我、我是想去传达室,对,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我的信件!” 王忆摆摆手:“带我去见你的领导吧,正好我得把我的身份亮给你,让你认识一下我是谁!” 陈谷还想解释,王忆却只是摆手然后做‘请’的姿势,他没办法,只能苦着脸悲怆的进门。 门后角落里蹲着个人。 这人背对他们,地上扔着个刚踩灭的烟头。 陈谷见此如逢大赦:“老葛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上班期间你怎么……” “哎哟哎哟。”蹲地上的男子发出呻吟声,“我今天、今天老胃病犯了,疼、疼的受不了了,哎哟,我得、我得去医院看看。” “不行,算了,现在上班时间不能处理个人私事,我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男子跟自言自语似的呻吟着,然后扶着墙弯着腰回去了。 陈谷指着他想骂人。 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你这孙子就在门后抽烟,肯定是听见自己身边这人的话了才装腔作势的演戏! 明白这点他一阵后悔,自己怎么就不会演戏呢?这人可能是纪委会的,惨了要惨了! 每一层楼都是一个科室,外贸交易市场的人员很多、办公室也多,另一个他们还需要仓库和展览室,所以需要的房间更多。 化工商品科在二楼,二楼一拐角是主任办公室,陈谷垂头丧气的敲门:“领导,您在里面吗?” “我不在里面我还能去哪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又有什么事?给我滚进来!” 陈谷推开门,里面有三张办公桌现在只有一人在上班,是个肥胖的中年人,头是光明顶、身穿白衬衣,面前放着一份翻开的报纸和一个瓷茶杯,领导范儿十足。 他看见王忆进来下意识皱眉看向陈谷:“这位是?” 陈谷摊开手。 我也不知道是谁,你别指望我给你介绍。 王忆快步走上去,热情的伸出双手:“您好、您好,您是沪都外贸商品交易市场的化工商品科的领导吗?” “很高兴能见到您,我叫王忆,是翁洲市海福县王家生产队上天涯小学的校长,很荣幸能认识您。” “您好,我也很高兴认识您。”领导疑惑的跟他握手,“但是您来我们这里是?” 王忆掏出一封介绍信、一封表扬信还有一卷锦旗: “我是代表我们生产队、我们学校来感谢您单位和您的,感谢你们培养出了陈谷这样的好同志!” 领导疑惑的接过介绍信和表扬信说道:“你这不是说反话吧——嘿哟,这是什么?这是锦旗?” 锦旗打开,大红的丝绒面料,一圈的黄色排须,两边各有一个金色旗穗,上面则横着一根上漆的木棍,那质感、那档次在82年绝对的霸道。 王忆打听过了,这年代的锦旗很普通,是在底布上贴金箔纸材料的字,顶多外面围一圈简单的排须。 还有更简陋的直接是自己拿毛笔在上面写字。 而他给的这锦旗不一样,金色排须茂密且长,两端旗穗硕大整齐,上面的字不是金箔纸,是用金色丝线编织所成: 赠沪都外贸化工商品科陈谷同志 大爱助学,细润无声;情系教育,惟宏隆德。 翁洲市王家生产队天涯小学,1982.4 化工商品科的领导只看了一眼就被镇住了。 这是锦旗? 还是一个生产队小学赠送的锦旗?我怎么感觉它像是中央发布的嘉奖旗?! 王忆跟领导热切握手:“对,这是我们生产队准备的锦旗。” 领导吃惊的说道:“你们的锦旗非同凡响呀,这是哪里做的?喝,这上面的字跟丝线编织的一样。” “就是丝线编织的。”王忆说道,“是我们支书让我们队里手艺最好的婶子给加急编织的。” 领导新奇又高兴的抚摸着这面锦旗:“你们这也太、太讲究了,同志,你们送一封感谢信就行了,怎么还要送锦旗呢?还是这么好的锦旗——等等,陈谷,你做什么事了人家这么感谢你?” 他满脸疑惑的看向陈谷,发现陈谷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大眼瞪小眼,胖脸对瘦脸。 陈谷这会懵了。 不是纪委会的人来抓纪律吗?怎么成了来送感谢信送锦旗?送感谢信和锦旗也就罢了,怎么还送给我? 我这熊样的这辈子还能收到锦旗?! 看着他的样子领导急了,上去抓住他手臂摇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没给人家小学做好事?他们找错人了?” 陈谷说道:“天涯小学?这我做了呀,我把余主任让我处理的小人书都捐给翁洲市天涯岛上的小学了,哦就是这啥天涯小学,然后我还把我攒的一百块钱一起捐过去了。” 领导呆了一下:“老余让你处理的小人书你给他捐了?” “他让我扔掉,我觉得扔掉怪可惜,正好那天我看到一份报纸上报道了天涯小学的情况,于是就把它们捐过去了,怎么了?”陈谷问,“不该捐吗?” 领导连连说道:“该该该,太应该了!” 他又小声嘀咕一句:“那是老余儿子的宝贝,他是嫌儿子光看小人书不学习那天交给你吓唬一下他儿子而已!” 不过他看看锦旗,顿时高兴起来。 这事不亏,甚至还血赚了! 他拍拍陈谷的胳膊赞赏的说:“陈谷同志,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助学落后地区教育的觉悟,很好很好,党和组织没有白白的培养你!” “但是这件事我这个领导还要批评你,批评你什么呢?这种好事你不能自己做,学雷同志做好事是应该的,是要带着同事们一起做的!” 说着说着他生气了。 妈的你小子往天涯小学捐款怎么不拉我一起?你拉我一起这锦旗上不就有咱俩的名字了吗? 于是他还真批评起了陈谷:“你说你小子啊不对,你这个同志,咳咳。” “陈谷同志,我平时待你不薄啊,你哪次闯了祸不是我帮你处理?你去给落后地区助学教育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哦,惹祸找我、干好事就不找我啦?”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助学落后地区教育的心思?你认为我在学雷同志这件事上是个大落后?” “不是,杨主任,我我这事其实是去探探路,看看人家学校情况,你看人家校长不是来了吗?你要助学教育那现在也来得及啊。”陈谷无奈的说道。 杨主任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赶紧把锦旗挂到墙上,拉着王忆的手坐下:“陈谷你去给咱们校长同志泡杯茶,我跟校长同志拉拉呱。” “哦,就是谈谈家常。”杨主任给王忆解释,“我老家是孔孟之乡,一不小心说出了家乡话。” 王忆说道:“原来杨主任您是孔孟之后,哎呀说实话,我刚才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有一点相关猜测了,因为您的气质这一块比较独特,有我们搞教育这些人的气质,原来您是孔孟之后,难怪呢!” 孔孟二圣在十几年前被打倒了,但现在随着教育体系重新完善,他们又是圣人了。 “是吗?”杨主任抿了抿头上不多的发丝,“实不相瞒啊校长同志,我当年也有投身教育的想法,可是咱们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组织上需要我搞外贸,那我必须得服从组织任命。” 王忆钦佩的说道:“为了国家需要而放弃自己爱好,杨主任,我这样的晚辈要向您学习。” 杨主任摆摆手:“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对了,你们学校现在还缺啥吗?”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道:“杨主任,我这次来是送感谢信和锦旗的,不是来找贵单位化缘的。”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化缘?助学帮教的事是每个力所能及的人都应该去做的,主席同志说的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环境需要大家去爱护、教育需要大家去帮助!”杨主任严肃的说道。 王忆露出惭愧之色:“杨主任您教育的对,我一个做教员的人竟然把教育看成了金钱俗事。” 杨主任微微一笑:“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当然你是思想上开了个小差,还不是犯错误,来,咱们继续说。” “你们学校现在还缺点啥?作为陈谷同志的领导也作为化工商品科的副主任之一,更重要的是作为孔孟之后,我认为我有必要为咱们外岛教育事业做出一定的贡献。” “这是我们孔孟之后义不容辞的事!” 114.邮电局偶有收获(5K哟) 站在化工商品科主任办公室窗户往外看,王忆表情呆滞。 这下子在沪都真的有愿意援助外岛落后地区学校办学搞教育的人了。 而且真的是个领导。 杨主任留下了天涯岛的详细地址,然后拍着34C的胸脯子表示一定要履行孔孟遗志,他会资助天涯小学的复学建设,会从营养品、教学工具、学习用品等方面对学校进行支持。 大力而全面的支持! 他带着陈谷去仓库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让王忆在这里等候。 王忆看着窗外,又看到了小细腰的时髦姑娘。 姑娘跟一个穿牛仔服的男青年在楼下角落里双手相执说说笑笑,然后跟男青年摆摆手转身走向单位大门口。 王忆的目光追随着她那纤细柔软如弱柳般摇摆的腰肢,一直到她走出门口才收回来。 这时髦姑娘的出现让他升起警惕心,他得回去告诫女学生们以后在社会上穿着不要太暴露,否则容易遭到色狼的觊觎。 比如今天就有一个穿紧身蹬脚裤的姑娘让他觊觎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王忆回头看正是杨兵主任和陈谷。 两人怀里各抱着纸壳箱。 一个上面写着‘工农牌铸铝磨光壶,光亮美观、质地优良、加工精细、经久耐用’,另一个上面写着‘双燕牌缝衣针,80年被评为省优质产品’。 杨兵先放下了箱子说道:“来,王校长你过来看一下,这些东西你们学校能不能用的上?” 王忆上前看,里面有一罐罐的胶水、整盒的白条橡皮、一包包火柴盒大小的蜡笔还有折叠式铁片小刀等等。 看到这些东西他大为喜悦:“这都是好东西,城里的孩子能用上就不错了,我们那里怎么能用得上?” 杨兵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你们能用得上就行,那你把它们都带回去吧,这都是我咳咳我代表我们科室捐给你们学校的。” “另外我个人也要向你们捐赠一些东西,至于捐赠什么我要暂时保密,但我留下你们地址了,后面会把这些东西邮寄给你们,请你们注意邮电局的消息。” 王忆热情的去握住他的手:“杨主任,我代表我们学校的学生和家长们感谢您和您的单位!” 他又说:“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我一个人很难带回去,而且路上小偷抢劫的太多,带这么多好文具也危险。” “所以杨主任我有个想法,咱能不能把它们邮寄到我们队里呢?这样邮电局的同志去我们队里送信件的时候会通知我们的支书。” “您看您捐赠的东西太多,我想这通知一下我们支书比较合适,因为我们支书得为您送一份感谢信和锦旗!” 一听这话杨兵的胖脸跟绽放成了肥菊花,他说道:“木问题,王校长你考虑问题全面,咱们就按照你的安排来进行。” “其实我们仓库里闲置的办公用品不少,嗯,平日里用不上都浪费了,浪费可耻呀,只是我觉得你一个人拿不了多少东西所以就只找了些轻快的。” “既然要办理邮寄,那简单了,陈谷,你把咱之前收拾出来的那两箱子文具一起给收拾出来,礼拜一邮电局同志来收件的时候交给他!” 陈谷急忙点头:“主任放心,我一定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 “什么叫给我处理的妥妥当当?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上始终差点事,”杨兵瞪他一眼,“这是帮咱们化工商品科处理!” 这时候有人来敲门:“杨主任,这里有一位什么服务公司的同志找您。” 一名穿白衬衣、打领带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等待在门外,交易市场的职工将他带来后好奇的看向屋里,一眼看到了墙上的锦旗。 杨兵拉开门让两人进来,然后介绍了一下王忆又作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墙上的锦旗: “我们科室的陈谷同志古道热肠、热心落后地区的教育事业,给翁洲外岛一座小学捐赠了物资和钱,人家特意带着感谢信和锦旗来感谢他。” 陈谷这时候适时的说道:“这件事其实是在杨主任的影响下进行的。” 杨兵嘿嘿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内心感觉愉悦。 妈的这个周末值班值的太对了! 杨兵继续用锦旗显摆,感觉差不多了才看向白衬衣:“你是什么公司的?” 男子急忙说道:“主任您好,我叫罗胜,是咱们沪都机电产品对外咨询服务公司的外贸部经理,我们公司是咱国家第一家民间外贸咨询企业,专门为各家单位提供信息咨询服务。” 杨兵疑惑的问道:“你们搞的是机电产品,这跟我们外贸化工有什么关系?” 罗胜笑道:“是这样的杨主任,因为我们在经济上自负盈亏,所以在业务上可以灵活、主动、多样、创新。” “我们名为机电产品对外咨询服务公司,这是因为我们前身是咱沪都的机电产品对外贸易公司,实际上我们的业务范围不仅仅局限在机电产品上,也不仅仅局限在信息咨询上。” 王忆感觉这个单位有点意思。 业务灵活、主动、多样、创新…… 他难免多看了罗胜两眼,罗胜很机灵,递给他一张卡片:“这位先生,很高兴认识您,这是我的名片,请您惠存。” 王忆接过名片向他道谢。 他不是这里的主角,于是拿到名片客气的向杨兵鞠躬离开。 杨兵很满意他的谦逊和礼节,不管罗胜亲自把他送到门口:“王校长你放心,我们科室对你们学校的助学帮教工作随后就会展开,一定支持咱们翁洲外岛办好教育!” “陈谷,你送送王校长。” 陈谷浑浑噩噩的带王忆往外走,走着走着他停下身问:“王校长,之前咱刚见面那会你是吓唬我呢?” 王忆说道:“跟你开个玩笑嘛。” 陈谷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自己确实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那也得是跟熟人开玩笑,咱俩当时是陌生人吧? 结果王忆接着说话了:“我确实是吓唬你了,不过我是为一个娃娃报仇,你曾经吓过那娃娃,所以我这次就吓唬你。” 一听这话陈谷老实了。 他就喜欢吓唬小孩子…… 但他疑惑王忆是帮哪个孩子报仇,王忆笑道:“是你的一个熟人的孩子,我正是托那个熟人打听到了你的情况。” “熟人家的孩子?”陈谷琢磨了一下,“你这个熟人是张为民吗?还是胡东风?赵昌顺?刘顺?” 王忆惊呆了:“你都欺负过谁家的孩子呀?” 陈谷讪笑道:“我朋友家里只要有孩子,我都会吓唬他们——你不知道,小孩都很熊,必须得吓唬他们才能老实,用俺们老家话说这就叫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不修哏啾啾!” 听到这里王忆猛的反应过来:“哦,陈谷同志,你是东北人呀?” 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不修哏啾啾,这是一句东北俗语,而且陈谷是用味道纯正的奉天版语调说出来的。 “老家东北地,我老子跟随部队解放沪都的时候留在这里了,然后有了我,我算半个东北人吧。”他说道。 王忆大概知道他怎么跟自己父亲交好的了。 陈谷这人确实古道热肠、为人仗义,按照正常历史走向,应当还是他通过报纸的报道跟天涯小学产生了联系。 后来自己的父亲回到天涯岛,他是从东北搬回来的,算是陈谷家乡来人,两人应当是这样成为了朋友。 两人走到门口,一辆绿色的长鼻子东风货车从路上开过,车门上喷着两个白漆字:首电。 陈谷看到这车顿时不管王忆了,赶紧往旁边单位跑。 很快他又回来了,高兴的对传达室里头几个人说道:“首都电视机厂真要在咱们单位旁边设立特约技术服务部和销售部了?那太好了,以后咱买电视机可方便了。” 传达室里几个人在打桥牌,之前接待过王忆的老人慢悠悠的说道:“你想买电视机那你有电视机票吗?” 陈谷说道:“肖阿伯你不要翻老黄历啦,去年7月就取消电视机凭票供应的政策了,国家要敞开供应电视机,所以现在好多电视机厂在咱沪都设立特约技术服务部。” “对,确实有这个事。现在不要电视机票没错,可是还不如要电视机票,这不要电视机票了谁都可以买,有钱就能买,电视机厂根本来不及生产,现在的电视机都要加价卖。”有人说道。 旁边的人也说:“确实得加钱买,陈谷你要买首都电视机厂生产的牡丹牌吧?这电视机最贵,现在加价后要800元!你一个月多少钱?饿死你也攒不起这钱!” 这是实话,对于陈谷这样的普通科员来说,800元是一笔巨款了。 他叹了口气,旁边的人就劝说他:“你为什么非要买牡丹牌?飞跃牌和凯歌牌也很好呀,这是咱沪都自己的品牌,就该支持咱的本土品牌。” “飞跃牌是无线电十八厂的,凯歌牌是无线电四厂,它们生产电视机不专业,要买就买牡丹牌!”陈谷说道。 先前说贵的那人扔掉手里的牌瞥了他一眼,道:“你没什么钱还挺挑,有的看就行了,这可是电视机,你以为是大白菜呢?” 陈谷跟这人争辩起来。 王忆无声的笑了笑。 他都忘记谷子叔的爱好了,谷子叔好像格外钟爱电子产品,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手机好像就是在他手上看到的。 这次来见陈谷是投石问路,感谢信和锦旗送到他就要回去了。 陈谷和交易市场这条线算是搭上了,以后从沪都邮寄东西的理由好找了。 交易市场旁边有邮电局。 王忆带上生产队社员们委托他捎带的东西快步走进。 他不可能真挨家挨户帮人送东西,这事得委托邮电局的同志们帮忙了。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交易市场旁边这邮电局周末不休息,他们客户多、工作繁杂,全年无休只有调休。 王忆进去的时候好几个工作员便在紧张的忙碌,他们在忙着将一个个证书检查然后放入大信封里。 他带着大包小包进来,一个工作员疲惫的问道:“同志,你要邮寄什么东西?” 王忆说道:“主要是邮寄书信,然后也要邮寄几份礼品。” 一听这话,工作员的表情当场垮了:“要给好几个人邮寄东西啊?”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嫌弃工作繁重。 于是他淡定的说道:“我会写字,而且都是沪都内邮寄,所以书信所需邮票一样,至于礼品需要的邮资得称重,不过这没几份,用不着你怎么麻烦,我自己就能解决。” 他这话一说工作员露出了笑容:“呵,同志,轻车熟路呀?你经常邮寄东西吧?还是家里也有邮电局的工作者?” 王忆说道:“我一个弟弟在翁洲邮电局工作。” 张有信年纪比他大。 可是这货说了只要在马岛之战中阿根廷落败就愿意认王忆当大哥,王忆已经提前收下这个小兄der了。 他正在填写信封,陈谷追了进来:“王校长你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嘛,我们领导说了让我送你。” 王忆解释道:“我看你跟同事聊的正火热,不想打扰你们,正好旁边有邮电局而我要邮寄东西,所以就先过来了。” 陈谷说道:“你都邮寄什么?好家伙,这么多份呀?老乐老乐,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诚信经营、热情服务吗?你们的热情哪里去了?” 一个中年工作员抬起头笑了:“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谷子你是真能咋呼,人家那位同志都说了自己负责填写地址,你在这里操什么心?” 陈谷说道:“我操心什么?我操心你们没有为人民服务,我操心你们背叛了咱们工农联盟!对了,你们在忙什么呀?这是什么证书?” 老乐说道:“这个月初卫生部来咱沪都验收抽查,然后认为沪都的10个县都达到基本消灭丝虫病的标准,于是向沪都的医务工作者颁发消灭丝虫病功臣的证书,这都得我们来核实人员信息,很忙的!” 陈谷嘀咕着‘服务不热情、态度不端正’上来帮王忆填写信息,看表情很不爽。 王忆倒是觉得没什么,往信封上写点字而已,多简单。 所有信息填写完全,他挨个核对没问题后交给老乐。 老乐开始对虾干海米鱼鲞这些干货进行称重,王忆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一摞的红色大册子放在柜台内的桌子上。 他眼睛一亮问道:“邮票年册?你们这里还出售邮票年册吗?” 老乐随口道:“不是出售,是接受订购,群众在我们所里订年册,通过我们这里进行邮寄。” 王忆问道:“那我能订吗?” 老乐说:“当然可以,你要订81年的邮票年册对吧?” “除了81年还能订其他年份的吗?”王忆陡然惊喜,“有80年的邮票年册吗?” 老乐放下手里的称笑道:“没有,只能订81年的年册,我刚才之所以问你是向你确定信息,确定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这里订购的都是81年邮票年册。” 王忆失望:“这样呀。” 旁边趴在柜台上的陈谷好奇的问:“你想要80年邮票年册?” 王忆点点头:“对。” 陈谷立马说:“老乐、老乐,你这里有80年邮票年册吧?我今年正月的时候还看到不少呢。” “都回库了,你正月的时候就是看到我们在统计回库,”老乐摇头,“不过我一个同事这里有一本……” “那你拿出来呀。”陈谷很不客气的说道。 老乐问王忆:“这年册保存的不太好,你愿意要吗?” 王忆再次惊喜:“可以卖给我吗?那太好了,保存不好也没事,我愿意。” 邮票年册多数不值钱,80年是例外,它能价值个几万块。 几万块不多,但人要会过日子,不能眼高手低光想着赚大钱。 王老师就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他连收购站千百块的钱都赚! 老乐回了一趟办公室,出来后将一本年册交给王忆。 大红的册子、金色的国徽还有金色的1980字样,正是一本80年邮票年册。 不过这年册保存确实不太好,仅仅一年多时间已经脏兮兮了。 王忆一看这样正好,免去自己用时光旅油造假的麻烦了。 他打开年册看里面邮票。 邮票都保存的很完好,只是封皮脏了而已。 这样王忆高高兴兴收下了这本年册,他问多少钱,结果陈谷自来熟的搂着他肩膀说道:“王校长你太客气了,这破东西还要钱?” 老乐脾气很温和,笑了笑说道:“你是谷子的朋友,那看在他的面子上送你好了。” 王忆说道:“这怎么能行……” “放心,回头我会请他喝酒的。”陈谷拍拍他的肩膀。 王忆下意识想叮嘱他不要乱喝酒。 可是交浅言深是大忌,他现在劝人不要喝酒不合适。 毕竟这是个酒水打天下的年代,甚至这年头好些驾驶员不喝酒不摸方向盘,说自己越喝开车越稳! 不过这次他将感谢信和锦旗都送进了陈谷的单位,而且是守着陈谷领导送的,双方关系算是拉上了,以后有的是打交道机会。 他邮寄完东西和陈谷友好握手分别,然后带上80年的邮票年册出门而去。 82年的沪都有着繁多的狭小弄堂和老屋,他在弄堂里头穿梭,最终找到一间挂着生锈门锁的小屋开门而入。 从时空屋出来就是22年,此时还是上午时分,他带上桃园三结义酒坛出门打了个车,直奔闽东方向而去。 车子走跨海大桥驶出翁洲进甬城,王忆掏出手机给袁辉发去信息: 想要我的桃园三结义黄酒坛吗?想要的话今天可以展示给你,来闽东找我吧!我和黄酒坛都待在这里! 115.在22年扩大业务规模(6.5K) 湖建闽东福宁县的位置在海边,境内有山区,王忆在网上搜了一下,当地山里多有农村,不过随着年轻人的走出这些农村逐渐凋敝了。 也就是说在一大片山地中有蔽塞的农村。 这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从翁洲到福宁县跑高速公路只要五个小时,王忆打了个瞌睡,然后车子就进入福宁县城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2个未接来电、2个未接微信语音对话申请,不出意外都是袁辉给他发来的。 但他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声音,袁辉给他又发了信息:给我个具体定位,我已经出发了。 王忆给他回复了一条信息:我最近很累刚才补觉来着,你到了福宁县后联系我,我给你定位。 袁辉立马给他发了个定位并发回信息:我很快就到。 他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就在他们后头八十公里。 王忆吓一跳,这货挺心急,跑的真快! 福宁县不大,网约车转了转就带他找到了玉龙腾酒店,司机给他结束了订单,王忆小心的背起背包下车。 酒店很新,一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门口有保安、有泊车小哥,有两个年轻保安正在一起说说笑笑。 王忆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一人散了一支华子:“你们好,我想打听个人。” “先生你好,你说就行。”一个保安看了看手里烟卷上的牌子,立马把同伴的给抢走了,“墩子,你不抽烟给我吧。” 被抢的保安长的矮却敦实,皮肤黝黑粗糙,整个人跟生铁块似的,不知道墩子是他名字还是绰号,反正很贴切。 他被抢了香烟也不恼,而是说:“哥你少抽点吧,烟这东西不是好东西,我二姑父就爱抽烟,一天两三盒,结果去年查出肺癌来了,还有我……” “行行行,墩子你不会说话你别说了,求你了。”抢烟的保安双手合十做求饶状。 他又问王忆:“不好意思让先生看笑话了,我们俩就是瞎闹腾,请问你要打听什么事?” 王忆问道:“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个人,你们知道邱大年这个人吗?我……” “年总啊?怎么不知道?”墩子笑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找他干哈?” 王忆说道:“我是他好朋友,今天过来找他说点事。” 墩子恍然的说道:“哦,你是年总朋友啊,那成,那个……” 他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年总刚才还搁这儿来着,人呢?干哈去了?” 抢烟的保安说:“是去找保洁了吧?” 墩子恍然的说道:“哦对,刚才有客人说他们房间老是没人打扫,我听年总说他去安排一下子。” 王忆听着两人的对话暗地里倒吸凉气。 邱大年现在混的这么开吗? ‘你来玉龙腾酒店后勤随便打听我,都知道我……’ ‘年总……’ ‘他去安排一下子……’ 王忆稍微一联想心里有点肃然起敬,邱大年看来在酒店干成领导了,难怪他要背井离乡出来上班呢。 墩子领着他往楼上走:“年总这会指定在二楼保洁休息室呢,你跟我来吧。” 保洁休息室在二楼走廊尽头,所以从边缘的楼梯上去便能找到。 他们两人推开楼梯门然后有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李姐,0505的那客人说你们这两天一直没给人家打扫卫生,我看他挺不乐意了,你待会给他收拾收拾呗?” “这事跟你有鸡毛关系?你自己活少了呗?真是家住在海边,你管的够宽。” “不是李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哪能管你,我是怕客人投诉,一投诉不是扣钱吗?” “让他投诉去呗,我本地五套房过来就是玩的,你让他投诉吧。” “不是李姐,这不是不好看吗……” “行了大年你忙你的事去吧,我本地人还不知道在这里怎么办事?怎么不好看?不好看你让经理来找我吧。” 听到这里墩子很不高兴,怒气冲冲往前走:“什么人啊,年总好心好意……” 王忆赶紧拉了他一把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拽着墩子往后走,又走楼梯下去了。 墩子不高兴的问道:“你干哈呢?拉我干哈?” 王忆看出这小伙子有点头脑简单有点莽,就说道:“你这样进去年总和那个李姐都不好看。” 墩子说道:“咋不好看?我进去帮年总怼那老娘们,你看我怼不结巴她算我今天舌头打结了。” 王忆无奈道:“你怼赢她又怎么样?年总被她训斥呢,你进去不是让他难堪吗?” 墩子一边往下走一边琢磨:“哎别说,是这么个道理,看不出来你情商挺高啊。” 王忆更无奈。 这哥们比大迷糊机灵不到哪里去啊。 墩子还在继续琢磨:“你刚才是为了保全年总的面子所以才拉我下来是吧?明白了,你这人行,能处。” 王忆苦笑:“墩总你谬赞了,你给年总打个电话让他下来吧。” “不用打了,他这不是出来了吗?”他指向电梯口,此时一个高大肥胖的青年正在揉着腰走出来。 这人身穿保安服、头戴大檐帽,浓眉大眼大厚嘴唇,不是王忆熟悉的邱大年是谁? 看见邱大年的打扮王忆服气了。 对方QQ上还真没有夸张,确实只要来酒店后勤上打听没人不知道他,毕竟他就在后勤上当保安。 刚才听见那保洁李姐训他的时候王忆就猜到他不是什么领导了,现在的保安服算是一锤定音了。 邱大年迈着惯性外八字步伐往外走,走着走着愣住了。 他搓搓眼睛,指向王忆:“我艹,老姨你真来了?不是,你怎么出来的?你怎么来的?” 墩子仔细打量王忆然后嘀咕了起来:“你女的啊?没看出来,这长的挺爷们的。” “不过挺年轻的,大年怎么叫你老姨?你家辈分大吗?” 王忆露出地铁老汉的表情,他嫌弃的看着邱大年说道:“你乱喊什么?不是阿姨吗?怎么成老姨了?” 邱大年高兴的快步走来上手去搂他肩膀:“这不是每次叫你阿姨你都不愿意吗?最近我开始看鲁迅的书,鲁迅说中国人是喜欢折中的,于是我决定叫你老姨,这样你就愿意接受阿姨的绰号了——没想到这一招还真好使。” 说着他露出钦佩之色:“鲁迅不愧是周树人,真的厉害,把咱中国人的人性拿捏的死死的。” 王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臂:“行呀,你一个保安不看安保手册看起了近代文学。” 邱大年哈哈笑道:“我们哪有什么安保手册?” 王忆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只是网上一个梗而已。” 墩子自来熟的参与话题:“是不是这个梗?我是一个保安,保卫一方平安。爱吃小熊饼干,上班只为下班。工资只够早餐,每天都想加餐。带给业主温暖,业主骂我脑瘫。整天郁郁寡欢,爱情与我无关……” 王忆摇摇头,他又说:“那是不是这个?手持保安三件套,遇到业主要微笑。指挥司机把车倒,谨防小偷把窗撬。” 邱大年推了他一把说:“行了墩子,你满嘴顺口溜,想要考研呀?” 墩子说道:“我初中都没念完,怎么考研?不是那块材料,不过可以做烤烟,俺家那里农田种烟,所以俺们那男女都爱抽烟,我二姑父抽的最狠,结果抽出肺癌来了。” 他又问王忆:“对了你还没说呢,你刚才说的是啥梗?我就爱听人说梗,老搞笑了。” 王忆刚才没好意思详细说《安保手册》这个梗,毕竟面前就是两个保安容易伤人自尊心。 没想到墩子还主动催他问,于是他只好简单的说道:“保安修习的《安保手册》有三课程,课一是如何收拾落单的外卖员;课二是如何让业主闭嘴,课三是遇到危险如何全身而退。” 墩子笑道:“哈哈,这是什么破梗?有意思。” 邱大年一脸无奈:“行了行了墩子,你赶紧上班,我跟我哥们要说几句私密话。” 墩子痛快的转身而去。 邱大年赶紧抓住王忆手臂问:“你怎么跑出来的?传销那些人不禁锢你的人身自由?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南派传销是吧?我听说南派传销不扣人,靠洗脑发展下线。” 王忆说道:“你怎么就一门心思觉得我陷入传销里了?算了这事慢慢聊,你能不能请假?我带你去吃个饭。” 邱大年说道:“你来我地盘了我怎么能让你请客?我请,我知道这边有个砂锅店,那砂锅炖的可好吃了。” 他想了想又摇头:“算了,你好不容易来找我一趟不吃砂锅了,我请你下馆子吧,羊肉你爱吃吧?我请你吃烤羊。” 王忆说道:“不用你请我、也不是我请你,我是带你去见个人,这人会请咱们吃饭的。” 邱大年一脸犹豫:“老姨,你别怪我想的多、想的乱,你这套路太像搞传销的了。” “先给朋友打电话说要领着去发财,朋友不去然后就上门领着去吃饭,吃饭的时候还有传销里的人帮忙进行洗脑……” 王忆让他一说,也感觉自己这像是拉着朋友去搞传销。 这时候门口的墩子又过来了:“谁要搞传销啊?带我一起去,我有一次让我表哥领进传销公司里了,就是在北海那里。” “那里面挺好的,管饭吃,我啥也不干光吃光睡,后来他们就把我和我表哥一起送出来了。” 邱大年说道:“我艹你真饭桶,但传销公司的人又不是搞慈善的,他们没揍你吗?” 墩子说:“他们没有主动要揍我,就是不让我吃饭,然后我们因为这个打起来了。” “你知道啊,我一直念武校,散打、拳击都会,还练截拳道、八极拳来着,别的不行就能干仗,所以我把他们一帮人给干了一次,里面有个津门的很没种,还报警了,然后他们就把我和我哥给赶走了。” 王忆目瞪口呆。 人才,这是人才啊。 他忍不住的问道:“你从小念武校那怎么念的初中呀?就是刚才你不是说你初中没毕业吗?” “武校念到十五岁我爸给我转学让我念初中了,但我听不懂他们的课,只好下学了。”墩子说。 王忆说道:“你父亲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一直念武校突然转去初中当然听不懂,他为什么不让你正经的念书呢?” 墩子说道:“我小时候想当兵,我爸送我念武校然后叫我当武警,等我念到初中了他们说政策变了,要求当兵的得有学历,结果最后没当成兵只能当保安。” “当保安也挺好,我不也是保安吗?”邱大年把他推开,“墩子你给我俩点私人空间。” 墩子点点头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他俩:“传销这嘎达我有经验,可以去但别投钱,反正你俩要去传销公司记得叫上我,我老有经验了。” 王忆赶紧解释:“我们不去传销公司,我他吗真不是搞传销的,我是准备弄一个正经公司!” 邱大年说道:“老姨我不是怀疑你,不过……” “没有不过,”王忆掏出手机给他看银行卡余额,“我有这么些钱我去搞传销?” 邱大年小心翼翼的说道:“搞传销的上线,他们好像挺有钱。” 这话把王忆给说无语了。 邱大年的话没毛病! 他想了想,主要是双方好久不联系,结果自己突然要带对方发财,这才导致对方怀疑。 归根结底还是互相不够了解。 王忆带着他在大堂沙发上坐下,介绍道:“我现在真不干传销,我现在是走山人,收各种货物转手往外卖。” 他掏出自己手机摆出之前给老钱、邮票等拍的照片,“这些都是我前段时间收到的东西,卖了一些钱。” “你看这还有我发的帖子,我总不能一边干传销一边发帖子往外卖文物古董吧?还有咱们买卖在翁洲,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翁洲有传销公司?” 邱大年仔细看着,连连点头。 王忆把酒坛子从背包里小心拿出:“这是我新收到的一个宝贝,待会我带你去见的人是鉴宝师,你要是还怀疑的话你到时候上网去搜他的身份,总不能我搞传销还……” “别别别,不用再说了。”邱大年把手机推给他,“我怀疑你搞传销不是怕你坑我,老姨我现在除了一身器官别啥都没有,谁也别想从我手上坑走东西。” “我就是怕你陷在里面,你好歹是大学生,从小学习就好,你正经上班以后肯定会有出路,我怕你把一手好牌给打坏了。” 王忆说道:“我现在确实拿了一手好牌,现在带你一起往外走牌。你别干这保安了,不管你工资多少,你给我过去干,工资我给你翻倍,年底有分红。” 邱大年苦笑道:“那我谢谢你了,兄弟,不过我这一手破牌真走不了,你不知道我情况,我帮不了你,我脑子不行身子骨也不行,真不行!” “前几天你找我然后我把欠你一千块还你了不是?那钱还是我借的,借墩子的。我一直不还不是想当赖子,我真没钱。” “还有还钱时候本来我还想给你加俩利息,最后也没舍得,草,人穷志短啊!”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不至于吧,你身大力不亏的……” “别说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回事,我自己都不知道。”邱大年说着眼圈有点红,“我身大力不亏去干工地一个月也能来一万块是吧?我干不了!” “别说去工地了,我还会电焊呢,现在当焊工不挺好?可是不行,17年开始我就干不了什么活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要累了就开始感觉胸口疼,然后往后背开始辐射,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都没查出结果,那个我还去沪都广慈医院了,那医院你肯定知道,老牛逼了。” “广慈大夫也没查出我病根,他考虑说是我什么神经紊乱,草,给我开了一些药也没用!后来又要给我开我没让,太贵了,一天光吃药二百多块,老百姓能吃的起?” 王忆劝说道:“只要治好病,该花钱也得花,治病上不能差钱……” “不行,我差钱,我太他吗差钱了。”邱大年摇摇头,“你知道我借你一千块干嘛的?给我儿子住院用,18年我儿子肺炎住院了,妈的,中秋节当天住院,我手头上钱不够,只好到处借钱。” “中秋节那天啊,家家户户都买了烧鸡月饼吃好的,一家子团团圆圆在一起,你说我这时候去找人借钱,当时在医院里我真的、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看向别处连连摇头。 王忆说道:“所以你就来干保安?干保安轻快?” 邱大年说道:“还行,能四处溜达,这样活动着又不累,我身上感觉还行。” 他又红着眼眶解释:“我真不是懒啊,你说我一累了胸前后背真疼的遭不住,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奋斗,我不知道家里穷?我不知道钱好使?我不知道趁着年轻使劲拼一年拼个十万八万回家养家?” “可就是不成啊!” “我信你,别激动,那你怎么来这么远当保安啊?”王忆问。 邱大年黯然:“我老婆觉得我是懒汉,领孩子回娘家了要跟我离婚,我爹娘也是这么觉得,他们不愿意管我。” “我在钱塘待不下去,这边有朋友在酒店当经理给我介绍了这活,所以我就来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你跟你朋友说一声,你命中贵人出现了,也别管你工资多少了,我给你开基本工资一个月一万,你跟我走吧,给我干。” “我能给你干啥?我学历没有、能力没有,还不得给你把你事业干黄了?”邱大年摇摇头,“我不去。” 王忆说道:“放心,我找你也是出于工作性质考虑的。你要做的工作很简单但是很杂乱,帮我看守仓库、帮我去交易货物,同时在网上发布咱手里的货、在网上搜索别人手里的货。” “明白了吧?活很简单但必须得人实在,所以我找你了,因为我就信得过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邱大年猛的抬起头:“不至于吧?” 王忆说道:“真的,你也知道我情况,我从小到大朋友没几个,跟你是最好的,我也是最信任你的。” “这种情况下我找帮手不找你找谁?而且我跟你说,你要做的主要工作是帮我找一些老物件,这方面你有心得,以前你不是喜欢收藏咱们小时候的书啊玩具啊,也买过一些这东西吗?” 邱大年连连点头:“对、对,我确实挺热衷搞这些的,怀旧,哈哈,没办法,现实里混的太惨了,只能回忆回忆小时候。” 话聊到这份上差不多了。 王忆站起来说道:“既然酒店老板是你朋友,你跟他说一声不在这里干了,去给我干。” “是个客户经理,不是老板。”邱大年笑,“我哪能有当大老板的朋友?” 王忆说道:“有啊,我就是。”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邱大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啥。 兄弟你是不是有点飘? 咱公司就俩人啊! 王忆又换了话题,问道:“你辞职的话要多久?” 邱大年伸出食指。 “一天?”王忆问,“不能这么快吧?一个周?” 邱大年说道:“是一个电话!” “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给后勤部经理说一声就行了,考勤几天给发几天的钱,然后我就能走。” 王忆大吃一惊:“不是吧?这么简单?” 邱大年说道:“我们都没签合同,所以要辞职还不简单?” “也不用找人来交接,我们这边保安流动性很大,工资低,干的多数是懒人,他们干一段时间攒点钱就不干了,去上网、去歇着,反正要辞职很简单。” 既然这样,王忆决定今天带着他一起回翁洲。 邱大年出去打电话。 不多会拎着两瓶果粒橙回来递给他一瓶:“来,王总你润润嗓子。” 王忆问道:“你解决了?” 邱大年点点头:“嗯,今天的考勤不算,工资结算到昨天,下月28号给打卡,所以咱现在就能走了。” “衣服呢?”王忆指着他的保安服。 “自己掏钱买的。”邱大年说,“200一身,每个人入职都得买两身,酒店精的很,靠这个赚钱呢,实际上批发的时候一身连50用不上。” 王忆笑了:“这么奸商?连自己员工的钱都要赚?” “可奸商了,不过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邱大年嘿嘿笑,“以前酒店保安服是迷彩服,老板图省钱买了工地迷彩,那家伙不是让人笑话吗?然后老板发了狠心,说要买一批真正的军服或者警服给保安穿。” “要知道普通人穿制式军装还有警服是违法的,至少要被带警察局来一个批评教育,但有人就跟我们老板说,能给酒店弄一批真警服而且有手续不怕警察来查。” “我们老板高兴呀,那家伙一口气订了五百套,打算弄个加强连出来威风威风,结果警服送到了,是不是真警服不清楚,反正确实不怕警察来查。” 邱大年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照片:“喏,就是这样的警服,不过也有的说是军装。” 王忆定睛看去。 照片上的衣服通体草绿,四个口袋、一列衣扣,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 这还真是警服,66式警服! 邱大年手机里的相关照片挺多,他一边翻一边哈哈笑。 然后王忆也笑了起来,说道:“嘿,你还真是个福将,一下子就找到了咱公司业务范围内的一批货!” 116.进账102万(6.6K,求月票) 邱大年会把这批衣服当作笑料,自然是因为这批衣服没法穿。 寻常人或许可以穿,比如小青年穿了可以说自己走复古路线、缅怀六七十年代的公安前辈。 可保安没法穿。 特别是这衣服还要配黄胶鞋,保安这么一穿岂不是成了笑料?到时候还怎么保护酒店?靠笑抽来找事的人吗? 所以玉龙腾酒店就是被坑了,老板似乎得罪不起提供这批衣服的人,所以只能咽下这口气,把这批没用的衣服扔进仓库让它们吃灰。 而王忆觉得这些衣服有用。 82年的时候流行这种军装式的服装,玉龙腾老板买的这一批不是真正的军装而是66式警服。 根据邱大年打听到的消息,这一批衣服用的布料真跟66式警服一样,那他可以带回去给天涯岛的社员或者孩子穿。 一直以来王忆还真挺想带一批当时渔民能穿的衣服过去,可是衣服的布料他不好拿捏,现在就现成的66式警服那还不赶紧买下? 看照片这警服是没有肩章的,等于是草绿色衣裳,队里人干活能穿得上。 再者这些衣服如今对酒店没用,他可以低价吃进。 好活! 于是他让邱大年跟酒店后勤部经理联系买下这批衣服,这就是邱大年入职后的第一项任务了。 不过这事不着急,袁辉给他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福宁县,问他要定位来见面。 王忆让他稍等,然后问邱大年:“你喜欢吃什么?” 邱大年下意识说道:“吃肉。” 王忆给袁辉回信:正好到饭点了,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吧,那个你选个吃肉过瘾的饭店,我马上带我的人过去。 袁辉回信:好。 王忆带邱大年往外走,墩子忽然跟了上来:“年总、年总他兄弟,你俩去哪里?” 邱大年说道:“去吃饭。” 墩子‘哦’了一声。 然后他继续跟着王忆两人。 王忆觉得这人有点意思,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这没问题,我可以请你。” 墩子犹豫的说道:“不是,年总知道我不是个二皮脸,你们老朋友见面我不会不识趣的当电灯泡……” “什么当电灯泡,别瞎说。”邱大年赶紧打断他的话,“墩子你到底要干啥?直说行了,怎么这么吞吞吐吐?” 墩子说道:“那我就拐弯抹角了,我直捣花蕊。” “你说你说。”王忆被他的用词给震慑到了。 这哥们挺虎狼啊。 墩子说道:“年总你是不是不在这里干了?这个王总要拉你去干事业是不?” “是。”邱大年说。 墩子说道:“那带我一起行不行?我也想干事业。你看我练了二十年的武,整天待在酒店门口喊‘先生好、先生请慢走’这不像回事呀,白瞎了我一身好武艺!” 他还长叹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邱大年摆摆手:“墩子你可得了吧,你能不能少刷点短视频?整天弄些五马长枪的没用东西。” 墩子不高兴的说道:“年总你不能不讲义气,你肾虚我还教你练功……” “不是不是,谁肾虚?谁肾虚?”邱大年急了,“我他吗什么时候肾虚了?你别污蔑人啊。” 墩子说道:“我没污蔑你,上次你去城南看那个老军医,他说你总是胸口疼腰疼背疼的就是肾虚。” “拉倒吧,他懂个屁。”邱大年一脸不屑。 墩子说道:“反正我教你气功来调理你奇经八脉来着,我可是倾囊相授啊,你找我借钱我也一下子答应了,你现在要去干事业了结果不带我?你自己摸着良心窝子说说,你这叫讲义气吗?” 邱大年心虚了,他弱弱的说道:“兄弟,我是去给人家打工,你了解我的,我要是自己事业有成了绝对拉你一把,前两天你借我一千块的恩情我忘不了……” “你这话说的,我借你那钱是图你啥恩情?”墩子不高兴,“我那不是因为咱俩有感情吗?有真感情!” “行了行了,你俩别嚷嚷。”王忆看的好笑,“墩子,我可不是什么大老板,我的公司还没有搭起架子来呢,年总是我唯一一个员工,你愿意去我那里干?” “我这种地方不稳定,说不准干不了几天就倒闭了!” 墩子说道:“那我也乐意。” 王忆好奇:“为什么呀?” “你这个人讲义气,”墩子钦佩的说道,“我就佩服讲义气的人,我也愿意给讲义气的人效力。” 王忆更好奇了:“你怎么看出我讲义气了?” 墩子说:“我从两件事上看出来了,第一你有发财机会了,就不远万里来找年总这个小时候的朋友,无论如何也要拉朋友一把,这不是讲义气是什么?” “第二咱刚才上保洁休息室的时候听见李春情那老娘们嗷嗷年总,结果你为了保住他面子带我悄悄下楼了,这不是讲义气又是什么?” 听到这话邱大年尴尬的直搓手。 王忆笑道:“行,你说的对,既然你愿意到我这里干那就来吧,你现在什么工资待遇?” 墩子也笑了起来,说道:“一个月3200,包吃包住,夜班管宵夜,每多干一年每月工资涨50。” “等等,你3200?凭什么?我怎么2800?”邱大年着急了,“我还是走朋友的关系来的。” 墩子说道:“你能跟我比吗?” 他又正色对王忆说:“王总你放心,我这人从不占人家便宜,你花3200雇我不吃亏,年总也说了俺们这里保安一个月都是2800,我为啥比他们高?因为我武艺比他们高强!” “王总你看着,我给你展示一下,请过目!” 他双腿一弹跟踩着弹簧似的‘唰唰唰’连续三个后空翻,最后落地身体一侧抬脚往空中踢。 ‘夸’的一声响,他身体侧倾抬腿朝天蹬,两只腿几乎成直线。 王忆看的大感遗憾,这要是个姑娘能打出这样的朝天蹬就好了,别说一个月3200,32000他也愿意啊!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秋渭水。 这白天鹅是练舞蹈的,她那一双大长腿…… 朝天蹬之后墩子翻身跳起一记飞腿,他‘嗷嗷嗷’的吼叫着,又是出拳又是踢腿,跟一辆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 不管战斗力怎么样,看起来反正是威势赫赫。 王忆鼓掌喝彩:“好,墩子你停下吧,不用继续展示了,你果然是有一身硬功夫。” 墩子满意的落地然后扫了邱大年一眼,扫的邱大年连连讪笑:“妈的,我朋友说的没错,我的2800还真是友情待遇。” 王忆对墩子说道:“你在酒店是3200,那跟着我的话我给你5000,同样管吃管住,没有夜班不过也可以管夜宵,另一个每年有年终奖和年总类似的分红,只要你们好好干,年薪十万轻轻松松。” 墩子大为兴奋:“真的呀?” 王忆点头。 邱大年却陷入自我怀疑:我月薪不是一万吗?为啥要好好干才能年薪十万? 这时候袁辉给他发来了一个定位,饭点名字很个性,叫‘食肉乐园’。 王忆让两人回去收拾行李、换了衣服,然后暂时给两人定了分工:邱大年是助理,墩子是保镖。 墩子听后高兴的说:“王总我必须得夸你慧眼识英雄,我就是干保镖的材料,其实我一开始来闽东正是干保镖,人家一个月给我一万二呢。” 邱大年诧异的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好汉不提当年勇。”墩子说。 王忆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干了?” 墩子说道:“那个老板是房地产的,招了保镖后当马仔用,让我们去给他搞强拆,我一怒之下就走了。” 王忆赞叹道:“讲究,你是个讲究人。” “对吧?”墩子又高兴起来,“咱必须得讲究,咱学一身好武艺要么当兵保家卫国,要么就要行侠仗义,反正不能欺负老百姓。” 这话真让王忆忍不住的竖大拇指:“墩子兄弟,冲你这觉悟,老板我给你月薪涨上一千块!给你六千!” 他以为墩子会更高兴。 然而并没有。 墩子奇怪的沉默了下来。 他正疑惑,却见邱大年说道:“墩总你不用去想其他热血的话语了,王总只会给你这样加薪一次,以后你还想加薪你得好好表现,从其他方面展现自己、惊艳王总。” 王忆说道:“对,年总这话说的对。” 墩子遗憾的说道:“行吧,我刚想了一句挺得劲的话想说出来震震你们。” 出租车停在了食肉乐园门口。 店面挺大,里面灯火辉煌,有肉香味在四周飘荡。 邱大年和墩子看到这店铺后兴奋了:“卧槽,王总今晚请我们吃这个?”“食肉乐园啊,一个人不得二三百?” 王忆笑道:“今晚有人请客,你们进去放心大胆的吃就行。” “那我可得吃牛肉啊,大块的牛肉。”墩子嚷嚷道。 他们说着话进门,正抱着双臂站在大厅墙壁菜单前的袁辉回过头:“嘿,王老弟!” 王忆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给三人互相做了个介绍。 袁辉跟两人一一握手然后问:“今晚吃点什么?” 王忆说道:“你看着点吧,我们三个刚从外面回来,这几天吃的全是面包泡面,可是让肉馋死了。” 他路上叮嘱过两人,让两人多看多听多吃少说话,不管王忆说什么他们点头就行。 于是两人一起点头。 袁辉笑道:“行,那就冲肉下手,卤牛肉、羊肉汤、烧山兔、焖大鹅都来点?” 王忆说道:“猪肘子也来俩吧,我看那烧鸡不错,来一只。” 袁辉痛快的点头:“行!” 他们进入包厢,服务员送进来一盘餐前小吃。 这确实是食肉乐园,餐前小吃赫然是牛肉粒和猪肉脯。 邱大年和墩子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口水然后眼观鼻鼻观鸡,努力保持镇定不给王忆丢人。 王忆指着背包点点头,邱大年赶紧打开包将里面的酒坛子拿出来。 酒坛子上桌,袁辉这边立马掏出手机拍照给山阴的朋友发了过去。 他戴上手套自己也看了起来,还伸手在酒坛里面抹了抹又闻了闻,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味儿,这坛子不久前还装过黄酒吧?” 王忆说道:“对,我第一次登门老人家里的时候,老人就是用这坛子里的黄酒招待的我,但我当时不知道这酒坛子价值一百万。” “多少?”邱大年失声叫道。 他实在忍不住,这么个坛子价值百万?不是人民币吧? 袁辉头也没抬还在观摩坛子上的图案,随口说道:“不止一百万,这坛子上的可是桃园三结义,王老弟,对于咱炎黄子孙来说,这桃园三结义堪称是男人之间最大的浪漫。” “三个兄弟在桃花树下共饮一坛酒,然后就是一辈子的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他慢慢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坛子上的简单图案继续说: “在他们最终的日子里,兵陷绝境的关二爷面对东吴以生为条件的诱降时,说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义投敌国乎?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 “关二爷败走荆州身死之后,昭烈皇帝面对群臣劝解放下一口气以大局为重时说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而西乡侯张翼德则在得知二哥战死后嚎啕大哭说昔我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今不幸二兄半途而逝,吾安得独享富贵耶!吾当面见天子,愿为前部先锋,挂孝伐吴!” 说到这里他慨叹道:“咱们炎黄子孙中有的是英雄俊杰,可是论义气,又有几人敢说自己能与这三兄弟比肩呢?” “桃园深处一杯酒,千秋万代三兄弟!” 墩子听完他的话后热血沸腾,那强壮敦实的身躯摇晃了起来,脸膛充血胀的黑红,几乎要怒发冲冠了! 王忆不敢看他。 他感觉墩子此时眼神不对劲,好像想要拉着自己效仿桃园饮酒结义来个饭店吃肉结义。 袁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在山阴的朋友发来一个视频申请。 两人开了视频,然后手机摄像头怼在了陶罐上,从上往下、从外到里拍了个通透。 那边的鉴宝师赞叹道:“老袁你这下子厉害了,这个酒坛的品相太好了,竟然还保存着封坛布,这几乎是从八十年代直接带出来的。” 王忆一听这话后背直接出汗了。 还好这只是人家的感叹,袁辉让他通过摄像头确认了一下酒坛的真实性,然后挂掉电话跟王忆商量起来: “王老弟,这酒坛你委托我来给你出售怎么样?还是老规矩,你设定底价,我帮你去谈,一定谈出你最满意的价钱!” 王忆现在身上宝贝多,祈和钟、阴阳震乃至一沓子的第一版人民币,所以他对这酒坛不是特别看重。 于是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可以。” 袁辉大喜过望,王忆继续说道:“袁老师,咱们以后要合作的地方可能很多,这次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所以在合作上咱们都各退一步,争取来个开门红,怎么样?” “行,你说怎么退。”袁辉立马答应。 王忆说道:“你朋友的酒坛能卖百万,我这个酒坛比他的品相好、寓意好,那价值肯定更高。” 袁辉点点头。 王忆继续说:“但我底价只要一百万!” “那我怎么退?”袁辉问道。 王忆退的这一步够大的,那他退的那一步肯定也不会小。 “咱们签订委托合同,然后你把底价作为保证金打给我,当然我们可以去银行申请冻结这笔钱……” 袁辉痛快一挥手:“不用冻结,咱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要是信不过你的话那还有什么必要合作下去?” “不过我现在账上没这么多现金,钱都在美股了,我找朋友周转一下,饭局结束之前我能给你打过来。” 王忆点点头。 恰好这时候也开始上菜了。 食肉乐园当真是食肉者的天堂,猪肘子是大个的、焖大鹅是半只、酱牛肉切一大盘子,羊肉汤里面满满的羊肉不见多少汤…… 袁辉说道:“那咱们喝点什么?” 王忆摆摆手:“你想喝酒等我回头给你弄一瓶好酒来尝尝,今天咱们第一次正式合作就不饮酒了。” “开吃!” 墩子戴上手套直奔猪肘子,邱大年则撕下一条鹅腿。 王忆舀羊汤喝,这个暖和,先下去暖暖胃然后再开始大吃! 三人凶残的吃相看的袁辉目瞪口呆:“年轻人就是好,你们这胃口真厉害,另外你们到底去哪里了?这是饿了好几天吧?” 王忆笑了笑不说话。 在82年可不能这么吃喝,他在这里要好好过个瘾。 吃饭的时候他把刚到手的80年邮票年册推给了袁辉,袁辉赶紧往后退,防止会有汤汁洒在邮票上。 这邮票年册他给冠宝斋收下了,因为两人有桃园三结义的大生意,他走关系给王忆一个好价。 两万块。 他从包里拿出合同跟王忆进行签订,一份是收购合同一份是委托代售合同。 合同签订后他象征性的吃了点酱牛肉,然后就在跟朋友联系转账,最终把102万分批次转入了王忆的银行卡。 王忆三人的吃相让他相信三人过去几天去了一个条件艰苦的地方,但他不清楚是山区农村还是海外岛上的古村落。 另外邱大年和墩子都带着蛇皮袋装行李,这也迷惑到了袁辉,让他进一步相信三人去了一个封闭落后的地方。 这正是王忆之前等着两人收拾行李的原因。 他必须得迷惑袁辉,让袁辉不要对自己过度好奇、追根溯源。 三人吃饱喝足,王忆一看钱已经到账立马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拔腿就走。 让袁辉请客。 这倒不是王忆要占小便宜,而是他退步的够多了,给酒坛订了个百万底价,这次袁辉必然有的赚。 天色已经黑了,王忆找了个酒店入住。 他给两人开了个会,下达了工作要求:“下个周你们两件事,一是办营业执照、开公司账户,二是跟玉龙腾采购他们库里那批草绿警服——记住给我使劲压价,价格压的越低你俩奖金越高。” 邱大年听到这话眉开眼笑:“我俩还有奖金呀?” 王忆今天一下子收账百万,让他们两个对工作充满信心。 墩子信心尤其足,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自己选择从酒店那王八池子里跳出来跟着王总搞事业果然是正确选择! 为了激励两人好好干,第二天王忆给他们转账,提前预付了一个月的薪水,又给了邱大年两万的办公资金。 他又跟邱大年说:“你们先在福宁县谈警服的生意吧,谈完了你们雇个车拉到翁洲去。年总你到时候找个店面租赁下来当咱们办公场地,那个期间你们先住旅馆吧,等找到办公场地后你拿发票来找我报账。” 邱大年向他敬礼:“王总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王忆愣了愣,只好也给他回敬了个礼。 他这是还没从保安角色中走出来。 留下两人,王忆这次不用打车回去了,他在福宁县里转了转,找了个没人没监控的小屋开锁回到82年。 他得赶紧去82年,还有一档子事要解决呢——在翁洲港口租赁一个仓库。 翁洲港口上有大片仓库组成仓储地,有的存储渔产品、有的用来存货、有的改建成了宿舍,每天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热闹而杂乱。 王忆发现这片仓储地后就有了在这里租赁一个仓库的想法,这样他就不用再把粮食放入偏僻小屋然后再找队里人去搬运了。 要是每次都是在个偏僻小屋里存下大批粮食,用不了几次就会惹人疑虑。 有个仓库就方便了。 仓储地这边很混乱,日日夜夜都有车子进出装卸货,不光是汽车,还有驴车马车牛车之类,这里几百个仓库,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货物进出。 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仓库里偶尔会往外运送点粮食。 82年租赁仓库有些繁琐,因为个人不能租赁,这里的仓库不是工厂就是企业或者生产队的。 不过对王忆来说解决这件事也简单,他给供销公司打了个电话,找到徐进步说要租赁个仓库。 徐进步很奇怪:“你要租赁仓库做什么?” 王忆把理由抛出来:“是这样的,徐叔,我们队里人勤快,晒的干货多,现在国家鼓励自由市场交易了,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把我们的特产打进城里去,给我们社员补贴一下家用。” “这是好事,你为什么不用你们队里的名义租个仓库?”徐进步还是感到奇怪。 这个理由王忆也准备好了:“我们支书你还不了解吗?他不可能接受社员们单干这种事的。” “所以我们岛上要进步就得先瞒着他去做一点事。” 徐进步连口说道:“对对对,你是你们生产队的大学生、教员,你要牵头带领社员们谋发展、寻出路。” 王忆说道:“徐叔你放心,该我挑的担子我一定会挑起来。” “再一个我要自己租个仓库是我同学偶尔会给我邮寄一些东西,每次留我们岛上的地址捣鼓起来太麻烦,邮电局几次倒船容易出错,我想租个仓库用来暂存邮寄给我们的东西。” 最后他还把沪都外贸交易市场化工商品科领导的承诺告诉徐进步,又拉大旗说跟罗胜所属单位有业务合作,他以大学生身份帮他们偶尔开展一些工作。 徐进步听后很高兴,说道:“行,这些是好事,我给仓管所的朋友挂个电话,你去找他就行,以我们供销公司的名义租一个仓库。这件事我来帮你,我会协助你带领你们生产队去进步!” 王忆大乐:“好的徐叔,那可就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这就给我朋友挂电话,你过去吧,去了直接找卢所长。”徐进步老怀大慰。 117.黄花梨木闹钟(6.5K) 仓储所办公室在仓储地前方区域,到处都是标语口号: ‘坚决走政治建队的道路’ ‘热情服务光荣,待人冷淡可耻’ ‘坚决跟随小平同志走改革长征路,不叫苦、不掉队’ ‘同志们要充分认识自己所负重任,祖国建设需要我们,人民工作需要我们’…… 还有的标语很劲爆——‘纵火抢劫仓库可以当场击毙!!!’ 办公室内外人员忙碌,王忆找了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客气的递了一根烟:“领导您好,我是FH县徐经理介绍来的,要找一下卢所长。” 男子接过烟说道:“找卢所长走关系?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卢所长是军队上退伍回来的老同志,思想和素质非常过硬,找他走关系容易被骂。” 王忆愣了愣。 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自己身上还有一包没开封的中华烟,这或许可以用来开路——投其所好,这年代的老兵都爱抽烟。 卢所长全名卢大义,是个络腮胡大汉。 他工作风格跟他外表一样粗犷,能看出其行事之雷厉风行。 王忆去的时候他正在开手下工人开会,拳头挥舞的跟砸锤一样,口沫横飞好像嘴里含着个喷水枪。 几分钟后会议就结束了,一名工作人员把王忆介绍进去,与此同时还有个穿着黑皮鞋的男子也在等着租仓库,这人抢在他们前面进了门。 卢大义显然认识这穿黑皮鞋的人,直接摇头:“你又来干什么?跟你说了你们那个单位的资质不够,我顶多能给你们租一个丙级库,甲级库你们想都别想。” 黑皮鞋带着谄媚的笑将一个网兜放在桌子上:“首长您帮帮忙,我们单位搞的是生鲜生意,通风和交通方面要求较高,丙级库真不行。” “您帮帮忙、费费心,您看我这里有点小礼物……” “小礼物送给我?”卢大义斜睨他。 黑皮鞋笑道:“对对对……” “对你吗的臭批!”卢大义一把抓起网兜摔在地上,“你他娘以为我是什么人?旧社会的贪官污吏?你认为我是个能利用集体的利益给自己谋取好处的熊人?” 王忆赶紧把掏出来的香烟塞回裤兜里。 黑皮鞋满脸委屈:“首长您别生气,我也不是要为自己谋取好处,同样是为了单位……” “一边去吧。”卢大义扭头看向王忆。 目光不善。 王忆身边的工作人员给他介绍了一下,结果卢大义顿时改了表情并很主动的跟他握手:“你就是老徐说的天涯岛那个大学生教员?” 王忆上双手:“领导您好,很荣幸认识您,是的我……” “荣幸啥荣幸,老徐说你是个敞亮人、痛快人,你跟我在这里吊书袋干什么?”卢大义哈哈大笑着打断他的话,“咱都是自己同志,说说你的需要,我给你安排上仓库。” 带王忆来的中山装好奇的说道:“所长,这小同志是什么来头?你不是最讨厌有人找你走关系吗?” 卢大义说道:“你懂个锤子,我讨厌的是那些为了自己谋利益的人来找我走关系,这个小同志可不一样。” “他是个大学生,却甘愿放弃在首都的待遇回外岛的落后农村搞教育,你别看他面皮白净,可却是条好汉子,一个人把学校办起来了!” “他不光自己办起学校,还千方百计拉扯着他们生产队求进步、去发展,老徐对他是赞不绝口啊!” 王忆赶紧说:“领导您谬赞了,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不用太谦虚,伟人说过,过度的谦虚也是傲慢,那啥,你需要仓库是吧?我给你一间甲级的仓,你过来挑一挑位置。”卢大义说道。 仓储所管理的仓库根据宽敞、交通便利情况、新旧程度来分为了甲乙丙三级,甲级的级别最高,一切条件都最好。 交通最便利,人也最多。 而王忆需要的是偏僻角落,尽量没人去注意他。 于是他正色说道:“卢所长我不能要甲级仓,第一我们生产队的仓库使用率比较低,第二我们生产队也没有使用甲级仓的资质,出于各方面考虑——特别是为国家节省资源的角度来考虑,我们使用丙级仓就可以。” 他太了解卢大义这种老同志的办事风格了,也太清楚他们G点在哪里了。 正所谓挠狗挠脖子、撸猫撸肚子,跟人打交道必须得投其所好。 果然。 卢大义听完他的话伸手指向他对旁边的中山装说:“老徐说他觉悟高,一点没错,我还是第一次碰上甲级仓送到眼前不要而要丙级仓的呢!” 他又问王忆:“你了解丙级仓吗?那是58年建的第一批仓,已经老化,甚至屋顶还会漏水,位置也不便利,位于我们仓储地的最里面,地上老鼠洞多、虫子多、潮气大,它可不好使。” 王忆说道:“对我们生产队来说已经很够用了!” 旁边的黑皮鞋眼睛亮了,他拉了王忆一把小声说:“大学生你帮帮忙,你不用甲级库我们要用,你行行好,我们单位现在需要甲级库,咱俩换一下仓库好吗?” 王忆不想去跟卢大义得寸进尺。 他为难的看向卢大义,本意是让卢大义把这人给轰走。 但卢大义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慈手软,不过这也是你们可爱之处嘛。行了,孙科长你今天走运了,我把甲-089租给你们单位,你别去为难人家青年。” 孙科长兴高采烈、点头哈腰:“谢谢您,首长谢谢您。” 卢大义指了指王忆说:“你该感谢的是他,是人家自愿放弃一个到手的甲级库……” “也谢谢您,谢谢大学生同志,您真是觉悟高、作风优良。”孙科长赶紧改口。 卢大义办公室墙壁上挂着一张大图纸,这是整个仓储地的平面图,每间仓库上都有租赁方的信息,写在纸条上,将纸条贴在平面图的仓库位置上。 如果有一方的信息要变更,就得把纸条刮下来换上新纸条。 为了避免刮破图纸,操作过程中自然需要小心翼翼,这样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王忆看到后很纳闷,说道:“卢所长,您单位为什么用这种图纸来标记仓库租赁信息?您可以将平面图用油漆描摹到一张大铁板上,准备上一些磁铁,磁铁上贴纸条,这样把磁石贴到铁板上即可。” “你看一旦用铁板和磁铁来操作就简单了,哪个仓库的信息要变更,摘下磁铁换贴新纸张就行。” “还有你们哪些人员负责管理哪些仓库也可以用类似的方法,这样就不用涂抹整改,谁要管哪个区域就把贴着他名字的磁铁放到你们的工作板上。” 卢大义一听眨眨眼,说:“好主意呀。” 他设想着挥了挥手:“如果用铁板和磁石,那有时候一些仓库之间互相变更承租方,这样只要把几块磁石互相调换就行了。” 旁边的工作员为之雀跃:“对对对,就该这样弄,这样咱的工作量小多了。” 卢大义欣赏的拍拍王忆的肩膀说道:“老徐说你这个人头脑灵活,一点没错,有文化的人跟我这样的大老粗就是不一样。” 王忆立马说不敢不敢。 他这次不是谦虚,以前他们单位的任务牌就是这样的东西。 最终他租赁到了丙-110号库房。 丙级库房的租赁费和管理费都便宜,合计起来一个月只要二十五元,甲级的贵多了,甲级还有分级,最贵的一个月租赁费二百多——这种是冷库。 王忆拿着钥匙出门。 他找到丙-110后抬头看向铁门上的蓝底白色号牌,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位置不错,相当偏僻,平时没人注意这位置的情况。 他去仓管所传达室花钱打了个电话,打给了邮电所,今天张有信值班,他是专门等王忆电话—— 之前双方说好了,周末王忆从沪都购买粮食,要用他们单位的机动船来拉粮食。 另外他让张有信从县码头找一个叫赵老鞭的人,直接把他驴车拖过来,用驴车从仓库往船上运粮食。 挂掉电话他准备回去,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拦住他:“大学生同志,哈哈,你刚才走的真快,我办理完手续一出门就找不到你了!” 这人正是刚才跟他换了仓库的孙科长。 王忆问道:“有什么事吗?” 孙科长很热情的伸出手:“我叫孙勤工,是江南海洋食品公司外事科的科长,今天太感谢你了,你帮我们公司大忙了,没有你我们只能用丙级库了。” 王忆跟他握手,忍不住问道:“孙科长你好,你给你们公司租赁仓库,为什么租不到甲级仓?” 孙勤工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公司、我们单位,嘿嘿,不是国家的企业,嘿嘿,是我们几个朋友成立了一家单位。” “民营企业?”王忆问道。 其实现在还没有民营企业的说法,孙勤工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就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个体户。” 王忆说道:“我明白,但国家现在鼓励经济发展,个体户也应该受到尊重呀,哦,明白了,个体户的资质确实比不上国家单位。” 孙勤工说道:“不光是这个,还因为我们单位一共有十个人,这卢所长还是老一套思想,说七下八上是经济的铁界线,我们超过八个人了是想搞资本主义,所以他不待见我。” 这下子王忆懂了。 七下八上,这是在九十年代以后就听不到的一个词。 它是从马克思《资本论》里论述来的一个说法,“雇工到了八个就不是普通的个体经济,而是资本主义,是剥削。” 王忆问道:“你们十个人的话确实不能说是个体户了,应该说是私营企业,但现在私人可以办企业了吗?这需要营业执照呀。” “有,营业执照我们有,我们是合法的单位。而且现在当然可以个人办企业了,去年底徽州芜湖有个叫年广九的就办了企业,而且他还在郊区租地自己建了厂房,建了个厂子叫傻子瓜子厂。”孙勤工解释道。 他又继续抱怨起来:“傻子瓜子厂雇佣的比我们更多,可是人家徽州就不说他是搞资本主义。再说去年5月的《人民日报》上有一篇文章叫《一场关于承包鱼塘的争论》,那上面说了雇工不算剥削的!” “咱们翁洲太落后了,不光经济落后,当官的思想和眼界都落后……” 他看见有工作人员来了,赶紧闭上嘴巴将手里的网兜塞给王忆:“大学生同志,我这次过来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里有点小小礼品送给你,感谢你刚才的帮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哈。” 王忆没来得及拒绝,他抬腿就跑。 这年头私营企业主们面对公家人有天然的恐惧心。 王忆带着网兜回到仓库,他关上门偷偷的往外看,发现外面车来车往的没人注意自己这仓库,便放心的打开了时空门。 然后开始往外搬运粮食。 他有底盘拖车来拖送粮食,不过这还是挺辛苦的,将一袋袋粮食搬上去搬下来也是力气活。 不过把这当作锻炼身体的话就没事了。 王忆干的热火朝天,干一会出去偷偷看一看,很担心突然有人推开门进来。 到了午饭点张有信开着船赶来了。 船上趴着一头驴,赵老鞭蹲在船头抽烟袋锅。 王忆跟他们接头准备干活。 张有信问:“你们生产队的人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王忆随口说道:“他们没来,这不是用你的船吗?看见他们干嘛?” 张有信干笑道:“你准备,自己,搬卸粮食啊?” 他看了眼赵老鞭。 这老爷子赶车还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搬粮食这种重活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于是他赶紧给王忆打预防针:“咳咳,我恐怕没法在这里帮你,这次来翁洲我还得去我家亲戚一趟,真的,我不是懒啊,你看我连礼品都准备上了。” 他从机动船驾驶舱里拎出个皮包,至于里面有什么鬼才知道。 王忆摆摆手让他忙自己的,然后他等赵老鞭把驴赶到码头推着车上来,两人去往仓库。 粮食袋又被他一次次的扛上车搬上船。 这次更累。 主要是船跟码头有点距离,他得一步步扛着粮食袋踩着踏板上船。 今天真把他累懵了。 他中途不得不吃了两包巧克力补充能量,主要是他担心自己过于疲劳得横纹肌溶解症! 因为这次有合理的借口,王忆带回来的粮食格外多,光是玉米就有120袋子,所有的合在一起近三百袋子! 这年头的劳动人民就是淳朴,有装卸工看见他自己搬粮食,便吆喝了工友来给他帮忙。 王忆感动的不行,一人给塞了一包烟、给了一提袋干面条。 装卸工们喜坏了,一个个跟王忆介绍自己,说以后有这样的粗活喊一声,他们几个常年在这里干活,一声令下就来帮忙。 不管是香烟还是干面条都是好东西,力工们最喜欢这种东西。 他们干完了,张有信也回来了。 赵老鞭冲他一个劲撇嘴:“张邮递员,你是不是一直猫在哪里看着我们劳动?” 张有信脸红了。 他拎了个大提包,拉开后给两人看:“瞧你这句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你们看我真的去我亲戚家了,我亲戚得知我现在负责咱外岛生产队的快递业务,给我一套钟来警醒我呢。” 他的包里确实是一些钟表,造型很漂亮的钟表。 从外形来看它们应该是一套,总共六件,都是木质外壳镶嵌玻璃罩的武器造型,分别是大炮、坦克、飞机、战舰、潜水艇、直升机。 赵老鞭说道:“你亲戚挺抠门,送你一套旧钟表来支持你搞工作?” 钟表整体来看功能完全、保存得当,但确实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它的木质外壳是紫红色的,可能因为经常擦拭的缘故带上了一点包浆。 张有信讪笑道:“这套钟表挺珍贵的,是沪都远东钟表厂给军队领导制作的,嘿嘿,我亲戚以前当宝贝呢。” 王忆上手拿起一个钟表抚摸,他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紫红色的木壳问道:“这表是给军队领导做的?真假啊,看起来确实挺不错的,它是什么木头?紫檀木吗?” 这句夸奖是真心实意的。 木壳上有木头纹路,着实漂亮,如同云纹。 张有信说道:“不是紫檀木,是黄花梨木!” 王忆大吃一惊。 黄花梨木! 琼州黄花梨木,这木头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说过这玩意儿的珍贵。 如果这套钟是用黄花梨木做成,那它们确实价值很高。 这样他就有些爱不释手了,问道:“这就是黄花梨木?真漂亮呀,我还没有见过黄花梨木做成的家具呢。” 张有信顺他的话问道:“你喜欢吗?” 王忆点点头:“喜欢,这么漂亮的钟表谁不喜欢?” 张有信又问道:“王老师,我记得你在学校里还没有钟表?你当老师的肯定需要把握时间,我跟你说,这套钟不是寻常的钟,它们是闹钟!” 王忆说道:“是,我还没有钟表,你的意思是?” 他有些惊喜。 听对方的意思像是打算把这套钟送给自己啊,还有这样的好事? 然后张有信接着说:“那咱来个交易怎么样?你看我上次从你那里买了一套牛仔服,嘿嘿,我不是赊账吗?嘿嘿,正好你需要钟表,我用一个将军钟给你抵账,怎么样?” 王忆一翻白眼。 得,确实没那样的好事。 不过这交易也不错。 他不知道这套闹钟价值,可毕竟是黄花梨木做成的,其中任何一件的价值肯定要超过一套牛仔服,在这年头它是用来送领导的家具,那应该价值也超过60块。 总之他确实想要这套钟,不能全得到那得到一个也行,这样张有信提出的交易就属于他正在打瞌睡有人送来枕头,正在做梦要结婚睁开眼有人问‘老王你要媳妇不要’,自然的,他立马来了性致。 于是他痛快的说道:“行,那我就用牛仔服换一个闹钟。” 他没有去装腔作势的说自己牛仔服多珍贵然后给闹钟压价,没那个必要。 这套闹钟看卖相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张有信也知道这点,所以说是用一个闹钟给他抵账而不是用一整套。 王忆答应,张有信咧嘴乐了。 他的钱都用来买酒买菜肴了,手头上实在紧张,正愁怎么还王忆那六十块的衣服钱呢! 赵老鞭狐疑的问道:“这不是你亲戚支持你干工作送你的礼物吗?你就这么跟别人换东西?” 张有信顿时支支吾吾。 王忆警惕起来:“老张,这闹钟不会是来路不正吧?” 张有信一听这话恼了:“王老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套闹钟真是我亲戚给我的,不过不是支持我搞工作,是我找他要的,我这人干工作丢三落四,总是管不好时间,所以才找他要了这套钟!” 说到这里他又讪笑:“其实这也算是支持我工作,对吧?” 闹钟来路没问题,王忆挑走了一个潜艇造型的闹钟,它的品相最好,放在阳光下那紫红的颜色闪闪发亮。 粮食已经搬完了,张有信发动船往回开。 这次速度就快了。 他们先回县里码头放下赵老鞭和他的驴,王忆给他两块钱工钱,赵老鞭不肯收,说是给王家生产队帮忙是理所应当的。 王忆坚持要给钱,赵老鞭死活不肯要,性子非常倔。 这样王忆没办法,他看赵老鞭爱抽烟,将一包中华烟一起塞给了老头。 他拿走了烟盒只剩下里面的铝箔纸,不管是谁也查不出这包烟的来路。 赵老鞭对香烟独有情钟,他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这包烟说道:“带过滤嘴的,这一包怕是不止两块钱,我占便宜哩。” 王忆笑道:“没有占便宜,这烟都是我同学送我的,私下里我又不抽烟,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张有信发动机动船返回天涯岛。 他给王忆帮了大忙,于是王忆也拿出一包烟要送他。 结果张有信坚定的拒绝了:“我才不抽烟呢,抽烟咳嗽,我喜欢喝酒,小酒一喝、烧肉一吃,嘿呀,醉醺醺的躺在床上那才叫个舒坦!” 王忆在听涛居里有两瓶白酒,是上次买泸州老窖送的泸州原浆。 他本想送给张有信当谢礼。 可是稍微一琢磨放弃了这念头。 泸州原浆的包装很漂亮,这也是现在一些大品牌低档酒的通用套路,其实酒质根本不怎么样。 这张有信可是老酒鬼了,那两瓶酒肯定糊弄不了他,人家一品就知道这酒不怎么样。 他只好先放弃这念头,准备回头买两瓶好酒送人家当谢礼。 人家把他当朋友,他不能光想着占便宜,得双赢! 就是有时候他会赢两次,不过这也算是双赢。 机动船靠近天涯岛,这会码头附近还挺热闹,好几个汉子在拉起一条水泥杆子。 王忆定睛一看,这是电线杆! 码头上干活的人看清了他的样子,王东方高兴的摆摆手:“王老师你快看,咱岛上在干啥?” 王忆说道:“是在拉电线吗?” 不等王东方开口,大胆抢先笑道:“对,昨天电业局把电线杆送来了,咱村里终于可以拉上电了,咱村里正式通电啦!” 118.送粮进家门(6.3K) 码头旁边的礁石上堆放着电线杆,分三层摞在一起,一群小孩在爬上爬下。 王忆上码头后好奇的去看。 这里电线杆分两种,一种是他熟悉的水泥混凝土电线杆,还有一种是木质电线杆。 其中水泥混凝土电线杆数量少,连同已经在码头边上竖起来的总共是五条,其他全是木质电线杆。 木质电线杆是木头做的,从颜色上分成两截,上半截是原来的木头色,下半截则是粗糙的黑色。 王忆熟悉木质电线杆,他少年时代在沪都的老弄堂里没少见到这东西。 还记得当年上物理课讲炭这一课的时候,他们老师带他们参观了一条木质电线杆,那电线杆就跟他现在看到的一样,下截是黑色,因为已经烧焦成木炭了。 相比木头,木炭在常温下的化学性质稳定许多,对于光照、水分、氧化等抗击能力更强,做电线杆使用的时候埋到地下也不容易腐烂。 正在主持树电线杆的大胆开心的跑到他身边说:“电线杆昨天下午送到的,支书去请了个技术员给咱队里做了架设电线的规划,今天开始埋电线杆、架起电线来,这样很快就能用上电了。” 王忆问道:“为什么这里的电线杆分两种?木炭电线杆便宜?” “不光便宜,”大胆解释,“还因为好买,咱们市里头的电业局自己就能生产,水泥混凝土电线杆得从内陆工业城市运送过来,可难买了,支书也是找了好几个人帮忙才买到呢。” 水泥混凝土电线杆是海边位置使用的,海水腐蚀性太强了,炭化的木质电线杆依然扛不住。 其实连水泥混凝土电线杆都扛不了太多年份,王忆之前查资料得知,为了对抗海水中的卤盐物质,22年海里用的混凝土产品都是特制的。 码头旁边的电线杆不多,王忆便说道:“这些电线杆够咱队里架设起一套电路网吗?恐怕不够吧?” “确实不够,”大胆点头,“王老师你真厉害,真是有文化,只看一眼电线杆子就知道这不够用。” “这就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正在忙活着的王东峰抬头说,然后他又挠挠头,“不对,不是这句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王忆问道:“胸有成竹?胸有丘壑?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王东峰连连摇头。 然后到了最后大家伙也不知道他本来想要说什么…… 大胆踢了他一脚呵斥道:“你去干活、都去干活,我跟王老师在这里进行高层谈话关你们一帮兵什么事?” 其他人顿时哄笑。 王忆也笑,问道:“是不是咱队里财政紧张,只够买这些电线杆?” 大胆说道:“不是,是技术员来咱岛上后看了看,说咱外岛的生产队还没有大规模通电的,这方面他缺乏经验,得回去跟同事研究一下才能指导咱队里的工作。” “另外到时候要用的电线杆肯定多,木头电线杆也不便宜,要十四五块钱一根呢,所以如果咱要大规模的用,电业局会支援咱岛上建一个沥青锅,然后自己生产这种电线杆。” 王忆疑惑的问:“生产电线杆还得用沥青啊?” “对呀,你看这电线杆下面要埋进地里这一截不就是抹上了一层沥青吗?”大胆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木质电线杆。 这时候张有信问道:“王老师,你们要不要卸粮食了?” 听到这话正在埋电线杆的民兵队队员全停下手,一起目光炯炯的看向机动船。 粮食! 我听见了粮食! 王忆对他点点头让他稍等,然后对大胆说:“挖电线杆的事不急在一时,先让大家伙卸粮食,我这次去沪都又带了粮食回来。” 这件事他跟王向红说过,但王向红没有通知全体社员。 毕竟粮食还没有带到岛上,他怕有什么意外运不回来,到时候社员们得多失望?他不好交代。 大胆也是此刻才知道王忆又带了粮食回来。 他惊喜的叫道:“王老师,你又去买平价粮了?那你怎么不跟我们吆喝一声?我们去市里码头等你呀。” 王忆说道:“这次有邮电所的船可以用,不用咱自己摇橹,行了,你带队开始搬粮食吧。” 民兵队的队员们纷纷脱掉外套露出一件汗衫或者背心,裸着膀子上船去扛起粮食袋开始干活。 大胆扯着嗓子喊:“小步跑起来、都给我把速度提起来,快快快,赶紧把粮食卸下来让张邮递员早点回家。” 张有信调侃他们:“不管饭啊?” 王忆说道:“当然要管饭……” “我开玩笑呢。”张有信连连摆手,“我得赶紧回去,晚上开船很危险,我自己一个人可不敢冒险。” 这话倒是有道理,但王向红在山上看到邮电所的机动船到来后已经快步下山,他拉住张有信不让他走: “张同志你帮我们队里大忙了,急着回去干什么?留下、一定要留下,今晚在这里喝顿酒。” 张有信一听要喝酒顿时拔不动脚了。 他为难的说道:“不行啊,晚上开船真的很危险,你看今天风浪还不小……” “当然危险,所以你晚上多喝点,直接在我家住下。”王向红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张有信摇头:“这更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今晚住下了那明天怎么上班?” 王向红说道:“多简单的事,你明天早起半个钟头开船回去,反正你开的是油船,这个东西跑的快、不费力气,你只要比平日里起的早点就行了!” 想想只要比平日里早起半个钟头就能换一顿大酒,张有信果断心动了。 王忆又对他说:“你不是刚从你亲戚家里得到了一套闹钟吗?正好明天早上试一试这套闹钟。” 张有信彻底心动了:“也对哈,正好试试闹钟。” 他上船去把闹钟拿下来,王向红看到后说道:“好东西,你什么亲戚家里竟然有一套将军钟?” 王忆问道:“支书,你知道这套钟表?” 王向红说道:“将军钟嘛?沪都的远东钟表厂在63年还是62年生产的一批钟,这钟可了不得,当时要凭军官证够买,在我们军队是团级以上的干部才能买,把它叫将军钟就是跟这个购买资格有关。” 张有信说道:“对对,支书说的对。” 王忆一听这话更觉得手中这钟珍贵了,它用料昂贵,供应客户的身份尊贵,那绝对是有收藏价值的。 王向红把张有信拖走,然后让王东方去喊秀芳回家准备晚餐。 民兵队这边热火朝天的扛粮食。 粮食袋子沉重,王忆之前搬运的时候那叫一个步履沉重。 而民兵队的队员们健步如飞。 谈笑间,一船粮食空空如也。 王东喜夹着个本子来大灶,现在粮食都被存在了大灶里面,他挨个打开看,然后定价、给队里定份额。 随着太阳西斜、倦鸟归巢,海风开始凉起来,海上响起吆喝声和号子声,出海的渔家人下工回来了。 女社员们更早一步下工回家忙活晚饭,随着一抹夕阳霞光洒在海上,天涯岛开始炊烟袅袅。 就在这样一片安静祥和中,山顶忽然嘈杂起来,开始有人呼朋唤友的跑上来找王忆: “王老师,你又从沪都带了粮食回来?” “还是平价粮吗?这次是不是也按照平价粮卖给咱社员?” “粮食在哪里?太好了,家里苞米面吃的七七八八了,我这两天还愁呢,春忙家里爷们吃的多,就怕断炊呀!” 王东喜赶紧锁上大灶的门。 他生气的说道:“肯定是峰子把消息泄露了,他那张大嘴巴呀!” 王忆笑道:“不要紧,反正粮食就是给咱队里准备的,社员们知道了更好,免得你去大喇叭吆喝了。” 王东喜对此深感遗憾。 他就喜欢通过大喇叭说话,有种号令全岛的激情和豪迈。 很快他又不遗憾了。 来询问粮食的人太多,王忆招待不过来,他让王东喜去跟王向红申请一下通过大喇叭广播一下。 于是几分钟后岛上响起他的声音:“喂喂,咳咳,喂喂,都能听见杭?那个我是咱队里的文书,我说件事啊,我在这里说件事。” “那个咱们的王老师从城里带回来了一批粮食,嗯,一批粮食,还是平价粮,每家每户都能分配到份额,所以希望社员们不要着急,不要跑来骚扰王老师了,粮食清点清楚以后就会卖给大家。” “咳咳,我重复一遍……” 这广播一响,岛上顿时热闹起来,整个岛屿上说话的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 这年头粮食是渔家人最关心的东西。 太阳入海,夜色降临。 随着时间流逝,海上春光越发靓丽,春色越发浓艳,美不胜收。 此时夕阳徐徐落入海眠,半片海洋变成黑色而半片海水是橙红色,而刚刚出现的月亮却是一如既往的洁白如雪。 这时候浓郁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潮水在夜色中更加汹涌,拍打着天涯岛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 夜色沉浸天涯岛上的青山,星辰模糊的出现,浪花击打在礁石上翻涌跳跃,像是跟刚出现的星辰打招呼。 月亮逐渐亮堂,王忆抬头看去,淡薄的月牙、漫天繁星,温和的晚风袭面而来,吹动的人心暖暖。 此处即是吾乡,此景让人心安。 王忆房间里有白面,他装了两袋子,一袋子五十斤,趁着夜色降临让大迷糊背上,跟着他去老木匠王祥高家里。 王祥高拌了点凉菜,是用海带丝加上小辣椒和米醋简单调了调,对渔家人来说这就是一个下酒菜了。 比海货还要下酒。 海菜比海货扛劲,海货天天吃真吃不动,海菜要强得多。 他把王忆给的酒倒出两瓶,其他的直接封了坛子准备留着给王墨斗结婚用。 渔家的婚宴上别的没要求,只要有酒就行。 像王忆给他那一大桶粮食酒到时候搬出去,绝对是有面子。 他正美滋滋的抿着酒,王墨斗说:“王老师来了。” 王祥高下意识站起来,他看着王忆进门笑道:“呀,真是王老师来了,过来一起凑活两口?” 王忆摆摆手:“支书今晚请邮电所的同志吃饭,我过去作陪。” 他让大迷糊放下一个面袋子。 王祥高大惊失色:“这是干什么?我给你做的躺椅不值钱,再说用的是队集体的木料……” “不是躺椅的事,是上次的惊堂木,那东西我给我同学了,我同学很喜欢,我说这是你给的,他让我好好感谢你。”王忆说完便离开。 王祥高是个犟人,跟他掰扯不清。 他又带大迷糊去队长家里,队长给他那么多第一版人民币,虽然还凑不齐一套,但总价值也很可观,他得投桃报李。 队长家里的饭简单,一盆子海虹带汁水配一盖垫的大饼子。 五个孩子在桌子上争抢,七口子人一起伸手,满满当当的盖垫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一人一碗海虹汤水,他们用来泡饼子。 王忆进门的时候看见一家子人举着碗都在往嘴里扒拉饭,声音稀里哗啦,说实话跟学校那五头小猪抢食一样。 他都进入内屋门口了才被好娃发现,好娃喊道:“王老师好!” 王忆笑笑:“同学好,你们吃饭呢?继续吃,我从城里带了点粮食回来,知道你家困难,先给你家送一袋子面。别整天吃粗粮,偶尔吃一顿细粮改善改善生活。” 其实外岛人家更喜欢吃米饭。 可白面比大米受欢迎,同样是五十斤的重量,白面可比大米扛吃多了。 队长赶紧用巴掌抹抹嘴巴站起来,他点头哈腰的说道:“王老师你、你这太好了,对我家太好了……” “不用多说什么,也别让好娃再给我磕一个了。”王忆笑着摆摆手,“你们继续吃吧,我过来送了粮食就行了,支书那边有饭局等我呢,我先走了。” 他给大迷糊点点头,两人转身而去。 队长想招呼他,可人已经走了。 招弟去打开袋子上的绳子看,然后惊喜的说:“爹娘,白面,顶呱呱的白面,这是特等粉!” 其他四个孩子哗啦啦的围上去。 黄小花把他们拉开,她打开袋子看了看,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她感叹道:“王老师真是大好人,旧社会都说菩萨心肠,王老师不就是菩萨心肠?他时时刻刻记挂着咱这样的穷人家。” 好娃说:“娘,我要吃白面馒头,我不要吃饼子……” “你不吃我吃。”老二来弟赶紧去抢他的碗。 好娃顿时大哭起来:“我要白面馒头!娘,二姐抢我的,娘,我要吃馒头,吃大馒头!” 黄小花去拧二闺女的耳朵:“你逗弄你弟弟做什么?还不死回去坐下吃你的饭!好娃你也吃饭,大馒头有,过端午的时候就有了!” 好娃不肯,又去找队长:“爹、爹,我要吃馒头,要吃馒头!” 四个闺女也跟着嚷嚷起来。 黄小花生气:“你们就馋死吧,一个个是馋死鬼,馋死去吧!” 看着五个孩子削瘦的脸和因为瘦而显得分外大的眼睛,队长忍不住的难受起来。 他想到柜子底下那一打的大团结,心里一下子有底气了,咬牙说道:“吃大馒头!明天马币的家里蒸白面馒头吃!” “他娘,明早上工前捞两块疙瘩头洗一洗晒一晒,王老师不是还送过咱大油吗?晚上蒸馒头的时候带上一碗大油蒸咸菜,明晚吃顿结实的!” 黄小花不舍得,叫道:“你日子不过啦?” “不过了,”队长一拍桌子,“先造一顿再说,家里还剩下点风干排骨对不对?一起炖了,炖上一锅汤,全家造一顿!” 五个孩子听到这话高兴的连蹦带跳。 隔壁响起老人的骂声:“说什么胡话?剩下排骨给花她爹娘送过去,咱家不用吃,还有什么白面馒头、大油蒸咸菜?不准吃……” “爹,你不吃我们吃。”队长吆喝了一声。 隔壁顿时没声音了。 王忆回听涛居进时空屋拿了两瓶酒,扳倒井家的一号样酒。 扳倒井也是浓香酒,不过是浓香家族中的小老弟,一号样酒是他们家比较高端的系列了,口碑很不错,他觉得用来招待张有信这样的老酒鬼最合适。 口感适中,价格适中。 他拿到酒后犹豫了一下:上次队长过来找他给他送第一版人民币,他好像还给队长承诺过会从沪都捎两瓶酒做礼物,这次急着送粮食把这事忘了。 不过这事不着急,王忆带着酒去了王向红家里。 一根电线穿过树枝走墙头进入了王向红家里,一盏灯亮起,屋子里面光芒昏黄。 不够亮但够温暖。 王向红家里是第一批拉上电的人家之一,因为他家经常要招待外来的客人,确实需要一盏灯来照明。 毕竟这代表了天涯岛的面子。 这次王向红没叫太多人,王忆到的时候只有大胆和寿星爷,大胆是来陪酒的,寿星爷是德高望重。 看见王忆进来,寿星爷竖起大拇指:“王老师,你这个大学生是这个!” 王忆寻思自己又干啥牛逼事了吗? 结果寿星爷接着说:“我早就听人说大学生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尘,但无论如何没想到咱王家的风水也能引一颗文曲星,大学生确实什么都懂,还懂医术,这医术还真好!” 王忆解释道:“噢,寿星爷,你吃的药不是我自己配的,是我在城里买的。” 寿星爷说道:“那一样病百样医,你知道什么药能治好这也了不起呀,你让全队再找一个试试,还能找到一个去城里买到合适药的吗?” 张有信说道:“对,会下药也是本事,医生也不会生产药品,他们也只是会给人开药而已。” 王向红若有所思的看向王忆。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王向红说道:“王老师,咱队里以前有卫生室的,是你一个爷爷干大夫,但他71年就没了,这十来年咱队里再没有大夫,你看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谁都明白! 王忆只好摆手:“支书,你看我不是客气也不是谦虚更不是不想担当责任,你了解我的脾气,我要是能给咱队里人帮上忙我一定愿意,可是这大夫我真干不了,我没学过呀!” 他也想尽量的帮助父老乡亲们,可他没那个能力。 如果让他当厨师,那他不会客气,再累也不怕。 大夫不一样。 这是关系到人性命的工作,哪怕给他一个百度他也不敢去枉担重任。 王向红没多说,招招手说:“这事后面再说,天不早了,菜上的差不多了,咱准备开席。” 他又向张有信说:“张同志,我们外岛的条件你了解,今天没有什么好菜硬菜,咱们就吃个下酒菜吧。” 张有信说道:“我就喜欢下酒菜!” 王忆把两瓶子的一号样酒拿出来,酒桌上的人纷纷点头:“嚯,这好酒!” 在22年的白酒包装中,扳倒井相对有些寒酸,不够大气上档次,但它正好适合让王忆带到82年。 82年的白酒普遍是玻璃瓶子里装上酒就完事,扳倒井正是这个风格。 相比之下什么剑南春、古井贡包装可就漂亮多了,特别是古井贡,酒坛子上动不动就盘着一条龙! 另外扳倒井还有个好处,它瓶子上贴的商标纸容易揭下来,像剑南春的就不好揭下。 张有信疑惑的拿过酒瓶去看:“这什么酒?噢,扳倒井啊,这个酒我知道,鲁省的好酒。” 王忆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扳倒井,你在供销公司是买不到的,甚至你去酒厂都很难买到,这是内供酒,所以只有瓶盖上有个名字其他的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 他拧开瓶盖给张有信倒酒,浓郁的酒香很快弥漫开来。 然后几个老爷们纷纷赞叹:“好酒好酒。” 而王忆闻见的只有酒精那股子刺鼻味! 相比之下桌子上的菜肴味道就好多了。 如王向红所说,都是下酒菜。 呛蟹,口感嫩滑而滋味鲜美。蟹糊,这个吃起来很绵密,当地特色下酒菜。白灼虾、清蒸扇贝,清新又可口。还有抱盐贻贝,一口咸咸的贝肉配一口辣辣的酒,绝配! 海蜇皮拌菜心、鱼鲞拼盘、蛤蜊蒸蛋、葱油蛏子…… 最硬的是两条鱼,红烧带鱼、红烧鲳鱼。 其中红烧的那条鲳鱼个头很大,用了个大盘子才装下,至少四五斤,这种鱼王忆在市场上见过,一斤一百多,一条五百打底! 另外外岛人家实在,直接准备上主食了,秀芳下了一锅海鲜面:空腹饮酒伤胃,这是让客人先吃一碗垫垫肚子,然后再喝酒才能喝的放心。 王忆给大家伙分面条,手擀面裹满了汤汁。 因为秀芳力气大,扯出来的面劲道十足,里面没有海鲜只有海鲜熬出来的汤,所以一口面一口汤,鲜美又满足! 119.王老师万岁(求一下下月票) 王向红抬起杯子带酒,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王忆真是怕了,他今天怂了,直接说去沪都吃的不习惯胃疼,今天不能喝。 没人非要劝他喝酒,毕竟他不是客人。 客人不能不喝酒,自己人不喝就罢了,正好省下酒来。 张有信跟着他们的节奏喝,王向红这个主家三杯酒带完,他主动出击:“支书,我敬你一杯,你的名声我早就如雷贯耳,哈哈,一直没跟你坐一起,遗憾了,今天终于没有遗憾了!” 王向红抬手:“好,干了。” “干了!” 张有信一杯酒喝下吃了口抱盐贻贝,又端起酒杯看向寿星爷:“老寿星,您的名声比支书还要响亮,您是咱福海头一号的神奇人物,我没别的,我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等等。”王忆赶紧拦住他,“寿星爷今年可不止百岁了!” 更深的话他没说。 这是祝酒词?这他娘是诅咒话! 张有信赶紧抽自己一巴掌:“习惯了、说习惯了,寿星爷您甭见怪,我这人喝了酒嘴巴就管不住了,这样,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给寿星爷道歉,并祝他长寿二百岁!” 看着他举杯痛饮的样子,王忆有理由怀疑这B是在骗吃骗喝。 不过张有信喝酒的架势真挺吓人,他说道:“老张你要不然缓缓,你这喝的太猛了。” 张有信抹了把嘴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在座的都是我仰慕的人,我必须得喝的猛!” “我怕你出事。”王忆实话实说。 张有信哈哈笑:“你放心行了,白酒这东西二斤三斤放不倒我,你们不知道,我这个人头皮上还有咯吱窝里有酒路,一喝酒长毛的地方就往外冒水,哈哈,酒都顺着水跑了!” 听到这话大胆陷入沉思:“长毛的地方就冒水?那你……” “那我得撒尿呀。”张有信明白他的意思,“撒尿不是冒水吗?哈哈!” 秀芳端着盘子上来:“张同志这是在高兴什么呀?笑声真响亮,听了就让人心里痛快。” 张有信说道:“我高兴跟你公公和你男人这些英雄好汉坐到了一块,这是又上了什么酒——嗨,我真是喝多了,有说错话了……” “这次不用罚了。”大胆和王东方赶紧劝说他放下酒杯。 酒不要钱啊? 秀芳说道:“这是龙鱼,肉比豆腐还嫩呢,我切了肉裹上面粉做了个油炸,你们尝尝,味道挺好的。” “香,油炸的可香了。”张有信赞叹。 王忆夹了一块尝了尝。 外酥里嫩。 这鱼肉太嫩了,入口即化,小鲜肉啊! 两瓶酒很快见底,张有信自己干掉了一瓶子。 队里的酒是高粱烧,这口感和味道比扳倒井差多了,王忆喝了一口只想问:这也叫酒? 不过张有信看起来不在乎,还是一口口的喝,喝的开开心心。 酒局结束,张有信打着酒嗝还出去转了转,说是酒后不能直接睡觉,要散散心散散酒气。 王忆回去躺下就睡。 这一觉睡得真好。 今天累啊! 劳累加喝酒,春梦都没有! 第二天又是个周一,王忆一夜好眠起床之后就是个精力充沛,又开始早上起床拥抱太阳满满的正能量。 小学走上了正轨,一切都有套路可言。 学生们排队升国旗,然后队列不变去打粥。 大迷糊今天早上熬了大米粥,不用加什么皮蛋什么瘦肉,黏稠的大米粥采用的是柴火大院家的米,味道足够香。 王忆挨个给班级上课,没有课的班级中高年级上自习,低年级的则在助教辅导下学习。 下课了学生们多数不离开座位,赶紧掏出小人书看起来。 有的看一会就跟身边人去交流: “哎娘来,这个武二郎真厉害,他真能打呀!” “能有济公厉害吗?他能活捉华云龙!” “济公这个好看,我昨天也看了一本,是大闹铁佛寺!” 低年级的孩子也要看小人书,他们绊绊磕磕的看一些文字,看不懂了去问一问别人,这让王忆挺欣慰的,这小人书还挺有用,是学生们识字的动力。 ‘叮铃铃铃铃……’ 一阵铃声忽然响起,有些学生赶紧收起小人书回座位上,也有的学生茫然失措。 王忆大喜。 这是电铃! 上周五徐进步过来的时候带了电铃,但之前上课下课的时候还没有用上呢,没想到突然之间电铃启用了。 有的学生就在问:“王老师,这是什么声音呀?真响亮!” 王新钊说道:“是上课铃!这就是学校上下课用的铃,水花小学就是用这样的铃!” 王忆点点头,然后问:“水花岛也通电了吗?” “他们学校有个手摇发电机,不过没有咱们的好,他们的那个铃铛声音也没有咱这个响。”王新钊说道。 王忆恍然。 王向红好像跟他说过水花岛上有个从县剧院淘来的破手摇发电机,那发电机显然功率小,应当只能给学校的铃铛或者供应几个电灯泡用。 电铃的出现让学生们大感好奇,调皮点的孩子都趴在窗口往外看去寻找电铃位置,老实的孩子心里也在蠢蠢欲动,他们交头接耳的询问电铃情况。 王忆这次可没有放纵他们。 有好奇心是好事,可是纪律更重要。 他拍了拍桌子问道:“你们准备不上课了是不是?我放你们出去自由活动吧,然后跟王新米一样劝退回家。” 这个例子一举出,学生们立马老实了。 王忆按部就班的上课,中午下课他对王丑猫招招手,让他通知助教和课代表、图书管理员都去听涛居打饭。 他往听涛居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王东喜在队委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于是他过去问道:“文书,怎么了?” 王东喜讪笑道:“你没感觉咱们学校今天有点变化吗?” 王忆哑然失笑:“你是说电铃?” 王东喜嘿嘿的笑了:“我跟你说,这电铃昨天就装上了,但是我今天早上才摸索会了怎么使用。” 这方面王忆还真不清楚,以前他上学时候的电铃都是电脑控制的,自动化,到点打铃分毫不差。 但他记得听老师说过,学校早年的电铃是类似闹钟那种,给电铃定时,到时间了就会响铃。 提起闹钟他想到了昨天得到的将军钟,准备抽空回去找袁辉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东喜这边还在得意洋洋:“王老师你看,咱学校本来破破烂烂都成生产队的仓库了,结果现在呢?” “外墙雪白、玻璃明亮,屋顶修的结结实实,猪圈养上猪了,还用上电铃了,即使是城里的小学又能怎么样?不也是这样吗?咱学校现在是实现小康了!” 王忆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对,咱的学校还有图书角呢——沪都一位干部捐赠给咱五十本小人书。” 王东喜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事忘记了?大钊周末还找我去炫耀呢,说他看了《济公传》。” 他兴致勃勃的说道:“王老师,你来咱学校还不到一个月,咱学校大变样了,哈哈,你可真有能耐。” 王忆说道:“不,是咱们生产队的所有社员有能耐,领袖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王东喜嘿嘿笑道:“王老师你觉悟真高,是这样的,你看咱学校大变样,我琢磨着咱能不能把这个情况往县里汇报一下?我想县里肯定会把你带着咱队里复学这件事当……” “别。”王忆直接打断他的话,掐断了他的幻想,“文书有句话你应当听过,枪打出头鸟,还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有句话叫出头的椽子先烂!” “总之我跟你说,现在改革开放了,很多人的心思活跃了,他们的心思不都是往好里活跃,不少往坏里活跃,见不得人好!” “所以咱们队里有发展了,那咱就低调的继续发展,不急着去宣传咱们的成绩,否则容易被人抹黑!” 王东喜有些失望,王忆换了个说法:“继续用领袖的话说,这叫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领袖的力量是无穷的。 听了这话王东喜赶紧点头:“明白了,谋发展,继续发展!” 王忆说道:“对,继续发展。你看咱要是把学校复学情况公布于众,那外人会知道咱有电铃了吧?” “用上电铃意味着有发电机了吧?咱们发电机哪里来的?到时候让他们一查,是东北的科研机构私下里援助的,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王东喜又是一拍大腿:“嘿哟,王老师,还是你想的深远,你就是咱们队里的柳大华、聂旋风!” 这两人王忆倒是熟悉,现在报纸上但凡报道棋那一定绕不开两个人:象棋绕不开柳大华,围棋绕不开聂旋风。 柳大华是这年代象棋界最有名气的人,有“东方电脑”和“棋王”之称。 他在棋坛的经历相当传奇,1974年开始参加全国比赛,1978年获全国第三名,1979年获全国亚军,1980年获全国冠军,去年又蝉联了全国冠军。 而聂旋风的经历更传奇,自从1975年在第三届全运会上击败老一代围棋霸主、曾获得三届全国围棋锦标赛冠军的陈祖德而首次捧得个人冠军后,他连续蝉联四届全国冠军,稳稳坐在中国围棋第一人的宝座上。 不仅如此,旋风哥还于1976年随中国围棋代表团东渡曰本访问,在友谊比赛中取得了五胜一负,包括战胜日本本因坊冠军石田芳夫九段、天元冠军藤泽秀行九段等强手的骄人战绩。 王忆挺关注聂旋风的,因为他知道就在两年之后旋风哥将以一己之力镇压曰本棋坛气运三年! 不管象棋还是围棋都讲究谋三而动一,讲究下棋要目光长远,现在在王东喜眼里,王忆的目光也很长远。 王东喜的事还真提醒了王忆,他特意去找王向红说了一声,让他叮嘱队里社员们低调一些,不要把岛上通电的事闹成满城风雨。 他对王向红说:“支书,咱们通电这个事必须得稳着来,因为后面还有一台柴油发电机!” “那玩意儿厉害了,它要是带过来,咱全队别说通电灯了,就是家家户户买电视、买电冰箱也能供得上电!” 王向红一听这话顿时精神紧绷:“你放心,王老师这事你不用管,你带着娃娃们上学行了,咱队里用上电这件事一定会低调!” 王忆这才满意的回到听涛居。 听涛居里王状元正在逗弄老黄,一个劲的跺脚吓唬老黄,老黄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 王忆中午准备了肉罐头。 梅林罐头。 这是沪都特产,这年头孩子对沪都的向往是大白兔奶糖,成年人的向往就是梅林罐头。 梅林罐头现在是沪都饮食界的王牌,王忆周末在沪都还看到过报纸上的报道。 改革开放后这工厂就从英吉利等8个国家引进先进设备33台,生产实现了机械化、连续化,增加了品种,有肉、水产、禽、水果、蔬菜等7大类,100多种规格。 可以说王忆现在随便往岛上带罐头都不会惹人怀疑,管它什么品类,说一声梅林牌子就能让人信服。 岛上多数孩子还没有见过罐头。 这些罐头的包装纸都被撕掉了,从外面看是普通的铁皮,平平无奇。 王忆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个,他们纳闷的看着罐头有人还问:“王老师,你怎么发我们个铁盒子?” “这是罐头!”还是王状元识货一些,“我姨给我家拿过,比这个大,里面都是果子!” 王新钊恍然道:“噢,这就是罐头呀,我叔家里有盒子,他说里面有肉的。” 王忆教他们打开罐头封皮收了起来,让他们只带走盒子和里面的午餐肉块。 盖子打开,整块的午餐肉露出来。 招弟闻了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香,它比排骨还要香呢!” 王忆暗道那肯定了,梅林这企业自己拉胯,如今的罐头拼命加香精和味精,闻起来确实霸道,可吃起来那就有点腻了。 但这年代的人不怕腻,越腻越受欢迎,因为人的肚子里缺油水。 学生们顾不上回家,两手端着个午餐肉罐头拼命的闻。 王状元小心翼翼的抠了一块塞进嘴里,其他人下意识看向他关心的问:“什么味道?” 少年没有回答,掐着罐头跟踩着风火轮一样往家里跑。 王丑猫也抠下一点塞嘴里,然后傻乎乎的笑:“哎呀,这个好吃,这个太好吃了,里面是肉哎,真的是肉!” 助教们开开心心的回家,王忆也开开心心的吃自己的香椿芽炒鸡蛋。 这是最后一波香椿芽了,时间马上进入五月,香椿要老了。 念及于此,王忆忍不住感叹:岁月是一把杀猪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软了香蕉! 下午是学生们的劳动课。 王忆领着去撸榆钱、打猪草,可王状元想领着学生去帮忙树电线杆。 这被王忆一口拒绝。 施工地还是要隔着远点,容易出事。 王状元想不明白:“王老师,竖电线杆就是挖坑和栽木头,这有什么危险的啊?” 王新钊也说道:“我们在水花小学念书的时候,老师还给我们安排劳动课打石头,他把打下来的石头卖给盖房子的。” 王忆听了想骂娘,有些老师是真没有师德! 不过看到学生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入乡随俗,82年的学生确实没这么金贵。 考虑到渔汛到来他们都要停课出海去撒网、拉网、摇橹,那挖坑种木头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算危险。 这样王忆把队伍调整了一下,王状元和四年级、五年级的部分学生去给民兵队帮忙,其他人还是继续撸榆钱、打猪草。 被他选去给民兵队帮忙的都是大个子学生,王状元领着他们高高兴兴就过去。 隔着还挺远王状元就喊:“爸啊爸啊,王老师让我来找你……” 正握着铁镐挥汗如雨的大胆疑惑的抬起头。 他看向走来的几个孩子问旁边的人:“我家那兔崽子刚才念叨什么?” 王东峰说:“王老师让你去找他!” 一听这话大胆急了:“草他娘的,这帮兔崽子肯定惹事了,我前几天听大国和墨斗说看见劳动课上王老师把我家老大单独列在一边就觉得有事,不过我寻思我跟王老师关系挺硬,他看我面子应该会饶这兔崽子一把。” “现在看来这事压不住了,王老师不管他们了!” 他把腰上的武装带抽了下来,王状元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然后看见老爹举起武装带摆出了让他做噩梦的力劈华山…… 王状元转身就跑:“爸啊我咋了?我又咋了?!” 大胆吼道:“你咋了我怎么知道?说,你咋了!” 王状元狂奔惨叫:“不是啊,你先别打,你先说啊,我怎么了嘛,你为啥要打我!” “我问你呢!你怎么了你到底又干啥事了?给我说,快说,否则我抽断你的腿!”大胆狂追不舍。 还是王新钊脑瓜子灵活,他从爷俩对话中琢磨出不对劲的味道,赶紧喊:“往王老师那里跑!” 于是王忆就看着王状元咬牙切齿冲自己冲来,后面还有个大胆挥舞着武装带跟挥舞马鞭一样…… 事情是误会,王忆一句话给解释清楚了。 大胆得知儿子成为劳动委员兼任劳动课代表,手里的武装带几乎脱手:“不、不是吧?这兔崽子成你劳动委员了?” “王老师,咱俩感情深是一回事,他该教育他就教育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别看我的面子上额外照顾他啊!” 王忆很无奈:“我也想问一句‘不是吧’,你儿子当劳动委员十来天了,你一直不知道?” 大胆说道:“他没说呀。” “中午我还奖励他一盒午餐肉呢。” “中午我没在家呀,我们民兵队中午吃的是队集体的饭然后继续上工了。” 王忆说道:“行吧,现在事情说开了,大胆今天是你的不对,你得跟王状元同学道个歉……” “我跟我儿子道歉?”大胆哈哈大笑,“这不是滑稽了?哪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我不揍他不就行了?” 说着他转身走了。 王状元在旁边悲愤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王忆看着大胆的背影摇摇头,这样当家长可不行,太简单粗暴了,容易在彼此心里埋下刺。 但现在看大胆的态度,那是铁了心不把自己误会儿子的事当回事。 王忆没有去徒劳的教育他,而是拍拍王状元的肩膀说道:“这件事不算完,王老师给你记下了,一定逼着你爹给你道歉!” 王状元难以置信的瞪眼看着他:“王、王老师,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跟我是一边的?” 王忆说道:“我只跟公理和正义是一边,今天的事情就是你爹错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他错了、也得他道歉!” 王状元一下子流眼泪了,他哽咽的说道:“王老师,你太好了,你咋不是我爹呢?” 这话把王忆整不会了。 他在心里想,我要是你爹你恐怕无法健康的长到这么大啊! 不过王状元过去淘归淘,今天却是没犯错。 于是王忆又拍拍他肩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用哭,以后只要你没犯错,那你绝不会挨批评、受委屈。” 他又对其他学生说:“其他同学也是这样,只要你们没有犯错,那你们就可以坚信一件事,王老师一定会跟你们站在一边!” 学生们欢呼:“王老师万岁!” 王忆冲他们挥挥手:“同学们万岁!” 被老爹冤枉一场,王状元对树立电线杆失去兴趣,发狠的开始打猪草。 猪圈里的五头小猪长势喜人,它们每长一斤肉里面都有二两是王状元的汗水。 下午放学,王忆带着一袋子大白兔奶糖和一些结婚用品去王东峰家。 王东峰家里只有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和哥哥在一次出海的时候遇上海难没有回来。 所以,现在他母亲满山花特别的重视他的婚事,她费尽千辛万苦的把儿子拉扯大,只要再给他说上媳妇儿那就是完成任务了。 120.王老师带货(6.3K) 王东峰还在上工,满山花刚回来。 她年纪不大还没到五十,可是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说是六十几也没人会怀疑。 王忆到的时候她刚坐下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韭菜。 看见王忆带着东西上门了,她高兴的赶紧站起来把杌子递上去:“王老师,你坐、坐,我给你倒水。” 王忆让她不用忙,但她为人倔强,压根不听王忆的话,执意给他倒了一杯水还往里撒了点茶叶: “王老师你尝尝,这茶叶味道怎么样?是托孩子他大舅买来的,准备等孩子办婚宴时候用。” 王忆尝了尝,感觉味道不怎么样,便委婉的说:“挺好的茶叶,很不错,不过等东峰办婚事用茶叶从我那里拿吧,我从首都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茶,红茶绿茶都有。” “噢,还有这些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能用得上?” 除了大白兔奶糖他还给拿了一个暖壶、一个铁盆、两条毛巾等小物件。 都是在22年市场买的。 暖壶、铁盆、毛巾是复古造型。 其中暖壶是塑料皮,外面印着大红喜字;铁盆外层是白瓷底印红花,内层则是戏水鸳鸯,盆底有大红喜字;毛巾是纯棉红色带金色丝线喜字,很漂亮。 也很便宜。 他本想在沪都给满山花捎回来,可是这年头的脸盆暖壶都属紧张物资,需要票不说还得需要点关系,否则要排队。 王忆哪有排队时间?再说他也没有沪都的轻工业票。 于是他只能回22年买,22年这玩意儿烂大街,不过样式都过于新颖,他是在市场里尽量冲着老样式买的了。 满山花打开网兜看见里面东西就呆住了,她拿起暖壶喜爱的抚摸外皮高兴的问:“哎呀,这壶好看、这壶真美呀,这是在沪都买的吗?怎么这么好看?” 王忆含糊的说道:“对,在沪都买的……” “沪都真好,难怪现在都说沪都产品甲天下,这暖壶造的真好看,上面印的花和字真好呀,我使劲搓一点不掉色。”满山花有点爱不释手。 王忆说道:“沪都的暖壶也不是都这样,这其实是外销款,我托外贸市场的朋友买到的!” 反正过几天外贸交易市场那边的杨兵和陈谷邮寄的东西就要到了,他可以先把这帮人说出来,有他们在解释起一些东西的来路就简单了。 满山花听到这话大为震惊:“外贸市场?是不是专门跟外国人搞贸易的?王老师你同学在那里吗?” 现在队里都盛传,王老师同学遍天下,哪里都有关系、哪里的关系都很硬。 王忆摆摆手:“不是,是沪都城里的单位从报纸上得知咱们天涯小学复学了,他们可怜咱们条件差,主动捐助咱们办学。” 满山花钦佩的说道:“那这也是王老师你搞的关系吧?咱学校都办多少年了,第一次听说有单位捐助咱们。” 她又把话题聊回暖壶和面盆:“王老师,你也要找对象了吗?” 王忆说道:“我找什么对象?我不着急。” 满山花问道:“那你干啥准备这些结婚用的东西?提前备下?” 王忆失笑道:“婶子你说啥呢,你难道猜不出来吗,这是我给东峰准备的啊!” 一听这话满山花赶紧把暖壶放下并连连摆手:“王老师,您是好意,可我们受不起,这些都是卖给外国人的玩意儿,那肯定很贵,我们庄户人家怎么用的起?” “拿这个暖壶说,我打听了,供销社里的暖壶是四块六一个,你这个做的这么好肯定更贵,不得卖七八块一个?” 她说着又摇头:“这好是好,可我给峰子结婚真用不上这么好的,再说他结婚的东西我都备下了。” 王忆说道:“婶子,我跟峰子关系挺好,他要办婚事那我肯定得随礼,我就用这些东西随礼好了。” 满山花很要强,断然拒绝:“王老师你瞧你说的,你给队里又买平价粮又买发电机,峰子结婚你来就是给我们面子了,怎么还用得着你随礼?” “再说了,随礼还用这些钱?那用不上!” 这点王忆听人闲聊时候说了,外岛结婚随礼给的少,五毛一块就不错了,谁给五块钱十块钱那可以带全家去吃席。 王忆劝说满山花收下几样东西,满山花摇着头怎么说都不肯答应,非常的倔强。 最后说急了,她进去去打开一个老木柜从里面掏出捆扎的透明塑料布,里面有脸盆和暖壶之类。 都还崭新,不过能看出有使用的痕迹。 满山花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都是我前两年跟人买的,人家没用几次,还挺好的呢,给峰子两口子用没啥问题。” 她买的东西样式风格更落后,水壶是铁皮暖壶,绿底带大花,这都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结婚时候时兴的暖壶了。 王忆拿起暖壶看了看,问道:“这铁皮缝有点生锈了,给峰子办婚礼用不合适吧?还有这底色太绿了,不吉利啊。” 满山花也清楚这点,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说:“咱庄户人家,凑活着用吧。” 王忆摇摇头:“你愿意凑活人家姑娘未必愿意,这样吧,婶子,你把你的东西给我,咱俩换一换……” “王老师,我家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满山花顿时打断他的话。 非常要强,非常倔强。 其实王忆觉得这还真没有谁占谁便宜,之前钟世平给他介绍了个生意就是有人要买这些七八十年代风的用具用品。 本来这生意他有点犹豫,因为他只能去供销社买这些用品,可供销社出来的都太新了,而且人家也未必想要。 他在22年的时候上网上商城看过了,那年头也有这些复古风的生活用品,只是过于崭新,估计不符合客户要求。 钟世平给他介绍的客户要做有年代感的短视频,那就需要所用的生活品有生活味儿。 满山花给王东峰准备的这套婚嫁用品正好符合要求,有使用痕迹又不是过于陈旧。 正好满山花性子又刚烈,所以王忆就改了说法不是给她家随礼而是跟她家互换用品。 满山花还觉得不好所以,但王忆这次坚定了态度,满山花也着实喜欢这套崭新的暖壶、面盆等用品,最终她拒绝的语气就弱了起来。 王忆把自己网兜里东西拿出来又装走她家的,说道:“行了,快别争了……” “争什么?”邻居家里走出来人,是大胆的媳妇凤丫和出来送她的青婶子。 凤丫领着家里最小的皮鞋。 皮鞋眼睛很尖,突然指着地上的网兜喊:“大白兔奶糖!” 如果这年头有奢侈品品牌,那大白兔奶糖就是糖果种的奢侈品。 计划经济政策刚开始那几年轻重工业的原料都是按计划配给,当时大白兔奶糖缺奶缺糖,一天只产两吨成品糖,再分配到沪都金陵路食品一店、淮海路食品二店,那时候只有少数人家能吃上这个糖。 王忆看新闻上说,六几年小年夜的时候放开供应,然后人们挤都挤不进排队的队伍。 前几年改革开放,1979年9月全国计划会议提出对轻工业实行“六个优先“,即原材料、燃料、电力供应优先,革新改造优先,基础建设优先,银行贷款优先,外汇及引进技术优先,交通运输优先。 这样轻工业发展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优惠政策,制糖业得到了快速发展。 1981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又确立“把消费品工业的发展放到重要地位,进一步调整重工业的服务方向“作为今后经济建设的一个长期方针。 至此,轻工业发展进入快车道,日用品原材料终于得到较好供应。 这种情况下大白兔奶糖的产量得以提升,可没有提升到满足人民需要,现在大白兔奶糖依然不是随便能买到的,它是城市里专属零食,乡下还没有卖的。 不过外岛在城里多多少少有几个亲戚,亲戚们过年来做客会带上两样重头戏礼物,一样是麦乳精,另一样就是大白兔奶糖,所以外岛乡下的孩子也知道大白兔奶糖是好东西。 王忆的大白兔奶糖也是在22年市场上买的,现在大白兔奶糖市场份额被徐福记和外国糖果品牌挤压的难以立足,为了搞销量他们别出心裁又走起了复古路线,卖情怀、主打小时候的味道。 所以他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在包装上跟这年头差不多,现在是蹦跳的兔子商标,属于大白兔奶糖的经典包装。 皮鞋一看有大白兔奶糖就兴冲冲往里跑,凤丫急忙撵上他抓起来拎在手里。 青婶子好奇的打量地上的生活用品,问道:“王老师这是从沪都把东西捎回来了?” 王忆说道:“对,捎……” “哎,真漂亮呀。”青婶子一把抓起大红暖壶看去,“你看人上面这大红的喜字,多喜庆呀。” 自家儿子结婚的用品得到邻居夸奖,满山花满心欢喜,说:“都是王老师给带的,他这次可帮我家大忙了。” 青婶子对这暖壶也是爱不释手,这年头谁家里添一把新暖壶比22年家里添一台净水器或者热水器还要有轰动性。 她拔下壶盖往里使劲吹了口气把耳朵放上去听,然后脸上露出满意表情:“王老师,这个壶多少钱?又好看又保温,真好。” 王忆含糊的说道:“没多少钱,跟山花婶子原来的暖壶差不多。” “那不能。”青婶子摇头,“要真是那价钱你帮我也捎一个。” 凤丫揶揄她:“你可真是湿手抓面粉——会占便宜,这暖壶肯定不便宜,一样价钱给你捎这合适吗?” 青婶子跟她关系好,不在乎她的揶揄又拿起毛巾左右的看:“真厚实,这毛巾厚实呀,我家里两条毛巾叠在一起没有人家这条厚实。” 皮鞋拽着母亲的衣襟哭唧唧的说:“娘,我要吃大白兔。” 凤丫领着他往外走,他当场就躺下开始打滚! 这把凤丫气的要抽他,还是满山花拦住他从袋里掏出两颗糖塞他手里:“别哭别打滚,起来给婶表演个节目,婶给你糖吃。” 皮鞋赶紧站起来说:“大白兔奶糖是国家的优质奶糖,由沪都冠生园食品厂生产。该糖的甜度低,奶味浓,弹性好,曾两次荣获国家银质奖,值得新老客户选购!” “这是什么?”满山花和青婶子都纳闷。 凤丫无奈的解释道:“前几天领他去了趟我姨家,我姨家邻居有电视,领着他去看电视,恰好电视就播放了大白兔奶糖的节目——不对,广告,他就记住了广告里说的话。” 满山花抚摸皮鞋的脑瓜,笑道:“皮鞋随你,头脑好使,真好使呀。” 凤丫连连谦虚,但心里也得意。 儿子记忆力确实很好,去看了一趟电视记下来不少事呢! 皮鞋急不可耐的剥开一粒奶糖,他没有塞进嘴里而是从糯米纸开始添,一下下慢慢舔,舔的满嘴都是浓郁甘甜的奶香味。 满山花问王忆:“王老师,你买的大白兔奶糖多少钱一斤?” 现在大白兔奶糖分散称和整体包装,整体包装是红绿两种铁盒,价格昂贵,那是给干部送礼用的东西。 散称的大白兔奶糖还可以一颗颗往外卖,一颗大白兔奶糖大约6克,往外卖是三分钱。 如果论斤称就便宜一点,两元钱一市斤。 王忆称了一袋子五斤,更小的包装袋就是20颗糖组成的小包,是114克的标重。 面对五斤糖满山花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要下了。 逢年过节的亲戚会来,到时候给回点大白兔奶糖有面子。 他给王忆拿来十五元钱和几张票,有糖票有轻工业票,然后对王忆道歉:“王老师,家里就攒了两斤糖票……” “嗨,不用票。”王忆把票还给她,“都是靠关系买的,人家没用票,直接用单位名义批发了一些分给我五斤。” 他又还出五元钱,满山花死活要他收下:“这是跟你换暖壶盆子的补钱,一样给你补一块钱,我知道这不够……” “够了够了。”王忆摇摇头,“行了,那这样咱就算平账了,你忙着吧,我先回去。” 满山花又去把刚择好的韭菜绑起来递给他:“王老师,家里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是头茬韭菜,都说头茬韭菜鲜,这是礼拜天我姐过来给我捎的,你别嫌弃,你带回去尝个鲜。” 王忆点点头拎着韭菜要走。 然后青婶子和凤丫追出去问他:“王老师,不要票的话,你还能买到大白兔奶糖吗?” “还有那暖水壶,真好看,不用票能买吗?” 王忆问她们:“你们想要?” 凤丫笑道:“谁不想要?我想买点大白兔奶糖给俩小崽吃,那天我在姨家邻居的电视上看见广告说,七粒大白兔奶糖,等于一杯牛奶,拿回来泡个水,让孩子也喝个牛奶。” 青婶子好奇的问:“真的?七颗糖能泡出一杯奶来?” “电视上说的还能有假?”凤丫很笃定,“而且我姨家妹妹还说,她念书的时候学校每天发一杯牛奶,有一天牛奶就断档,学校就给每人发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来代替。” 王忆哂笑:“婶子你快别听电视上胡扯了,大白兔奶糖别泡水,泡水就不行了,而且它用的都是炼乳和奶油,这东西再怎么泡发也回不到牛奶的身份了!” 凤丫被他说的一愣一愣。 王老师经常会说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可是看他表情、听他语气能判断出来,这话是有道理的。 她不太信电视的话会撒谎,可是她更相信王忆,这样就犹豫起来。 王忆跟她说:“你想给孩子泡奶粉喝的话那等我找外贸上的朋友邮寄点奶粉过来吧,到时候你们去买,也不要票,只要有钱就行了,那个好!” 凤丫高兴无比:“行行行,那我回去准备准备钱,现在春忙,说起来钱还真有点不凑手呢。” 王忆听到她的话后心思一转,说道:“那个,这样,如果你的钱不凑手那找找家里有没有什么老物件,可以去我那里做个估值,然后我收你家里老物件。” “那这不是投机倒把、自由市场买卖了?”青婶子担忧的问。 王忆说道:“咱这不是投机倒把,咱又不去干扰乱市场行为的事,就是供应一下咱队里内部。” 凤丫点头:“王老师说的对,那就这样办。”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那王老师你索性办个供销社吧,你不是跟供销公司的徐经理关系很好吗?你办个供销社,这样在岛上买卖东西就不要紧了。” 王忆说道:“这事我琢磨一下。” 确实是个好建议。 如果他办起供销社,到时候卖一些脸盆奶粉奶糖之类的东西就不用各种找借口了,要么走供销公司的账,要么就说是外贸交易市场的渠道。 他琢磨着回去。 大迷糊叼着根草茎朝着夕阳发呆。 夕阳霞光洒过他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王忆问:“你又在看影子了?” 大迷糊嘿嘿笑,也问他:“王老师,晚上吃什么?” 王忆将手中韭菜拎起来晃了晃:“今晚吃韭菜海米鸡蛋大包子!” 大迷糊顿时爬了起来:“嘿哟,这个好吃,鲜韭菜、鲜海米、鲜鸡蛋,这蒸出来的包子比肉还好吃!” 他放下面板开始和面。 王忆琢磨了一下,大迷糊这厮还挺会吃,确实是鲜韭菜要配鲜海米、鲜鸡蛋,韭菜和海米他这里都有,还缺几个鲜鸡蛋。 他这里的鸡蛋都放的时间有点长了。 提到鸡蛋他想起养的野鸭子,便去它草窝里看了看。 还是没有下蛋,这让他非常不爽。 王东喜看他转悠问他:“你干啥呢?” 王忆说道:“我今晚包韭菜鸡蛋虾米包子,现在还缺几个鲜鸡蛋。” 王东喜眼睛亮了:“我家里有鸡蛋……” “一个鸡蛋一个包子。”王忆迅速的跟他议定好分配方式。 两个吃货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成交!” 夕阳西下,岛上炊烟袅袅,海上渔船行驶。 一艘机动渔船上站着几条汉子。 领头的汉子长的高大魁梧,上身皮夹克、下身喇叭裤,他举着个望远镜看向海岛。 面色阴沉。 一个额头有刀疤的青年问道:“彪哥,就是个村里的教师而已,用得着这么麻烦?咱趁夜摸上去抹了他脖子就得了。” “这不是关外,别动不动就要抹脖子,”另一个黑脸膛的汉子摇头,“彪哥,你哥只是被关在看守所,用不着杀人解决事吧?” “这还用不着?刘黑子你胆子真他娘小,也真他娘能隐忍,彪哥他大哥让那个土老帽教师给害进了看守所,不整死他彪哥面子往哪里搁?”刀疤青年冷笑道。 黑脸膛的刘黑子勃然大怒:“虎逼刀你搁着里装什么犊子?你跟谁俩呢?” 坐在船尾的一个汉子不耐的说:“你俩别吵吵,彪哥这趟出车回来还没找个娘们泄泄火,结果就听说他大哥刘大虎让人给送看守所里了,他这会心里火气大着呢,你俩消停点。” 虎逼刀跟斗鸡一样站起来说道:“我知道彪哥心里有火,所以想宰了那土老帽给彪哥败败火。” 刘黑子立马嘲笑他:“你也不瞅瞅你那瘪犊子样,就你那没脑子……” “你他娘骂谁?你再给我叨叨一句试试。”虎逼刀猛地伸手从后腰一抹抽出把匕首。 刘黑子不甘示弱也戴上了拳虎。 “闭嘴。”皮夹克汉子刘大彪放下望远镜回头阴骘的看向两个同伴,“让你俩帮忙搞侦查,不是让你俩给我来闹事!” “我哥现在犯的是小事,我不是为了他的事来摸这个教师,而是这天涯岛上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得弄到手——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姓王的大学生不老老实实在城里当干部竟然回来招惹我刘家人,那也算他是老寿星上吊,活到头了。” “姓王的先教训一下子,我看他养了一条狗快下崽了,杀了他的狗,把狗崽子都剖出来给他挂门口!” 虎逼刀精神一振:“彪哥,今晚动手?” 刘大彪摇摇头:“王家的支书王向红是老军人,很谨慎,他们队里现在晚上都安排民兵巡逻。” “咱肩负重任不能乱来,先过来摸摸他们底细,等哪天有大风雨了趁乱摸上去!” 虎逼刀顿时萎靡了:“嗨,指不定啥时候才有大风雨呢,前几天刚过去一场大雨。” 刘大彪拍拍他肩膀:“耐心点,要做大事要有耐心。” 刘黑子问道:“彪哥,这岛上我看着穷的鸟不拉屎,它上面能有啥值钱玩意儿?” 刘大彪冷森森的斜睨他:“好奇啊?” 刘黑子赶紧笑:“我、我好奇啥?随口一问而已。” 刘大彪摸了摸皮带上的手枪说道:“没事别瞎问,你们听我安排好好干活就行了,放心,跟着我荣华富贵、汽车美女都会有的!” 121.通电了,灯亮了 大迷糊先和面发面,王忆这边拌包子馅。 鲜韭菜切丁,鸡蛋过油炒成小碎丁。 海养鸡的鸡蛋就是好,这鸡蛋炒出来颜色金黄,那香味压都压不住,真是扑面而来! 韭菜离不开油,王忆调馅下手狠,使劲往里倒油,只要包子能包上就行! 韭菜里加上提前泡发的虾米,加上点白糖提鲜,其他只用点香油和盐分就行了,五香粉十三香之类统统不需要,吃的就是鲜鸡蛋和鲜韭菜的那个鲜味! 绿韭菜、红虾米、黄鸡蛋,红黄绿三色搭配看起来很漂亮。 面还没有发好。 然后漏勺又来了。 他跟个癞子似的在门口磨磨蹭蹭,说道:“王老师,包包子还是包饺子?” 王忆淡淡的说道:“包子。” 漏勺赶紧说:“王老师,这包包子得发面呢,现在太阳下山了,你们要包好包子得什么时候?” 他又说:“我来搭把手吧?我有诀窍能快速发面。” 王忆斜睨他一眼说道:“你愿意来搭把手,王老师很高兴,可要是明天队里传出咱吃包子的风言风语,那王老师就不喜欢了。” 漏勺举手说道:“我向伟大领袖发誓,如果……” “行了,信你了,玩归玩闹归闹,别拿领袖开玩笑。”王忆叮嘱他,现在他连说个《鬼吹灯》的评书都得避开主席语录。 得到他的允诺,漏勺高兴的挽起袖子洗手来帮忙了。 他所谓的发面窍门很简单,就是烧热锅子把面盆放进锅子里给予适当温度环境来加快发面速度。 王忆叮嘱他:“你可小心点,别把咱们的酵母都蒸死。” 漏勺很有信心:“王老师您放心好了,这方面我是专家,以前我师傅里有个苏俄面点师,他们那边冷啊,所以都是这样发面,跟着学的次数多了,我早就掌控好这个温度了。” 太阳继续西斜,已经隐隐要完全坠入海里。 海浪变得汹涌澎湃,带着最后一抹霞光翻腾着扑向天涯岛,拍打在礁石上散发出轰鸣声。 海风变大了,村里的炊烟被吹散了,王忆站在山顶吸口气就有草木灰味和复杂的饭菜香味。 等到夜幕初临,漏勺搓搓手说:“行了,面发好了,来,大迷糊你和面擀皮我来包,麻利点!” 大迷糊说道:“怕你跟不上我。” “那你这不是瞎害怕吗?”漏勺哈哈笑。 突然之间,山下的四个组里响起欢呼声:“通电了!灯亮了、灯亮了!” 王忆出去往外看。 大队委、路口处、码头上、祠堂外、主岛和四组离岛之间的礁石滩上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断断续续也有人家里亮起了灯光。 全队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孩童们欢呼雀跃的还比较起路口灯光亮度: “你们家那里灯光不够亮,我们这条街才亮!” “快快快,去祠堂那里吃饭,那里亮。” “码头的最亮,码头上有四个灯泡!” 夜幕之中,昏黄的灯光下,有好些人影开始摇晃。 不知道队里什么时候准备了鞭炮,两挂鞭炮在码头上‘噼里啪啦’的炸响,紧接着祠堂口也有鞭炮响起。 海风吹拂,硝烟滚滚。 孩童们的欢呼声更响,家长的声音也很响:“现在不准去捡鞭!谁都不准去,小心给鞭炮炸了手!” 王忆听着大呼小叫声、嗅着炊烟味和硝烟味儿,感觉这岛上通个电比在22年过年还要有氛围。 不过队里为了省电也为了省钱,买的灯瓦数很小。 本来这年代的灯光芒就不够亮,这瓦数太小就更没法看了。 他想增强一下光亮,除了改变灯泡瓦数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换成节能灯,这玩意儿亮度真是可以。 现在带来节能灯肯定不行,然后他想到了灯罩。 趁着大迷糊和漏勺在包包子,王忆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随便找了个教室开锁进入时空屋。 这时候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学校,除了在大队委里等着吃包子的王东喜,其他人全跑去看灯了。 王忆回到22年先把将军钟的照片发给袁辉,又把从满山花家拿来的脸盆、暖壶灯拍照发给钟世平。 两人没有及时回信,他便在网上商城搜索起灯罩。 灯罩很多,能带到82年的也不少,比如怀旧复古的搪瓷绿灯罩,他在沪都饭店里就见到来着。 还有铝片灯罩、不锈钢反光灯罩,外表都平平无奇,带到82年好解释。 当然它们还是需要解释。 就在他搜索的时候,大数据给他推了一篇文章,上面说的是用纸壳、胶水和铝箔纸去制作反光灯罩。 标题很醒目:能增加四倍亮度。 王忆见此骂了一声:“狗日的资本家,监控我的隐私数据!” 然后他打开文章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半截却发现还得充值——这自制灯罩竟然还申请了专利,是‘X技术’上的一篇文章,要下载这篇文章得冲会员。 王忆不差小钱,他尊重知识产权就充了个会员下载了文章。 物有所值,X技术并没有坑爹,这文章里面图文并茂甚至还有一个视频链接,介绍了怎么去DIY铝箔纸灯罩。 他把文章保存了下来,又去看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 邱大年发的最多,一直问他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王忆把电话打回去。 邱大年那边接通后有墩子的声音传过来:“年总,老板是不是真让人绑了?你先确定一下他处境,然后别挂电话我发动车子咱赶紧去派出所给他来个电话定位!” “我没事。”王忆没好气的说,“不是跟你俩说过吗?你俩忙我给你们安排的工作就行了,不要主动打我电话,我有事会找你俩。” 邱大年说道:“我们也有事找你呀,是这样的——你那边确实没事是吧?” 王忆苦笑道:“确实没事,我回来后去乡下一趟收了几样东西,一直静音所以没接你们电话,说吧,什么事?” 邱大年说道:“你安排给我们采购衣服的任务完成了,495套衣服一共花了两千块。” “这么便宜?”王忆惊呆了。 平均一件才四块钱? 现在买个抹布也不止四块啊。 邱大年得意的说道:“这不是有关系吗?加上我们了解内幕,后勤主任没法跟我们谈价。” “这批衣服其实早就要处理了,老板直接让酒店捐给落后山区,后勤主任这次卖给我们他转手赚了两千块呢,他能不乐意?” 王忆笑道:“行啊,你们立功了,现在在哪里?” “在城南的爱优客旅店里,我在这里找了个标准间,一天80,开发票!”邱大年向他介绍,“早上还送一顿早餐。” 王忆惊呆了:“你们回到翁洲了?你这怎么砍得价呀,八十的标准间还开发票、送早餐?” 邱大年说道:“我这不是一直穷吗?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跟人家磨价格。” “主要是这旅店不行,以前招待所改的,”墩子补充道,“不过也有贵的,住宿带早餐80,要是带夜宵800!” 王忆惊诧:“这什么夜宵这么贵?” 墩子说道:“我不知道啊,说是夜宵有鸡,年总心动了想订夜宵。但我拒绝了,这什么鸡要七百多对不对?吃人参虫草长大的鸡……” “咳咳,别、别废话。”邱大年带着手机出了门,“老板,我们昨天下午就回来了,货拉拉雇了个车连人带货一起送了回来,没有发票不过有电子存根。” “这个我相信你,那个我想打听一下爱优客夜宵的事。”王忆压低嗓音。 邱大年那边沉默了。 王忆解释道:“你别瞎想,我的意思是我打听一下你是不是要买夜宵?我跟你说,那地方不讲饮食卫生的,吃他们的鸡容易吃出一身病……” “我没想吃,你别听墩子瞎说。”邱大年叫屈,“我老婆孩子都有了,我能干那事吗?” 王忆欣慰的说:“你没干就好,那啥,你有没有那边夜宵的照片?待会发我看看。” “嗯?” “好奇!” 邱大年试探:“要不然你过来,我让老板直接给你展示展示?” 王忆断然拒绝:“展示个屁,我真的只是好奇!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安排一下后面的工作,注意微信查收我的信息。” 今天上劳动课的时候没事干,他就琢磨了邱大年和墩子的工作安排。 事挺多的。 要把将军钟信息发到网上去寻价;要寻找公司驻地;要买一台车办公用;要打探22年的天涯岛上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导致岛屿村庄荒芜…… 他正在编辑工作安排,袁辉打过电话来了。 袁大湿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并没有询问他电话为什么没人接,直接说:“63年的将军钟呀,你收到了这样一个东西?” 王忆说道:“对,这钟是黄花梨木的,是不是挺有价值?” 袁辉说:“挺有价值的,黄花梨木早就没有了,当时沪都的远东钟表厂为了造这批将军钟收了好些明清的黄花梨木旧家具拆来使用。” “不过这东西当时是成批次出产的,技术很好、质量过硬,以至于现在市场上还有不少的存货,所以价格也起不来,普通品相的几千块吧。” 这样王忆有点失望了。 当时得知将军钟是供给高官们的专用品加上黄花梨木的材质,他还以为自己找到大宝贝了。 袁辉接着给他说:“不过你这个将军钟可以,我看了,这是当时专供海军军官们的限量版,存世量较少,加上品相不错能卖个一万左右。” 王忆说道:“这也不贵。” “确实不贵,将军钟没那么珍贵。”袁辉解释,“钟表收藏是小品类,要不是这将军钟有黄花梨木壳子那更不值钱。” “现在市场上存量最多的是三面红旗版,那能卖三五千就不错了。” 王忆想到张有信手里有一套钟,问道:“这钟海军专供版是不是有一整套?我只收来一个,但我看那家人家里还有其他样式的将军钟,都是武器。” 袁辉来了精神:“他保存了一套将军钟?那行啊,如果是一套的话价值会翻倍,海军版的一套好些是六件,所以合计能卖12万,咱运气好或者愿意耐心等等,那等到个合适买家能卖15万!” 这价钱就比较不错了。 王忆开始琢磨怎么从张有信手里捣鼓另外五个钟。 张有信好酒! 恰好袁辉也提到了酒:“我今天来山阴了,联系了古越龙山的总经理,他们对咱们的三百年窖坛——哦,忘记跟你说,他们给这一批坛子起了名字,就叫三百年窖坛,能当酒窖用的坛子。” 王忆问道:“这坛子真那么厉害?” 袁辉压低嗓门的笑声传来:“炒作而已,你还真信了?他们是上市集团,需要能增加股民信心的信息。” “这三百年窖坛的作用不是本身有多大价值,而是它的话题性,他们可以借这窖坛炒作一下拉高股票,然后还能用这坛子酿酒去制造一款高端酒糊弄送礼人。” “这些事咱不管也管不了,反正能卖出好价就行了。” 王忆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 袁辉又说:“现在酒坛价格已经到120万了,更高不好说,山阴这边酒厂多,古越龙山是最大的,可是下面也有好几个规模不小的在盯着它。” “还有那个封坛布上的陈宝庭亲酿的题字和盖章,你肯定有印象吧?” 王忆说:“有,怎么了。” 袁辉再次偷偷笑了起来:“这件事挺复杂的,总之这个陈宝庭是黄酒酿造大师,前几年刚没了,他曾经是七八十年代酒厂的老师傅,后来国企改制他收了几个窖池自己搞了个小厂子。” “结果这厂子越干越大,现在是他儿子掌舵,他儿子想买下这酒坛给自己厂子跟风造势拉投资。” “这有什么好笑?”王忆觉得奇怪。 袁辉解释道:“你应当也记得我跟你说这酒坛子当年被空降来的厂长做成一批酒卖掉的事。这厂长确实不知道酒坛的价值,可负责酿酒的老师傅们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批酒是陈宝庭封坛的,酒坛原属主人家里想告他呢,告他明明知道这酒坛价值却不跟厂子明说,是故意要占用他家财物!” “反正这里面有一团乱账,你等我消息吧,我微操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价钱再抬一抬,抬个150左右的价码。” 他最后说这件事本周就会有眉目,让王忆关注他发的信息。 王忆挂了电话又给邱大年发布一个新任务,让他买一批能做灯罩的高品质铝箔纸。 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22年的事,推开门回到82年。 这边山下大呼小叫声犹在,山上的包子蒸上了,大灶烟囱往外冒烟、窗户往外冒气,浓郁的饭香味传了出来。 漏勺带着谄媚的笑意出来说:“王老师看热闹回来了?您等等,等个十来分钟就能吃包子,韭菜包子好熟。” 王忆吃惊:“不是,包子得醒发呀,你没醒发就给我送进去蒸了?” 漏勺得意的笑道:“醒发了,怎么能不醒发呢?您放心好了,我用自己的法子醒发的,醒发了二十分钟够用了。” 王忆点点头。 不知不觉在22年聊了挺长时间。 天光已暗,星月皆现。 黑漆漆的夜幕中有群星闪烁,红黄白多色,晴天时候海上的夜色格外妖娆绚丽。 黑漆漆的海面上有月光有星辉,竟然比天空还要亮堂一些。 以往最暗淡的是外岛,山川染墨、房屋黯然,偶尔能看见飘飘忽忽的油灯,此外只剩下黑色。 今夜大不一样,岛上亮起点点灯光,比星光更亮,能照亮码头、山路,能照亮房屋人影,也能照亮缭绕着岛屿的夜潮。 老式灯泡有老式灯泡的好处,不那么刺眼,橙黄的光芒像夕阳的霞光,让人感到温暖。 灯光照在水上,水面荡漾、光影流动,偶尔有夜鸟好奇的从灯光中穿过,让夜色温柔又活泼。 王忆逐渐理解了队里人对电灯出现的欢欣之情。 电灯的出现让到了夜晚就黯淡的岛屿变得亮堂起来,以往太阳落山对社员们而言就意味着一天结束。 现在出现了新的时光,他们可以拉一个马扎一个杌子出来继续缝补渔网、共同吸烟、聊天说地。 这太重要了,白天他们要上工,下工的时候要忙活家里的饭和活,缺少光的夜晚占用了他们的时间。 有了灯不一样了,大人可以找点话题休闲一下,孩子可以三两一群的呼啸着做游戏,也可以搬着板凳出来写作业。 意识到这些,王忆觉得自己得加快用铝箔纸做灯罩的进程,等到外贸交易市场的快递送到吧,他记得快递箱里有许多胶水,恰好做灯罩对胶水需求量很大。 只要快递送到他就开工,铝箔纸之类的都可以推给外贸交易市场。 在他思索之间,包子蒸熟了。 大迷糊停火焖了一阵,然后锅盖打开,弥漫着面香和韭菜鲜的味道一起冲出来。 王东喜立马往这边跑。 王忆用了他十个鸡蛋,给他十个大包子。 漏勺已经知道这事了,就撇嘴嘀咕:“一个鸡蛋换一个白面大包子,这买卖合算了。” 王东喜怒视他一眼,然后不好意思的放下两个包子带着另外八个离开。 八个大包子也足够过瘾了,他走的时候摇摇晃晃、高高兴兴。 王忆拿了个碗用来接包子里的油汁,他放的花生油可够多,一口咬开,热气腾腾中是异乎寻常的鲜香! 蓬松绵软的包子皮、鲜美的头茬韭菜、有嚼头的虾米、香喷喷的鸡蛋,这进了人的嘴里肚子里就一个感觉。 舒坦! 治愈! 满足! 122.一切都很满意(7.7K) 天涯岛的电线杆还没有完全竖起来,今晚只是试验性用灯。 不过灯光还是亮了两个钟头,反正不要电费也不用花柴油发电,找人轮流上去蹬就行了,所以队里对此比较宽容。 愿意蹬发电机的人不少,特别是孩子们,他们一是享受发电的快感,二是听说这样可以学骑自行车。 82年的自行车比22年的汽车还要珍贵,22年哪怕农村家庭好好干一年活也能攒钱计划着买个国产车,而82年的城里人家要买一辆自行车还得下狠心、好好攒几年钱才行。 灯光亮着,大呼小叫和欢声笑语也持续着。 最后是王向红出来赶人了:“都不睡了?啊?娃娃明天不上学了、大人明天不上工了?你们要干啥,不过日子了?还不快回去睡觉!” “那个别蹬了、别蹬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电线杆就都竖起来了,明天再蹬!” 王忆笑了笑自己先行入睡了。 他已经习惯了伴随着海风和波涛声入眠,现在对他来说这就是白噪音,睡觉时候听着格外安心、踏实。 第二天队里继续竖电线杆,王忆继续给学生上课。 课间休息时间,他看见有学生拿着鞭炮瞎比划,便赶紧制止他们:“哪里来的鞭炮?不准带这东西进学校,更不准在学校放鞭炮。” 几个男生赶紧把鞭炮收起来,王状元解释道:“是昨晚捡的,昨晚放鞭我们去捡的,可不是偷家里的。” “现在家里也没有鞭炮,就队里有。”王凯帮着说道。 王忆说道:“你们隔着这些东西远点,多危险,不小心伤到人怎么办?” 一个叫王志的少年说:“王老师你放心,我们一般不会点燃的,我们一共才捡了不到十个鞭,谁舍得把它们给点了?” 少年们齐齐点头。 王忆没多说。 现在孩子们盯着炮仗玩还是因为没有玩具,平日里只能玩踩影子、摔跤、单脚斗鸡撞拐子这些游戏,他们对此已经有些腻歪了。 自己得给孩子们开发点玩具。 他琢磨着这件事就到中午头了,今天午饭简单,助教和课代表们吃馒头配咸鸭蛋。 一人两个大馒头、两个咸鸭蛋。 学生们不舍得直接用咸鸭蛋就馒头,馒头要留着晚上吃,咸鸭蛋一切成四瓣,然后全家一个人分一瓣就饼子。 王忆这里刚收拾了大灶,忽然听见山下一声脆响,接着是有人张开嘴嗷嗷的惨叫。 正在帮他干活的王丑猫顿时瞪大眼睛:“王老师,是王凯的声音!肯定是王凯放鞭给炸到了!” 王忆让学生们隔着鞭炮远点是对的。 王丑猫的猜测也是对的。 确实是王凯让鞭炮给炸到了,把大拇指的指肚给炸碎了! 岛上一下子乱套了。 王忆听说王凯的大拇指指肚被鞭炮给炸碎了也吓一跳,赶紧跟着王东喜去看看。 王凯家在一队,还没进家门口就听见他嗷嗷的嚎啕大哭和他母亲满虹的责骂声: “哭哭哭,哭你马币,你还有脸哭?跟你说别放鞭别放鞭,这倒好,啊,这倒好,手炸到了,行了,遭罪吧,你就遭罪吧!” 外面的王忆听到这话表示大开眼界。 这年头的爹娘是真放养。 院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看见王忆来了纷纷让开,还有人说:“王老师来了快让王老师进去看看,王老师懂医,会开药。” 王忆听到这话说道:“大家等我干什么?赶紧准备船送去卫生院,不是说金兰岛有个卫生院吗?” 王凯爷爷早逝、父亲出海上工了,家里就他奶奶和母亲在,两人又急又气,这会忙的团团转。 王向红披着衣服急急匆匆走来:“王凯手指头让鞭给炸了?怎么回事?” 王忆跟他一起进门,王凯已经哭成了大花脸。 他左手在那里擎着,拇指食指皮肤发黑,拇指肚有鲜血往外冒。 不过情况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炸碎了’,是皮肤被炸破了但没怎么伤到肉。 王向红过去直接拉开伤口看了看,说:“事不大,给他洗一洗然后抹点锅底灰、土面面,包起来看看情况,后面要是溃脓的话再去卫生院。” 王忆也跟着看了看,确实问题不大,但只是清洗消毒包扎的话还是不合理,最好做个局部清创上药再换换药。 他当时准备上天涯岛的时候买了个野外用小药箱,里面外伤用药齐全。 这样他便跟王向红和满虹说:“让王凯去我那里,我那里有个小药箱,给他处理处理。” 王向红点点头:“行,你懂医,你处理。” 满虹等人跟着点头。 没人提出异议。 王忆当场就吓尿了,完蛋了,这是坐实自己懂医术的事实了? 他还是努力解释了一下:“支书,我不太懂医学,我就是带了一些药过来,王凯只是外皮伤所以我处理的了,如果是伤到肉了需要缝合啥的,我就处理不了了……” 没人听他的,王向红随口答应一声去赶人:“各回各家,没什么好看的,没事。” 王忆叹了口气。 妈的。 自己还是赶紧买几本医书自学成赤脚医生吧,看样子队里人已经默认他大学生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了! 不过他琢磨了一下这样也行,如果只是简单的头疼感冒皮外伤他确实能处理的了,如果是大问题他能看出来,可以劝队里人去卫生院乃至于去医院接受专业治疗,这从比大家伙生病了就扛着要强。 这么想着他就不再一味的拒绝被队里人认为懂医学这回事,他确实可以帮助到队里。 王凯的嚎啕大哭更多来自惊吓,一是鞭炮在手里炸了的惊吓,二是知道闯祸要被他娘先骂一顿再等他爹下工回来打他一顿的惊吓。 王忆把他带回听涛居后他就不那么怕了,只是掐着虎口在抽噎。 只是清创的时候还是疼痛,他又要哭。 见此王忆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递给他:“拿着这些糖,你再哭一声我就往后收回一颗。” 王凯的哽咽声戛然而止,他右手死死握住这些糖咬着牙齿一点声音不发出。 清创之后王忆给他上了点云南白药来止血,缠上一层纱布来保护创面。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说道:“劳动课你别动弹了,老老实实给我背课文,嗯,两节课后来找我,我再给你处理伤口。” 王凯使劲点头。 满虹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王老师问你话呢不会说话?嘴巴被鞭炸碎了?” 然后她又感激的对王忆赔笑:“王老师今天多亏你了,幸亏你懂医术,要不然娃得遭罪了。” 王忆解释道:“我这不算是医术,连赤脚医生也比不上,只是会简单的消毒包扎而已。” 有了王凯这档子事,他对设计学生玩具的事就更上心了。 男孩子的玩具和女孩子不一样。 女孩子有时候做游戏也行,比如跳房子,现在岛上还没有跳房子这游戏,但他记得这游戏七十年代就在学生之间流行起来。 男孩子的游戏都需要玩具,王忆最先想到的是纸叠枪。 纸叠枪在他少年时代成为绝唱,他们之后的孩子就可以尽情享用中国强大工业带来的红利,各种塑料玩具枪层出不穷。 他小时候叠过枪,但只叠过手枪,这会已经忘记怎么叠了,但他之前在短视频里见过纸叠枪教程。 高手们不光能叠手枪,还能叠冲锋、步枪、狙击枪,什么野牛冲锋枪、AK-47都能叠。 当然那工作量相当可观。 王忆准备回去买本纸叠枪教程书,带过来教导男生们叠枪。 再一个是转陀螺也不错。 他晚上说完评书后去找王祥高,这时候王祥高正坐在家外路口跟邻居侃大山。 现在各路口都拉起了电线、挂上了电灯泡。 王忆跟他打了个招呼,把木陀螺的构思跟他说了一下。 王祥高挠挠头:“噢,木头的陀螺呀,这个我见人做过,我也能做,但是它需要一个钢珠呀,这个钢珠才重要,有了这个钢珠陀螺才能转,如果没有钢珠那陀螺用木做转头的话转不了几下子就废了。” 王忆说道:“钢珠我来解决,沪都外贸上的朋友要给我邮寄东西,我让他们邮寄一批钢珠。” 82年的钢珠还是工业用品,不算多珍贵但外岛接触不到,而在22年随便找个五金店就能买上一大盒。 有他的承诺王祥高顿时信心十足:“那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做陀螺胚子,你把钢珠给我送来后,我镶嵌进去就能用。” 王忆好奇的问:“这钢珠怎么能镶嵌进去不陀螺出来?” 这事刚才就困扰他了。 他知道陀螺转头用的钢珠是镶嵌进去的,可问题是要把钢珠塞进去,那转头的眼肯定得比钢珠大,那比钢珠大怎么固定住镶嵌进去的钢珠呢? 王祥高给出的答案简洁又直接:“很简单呀,把转头口做的稍微大一点点,把钢珠强行的砸进去就是了!” 王忆目瞪口呆。 暴力美学啊! 定下这个事他当晚又回了22年一趟,给邱大年发布了新的工作任务,买上一盒钢珠。 邱大年这边满头雾水:“老板你这都安排的什么任务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忆正要说你别管,这时候墩子在旁边笑话他:“你还说我脑袋瓜子里塞了地瓜,你的不一样吗?你的里面塞了苦瓜!” 邱大年问他:“那你知道老板又买铝箔纸又买钢珠要干嘛?” 墩子淡定的说:“我为啥要管他买东西干嘛?他给我开工资我给他干活,天经地义!只要他不是带咱干违法犯禁的事——等等!” “年总,你的意思是老板买铝箔纸和钢珠要干违法犯禁的事啊?” 邱大年赶忙否认:“我没有,别瞎说,污蔑我!” 王忆无奈道:“你俩整天哪来那么多戏呢?我要钢珠是做陀螺,我有一个客户是老人,想给孙子做陀螺,所以我给他弄点钢珠讨好他。” 墩子说道:“对,钢珠能做陀螺,小时俺们那嘎达都玩这个,在冰上抽的嘎嘎转,可带劲了。” 邱大年疑惑的问道:“可是现在网上有的是陀螺,又便宜,为啥自己做呢?” 墩子斥责他:“你咋那么多问题?老板给你发任务你就整呗,你问东问西显得你能耐啊?” 王忆哈哈笑。 这墩子是个人才啊。 邱大年说道:“行行行,老板,铝箔纸已经买好了,然后钢珠买起来也很快,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等等,老板,我们给你送到哪里去呀?” 王忆说道:“你们自己选个店面,月租控制在五千块,要包括办公室和你俩的宿舍……” “那租个公寓不就得了?”邱大年立马提出想法,“我们今天看个这么个公寓房,里面办公单位挺多的,看起来也挺大气的,上下两层,楼下办公楼上我俩当宿舍,挺好。” 王忆说道:“行,这方面我相信你们俩,你俩自己操作得了,我得在外面跑着找货,这些我就不操心了。” 邱大年困惑的说:“老板,你还是过来看看吧,毕竟你是老板。” 王忆不耐的跟他说:“我确实是老板,可我他妈为什么找你当助理?还不是因为咱俩关系好信得过你吗?所以你能操作的事去操作就行了!” 他挂了电话又琢磨,自己现在身上有小两百万了,翁洲房价从一万到两万不等,差不多的是一万五,自己可以买个房子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他出入和存货会方便许多。 可如果买上一套房子,那他身上存款就要空了。 有点舍不得…… 这样他有些生气起来,狗日的房子怎么这么贵?还给不给他们这种靠自己奋斗的青年留出路了? 从周末到周二,岛上的电线杆都竖起来了,这样恰好天气暖和了,每到晚上岛上就是欢歌笑语不断。 社员们不再天一黑就摸上床,而是出来消遣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大家伙自然忘不掉王忆,他们都来找王忆一起去山下玩,特别是码头那里灯多且亮,聚集的人最多,连外队人都来聊天。 王忆拒绝了,他说他要备课,实际上他是找机会往22年跑。 他的理由是正当的,来找他的青年们只能离去。 后面王向红来了。 王忆寻思队里人够热情啊,这是不依不饶非得把他叫下去一起聊天了。 结果王向红跟他寒暄了两句后说:“王老师,我是来传达个通知的,这个礼拜六不是五一劳动节吗?” 王忆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自从来到天涯岛他日子过的很充实,这边没有日历他也不便看手机,只知道礼拜几不知道是农历阳历的几号了。 王向红继续说:“上头说今年县里要组织劳动节欢庆活动,咱外岛的学生都要参加,你到时候组织一下,让学生们好好收拾,去了可别给咱队里抹黑。” 通知送达后他便背着手溜达走了。 急着去祠堂前跟老人们说古呢! 王忆琢磨着这怎么给学生收拾?卫生简单,着装不好处理,时间太紧了,他有办法在22年买到足够的成套衣服,但没办法去解释它们来路。 还好,沪都外贸交易市场的快递还没到! 说起这点王忆最近还挺郁闷的,这年头的邮电局效率太低了,沪都到翁洲很近了,结果邮寄几个箱子竟然要接近一个周时间? 现在他不郁闷了。 幸亏邮电局效率低,否则他还真不好操作了。 他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最终一拍大腿: 行了,就你了,沪都的某单位,我代表队里感谢你们支援学生校服! 他进时空屋回到22年,然后给邱大年打了个电话:“改一下工作,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改成买衣裤,童衣童裤,嗯,尺寸上随便吧,按照年龄来买,我说一下年龄分布你记一下……” 邱大年那边懵了:“老板,你怎么突然又要买童衣童裤?你有孩子了?” 王忆没好气的说:“去去去,你小子哪来那么多疑问?你挺好学啊,也想考研了?” 他又解释了一下:“是我在一所农村小学看到了几个值钱的老物件,那校长很正直,不肯收受贿赂,所以我准备投其所好,给他们捐赠一批衣裤。” “记得朝着六七十年代买哈,因为我给他的理由就是朋友厂子里积压了一批城里学校为了节日表演而定制的老年代衣裤,现在没用了,就正好捐赠给他们。” 邱大年恍然:“噢,这样呀,明白了明白了,老板你说年龄组吧。墩子,草泥马别喝了,赶紧拿纸笔过来,开工干活了!” 王忆按照记忆把学校的男生女生们的年龄组告诉邱大年,最后叮嘱他:“一定要六七十年代的风格,你别给我整岔劈了,这不能露馅让人发现我是刻意买了衣服去讨好人家!” 邱大年拍胸膛:“明白,老板你这个交给我你放心,我这人没大本事大能耐,就是办事可靠加细心!” 王忆说道:“嗯,那你抓紧点时间,最后今晚赶紧去批发市场找货,我明后天就要。” 邱大年倒吸凉气:“这么急?” 王忆说道:“能不急吗?马上就是五一劳动节了,人家学生劳动节是要劳动的,就要穿这些衣服劳动。” “哦,你想想啊,我捐赠的衣服是六七十年代的,肯定是为了劳动时候穿,现在农村孩子也不至于平日里缺衣服呀!” 邱大年说道:“对对对,那我跟墩子今晚通宵了。” 这件事确实得抓点紧。 第二天是周三,下午上劳动课的时候他安排学生上自习,这样学生们不会闹出事来,然后他自己回到22年。 昨天晚上他回22年给邱大年和墩子部署新任务的时候还看到袁辉发来的一条信息。 三百年窖坛出手了,最终还是古越龙山接手的,给出了155万的高价,比草船借箭坛足足贵了一半! 今天袁辉带合同回来跟他结算,他得当面过去一趟,顺便去看看邱大年和墩子那边拿东西。 他赶到22年先给邱大年打了个电话,邱大年声音洪亮:“老板,不辱使命,昨天晚上市场都关门了,今天早上我俩起了个大早兵分两路四处去寻找,终于把东西都凑齐了。” “另外,房子也租下来了,你过来拿东西的时候一起看看?” 王忆一愣。 行啊,这俩人工作效率很哇塞! 袁辉中午刚赶回来,王忆过去的时候他在喝茶。 两人打了个照面,他立马眉开眼笑:“王总来了?” 双方现在暂定了合作关系,所以他把王忆的称呼给改了。 王忆点点头:“袁老师辛苦了,这次去山阴还顺利吧?” 袁辉给他倒了杯茶:“顺利,来,尝尝今年的雨前龙井,第一波春茶呢,朋友刚炒出来给我送过来了。” 他又把合同和银行流水给王忆看:“王总你放心,涉及到业务的事我绝不会弄虚作假,而且签约的时候古越龙山还找了媒体,马上就有媒体报道他们收咱坛子的事……” “这些不用说。”王忆摆摆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决定跟你合作,自然相信你的品性。” 袁辉笑道:“那就多谢王总信任了,怎么样?我现在把钱给你打过去?还是老账户?” 王忆答应下来,银行卡里又添了小三十万。 总额到200万了。 袁辉问他:“你有公司吗?有公司的话记得走公司账目,这样有缴税优惠。” 他又叮嘱王忆:“你一定记得缴税,别在税款上出事,我好几个同行就是跟税务局玩心眼,结果全翻车了,最惨的一个得进去吃五年饭!” 王忆说道:“我刚找了两个朋友帮我组建公司,这样袁老师你是专业的,能不能给他俩提点一下?” 袁辉痛快的说道:“没问题,他们有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王忆高兴了,说道:“那咱别喝茶了,走吧。” 袁辉一下子愣住了:“走、走吧?往哪里走?” 王忆说道:“去见我那两个员工,然后你跟他们说一下办公司的流程。” 袁辉看看小茶壶,满脸遗憾:“我这壶龙井刚喝头茬呢,这样太浪费了。” 王忆说道:“放心,不会浪费的。” 然后袁辉开车。 王忆坐在副驾驶上。 他端着袁辉的小茶壶,路上给他倒茶喝。 在生产队锻炼这些日子他身体素质那是大有长进,一双手臂练得跟铁臂一样,小茶壶端在手里稳稳当当,到了红绿灯就给袁辉来一口,把袁辉伺候的生无可恋—— 有一次停车等红灯的时候他们车子旁边有一群骑士,其中一个看到王忆给袁辉递茶挺吃惊的:“头一回见到开着车喝茶的。” 后面的骑士听见了纷纷往前凑:“在车里就喝上茶了——我草,真的是喝茶啊!” 王忆听不懂他们意思,一头雾水。 袁辉这老司机一看绿灯亮了赶紧踩油门。 即使到了22年翁洲市区面积还是不大,没办法,它是岛城,被岛屿限制了发展规模。 邱大年已经把公司位置发在他微信上了。 他们租赁的公寓是loft,位置比较偏,处于新开发的商业区内,面积不小得有七八十平。 七八十平的LOFT无论面积还是空间都是很可观的,上下两层,下面做了简单隔断,有会客室、会议室和一个办公室,功能齐全。 房间已经带上了装修,装修风格是中式的,各种仿红木装潢,这让王忆非常满意。 邱大年也把自己的想法给他介绍了一下:“我寻思你现在不是搞收藏吗?咱干的既然是收藏的买卖,那肯定得有传统的气质!” 王忆鼓掌:“你寻思的完全正确,不过一个月五千块竟然能租到条件这么好的公寓房?你怎么做到的?” 邱大年给他解释了一下:“这公寓所有权属于政府,它们不光是准备租给公司,还准备租给一些工作室啥的。” “现在不是什么作家、画家、书法家、音乐家都搞工作室、都想当网红吗?这边是个孵化基地,咱这一层还有上面两层都是给工作室准备的,装修风格就是根据这些文化产业工作室来定的。” “另外你看得很准,这价钱确实便宜,因为现在政府在招商引资有租金优惠,现在一年租金六万是打了六折,优惠时间是三年,三年后租金按照十万计。” 听着他的介绍,王忆拍着邱大年肩膀老怀大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好助理。” 邱大年谦虚的说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我跟你说老板,也就是咱时间紧迫,否则我还能找到更好更便宜的地方!” 王忆连连说:“这够好够便宜了。” 他又把两人跟袁辉互相介绍了一下,邱大年留了袁辉的联系方式,这样王忆就放心了。 袁辉这人无论办事还是人脉都靠得住,有他给邱大年托底,王忆这边放心多了。 房租一次缴纳一年,王忆给邱大年拨了二十万的款子,让他来处理成立公司的事宜。 缴房租、买办公用品、住宿生活用品都需要钱,十万块钱打不住,所以他给预支了二十万。 邱大年手机不行,还是五年前的小米6,这玩意儿能用到今天也是奇迹,收钱的时候卡死两次,吓得王忆以为钱被系统给吞了。 他这手机肯定不行,王忆果断挥手:“换华为,你和墩子都换,我给你们报销,这算员工福利了。” 墩子眼睛亮了:“真的?我也给换啊?” 王忆说道:“真的,公司给你们的福利。” 邱大年想了想说道:“那老板我们不换华为了,换小米K40,这手机我盯着一年了,去年刚发售时候就盯着了,它是机霸,性价比很高,12G+256G的两千块就能拿下。” 王忆心酸。 两千块的手机盯了一年没下手? 墩子很高兴:“对,用小米,小米是叼丝手机,跟我俩气质更搭。” 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的袁辉愕然转身。 王老弟你这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两个好帮手?你这么大的生意用这样的帮手是因为你心大吗? 王忆对邱大年的工作能力还是很赞赏的。 不到一个周的时间买到了好几百套衣服还搞定了办公场所,另外也把他下达的小任务完成了。 铝箔纸一箱、钢珠两盒,各种大小的儿童春秋装上百套,还按照他的需要买了好几箱白酒——牛栏山三牛52度陈酿。 他给邱大年下达的买酒要求是好口碑的浓香型白酒,且包装要低调不要花里胡哨、最好连标签纸都没有,价格区间是一百块到五百块。 邱大年给他选的牛栏山三牛很合适。 浓香型白酒,包装就是个瓶子上包了块封口布配淡青色瓷瓶,确实没有标签纸,而价格则控制的很精准: 一瓶100! 这也是他要给邱大年公费换手机的原因。 小伙子长得不怎么样,可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 这样他可以放心的把22年公司业务交给邱大年了,他带上白酒回82年就行。 今天出去了二十万,他得想办法搞个二十万。 比方说张有信手里还有五个将军钟,他得想办法弄一起凑一套,这样就是十多万的进账! 123.二锅头换将军钟(6K,求一下票) 王忆的推断一点没错。 周四中午刚过还没有上课呢,张有信这边开着船来了。 沪都外贸交易市场的快件终于到了! 正好是王向红过来通知他,他便故意带上王向红一起去码头:“支书你也来吧,估计东西挺多我拿不了。” 王向红爽快的说道:“行,那我去给你扛!” 当时化工商品科的副主任杨兵就给准备了两大箱子的文具让他带上,经王忆建议改成快递后,这邮寄的东西更多了: 足足六个大纸壳箱! 王忆心满意足,太好了,这么多箱子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全凭他一张嘴,这下子好多东西可以打掩护了。 另外箱子全是厚纸壳,正好可以用来做灯罩骨架。 箱子里的东西还挺沉,两个人也不够搬的。 王向红说:“我去喊两个人。” 张有信撸起袖子说:“支书不用麻烦,我来我来,我来帮忙!” “这多不好意思。”王向红客气。 张有信一甩头:“为人民服务!走,开路以马斯!” 路上他对王忆说:“王老师,咱江南省委和各地、市委组织检查组来检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呢,这事你知道吧?”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啊?我不了解呀。” 张有信说:“你们岛上没有电视就是不方便,这两天电视里的新闻上就在讲这个事。” “咱省委刚提出要对知识分子工作进行一次检查,在政治上落实政策情况,不过他们检查重点是高级知识分子,你算高级知识分子吗?” 王忆干笑:“我算什么高级知识分子?” 张有信也笑了起来:“你谦虚什么,你是大学生,这还不是高级知识分子?” 扛着箱子的王向红说:“咱们王老师肯定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次是落实什么政策也啊?” 张有信一边走一边介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电视上说知识分子问题是党和国家十分关心的问题,我国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建设都离不开知识分子的出力,还说知识分子是我党的一支重要依靠力量……” 王忆越听心里越是沉重。 什么意思?上面还要查知识分子的工作? 那自己的身份会不会露馅? 看到三个人搬东西,正在收拾灶台的大迷糊拔脚去了码头,然后将三个大箱子摞在一起搬了上来。 张有信见此赞叹道:“这个同志真厉害呀,身大力不亏,绝对是大力士——不过你搬错了啊,上面这箱子不是给你们学校的!” 王向红看了看邮递单,问道:“沪都外贸交易市场?这是不是那个叫陈谷的好同志的工作单位?” 王忆说道:“是,我周末回来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们单位副主任知道咱学校困境后仗义出手,组织了单位给咱天涯小学进行物资捐助,不过没想到邮寄这么多天才邮寄到。” 王向红感动了,说道:“都是党领导下的好同志啊,真该好好感谢他们。” 张有信则解释道:“他们办的不是正常的邮寄,是托运,这样速度会慢一些,不过邮费也便宜一些。” 还有一个箱子在船上,王忆跟着张有信去搬,然后邀请他过去喝口水。 张有信摆摆手:“用不着,这点小活没费力气,我得先走了,后面还有几个生产队的东西得送呢。” 王忆说道:“不着急这几分钟,其实我是想让你看个东西。” “我同学之前得知我们学校要复学,他以为复学的时候要摆庆功宴,给我从首都邮寄来几瓶酒,我也不知道这酒怎么样,想让你去看看。” 他开始给张有信下饵了。 但只要提到酒,那即使饵咸钩直也能钓到张有信。 王忆的话躁动了他的心,他赶紧挥手:“对,干工作不能毛毛躁躁、不能只争朝夕,走,我去给你鉴定一下这些酒的质量。” 十二瓶二锅头已经被摆出来了。 其实已经有一瓶牛栏山被摆在桌子上了,刚才搬东西的时候王忆想着用这瓶酒来吸引张有信的目光。 结果王向红讲究,领头把箱子放在了听涛居门外,这样张有信也没有进入听涛居,导致他没能看到牛栏山。 三牛的瓶子不花里胡哨,可是在82年它是最靓的仔,张有信进门后一眼就看见了它的身影: “呵,这瓶子真够雅致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淡青色陶瓷瓶把玩,说道:“是牛栏山呀?牛栏山是52年建厂的二锅头酒厂,这是二锅头,清香型的好酒。” 王忆一怔:“它是清香型的酒?” 按照他的吩咐,邱大年应该给他买浓香型的酒才对,看邱大年这几天办事那个利索劲,不应该买错酒型。 张有信说:“对,二锅头是清香型的,79年的第三届全国评酒会上给定的香型,这我不会记错,也是那次评酒会上确定了咱们白酒有浓香、清香、酱香、米香四大香型。” 他并没有在意这酒不是江南地区惯常的浓香型,还在兴致勃勃的品鉴:“这做工真漂亮,坛子不大,不到一斤装吧?做的真是小巧可爱又精美,这得是艺术品了,太漂亮了。” “对了王老师,你在首都念过书,那你知道二锅头名字的来源吗?” 王忆说道:“我不喝酒,所以不了解。” 张有信说道:“二锅头这酒也是名酒,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 “古代京师酿酒师蒸酒时有讲究,他们把蒸出来的第一锅酒叫酒头,第三锅叫酒尾,这两锅都不要,哎,掐头去尾取中段,这叫‘唯取第二锅之贵酿’,所以叫二锅头!” 王忆配合的惊叹:“还有这讲究呢,你懂的真不少。” 这话挺真心实意的,因为他确实不了解二锅头名字的来源,他还感觉二锅头名字很土,没想到还挺有说法。 这瓶酒的盖子已经拧开过了。 张有信试了试便打开了盖子,他凑上去闻了闻,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王忆问:“怎么了?” 张有信不回答,顺手拿了个杯子倒了一点进去品了品,惊奇的说:“这是浓香酒吧?” “味道上不是清香型啊,跟咱这边喝惯了的浓香酒是差不多的口味,这我品不错的,可牛栏山还出浓香酒了?” 王忆怎么知道它们怎么还出浓香酒了? 这时候他只能想办法找补,说道:“这个浓香酒的喜好人群比清香酒更多,是吧?你看五粮液和泸州老窖都是浓香酒,所以会不会是牛栏山准备进军浓香酒市场呢?毕竟现在改革开放了,酒厂都要追求效益嘛。” 张有信赞同的点点头,他又倒了半杯酒抿了抿,然后嘿嘿笑。 显然他对这酒的品质很满意。 王忆继续说道:“而且我同学当时也给我说了,这酒现在市场上买不到,得在牛栏山内部找很硬的关系才能拿到,这是他们刚出的高端酒、内供酒。” 他拿起瓶子环绕一圈:“你看,除了牛栏山三个字印在了瓶子上,此外什么字都没有,标签纸都没有!” 这酒的包装好就好在标签纸和信息都在外面盒子上,拆掉盒子直接就是酒瓶。 张有信连连点头:“是,这酒相当高端、相当高端。” 他接回瓶子转悠着看,满脸喜爱之情。 见此王忆就有谱了,他没有用什么套路,直接领着张有信进他的卧室。 还有十一瓶酒并排摆放在桌子上! 三牛外观精美漂亮,十多个酒瓶子并排在一起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午后有阳光斜斜照进来,淡淡的照在酒瓶上发出隐隐约约的亮光。 张有信当场呆若木鸡。 王忆估计第一次在洗浴中心选妃的袁辉也是这么个架势,呆若木鸡鸡。 他有些难以置信,叫道:“都、都是酒啊?都是二、二锅头?这么多的好酒啊?” 王忆说道:“对,都是我同学邮寄过来的,怎么样,挺好吧?” 张有信拼命的点头。 王忆问道:“你喜欢吗?你要不要?” 张有信猛然扭头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你要、不是,你要送给我?我草,王老师你、你,我不是做梦吧?你送给我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笑道:“你不是在做梦,可我也不能送给你,这是我同学好不容易给邮寄过来的礼物呢,这酒挺贵的——主要是咱这里找不到,现在市场上都找不到,很有收藏价值的!” 他本想强调一下这酒的价值,但考虑到这年代的茅台五粮液一瓶也不到十块钱,这牛栏山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将军钟要贵一些,当时张有信可是说一个钟就能抵账六十块呢,他显然了解将军钟的价值。 听了王忆的话,张有信当场颓了: “也是,哈哈,我想什么呢?那啥,王老师,你看咱们有战友之情,那你看在战友情谊上,以后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一定要叫上我啊!” 王忆说道:“你这么喜欢这酒?” 张有信讪笑:“我没有别的爱好,就好这杯中物,就这点出息!” 王忆说道:“要不然这样,我把这些酒转卖给你吧——也不合适,你手里没多少钱了吧?” 张有信正要说‘我回去借’,却听王忆又说:“要不然这样,你手里还有五个将军钟呢,咱们来个友情互换?” “两瓶酒换一个将军钟,我这里还多了两瓶一起附赠给你!” 他没想着玩什么套路,跟张有信之间也不必玩套路,人家毕竟把他当朋友的。 一听这话,张有信直接露出心动表情。 他搓着手犹豫的说:“王老师,那将军钟挺珍贵的呢,它们是我亲戚送我用来记激励我干工作的,你看我用它们换酒,这不大好。” 王忆想想也是,就说道:“那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不是,我的意思是两瓶酒换一个将军钟不合适吧。”张有信说。 王忆愕然:“你的意思是,得加酒?” 张有信摊开手:“公平交换嘛。” 王忆说道:“那你说几瓶酒换一个将军钟?” 张有信毫不犹豫的说道:“三瓶、不行,四瓶吧,那将军钟真挺好的,我亲戚很喜欢,要不是他的别墅重新装修换上了外国人的钟表,这套将军钟他没地方摆了那肯定不会给我的。” “等等,”王忆拦住他,“你不是跟我说,这套钟是你亲戚为了督促你工作、为了增加你的时间概念送给你的吗?这怎么又是没地方摆了给你的?” 张有信愣住了。 他习惯性的挠了挠耳朵说:“这两件事不冲突,吧?” 王忆笑了。 这货喜欢瞎咧咧惯了,嘴里就没句实话! 他本来还因为要从张有信手里要走人家亲戚送的礼物而感到内疚,现在这内疚飞去九霄云外了。 内疚个屁! 想想也是,如果张有信这亲戚真要增强他的时间概念那应该送他一块手表——听张有信的意思他这亲戚地位可挺高的,手表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亲戚送礼物哪有送钟的? 这样王忆便说道:“行,就按照你的要求,四瓶酒换一个将军钟,这里是十二瓶酒,我再给你准备八瓶,不过这八瓶不是牛栏山了,只能让我同学帮我去买,买到什么算什么。” 张有信冲他挤挤眼:“不用等了,你这里不是还有两瓶好酒吗?这两瓶酒我给你顶四瓶,你以后再给我找四瓶酒就行了。” 王忆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窗台。 窗台上放着两个蓝色酒瓶。 泸州原浆酒! 这是他上次买泸州老窖头曲时候东子家赠送给他的两瓶酒,这酒瓶做的非常漂亮,可是酒的品质不怎么样。 虽然它带着原浆两字。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茅台带个镇,买时需谨慎;泸州没老窖,赶紧往后绕…… 这瓶泸州原浆酒就是这一套。 而且它玩的很黑,名字叫泸州原浆酒,但蓝色酒瓶下面有俩大字:老窖。 让人一眼看去很容易看成泸州老窖原浆酒。 82年的酒市场还没有这么多坑,张有信这样的酒桌老饕就被坑了,他以为这是泸州老窖! 要知道在浓香型酒里,泸州老窖也是王者玩家。 他一看这有泸州老窖酒而且包装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整个人都被征服了。 王忆明白他选这两瓶酒的意思,便失笑着解释道:“有信哥,这两瓶酒不好喝,就是包装好看而已……” “没事没事,我不喝,我就是收藏起来,我就是喜欢没事看看,这瓶子好呀,让我看了心里舒坦。”张有信还以为他不舍得给出这两瓶酒故意找理由敷衍自己呢。 见他如此坚持,王忆也不能再多说了。 张有信喜欢以己度人,他继续多说下去只会让人误会是自己不想把这两瓶酒给出去。 总之,既然张有信敢往坑里跳,那他哪有不敢埋的道理? 王忆痛快的把两瓶酒拿了下来,张有信上手就搂走。 他的个人诚信没问题,毕竟名字就叫有信,王忆大方的让他先把十四瓶酒全给带走了。 张有信乐呵呵的带上酒离开,摇头晃脑的跟中了大奖一样。 下午学生们来上劳动课,王忆拍拍手把学生们聚集起来,说道:“今天的劳动课是手工课,王老师教大家给路灯做灯罩,好不好?” 学生们一股脑的喊:“好!” 王状元急忙举手:“王老师,猪羔子快断炊了,得给它们打猪草呀,春天猪草嫩,得让它们多吃点,这样才能长的肥。” 王忆说道:“行,你点一批人跟你去打猪草——选男生,女生留下跟我学习做灯罩,以后这手艺活你们肯定用的着。” 铝箔纸灯罩的骨架是用纸壳做成,即使外面加一层木壳保护可也容易被风吹雨打而损坏。 至于将骨架整个改成木板? 王忆考虑过这回事,但没这个必要,因为铝箔纸用一段时间就得换,它会脱失光泽,而反射灯光全靠这光泽。 铝箔纸灯罩的做法他已经滚瓜烂熟,原材料简单,纸壳、白乳胶、铝箔纸。 这三样原材料都跟沪都外贸交易市场没有关系,但来源全安在了它头上,反正它邮寄来的全是办公用品。 制作这灯罩白乳胶是关键,普通胶水粘纸壳粘不牢靠,白乳胶不光粘性大而且还能防尘防水。 至于纸壳拼接技巧则比较简单,就是裁剪纸板然后用白乳胶给粘在一起做成个上窄下宽方形灯罩子。 不过因为铝箔纸的反光能力,它可以将光芒往下聚合,让灯泡亮度大幅提升。 女学生们学的很快。 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她们平日里都要在家跟着母亲做家务的,制作这种灯罩实在没有难度。 于是当她们了解流程先用报纸试过之后再用纸壳板正式制作,做出来的成品一个两个的比王忆做的还要板正! 王忆只能把自己做的那个带回听涛居去使用,实在没脸拿出去丢人现眼。 他的想法是对的。 灯罩做出来后他便带着学生们去给王向红、王东喜和刘红梅等人看,一行人看的啧啧称奇: “对呀,怎么把这灯罩子给忘记了?我看城里电灯都有灯罩子。” “嗨呀要不说还得是文化人,王老师考虑事情就是全面,咱泥腿子跟他不能比!” “我倒是记得灯罩子这回事,可城里灯罩子都是工厂生产的,咱买不到,没想到王老师带着学生做出来了,哎还别说,做的真好,你看这亮堂堂的……” 王向红美滋滋的叼着烟袋研究手里的灯罩,他研究通透后欣慰的看向王忆说:“王老师,你又给咱队里立下一功啊!” 王忆摆手:“我这算什么立下一功?都是学生们忙活的,至于原材料则是沪都的单位人家给咱支援的……” “你不用谦虚,你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喜欢谦虚。”王东喜咧嘴笑,“王老师你以后可不要谦虚了,搞得我们都不好开展工作啦,因为跟你比我们工作做的太差劲,你要是谦虚我们可就无地自容了。” 王忆笑道:“行行行,这事我有功劳,但学生们也有功劳,她们给咱队里做贡献了,正好沪都给咱学校支援了些粮食,我今晚犒劳犒劳学生,支书,这算不上大吃大喝吧?” 王向红想问问吃什么。 可看看学生们盯着自己那如饥似渴的眼神,他实在硬不起这心肠,就含糊的挥挥手说:“你安排吧。” 王忆笑道:“那我给他们蒸个饭吧。” 糯米八宝饭! 对于队里的孩子们来说,并非是大油大肉才是好饭,甜腻腻的饭一样被视为珍宝。 而糯米八宝饭肯定能坐上甜腻美食的前一百零八条交椅。 最重要的是王忆大批量做八宝饭不会惹人怀疑:上周末他刚从沪都海关捣鼓回来好些粮食,说里面有个百十斤糯米是很正常的。 学生们一听王老师要管饭并且是犒劳大家顿时炸锅了! 在外面打猪草的男学生听说这事也跑回来了,扔下猪草纷纷往大灶跑,挤在门口窗台踮着脚往里看晚上吃什么。 王忆把他们赶走:“劳动课还没有结束呢,还在上课呢,你们继续去劳动,女同学也得劳动,女同学跟着我准备晚饭。” 做八宝糯米饭挺麻烦的,主要是事发突然,得提前泡上糯米,否则很难煮出绵软又有嚼头的饭来。 还好这会时间还早。 王忆知道学生们能吃,直接拎了一袋子百斤重的糯米,倒出来让女学生们分批次来淘洗干净浸泡起来。 糯米得泡两个小时,这期间他跑去看王向红领着王东喜挨个给队里的灯泡装灯罩。 他给王向红出主意:“支书,得在灯罩外再加个木头防雨罩,要不然一下雨就完蛋了。” 王向红笑道:“你当我这个支书吃干饭的呀?早安排好了,你祥高叔已经量过这些灯罩的尺寸了,他会贴着做防雨罩。” 又是夕阳西下,大灶里的糯米泡发好了。 很白很饱满,泡在水里跟小珍珠一样。 女学生们没见过这么多糯米,一个个牢牢地守在跟前,她们的目光让老黄很不舒服: 你们怀疑我会偷吃? 王忆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大灶,他伸手抓了把糯米看了看,看见漏勺又来了。 漏勺冲他点头哈腰、一脸媚笑:“校长,今晚做什么饭?我给你打下手——啊不对,我来动手,你监工就行了,你负责动嘴,我负责动手。” ------题外话------ 考虑到是午饭点,蛋壳晚更的理由不好明说,反正就是肠道不舒服了,跑厕所耽误了点时间,然后求一下票票哈,爱你们哈 124.接二连三老物件(周末快乐) 伸手不打笑脸人。 特别是这个漏勺笑的还很谄媚、很讨好,冲着他不好说硬话。 正好王忆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倒也不担心他看出什么,这样既然他愿意来忙活,王忆便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让漏勺去烧火煮糯米,煮八成熟。 这是技术活,大迷糊还真干不了,而对漏勺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真正要展现技术的,还得是王忆。 八宝饭的精髓不在饭上,就像老婆饼的精髓不在饼里。 八宝饭对配料要求很高,这方面王忆倒是有所准备,他在市场买到过成品的八宝饭配料——一份一包料,他买了一箱子。 像江浙沪一带寻常做八宝饭是用猪油来温锅,这配料是用黄油,相对猪油来说黄油更香甜一些。 黄油在铁锅上抹一圈,再把各种干果、果脯倒进去,这就是‘八宝’了,蜜饯、枣泥、莲心、桂圆、葡萄干、核桃仁等等,东西还是很全的。 工业化美食就是有这个好处,你别管味道是不是地道,反正配料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剩下的就是等待糯米饭出锅。 糯米饭八成熟,拉开锅盖当场有热气腾腾的冒起,带着糯米特有的香甜。 这时候的糯米还不太熟也不太黏糊,王忆门窗都打开,顿时有海风哗啦啦的吹进来。 糯米香甜滋味一下子被吹出去了。 守候在外面的学生使劲呼吸,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跟开了一台台的小功率抽油烟机似的。 等到糯米凉一点了,王忆用铲子给它们换锅子,贴一层糯米铺一层豆沙,铺一层豆沙再来一层糯米! 漏勺看呆了:“王老师,你、你哪来这么多豆沙?这够你开个包子店卖豆沙了!” 王忆淡淡的说道:“沪都有的是。” 漏勺羡慕的说:“你也真舍得,这么多豆沙呢,要是搁我家里我能吃到过年。” 王忆又淡淡的说:“你去沪都买就是。” 漏勺不说话了。 我卖屁股也买不了这么多豆沙啊! 铺好豆沙和糯米,剩下的就是继续加水煮,煮最后一波。 这一次不用加水太多,让糯米能吸收足够水分煮熟就可以。 王忆让漏勺来控制水量,漏勺出于谨慎多用了点水——八宝饭煮烂糊了一样吃,可要是夹生没法吃。 木柴烧掉,熄灭灶里的火剩下就是焖着。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大迷糊拉开灯绳,一盏昏黄的灯‘唰’的一下子亮起来。 外面的学生们纷纷鼓掌蹦跳:“更亮了更亮了!”“王老师真厉害,这灯罩太好了!” 断断续续的欢呼声、赞叹声从山下传来。 大队里的两台脚踏发电机都启动了,所有的灯泡都亮起来了,比昨夜更亮。 等待焖饭的功夫,王忆去山顶边上往下看了看。 与昨夜不一样,今晚上在山顶看不到四个组里那昏黄的灯光了,只能看见朦胧笼罩岛上地面的光芒。 铝箔纸灯罩起作用了! 王忆看见有些人家直接搬着桌凳到门口来吃饭,有社员走过看到了便打趣:“怎么了,家里没电还能把饭吃鼻子里?” 搬出饭桌的人家哈哈笑:“这不是省下二两煤油吗?出来吃饭多亮堂。” “你这是薅集体的电羊毛!”经过的人开起玩笑,然后回家后他也把桌椅搬出来了。 能省煤油为什么不省? 一晚上省二两,仔细算算一个月省六斤呢! 还有人抬头大声的喊:“王老师,今天怎么不说评书啦?” 王忆也大声的喊:“今晚犒劳学生,没有时间说评书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结果王向红亲自跑来找他:“王老师,今晚咱晚点说评书,反正现在有灯了,我看社员们是不肯早早回家睡觉的。” “正好以后天气也暖和了,咱晚点说评书。” 王忆无奈的答应下来。 这老头听书瘾头最大。 饭焖熟,软糯香甜的八宝饭就做好了。 王忆让学生们出去排队,让漏勺去组织,然后让大迷糊拉开了锅盖。 锅盖一开,只见一层软绵绵油润润的糯米黏糊在一起。 他趁热撕开桂花糖汁的袋子,顿时有黏稠橙黄的糖汁带着一些小小的桂花碎片撒入糯米上。 糯米滚烫,桂花糖汁受热由黏稠变得稀薄,很快顺着糯米缝隙渗下去。 这就是最后一道工序了。 一大锅的八宝饭,完活! 八宝饭蒸好是很漂亮的,上层有颜色各异的果干,下层是厚实香甜的糯米,中间还夹着一层一层的红豆沙,色香味俱全。 可大锅饭没这样的水平,王忆得把它们搅和均匀,否则没法匀称的分给学生。 再说这年头的外岛吃东西哪管卖相?学生们一人分一大碗,然后欢呼着往家里跑。 王忆蒸的这八宝饭或许卖相寻常,但绝对的分量足、味道好。 有学生馋不住,顾不上回到家里再吃,他们凑在一起也不讲什么卫生不卫生,伸手就去挖一点塞嘴里。 八宝饭刚出锅没别的,就是一个烫。 凡是下手的学生都烫的嗷嗷叫,可是把饭塞进嘴里后——黏滑厚实的糯米、绵密香甜的红豆沙、各种味道的果脯果干…… 第一次吃到这样甜点的学生们简直要懵了。 还有比麦乳精更好吃的甜味饭?! 王忆尽量均匀的把八宝饭发给了学生们,最后剩下一盆分给大迷糊和漏勺。 漏勺愕然的问他:“王校长,您晚上吃什么?” 王忆说道:“下午的时候大迷糊去捞了些爬虾,我蒸点爬虾吃。” 漏勺顿时呆住了,端着碗呆呆的看着他。 王忆疑惑的问他:“怎么了?你什么眼神?” 漏勺陡然长叹一声:“王校长,您当真担的上一声‘先生’,岛上之前都传,说您万事先顾集体再顾自己、先让他人享受而自己吃苦,我心里有些不服气的。” “但今天我服气了,我亲眼看见您的所作所为了,您真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好人!” 王忆哈哈笑:“我确实是好人,不过我不吃这个是因为这饭太香甜太腻人了,我这人喜欢吃……” “喜欢吃海货。”大迷糊帮他补上了剩下的话。 漏勺摇摇头。 城里来的人爱吃海货他理解,他是厨子,没人比他清楚海货对于内地餐桌的价值。 可是有人不喜欢吃香甜的八宝饭? 对此他只能问一句:真的吗?我不信! 王忆没在这话题上继续,矫情。 队里人怎么想他都行,把他想成圣人更好。 他现在头疼白天时候张有信说的那话呢——关于省委、地委检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这回事。 还好春天的皮皮虾能治头疼:这玩意儿的肉真鲜美,甜滋滋的那种鲜,而且都带了虾籽,吃起来又有嚼头又喷香。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爬虾在82年的外岛比鸡屎的名声还臭,鸡屎可以收集起来沤肥,爬虾连这用处也没有。 它们肉少吃起来麻烦,费时费力不说一不小心还会伤到手,所以城里人不爱吃、外岛人更看不上。 王忆喜欢! 以往天涯岛渔船在海上捕捞到爬虾都是当场踢进海里不要了,现在王忆喜欢吃,于是大家伙会选肥的带回来送给他。 让他随便吃,吃到吐。 至于吃多了脚趾头疼? 王忆不怕了。 他跟邱大年说了这件事,邱大年说要给他买一种叫东革阿里的南亚树根,这玩意儿对降低尿酸很有作用。 第二天是周五了。 还是下午时候,张有信开着船来了,他把五个将军钟给王忆送过来了。 因为五个钟被他放进了一个纸壳箱里,这样王忆抱着箱子回学校又被队里人误会是他的同学给他邮寄东西来了。 这让队里人赞叹不已:“同窗情谊不愧是人生四大铁呀,王老师有这些同学真的不枉读了一场书。” 傍晚,学生放学、社员下工,王忆这边刚送走学生清闲下来,凤丫和青婶子挎着篮子鬼鬼祟祟的来了: “王老师、王老师,嘘、嘘!这里,我们在这里!” 王忆挠挠头,看着两人问道:“两位婶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还贼头贼脑的?” 凤丫白了他一眼:“你才贼呢,我们这不是怕让支书看见吗?” 王忆恍然:“你们要来跟我搞交易?” 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他周一在满山红家里跟两人谈过可以收购老物件的事,但两人后面再没有回应,王忆以为她们害怕投机倒把罪就不参与这事了。 凤丫说道:“对,你那天在峰子家说的都是真的?你能收老物件?” 王忆点点头:“是真的,你们后来再没找我,我以为这事没回音了。” 青婶子说道:“你平日里都在岛上,找你干嘛?你都是礼拜六、礼拜天去城里买东西,我们要跟你交易不也得等到今天吗?” 她又对凤丫说:“我出去给你们把风,你俩赶紧的。” 王忆一听这话不是好话啊,他哭笑不得的说道:“不用把风、不用把风,咱是互相赠送,不是投机倒把,所以做什么事也不怕被人看见!” 青婶子不放心。 她摇摇头去门口往外张望并叮嘱凤丫:“你快点,王老师人是好人,就是性子挺磨蹭的,你以前是咱外岛的娘子军,你拿出娘子军的风采来,雷厉风行一下子,赶紧的!” 凤丫从篮子里掏出来一个手绢。 体积不大,看起来沉甸甸的。 打开手绢里面都是银元和铜钱,凤丫说:“这都是我公爹家里传的,你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王忆苦笑:“婶子,我不是鉴宝师傅,我也不知道它们值钱不值钱……” “唉,你就是磨蹭,算了都给你,你慢慢研究一下,看看它们价值有多少,到时候给我去城里换成奶糖还有你说的奶粉,行不行?”凤丫打断他的话。 她又找出几个面食模子:“这也是老辈儿的东西,都是桃木的,你看看这能不能卖钱?” 最后是个小箱子:“这个是首饰盒子,我当年嫁给大胆的时候娘家给的嫁妆,是我奶奶传给我娘的,我娘没东西给我就把这个给我了,这应该是老辈儿的东西吧?” 这几样东西的价值,王忆一无所知,不过他暂时收下了,这个礼拜天去找袁大湿研究一下子。 礼拜六也就是明天不行。 明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他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让他组织学生们去县里参加劳动节欢庆活动。 凤丫这边结束青婶子立马回来:“你赶紧去给我看着人,我把我家的老宝贝给王老师看看。” 她打开篮子,里面东西杂乱了,最大是个小缸子,外表贴着彩纸,看起来很是古色古香。 打开小缸子里面有头饰、耳环、手镯,也有各种铜币,其中清朝的最多。 另外还有一套墨砚,墨石和砚台都有,再就是一副算盘和一面很漂亮的铜镜子。 这镜子很厚实——不是镜片很厚实,是镜片镶嵌在了一个厚实的圆饼形盒子里,盒子内部像是真空的,镜片居中,然后两边有装饰品,左边是一座铜钟、右边是一面鼓。 王忆拿起镜子看,它还有个底座,底座不知道是什么木材的,颜色漆黑,看着就有股历史的厚重感。 而翻过来看盒子另一边也就是镜子的背面,这镜子背面有许多字,全是龙飞凤舞的草书,王忆仔细看了看。 没认出写的是什么。 但下面有个凹槽,这里面也有字,而且这里面的字他认出来了:XX寺XX曾X贵X…… 这些XX都是空白,凹槽里的字脱落了,曾经应该有一排字,现在只剩下两个半,之所以说是两个半是因为他看出‘寺’和‘贵’是一个字,‘曾’很窄是半个字,它的偏旁脱落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这上面应该是什么字?是不是‘某寺某僧怎么怎么’? 要是这么看,这面铜镜可能属于某个寺的某个僧人,那就很有价值了。 能在寺庙里拥有一面铜镜的古代僧人,这不得是高僧啊? 他本能的感觉这东西不错,于是把东西都收拾起来说:“二位婶子,我慢慢研究一下吧,等我研究透了给你们报个价,你们看行吗?” 青婶子还要说什么,凤丫已经痛快的点头:“行!” 两人春风得意的离开,王忆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暗暗地琢磨。 难道这天涯岛只是看起来破旧落后,实际上卧虎藏龙珍藏了许多宝贝? 本来他准备礼拜天再回22年,可这会突然收到这么些老物件他忍不住改了主意,改成今天晚上就回去一趟,先跟袁辉那边接头研究一下这些物件。 晚上说过评书他便回到了时空屋。 随着岛上进入电气时代,青年们晚上已经不来找他闲扯了,他们都聚集在码头上闲扯。 主要是码头上有外岛的来客,里面可是有姑娘的! 外岛通电这种事太稀奇了,天涯岛有了发电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周围几个岛屿,到了晚上这些岛上的小伙子、大姑娘们就会结伴摇橹过来看灯、进行灯下聊。 改革开放后这几年,天涯岛发展比较慢,或者说其他岛屿发展比较快,以至于以前在外岛名气很大的先进集体王家生产队现在背上了大落后的坏名声。 王家人都是很要强的,他们平日里不提这些话,但心里憋着一股气。 直到电灯出现。 天涯岛有了电灯,而且社员们用上了电力,他们一下子成了先进、时髦的代表,这下子没人敢说他们大落后了,相反到了夜里还会主动来岛上玩闹。 这让王家的老人们面上有光,也让王家的青年们心里有火。 欲火。 就像徐进步曾经说的那样,天涯岛已经好些年没起新房子也没有进来新媳妇儿了,小伙子们能不想媳妇儿? 如今其他岛上、其他生产队的姑娘主动来天涯岛了,青年们还不赶紧去招呼人家? 指不定运气好就能招呼个媳妇儿回家! 王忆不参与码头争风这种事,他有空就往22年跑。 现在他在22年也有根基了,邱大年忙活了一个周把公司的事务办了个七七八八,他打车到公司,推门进去一看,里面家具已经摆上了。 家具比较简单,主要是几个传统样式的黑木架子、一张八仙桌、四张圆凳子,另外就是客厅还摆放了个茶桌,窗台上坐落着一棵松树盆景。 风格简洁明了,意境古朴纯净,王忆直接看呆了:这是邱大年的手笔?自己这少时好友是人才啊,真的是个卧龙! 这时候楼梯响起脚步声,墩子一阵风似的冲了下来,看见王忆便嘿嘿笑:“我猜就是老板你回来了。” 邱大年后面也下来了,他穿着拖鞋和大裤衩,说:“我刚刚在洗澡,没顾得上换衣服。” 王忆摆摆手:“下班时间咱就是弟兄,你们俩不必跟我客气,话说年总啊,这家具都是你搞的?” 邱大年说道:“对,我搞的,那个花的比较多啊,一共花了四万二,你等等我给你看看明细。” “不急不急,”王忆摆手,“这钱花的也不多,年总你行啊,我挖到宝了,你这眼光搞设计也没问题啊。” 邱大年哈哈笑:“我哪有那个本事?你没看着这布置有些眼熟吗?” 王忆疑惑的摇摇头。 很陌生。 邱大年也疑惑了:“老板你没去过袁老师的工作室?我这就是把他工作室的布置给搬过来了,不过咱用料没人家讲究,他那边的东西都是真家伙,估计没个五十万办不下来!” 王忆没去过袁辉的工作室。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挖到宝了,邱大年会抄也行,室内装潢这种事能抄好也是个本事。 他让邱大年给袁辉打电话,邱大年迟疑:“天色不早了,这时候让他过来?” 王忆说道:“让他过来吃夜宵,我带了海鲜过来的。另一个你跟他说有买卖了,他肯定来。” 不管是海鲜夜宵还是买卖都是袁辉的七寸,一旦被人拿捏了就会瘙痒难耐。 邱大年电话打过去没半个小时,袁辉拎着一串金刚菩提进来了。 王忆带的海货很简单,只有一种,那就是爬虾。 他带的爬虾不一般,全是野生的不说,而且个头均匀肥美,都是队里渔夫挑选出来满籽的好货。 袁辉隔三差五吃海鲜识货,他看见这满箱子爬虾便露出惊喜的笑容:“嘿哟,好东西、好东西,这么肥的虾虎呀?王总你从哪里搞来的?” 王忆说道:“下午回来途中碰上一艘船,船老大是外岛的一个老朋友,他把给酒店挑选出来的好货给了我。” 袁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够面子。” 王忆把箱子推给墩子,让他去蒸上。 然后他带袁辉进会客室,袁辉一个劲的打量四周。 王忆问:“眼熟?” 袁辉嘀咕道:“相当的熟,难怪年总去了我那里就偷偷的拍照,我以为他是研究我屋里的老物件,原来是琢磨我的装潢布置!” 王忆哈哈笑,他把登山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开:“还是看看我这里的老物件吧。” 袁辉先看到了六座海军将军钟。 六座钟保存的都很好,他挨个把玩了起来,赞不绝口:“这包浆真漂亮,滑溜,嗯,水润,一看就是天天盘啊。” “都能用,我听听,哈哈,王总你来听听这表针走起来的声音,格达格达真动听啊。” “嗯,全是原装的,一点拆封的痕迹都没有。当年这闹钟都是手艺顶级的师傅手工组装的,你看这背盖和钟体上黄花梨木的纹路,简直都能衔接起来,漂亮!” 王忆问道:“这六座钟是一套吗?” 袁辉点头:“一套,当然是一套,这六个品相很好,我见过的将军钟很少有这么好的,它们六个碰到合适的买家肯定能把价格拱到15万上!” 王忆跟着点头。 这价格他很满意,回头再弄几瓶好酒去感谢一下张有信,因为以后说不准还有机会薅他的羊毛。 不对,这是双赢。 王忆又暗暗的想,一个要钱一个要酒,这不是双赢是什么?只不过我赢了两次而已。 桌子上剩下的老物件就是青婶子和凤丫刚给他的了,他还没有让袁辉品鉴,袁辉这边先开口了: “这都是你给老钟介绍那个朋友准备的?王总你真讲义气,还真给她准备不少东西。”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句话,味道不对啊! 他装作随意的将那面古朴镜子推出来,问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袁辉拿起来看了看说道:“挺不错的,绝对的七十年代老物件,可惜它两面本来都是有玻璃的,原装玻璃已经没了,价值有点差了。” “不过也没事,补上两面玻璃就行了,嗯,这样的话你卖她个五百块不算高。” 王忆脸色一下子垮了。 这他娘是七十年代的东西?青婶子不是说是她家的老物件吗? 袁辉下面一句话更给他重重一击,他翻看着这镜子指向下面底座上有字的凹槽说:“这里本来应当有个贴条来着,写着‘某某寺惠赠珍贵纪念品’之类的话,你也可以去找个图文设计公司给补全它。” “到时候我跟你说,你把前面的落款订的牛逼点,比如说少林寺、普陀寺之类的,咦,你脸色怎么了?怎么不对劲?” 125.劳动节到来(新卷新气象哈) 袁辉语气笃定。 可王忆还想挣扎一下:“你看,这是铜镜啊,你觉得它价值……” 袁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是铜镜,古代铜镜值钱,现代铜镜有什么价值?哦,有纪念价值,这面镜子你收拾一下,我估摸着怎么也能卖个八百一千的。” 爬虾蒸熟了,墩子帮忙端下来。 他恰好听到两人对话就往镜子上看了一眼,然后嘲笑:“袁老师你还是专家呢,什么专家?这不是铜镜,这是镀铜镜子。” 袁辉随手敲了敲镜面,跟着笑了:“还真是走眼了,确实是镀铜的,不过我可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它本身没什么价值,我没必要去研究它。” “这下子它连铜镜都不是,只是镀铜的而已,那更不值钱了,能卖出三百五百算你运气好。” 王忆暗地里叹了口气。 自己这种业余眼光实在不行。 不过想想也是,天涯岛那么个封闭落后的地方,能有祈和钟、阴阳震和一部分第一版人民币这些好东西已经算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有很珍贵的古董? 袁辉跟墩子聊天:“你可以呀,怎么能一眼看出这是镀铜的?” 墩子说道:“我爹是俺们市里的劳动模范,他就在金属厂上班,我经常过去玩,还能连个铜板和镀铜板分不出来?” 王忆把其他老物件摆出来。 看袁辉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意思。 确实如此。 袁辉指着挨个说:“这算盘是松木的,不值钱,倒是有年头了,你看上面这些灰,真多啊,看起来都成黑色的了,跟黑檀木、风车木似的。” “这面模具也是松木的,我看看都是什么的,嗯,一个是发财鱼、一个是南山寿桃,都是好寓意,放二三十年前以前,农村逢年过节喜欢用这个做点面食供奉祖先。” “这砚台更不值钱,倒是有点头,可不是名砚,也没有什么标志,估计就是块野砚。” “这些钱可以,我仔细看看,这几块袁大头都是民国三年的普通版,是最常见的,一块能卖五百块。” “铜钱挺杂的,这个不值钱、这个不值钱,光绪、嗯,光绪元宝啊,还行,跟袁大头价值差不多。” 袁辉三下五除二把桌子上的老物件都给扫了一遍,最后使劲撇嘴:“合计起来也卖不了一万块,王总你收这些东西有点走眼呀?” “这让我忍不住怀疑你的眼光,你收到祈和钟、阴阳震、三百年窖坛是运气吗?你收的这些东西的上下限差距太大了!” 王忆说道:“当然差距大,我又不是什么国博专供渠道,怎么可能光找到好货?” “再说我这些老物件收了也不是卖给你的,是老钟给我介绍一个客户,这是卖给他的。” 袁辉恍然:“哦,对,你把这些东西卖给她可以,像这面寺庙纪念镜子,七八十年代得是好家庭的才能有。” “还有这个算盘,我上小学那会还有珠算课呢,当时我就背着这样一个算盘上下学。” 王忆说道:“除了铜钱其他的都卖出去,这砚台也可以,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有大字课。” “对。”袁辉用小剪刀剪爬虾,一边聊一边吃。 邱大年给调了个酱汁。 偶尔蘸一下酱汁改改口也挺舒服。 这些爬虾确实肥,袁辉吃的赞不绝口:“这虾籽太丰富了,我靠,我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好的爬虾了,王总你这是从哪个朋友的船上买的?介绍给我吧,我也想买点。” 王忆笑道:“我那朋友不太乐意交朋友。” 袁辉不死心:“我给他高价,现在市场上爬虾三十到六十,我给他八十!” 王忆暗地里还真有点心动。 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渔民不喜欢、捕捞少的缘故,在海里还挺多的,一次出海捕捞个四五十斤小意思。 所以他或许可以做海鲜生意,82年的好海货可不少,走量的话也是一笔大买卖。 但这事他现在只能想想。 他得自己有一艘船了才能捣鼓海货,否则不好解释来路。 今晚的鉴宝之行让他颇感伤心,所以留下三人吃爬虾,他自己先行回去了。 东西他留下了,让邱大年好好收拾一下归归类,该挂网上钓客户的挂到网上去,该跟钟世平介绍的客户做买卖的就联系钟世平准备出售。 周六是五一劳动节。 王忆起的晚,今天不上文化课。 时间进五月,这下子海上的外岛可就没有一点冬日残留的痕迹了。 暖春到来,姹紫嫣红嚣张的登场。 山上树木繁茂、花草肥沃,太阳出来便有绚丽色彩映入眼帘。 海风一吹到处都是清新的香气。 天涯岛独特的地理环境让王忆非常迷恋,他站在山顶遥望四周,感觉自己在山之峦、海之角,一海春水在今天这种和风化雨的日子里不再让人生畏,而是展现温和之姿。 远处湛蓝的海面上,大船缓缓驶过。 近前的码头上是渔帆点浪,礁石立海、浪飞如千层雪,海鸟和早起的渔家鸡鸭都在积极的寻找小海货,一派生机勃勃。 王忆正俯瞰着海洋和岛屿的美景而内心舒畅,然后看到一些汉子吆吆喝喝的走上码头然后没有上船出海。 这让他有些纳闷。 劳动节当天不劳动还能休息了?怎么这个点了渔船还没有出海? 随即他想到之前在大队委开代表会时候提到的一回事,今年起五月份有海禁政策,翁洲市设立了20米水深以内海域禁渔期。 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 别小看20米水深的海域,其实这个水深已经很厉害了,外岛周边多数的海域也就是这个深度。 要想去更深的地方那就得去更远的地方,可岛上的船多数吨位小,去远了危险而且效率低。 听着码头位置隐约传来的吆喝声,王忆抓了把花生一边吃一边过去,老黄跟在他身边,他吃一个扔给老黄一个。 别看老黄长了一嘴的狗牙,其实它还挺会吃花生米,嘎嘣嘎嘣吃的很利索。 越发靠近码头嘈杂声越响,是汉子们在吵架。 王忆走近了听,吵的还挺凶: “……大胆你别过分啊,大船一直是你们二组管的多,你该知足了!” “东宝你这么说话我不爱听了,我们二组都不爱听了,平日里为啥我们二组管大船?还不是因为你们其他三个组没力气操控大船吗?” “说谁呢说谁呢,王东阳你意思是我们一组的都没力气?来来来,下来咱俩摔一个试试!” “要摔你跟我摔,我是组长我先上!”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王老师来了!” 王忆领着狗走近,吆吆喝喝的声音终于落下,情绪激动的汉子们一起扭头看向他,然后一窝蜂上来又冲他嚷嚷起来: “王老师你给评评理……” “二组欺人太甚,仗着大胆有两下子欺负人!” “大胆你推搡啥呀,你要把我们推进水里啊?” “王老师你看你看,你在这里他们也不给你面子啊……” 面对几乎要扑到自己身上这一群人,王忆吓得赶紧往后退:好一群生猛大汉! 他后悔没有穿蓑衣过来。 汉子们激动之下说话的时候猛喷唾沫星子,一群汉子就是一群唾沫星子,跟要给他来个口水洗头似的! 偏偏这大清早的渔家汉子没有起床刷牙的习惯…… 王忆往后退,而老黄抽了抽鼻子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汉子们一个劲的要他评理,可王忆很疑惑:“你们让我评啥呀?” 没人管他说什么,还是在继续激动的吆喝。 这样王忆不管了。 他也管不了。 于是他果断一声大喊:“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你们该吵架就吵架、该干架就干架!干!” “谁要干架!”有咆哮声传来。 是披着衣裳的王向红阴沉着脸走来。 渔家汉子们看到他出现顿时闭上了嘴巴,规规矩矩的垂手站到了一边。 王向红用阴翳的眼神挨个扫他们:“我听有人要干架,刚才是谁说要干架?” 王忆缩了缩脖子。 溜了溜了。 渔家汉子们争吵的话题很简单,就是为了今天谁能用大船而吵,只有大船才能去深海,小船去了危险。 特别是今天也巧了,南风忽然转成西北风,这风不光冷而且猛,吹的海上浪涛此起彼伏。 最终他们谁也没能上船,全让王向红叫下了。 叫到操场上来开海工会。 王向红一手掐着腰一手对他们指指点点:“都是父子爷们、都是互相照应着过活下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吃枪药了?大清早为了一己之力而吵架、甚至要干架?” 大胆堆笑说:“支书、支书,你误会了,我们没啥,刚才就是吵着玩呢。” “吵着玩?吵架也能玩?来,你今天给我在这里好好玩!”王向红冲他怒吼。 大胆顿时变成缩卵。 他垂头丧气的退回队伍。 王向红却把火力对准了他:“你给我出来,刚才路上我就听见你声音了,嗯,你嗓门最大,你身份也最特别!” “你是组长、是民兵队长更是光荣的党员!你再看看你今天干了什么事?嗯?你入党时候怎么宣言的?啊?怎么宣言的!” “哦,有好处我冲锋在前,有难处我赶紧后退?” 王向红越说越生气,上去伸出手指使劲的点大胆的胸口,戳的他一个劲往后退。 见此王向红嘲讽他:“你看你这身子骨,我戳你两下子你就退两步,就这身子骨还要出深海?” 大胆无奈的说:“支书,我这不是怕不动弹的话会挫伤你手指嘛!” 王向红怒极反笑:“哦,你还在为我考虑呢?怎么了,因为我是个干部你就为我考虑,而其他同志是群众所以你就不用为他们考虑?” 大胆也是有脾气的人。 他虽然尊敬王向红,可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他有些按捺不住脾气。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他不能光躲在教室窗户后看热闹了。 他得出来看热闹。 不对,他得出来劝架! 王忆咳嗽一声走出来,说道:“支书你先别上火,大清早上火不好,伤肝……” “我能不上火吗?”王向红虎着脸,不过好歹没冲他发火,“我不上火我看他们要一把火把咱岛上的爷们情谊给烧掉了。” “王老师,你现在能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大包干了吗?你看看、你看看,就因为今天开始有海禁,他们为了争抢大船使用权就吵成这样,你说我要是允许队里分家、允许分船到户,他们会为了争抢船干出什么事?” “他们能打破头你信不信!” 王忆说道:“支书,这个我不信,咱队里的父子爷们这情谊没的说,今天的事恰好说明了大家的感情深厚!” 王向红眯着眼看他。 一脸的你是不是喝了假酒的表情。 王忆冷静的问道:“咱队里没有大包干,还是队集体一起上工,所以只要出海都是强劳力、都是拿12个工分,哪怕撑小船出去一趟也是12个工分,对不对?” 王向红一愣。 王东美回过味来说道:“对!” 王忆双手一拍摊开手:“就是嘛,大家伙争抢着上大船出海,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累我一个人、轻松其他人的精神!” “不管是上大船上小船,出海一趟都是12个工分,这样上大船去干活的人明显吃亏呀,可大家伙不在乎,大家伙不怕吃亏……” “对对对。”大胆急忙点头,“咱社员们都想要贡献自己力量,这是无私奉献的精神。” 其他人也想通了这一点,然后偷偷的嘀咕起来: “对呀,都是一样的工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都怪这两天灯下聊,其他队是分家了,所以抢着上大船出海,奶奶的,咱没有分家呀,咱是拿工分呀,咱跟他们一样抢大船干什么?” “没错,咱让他们给带歪了,带进沟里了!” 王向红愣住了。 他一下子也没有想到这点。 这是思维误区。 哪怕是王向红也不相信队里人的觉悟会高到牺牲自己、奉献集体的程度,所以他听到汉子们争吵着大船归属权就下意识想到了他们是在争权夺利。 于是所有人都尴尬了。 王向红最尴尬。 我他妈这是批评了个寂寞啊! 还好他为人老辣,并不是只会说官面话的老油子,面对众人的注视他冷冷一笑:“王老师说的没错,可是他说的是实情吗?你们给我摸摸自己的良心说,你们抢大船是为了无私奉献吗?” 一行人面面相觑。 王忆也无奈了。 王向红老江湖,一下子把他劝解的话给点破了。 他那终究是劝解的话,实情大家心里都有数。 所以也没人去跟王向红耍心眼儿,他们尊重老支书,也知道老支书的能耐,跟他耍心眼就是自取其辱。 他们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之策,那就是双手贴裤边垂头丧气。 王向红可不会被他们这心服口服的表象所欺瞒,他太了解自己这帮子社员了,就点着手指继续训他们: “解放前解放后,咱们天涯岛不管是叫王家村还是王家生产队,父子爷们一直互相帮衬,保持着艰苦朴素又相亲相爱的作风。” “特别是解放后,在领袖同志英明领导下,咱们生产队坚持党指导人民交往的基本路线,更是把彼此当同志、当战友,以心换心、以真情交真情……” 太阳渐渐升高,队里的小学生们跑来准备参加五一劳动节了。 他们看见一群大人在操场上挨训顿时眼睛一亮,嘻嘻哈哈的跑来看热闹。 特别是发现这些挨训的大人里有自家老爹或者叔叔大爷后,他们就看的更热闹了。 平时都是老爹叔叔们训自己,如今风水轮流转,要不是他们不知道‘莫欺少年穷’这句话,那他们现在早喊起来了。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他去把学生们组织了起了,让学生们按照年级进行分配列队: “助教们要协助老师管理好队伍,一定要看好了同学,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能掉队!” “昨天已经跟同学们通知过了,今天咱们都去县里看劳动节的活动,到时候难免人多,同学们要注意身边同学的身份,千万要注意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掉队!” 劳动节去县里参加活动的事王向红是了解的,实际上就是他把消息通知给王忆的。 不过他不知道王忆怎么安排来回的船,就过来问:“王老师,你们怎么去怎么回?我怎么没见你给队里打用船报告?” 生产队里的船都是为了生产任务而准备的,平日里不准私用,所以要使用都得去进行申请。 王忆解释道:“这事我跟邮递员张有信说了一声,他说他开机动船来接人。” 王向红挥挥手:“算了,这件事咱们不要麻烦张同志了。” 他看向挨训的一伙人虎着脸说:“你们不是争着要开大船吗?行,你们今天就开大船去接送咱们队里的学生们。” 一伙人赶紧异口同声的喊:“明白!” 王向红又冲王忆点点头:“这样王老师你们赶紧出发吧,天色也不早了,到了正好参加活动。” 126.全校统一列装(周一求月票) 出发之前,王忆把邱大年和墩子买到的儿童春秋装拿出来,然后对学生们招手:“班干部和助教们都出来,过来代表你们班级来领校服。” “校服?”学生们一脸迷茫,满头雾水。 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校服。 王忆便解释了一下:“我上次去沪都,人家单位得知咱们学校的同学们家里条件艰苦,甚至还穿尿素裤,然后就支援了咱们一批衣服。” “统一的样式、不同的大小,一人一套,以后上学就要穿这个衣服,所以它叫做校服,专门到学校来穿的……” 他的话没说完,本来队列整齐的学生们爆炸了: “衣服?一人一套?” “王老师这是给我们的?你不是骗人吧,就是有人送给我们一套衣服?是新衣服吗?” “沪都的大单位呢,沪都可好了,那里人都是住楼房、坐汽车,家家户户有自行车和电视机,我舅姥姥家就是在沪都,我去过,过年时候一盘子的大白兔奶糖呢!” 旁边挨训的一伙大人听到王忆的话也有点炸锅: “王老师刚才说啥?沪都单位给娃们准备了衣服啊?一人一身?” “应该是,校服嘛,这个我知道,县里学校的娃娃就穿校服,不过要钱啊,王老师这个不要钱?” “我草,我吃亏了,我还没有娃、我家少分一套衣服!” “我上学时候咋没有这样好事啊?我妈咋不晚几年生我?我跟王老师念书多好!” 社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向红这人最重视纪律,要是以往时候他批评犯错的社员结果社员们敢这样他肯定挥拳头上去打人了。 但今天他也懵了。 他下意识走向王忆问:“王老师,你说啥?你给学生娃们要来了校服?” 学生们和社员们不知道校服,他可是一清二楚,毕竟他平日里没少跑县里和市里,县里市里学生啥样他了解。 王忆说道:“对,其实不是我要的,这个事是这样的,支书……” 他把上周末去沪都时候杨兵的反应如实告诉了王向红。 但他在锦旗上撒了谎,说是委托沪都一家单位帮忙生产的:“这事还得感谢徐经理呢,我上次去沪都不是乘坐了供销公司的船吗?也住进了供销公司的招待所。” “恰好当时招待所里还有沪都一家单位的工作人员,我俩吃饭时候认识了,然后他们单位是纺织厂,专门生产各种锦旗,我就请他帮忙加急制作了一面旗帜……” 王向红听完了这件事明白了: “那位杨主任其实是看上了咱生产队的感谢信和你以咱生产队名义准备的锦旗,这是好名声的事,有助于他在单位往上走一走!” 王忆说道:“应该是这样,因为我答应他会再专门给他送一封感谢信和锦旗,所以他就给咱邮寄了好些的办公用品。” “这些校服可能不是他们单位给捐赠的,是那个纺织厂给捐赠的,不过也跟杨主任有关吧,杨主任是个热心肠的人,或许是他又联系纺织厂一起给咱学校进行了物资捐赠。” 王向红握住他手腕问:“这么重要的事,你前几天怎么不说?还有做锦旗的钱……” 王忆摆摆手:“这些不用说,我都有数,支书,我心里有数就行啦。” 王向红使劲拍他肩膀:“王老师,王老师!你啊你,你给咱队里,真是给咱队里立大功,一个劲的立大功!你要是在部队,你这样的就是特等功臣!” 王忆把衣服拿出来。 这些衣服他都看过了,全是海魂衫配绿军裤,裤子上还有一条塑料小腰带,男女样式一样。 当时时间紧急,邱大年和墩子没有挑选机会,所以看到这个衣服样式满足王忆需求就买了下来。 说起来它们廉价感十足,海魂衫染色不匀、绿军裤是涤纶的,质地很粗糙,而塑料小腰带更廉价,如果单条卖的话估计只能卖一块钱一条——在22年它们有个共同的称呼。 工业垃圾。 毕竟一身才十五块,因为邱大年买的多最后还硬生生砍掉了一百块的总价! 可是在82年就不行了。 这太时髦了。 绿军裤竟然统一配了小腰带! 岛上的大人都没法做到人手一条腰带何况孩子们?孩子们的裤子都是用麻绳绑着。 于是拿到这身衣服后他们呆住了。 捧着衣裳一时之间翻来覆去的看,没人说话也没人试穿,就是来回的看,高高兴兴的看,难以置信的看。 王忆挥手:“没多少时间了,都赶紧换上衣服吧,那个男学生去教室,女学生去后面大灶——记得关好门窗。” “你们试试衣裤合不合身,不合身的互相换一下,反正都是一样的衣服,大家伙不要敝帚自珍,要换合身的!” 王状元拿了最大号的一套,他叫道:“王老师我不要合身的,我要最大的,我长得快,穿一身大的能多穿几年!” 大胆激动的点了点自己家崽子,满脸欣慰:你小子没白吃饭,长心眼了。 学生们欢呼着跑去教室和大灶换衣服。 王东宝撒腿往家里跑。 他以最快速度把儿子给拎了回来,气喘吁吁:“王老师、王老师,我家家大米,大米也是你学生啊!” 王新米一直被劝退在家干农活,被老爹拉来后不敢再闹腾了,跟鹧鸪似的缩在王忆跟前。 王忆看了看他身形拿了一套递给他:“行了,今天开始你归队吧,以后再欺负同学可就不行了。” 一听这话王新米急忙点头。 王东宝从后脑勺给他抡了一巴掌:“哑巴了?” 王新米急忙小声说:“王老师好,谢谢王老师。” 王忆摸摸他的脑袋,说道:“行了,赶紧去换衣服,然后咱一起进城。” 王新米顿时咧嘴乐了。 新衣服。 进城! 岛上学生缺营养多数长的瘦小,相比22年孩子同龄人在个头那可是要小不止一圈,所以这些衣裳都比较大。 这正合82年家里给孩子买衣裳的传统,尽量买的大一些多穿两年,然后大的穿完了给小的穿。 王忆挨个给整理衣服,说道:“男同学的上衣扎进裤子里,皮带可以露出来。女孩子不要这样,女同学的衣服放出来把腰带给盖住。” 有些男生当场拉开腰带把衣服往里塞,一个个露出小腰带昂首挺胸,走起路来故意摇着胯。 跟一群小流氓一样。 王忆倒是理解他们的心情。 我有新衣裳,我骄傲! 挨训的渔家汉子中不乏青年,他们一个两个羡慕的要流口水,王东峰直接问:“王老师,你学校还收学生吗?你看我是个半文盲,我想上学去扫扫盲……” “你那是想扫盲?你那是想去混一身新衣裳!”王向红撇嘴。 王东峰讪笑道:“支书我太喜欢这衣裳了,你看,海魂衫呀,这是城里青年才有的衣裳。” 王忆说道:“你们不用太羡慕,那啥,人家单位上给咱邮寄东西的时候还捎带了一封信,说是他们仓库里有一批老式军装,就是六几年时候的绿军衣,现在军队换装用不上了,他们跟党委申请一下,或许可以捐赠给咱生产队。” 他回来研究过了,现在社会上有大量无衔军装,因为前几十年社会的流行方向就是崇军追军爱军,老百姓衣服全是军装样式也是差不多的面料。 这一句话把王向红的兴趣都给勾起来了。 渔家汉子们顾不上队伍,纷纷围上来询问。 绿军衣啊,这整个岛上就几个退伍兵有呢! 王忆看看天色说道:“这事我回来再细说吧,学生们准备好了,我们得赶紧出发了,人家庆祝活动是十点半开始,咱再拖下去来不及了。” 王向红说道:“对,先去参加活动,大胆,带队出发!” 大胆一挥手喊:“走,同志们跟我去摇橹,最快的速度把咱们王老师的队伍送进县城里!” 两艘绿眉毛船就坐下了所有学生。 一大三边四条撸同时摇,帆布再升起来,两条船乘风破浪去的很快。 码头上不像往常那样忙碌,今天浅海区域都开始海禁了,小船出不去,只能停靠在岸。 好些渔家人坐在船上抽烟,满脸愁苦。 船靠上码头,王忆组织学生们上岸:“王状元,你喊号子列队,那个王新钊、王丑猫,你们俩给他当副手。” “是副官,王老师。”王状元兴高采烈的喊道。 大胆上去抬脚要踹儿子,但看看儿子身上的新衣裳没舍得下脚改成骂了一句:“副官你娘个批!反动派的军队才有副官,咱们人民的队伍是没有副官的,都是同志!” 学生们天天列队上劳动课,王状元那边把口号一喊,他们便很快列队起来。 统一的服装,男孩子还是统一的发型。 绿眉毛船上的渔家汉子们满脸欣慰,真是像模像样啊。 码头上其他人也是第一次看到穿着这么整齐的小学生,很好奇,他们没事干纷纷围上去看热闹。 王忆过来塞给大胆一包烟,说道:“给社员们分一分,你们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活动结束,我自己带队回来。” 大胆说道:“王老师你放心的去,船就在这里,那个要是有啥事的话……草,晦气!” 他话说了半截骂了一句。 王忆顺着他眼光看去,看到有机动船轰轰轰的带起浪花开过来。 开来的机动船不大,上面塞满了人,也是小学生。 船头上站着一个中年人,王忆盯着他看,有点眼熟。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回忆起来了。 是上次在集体市场水花岛摊位上的两个卖家之一,应该叫刘一手,这个绰号比较好记,他记得清楚。 刘一手看到了他们,特意将船停靠在了旁边。 他关掉发动机歪头吊眼的看向大胆说:“哟,这不是咱民兵队的队长同志吗?队长同志摇橹来干什么呀?” 后面又有两艘机动船到来,船上都是满满的小学生。 这是王忆第一次在82年看到自己学校以外的学生便凝神去打量。 相比之下这批学生精神状态比自己手下学生差不少,卫生状况也不好,头发参差不齐,穿着很杂乱。 有穿的好的孩子穿白衬衣、白裤子还有吊带,跟城里孩子打扮很像,但更多的穿着破旧,衣服上补丁不少。 他在挨个船看人,却被刘一手误会成是在羡慕的看船,便故意跺了跺脚说:“今年年后刚买的一艘船,300匹的马力,这在海上跑的快呀,你们天涯岛什么时候也能买上?” 大胆问道:“刘一手,你想挨揍吗?” 刘一手不怕他,说道:“我怎么了你就要揍我?行,你想来揍我就揍我吧,反正码头上有水警,我不信水警同志会放任群众受委屈、放纵行凶者……” “你妈说谁是行凶者呢?”王东峰打断他的话。 王忆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别跟牲口一般见识,狗冲人汪汪叫几声,人还能冲它叫回去?” 大胆一行哄堂大笑。 刘一手和船上的几个人勃然大怒,可是刘一手看清王忆的样子后收敛起怒气。 这个男人不好惹!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自家摊位前,就是这个长的很帅气的青年一口气撂翻了十几个会功夫的渔霸! 其他人不知道,有青年桀骜的指向他说道:“草你……” “别骂。”刘一手赶紧摁住身边青年,然后压低嗓音,“他会功夫,就是这个人打拳带电!”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已经晚了。 大胆一行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有人指着青年问:“刘飞,你刚在喷什么屁呢?” 王忆懒得跟没见识的小青年算计,他摆摆手道:“还是那句话,狗咬人了人不能反咬狗一口,我得带学生赶紧去青年大街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机动船上有水花小学的老师,这老师纳闷的问:“你就是天涯小学那个新教师?你们学生在哪里呢?” 王忆指了指围观的人群。 码头上人太多,已经把列队的学生们给挡住了。 王状元声嘶力竭的喊着号子,学生们跟着口号踏着脚步离开。 人群退让,衣着整齐甚至发型一样的学生积极昂扬的走出来。 这段时间王忆给他们提供早饭,他们的精力得到补充,已经有了少年人的精神焕发。 今天又换上了统一的新衣服,学生们的自信心前所未有的强烈,他们眼光很亮、脸上有光彩! 水花岛这边全员倒吸凉气。 刘飞下意识指向学生们问:“我草,天涯岛上一群穷鬼,他们学生娃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衣裳?” 大胆一个箭步跳上他们的船,抓着刘飞撞入水里:“狗日的,王老师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是小人,我干死你!” 其他人要动手,王东峰指着他们吼道:“这是单挑,谁敢动手谁就是坏了规矩,别逼我们人多欺负你们人少!” 水花小学的教师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吃惊的问:“你们学生衣服怎么回事?” “这是校服!”王东美傲然道。 教师更吃惊了:“校服?你们那学校还有校服了?我天来,你们哪里来的校服?” 王东美把学校墙上的话说出来:“我们王老师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哼哼,我们队里人有钱就给孩子身上使劲,哪像你们水花岛上各人顾各人,光管着自己家里发大财?”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多少有些心虚。 因为孩子们身上的校服跟他们没有关系。 但水花小学的教师不了解这事,他呆呆的看着码头上那一队队精神抖擞、志气高扬的学生陷入沉思。 天涯小学的学生们不能不精神抖擞、志气高扬,头一回穿这么好的衣裳,而且还是集体穿,这荣誉感一下子爆棚了,他们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电影里的小八路、小战士。 他们从码头上一路往县城走,路上那回头率简直了。 不断有人指着他们问:“这是市里哪个小学来咱县里参加劳动节大游行吗?” 听到这样的话,学生们更努力的昂起胸膛。 红领巾在海魂衫前飘扬。 就像是人民海军战士衣领上悬挂的大披肩! 王忆看着学生们这骄傲自豪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说:“王新钊,咱们尊敬解放军叔叔们有一路行军一路歌的传统,来,起个号子,咱们来一首!” 王新钊喊道:“好,那一起唱《共产儿童团团歌》!” “准备了好吗、时刻准备着——预备,唱!” “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嘹亮的歌声顿时飘在了马路上空。 青年大街是县里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马路,是主干道,宽敞、平坦,有什么社会活动都是在这里开展。 王忆不认路,可是王状元是路路通,他在前面带路肯定不会出错,这样他便打量县城环境。 海福县一直是翁洲最大的一个县,它位于岛上,所以县城里的建筑很有岛屿特色。 比方说石头建筑,比方说建的低矮结实,这都是为了应付每年会来的台风。 与他上次来县里相比,今天更暖和了,道路两边树木长出叶子,海风一吹有清新的香气。 五一劳动节现在是个大节日,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人们出门都穿戴的整整齐齐,路上呈现出了当下年代独有的积极向上。 马路口的大喇叭在播放音新闻,他们一路走一路听: “……30日晚,首都工人和各界群众两万多人,今天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盛大联欢晚会,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 “天安门广场两侧今天矗立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巨幅画像……” “国防工业劳模代表看望聂老,聂老勉励他们在新长征中发挥骨干作用,要自力更生,为国防现代化做出新贡献……” 127.又见白天鹅(周一求推荐票哈) 青年大街很开阔,路口有身穿绿军装的士兵在站岗。 国际劳动节游行活动还没有开始,街道也没有进行封闭,现在街道上还有行人、自行车、汽车来往。 王忆看到了一辆三蹦子,纯绿色的三蹦子,样子很可爱,两个大灯像两只卡芝兰大眼睛,车头迷你而曲线流畅,这样式即使扔到22年也毫不违和。 他正啧啧称奇,有人上来拦住他:“同志,你们是哪所小学的呀?” 这人诧异的看向队伍。 哪里来了这么一支精神面貌昂扬、穿着打扮一致的学生队伍?不记得城里哪所小学有这样的服装了,瞧人家男学生扎的小腰带,看起来光亮亮的可真扎眼。 王忆拿出介绍信给他看:“我们是天涯小学的。” “天涯小学?”这人茫然的问,“不是我们海福县的学校?你们是市里过来的吗?” “天涯小学是咱县里的,是外岛天涯岛的小学嘛。”一名头发梳理一丝不苟、穿着中山装和黑皮鞋的中年人急匆匆走过来。 走过来后看清队伍的打扮他也挺诧异。 这是天涯小学? 天涯小学不是一支游击队吗?怎么穿的这么正规军? 他看了王忆的介绍信后确认了队伍的身份,心里更是诧异。 但他脸上嘴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客气的说道:“你们往里走吧,我马上找人带你们去你们学校的站位上。” 王忆挥挥手,队伍齐刷刷的往里走。 照常有好些目光盯上来。 岛上学生没见过世面,内向,随着穿上新衣服的兴奋劲过去,他们开始害羞起来。 街道两边已经有一些学生和工人站定,这都是城里的学校和单位,能够提前到来,里面要么是学生要么是带着孩子的工人,都是城里人,外岛的孩子面对他们有天然的自卑。 这样进入街道再被万众瞩目,他们多数就习惯性的低下了头。 只有王状元和一些人来疯不在意,他们反而更夸张的甩起了手臂、迈开了脚步,图的就是吸引更多眼光。 王忆看着他们这德性真是生无可恋。 他屡次劝告无用后,便果断拉开距离表示自己跟这些呆逼没有什么关系。 偏偏有人把他们联系起来,有一个穿白衬衣、白棉裙的姑娘追上来喊:“天涯小学的王老师,您等一下,您学校的站位换了。” 王忆诧异的问:“换到哪里去了?” 姑娘停下脚步,丰腴的胸口一个劲的颤动:“换到路口这边了,您让学生们转回来吧。” 路口位置的店铺前都被清空了,留下大片空地,这算是街道两侧站位中的C位了,一般都留给城里的好学校。 毫无疑问,他们整齐的队容、崭新的衣裳让活动组织单位大感亮眼,给他们调整了定位。 姑娘领着他们走到一家挂着棉纺二厂服务部牌子前的位置,让他们散开:“王老师,队列不用很长,一列六到八个人吧,然后主要是让学生们横向分散……” “哎哎哎,同学们注意、同学们注意,请大家按照体操队形散开,高低个要有序排列,那个体育委员是谁?能不能出来一位组织一下?” 王状元挺身而出:正是在下! 姑娘将列队规矩给他详细讲解了一下,然后对王忆说:“待会会有人给您的学生们送来花,一人一束花,等到彩车进场的时候你要指挥学生们往街道前凑上去——注意,不要一窝蜂的往前凑,要队列向前……” “就像潮涌一样。”王忆点头。 姑娘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对对对,您理解的太正确了,就是要看上去像是一道宽阔的潮水涌上来。” 又有人急匆匆走来,姑娘对他们招招手,他们走来后从包里掏出胭脂、口红给学生们抹了起来。 这把学生们臊的够呛,纷纷往后退。 姑娘赶紧说:“王老师您去跟学生们说一下,这是给大家伙化妆,为了显得更精神一些。” 王忆知道。 他对王状元点点头。 王状元吼道:“谁再动弹回去揍他!” 姑娘目瞪口呆。 王忆又生无可恋。 不过这一招很有用,学生们饱受王状元的暴力之苦,他们相信这货说得出做得到。 给学生们上的妆很有时代感,红腮、红唇,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额头上还点了个红点。 等到他们忙活完了,一名摄像师快步走上来,蹲下就给他们来了一张速拍。 王忆转着看了看,一边看一边笑。 这妆也太花哨了。 不过着实有时代的风采。 王状元看他笑跟着傻笑,他指着面前的人说:“你们看不见自己,哈哈,跟吃了死孩子肉一样,满嘴通红。” 王丑猫淡定的说:“状元,你的嘴也老红了,你吃死孩子的时候比我们吃的多!” 王状元愣住了。 后面又有一支队伍进入街道,这支队伍的学生穿着也统一,上身是白衬衫、下身为蓝色长裤,脚上统一的小白鞋。 队伍前面还有人举着旗,海福县第一中学。 他们队伍相当大,散开之后空间不足,王忆便主动带学生往旁边撤了撤。 带队的年轻女老师见此冲王忆点头微笑表示谢意。 是个眼镜妹,很有气质,眉毛细长弯弯如春日柳叶,镜片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含着笑意,白皙小巧的鼻子,润红饱满的樱唇,微微一笑让人满心欢喜。 她穿了一件红衬衣配白裙子,裙子是收腰形的,不知道是臀翘还是裙窄,反正出了比筒裙的效果,这样在一双白色高跟鞋的带动下,比筒裙向上翘起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王忆回以微笑:这妹子真nice,可惜这么棒的小东西竟然要吃喝拉撒。 他们位置换了一下,身后的店铺由棉厂服务部改成了一家印刷厂,厂门两边墙上有红底大木牌,左边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右边是‘艰苦奋斗,勤俭节约’。 后面不断有队伍入场,但再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是统一服装的了。 王忆看见了水花小学,学生们走在大街上多数使劲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子里再用腰带把裤腰给紧一紧。 自卑! 很nice的女老师无聊之下过来找王忆聊天:“你们是哪个小学的?这衣服真板正、真漂亮,海魂衫配军裤,一群小海军哦。” 王忆说道:“我们是外岛来的,天涯岛你知道吗?” 结果女老师猛然问:“呀,你是不是叫王忆啊?” 王忆一愣:我很有名吗?! 女老师看他表情便笑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吧?哈哈,小小的保个密吧,我们用不了多少天还会再见面的。嗯,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叫白梨花。” 王忆赞叹道:“可比梨花更美丽、更大方,梨花虽然白却未免小家子气。” 白梨花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弯月芽。 更nice了。 时间过的很快,道路封闭,远处传来潮水一样的欢呼声。 越来越近。 这是游行队伍来了。 队伍前面是个方阵,有海军战士列队扛旗,最前面的战士拉着一张红色大横幅,上面写着:江南海福县各界人民庆悦五一国际劳动节大游行。 随着队伍走过,又有队伍走来,这次是群众队伍,人很多,聚集在一起用竹竿挑拉着一些横幅: 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文明的城市、欢庆的佳节、热爱的生活。 迎嘉节、讲文明、树新风、求奋斗。 …… 看到这么多人呼啦啦的走来,而且还有军容整齐的解放军叔叔,学生们很激动,王状元一挥手要带头往前跑。 王忆赶紧上去拦住:“跑什么跑?是花车来了再跑!一个个没见过世面啊,都老老实实的站着!” 这时候队伍里有人冲他喊:“嘿,王老师、王老师!” 王忆愕然回头,看见了县供销公司的采购员姚当兵,姚当兵人模狗样儿的混在队伍里冲他使劲挥手呢。 他也挥手回应,姚当兵挤到人群边上喊:“你来了正好,待会在这里等等我,中午头、中午头等等我,我请你吃饭,然后把、把那个给你!” 队伍簇拥着他往前走,王忆疑惑:“把哪个给我?” 姚当兵努力回头喊:“那个那个,钱!钱钱!” 他后面的人激动了,纷纷问:“钱在哪里?”“谁掉钱了?”“啊?有人掉钱了?在哪里?” 一时之间队伍有些乱了。 队伍前面有领导,回头喝道:“谁在捣乱?” 姚当兵赶紧缩头,混进人群里不见踪影。 又有工人队伍走来、渔民队伍走来,断断续续的,后面响起发动机的声音,是彩车出现了。 这个彩车是公交车改建的,外面有木板做成船的样子,车头有大红的国徽、围着大红的缎子,上面用纸板裁剪出一行字:劳动人民劳动节快乐。 车顶站着的是领导们,领导入场了,从街头开始学生队伍往前跑,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王忆抬头准备看看领导,结果第一眼看见了车上美丽的姑娘。 花车上有漂亮端庄的旗袍姑娘们在挥舞花束回应欢呼的学生,王忆一眼都挺眼熟。 县剧院跳《天鹅湖》的白天鹅们! 秋渭水也在里面。 秋渭水站在角落里微笑着挥花束,大红旗袍将她颀长玲珑的身材包裹的天衣无缝、展现的淋漓尽致,曲线优美,波澜起伏。 她漫无目的扫视着街道旁,偶尔间一瞟,正好瞟到了正踮着脚尖瞪着眼使劲看的王忆! 王忆一心想看看这旗袍开衩到什么位置,没去注意这些姑娘的面容,也没看见她秋渭水。 秋渭水没说话。 直接凌空从行驶的花车上跳了下来! 正在往前冲的天涯小学的学生们硬生生刹车了,他们被秋渭水的动作吓到了。 这是干什么? 这就是岛上闲聊时候大人说的城里人跳楼自杀? 王忆也被吓到了,这是有姑娘发现我偷窥人家大长腿结果一怒之下要来捶自己? 这么刚烈的吗? 不对! 他打眼看清跳下这姑娘的面容——是秋渭水! 花车行驶很缓慢,而秋渭水常年跳舞有很好的平衡感,落地后踉跄了两步但没有摔倒,而旁边的王忆反应很快上去搀扶了她一把:“你这是干嘛?” 秋渭水笑道:“我看到你很高兴!” 王忆更高兴! 花车上的人惊慌不已,白天鹅中甚至有人尖叫。 前面领导纷纷回头,但有人沉着的说:“没事没事,允许同志们看到熟人下车,不过要说一声的嘛。好了,活动继续、大家安心,活动继续。” 秋渭水冲王忆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她的高兴能从脸上看出来:“咱们上次一别太突兀,你怎么也不留下点信息?我找你找的好苦!” 王忆吃惊的问道:“你找我来着?” 秋渭水说:“是的呀,我打听你是个抽粪工,可是去环卫局问,他们说没有你这样的人。” “我又听人说剧院看后门的大爷会放没票的人进来看表演,还给他们一些假身份,于是我去找大爷打听,大爷倒是承认是他把你放进来的,但他说他不认识你,只是你给了他一些香烟!” 王忆讪笑道:“确实是这样,我不知道你找我了……”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是算命的。”秋渭水笑嘻嘻的说,“所以今天我看到你后很高兴,赶紧跳下来找你!” 王忆说道:“你说一声呀,说一声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这么跳下来多危险。” “不危险,”秋渭水摇摇头,“我小时候是学体操的,跳马是基本功,这个虽然高一些但也正常,我练高低杠时候也跳起到过这样的高度,要不是事发突然,我可以来一个Muchina转体180跳。” 学生们好奇的围上来,王状元挠挠屁股问:“王老师她谁呀?真好看哈哈哈,是我姐就好了。” 秋渭水看到这么多人围到自己身边,下意识双臂抱在胸前往后退了两步。 王忆挥挥手让学生们赶紧后退。 秋渭水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你是老师呀?他们都是你的学生?不、不好意思,我跟太多陌生人靠近了,就会感到喘息不顺畅。” 王忆说道:“你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是吧?这是社交恐惧症。” 这姑娘的心理情况堪忧。 秋渭水吃惊的看向他:“啊?这也是一种疾病吗?噢,你上次给我的药物是有用的,我吃了以后慢慢的就能睡下了,睡醒之后也不是那么慌张、那么难过,也不怎么做那些噩梦了。” 说着她再次高兴起来:“所以我特别感谢你,你真的是医生呀……” “对,王老师是医生,他可会治病了,还把县里的徐大伯治好了。”王状元又凑了上来。 王忆抓住他肩膀凑到他耳畔低声而坚定的说:“滚队伍最后面!” 王状元吓一跳,王忆继续说:“滚快点,麻溜点!” 等他回过身,秋渭水乐呵呵的笑:“呀,原来我那天没有介绍错,你真的是医生呀?” 王忆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说道:“你先冷静一下,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了,现在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对吧?你特别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就是盲目的高兴……” “不盲目。”秋渭水说,“我是看到你了很高兴,要是找不到你,可没人能给我开药了。你不知道呢,以前我日子很难过,现在好一些了,你看、你看。” 她兴致勃勃的给王忆撸起袖子。 雪白的肌肤上有疤痕,但没有新伤。 但王忆看出她的情绪处于一种异样的亢奋中。 这不是抑郁的表现,这应该是情感紊乱,不能良好的控制、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也是秋渭水做出花车突然跳下动作的原因。 心血来潮之下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包括自我结束生命。 王忆安抚她:“太好了,药物有效就好,我就说你一定会被治愈,因为我以前跟你差不多,我就把自己治愈了!” 秋渭水握住他手腕看着他重重的点头。 脸上有敬仰的表情。 王忆明白,她现在对自己有依赖性了。 确切来说她是对药物产生依赖了,而她知道这种药物只有王忆能提供,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把王忆当药物。 由此可知,秋渭水过去的生活给她制造了多大的阴影! 游行庆典结束,但劳动节庆典还没有结束,要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只是地点转移到了县体育广场。 队伍要进行转移,从普通队伍开始转移,东西两处街头的队伍先等待,有摄影师过来给他们进行摄影录像。 摄影师到了天涯小学这边的时候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队伍后面的秋渭水。 这是什么情况? 有摄影师问道:“这个学校的带队老师在哪里?到前面来、到前面来,你要配合我们安排学生摆队列。” 本来跟秋渭水一样待在队伍后面的王忆走上来,秋渭水跟在他后面走了上来。 摄影师们纳闷的看向她。 其中有人认识她:“小秋,你怎么在这里?” 秋渭水平淡的说:“嗯,在这里。” 这人一愣,进一步问道:“不是,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在广场有表演吗?” 秋渭水又说道:“是,我在这里,表演没有我,最近我在团里转二线了。” 这摄影师也是年轻人,估计跟王忆差不多是个老渋夶垂涎人家秋渭水,一听她转二线了便义愤填膺的问: “你跳舞那么好,为什么会落到二线?是不是其他人合伙欺负你、故意打压你?” 秋渭水说道:“我本来就是被借调去文工团的呀,咱们文工团是海军军区的队伍,为了丰富人民群众文化生活,所以每年会在翁洲每个区、县进行轮转。” “其中轮转到咱们海福县的时间是去年七月一号到今年六月三十号,还有两个月时间结束。我不属于文工团编制,也不打算跟随队伍轮转离开FH县,这样我肯定要退二线,让一线的战友们进行重新磨合。” 摄影师恍然:“噢,这样呀,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离开县城?” 秋渭水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嗯,是这样。” 然后又没有回答了。 其他摄影师问:“赵同志,咱们得赶紧给学生队伍拍照,还要赶去体育广场呢。” 赵同志热情洋溢的想邀请秋渭水同去,秋渭水已经背着手走开了。 其他摄影师开始拍照,先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又让王忆把学生们收缩起来,按前排坐、二排蹲、三排半跪、四排半站、五排全站的姿势列队,最终给他们来了一张合照。 王状元积极的问:“叔叔,什么时候给我们照片?” 一名摄影师笑道:“这个月会给的,会让邮递员叔叔给你们送到学校去。” 学生们很期待。 他们想看看自己穿着这一身新衣裳出现在照片上的样子。 之前带王忆来站位的姑娘又找来了:“你们知道体育广场怎么走吗?如果知道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 王状元又积极的说:“体育广场当然知道,我可以带队!” 姑娘夸奖他一句,从背包里摸出来两块糖送给他,这把他高兴坏了。 他在路上不断的说:“这个阿姨人真好,她要是我妈就好了!” 王忆摸摸他的头夸赞道:“爆孝如雷了同学,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王状元说:“王老师你人也很好,你总是鼓励我,不跟我爹一样老是打我,你要是我爹——算了,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好的事!” 128.来自人民币的惊喜(周一又是一万六的更新) 体育广场的文艺汇演很热闹,天涯小学的学生们因为衣着整齐、精神面貌高昂而被带到了广场观众席的前列,看了个清清楚楚。 学生们能接触到的娱乐活动太少了,视觉享受顶多有个集体看电影,哪看过歌舞表演? 一个个目不转睛,掌声哗啦啦不断,激动的小脸通红、拍的巴掌通红。 王忆这边对歌舞毫无兴趣。 他在跟秋渭水聊天。 秋渭水的情绪波动极大,从极度兴奋中走出来后便立马开始往谷底沉去,这种情绪波动对精神和心理伤害很大。 王忆了解这点,他便找了个体操的话题来延伸,稳住了秋渭水的情绪。 这是在专业精神科进行过治疗的,见识过心理医生的一些交谈话术,他就用这种话术跟秋渭水聊天。 比如在体操话题上他采用采访式聊天,抛出话题让秋渭水来发挥,等秋渭水回答差不多了他把话题接回来再抛出下一个。 这样还有个好处,他了解了秋渭水过去不少事。 秋渭水的少年时代还挺厉害的,她曾经进过省体操队预选队,不过那时候她便受到心理问题困扰,最终在预选队训练几年却迟迟没有取得好成绩,只能转向别的方面。 至于她借调文工团的事,这事是因为她有舞蹈底子,她母亲是一名舞蹈家,所以她小时候是先接触了舞蹈再转向体操运动。 具体的她没有说太多,提到舞蹈和母亲的时候她情绪波动的格外厉害,王忆赶紧转移了话题。 广场歌舞表演持续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小时,毕竟五一劳动节不是中秋节、国庆节、过年那样的大节日。 最后一项工厂的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结束,活动庆典也结束了,各学校、各单位进行带回。 王忆让助教们出来清点人员,喊道:“点仔细了,一个不能少!来的时候多少个,回去的时候必须多少个!” 还好现在的学生好管,王忆已经几次三番强调不许掉队,所以学生们顶多私下里上个厕所,并没有敢离开队伍乱来的。 不过他们的心都飞走了。 刚才有歌舞表演还能吸引他们注意力,现在表演结束各队列带回,学生们看到了广场路边的小吃摊,一下子就稳不住了,眼神跟让鱼钩给勾了一样,纷纷被勾到了摊位的零食上。 在路边摆摊的是县食品厂服务部,品类不多,主要是各种糖,麦芽糖、米花糖、牛轧糖、硬果糖、高粱饴还有一种叫红虾酥的。 除此之外是炒瓜子、炒花生、铁蚕豆、饼干等等,最贵的是水果罐头,透明的玻璃罐头里是大块的桃子、山楂、杏肉之类,吸引的学生们从旁边经过时候各种吸口水。 天涯小学的学生们也在吸口水,还有人问:“这些糖哪个最好吃?” 其他人嚷嚷起来:“高粱饴最好吃,又软又甜。” “红虾酥才好吃,酥脆香甜,含在嘴里的话,一嘴都甜。” “我喜欢吃麦芽糖,麦芽糖可真甜。” 听着他们的话,秋渭水下意识往身上摸了摸,然后意识到旗袍没有口袋,她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她飞快跑开,跑向舞台后临时搭建的换衣间。 穿着旗袍也能跑的很快,矫健的像雌鹿。 王忆看的赞叹不已,这大长腿就是厉害,不对,是这年头的姑娘们就是有活力,22年的网红们也有类似的大长腿,可一个个矫揉造作的不行,缺乏一种健康活跃的美。 秋渭水很快又回来,她手里有钱和糖票,一起塞给了戴着白头套、穿着白大褂的食品厂售货员: “给我把高粱饴、麦芽糖、红虾酥搭配一下,嗯,还有花生,给我称、你看看我有多少副食品票?都买花生吧。” 王忆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过去劝说道:“别、别,不用你来破费,我有钱” “你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秋渭水好奇的问。 王忆解释道:“我是说我可以自己来买糖果。” 秋渭水说道:“你买你的、我买我的,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是买给你的吗?” 王忆讪笑。 秋渭水也笑:“我不是买给你的,我买给小同学们的。” 她又柔声说:“今天阿姨带的钱太少了,不能买罐头,等阿姨以后请你们吃罐头,好吗?” 学生们心花怒放齐声说好,他们可太高兴了。 秋渭水买的糖果还不少,一人能分到一把呢。 这可把学生们高兴坏了,王新钊很正式的带着学生们给她行了个少先队员礼。 旁边学校的学生队伍见此大为艳羡,有水花小学的学生跟王新钊他们认识,便大声问:“这个漂亮姨是谁?为什么给你们发糖?” 王丑猫下意识的回答:“是咱们王老师的同学!” 现在天涯岛全队都知道,王老师同学满天下,而且都很大方,全方面的支援了岛上的发展。 王状元背着手发出遗憾的叹息:“要是王老师的媳妇儿就好了,王老师很好,他媳妇儿也很好,这样咱就有福了。” 王忆问秋渭水:“我要带学生们回去,你后面有什么安排?噢,关于后续的药物,我今天要去市里,到时候买给你。” 秋渭水说道:“我今天没事,今天和明天都休息,如果你要去市里买药,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让我知道要买什么药。” 王忆一下子愣住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主动的陪在自己身边,这真是梦里的场景。 不过我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他赶紧向秋渭水解释:“我去市里买药不是去药店直接买,是我去市里打电话给我同学,让他们帮我去一个老大夫那里买药,这是人家自己制作的药物,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还好上次他是把药片从塑料板里抠出来用报纸包了起来的,否则还真没法解释来源。 秋渭水说道:“好。” 王忆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今天你先回家休息,给我留个地址,等药邮寄到后,我会让邮电所的同志给你送过去。” 秋渭水摆摆手:“不用给我送,我去找你拿,天涯岛我是知道的,我听人说过你们生产队的王支书,那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老同志。” 她说完这话并没有离开,而是陪同王忆把队伍带回了码头上。 回到码头王忆把人交给大胆,他说他顺路去城里一趟,就不跟他们一起回天涯岛了。 大胆等人对此见怪不怪,纷纷点头回到船上。 王忆还要等姚当兵给他送第三版的人民币,两人当时约定的地方是体育广场,于是他又先回到广场去。 到进广场的路口,摊位前有人说话:“同志,我来这边找战友家,找了几天一直没有找到,那什么,我带的粮票和钱都花光了,能不能找您借两张粮票和钱?我回家后一定还给您。” 广场队伍散光了,食品厂的服务部开始收摊了,这时候只剩下两个售货员在忙活。 其中一个售货员淡淡的说:“对不起,我们是出来卖货的,身上并没有带钱和票。” 另一个售货员则指着钱箱说:“那是公家的东西,我们可不敢动。” 王忆闻声看过去,一个作绿军帽、绿军装、解放胶鞋打扮的大龄青年正为难的站在摊位前。 秋渭水也看过去,问道:“同志,您是解放军战士吗?” 青年回过身局促的用手搓了搓裤边露出一抹干笑,说:“我是退伍士兵,今年年初刚退伍。” 秋渭水听到这话便从外套里掏出先前借到没用的几张粮票递给他,说道:“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了,解放军同志你拿着粮票等我一下,我还有同事还没有离开,我去找他们借钱。” 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让解放军战士饿肚子的。” 青年感激的敬礼:“谢谢,女同志,谢谢您的信任,我回家以后一定会把钱和票都还给您。” 秋渭水说道:“你不用承诺,我相信的。” 她又要迈开大长腿奔跑。 王忆说道:“不用不用,我身上带着钱呢,用我的钱吧。” 他随身带了不少钱,因为这次他打算去翁洲市邮电局给做个定期结算,这样他随手一掏都是大票,抽了几张大团结递给青年。 青年急忙说道:“不需要借这么多,谢谢您二位了” “你先用着吧,用不了的回头一起给我们汇款,穷家富路,在外面还是要多准备点钱为好。”王忆摁住青年往回塞的手腕。 他又问:“你是哪支部队的?南疆战事不是还在继续吗?你怎么会在今年退伍?” 青年苦笑道:“我叫孙征南,曾经在一支野战部队服役,根据军委指示,我们满员师改为简编师,部分士兵要复员或者转业。” 秋渭水说道:“是前年八月份中央军委发布的那个精简裁军的政策吗?” 孙征南抿抿嘴点点头:“嗯,确切来说是关于军队精简整编的方案,陆军军、师加大特种兵比例,增强防空、反坦克火力和突击力,提高机动能力;将部分野战师由满员师改为简编师;精简沿海守备部队;撤销省军区独立师;将部分担负内卫执勤任务的部队移交公安部门” 他看了眼广场,脸色有些黯然:“我们师人员太多,需要削减一部分人员,嗯,就是这样。” 王忆回忆了一下,好像之前从报纸上看过相关介绍。 解放军陆军部队从1980年第4季度开始精简整编,到1981年年底整编任务基本完成,精简人员足有七十万的庞大规模。 孙征南又问:“你们能留一下地址和名字吗?我回家后一定第一时间就把钱币和票都给你们邮寄回来。” 秋渭水摆摆手,说道:“不用邮寄给我,你就留下这位王老师的信息吧,你把钱还给他就好,那些粮票我反正用不上。” 王忆也看不上那点钱,他跟孙征南说不用还了,但孙征南很坚持,一定要他留下地址,他只好留下了小学地址。 这时候姚当兵也来了,他隔着老远对王忆挥挥手,秋渭水看到有陌生人到来就对王忆笑了笑,也挥挥手不过她是离开。 姚当兵跑来后兴奋的在王忆肩膀上捶了一拳:“王老师,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带学生来参加活动,所以我一直搜寻着街道两旁的队伍,果然,我一下子看到你了!” 王忆笑道:“你把咱现在使用的人民币搜集全了?” 姚当兵掏出两个信封递给他,说道:“对,现在使用的两版人民币我都给你搜集全了。” “两版人民币?”王忆诧异的问,“除了第三套人民币,你还给我搜集了第二套人民币?” 现在市场流行的纸币分两种,55年开始流通的第二套人民币和62年发行的第三套人民币。 不过第二套人民币相对少见了,现在银行只收不出,第二套人民币正在逐渐的退出市场,如今主要剩下一些小额币,大额币反正王忆一张没见到过。 他打开信封看,里面钱币都是按照额度大小进行排列,最小的一分钱在上面,最大的十元钱在下面。 其中有一个信封里的十元是当前常见的大团结。 还有个十元是陌生的黑色,一面是国徽和币值,另一面有男工人和妇女农民站在一起,其中工人在伸手往前指而妇女则抱着一捆麦穗。 这张十元就是第二版人民币的最大币值,因为是黑色的所以被收藏圈尊称为大黑拾。 王忆很吃惊:“真是第二套人民币,你给搜集起来了?” 姚当兵得意的说:“对,只搜集一个第三套人民币算什么本事?我轻易就搜集起来了。这个第二套人民币是真难,我委托好几个银行的朋友帮忙才凑齐了一整套,说来也巧,就是昨天拿到了最后一张三元券” “辛苦了你辛苦了,不过这钱不是从什么收藏家手里拿的吧?”王忆紧张的问。 上次的一整版猴票把他给整的心有余悸了。 可别从收藏家里搞东西,几乎带不到22年。 姚当兵疑惑的问:“什么收藏家?还真有收藏这人民币的吗?它们有的是,有什么好收藏的?” 王忆说道:“以后会逐渐停止流通的,就像第一版人民币,现在不就看不到第一版人民币了?” 姚当兵点点头:“确实,可是看不到了又怎么样?” 王忆愣住了,说:“所以它们有收藏价值呀。” “什么价值?”姚当兵理解不了收藏的意义,“收藏这种人民币吗?图什么?” 王忆没法跟他解释,只能拍拍他肩膀说:“反正我特别感谢你,你可帮我大忙了,我一直想收集一套第二版的人民币但就是收不到,你给我收到了,这也太好了!” 姚当兵冲他挤挤眼:“我只是帮你收藏,可不是送你这些钱。” 这两套人民币都是大全套,可不少钱。 人民币有大全套和小全套两种说法,其中大全套是这一版纸币所有面值和所有版别的大合集,是最全的,也最有价值。 小全套一般只是所有面值的集合,并不包含所有的版别,价格和价值都相对低了了很多。 就拿第三版人民币来说,小全套是15张,包括1分、2分、5分、1元、2元、5元、10元各一张、1角有4张、2角有2张、5角有2张。 大全套则一共包含27张纸币:10元2张、5元2张、2元2张、1元3张、5角3张、2角3张、1角9张、5分1张、2分1张、1分1张。 合计一下,第三版人民币的大全套是40.08元,对于还是学徒工的姚当兵来说,这几乎是他一个月薪水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你放心,我只是委托你帮忙来搜集钱币而已,不是让你送我这一套钱币,我肯定是如数换给你——” “不,我给你凑个整数,这两套人民币我一共给你100元!” 姚当兵笑道:“那倒是不用,你只要帮我买一套你说的很漂亮的头饰、头花就行。” 王忆说道:“一定要、一定要,你别跟我客气,你帮我搜集这两套人民币确实费心费劲了,这我了解。” 在80年的时候第三版人民币大全套就出齐了,因为它现在在市场上流通的火热,所以凑齐一套不难。 难的是给第二套人民币凑一个大全套。 这第二套人民币是1955年3月1日开始发行的,目的是治理解放前遗留的通货膨胀问题,后期由于和苏俄关系恶化,而部分纸币先前是由苏俄老大哥帮助印刷,这一部分于1964年5月15日就已经完全退出流通。 其中大黑拾就是苏俄老大哥帮忙印刷的纸币之一,这也是大黑拾后来价值高的原因,停止流通的时间很早,市场遗留很少! 王忆之前在队里卖粮食收钱看到过第二套人民币,他还想凑个小全套,结果凑来凑去发现队里常见的就那么几种,他压根凑不齐全套。 这次姚当兵帮他大忙了。 第二套人民币全套价值能达到四十万! 所以他给姚当兵凑一百块整钱算什么?他现在特别感谢姚当兵帮忙,还准备免费送他一套很漂亮的头饰品呢! 不过他现在身上钱不多,一部分交给孙征南了,一部分还要给邮电局做结算,于是他给姚当兵赊账。 姚当兵不在意,因为王忆说了,他这边马上就要去沪都邮电局拿同学给他邮寄过来的快件,其中他想要的头饰就在里面! 所以下周一他可以去天涯岛一趟,到时候王忆会把钱、把头饰品一起交给他。 129.咱得有个车(7.7K求一下票) 两套人民币到手,王忆迅速赶往翁洲市。 他的行踪是机密,身上又揣着钱,他知道船上小偷多,难免会被人给盯上,所以便很小心的注意四周。 确实有人在不断瞟他,也有人趁机接近他。 不过因为他防备得当,这些小偷只能无功而返。 随着航程越来越远,有些小偷一看没法上手,便露出凶残之相。 王忆把双手伸进兜里捣鼓起来,左手防狼喷雾右手防狼电棍,随时能战斗! 结果小偷们看着他双手在大裤兜里捣鼓,估计以为他在捣鼓匕首短刀,他们又散走了。 王忆明白了,坏的怕凶的,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有惊无险的,客运船靠岸了。 下船之后就放心了,码头上狠人多,小偷不敢在这里下手——翁洲码头发生过打死小偷的事件,有小偷被抓后渔夫、水手们痛恨他们就下狠手,结果把人打死了。 这种事不止一次! 因为码头混乱,加上渔夫水手们有船可以随时去海上进行转移,这样打死小偷的事不好查,警方抓不到人,小偷们害怕了,在这里是被打死白死啊! 这震慑到了小偷团伙,反而导致码头上没了小偷。 但有强盗。 他们抢了东西就乘船离开,警方一样不好抓人。 王忆这种人顶多招惹小偷,他没有个干部样,也不穿金戴银戴手表,抢劫的不会盯他这样的人。 上了码头他轻松了,剩下的就是穿越。 现在他用不着再去跟地耗子一样到处捯饬找门钻了,他直接去仓库,开锁就进时空屋。 出时空屋回22年之前,王忆先双手合十真心实意的向南海菩萨、东海龙王还有王家列祖列宗祷告一二,要保佑我能把这批钱都带出去啊。 这些人民币其实比较安全,毕竟在22年时空线上都早就停用回收了,按照人民银行的规定回收后进行销毁,最终打成纸浆送入纸厂进行再利用。 两版人民币都不是很崭新,按照姚当兵的说法也不是从搞收藏的人手里找到的这些东西,所以它们应该不会安然的留存到未来。 果然,他出门后胆战心惊的打开信封仔细看。 两版人民币一张不少。 这把王忆高兴的不行,又到手好几十万呢! 同时他也挺郁闷的,现在带个东西来22年就跟赌博一样,玩的就是个心跳啊。 他给袁辉打去电话,袁辉说:“王总,你是不是最近不搭理钟老板了?钟老板挺幽怨呢,这两天一个劲跟我打听你消息。” 王忆一听这话想起确实好些日子没跟钟世平那边搭话了,说道:“那个你去接我那俩员工一下,咱中午在钟老板那里碰头吃个饭,同时你帮我销售两样货。” 袁辉来兴趣了,迫切的问:“是阴阳震还是祈和钟?” 王忆反问道:“这两样东西不是不好出手吗?不是得等待天命客户吗?” 袁辉说道:“确实得等待天命客户才能赚大钱,但这不意味着不好出手,王总,你只要把它们俩搞到手,我这边立马发布消息,说不准天命客户已经在等待了。” 王忆犹豫了起来,最终说了一句见面聊。 这事不大好办。 价值都太大了,吸引到的眼球会太多,不符合他苟发育的宗旨。 特别是阴阳震还好说,毕竟小物件,客户也是东南亚华裔富豪高官们,这个捣鼓起来讲究机密性,可祈和钟不行。 祈和钟肯定逃脱不了国家部门的监管。 他打了个车往列岛记忆饭店赶去,路上给钟世平打了个电话。 钟世平那边激动的不行:“王老弟,你还记得老哥我啊?这好些日子不联系,我以为我哪里得罪你让你把我给扔九霄云外去了。” 王忆连说怎么可能。 他暗暗感叹,真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关系是利益,或者说人与钱之间是真亲密! 钟世平找他自然是为了生意。 实际上确实如此。 他赶到列岛记忆的时候袁辉那边还没把人接过来,钟世平单独先接待他,见面就挑了挑眉头: “老弟,看看哥这店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用他提醒王忆也发现饭店变化之处,一进门的收银台后墙上装潢了一个桃木架子,寻常店铺这里会摆武财神关二爷。 列岛记忆不是,它上面摆了一瓶酒。 71年的五粮液! 这酒瓶被镶嵌在个玻璃箱内,箱子四角有灯光,把这瓶酒给照耀的光芒四射。 特别是酒瓶上那红章,更是被特意打上了灯光。 酒瓶里已经装上了酒水,瓶口也做了封存,封的古色古香,很有水平。 真跟一瓶71年的原装五粮液一样! 王忆赞叹道:“钟老板你胆子真大,你不怕被人抢了吗?71年五粮液是几十万的东西啊。” 钟世平踩着凳子捞起个酒瓶敲了敲玻璃箱:“防弹玻璃,跟银行柜台用的一样东西,屋子里好几个摄像头,我才不怕有人来抢呢!” 王忆鼓掌。 人才,这真是人才! 他欣赏着这瓶酒说道:“钟老板,最近我比较忙,确实跟你这边打交道不多,你找我是为了帮你朋友联系老物件是吧?” “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钟世平笑,“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那边能捣鼓到黄花鱼鱼鲞?野生的黄花鱼鱼鲞?” 王忆点头:“能,还能捣鼓到野生黄花鱼和老鼠斑之类的海珍品。” “野生黄鱼就算了。”钟世平摆摆手,“大黄鱼的海禁期开始了,咱不去干违法犯纪的事。” 王忆一怔,猛然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野生大黄鱼和小黄鱼有单独的海禁期。 渔业部和海洋管理局专门设置规定,每年的5月1日至7月31日为捕捞大黄鱼和小黄鱼的禁渔期! 钟世平继续说:“现在野生大黄鱼肯定是没了,谁也不敢有,有了也不敢往外卖,嘿嘿,但是大黄鱼鱼鲞就没问题了。” 鱼鲞都是秋冬晒至未来年春夏做准备,所以不在禁渔禁捕的管辖范围内。 钟世平满脸堆笑的问:“王老弟,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几条大黄鱼鱼鲞?价钱咱们好商量,不过这个肯定给不了野生大黄鱼的价钱。” 王忆说道:“这个能联系,我朋友那边的私房菜馆每年都储备一批野生鱼鲞,去年储备太多,今年我从他那里弄个几十条都没问题。” 太少了利润太小,不值当捣鼓。 钟世平暗暗咋舌:“王老弟你路子真野,你连这样大气的朋友都有?你这朋友有船专门捕捞黄花鱼吧?” 王忆说道:“其实是有渠道专门收购海珍品——放心,来路正。” 钟世平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相信,那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王忆想了想说道:“我下周应该不出山了,那下周我尽量帮你搞一搞吧,同时看看能不能帮你搞点好的海鲜。” 钟世平笑道:“王老弟你太讲义气了,咱现在是自己人,老哥不跟你多客气了,你也别跟老哥客气,今天中午吃什么?你随便点,都记老哥的账!” 王忆说道:“我和袁老师还有我两个兄弟在这里吃” “一样记我的账!”钟世平加重语气。 服务员来喊:“老板,1977号包厢让你过去敬酒,说是你铁子。” 钟世平嗤笑:“我铁子在我眼前呢——王老弟你这边随便选菜,啤酒你别点,我找人给你送过去两桶德棍白啤,空运过来的,味道真的好!” “那个我先上去一趟,人家点名找我,我不能不给人面子。” 王忆点点头。 他在门口等候,袁辉的奔驰不多会开到了,墩子和邱大年下车同时提了提裤腰、紧了紧腰带。 尽显吊丝本色。 王忆跟袁辉打了个招呼。 袁辉笑容满面:“王总,今天又带过来什么好东西?” 王忆先跟墩子和邱大年说话:“你俩点菜,看中什么点什么,老板是我朋友,今天他做东请咱吃饭,随便点,不要钱。” 两个人眼睛立马瞪大了:“真的?不要钱?” 王忆点点头。 两人立马开动了:“那、那个啥,这是大龙虾是吧?给我来来一个,不是,来两个吧” “一个就够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是什么螃蟹?个头真大啊,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蟹啊?来一个!哎哎哎,挑那个、那个大!” “哟,这里还有海参鲍鱼呢?年总,你今天可以补补肾了。” 王忆跟袁辉进包间,他掏出信封给袁辉看。 袁辉拿到信封先翻阅了两下,又打开看向里面的人民币。 他是人民币收藏方面的专家,两版人民币一到手立马来劲了,赶紧从公文包里掏出鹿皮垫铺开放上人民币,又戴上手套拿出镊子开始鉴定: “这些钱你从哪里找到的?牛逼、牛逼,保存的都不错,品相都很可以。” “收藏这钱的家里有人在七十年代的供销社干过吧?这是翁洲供销社专用的信封,牛皮纸、两层胶,76年开始用、82年停用,这玩意儿如今也有些价值,能卖个几十块钱呢。” “哇塞,都是大全套呀,终于又看见绿三元和大黑拾了,这太厉害了,王总,你行啊,第二版、第三版的大全套,虽然不是连号、豹子号之类的神仙钞,但都是大全套也很可观了。” 王忆问道:“能卖什么价?” 袁辉指向第二套人民币:“这个里面有海鸥水印券,价值很大,是四十万。” 他又拍了拍第三套人民币:“这个是27张的大全套,但当时流通时间长,是目前五套人民币里流通时间最长的,存世量相对多一些,卖好了大概能有五万块。” “两个合计起来一起卖,45万没问题。” 王忆点点头。 这跟他了解到的行情差不多。 人民币收藏行业水很深但水的透明度高,袁辉给王忆两个选择,要么40万出售给冠宝斋,要么让他来代理出售寻找天命客户。 前者立马能拿到钱,但冠宝斋要收得留下盈利空间肯定压价,所以给的比市场价低10个点。 后者能卖出的价格高,甚至比45万的市场价更高,但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可就不好说了。 王忆选择40万到手。 这也是他联系袁辉的原因,如果他要寻找潜在客户那他让邱大年去各个论坛发帖就得了,还找袁辉干嘛? 对他来说40万不少,完全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姚当兵能给他找到第二版人民币的大全套! 邱大年和墩子说说笑笑的进来,然后把打印出来的传菜单给王忆看。 王忆一看总价顿时无奈了。 明面上这顿饭价码到五千了。 邱大年和墩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老板,咱是不是点多了?要不然不要龙虾和帝王蟹了吧,这玩意儿没啥好吃的,其实就是想尝尝啥滋味儿” “点啊。”袁辉打断他的话,“老钟这人是个生意精,他既然说今天请客,那肯定是王总的身上有利可图!” “再说了,你们以为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方?王总上次给他卖过两条野生大黄鱼是吧?这两条大黄鱼让他招待了两桌贵宾,大赚一笔!” 王忆说道:“嗯,他还要通过我买野生大黄鱼鱼鲞,估计是吃到甜头了。” “那肯定是有甜头。”袁辉说,“一旦他有了野生大黄鱼鱼鲞就可以联系贵客,那钱不是流水一样进账?” 邱大年说道:“野生大黄鱼?这东西我知道,动不动一条好几万,我搞不懂了这鱼有多好吃、多有营养,怎么能卖这么高的价钱?” 王忆把曾经给隔壁茶楼老板解释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结果袁辉听的笑着摇头: “王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野生大黄鱼的价值不在于它味道怎么样,而是在于它的珍稀性!” “这种珍稀海货可以联系一桌饭局,比如你有事要求别人,但人家一般不出来参加应酬,你怎么找理由把人约出来?” “有一条野生大黄鱼那就有理由了,你可以跟人家说,你搞到一条野生大黄鱼,让一起出来尝个鲜,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组饭局的好借口?” 墩子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袁辉说道:“野生大黄鱼鱼鲞也是这样,老钟是借着那两条大黄鱼把这高端饭局给玩明白了,他想往里面插一手!” 果然,最终结账的时候钟世平压根没看账单。 反正话放出去了,看了账单只会徒增心疼 另外钟世平还给他约了个饭局,说明天他给王忆联系的收七八十年代生活用品的客户上门来,到时候让两人认识一下。 王忆对此毫无兴趣,他对邱大年说:“年总,你替我应付就行了,另外咱不是已经收了东西吗?袁老师给定好价了,到时候你问他要不要就行了。” 钟世平赶紧劝说他:“王总,那边可是个大美女啊,而且跟你一样单身!” 王忆想到对自己大为依赖的秋渭水,脸上露出微笑:“谁跟你说哥是单身?当然,哥确实单身,但这是暂时的,哥很快就不是单身了!” 大美女有什么用? 一心想当网红的女人他惹不起,他只想跟对方保持纯洁的买卖关系,可不想牵扯上肉体纠纷。 他们出门。 墩子剔牙说:“大龙虾和帝王蟹都不行,帝王蟹还凑活吧,那大龙虾什么狗玩意儿?还没有上面的蒜蓉粉丝好吃呢,以后可不能吃了。” 邱大年则打着饱嗝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老邱有生之年竟然也能参与进五千块一桌的饭局!” 他又对王忆拱拱手:“老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当初你那么执意的找我当助理,我还以为你要拉我搞传销,跟你推三阻四的,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啊,差点错过一个干事业的机会!” “我看你是差点错过一顿五千块的饭局。”王忆调侃。 墩子嘿嘿笑:“五千块的饭局真给劲,不过我吃过更贵的,是我们武校教练的婚宴,那一桌得七八千块。” “你们教练这么有钱?”邱大年震惊。 墩子说:“主要是他媳妇儿有钱,而且也不只是婚宴,同时还是他媳妇儿五十大寿,两个宴席一起过,标准高。” 王忆愕然:“那你们教练多大?” “我们教练二十五啊。”墩子说。 王忆明白了:“你们教练是个吃不了苦的人,他不愿意奋斗了。” 袁辉问道:“我找个代驾送你们回去?” 王忆说道:“算了,你都到家门口了,我们” “用不着,我们有车。”墩子豪爽的一挥手。 王忆问道:“咱哪来的车?” 墩子指向路口:“有共享单车,我看见了,正好三辆车,快走,别被人抢了!” 他说完就拔腿飞奔。 不愧是练过武术的人,跑起来很快。 跟一尊自走小山炮似的。 邱大年无语:“骑什么共享单车?咱打车回去不就行了?三个人属于经济打车。” 墩子说:“共享单车更经济,我这里有免费使用券呢,得赶紧用了,免得过期。” 王忆也觉得饭后骑个单车挺好,消食,减肥。 不过他现在好歹是老板了,格调得拿起来:“你说你俩吧,你俩都没驾照,要是你俩但凡有一个有驾照咱还用骑单车?咱去买一台车,公司需要有一台车” “我有。”墩子急刹车回过头,他从小挎包里翻了翻,递给王忆一本驾照。 王忆真没想到这夯货竟然还考出驾照来了! 但他刚才的话也不只是装逼。 他们肯定得买一台车的,以后邱大年和墩子得频繁帮他去购买货物和跟客户接洽,没车不方便。 于是他挥挥手说:“走,回公司讨论一下买一台什么车!” 墩子和邱大年对视一眼,满脸的惊喜:“老板,真的啊?” 王忆说:“真的,而且给你俩开——妈的墩子你开车给我小心点啊,别出车祸,还有年总你别用公司车来练车考驾照,咱” “你放心、你放心,老板你放心!”两个人赶紧凑上来打包票。 男人都喜欢开车。 不管是用手开还是用嘴开。 不过墩子和邱大年这种身价的买五菱面包车都费劲,对他们来说开自家车这种事只能在梦里。 所以王忆真要买车可把两人高兴坏了。 墩子激动之下蹬共享单车力量太大,把车链子蹬断了! 还好就近有个修自行车的铺子,他们又花五十块钱把车链子给接上。 邱大年气的不行:“说了打车、打车、打车,结果你要节俭然后蹬共享单车,这下子好了,车链子给蹬断了,要花五十块钱修,五十块钱够咱打车跑个来回了!” 墩子垂头丧气,无话可说。 修车师傅很娴熟的将车链子接好了,还夸赞三人:“你们这三个小伙子人好好哦,现在蹬断共享单车车链子还愿意自掏腰包维修的人少少哦。” 墩子和邱大年其实也想扔车子跑路,但王忆力主要负责。 这是82年校园环境下熏陶出来的正直! 车子修好他们慢慢骑车离开,路上邱大年欲言又止。 王忆拦住他:“我知道修共享单车是很傻的事,可是车子是咱们给人家破坏的,咱们应该负责任给人家修好。” 墩子钦佩的说:“我上周第一次看见老板就知道他是个好人,我这双招子果然没看错人。” 他又看邱大年:“你这个烂人,你想要把坏掉的车子扔掉不管是不是?” “是个屁,”邱大年骂他,“我是想说,这自行车的链子怎么会那么容易断掉?” “还有那师傅为什么修车链的时候动作那么娴熟?” “另一个他说的那句‘现在蹬断共享单车车链子还愿意自掏腰包维修的人少少哦’又是什么意思?” 王忆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邱大年凝重的点头。 墩子绞尽脑汁的思考他的话,然后苦恼的问:“你到底啥意思?” “这单车的链子被修车的动过手脚。”王忆说。 墩子愣住了。 人心这么险恶吗? 他们一路骑车回到公司。 墩子身体素质果然出众,满身大汗但脸不红、气不喘。 王忆如今也有一副好身板,骑完车子后很快平息了粗气、恢复了体力。 邱大年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一个劲的喘粗气:“卧槽我草,我要死了,我我的胸口和后背很疼!” 墩子跟他说:“你还能感觉疼,一般死不了,要死的人会感觉冷,我二大爷就是这样,他临死那会我守在他床边,他跟我说他很冷” “别、别他妈说了!”邱大年一脸的生无可恋。 王忆哈哈笑。 他们歇息一会,墩子抓耳挠腮的问:“老板,咱到底买什么车?是轿车、suv、商务车、面包车还是皮卡车?” 王忆说:“买个suv吧?空间够能装货,速度跑起来也快一些,有时候出去谈生意不至于丢了面子。” “那什么牌子?”邱大年爬起来问。 王忆说道:“牌子无所谓,咱买国产车,那个中国人就要开中国车,中国车不坑中国人。” 墩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中国人要开中国车没问题,可是中国车不坑中国人?老板你少说了个字,中国车不坑死中国人!” 王忆说道:“反正我就十万预算” “那买哈弗h6,这车去年刚出了个1.5t的国潮版,裸车十万块,很不错的。”墩子立马说。 邱大年赞同:“墩子很懂车,听他的准没错。” 墩子说:“如果你们听我的,那别买这个国潮版,加两万买动力乐享型,这是今年刚出的车。” 王忆说道:“十二万没问题,这个动力乐享型的动力更足吗?” “不是,也是1.5t的,要更强动力的话得再加两万,2.0t的估计得十四万。”墩子说。 王忆说道:“可以,咱人多,以后又要拉货,更要经常去荒郊野外,动力强一些的话更好。” 墩子说:“要是准备正经越野,老板你接受14万的价钱,那不如换h9吧?h9今年有一款汽油四驱精英型,也是2.0t发动机,不对,这个价钱要贵一些,得20来万了。” “h9这车好,”邱大年赞同的点头,“咱酒店保安队的队长开的就是h9吧?又气派又好开。” 王忆心动了,说道:“那就换h9,二十万没问题,咱买大件不能差钱,要买就买个气派的。” 墩子说:“气派的肯定还得是坦克300,它也是二十万,老板你等等我给你找了你看看,你看看它气派不。” 他从手机调出一些照片和视频给王忆看。 屏幕上出现了一款黑色越野车,彪悍的前脸、硕大的轮胎、魁梧的车身、蛮横的气质、磅礴的气势 王忆一下子看中了,他问道:“这也是咱国产车?” “对,跟h6和h9是一家子。”墩子说。 王忆拍腿说道:“买它,就买它!” 墩子说:“行,二十万价码上有三款,挑战者、我看型、征服者,最贵的征服者应该是二十二三万。” 王忆说道:“这个价钱完全能接受,咱刚才看到的照片是哪一款?” 墩子说:“是赛博坦克,它是这个系列里最贵的,要三十万。” 王忆拿过手机看照片,实在喜欢这个霸道的风格: “三十万就三十万,买它,就买它!” 墩子说:“老板,咱都把钱掏到三十万了,要不” “别要不了。”邱大年懵了,“咱再要不下去价钱就到一百万了,老板,咱本来是十万预算啊!” 王忆果断摆摆手:“就赛博坦克了,不能再挑了,再挑就要挑花眼了。” 正好刚到手四十万,除去缴税剩下的钱差不多恰好可以给一辆赛博坦克落地。 这样挺好。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墩子说:“行,赛博坦克是好车,它老气派了,我跟你说老板,你开这个车要是去夜店碰到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一招手绝对能带走她。” 王忆喜不自禁:“这么霸道?” “这么霸道!”墩子郑重的点头。 邱大年问:“可是去夜店的小姑娘还有不懂车的?” “没有。”墩子又遗憾的摇头。 王忆真想爆一句粗口。 选定了车型,剩下的就是去4s店订车了。 墩子说道:“我有渠道,咱去天风订车,他那里恰好有赛博坦克的现车。” 王忆问道:“你不是刚来翁洲吗?怎么还有4s店的渠道?路子这么野?” 墩子掏出手机打开快兽找到一个关注的主播给他看:“我天天在线上跟卖车的聊,以前在闽东的时候聊闽东的,最近来翁洲了聊翁洲的,都熟了。” 手机屏幕上一个穿ol套装、黑丝黑高跟的妹子在一口一个小哥哥,那包臀小短裙、那印花长黑丝,邱大年忍不住拿过手机放平了眯着眼睛瞄了瞄。 墩子哈哈笑:“你这样不行,你得跟跟我这样才能看见。” 他原地来了个倒栽葱,倒着从下面往手机屏幕上看。 王忆更是哈哈笑。 这俩活宝真会整活。 妹子扭着小腰肥臀喊了几声哥哥,然后转到了一台大车前。 邱大年赶紧喊:“哎,她正好在介绍赛博坦克是不是?快快快,听她说说,好好看看。” 然后三个人凑在屏幕前如饥似渴的看起了雪白的车子。 130.被人盯上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买车算是临时安排,当然这是必要安排。 办公司怎么能没有一台车? 再者王忆本身也挺喜欢车,所以前些天条件合适了他就先买了一辆农用自卸三轮。 除此之外王忆这边给邱大年还有其他安排,计划中的安排,他需要采购一系列在82年能用上的东西。 这些他都列出来了,邱大年看了单子满头雾水:“采购粮食送到工业园这边的民宅?广谱抗抑郁药?老式糖果?全科医生基础版的教科书” “要买全科医生的书?”正在研究女主播的墩子抬起头,“老板,你要真需要的话那不用买,我这边有一套书可以送给你,绝对有用。” 王忆问道:“你平时还自己学医呢?另外等一下,那个抗抑郁药先别买了,先买其他的。” “我没学医,这一套书是我准备了改变命运的。”墩子坦诚的说:“听没听过一个江湖传说?说是只要有了这三本神书,那一旦穿越到古代就能荣登大宝;如果在未来遭遇核大战,亦可凭借这三本书重建人类文明!” “真的假的?”邱大年怀疑。 墩子急匆匆的跑上楼,很快带下三本书递给王忆。 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王忆接过书本去看。 三本书很有五六十年代的风采,封面简洁,画风古朴,书名更是直接易懂。 果然,高端的书籍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包装方式。 墩子给王忆介绍:“你看这本赤脚医生手册,老厉害了,真的,它出版了几千万本呢,年龄比咱仨加起来都大,我听主播说它还被翻译为50多种外语发行到世界各国。” 他打开书指着目录说:“你看,它的内容从中医的针灸针法到望闻问切,从采集中草药进行炮制到西医的手术实操,全都涵盖,只要学会这本书,那肯定就是全科大夫了!” 王忆翻阅着这本书,大开眼界。 这书目录设计的非常科学,直接根据现在医院的科室进行分类,外科内科妇产科、五官儿科皮肤科,应有尽有,哪里有病翻哪里。 墩子说的对,学会这本书,确实算是个全科大夫了。 但他还需要药品,就说:“你们再买一本这个书,根据书上的内容买药,给我储备点基础药。” “这是要干嘛?”邱大年疑惑的问。 王忆说:“别问,老天自有安排!” 墩子也说:“年总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给人当员工听人安排就是了,老板让买咱就买!” 医书的事可以用这本手册应应急,他们接下来去买车。 三人这次打了个车,直奔天风4s店。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有人在提车,店里给安排了个提车仪式,有蛋糕、有气球,还有俩漂亮妹子一左一右的打手拧炮。 王忆带着俩人进门,一进去就有阳光英俊小青年过来招呼他:“哥,来了?过来想看个啥车?有相中的没有?小老弟带你去看看?” 他们已经看中了赛博坦克,跟销售员一说,小青年招招手,又有个娇滴滴的胖妹妹过来招呼他们。 墩子装随意的语气说:“姚姚不在店里啊?我们就是看了她的推销来的。” 胖妹妹说:“我就是啊。” “是什么?”墩子问。 胖妹妹忍俊不禁,比划了一个剪刀手:“小哥哥,我就是天风姚姚呀,你们是看了我的直播来的吗?那待会跟我们经理说一下哈,姚姚有业绩加成呢。” 墩子愣愣的看着她,说道:“你、你是姚姚?你是女兆女兆吧?我怎么看着不太像?” “我看着也不像。”邱大年伸手比划了一下曾经看过的那妹子的胸臀腿长,对不上号呀。 胖妹妹解释:“嗨,软件带着瘦脸、磨皮、拉长腿的效果,你在手机上看到的那是软件里的我,现在看见的才是真实的我!” 她很活跃的挑挑眉:“咋了,小老哥,老妹儿真人版入不了你法眼?” 墩子无助的看向邱大年。 王忆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感觉小曦这样的姑娘挺好,视频里各种美艳性感,线下各种青春大方,还挺真实的。 邱大年拍了墩子后脑勺一把:“咱是来买车的,看车、看车,别给咱老板丢脸。” 车子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墩子了解赛博坦克的性能和配置,而王忆则对任何车子的性能和配置都不了解,他们就是来提车的。 另外赛博坦克这车的外表没的说,很霸道,很有冲击力。 现场看比在手机里看还要能征服男人的心。 王忆当场就掏出了银行卡。 结果小曦跟他们说,现在这是展览车,实车要到货还需要个几天,得排队从沪都发货。 王忆觉得也行,反正他明天下午就要回82年了,暂时用不上车。 于是他交了订车金,尾款则划在了邱大年名下,等车子到了让邱大年和墩子过来交钱提车办车牌。 晚饭三人决定在公司涮火锅吃。 王忆身上有肉票,期间他借着买肉的理由出去进了趟82年,在码头旁边的肉店买了两斤牛肉、三斤羊肉。 吃肉还得看82年,82年没有注水肉,而且这牛说是鲁西黄牛那肯定是正经黄牛肉,而羊也是散养的绝不是喂饲料的。 墩子识货,看见他带牛羊肉回来赞不绝口:“我靠,老板,这肉好,这牛肉羊肉你哪怕买的?” 王忆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样的肉好什么样的肉差?” 墩子笑道:“俺们那里到年底家家户户轮流杀年猪也杀羊,我从十来岁就去帮忙,见多了正经肉。” 他又说:“现在市场上的肉多数就不正经。” 邱大年说道:“快别比比赖赖了,正经肉不也得吃?不正经肉不也不能草?赶紧过来给我帮忙收拾菜。” 锅子加底料加骨头高汤开煮,王忆去买了一箱哈啤回来——一起哈啤,一起当哈比兄弟。 三人都能吃辣,直接就是红汤锅。 随着火力增强,锅子里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高汤的香气不住的喷涌。 他们没有先放菜先放肉的讲究,上来各自往里扒拉肉,先是一斤牛肉一斤羊肉下去了。 王忆正要找个话题,结果对面俩人抓起筷子开始捞肉了。 他赶紧说:“没熟、还没熟啊!” 邱大年和墩子讪笑着放下筷子:“都是以前在宿舍养成的习惯,肉少,一下锅得赶紧往自己碗里扒拉。” 王忆举起酒杯说道:“以后跟着老板我有酒喝有肉吃,你们放心,你俩只要给我踏踏实实的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老板你吃火锅我们吃火锅底料,你吃肉我们啃骨头?”墩子问。 王忆笑,说道:“这么说吧,我让你们干一年至少能落下十万存款!要是我这边买卖好,一年买车三年买房也不是梦!” 邱大年激动的说道:“老板你说的我们俩肯定信,那我俩就给你踏踏实实的干了。” “干了!”墩子仰头一杯啤酒下去。 王忆捞了块羊肉进嘴里。 别的不说,肉的味道很纯正,有淡淡的膻味更有浓郁的肉香! 三人吃的马不停蹄。 星期天王忆安排两人帮自己四处采购,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少买,他有时间就看赤脚医生手册给自己充电。 这次调味料他买的格外多,因为五一当天的体育广场摊位买卖给他一些灵感,关于禁渔期带生产队怎么搞发展的灵感。 墩子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只烧鸡,说路上有一家卤味店刚开业,店里的卤味做活动,味道还很不错。 王忆不爱吃烧鸡,这玩意儿肉太厚实进不去味儿,所以他只撕了个鸡翅膀下来。 结果一吃味道很好。 他打听了位置溜达着过去,让老板直接把店里的烧鸡、烤鸡腿、猪头肉、猪肘子全给打包买了。 老板没想到刚开业没两天就来了这么猛的回头客,高兴的嘴巴咧老大,很尊敬的叫王忆‘哥’并给他双手上烟。 王忆准备用卤味给学生们改善一下伙食,学生们那一脸菜色让他太揪心了,好歹得让肚子里有点油水。 午饭是卤味,他随便吃了点便从出租屋返回了82年,照例往仓库里搬了两百多袋的粮食。 另外他还想去邮局办个结算,这样他在仓库忙活完了赶紧出仓储地准备进市区。 可是刚出仓储地他就感觉不对! 有人跟着他! 因为他身上有秘密,所以他只要外出就格外谨慎,有人跟踪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跟着他的是几个青年,这样王忆就担心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自己?是不是自己往仓库搬粮食的事被有心人盯上了? 他有意去找人多的地方,而几个青年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便呼啦啦的冲上来把他围住了。 其中一个穿衬衣、戴眼镜的青年指着他喊道:“就是他,他身上有钱,昨天我从海福县体育广场盯着他,一路盯到这边,他没地方花钱,身上一定还有很多钱!” 另一个眯眯眼青年沉着的问:“你能确定?” 眼镜青年重重点头:“能!昨天我一直盯着他到进仓储所,期间他没有外出过,肯定没地方花钱!” 听了这人的话王忆倒是松了口气。 不是冲着他穿越时空的机密来的,这是一个小偷带着几个劫匪要来抢他的钱。 事情缘由已经在眼镜青年的嘴里展现出来了。 昨天他在体育广场曾经掏钱给退伍军人孙征南,显然当时有小偷在广场盯人,就盯上了他,并且从fh县一路盯着他到了市里。 仔细回想确实这样,他昨天在船上就注意到好几个人在围着自己转悠,只是他很谨慎,这些人没有下手机会。 但他没想到这些小偷够狠,不能下手偷竟然在码头找了劫匪来抢自己。 不过王忆不怕他们抢劫。 因为他没打算反抗,他已经做好举起手投降的准备。 反正他身上钱不多,还没有五十块呢,这些劫匪要抢就让他们全抢走好了。 这时候领头的眯眯眼青年也说话了:“兄弟,钱财乃身外之物,为了钱丢了命可不合算!” 他的手下配合着他的话掏出了匕首。 王忆痛快的举起手。 青年们见此心神松弛,掏出匕首的两个人又把刀子收回去了。 就在此时! 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路边大树后猛然窜出一个人影,几乎是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人影闪过,他挥手抓住最后面青年的脖子将他狠狠摁翻在地! 咣当一声响,青年劫匪头撞地面当场红了一片! 又见人影飞快奔袭、衣衫划过风带起猎猎震荡,他干倒一个后看也没看甚至没有弯腰也没有转身,而是拔脚冲向前面的眯眯眼青年。 眯眯眼青年就是他的第一目标,他刚才出手只是顺势而为。 事发突然且此人动作极快,青年劫匪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眯眯眼青年能做老大是有原因的。 他比王忆还谨慎。 毕竟他们是干违法买卖的,一旦落网后果严重,所以他在威胁王忆的时候一直左右张望。 人影冲自己而来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顺势一挥手从袖子里甩出把匕首! 只见人影抬手‘当’的一声脆响,匕首被弹开人影速度不减已经冲到了眯眯眼青年跟前,手臂跟长枪一样往前刺出,一抹寒光在阳光下闪了闪。 眯眯眼青年退出几步终究速度太慢而对方是全力冲刺,他果断的举起双手叫道:“兄弟手下留情!” 于是现场变成了王忆跟眯眯眼都举起了双手 此时王忆已经看清了救星的身份。 一身草绿军装、目光坚毅、面色冷峻。 是孙征南! 这样他跟劫匪们是一样懵逼的: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猛人? 孙征南不应该在海福县吗? 劫匪们不认识他,不过知道他是个狠角色——他手里抓着一把军刺! 刚才他弹开眯眯眼匕首的就是这把军刺! 绿军装、黄胶鞋、军刺,这三样东西集合在一个表情冷峻的人身上是相当吓人的,眼镜青年当场转身就跑。 孙征南以军刺制住了眯眯眼,他反扣住眯眯眼双臂用军刺顶着其下颚厉声道:“停下,别跑,否则扎了他!” 眼镜青年是小偷,不属于劫匪一伙,他才不管眯眯眼死活呢继续跑! 而孙征南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手腕一转直接把军刺给扎进了眯眯眼的肩膀! 眯眯眼当场疼的厉声惨叫。 外围的劫匪青年追上眼镜青年将他踹翻在地。 这时候又有一个青年走出来说道:“行,兄弟,这肥羊也被你盯上了?我们懂规矩,这肥羊我们让了,你放人我们走!” 孙征南狠狠的反握着军刺冷冰冰的说:“家伙都扔了,双手抱头跪在路边!” 听到这话青年脸色阴沉下来,问:“你挺狠,赶尽杀绝?” 孙征南手腕轻轻扭动。 这是要内旋军刺! 一旦军刺内旋那眯眯眼十有八九活不成,血流不止,缝都缝不起来! 眯眯眼也是狠人,他咬牙厉声道:“你们都走,快走!我不信他敢杀了我!” 王忆没明白这话代表什么。 反正孙征南立马一脚踢在眯眯眼膝盖将他踢得跪倒在地顺势横砸膝盖顶在他头上,将他直接捣晕在地。 其他四个青年一哄而散! 孙征南奔着两个就去了,快速喊:“你必须缠住一个!” 一切发生的又快又混乱,王忆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 但他能确定孙征南那话是冲自己说的。 自己必须缠住一个。 他不太理解这事,不过孙征南显然是在给他出头,那人家安排必然是出于为自己考虑。 这样王忆努力追向一个人叫道:“不是要抢我吗?来啊!” 那青年看出王忆是个战斗垃圾,见王忆敢来追自己顿时恶向胆边生,急刹车转身发了狠心:我他妈先做了你再跑,免得带着个尾巴! 他转身扭头瞪眼露出凶残之相准备下杀手。 然后眼前出现一蓬白雾 然后没有然后了。 这青年捂着眼睛惊恐的惨叫:“我我眼、我的眼!疼、啊疼我眼,啊疼!” 王忆暗道幸亏自己随身带着防狼喷雾,否则这事真不好办。 青年劫匪被喷后竟然踉跄着还要跑。 这意志力很顽强啊。 王忆钦佩的上去用防狼电棍给他使劲电了一下子,电的他在地上一个劲的哆嗦双腿。 还有一个青年跑掉了,钻进一条巷子里消失不见,孙征南去找他了,结果无功而返。 连同戴眼镜的小偷一共七个人来围王忆,最后被抓了六个。 受伤最轻的是小偷,他被踹翻在地后没来得及跑,后来看孙征南彪悍能打就主动投降了。 小偷不怕派出所,他们把进派出所叫进学堂。 受伤最厉害的一个要么是肩膀上钉着军刺被打昏在地的眯眯眼、要么是最早被孙征南给摁翻在地的青年劫匪。 孙征南下手很霸道,这青年额头撞地磕破了,地上流了一滩血! 他拽下这些人的皮带把人都给捆结实了,说:“报警吧,先抓了这些人,后面怕是有麻烦。” 王忆问道:“你说的麻烦是逃跑的那个?” 孙征南点点头:“现在活跃在码头上的抢劫犯都很凶,我让你追一个是想把他们给一起办了。” “现在跑了一个就比较麻烦,我判断他以后会找你的麻烦。” 王忆顿时郁闷了。 他问道:“将他们全抓了有用吗?或许他们团伙还有人没有出来呀。” 孙征南说:“你不了解这些混迹码头的抢劫犯,他们身上肯定背着重案,所以我刚才说要让他们束手就缚的时候,他们第一选择是赶紧跑,能跑几个算几个。” “这种抢劫犯都是团伙作案、一起作案,不会有人藏在暗处的,也不需要有人藏在暗处,他们都是在一个地方犯下几起案子立马转移。” 他又进一步解释:“昨天你给我钱的时候一下子掏出来一卷钱,我当时就知道不好,你想节日的广场上人多且杂,一般是有小偷小摸在暗处盯梢的。” “昨天我怕你恐惧就没多说,而是跟在了你身后,想要有人冲你下手的时候把人给拿下,结果昨天你很警惕,船上有六个小偷想要摸你钱包但都没有成功。” “下船后有一个就盯上你了,我怕他伤了你,本想警告你,但你进了那些仓库后不见踪影了,我只好在暗处等着你,尽量保护你” 听到这里王忆有些感动、感激但也有些紧张,孙征南不会是进仓库找过自己吧? 他想了想这不可能,因为仓库被他反锁了。 于是他状若随意的说道:“我就是进了我们生产队的仓库,在里面住了一夜,你没找到我?” 孙征南摇摇头:“仓储所人太多、仓库也多,我当时又看见了下船后还盯着你那小偷去联系人了,注意力一分散把你跟丢了,所以就只好藏在仓储地的大门口等你再出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最终算是没让你受伤害,不过事情做的不漂亮,没把人都拿下。” 王忆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只跑了一个,无关紧要,我真得感谢你” “你别谢我,是你跟着我受了无妄之灾。”孙征南正色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借钱你就不会露财,财不露白也就不会被这伙人盯上了。” 他又说:“还是先报警吧,先把他们抓起来,有一个得送医院,听公安同志安排吧。” 131.4·29抢劫杀人案(5K) 事情发生在翁洲,王忆只能去找庄满仓。 其实这事不是发生在庄满仓的辖区,但事情性质比较恶劣,他遭遇抢劫然后孙征南直接下狠手用军刺插了人。 他不知道这种事在82年会怎么定性,反正在22年的话容易摊上防卫过当的罪刑。 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找庄满仓,庄满仓这人有正义感,又跟王向红、大胆等人是熟识,或许可以给他帮上忙。 他让孙征南看着人自己跑去城南分局报警。 庄满仓正好在局里忙活,听了王忆的话后赶紧喊了两个民警带上枪一起出警。 因为有六个罪犯被制服了,他申请了一辆警车同行——军绿色的首都吉普212。 另外庄满仓驾驶一辆长江750型偏三轮摩托,王忆坐在挎斗里,被拖着开去了出事的码头后道路。 这年头公安出警是很吸引眼球的事,路上不少人回头,看着雪白的长江750偏三轮那是一脸的艳羡。 庄满仓昂头挺胸、面色紧绷、嘴唇紧抿,他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更是威风凛凛。 挎斗里的王忆则精神萎靡。 长江750警用三轮的红蓝警灯就在挎斗靠背上,等于在他头顶闪,加上警笛呼啸,这从视觉听觉两方面摧残他。 回到出事的路口,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围观了。 看见两辆警车赶来,围观的群众们赶紧吆喝:“赶紧让开,没有眼力劲,公安同志来了。” “这什么事呀?地上好多血,真吓人呀。” “嘿,被绑着那几个是罪犯?三轮车车斗里那个是不是?你看他在车斗里畏畏缩缩的样子,是不是公安同志顺路给抓了个罪犯?” 王忆愕然扭头。 你妈炸了! 你说我是罪犯?我怎么畏畏缩缩了?我是被警笛和警灯折腾的难受! 结果好几个人开始指指点点,王忆包里正好有墨镜,这是他当初答应给姚当兵捎带的,于是就翻出来先自己戴上了。 庄满仓为了骑车也戴着墨镜,他那副墨镜比王忆这幅要差得多,个头小、款式陈旧且没有亮度。 他摘下墨镜的时候王忆则戴上了,这样他便好奇的打量王忆的墨镜:“王同志,你这墨镜哪里买的?” 王忆正要回答他又问:“就是这六个人抢劫了你?” 这样王忆只好先回答正事:“对,一共七个人,这位解放军同志见义勇为协助我抓了六个,还跑了一个。” 三个警察拎着铐子把六人反拷了起来,拷眯眯眼的时候发现了他肩膀上的军刺,庄满仓顿时皱起眉头看向了孙征南。 孙征南避开了他的目光。 见此王忆就知道孙征南下手太狠确实有点麻烦,他直接说道:“这军刺是我插的,我没办法,这个人是抢劫犯团伙的老大……” “你从哪里得到的军刺?”庄满仓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是我们支书给我的,庄同志您也知道现在社会上的治安,我们支书担心在外面出事,给我一把军刺来防身。” 他准备拉老支书下水,以老支书的面子,解释一把军刺的来源轻轻松松。 因为天涯岛上有军刺! 他见过民兵巡逻,岛上民兵队伍的步枪就配备了军刺。 庄满仓果然没有再问。 有警察要给眯眯眼拔掉军刺,庄满仓赶紧上去拦住:“别碰,这是56三棱刺刀,你一旦拔出来伤口没法止血,送他去医院让外科大夫来拔。” 连同犯罪分子加上两个人,他们一起被送去了城南分局。 事情很简单。 王忆是受害者,这些事那小偷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毕竟对小偷来说他就是个小偷加上信息传递人,他可以辩解说自己没参与抢劫,只是被胁迫去追踪王忆。 另外五个人不行。 王忆接受讯问的时候有警察进来找庄满仓:“师傅,这同志给咱立功了,经过调查和报案人指认,那五个抢劫犯正是制造了4·29谋杀案的凶手!” 庄满仓立马站起身:“证据足够吗?” 年轻警察点点头:“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谋杀案受害者中丈夫的手表和金戒指。” 王忆好奇的问:“怎么了?” 庄满仓难掩心头激动,握住他双手说:“你可帮我们翁洲公安局大忙了,4月29日夜间大流路发生一起恶性案件,是抢劫杀人案和强奸杀人案,受害人为一对外地来做海产生意的夫妻。” “这案件惊动了咱们市委领导,给我们限期半个月破案,没想到你们帮了大忙,让我们四天就把案子给破了!” 年轻警察笑道:“师傅,这次我得恭喜你,你带队去抓的人,市委肯定要对你进行表彰……” “这就不要说了,我有什么好表彰的?表彰我运气好去接了几个犯罪分子?”庄满仓摇头打断他的话。 他去亲自参与对劫匪的审讯,年轻警察给王忆倒水。 后面都不用讯问他了,另外孙征南的讯问也草草结束,直接让两人汇合在一起了。 孙征南面色很严肃。 王忆低声说:“应该没事,同志,这伙人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你虽然重伤了两个但公安同志不会追究你责任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孙征南说,“我也知道这伙人穷凶极恶了,所以逃掉的那个人能制造的麻烦就更大!” 王忆一想还真是这样。 头大。 这孙子会不会恨上他然后调查他在暗处盯着他? 可能性很大! 联想孙征南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王忆心里一动:“那个解放军同志,你这次来翁洲是干嘛呢?” 孙征南说道:“我来找我战友的家,我有战友牺牲了,想到他家里进行慰问。” 王忆说:“对,我记得之前听你在广场这么说过,可你战友的家庭住址在军队登记的很清晰吧?你好像找了好几天没找到?” “退伍回了趟家就开始找,找了几个月了。”孙征南苦笑一声。 王忆说道:“这不应该,你们战士的家庭地址在官方都有明确记载,怎么会这么难找?” 孙征南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的事情挺复杂的,他家里人搬走了,79年就搬走了,是悄悄搬走的。” “哦,我没有解释清楚,他家不是你们这里的,是我打听到的他家里人悄悄搬到了你们这边海岛上,但一直没找到。” 王忆恍然。 他说道:“现在咱们在公安局里,如果有人搬进来,那公安局的户籍科肯定有记录吧。” 孙征南摇摇头:“应该没有记录,我这个战友的情况挺复杂的——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了眼王忆,又飞快挪开目光看向窗外:“你希望我能保护你一段时间是吗?” 王忆还真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是想雇佣孙征南当保镖。 看孙征南的身份并没有转业为干部,那他现在在社会上的定位会比较尴尬,王忆觉得自己可以雇佣他做自己保镖。 可惜孙征南对此意向不大:“说来今天的事与我有关,如果你不是借我钱不会引出今天这件事,但我确实没时间保护你。” “我得赶紧找到我战友的家人,我有几个战友也在找他们,我们都要找到他的家人去补偿他们。” 孙征南越说情绪越低沉,最后突然缄口不语。 王忆正要询问,这时候门把手被拧开有警察走进来:“两位同志,我们局里领导来看你们了。” 接着有三名中年警察进来。 带路警察给介绍了一下,三人分别是局长、政委和一名党代表。 三人很热情的跟两人挨个握手,把两人好好夸了一通、感谢了一通。 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两人身份,期间表示要给王忆所在的王家生产队送一封表扬信。 然后三人各种热情洋溢的去夸赞孙征南:“孙同志你不愧是从被授予穿插英雄营这一光荣称号的124师第372团第1营中走出来的英雄战士,从你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老山精神、看到了我军虎威……” “能立下集体一等功的部队培养的士兵就是不一样,我们看过犯罪分子身上的伤痕了,你下手稳准狠,干的太出色了……” “孙同志你这么优秀的战士怎么会退伍呢?你没有转业到地方提干?这不应该啊……” 面对三人的热情赞扬,孙征南以沉默来回应。 这样三人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纷纷停下了话语。 这时候那名党代表给两位领导使了个眼色他们走到一边,王忆侧耳倾听听见党代表压低的声音:“这位同志表现的不对劲,他的《退伍证》会不会是假的?” “联系市武装部查一查他的信息?” “不能,他的退伍证没什么问题,这个我见过不少,而且不是给老庄看过吗?老庄就是部队转业过来的,每年都负责跟武装部对接训练地方民兵队伍,这队伍里退伍军人多了去,他见过的退伍证可多了,他都说了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那这个同志的态度不对劲呀,再问问?” 王忆也发现了孙征南面对三人的态度不对劲,但他联想到了先前孙征南提到的‘战友’。 孙征南强调过他这战友情况复杂且家人偷偷搬家,所以王忆就猜测是不是他和他的战友们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他们没法在部队继续正常服役? 要知道通过三位领导的话他知道了孙征南服役的部队竟然立过集体一等功,而孙征南昨天跟他说过,他们师人员冗杂今年年初被裁军了。 这两件事是矛盾的,裁军绝不可能裁到英雄部队去!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部队里无法正常服役了,部队让他们退伍,算是给他们一个体面的交代。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能解释他对待三人的沉默不配合态度了。 他无法正常的跟三人进行沟通。 三位领导还想再探探他的底,王忆便给三人使眼色,党代表把他拉到一旁问:“怎么了?” 王忆低声问:“领导,你知不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问题?就是有些军人参加过战斗后因为战斗过于惨烈而留下阴影,情绪和精神上……” “哦哦,这个情况我知道,你说的是战后精神病吧?”党代表也是部队转业的干部,所以了解这种在82年还属于罕见病的东西。 王忆看了眼孙征南,剩下的话不用再说了。 党代表一怔,顿时沉默下来。 他去把局长和政委拉走了,后面三人没有再出现。 孙征南好奇的问王忆:“刚才你跟那位领导说了什么他不来盘问我的信息了?” 王忆把自己糊弄党代表的话说出来,结果孙征南脸色严肃:“你是随口说的还是真有这个疾病?” “我随口解释的,不过确实有这疾病。”王忆问,“怎么了?是不是冒犯你了?” 孙征南凝重的说道:“不是,是我有两个战友就有点战后精神病,他们不能正常的入睡,睡着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精神高度紧张的跳起来……” 他叹了口气:“反正很痛苦!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疾病的?知道哪里的医院能治疗吗?” 王忆说道:“这是我大学时期在一本外刊上看到过的,国内现在好像对这方面研究确实不多,具体治疗手段我还不清楚,不过我可以托我同学把外刊邮寄过来,我仔细研究一下。” 孙征南感激的说道:“那麻烦您了,同志,太麻烦您了。”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然这样吧,最近一些日子你小心点,我跟我的战友联系一下,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我那位战友的家人,我会先去找你然后试着保护你一段日子,你看行吗?” 王忆说道:“行啊,这当然行。” 两人在办公室里又等了一会,庄满仓回来了。 他又跟两人挨个握手,说:“这件案子的情况大概明了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我们政委让我问问你们,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王忆说道:“我有,庄同志,我本来要去邮电局结算一笔邮递费,同时还要联系一艘船送一些粮食回我们岛上,结果我的时间被耽误了……” “好办。”庄满仓痛快的说,“邮递费我帮你去结算,你把信息留给我就行,至于运送粮食回你们天涯岛?这事更简单,我给你联系一艘船,免费帮你把粮食送回去!” 王忆乐了:“那太感谢你了,不过邮递费我下周自己去结算吧,毕竟涉及到一些信息的核对,你帮我联系一艘船就行。” 庄满仓又问孙征南,孙征南说道:“麻烦您送我回到FH县就行了。” 这样庄满仓就去联系船了。 对于公安局来说安排一艘船不是难事,庄满仓还跟仓管所联系找了一些力工,三下五除二将仓库里的粮食全给运上了船。 货船起航,先去FH县码头放下了孙征南,又载着王忆回到天涯岛。 这么一来二去等到船行至天涯岛便是晚上了。 夕阳缓缓沉降于平阔的海面,然后月色柔纱全数落下,笼罩了大地与大海。 清冷的银辉落在海面上,前仆后继的浪花挂上了银色,变得朦胧而温柔。 矗立在远海之上的天涯岛一改白日风采,带上了神秘的夜色。 白天风从海上来,吹动蓝天上白云飘荡,拨弄了漫山花影抖动、倾海碧波荡漾。而夜晚的海岛平静稳重,蛰伏海上给黑暗中的归客以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特别是天涯岛如今夜里不再只是黑暗,山脚下的四个组里都有灯光传出,码头上灯光最亮,隔得近了还有笑声压过波涛声。 机动船靠上码头,王东阳抻着脖子好奇的问:“这是哪个队里的船啊?好家伙,开着油船来灯下聊?这是家里有油井啊?不心疼柴油啊?” 王忆跳上码头说道:“我家里要是有油井,那咱队里不是要富得流油了吗?” 看到他的身影码头上顿时响起欢呼声,好几个孩子扑棱着跑过来:“王老师、是王老师!”“是我们敬爱的王老师!” 敬爱的王老师…… 王忆听到这称呼忍不住的乐,真是一句充满时代感的话! 天涯岛的社员纷纷迎上来问:“王老师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对呀,支书还让大胆带着人去县里等你了呢!” “大胆没回来?你们错开了?” 王忆说道:“大胆去县里了?我不知道呀,我没碰上他们,实际上我是从市里直接回来的,没在县里的码头上停歇,看来是错开了。” 听见他们的嚷嚷声特别是听到孩子们嗷嗷的‘王老师’,王向红披着衣裳、拎着烟杆过来了:“王老师,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王忆把今天在市里的遭遇说出来,王向红听的大惊:“现在城里这么乱了?” 旁边聊天的人赶紧参与进来: “那可不是乱的很吗?城里根本没法住人,没有多少人全是车,汽车你们知道吗?市里头可多了,多的数不过来,什么样的都有,有鳖盖子、有鲨鱼车、有大带鱼车,它们到处开、到处撞!” “那能行吗?那撞到人可咋办呀?” “咋办?就撞死了呗,你们不知道,城里常出人命案子,车乱轧人,有的连头都被轧去了,听说有交通警察,但没有用,整天藏在炮楼里不敢出去啊……” “都说大地方好,我看它好个屁,吃好吃赖的还是得在咱家里好!” “对,咱家里好,现在城里头乱,到处是打仗的,有练少林寺和尚功的,还有练气功的,现在沪都就都在找个气功大师,他打拳能放电!” “这不是胡扯蛋吗?人又不是电鳐子,拳头怎么能放电?” “这未必啊,我们王老师拳头就能放电!” 此时王忆完全不敢吱声: 沪都在找的那位气功大师——大约可能十有八九我估计肯定就是自己了! 132.鸡蛋换平价粮(5.5K) 又有一船平价粮送到,灯下聊天的社员兴奋万分。 但他们记得王忆嘱托,对粮食没有多说。 其他生产队的人羡慕嫉妒恨,便纷纷去发问:“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就是,装了一船呀,把城里的粮管所搬空啦?” 王东阳卷了支烟炮仗塞嘴里,语气淡然:“这才哪跟哪?城里粮站有的是粮食,你们只要有粮票和钱随便去买,现在粮食又不限量供应。” “我们队里这才买了多少粮食?家家户户一分,一家分不到一袋子呢。” “家里断粮了,哎呀,队里终于把粮食买回来了,要不然过两天娃娃要饿肚子呢。” 听着这话外队的社员一个劲撇嘴。 你家娃娃要饿肚子?糊弄洋鬼子呢,你看看灯下面你们队里娃娃闹腾成什么样,一个个简直跟老虎野狼一样,这吃不饱肚子的娃娃有这力气闹? 天涯岛的社员脸上风轻云淡,心里其实高兴又得意。 他们很享受外队这些人羡慕的眼光。 没办法,多年以来外岛困苦,只有渔获产出,不能自己产粮食、不能自己生产工具,他们拥有的仅仅是尊严。 恰好78年以前讲的是越穷越光荣,天涯岛一直很光荣,结果这两年社会风气忽然变了,全社会奔小康、追求富裕,这样就是越穷越丢脸、越富裕越让人羡慕! 最后有木箱子搬上来,然后还有人问:“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好香。” 王向红也闻见香味了。 他狐疑的看向王忆,王忆低声解释:“城里有卖烧肉的,我买了一点明天给学生们补补身子。都是长个子的年纪,整天吃不进点油水可不行啊。” 王向红默默的点头。 领袖说过,儿童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未来,他也想让孩子吃的饱饱的、长的壮壮的,但队里没有这个条件。 而且刚才灯下聊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队人对自家娃娃们的赞叹,娃娃们充沛的精力和逐渐好看的面色让外队人很羡慕。 这样王忆给学生加餐,他除了心疼王忆自己掏钱外只有高兴。 就着海浪拍岸声,王忆在听涛居又是一夜安眠。 大清早的电喇叭开始响,把他从好梦里叫醒: “……小平同志、紫阳同志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会见全国劳模和先进人物座谈会代表时提出一个希望,那就是希望工人阶级能开创四化建设新局面……” 在广播员慷慨激昂的声音中,王忆打着哈欠爬起来。 五月,暖风渡海而来,吹的天涯岛郁郁葱葱。 王忆推开门出去,几缕春风拂面而过,海水淡淡的腥气已经被草木的清香给压住了,空气很清新。 他深吸几口气,迎着朝阳开始打拳。 风过无痕,吹皱了一海轻纹。 早晨的海浪浩浩荡荡穿海而来,但是等它们到了岸边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拍打着礁石发出呼啦啦的脆响。 拨动人的心弦。 阳光照亮了海水,好些小鱼儿浮出水面随着波浪而跳跃,顿时有雪白的海鸥擦着海浪掠过,像呼啸的战机。 青山生青叶,青叶旁边有清芽,碧绿的颜色让海岛变得活泼、变得亮堂,变得活力十足。 大灶的烟囱冒起了烟,烟火味儿传进王忆鼻子里,老黄围着他转悠着,让他满心安宁。 漏勺挠着屁股讪笑走来:“王校长早啊,王校长又在练功?听说沪都出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功夫高手,你要不要会会他?” 王忆停下动作问道:“沪都出了个什么样的功夫高手?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还是昨天晚上才听见有人在码头灯下聊这件事,怎么现在连消息向来闭塞的漏勺都知道了? 漏勺说道:“就是个气功大师呀,我听人说沪都武林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电王!” 王忆暗暗翻白眼。 咋不叫电鳗呢?反正自己很会skr、skr。 漏勺没跟他多聊,直接挽起袖子进厨房:“王校长我去忙活哈,今天早上给学生吃个啥?” “嘶嘶,”他到门口吸了吸鼻子,“好香呀,这、这是什么味道?熏烤的烧肉?这味道厉害了!” 王忆暗道你小子鼻子还挺尖。 他说道:“今天早上给学生们吃面条,鸡汤面条!” 漏勺震惊:“鸡汤面条?校长你昨天又带了鸡回来?” 王忆点点头:“对,不光带了鸡还带了肉,鸡我挂屋后做风干鸡了,今早上下锅的是烧鸡。” 大迷糊嘴巴里正在咀嚼。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吃了两条鸡腿,这会嘴里就在嚼骨头。 卤味店烧鸡不多,王忆去的时候只剩下十四只,他全给买了,留下两只自己喝酒、给王向红家里送一只又让大迷糊吃了一只,剩下的十只今早上全炖锅里出高汤下面条。 十只烧鸡现在都在大盆里,漏勺拉开盖布一看,当场就流口水了。 大清早的看到这好东西,胃和嘴巴都激动了! 烧鸡撕巴开来,尽量撕扯成小肉条,这活要技术,所以得是漏勺干。 王忆跟他说:“你要吃没问题,我那边给你和大迷糊留出来了,这灶台里的东西你俩绝对不能碰,该是学生的必须是学生的!” 漏勺神魂颠倒:“不碰、校长我听你的,绝对不碰,不过能不能尝尝汤?我、我也不是馋,对吧?我是……” “你就是馋。”大迷糊说。 漏勺叫道:“不是馋,这做菜的大师傅总得试试菜……” “行行行,可以尝尝汤。”王忆无奈。 漏勺把鸡皮鸡肉全给撕成尽量小的条条,期间他肚子一个劲咕噜咕噜的叫,王忆在门外都听见了。 跟灶台里藏了个蛤蟆似的。 王忆看不下去了,回房间去拿了一块猪头肉和几张薄面饼塞给他:“你下锅把这个热乎一下,先吃两口吧。” 漏勺一看猪头肉眼睛亮了,他下意识想擦擦油乎乎的手,但没舍得。 正好有面饼,他就小心的将手在面饼上抹了抹,又仔细的舔了一遍。 王忆叮嘱他:“待会你做饭给我好好洗洗手!” 漏勺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是、校长、是,您放心,您怎么说我怎么办!” 鸡架子在锅里咕噜着,熏烤的味道在高温蒸腾下随着水汽往外飘。 海风往哪里吹,哪里就是香味! 正在准备早饭的社员们看看自己锅里的饭,一下子觉得不香了:王老师那里有烧肉啊,咱队里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烧肉! 学生们积极的往学校跑。 他们知道王老师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家长们的喊声很一致:“快点跑!” 几户人家送走孩子彼此打个招呼:“他婶子吃了?” “没吃,正准备做饭呢,让王老师那边灶上的味儿给馋的遭不住了。” “王老师真有能耐,要不说人还得念书呢,大学生好,条件好、有本事,你看学生也能跟着他沾光。” “那是沾大光了,王老师多厉害,给家里娃一人一身新衣裳,那衣裳裤子的针眼我看了,扎实、密集,肯定是工厂里的好东西,不像咱这些家里缝的,乱七八糟!” “对呀,这衣裳可太好了,还带着腰带,那穿上精神呢,昨天领着去走他姥姥,可把他舅家孩子馋坏了,馋哭了!” 鸡架鸡头在锅里炖着,漏勺用面饼卷着猪头肉蹲在门口一口一口慢慢吃,吃一口咧嘴笑一下。 享受。 等他吃完了汤也熬好了,他去洗洗手掀开锅盖,找了最大的一个勺子来了一下子,一边吹一边说:“我尝尝这汤啥味儿。” 大迷糊说:“给我也尝尝。” 漏勺说:“你拿勺子啊——草,你怎么拿了个舀子?” 高汤出来了分在两个铁锅里,然后一大袋子三十公斤面条,王忆分成两锅下了进去。 这面条学生不够吃,他在仓库里倒是还有面条但不能无节制的往外给,于是他把星期天大迷糊用铁锅糊的玉米饼子全拿出来,碾碎了放入汤里给加加料。 学生一人一碗面条、碗底是一小捏的鸡肉丝,于是一个早上教室里都是稀里呼噜吃面的声音。 上百号的孩子,没一个吃过熏烤的卤味,这味道太香了,把他们吃的是神魂颠倒。 吃完饭不用刷碗。 碗都被舔的干干净净,舔不到的地方用手指往外刮,当真是一点东西不会留下。 这一大碗热面条下肚,学生们的精力就起来了。 早上升国旗,学生们嘶吼着唱国歌,那歌声满岛上飘! 中午头他给助教们管饭,大饼卷猪头肉。 这可把助教们高兴坏了,拿到大饼把猪头肉卷起来就往怀里一塞,着急忙慌的回家去分享。 王忆管的午饭是他们一家改善生活用的伙食,人人吃两口,心满意足一整天。 招弟、来弟姐妹如今是图书管理员,也能跟着吃好饭,姐妹四个还是内向自卑,她们挨在了最后。 这样正好,王忆从她们家赚到的钱多,暗地里会多给一份吃的。 另一个他把半个卤猪脸和一只烧鸡用报纸裹起来塞给招弟说:“你去给小爷送过去,一定要让他收下,让他补补营养。” 他说的小爷自然是住在四组那内敛严肃的老兵,名字叫王真刚。 老爷子是打过朝鲜战争、负过伤的人,王忆很尊敬他。 不过这人脾气确实古怪,不好打交道,倒是稀罕孩子,可能人到老了都喜欢活力十足、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所以他就委托招弟去送东西。 招弟重重点头,小声说:“王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送给过去。” 王忆拍拍她的肩膀说:“行,去吧,早点回家吃饭。” 晌午头家家户户吃饭,没什么人影。 青婶子和凤丫鬼鬼祟祟而来。 王忆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两人:“那个两位婶子,你们周五给我的东西我去城里让人看了,都不太值钱,青婶子你家的东西价值尤其小,我给你扯了点花布、买了个暖瓶。” “凤丫婶子你家的铜钱和袁大头还行,一个能卖一块钱……” “一个能卖一块钱?”凤丫倒吸一口凉气,“咋这么值钱?幸亏我没给扔了,以前破四旧大胆那败家老爷们要让我扔了,我没舍得给留下了,现在一个值一块钱?” 王忆点点头:“对,我给你捎了三斤大白兔奶糖、捎了两包的奶粉,另外还剩下十块钱,你看你是要钱还是要粮食?现在仓里有平价粮……” “要粮食要粮食。”凤丫急忙打断他的话,“你这里有干面条?这个要多少钱一斤?” 干面条是好东西,保存期长、下锅做饭简单而味道也可口,在这年头算是主食中的小鲜肉。 王忆说:“干面条不多了,跟特等粉价钱一样,一斤换一斤。” “那还是给我换特等粉吧。”凤丫犹豫了一下改了主意,“干面条是好东西,可自己用面粉擀面条能更出货。” 青婶子不甘心的问:“我家的老物件不值钱?” 王忆苦笑。 相对来说确实不值钱,袁辉都不好意思往冠宝斋收——他毕竟是个打工的,乱收东西终究说不过去。 他看着青婶子满脸失望又于心不忍,说道:“婶子这样,你家里有鸡蛋吧?我学校里可以收鸡蛋……” “王老师你这里收鸡蛋?”一个粗糙苍老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是老木匠王祥高来了。 青婶子和凤丫赶紧收起东西准备走。 王祥高见此不乐意了:“你们俩娘们怎么了?看见我跟耗子看见猫一样,怎么还躲躲藏藏的?你俩在这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凤丫赔笑道:“他大爷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跟王老师能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听到这话青婶子忍俊不禁:“就是,我俩老娘们跟王老师能有啥?就算我俩想有点啥,人王老师能想吗?人王老师以后要娶个天仙的!” 王祥高说道:“那你俩跑什么跑?” “他们卖给我几样老物件,怕让人知道了说是投机倒把。”王忆把真相说出来。 王祥高给他送过阴阳震,他回送过酒和木工工具箱,所以不怕他知道这种事。 果然。 老木匠听了后面色不变,他说道:“噢,这样,我还听着王老师你这里收鸡蛋?跟收购站一样收吗?” 王忆点头:“对,一样收,或者来换粮食。” 老木匠高兴了,说:“那行,我家攒了两把鸡蛋,待会我让我小子都给你送过来换上点面粉。” “你家里换面粉干啥?来亲戚?”青婶子随口问。 老木匠说:“回去擀面条吃,早上王老师这里的香气太馋人了,人这辈子图啥?不就图吃一口喝一口?所以家里也要解解馋!” 听到这话王忆突然理解了王向红之前严令禁止自己大吃大喝的事。 这事有传染性! 老木匠这次过来是给他送躺椅的,椅子是木头做成,全榫卯结构,通体不用一根钉子,但能调整靠背: 放下是小床、拉起来是大椅子。 王忆赞叹道:“老高叔,你厉害呀,这手艺绝了!” 王祥高笑道:“这有啥手艺不手艺的?弄着玩,我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什,要不然给你做成摇椅,下面不用椅子腿用弧木支撑,到时候在上面一摇一晃那才舒坦!” 王忆坐上去满意的拍拍躺椅扶手说:“老高叔瞧你说的,这已经很舒坦了。” 王祥高又从肩膀上的褡裢里掏出两个陀螺给他:“刚做出来的,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两个陀螺打磨的很光滑,镶嵌上了钢珠,就是王忆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手工陀螺的样子。 这让他分外高兴,老爷子效率真不错,他送去钢珠才几天?陀螺给打出来了。 还配了鞭子! 王忆试了试,他不太会抽,不过这陀螺能转。 剩下的陀螺就是按照这个样式做了。 王忆去拿了根苦肠给老木匠:“老高叔你回去下酒。” 苦肠可以一点点的扒着吃,下酒很合适。 老木匠这辈子才吃过几次苦肠?王忆一给就是一根把他给镇住了:“别别,这么大一条苦肠呀?这得用多少猪小肠?这得多贵?” 王忆说道:“没事,你拿回去吃就行了,回头免不了还要麻烦你给学校添置东西。” 老木匠把干巴巴的胸膛拍的砰砰响:“你这话不是糟践我吗?你办学校咱社员有力出力、有货出货,哪能让你说是‘麻烦’?学校缺啥,只要我手艺够使你说一声,咱爷们不能含糊!” 王忆笑道:“好好好,这就好。” 下午劳动课本来还是打猪草。 王向红过来一趟,说:“小猪现在吃不了多少东西,你要不然让学生娃给你收拾收拾地?春天了,我从库里给你支点菜种子你试试能不能种点菜,以后天热了给自己加个餐。” “学校还有农田?”王忆疑惑,“我这怎么没看见呢?” 王向红笑道:“算什么农田?就是有点土而已,在大队委后头这里,以前学大寨满岛上开垦田地,大队委后头那里也开辟了一块地,不过下头是石头,土层不深、地不肥,长不了太多东西。” 王忆暗道这没问题。 庄稼蔬菜生长全靠氮肥,自己可以从22年往这里带化肥尿素呀,只要有田地就能养活庄稼蔬菜。 大队委后面的地面积不大,也就个半亩左右,当然王忆要自己吃肯定够用,现在种上了小树苗,于是劳动课改成外迁树木收拾农田。 傍晚下工,王凯的母亲杨金花来了:“王老师,你在呢?” 王忆从窗户探头出去:“嗯,在,你们要听评书?那你们等等,我待会就过去。” “不是,是我听说你这里收鸡蛋。”杨金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状元他娘说你这里能用鸡蛋换平价粮,我寻思过来看看。” 她手臂上挎着个篮子。 王忆说道:“对,收鸡蛋换平价粮,你要换?” 杨金花一听这话顿时高高兴兴,她打开篮子上的盖布给他看:“一共三把半的鸡蛋,你看看能换多少粮食?” 一把鸡蛋是十个,三把半是三十五个。 都是鸡蛋皮厚实的正经海养鸡下的蛋。 这蛋有价值,王忆估计要是搁在22年那比野鸡蛋卖的还贵。 他吃过好几次了,营养价值跟22年的养殖鸡蛋差距不清楚,可是味道上这鸡蛋是真的好吃,太香了! 前些天他去集体市场的时候打听过,市场上普通的鸡蛋价格是每斤5角到五角五分,收购站收的价钱更低,最低的时候只给三角五分。 王忆直接按照市场售卖价中的高价来收,一斤给六角钱。 然后山顶的仓库可就热闹了! 133.供销社领导来送礼(7.4K) 来找王忆卖鸡蛋、用鸡蛋换粮食的络绎不绝,还有人问:“王老师,你这里收鸭蛋吗?我家鸭子下的蛋可大个儿了!” “我家鸭子也下蛋了,头茬蛋,不管煮着吃炒着吃腌着吃,都可香了。” 王忆说:“收,有就送过来吧。” 一听这话社员转身就走。 价钱不用问。 队里人都知道王老师不会让社员吃亏,即使价钱不合适社员们也愿意,王老师为队里办学校付出那么多了,自己就不能付出点? 这下子漏勺可派上用场了,王忆让他过来帮忙收鸡蛋、收鸭蛋,先统一登记,确定好鸡蛋价值后再找时间换粮食。 招弟、好娃的父亲队长也来了,他家里只攒了一把鸡蛋,过来后放下就走了。 王忆拉住他说:“大哥,还没有给你记上账呢。” 队长说:“记什么记?家里四个孩子跟你占多少光?我家里跟你占多少光?就当支援学校搞发展!” 一听这话旁边有人酸溜溜的说:“啧啧,队长是人穷志不短呀,真有奉献精神。” “咱社员们得向队长学习。” 王忆笑道:“一码归一码,要来给学校送鸡蛋的后面自己过来,一起来的都按照来卖鸡蛋、卖鸭蛋的处理。” 其他人赶紧说:“王老师讲究。”“那是,王老师会办事!” 他们还真怕王忆收下队长送的鸡蛋,这样一来自己怎么办? 自己不送,那显得觉悟不够;要是送了那真舍不得。 这年头一斤鸡蛋半斤肉,谁家也舍不得吃,就靠鸡蛋换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顶多偶尔给孩子解个馋、老人病了补补身子,当家的爷们病了只能生扛,是舍不得吃鸡蛋的。 队长人挺犟,没管王忆的说法扭头就走。 王忆说:“那我给你记本子上了,回头你要换粮食让娃过来说一声,也不用给你家去送钱了,什么时候直接换成粮食。” 旁边几人一听纷纷说:“王老师,我家也不用算账了,你也给记这个本上,什么时候过来领粮食你给划个账就行,怎么样?” 王忆痛快的说:“行,你们放心我就行。” 一听这话其他人都笑:“谁信不过王老师?” “就是,一个支书一个王老师,那是全心全意为咱们社员服务的呀,绝对信得过。” “以后王老师就是接支书的班了吧?我不知道你们啥意见,反正我举双手双脚的支持!” 突然有人咳嗽起来。 其他人纷纷回头,看见王向红正皱着眉头走来:“都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回家吃饭了。” 众人如鸟兽散,一哄而散。 王向红虎着脸对王忆招招手:“咱俩进库房一趟。” 仓库里头堆着好些袋子。 全是一袋袋的粮食。 于是房间里便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味道,粮食积聚在一起形成庄稼和泥土混合味。 看着满目的粮食嗅着粮食的味道,王向红脸色好看一些。 他拍了拍粮食袋满意的点点头,对王忆说:“王老师,你今晚这是干什么?” 王忆说道:“支书,我明白你的来意,你是觉得我在投机倒把是吧?” 王向红咂咂嘴,不说话。 王忆直截了当的说:“支书,你为人沉稳我清楚,这是好事。” “可是你看见了,现在供销公司允许各生产队社员将自家产出的农副产品进行出售,社员们即使不把鸡蛋鸭蛋卖给我,那也是卖给供销公司,对吗?” 王向红点头。 王忆说道:“这样为什么不卖给我呢?我买了鸡蛋鸭蛋也不是要卖出去,而是另有他用,所以这算不上投机倒把,如果非说我这是做生意,那我这也属于给民营经济蹚水。” “现在国家鼓励民营经济发展!”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是人民日报三月份的新闻,第三版开篇就是《高官会关于批准1982年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的决议》。 这篇决议中有关于中央给民营经济的定性,是王东喜给他找出来的。 很显然,文书了解支书,在凤丫和青婶子把他这里收鸡蛋收鸭蛋的事广而告之了队里后,他就意识到了王向红会来找王忆麻烦,给他找好了论据。 王向红没看这报纸,他凝重的说道:“对,就是你说的这件事,你跟他们用粮食换了鸡蛋鸭蛋也不是要卖出去,那你干什么?你还用比收购站、供销公司更高的价钱来收,这是干什么?” “你收这么多鸡蛋给学生娃用吗?那你这算什么事?掏钱从学生娃家里买来鸡蛋鸭蛋再给他们吃?” 他语气严厉起来:“何况你收鸡蛋鸭蛋这不都是钱吗?你哪来这么多钱?” 王忆轻松的说道:“支书,原来你是在考虑这方面的事,那我给你解释一下。” “首先我有钱,其实之前我已经做过几笔买卖了——你以为邮电局的张有信为什么跟我关系那么密切?还有其他人,我利用我同学的关系跟他们做过买卖,赚了一些钱。” “其次我刚才说了,这些蛋我没打算卖掉而是另有安排,这个安排不是给学生们吃,是打算送礼!” 王向红听到这话很吃惊:“送礼?给谁送礼?” 王忆解释道:“给帮助咱们学校的那些人送礼,你不知道,支书,咱们岛上的这些鸡蛋鸭蛋在城里是很受欢迎的……” “这个我知道,”王向红打断他的话,“咱外岛的鸡鸭不吃谷子都是吃海货长大,它们下的蛋又有营养又好吃,城里人确实喜欢,以前去集体市场咱队里都会带一些蛋过去,只是上次肉够多了,就没带别的。” 王忆欣然道:“原来你也知道这回事,对,咱的鸡蛋好吃,城里人喜欢,我收了当礼物给他们邮寄过去。” 王向红背着手转了转:“这样呀,那这确实是应该的,就是你给定的价钱太高了,你呀你,净吃亏去了,就差把自己骨头砸碎了卖掉贡献给咱这个集体。” “这样不行,当年我对不住……这样不行,嗯,鸡蛋鸭蛋的价钱我给你订,比收购站高一成就了不得了,绝对不能用市场上的销售价来收购,往大里说我是你的支书、往小里说我是你长辈,我不能让你吃这样的亏!” 王忆说道:“行,支书,我听你的。” 王向红想点一袋烟,可看看周围的粮食又把火柴收起来了。 他皱眉思索了几分钟,慢慢的说:“现在的政策我听收音机里说了,也看报纸上介绍了,但是王老师啊,你终究太年轻,有些事你没经历过你不明白,政策这东西说变就变!” “咱外岛穷乡僻壤的,形势很复杂,这样吧,你不能再以个人身份来做买卖了,我跟老徐那边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申请在咱岛上成立一家供销社。” “要是咱生产队里有了供销社,那你就从供销社来走账,有供销社顶着,以后有事也好保护你。” 王忆很感动。 老头古板,但确实爱护他。 可问题是他不需要这样爱护,只是他没有合适的理由来反对,只好先答应王向红的建议。 王向红这边还挺苦恼:“以前我借着酒劲跟老徐提过这事,我知道社员们的想法,想在队里成立一家供销社,这样咱社员生活和咱生产队的工作就方便了。” “可是不成呐,”他摇摇头,“老徐当时很难办,他说供销社里没有人愿意经年累月的在咱一个小岛上驻扎着,组织上也不赞成在咱这样只有一个生产队的岛上设置供销社,唉!” 一听这话,王忆精神抖擞。 这样吗? 供销社的人都不愿意来岛上工作?这可好了,那么这里面有没有操作空间呢? 正常来说肯定没有操作空间。 但徐进步还欠他一个大人情! 王向红有些为难的离开,一路上谋划着怎么去找徐进步申请在岛上成立一家供销社。 王忆特意叮嘱他,到时候王向红去找徐进步的时候带上自己,理由是‘多一个人多一个想法’。 说来也巧,第二天供销公司这边来人了,徐进步带人来了。 他带的人自然是姚当兵。 周六时候姚当兵曾经跟王忆承诺周一来找他拿钱和蛤蟆镜、发夹。 他来找到王忆叫苦不迭:“我们公司现在太忙了,春忙啊。本来昨天就要来找你了,结果昨天被我们领导拉着去翁洲出差了。” “唉,今天总算找了个机会跑外岛,你不知道,我对你望眼欲穿、望穿秋水……” “停停停,什么望眼欲穿、望穿秋水?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王忆没好气的说。 结果姚当兵一愣,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嘿,这话说的好,我得记下来!” 王忆摆摆手:“钱和东西都给你准备全了,你过来看看。” 他当时承诺要给姚当兵一百块,这次他真给准备了十张大团结。 毕竟姚当兵帮他赚了四十万呢! 另外就是蛤蟆镜和一套头饰。 说是头饰其实就是发夹,不过是一整套的水晶发夹,是他在东子家店铺精挑细选的。 这套发夹是六个,有个名字很好听,叫魅紫物语。 它们六个造型不一样,分别是紫色流苏发夹、水晶蝴蝶结发夹、纯洁百合花发夹、璀璨花朵发夹、花朵蝴蝶结发夹、紫合金柔情发夹。 整套发夹在一个天鹅绒盒子里镶嵌,这个盒子就是个首饰盒,拉开之后呈现立体造型,有镜子、有小抽屉,即使在22年也是海王的心头好,何况这是82年? 每个发夹都是合金为底座镶嵌大小不一的紫水晶,那真是一个时尚优雅、闪耀璀璨。 王忆有信心,这玩意儿在82年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够,他当时看到实物后都想买一套送秋渭水了,毕竟人家秋渭水五一劳动节当天可是借钱借票给学校孩子们买了好些零食。 他得投桃报李! 不过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这颗蠢蠢欲动的心——他给秋渭水买了一套更漂亮、更高档的,嘿嘿。 魅紫物语不过两百多,他给秋渭水买的那一套价值上千块,以至于店家还赠送了一块女士手表。 当然那手表他在网上查了查只是寻常石英表,价格一百左右,可是很漂亮,通体玫瑰金,样式简约但高雅大方。 姚当兵先看到了大墨镜,这是正经的小米飞行员墨镜,不算贵可小米家的东西懂的都懂,先不说东西咋样,反正外观气质是掐的死死的。 这墨镜很帅,姚当兵看到后当场被迷住了:“我的天啊,还有这么好的墨镜?这这、这也跟我太搭配了。” 他赶紧戴上了,然后抿了抿头发出门抱着双臂去装逼的遥望大海。 王忆听到他的话都笑了。 有些人真他妈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 姚当兵不舍得多戴这墨镜。 他小心的摘下来用眼镜袋给装好了,并抚摸着眼镜袋感叹:“我的妈呀,这蛤蟆镜也太棒了吧?我真幸运,竟然认识你,王老师,我可太幸运了!” 王忆说道:“这肯定棒呀,这是欧美战斗机飞行员戴的太阳镜,不信你以后看外国电影电视片,绝对能看到它身影。” 姚当兵爱不释手:“嗯嗯,原来是战斗机飞行员戴的太阳镜呀,难怪这么好!” 王忆又打开发夹装饰盒给他看:“这是答应你的……” “我的娘呀!”姚当兵看到这套发夹后当场惊叹一声。 这不是夸张。 王忆当时看到这套发夹时候都忍不住的喜欢,何况是只见过头绳或者塑料发夹的姚当兵? 这套合金水晶发夹在82年的时髦男女是降维打击! 姚当兵都呆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首饰盒呆呆的看里面的发夹,最后就一句话:“王老师,我他娘怎么就不是个女同志呢?我真恨我是个男同志,否则这发夹我自己用哇!” 王忆感叹。 论狠还是你狠! 他觉得当男人挺好。 姚当兵赞叹之后又惶恐起来:“王老师,你这墨镜和发夹都是外国货?那很贵吧?我我、我还是个学徒……”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不要紧,你肯定买的起,它们其实合计起来才不到一百块!” 姚当兵震惊了:“一副蛤蟆镜和一套发夹要一百块呀?” 王忆一想还真是,这年头的钱太值钱了,从收入上来说一百块近乎于22年一万块,姚当兵这样的铁饭碗学徒工还得要三个月才能赚到呢。 不过姚当兵接着又说:“也对,一百块不算贵,这发夹上亮晶晶的这些都是紫宝石吧?我听说紫宝石可贵了,它们还是外国的商品,不算贵、不算贵!” 王忆笑道:“当然不算贵,你真以为它们只价值个几十块?我跟你说的不到一百块是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再找一套第三版的人民币和第二版的人民币!” 姚当兵既然对这墨镜和发夹如此满意,那他还不得趁机狮子大开口? 最终结果如何最终再说,他先提一下条件。 这条件挺高的。 姚当兵一下子愣住了:“啊?还要一套第三版和第二版的人民币?第三版人民币好办,我们供销公司跟银行关系好,总能凑齐它。” “可是这第二版的人民币太难了!” “我说实话吧,我能给你凑到第二版人民币大全集是因为我有一次去信用社找我朋友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收回了一些第二版人民币,里面已经凑齐了几乎全版,只差了几张我又让我朋友帮忙在其他银行询问,这才找到的!” 王忆搂着他肩膀亲密的说:“你再努力一下,你再逼自己一把,你不逼自己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有多可怕!” “你想想,这样一副飞行员墨镜和一套首饰不用你现在掏钱就能带走,这多棒呀?” “而且我向你承诺,只要你再帮我找到一套第二版人民币,我托我国外的同学再给你买一副女式飞行员墨镜,跟你这个是一套的。” “你想想,你到时候送给你那心上人,你俩一起上街看电影逛公园,然后你俩戴的眼镜是情侣款——知道什么叫情侣款吗?这是大城市的说法,意思就是成双成对的东西。” “到时候你俩戴上情侣款的蛤蟆镜,这多让人羡慕?只羡鸳鸯不羡仙啊我的达瓦里希!” “对了我同学还送我一块手表,这其实是我准备送我心上人的。”王忆进屋去拿出个小盒子。 这是他给秋渭水买发夹后店家给的赠品,很漂亮的玫瑰金石英表。 手表确实漂亮。 很精致,在美感上拥有对这时代流行的寻常黑白机械表多达好几个代差的压制。 当然实际上价值上它比机械表差远了。 就是个漂亮。 问题是82年的青年们思想跟着改革开放刚刚得到解放,他们就是追求一个时髦、图一个漂亮。 姚当兵接过手表吃惊的问:“这表太漂亮了,它得多少钱呀?你看你看,它、它是金子的吗?我买不起!” 王忆说道:“你不用买,第二套人民币到手,我一起送给你!” 姚当兵奇怪的问:“王老师,第二套人民币才多少钱,怎么能换到两个太阳镜和这样好的手表?” 王忆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很简单,因为这套人民币是我同学要的,他要送给自己的导师,他的导师是一位归国华侨,华侨你知道吧?” “知道。”姚当兵点头,“我们现在就经常接待华侨。” 王忆说道:“那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同学要送礼,而他这位华侨导师在国内生活的时候,恰好是第二套人民币刚刚发行,他对这人民币是有感情的,怀旧的感情!” 姚当兵恍然道:“我明白了,我们接待的华侨也是这样,都有怀旧的情感。” “有的是对带鱼饭怀旧、有的是对槐花饭怀旧、还有一位更奇怪了,他竟然对地瓜面的面条怀旧!” 王忆说道:“我同学的华侨导师是对这第二套人民币怀旧,因为当时他条件不好,他出身有问题,平时身边没钱呀,所以对这套人民币有念想。” “这种情况下我同学送他一全套的第二版人民币,你说这不是送礼送到心口窝吗?” 姚当兵说道:“那我明白了,行,你等我好消息,我尽快给你凑一套第二版的人民币!” 他恋恋不舍的摸了把手表,然后叮嘱王忆:“你给我留着啊,别送给你的心上人了。” 王忆说道:“留留留,肯定给你留着。” 姚当兵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徐进步。 走出门去他拍了拍脑门:“我把我们领导的正事给忘了,我们领导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赶紧找人跟我去抬。” “刚才我们领导特意叮嘱我这事来着,结果一看到你这里的好货我给晕头转向了!” 王忆很诧异:“徐经理给我准备了礼物?还得抬?是什么呀?” “好像是一箱子玻璃吧?”姚当兵猜测说,“我也不清楚,我们领导让轻拿轻放,他其实这次来外岛就是专门给你送礼,只是他不好意思做这事,所以让我来通知你。” 王忆带上大迷糊去了码头。 船头上有个长方体木箱,得有一米半的长度、一米的宽度、半米的高度。 王忆和大迷糊试了试。 大迷糊说:“能抬动,王老师你那边加把劲给我抬起来呀,你那里怎么不动弹?” 是王忆不想动弹? 这箱子里怕是塞满了玻璃,太沉了! 还好旁边还有个姚当兵,姚当兵来搭把手,王忆又准备了小推车,他们先把箱子搬上小推车,让大迷糊推了回去。 路上碰到一些社员,王忆直接介绍了一下:“这是供销公司徐经理给咱学校送的东西。” 社员们听到了连连咋舌:“王老师真能,连徐经理都给他送东西。” “我听说是王老师会医术,给徐经理治好了个老毛病。” “王老师还有这本事啊?啥时候让他给我看看我的老毛病,我这痔疮挺厉害……” 小推车回到学校,王忆撬开箱子盖一看。 难怪这么沉重,难怪要轻拿轻放。 确实是玻璃! 玻璃酒瓶子! 各种玻璃酒瓶子! 71年五粮液、老茅台酒、老汾酒、剑南春、泸州老窖、杜康酒等等名酒的酒瓶应有尽有,没有重样的,全是老款式,具体是哪一年的酒王忆也不清楚,他毕竟不玩酒。 另外还有一些不那么有名的酒,67度老白干酒、绵竹大曲、竹叶青、白云边、景芝大曲之类,全是样式独特的老酒瓶。 至于什么武陵酒、梅岭酒、凌川白酒、迎春酒、芦台春酒、首都大曲、首都特曲、红粮大曲、老刘伶醉酒等等—— 这些王忆都没听说过,但看酒瓶子做的那古朴味道,显然也是历史悠久。 大迷糊看到这些酒瓶子第一眼惊喜的说:“王老师你发财了,这太多酒了。” 王忆说:“这不是酒,是酒瓶子。” 大迷糊于是说:“王老师你发财了,这太多就瓶子了,哦,你要这么多酒瓶子干嘛?” 王忆说:“是啊,我要这么多酒瓶子——我明白了!” 他想起上上个周末乘坐供销公司的船回县里的时候他跟徐进步聊天,他当时问了71年五粮液的事,徐进步问他为什么关注酒,他随口说了句自己喜欢收集酒瓶。 显然徐进步把这话给记下了,所以给他送了天南海北、全国各省市的酒瓶子过来! 王忆暗暗懊恼,自己当时干嘛不说喜欢美女呢?这样说不准徐进步给他送五十六个民族的美女…… 当然这都是他自己心里瞎扯淡,其实徐进步给他送这些酒瓶子他也很满意,老酒瓶是有收藏价值的,这里面指不定就有价值几千块的。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这样也是不少钱呢。 可是他随即打了个激灵! 徐进步这是要还人情! 这不行,徐进步的人情他另有他用。 还好他又带了些乳果糖过来,而且这次不是小袋包装是玻璃瓶包装,泡掉包装纸后拧开撕掉里面的封口完全看不出工业痕迹,但还很漂亮。 他拎着两瓶乳果糖去找徐进步了。 徐进步在王向红家里。 两人相顾无言,都在默默抽烟。 王忆多机灵,见此就明白肯定是王向红跟徐进步申请在生产队设供销社结果被拒绝了。 双方这会都有些难堪呢。 他进门后咳嗽一声,王向红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徐进步冲他友好的笑了笑:“王老师来了?” 王忆客气的说:“徐叔您来了,您这边现在方便吗?我有点话想私下里跟你聊聊。” 徐进步掐灭烟头把剩下半截烟卷塞回兜里,说:“方便,咱去厢房说?” 两人进入厢房。 王忆把两瓶乳果糖递给他:“徐叔,您实在是有心了,还给我送来那么多酒瓶。” 徐进步说道:“我想感谢你,可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听你说你收藏酒瓶,所以我就搜集了一些送给你。” “这些酒瓶应该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我是托一个老师傅来找的酒瓶子,全是外面不太常见的酒瓶。” 王忆问道:“谢谢徐叔了,另外您的老毛病怎么样了?” 徐进步欣然道:“你这个东西太好使了,我每天用一次,然后现在每天都上厕所。” 王忆叮嘱他道:“这是有疗程的,你用完疗程后不要继续服用,而是先停一停,然后我这里有一份针对肠道问题的科学饮食食谱,您尽量按照这食谱来进行。” 这份食谱是他手抄的。 手抄更显真诚! 上一次他送过一份了,这次送了一份更详细的! 徐进步看着密密麻麻的几张纸确实感动了:“王老师,你看你真是,你这孩子,怪麻烦你的。” “唉,你说我这事,唉,我有点不好意思啊,你们队里的事我了解,我确实帮不大上忙。” 王忆问道:“是在我们队里设置供销社这件事?” 徐进步无奈的点点头:“根据省总的政策,我们公司确实可以在生产队下设供销社,但这是有要求的,必须得能够辐射五百户以上人家或者两千口人。” “因为供销社要派遣员工的,服务的人口少了这不是浪费一个劳动力吗?” 一听这话王忆赶紧接了上去:“如果不需要派遣员工呢?” 又更了1W8,再求一下月票哈 本来不想开单章的,免得大家看了心烦,但是没办法,今天更的太多了。 更了一万八,我觉得不开单章求个票对不起这么多文字。 希望大家海涵哈,下个月就不是新书月了也不打新书约炮榜了,到时候就不求了,只专心码字专心更新。 这个月是新书月,就拜托大家了! 然后咱们卷起来,大正月里弹壳就开始卷啦,奥利给哟! 最后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家人身体健康,十五月亮十六圆,十五汤圆十六甜,祝福伟大祖国繁荣昌盛! 134.公安局给王老师送嘉奖(谢谢大家支持) 徐进步一愣:“不派遣员工?什么意思?” 王忆说道:“是这样的,您看,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允许民营经济发展了,也允许个体户搞发展。” “这方面您比我清楚,所以我就想,既然允许个体户经商做买卖,那个体户能不能仿照供销社来自己干呢?” 徐进步犹豫的说道:“56年公私合营以前是可以的,那时候村村都有小卖铺。现在恐怕不大行,我们商业部内部还没有下发关于允许市场出现私人经营供销点的政策。” 王忆问道:“你们现在属于商业部了?” 徐进步点头:“对,今年1月按照《国务院机构初步方案》,商业部、粮食部和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合并组成新的商业部,58 年、70年也合并来着,都是合并几年就分开了。” 王忆一听来劲了。 那如果自己弄个供销社在岛上,往外卖粮食更不惹人注意了。 徐进步接着说:“不过我们的独立性很强,今年的合并和以往两次有所不同。主要是过去合并后,省、县供销合作社与省、县商业局合并,造成了管理混乱。” “这次各地总结了过去两合两分的经验教训,绝大部分省及省以下的供销合作社没有与国营商业合并,保留了独立的组织系统,所以咱们江南就成立了供销公司来受商业部管辖。” “可是我们现在终究归属于商业部管理,一些政策就得根据商业部的要求来开展,不能肆意妄为。” 王忆坚定的说道:“徐经理,您的想法是对的,可是改革开放了,小平同志说过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咱们国家要发展经济、要活跃经济,这方面你也比我了解,对不对?” 徐进步沉默不语。 王忆继续说:“越往后经济政策会越开放的,我是大学生,我坚信这一点。” “所以徐经理您看,没有政策支持,那咱们不能随意的让私人办理供销社,但可以在村子里办理一个代销点吧?” “什么叫代销点呢?你看,现在各大工厂、企业都在从国外引进生产线,咱们国家的第一、二产业都得到了蓬勃发展,有些工厂生产的物品需要与农村地区直接对接,而光靠供销社恐怕不行,这样太死板了。” “如果供销社在村里设立了这些单位的代销点,那是不是就灵活多了?不必让供销社全面供货,而是选择性供货。” “供销社认为哪些货物适合农村销售,那可以灵活机动的给农村的代销点提供一部分,或者有些单位认为自己的货物要跟老百姓面对面进行销售,那也可以交给农村的代销点。” 徐进步一拍手说:“你慢点说,还别说,你的想法很新颖,你的观念对我这僵化的头脑有一定的启示!” 但他琢磨了一下多少还是有些迟疑:“这样能行吗?” 王忆态度坚定:“徐经理,这样一定能行,你知道的我上上周末去了沪都,人沪都现在就在这么搞了。” “是吗?”徐进步问。 王忆举例:“您可能还不知道,沪都的外贸交易市场给我们学校进行了捐助,我去感谢他们来着。” “就在他们单位大楼旁边,首都的电视机厂租赁了个房子设置了一个代销点——这不是在沪都的办事处,而是销售点,我打听了一下,人家准备在沪都经济繁荣的地带都要设立代销点!” 这方面他确实充满信心。 过不了几年小卖部、门市部就要在广大农村遍地开花了,村村都有门市部甚至不止一家门市部。 另外还有一些农资企业也把销售点打入了农村,在村子里直接找农户合作,储备种子、饲料、农药、化肥等农用物资进行销售。 他把这种愿景描述给了徐进步。 徐进步找他仔细打听了代销模式,最后来了个总结:“根据村子需要自己去进货,只对市场负责,以此繁荣经济,最终在农村开满门市部。嗯,这叫上面没爹没娘,下面儿孙满堂。” 王忆笑了起来:“对,上面没爹没娘,下面儿孙满堂。” 徐进步缓缓点头,紧皱着眉头。 还是犹豫不决。 王忆见此直接来了句狠话:“徐经理您老是说我们支书思想不够开放、进步不够积极,我看您,哈哈哈……” 徐进步瞪了他一眼:“你不用给我使激将法,我玩这一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他背着手一边转悠一边琢磨。 最终下定决心:“年初全国供销合作总社与商业部合并,只保留了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的牌子,设立了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理事会,当时中央讲话,说这么做的目的是恢复‘三性’,群众性、民主性、灵活性。” “既然要发动群众搞经济、要灵活的发展经济,那进行一些试验性的操作,或许是没有问题的!” 王忆安慰他:“徐叔你放心,这肯定没有问题。” 徐进步拍拍他肩膀,说:“行吧,我过去跟你们支书聊聊,你们支书早就想在队里设置一个供销社了。” “不过咱们说的这不算供销社,应该属于门市部。” 王忆点头。 门市部? 这名字挺好。 只要让我在岛上卖东西、有进货渠道,那就是叫茅厕也行! 徐进步这边点头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王向红更赞成在队里设立一个门市部,唯一问题是这门市部应该建在什么地方、由谁来负责。 王忆赶紧拍胸膛: 这事是我在推动的,那必须得让我负责,因为我要用门市部的存在来掩盖我从22年带回来的东西啊。 至于地方? 地方他也选好了,就选在营房之一的粮仓里! 他给两人解释:“对老百姓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比粮食需求量更大?而且现在供销社和粮食部合并了,到时候我那里一起卖粮食,让社员们买粮的时候顺便买生活必用品,多合适?” “而且粮仓在学校里,学生们要接触新事物呀,为什么?因为国家的未来靠他们!” 王向红说:“那你工作也太繁忙了。” 王忆挺起胸膛庄严的说:“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徐进步被这话打动了:“说的好、说的好啊,你能力越大,那你担子就要越重,咱生产队不都是这么安排活的吗?” “王老师这个觉悟了不起,他的能力也了不起,说起来要开门市部确实得靠他,别人的算数能力,怕是担不起这样的担子!” 王向红说道:“那就苦一苦王老师了!” 王忆坚定的点头。 只要你们答应我来管门市部就行,哪有什么苦?接下来就是好日子了。 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王向红照例款待徐进步,但这次徐进步过来就是要给王忆送礼还人情的,供销公司确实很忙,他晚上回去还有一个会议。 所以他不能留下吃饭了,而他用的理由很巧妙:马上就去给天涯岛筹建门市部,他晚上回去正好在会议上提一提这件事。 王向红心甘情愿的把他送上了船。 姚当兵上船之前给王忆胸口使劲拍了拍,郑重的宣布:“你那块手表给我一定看好了,我会尽快来取走它!” 王忆笑道:“放心好了,它就是你的了!” 门市部设置在粮仓,那粮仓得进行收拾。 王向红也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他当天晚上过来找王忆进粮仓,身后带着老木匠王祥高。 “以后门市部要挂一盏灯。”王向红说,“王老师你把这个记下来,明天让文书给你支一盏灯,从听涛居门口接过来一条线。” “门市部的布置就仿照公社供销社来进行吧,上次供销公司给咱送的砖头不是没有用完吗?门口这里横着搭建个柜台。” “嗯,柜台下面空的,可以放两个水缸,我看公社那边就是这样布置,下面能放酱油缸、醋缸甚至酒缸。” 听到这里王祥高问:“咱队里要是有了供销社,那能卖酒吗?” 王向红背着手说:“能,你就忘不了这个酒啊。” 王祥高笑了,说道:“支书你知道我,咱俩一块长大,我这辈子没别的了,就是喜欢喝上那么两口。” 王向红说道:“那你以后有的喝了,我问过老徐,供销公司能给咱供上一毛烧。” 一毛烧是整个江南地区农村最有名气的酒,一公两一毛钱的红薯干酒,这种酒在市场上到处有卖的,既不要票,也不限量,是老酒鬼们的心头好。 一毛钱一公两也就是二两,一斤才要五毛钱,这是市场上能见到的最便宜的酒,且可以散卖。 另外还有一种酒在农村同样很有名气,它是高粱酒,九毛钱一斤,所以叫九零大曲。 九零大曲同样可以散卖,相比一毛烧来说它的档次要高一点,像外岛招呼亲戚就是用九零大曲,自己喝则要喝一毛烧。 王忆暗道只要我这里开门营业了,队里人还喝什么一毛烧、九零大曲?统统上正经粮食酒! 他知道一毛烧这些酒不好喝。 这个一毛烧的名字其实跟它一毛钱一两的价钱关系还不大,主要是这酒很辣,一两酒下肚就能把人的肠胃给烧热乎了。 王向红带王祥高过来就是让他打造木架子,考虑到队里人口和门市部规模,他说打造两个木架子便够用了。 王忆不想用这种模式来开门市部,他用以后超市的模式来进行布置。 门口一个收银台,里面并排放置木架子,谁要买什么自己进去拿。 这是为了省事。 他要管学校还要管门市部确实有很大的工作压力,而为了给他从22年带回来的东西打掩护,他还必须得管理门市部。 所以他要想办法给自己减轻工作压力。 王向红和王祥高听了他的设想后纷纷摇头: “这不行,人人都能进去拿东西,那岂不是会挑三拣四?都把好的挑走、赖的留下。” “没事,这些商品都是工业产品,彼此相差不多,大家伙喜欢挑就挑吧。” “要是有人偷东西呢?进去偷个啥塞兜里带走,那门市部不得赔垮了?” “不可能,咱岛上都是老少爷们自己人,谁什么脾性都了解,没人能干这种事!” 王忆又解释说他想给自己减轻工作压力所以才这么设置,王向红犹豫着吸了一袋烟,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安排。 没别的,他怕把王老师累坏了。 当天晚上队里要开门市部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岛,第二天早上便有人络绎不绝的来打听消息。 王忆应付了好几茬人,最后王东喜来了。 王东喜不是要来打听岛上开门市部的消息,他是带着报纸来的,说:“王老师,沪都人民在找的这个气功大师是不是你?” 王忆立马说:“不是,不可能,你说啥我不懂。” 王东喜摊开报纸给他看:“可是你看这报上人的背影,这不就是你吗?” 报纸是《新民晚报》,第二版头条上有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在公交车里,主角是一个青年的背影,不是王忆还能是谁? 王忆满怀侥幸的问:“这照片看不见脸,你能看出这是我来?” 王东喜笑了:“王老师,熟人不用看脸,你看这身影看这手——特别是这捂在脸上的手,这不就是你吗?” “而且时间也合得上,说的是上上个礼拜六的事嘛,上上个礼拜六你不是去了一趟沪都吗?” 王忆当场把报纸撕掉了,压低声音对他说:“这件事别传出去,就当没发生过!” 王东喜说道:“这不可能啊,王老师,五一节那天你们去城里参加庆典,当时码头上好些人在聊这个,然后大胆他们就猜了沪都那位会雷电气功的大师是你!” 王忆说道:“那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一旦消息传出去,沪都那边政府可是对我很感兴趣,到时候政府一纸调令就能把我调到沪都去工作,咱学校还有咱门市部怕是就……” 他话还没说完,王东喜面色一变赶紧往外跑:“我去把消息汇报给支书!” 很快,王向红掐着筷子来找王忆。 他了解了事情后使劲搓搓脸,然后下定决心说:“我开一个社员大会——不,这事不能闹的这么轰动,我挨家挨户去通知,你会气功这件事不能传出去,绝对不能!” 王忆解释道:“其实我不会气功。” “那你手里的电是怎么回事?”王向红问他。 王忆说道:“是我手里有个放电的小玩意儿而已。” 他只是解释了一下,并没有将电棍展示出来。 那玩意儿真不是当前时代能出现的东西。 当天王向红挨家挨户的走,叮嘱队里人不准在外人面前提王忆会功夫的事。 他还帮王忆解释:“其实王老师不会功夫!” 然而当天! 就在当天下午,翁洲市城南分局来人了,庄满仓领着一位副局长来到队里送嘉奖! 他们准备了一封表彰信,表彰王忆协助公安局捉拿了4·29重案罪犯的好人好事,并授予他见义勇为好群众的称号! 按照公安局的传统,这种事自然要在群众们面前展开,一是让英雄扬美名,二是对群众进行榜样教育,鼓励群众们向榜样人物学习。 名叫朱成龙的副局长让王向红把队里没出海的社员全组织起来,在操场上社员一个方阵、学生一个方阵,然后他进行了慷慨激昂的讲话。 讲话结束,在热烈的掌声中他亲手将表彰信和一个信封递给王忆: “王忆同志,我代表咱们翁洲市公安局、武装部广大指战员和翁洲市全体人民感谢你,你为咱们翁洲市、为咱们国家立下功劳。” “这批犯罪分子穷凶极恶又异常狡猾,根据审讯到的消息,他们本来准备在你身上做本市最后一票坏事后就乘船离开,去他地再进行犯罪。”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你抓了他们,那我们翁洲公安就要丢大脸了,我们丢脸还不要紧,关键是会让这伙人逃脱法网,后续肯定还有受害人!” 刘红梅大声喊:“好,王老师干得好!” 掌声噼里啪啦跟放鞭一样。 社员们看向王忆的目光又是敬仰又是赞叹: “王老师抓了六个杀人犯啊?”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这就是!” “以前有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和玉荣保护集体羊群,现在有咱们王老师保护人民群众……” 一听这些话王忆脑瓜子顿时嗡嗡的。 他赶紧说:“领导同志,我不能冒功,这件事得感谢那位名叫孙征南的解放军同志,其实是他抓到了这些人!” 朱成龙看了他一眼,说:“那个,根据我们审讯得知,主要是你制服了劫匪的头脑人物,那个人最坏也最难对付。孙征南同志也有功劳,可是这件事主要功劳是你的!” 王忆觉得这不应该,他还想解释,但这时候庄满仓给他使眼色。 他只好闭上嘴巴,听任朱成龙的介绍。 朱成龙又滔滔不绝的把他赞扬了一遍,然后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力敌杀人犯、抢劫犯的经过。 实际上王忆就用防狼喷雾喷倒了一个喽啰,其他时候他举手举的老高。 而在朱成龙口中不是这样,变成了他跟杀人犯们斗智斗勇,一边语言攻心瓦解杀人犯们的意志一边大展身手将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放倒…… 真是离离原上谱,越说越离谱。 王忆尴尬的用脚猛抠鞋底,差点在鞋垫子上抠出一套春晚舞台。 偏偏社员们吃这一套,听的津津有味并每当得知王忆拿下一个人的时候就鼓掌喊好一声。 王忆生无可恋。 这下子好了。 经过朱成龙的渲染以后谁再说他不会功夫那谁还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妈妈的! 135.门市部开业了(8.5K) 不过碰巧抓到六个犯罪分子的事还是给王忆带来了不少好处。 不说社员们和学生们对他发自内心的敬仰,就说物质方面这市公安局可给他送来了多达二百五十元的大额奖金! 4·29抢劫杀人案性质恶劣,市公安局第一时间下达了抓捕命令并通过登报、张贴大字报等方式发动群众提供线索。 当时公安局给出的奖励条件是送达有用线索提供十元奖金,抓到一人提供五十元奖金,王忆和孙征南一口气送去六个,其中一个是小偷没有奖金,另外五个一人五十元总计是二百五十元。 王忆打开信封一看里面那厚厚的大团结就吃惊了:“给这么多奖金?但我顶多算是抓了一个能得到五十元奖励,另外二百元该给那位解放军同志。” 庄满仓又给王忆使了个眼色,把他领到私下里低声说:“这件事的功劳得尽量得往你身上推了。” 王忆立马反应过来:“孙征南同志的身份有问题?” 庄满仓点点头:“我们当天就把4·29案件的案情审出来了,作案团伙虽然年轻可全是老江湖,他们发现自己身份暴露就把所作所为给交代的一清二楚,以免白白的挨打。” “这样按理说我们昨天就该来找你和孙征南同志,可是我们领导昨天跟市武装部那边沟通了一下,打电话查了孙征南同志的情况。” “他确实出自英雄部队,但他不是个英雄,他所在的班都不是英雄——79年他们连队执行穿插侦查任务的时候出了些事,他们班违反了纪律,给连队、给部队抹黑了。” “这件事在国外有一定的影响,部队把他们给调走了,调到了后备二线部队,直到今年裁军把他们所在的团全给裁掉了,所以他才退伍回了社会上。” 王忆犹豫的问道:“他们、呃,他们干什么了?” 庄满仓摇摇头:“我级别太低了,只打听到这些消息。” “不过我们将嘉奖侧重在你身上是部队领导建议的,他们希望孙征南同志尽量不要暴露在公众视野——按照领导的说法,这好像还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们?”王忆反问。 庄满仓又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了解确实不多,这还是我们朱副局长在来路上跟我说的。” 朱成龙显然了解更多内情。 但王忆跟他搭不上话。 人家就是来办公务的,将钱和表彰信送到后他又叮嘱王忆小心逃跑那名罪犯的报复,然后就准备跟庄满仓返程了。 王忆倒不是很在意这人的报复。 上一个报复他的人是刘大虎,这货如今正在唱铁窗泪呢。 天涯岛这种环境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生活不便、什么都不方便,好处就是安全。 任何人要接近天涯岛都得乘船,可是海洋平坦毫无阻碍,任何人出现在海上都是毫无遮掩的。 当然那罪犯可以潜伏在县码头或者市港口埋伏他。 可是县里和市里公安单位都在汽车站、码头这些地方安排了重兵,他要是能在这么多警察的搜罗下在码头躲藏多日并等到他、盯上他,那王忆觉得自己被报复也活该,谁让他招惹到这么厉害的人? 可是王忆觉得如果逃走那罪犯有这样的本事他是不会当罪犯的,他应该去王者荣耀里当刺客,宫本武藏和兰陵王也没有他这么能苟能藏能跑啊! 现在王忆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存在过于耀眼,沪都万人寻找的雷电大师、翁洲市的见义勇为好榜样,这些光环让他感到心累。 他是真心想苟在天涯岛! 就在他长吁短叹时候,庄满仓悄悄来找了他:“王老师、王老师。” 王忆问道:“庄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庄满仓搓了搓手说道:“我、我特意过来感谢你一下子,感谢你和孙班长抓到4·29抢劫杀人犯后先去找了我。” “因为孙班长身份特殊,这件事处理的比较、比较晦涩,组织上对我进行了嘉奖,认为我,咳咳,认为我在侦查破案抓捕过程中立下了一定功劳……” 他说到这里不好意思了,苦笑道:“我解释来着,但现在城里治安不太好,我们单位需要……唉,反正我跟着你们沾光了,我跟着立功了。” 这是个实诚人,不好意思占据功劳但也没法把单位猫腻说出来,所以支支吾吾说的很犹豫。 王忆理解,握着他的手说道:“庄同志你别这么说,你确实有功劳,我去找你报案你第一时间选择相信我并带了足够的力量去抓人,避免了被他们垂死挣扎和逃跑。” “如果放到不称职的同志上,他们看见我估计会把我当盲流子扣起来。” 庄满仓不好意思的说道:“第一次见着你,我也以为你是个盲流子,你穿着那种牛仔服装,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他又搓搓手,看起来还是很为难。 王忆哭笑不得,这是摆明有事嘛,有事说就是了,干啥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 他催促庄满仓,庄满仓最后问了:“上次你坐我摩托时候戴的那个大麦克镜是哪里买的?我在翁洲问过,各大供销社和商场都没有出售呢。” 王忆问道:“麦克镜?你说的是墨镜是吧?” 庄满仓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墨镜说:“我这是墨镜,你那种叫麦克镜,就是《大西洋底来的人》中麦克·哈里斯戴的大墨镜,镜片大、圆滚滚的,戴上去怪、怪威风的。” 王忆明白了。 他这是想要一副飞行员墨镜呢。 说起来飞行员墨镜确实很帅,不过国内工厂开始生产要等到汤帅的《壮志凌云》拍摄并引进内地之后,那时候飞行员们戴大墨镜翱翔蓝天的英姿将成为所有男人的榜样、女人的最爱。 但王忆只买了一件墨镜而且刚给了姚当兵,于是他说这墨镜自己要用,就说会托同学从国外邮寄一件:“因为要过海关,所以可能会比较慢。” “没事,不会很慢了。”庄满仓笑道,“现在中美建交了,双方恢复了经济往来,而且马上美帝的布什副总统要携夫人访问咱们国家,根据我们内部消息,以后咱们两个国家的关系要更密切了。” 王忆说道:“那行,你等我消息,墨镜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庄满仓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离开。 王忆这边挺惆怅。 自己恐怕要被社员们真当成大师了…… 确实像他担心的一样,王向红上午才挨家挨户叮嘱的话是白叮嘱了,晚上周围生产队的人划船来灯下聊,王忆成了话题焦点: “我们队里王老师那是厉害人,他上个礼拜天抓了一伙杀人犯!” “我草真的假的?” “真的,市里公安领导和县里的公安领导一起来嘉奖他的,这还能有假?还给了二百五十元的奖励呢!” “多少?二百五十元?他抓的不是杀人犯是特务吧?” “是不是翁洲城里的4·29抢劫杀人案?我看报纸来着,昨天报纸就报道了,说凶手被咱外岛一位教师给抓了,就是让你们的王老师给抓的?” “能不能给咱介绍认识一下?光听说你们队里回来个有能耐的大学生,这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呢!” 就这样,王东峰等人来找王忆了。 王忆听他们表明来路后顿时翻起白眼:“不去,你没看我在学习吗?” 他避之不及啊,怎么可能跑去现眼? 就像当时在沪都公交车上有人说的那样,小心他被政府抓走去供电! 王大夫问道:“这么晚了还学习呀?” 王忆说:“学呀,活到老学到老,哪有早晚之分?” 王东阳凑到他跟前看了看:“你学的是什么?《赤脚医生手册》?妈呀,王老师你学医啊?咱队里要出一个大夫了!” 王忆挥手赶人:“滚蛋滚蛋,别打扰我学习了。” 王东峰不死心:“你去吧,王老师,我跟你说好几个生产队的姑娘都在码头那里,水花岛的三朵金花姐妹今晚也来了,她们可漂亮了,你不去认识认识?” 王忆冷笑一声。 可漂亮是多漂亮?仨加起来能打得过秋渭水?再说我王某人是好女色的那种人吗? 王东阳从另一方面来勾引他:“今天有好消息,多宝岛后天放电影,现在码头上就有多宝岛的社员,你过去认识一下,明天咱去他们岛上做客去。” 旁边有人帮腔:“对,我跟你说这次电影老好看了,可不是《闪闪的红星》、《地道战》那些老片子,是《爱情与遗产》,这两年的新片子。” 王忆哈哈笑。 他看过的电影比天涯岛所有社员这辈子看过的加起来还要多——自从短视频兴起电影解说,几分钟就能看一部电影概况,他以前每天能看几十部! 所以他痛快把人给赶跑了。 他没兴趣跟外人打交道,特别是今晚他还要保留精力去捣鼓徐进步送他的老酒瓶。 把酒瓶子捣鼓回22年。 今天上课时候一个灵光闪动,他突然发现了老酒瓶的用处。 这玩意儿用处很大! 等到灯光熄灭,岛屿宁静,他挽起袖子孜孜不倦的开始搬酒瓶子。 这玩意儿可真折腾,让他出了一顿老汗。 不过折腾一晚上睡的香。 徐进步那边工作效率很高,周一他们才商量了在岛上设立门市部的想法,周三就送来了经营许可证。 王忆其实想要一张营业执照,当初他在翁洲市港口仓储地遇到的那个江南海洋食品公司外事科的科长孙勤工曾经跟他说过,现在已经有营业执照这东西了,政府也给批准。 这两个证件是有区别的,营业执照是工商部门才能发放,经营权限更广;而经营许可证是主管部门发放——供销公司就可以发放,这也是办理速度这么快的原因。 当然对于现阶段的天涯岛门市部而言,有经营许可证也行,王向红起码很满意。 有了这张证书,就代表王忆再搞小买卖便不属于投机倒把了! 他对王忆只有一个期待。 安安全全、好好的在岛上过日子! 他觉得王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太能折腾了。 随着经营许可证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货物,总共十四五个大箱子、两个大塑料桶、一个小塑料桶。 箱子里是盐巴、糖精、味精、肥皂、毛巾、手套、火柴等生活用商品,大塑料桶里分别是酱油和醋,小塑料桶里是白酒。 还真让王祥高说着了,里面是一毛烧! 船来的时候恰好是下午,王忆带着学生在上劳动课,大喇叭里喊起了供销公司让王忆去接货的消息时,王忆赶紧带学生过去搬东西。 正在岛上上工的妇女们也来了,她们在周一晚上得知队里要开供销社的消息后就在等待这一天。 女人太喜欢购物了,即使没钱采购那能看也行,她们同样喜欢逛街! 负责协助王忆筹建门市部的是老熟人姚当兵。 姚当兵这人没什么职业操守,见了王忆先跟他汇报私人交易进展:“现在这一版人民币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还缺几张你等等,过两天我凑齐了给你送过来。” “然后第二套不好找,流通时间太短了,53年版的大概在64年就只收不出了,56年版的也在七几年开始回收不再发行。” “不过现在市场上还是能找到,毕竟一样能花,难找的是53年的3元、5元和10元纸币,我问过了,这三张都是64年5月停止收兑和流通使用了,你拿出去不管是银行还是在我们供销社都不能用,不好找了!” 王忆暗道第二版人民币里值钱的就是绿3、红5和大黑拾,这三张确实不好找。 他安慰姚当兵:“不着急、不着急,我同学这个月都用不上,所以你可以慢慢找。” 姚当兵自己着急:“一个月的时间倒是用不上,我跟我银行、信用合作社的朋友都说过了,他们会给我找这些钱的,估计得个几天时间才能找回来。” 刘红梅兴冲冲跑来:“王老师,咱队里供销社来货了?” 姚当兵正色说:“你们生产队这不是供销社,是门市部。” 刘红梅说道:“都一样,反正来货了是吧?” “这当然不一样。”姚当兵要给她诠释供销社和生活物品门市部的区别,王忆拉了他一把,“对老百姓来说差不多,来,干活了!” 因为是给一个生产队供应物资,供销公司送来的货物品类挺多其实数量不多,一个个的箱子不算沉重,学生们就能搬得动。 于是王向红挥手往后赶人:“该上工的就上工,怎么都旷工呀?啊?你们怎么都旷工了?” “赶紧回去,要不然扣工分!” 妇女老人们不乐意,说:“红梅主任,是你这个干部为民请命的时候了。” 刘红梅发出响锣般的大笑:“啥为民请命,支书你给我们扣工分就扣吧,反正我们要看看咱队里的供销社啥样子。” “这盼了多少年,咱队里终于也有供销社了,以后打个酱油打个醋不用托人去金兰岛捎带了,这可太好了!” 王向红理解社员们的心情。 他又何尝不是在苦苦等待着这一天呢? 王忆帮社员们发声,说:“支书,带大家伙热闹热闹,反正咱的门市部还没有正式营业,耽误不了几分钟,让大家伙一起把东西搬到山顶的仓库去,满足一下好奇心,然后回去上工。” 王向红说道:“行吧,这件事是王老师负责的,王老师发话了就听他的,都赶紧搬东西走,别耽误采购员同志的工作!” 姚当兵说:“我今天工作不忙,就是来帮你们天涯岛筹建门市部,那个王老师,这几本本子你收好,特别是里面的供销公司统计报表,千万别丢了,因为你进出货详情都统计在上面了。” 他说着伸手往挎包里摸,然后一摸脸色变了: “我草,我带来的本本呢?” 周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 “是不是忘带了?”“还能丢了?不能丢了吧?” 结果姚当兵收回手,手里抓着几个本子。 然后他哈哈笑:“跟你们开玩笑的,我们供销公司的工作最讲仔细,我怎么可能丢了这些本本?” 众人松了口气。 王忆翻白眼。 二逼青年欢乐多。 姚当兵给他的本子里最重要的是统计报表,全名是《一九八二年供销社统计报表(一二四)》。 这本子不光要交给供销公司,以后还要交给省里的统计局,确实不能丢。 他翻开看里面,内页写着‘关于印发《一九八二年供销社商品流转统计报表制度》的通知,江供计字第342号’。 往下看是‘各地、市、县供销社(联合社、供销公司),统计局、省直各有关公司、贸易货栈: 根据国家统计局和商业部统计报表制度规定,结合我省实际情况,制定了《一九八二年供销社统计报表制度》。现随报表发给你们,请贯彻执行。’ 他再往后翻就是具体统计表了,里面内容冗杂而详细,分农业生产资料类、糖业糕点类、烟酒类、纺织品类、百货类、五金类、交电类、石化煤油类、建筑材料类进行细分。 每一个大类下面还有若干小类。 拿农业生产资料类来举例,它还分为棉麻类、土产类、干鲜果品类、干菜及调味品类、日用杂品类、废旧物资类、畜牧产品类、肉食禽蛋类、粮油类等。 小类下面还有子类,这就更详细了,真是包罗万千! 而每个小类还分了购进、卖出…… 王忆看的眼花缭乱。 难怪这年头要进供销社不容易,里面的营业员可不光是卖东西收钱,还得做好统计工作,这文化水平低的人干不了这活! 他不想干这事,准备发展个助教来负责填写报表—— 这算社会实践了。 要培养学生们社会工作能力嘛! 他愉快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货物搬进仓库,社员们不愿意散开,纷纷嚷嚷起来:“门市部有货了咋能不开门迎客呀?”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有货了又不是开业了,走走走,都走!别等我拿烟袋杆子打人!” 社员们知道他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说会拿烟袋杆子打人那就真的会打,于是纷纷起了怯懦之心。 可是还有人嚷嚷:“你们这是都进了什么货呀?让我瞧瞧!” “我想瞧瞧你。”王向红勃然大怒,可是定睛一看——张有信! 邮递员张有信混在人群里。 他哭笑不得的说:“张同志你不去送信,怎么来我们生产队瞧热闹呢?” 话是这么说,态度多少有些骄傲。 瞧,连邮电所的同志都知道天涯岛上办起了门市部的事,这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全外岛。 继小学复学、岛上通电两件大事之后,天涯岛又有了门市部,又在社会主义建设发展中迈出了坚定的一大步! 张有信说:“支书我就是来送信呀,不对,不是信,是送两个大箱子,有人又给你们学校邮递东西啦!” “肯定是王老师的同学。”社员们激动地说。 王忆暗道我的同学就是我,可我最近没往邮电局送东西,这是谁邮递的?沪都的外贸交易市场? 于是他说出了这个答案。 可是张有信一一摇头:“不对,是个叫秋渭水的送的,她是在县里邮递的东西,应该不是王老师的同学。” “确实不是我同学,但秋渭水给我邮寄了东西?”王忆惊喜。 妈呀,白天鹅真是有心了! 姚当兵疑惑的挠头:“秋为谁?这是什么名字?不过这名字有点耳熟,谁跟我说过来着?” 张有信说:“对,两个箱子,都在我船上。先不说这个,你们社员说你们岛上有门市部了?这可好,快开箱子看看都有啥,我要买东西!” 他估计刚开资,从兜里一摸就是一张大团结。 王忆说道:“我们这里有酒,给你打一角?” 这个一角并非是一毛钱,而是液体的称重单位,在江南本地是二两,不过这个单位用的地方很少,只有供销社卖酒卖酱油醋会使用。 像姚当兵给送来的三个坛子上各挂了个小舀子,这叫酒提子、醋提子、酱油提子,它是木杆下端有个杯子的造型,舀一下就是一角也就是二两。 张有信一听有酒立马来兴致了:“行啊,给我来一角,你这里是开业的头茬酒,好兆头!” 王忆拧开小塑料桶,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 真刺鼻子! 张有信凑上去闻了闻说:“哈呀,一毛烧啊!” 王忆笑道:“喝不喝?” 张有信说:“喝,必须喝,都说了这是头茬酒,喝了好兆头!” 他还对人群喊:“在场的老少爷们,今天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一角酒,我张有信请客,请咱父老乡亲尝尝头茬酒!” “好!”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王向红说道:“张同志,别闹、别闹!” 可张有信来兴致了,喊道:“王支书,我也请你喝一角酒!” 王向红更是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这个……” “那王支书是要多喝点?”张有信哈哈笑着并冲人群挤眉弄眼,社员们明白他的意思,便跟着起哄: “我们支书那是好酒量,三角五角酒不在话下!” “支书腋窝下有酒路,喝了酒那酒精就顺着腋窝跑了。” “支书,来一角,人家国家干部跟咱社员一起热闹热闹呢。” 王向红只好挥挥手:“行啦行啦,那咱谢谢张同志,爷们来一角,女同志可别插手。” 女社员们很遗憾。 她们想打一角酒回家给男人留着,等男人出海回来就着小咸菜喝两口那多舒坦? 又开胃又解乏! 恰好供销公司这次给送了一批茶碗,都是二两半的容量,王忆拿出来简单冲了冲灰尘分给众人。 他用酒提子挨个斟酒,张有信、王向红、寿星爷和几位老辈儿先上来喝酒。 王忆一看没有下酒菜。 他给大迷糊说了一声,大迷糊去拿过来一碗榨菜丝。 王忆解释道:“上次在城里买的咸菜,咸菜就酒,越喝越有!” 渔家人没讲究,大家伙纷纷上手。 寿星爷拿了一根咸菜丝送嘴里。 他已经没有牙齿了,不过牙龈很给力,别说咸菜丝,连油炸花生米都能咀嚼。 榨菜丝入嘴,他笑道:“人家城里人吃的就是好,这咸菜好呀,甜滋滋的、脆生生的,我没牙咬起来都嘎吱嘎吱的。” “这个咸菜是不错。”王向红也点头赞叹。 半根榨菜丝一小口酒,老头们喝的小心翼翼。 一角酒两毛钱,在场老头有三十来个,王忆收了六块钱。 张有信一点不心疼,看起来他很喜欢这个喝酒的氛围。 头茬酒喝完,王向红无论如何也得赶人了。 王忆则带着人兴高采烈的去接秋渭水邮寄来的箱子。 两个箱子都很沉重。 其中一个特别沉重。 他守着王向红、张有信、姚当兵等人打开。 好家伙! 全是零食。 上好的零食。 一个箱子里全是铁盒子,铁盒子上写着‘动物饼干、美味营养,小朋友们的美食’,这箱子里全是铁盒饼干。 另一个箱子里则全是罐头。 有玻璃瓶的水果罐头、铁皮盒的肉罐头。 王忆想起当时秋渭水请学生们吃零食时候说的话,‘今天阿姨带的钱少,以后请你们吃罐头’。 人家这话不是随口说的,是真有心了! 几个人都有点懵了:“好东西呀,这两箱子不少钱吧?”“不光是钱,你看这些肉罐头,这得什么家庭?我一个月就一张副食品成品票。” 王忆知道秋渭水家庭条件不错。 这年头一般家庭哪能学舞蹈?而且秋渭水还说了,她小时候甚至是练体操的,进了省队训练! 可是人家着实有心了,给学生们送来这些好东西。 随着箱子还有一封信,信上的字娟秀而有力,一如那个优雅而有力量的姑娘。 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感谢王忆对她的治疗、听她的唠叨,然后她说自己答应过要给学生们买罐头吃,现在把东西邮寄过来…… 王忆没有多介绍秋渭水的情况,他满心欢喜的收起了两个箱子。 傍晚的时候强劳力们下工返回,恰好王祥高加急做好了两个木头货架子,于是大胆等汉子们就闹哄哄的把货架子给抬了过来,然后跟王忆闹起来: “王老师,快快快,把货都摆上,让咱看看都有啥。” “别光看,得买!我带了钱,待会我第一个买!” “都小点声,把支书吵过来有你们的好看!” 大胆说道:“支书来了也没事,咱有正经营生。” “来,都把衣裳脱了准备干活,支书让我领着你们垒个柜台出来。” 柜台安置在门口处,不过还得是挺长一条,因为柜台下面得放东西、柜台上也得摆一些商品。 汉子们热热闹闹的分工,我挑泥、你筛泥、他垒砖。 岛上土壤不多,所以需要泥从来不用土去和泥,而是在海滨找海底泥。 海底泥是好东西,黏稠、细致,只要不见水那可以当水泥用。 只是海底沉积物多,所以得有个筛泥的环节。 王忆带着大迷糊把箱子拆开,按照区域把东西归类放好。 再一个下午的时候随着货品一起送来的还有跟供销社标配的标语贴纸,撕开后可以贴在墙上: 。 挺多人赶来看热闹。 王向红也来了,他不是来看热闹,他送来了一挂鞭炮,说:“得有个正经营业的样子。” 王忆笑道:“好。” 汉子们七手八脚干活速度很快,一条湿漉漉、带着海腥味的泥砖柜台便成型了。 大胆小心的把柜台面磨平,遗憾的说:“海泥终究不是水泥,只能抹成这个样子,没法把它给弄的溜光水滑。” 王忆说道:“够用就行,一步步来,咱有门市部了,以后会有建材用品送来的,到时候肯定有水泥,咱再抹一层就好。” “对,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王东喜说道。 说说笑笑中,时光过的很快。 尽管随着时间临近夏至而白天越来越长,可是不知不觉间,夕阳还是落到了海平面下。 只留下半片橙红的天和大片暗红的海。 柜台抹出来,这门市部就算是齐活了。 很简陋,可该有的东西都有了,给岛上的零售行业发展起了个好头。 王向红在门口挂上鞭炮让王忆去点燃。 王忆给大迷糊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老黄下山去避一避鞭炮声——他怕老黄被吓出个早产来。 他用打火机点燃引信,在‘嗤嗤’声响中,火花一下子喷出来,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轰鸣声。 孩子们就喜欢放鞭炮看热闹,一个个蹦跳着、欢呼着。 鞭炮声响中,烟雾萦绕。 傍晚海风温柔,缓缓的将烟雾吹遍了山顶,吹的到处都是硝烟味。 这也是热闹和喜庆的味道。 透过淡淡的烟雾是围观社员们满意的笑脸,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满脸都是对未来好日子的畅想。 山海壮阔,月牙高悬。 王向红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海、看向高处的天,喃喃说:“通了电、有了灯,现在起了门市部、供销社,咱这生产队是越来越像样了!” 他扭头看向王忆。 然后看到了希望。 ------题外话------ 今天虽然是二更,可合计起来也有近1W4的字数,没别的,蛋壳就是要卷起来,把同行们都卷起来! 136.带出第一套人民币(7.6K) 因为门市部的开设,王忆这边晚上不能回22年了。 队里的青年、汉子甚至妇女吃完饭后都来门市部这边了,来凑热闹,来看稀奇,也来找王忆办事…… 柜台还没有干涸,他们便坐在门口聊天说地。 王忆坐在旁边搂着老黄给它顺毛。 王东阳过来看,说:“王老师,你狗快生了,你看这肚子滴流圆,估计怀的崽子不少。” 老黄翻了个身,让王忆给它捋刷肚皮。 “这真是养熟了。”王东阳赞叹。 带崽的母狗一旦将肚皮展示给谁,那就说明它对谁拥有绝对的信任了,让它去送死也会执行的信任。 傻傻的信任。 王忆说道:“猫三狗四猪五,狗带崽是四个月?咱不知道它具体啥时候怀的小崽,不好算它啥时候下崽。” “这算什么算?等它该下崽的时候肯定就下了,不用管,算了也没用,算了到时候还给它请个接生婆子?”王东方蹲在地上抽着烟说。 “现在城里不用接生婆了,人家送医院,医院有妇产科室。”王东美介绍道。 大胆坐过来说:“净说些没用的,说点有用的,明天晚上多宝岛放电影,谁去看?” “谁不去看?谁都想去看。”王东峰赶紧凑上来,“《爱情与遗产》,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好看的爱情片。” 说着他都向往了起来。 这年头的青年们在思想上被禁锢了太久,他们渴望着感情的滋润。 王东美无奈道:“问题是怎么去呀?多宝岛不近便,要去咱得一下工赶紧走,要不然等咱去了人家电影也放完了。” “可要是一下工赶紧走先不说是不是忙活完手头的活了,就算忙活完了也得需要船啊,去哪里弄船?” 王忆奇怪的问:“下面停着多少船呢?” “集体的船干集体的事,咱去看电影那是个体的事,得向队里申请啊。”王东美解释道。 王忆说道:“那就申请,看个电影而已,又不耽误活,支书还能不批准?” “不批准。”王东方无奈的说,“我给申请过了,我爹差点没拿烟袋杆子揍我!就一句话,晚上好好睡觉,明天好好干活,别想些有的没的!” 其他人唉声叹气。 正好王东喜晃晃悠悠的来了:“都在这里啊?哈哈,谁要买啥吗?” “不买啥,我们商量怎么去多宝岛看电影呢。”王东峰心直口快,“文书,你给批一艘船吧。” 王东喜支支吾吾:“嗯,要去看电影啊?看电影好,还要船啊?这可就是一件大事了,需要向支书请示呀。” “请示个屁,用一艘船也得请示?芝麻大点的事也得找支书?那你文书干啥的?”王东阳粗鲁的说。 王东喜无奈的说:“凡是非生产动用船只,必须经过支部研究,这是队集体的规定,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党员又是干部,更不能违反规定。” 王东美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王东喜问:“哥,你有什么吩咐?” 他很尊重这个当家的哥哥,当年要是没有他哥哥辍学回家上工,那他就没法继续上学,如今更做不了文书。 不等王东美说话,大胆坐过去说:“没什么吩咐,就这件事,你去跟支书申请一下,咱党支部赶紧研究一下,然后今晚咱需要一艘绿眉毛船去多宝岛看电影,你也去,咱一起去,怎么样?” 王东喜转身就走。 支书什么人他打交道最多最清楚,为个人的事去使集体的工,这不是找着去挨骂吗? 大胆一把拉住他:“你走什么走?怕什么怕?你看看你这个文书干的……” “你胆子大,你叫大胆,那你去跟支书申请用船去看电影啊。”王东喜打断他的话。 大胆无奈了。 他哼哧哼哧两下子,说:“妈的,我又不是文书!” 王东喜斜睨他:“我是文书可我不去看电影!” “《爱情与遗产》,这次多宝岛放的是爱情片,你不想看?里面有可好看的大妹子了!”王东峰去怂恿他。 王东喜愁眉苦脸。 他其实也想看电影,大胸大屁股的大妹子谁不喜欢看? 可他知道要从支书手里申请到船有多困难。 王忆说:“你们何必非得乘坐咱队里的船?现在不是每天都有外队的船来咱岛上灯下聊吗?” 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骂:“这些狗草的一看多宝岛明天有电影肯定都直接去多宝岛,没人还来咱队里!” “今天晚上开始不让他们上咱岛了,不给他们在咱灯下聊天。”大胆恨恨的说。 王忆也没辙了。 可他不该开口,他一开口众人顿时黏上他了。 “王老师,支书看重你,你去给我们申请一下船吧。” “就是,王老师你去肯定行,到时候咱一起去看电影。” “王老师你行行好,帮咱们老弟兄一把,今年一直没看过电影啊。” 王忆挺同情天涯岛的社员。 诚然,岛上实在没有精神娱乐项目,社员们天黑就睡觉、天亮就干活。 这也是全体社员格外喜欢他的原因之一:现在岛上两项娱乐活动说评书和灯下聊都跟他有关,没有他这日子更枯燥。 看着他们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王忆拍拍手说:“行,明天我去给你们问问。” 他准备明天去问,结果社员们很激动,他们等不及:“现在去问、现在去问。” 连王东喜都等不及:“择日不如撞日,王老师,你去问问吧,支书现在没睡呢,他正在祠堂前讲古。” 王忆只好站起来下山。 老黄立马也爬起来跟上。 祠堂前灯光闪亮,王向红跟老木匠王祥高在说话:“你抓点紧,赶紧把剩下的防雨罩做出来,我看这两天要下雨个样,可不能湿了王老师领学生娃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聚光罩。”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老人笑眯眯的说,“王老师怎么来我们老头的地盘了?” 村里通电后,晚上就有了灯下聊的活动,这样社员们是有地盘的。 码头上是喜欢热闹的男人的地盘,门口的街道口是三五成群的妇女的地盘,而祠堂前这里就是老人们的地盘。 至于孩子的地盘?那全岛都是。 王忆带了一包茶叶,过来塞给正在打瞌睡的寿星爷。 寿星爷迷迷糊糊的闻了闻,说道:“哎哟,好茶叶,这味道可真香,王老师你给我做什么?” 王忆说:“平日里老看着爷爷们在这里讲古又不喝茶,我估摸着是因为没有茶,所以这次我那里开了门市部,就给你们拿过一袋来泡着喝。” 喝茶是讲古活动的最大精神享受,老人们谁不喜欢? 但没有那个条件,谁也没有茶叶可以贡献。 有老人一听王忆送来茶叶,赶紧嚷嚷着说不能让王老师吃亏大家伙一起凑钱。 王忆笑着摆摆手:“二两茶叶还要什么钱?算孙子我孝敬爷爷们的,只要爷爷们喜欢,那孙子我心里就高兴!” 寿星爷笑眯眯的说:“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你是好孩子呀,那我们老头就沾你个光,咱跟城里老头一样也喝茶叶水!” 王东喜和大胆跟着王忆过来的,他们看王忆跟老头们聊起来了很着急,赶紧咳嗽。 王向红多机智?立马问:“王老师,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说吧?” 他看了眼跟在王忆后面的大胆等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忆说道:“什么也瞒不过支书你的耳目,是这样的,明天晚上多宝岛上演电影,咱队里一些人想去看看。” 王向红眉头立马皱起来,大胆他们的心也吊了起来。 他问王忆:“电影是啥名字?” 王忆说:“叫《爱情与遗产》,是一部爱情片。” 大胆等人赶紧看向他。 你是生怕支书给咱放行啊?干嘛还要强调去看爱情片? 王向红低下头抠脚,问道:“王老师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王忆说道:“我觉得看个屁,爱情片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能放松精神、看看外面世界啥样子吗?” 一听这话,大胆等人全麻了。 我草,王老师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还是当场叛变,把我们几个同志给出卖了! 王忆继续说:“咱渔家人都是泥腿子,看什么爱情片子?咱有饭吃就行了,咱现在岛上通电了,有电灯了,该满足了,不能一山看着一山高对吧?人心不足蛇吞象,明天看电影,后天不得想着买电视?” “话不能这么说啊。”有老汉着急了,“领袖说过,群众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就是,咱渔家人是泥腿子,可王老师你这话说的,唉,你是心眼里看不起咱打渔的?” “咱岛上有电了,要是以后攒下工分了,买个电视怎么了?还能只许城里人看电视?没那个道理嘛!” 老人们纷纷反驳他的话,满心不高兴。 伤自尊了! 王向红无奈了,他说道:“叔、二爷你们听不出来吗?王老师说反话呢,他给我挖坑呢,他是给青年求情来了!” “这是给青年们求情?”老头们面面相觑。 王向红一眼看出王忆的策略,这小子很有头脑,明面上跟自己站在一起,其实他却干敌人的活,他是跟自己绑定后去跟群众搞对立,带着自己也得跟着被群众批! 他在发动广大群众的力量! 这方面没人比他更懂了,因为五几年刚解放那会有些反动派和特务分子佯装加入革命队伍成为人民干部。 可他们不干好事专门顶着人民干部、人民战士的身份干坏事,以此来败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名声。 王向红呵斥王忆:“你别跟我耍心眼子,我不上你的当!” 王忆哈哈笑:“支书瞧你说的,我哪跟你耍心眼了?我说的不是你心里想的吗?” “当然不是,”王向红怒视他一眼,“东方昨天就跟我提出申请了,我之所以不许他们去看电影是因为这些人最近摇橹出海一个劲避开大船,现在要看电影了,又争抢着摇大船?啊?这一个两个的是什么觉悟!” 王忆也去怒视大胆等人。 妈个蛋的,你们这群猪队友! 大胆等人垂头丧气。 王忆坐在了王向红身边说:“支书你别生气,这些人思想上长毛了,回头咱得开个会批评一下这种思想。” “干工作畏畏缩缩,搞享受争先恐后?这思想绝对不行,别的生产队咱不管,咱生产队绝不允许有这样的思想存在!” 王向红脸色稍缓,说:“你跟我想一块去了。” 王忆说:“话说回来,思想改造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且不能强制进行,牛不饮水强摁头是不行的。” “这部电影其实年轻人该去看看,支书,我是大城市里回来的人,我是知道现在城市啥样子的,可是咱社员们却不知道,应该让他们看看,以后大家伙迟早要去城里办事,你说连现在城里头啥样都没有,那像话吗?” “这次看电影是一次学习的机会,学习怎么谈恋爱,咱岛上有些日子没进新媳妇儿了,这样不太好吧?” 这话说到王向红内心痛点上了。 他名为支书,实为族长。 而壮大家族是每一位族长的头等重任! 但他不太认可王忆的话,说:“恋爱还用教?这种片子半点教育意义都没有,我看不如别去看,去了还浪费力气。” 寿星爷说:“要是指望社员们看电影这点力气去摇橹去撒网去给咱集体挣渔获,那咱社员们早就全饿死了!” 老爷子们纷纷点头:“该让年轻人去看看好日子啥样,不能整天圈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 王向红又抠了抠脚,不置可否。 内心显然还是不情愿。 王忆给他加了把火:“支书,咱队里青年走出去也是生产队宣传发展的需要,得让其他生产队的人看看咱小伙子、汉子们的精神状态。” “对对,这几天灯下聊,有人就说水花岛的在外面传风言风语,说咱岛上穷,家家户户吃不起粮食了,饿的脸都是绿的。”大胆说道。 “这他娘不是放屁吗?”老爷子们愤愤不平的骂。 王忆说:“看这种电影的多数是小伙姑娘,咱得去展示咱王家年轻人的风采……” “那你带队去!”王向红突然说。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反正突然就是眼睛一亮改了态度。 王忆愣住了。 我带队去? 带队去干嘛? 我之所以给这些人求情看电影其实是为了明晚把他们都支开然后回22年一趟,结果你让我带队? 那我今晚这不是外科医生切开了大肠头——找事! 而大胆、王东喜等人则大喜过望,他们不等王忆回答先去抢着接话: “那肯定、那肯定,王老师肯定得去嘛。” “王老师早就想看电影了,吭?” “王老师不带队谁能带队?我们明晚就是他队伍里头的战士!” 就这样,王忆没发言,他们七嘴八舌确定了这件事…… 王忆没办法了。 算了,今晚先回22年一趟吧。 他从祠堂前回去,直接关了门市部的门说要回去学习:“明天去看电影我晚上就没时间学习了,所以今晚上谁也别打扰我,只要谁打扰我了,那我明天就不去看电影了!” 本来正因为明天可以去电影而欣喜若狂的青年们顿时点头如捣蒜:“行行行,绝对不打扰你。” “王老师真热爱学习啊,难怪能成为大学生。” “要不然支书这么听他的话?支书把王老师当咱队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等众人离开,王忆又安排大迷糊看门,他开锁进入时空屋,开着自卸三轮奔驰向高新区的公司。 酒瓶子都被他捣鼓在车厢里了,这样能省点事,再把老报纸拎上去就行了。 王忆提前打了电话,邱大年和墩子等在路边,他到的时候听见两人在嚷嚷: “黑丝有啥好看的?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清,那肉丝多美呀,看起来口感就好。” “口感好?我尼玛年总你吃人肉呢?黑丝好,黑丝神秘,男人需要神秘。” “不乐意跟你说,你啥都不懂,那亮光肉丝是有口感的……” “咋了,别比比赖赖装神秘,好像你吃过袜子似的。” 王忆在旁边听的一个劲摇头。 他摇头往四周看,黑丝妹子和肉丝妹子在哪里呢? 街道上冷冷清清,他只好摁响喇叭提醒正在争吵的哥俩。 自卸三轮不愧是工地霸王,喇叭声‘哇哇’的,震得两人一蹦哒。 墩子怒了:“咋了,我俩站路边还碍你——爱你么么哒,老板来了?老板你咋开了个时风三轮?” 王忆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也不看我车子上拉了多少货,我不用三轮我怎么弄?咱的坦克还没有提出来。” “明天就能提车,车下午已经到了,但人家车管所下班了,办不了临牌。”墩子解释道。 王忆说:“是吗?行,以后咱公司就有车了。来来来,赶紧卸货,你俩不干活在这里瞎叨叨什么?” 邱大年讪笑道:“就是刚才看见俩挺好的妹子进大楼了,我俩聊了几句。不说了,开工、开工。” 他们用塑料箱将酒瓶子捣鼓进去,王忆还拎了好些报纸。 忙活完了邱大年躺在椅子上呼呼的喘粗气:“我我不行了,我草,我心脏跳的好快,我胸口有点疼……” 墩子擦了把汗说:“以后体力活还是我来吧,你看你肾虚样子。” 邱大年努力站起来,满脸的悲愤和委屈:“我也不想啊……” 王忆安慰他:“明白,都明白,谁又想要肾虚呢?” “不是,”邱大年赶紧解释,“老板你这话!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想摊上这样一具……” “明白,真明白,谁又想摊上一具肾虚的躯壳呢?”王忆继续安慰他,“没事,我给你特批一千块的强身健体基金,你可以买枸杞、羊鞭之类的补一补身子。” “另外今晚的体力活用不着你,我和墩子来收拾酒瓶就行,你给我清点一下这批人民币。” 第一版人民币! 他把这些人民币都带出来了,前前后后除了第一批的第一版人民币被卖掉了,其他的都积攒起来,总共是一百四十二张。 可不少了! 能带出来的总共是一百一十二张,其中有三十张不能带到22年,显然这一部分并没有被毁掉,后来被人收藏起来或者如今被放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能带出112张,王忆已经心满意足。 他很担心这些钞票一直被队长岳父家里储存着,比如他们放在哪里忘记了一直放了几十年导致没能销毁。 这样的话他可就一张带不出来! 现在来看应当是这部分钱后来还是有识货人买走了,当然只买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毁掉了。 不过他拥有的第一套人民币远远不能凑出一个全套,这一版人民币太复杂了,全套共有12种面值、62个版别,总面值为17.655万元! 让他感到欣喜若狂的是! 第一版人民币有十二张最为珍贵,收藏圈称之为十二珍品,分别是: 伍圆的“水牛图”,贰拾圆的“打场图”,伍佰圆的“瞻德城”,壹仟圆的“牧马图”、“帆船图”,伍仟圆的“牧羊图”、“蒙古包”、“渭河桥”,壹万圆的“骆驼队”、“牧马图”,伍万圆的“新华门”、“收割机”。 十二珍品中王忆手里有二十八张,品类是十种,只有伍圆的“水牛图”、贰拾圆的“打场图”这两张没有。 偏偏这两张价值相对是最小的,要知道十二珍品中还有四张被称为绝品四珍,那就是壹万圆的“牧马图”、伍仟圆的“蒙古包”、伍佰圆的“瞻德城”和壹万圆的“骆驼队”。 这四张王忆全有! 其中伍佰元的“瞻德城”只有一张,而壹万圆的“牧马图”和“骆驼队”他一样有两张一样有三张。 另外是伍万元的“新华门”和“收割机”,这个他一样有五张,总共有十张。 从这些钞票中王忆分析出来,当年队长岳父家里存下这些钱的时候是优先存储了大额币。 恰好现在第一版人民币中罕见的都是大额币! 当然最罕见的是绝品四珍之首的牧马图,他在收藏网上搜了一下,这钱是价值最高的一枚,最近一次有人出价为150万! 而全套的第一版人民币呢?这价格没有定数,他看最低的有人说是280万,最高的则是600万。 不管怎么说,第一版人民币全套价值是个几百万,而他现在即使没有全套的第一版人民币,却因为拥有的数量多,以数量压制质量依然是大几百万的当代价值! 他把这些钱和一个第一版人民币的收藏夹一起交给邱大年,让邱大年今晚把钱币按照收藏夹内显示的次序进行填装。 为了保护钱币,他让邱大年戴上一次性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的进行工作。 第一版人民币必须要保护好。 这是大额财富! 屋子里三个男人沉默下来。 一个在清点第一版人民币,两个在安置酒瓶子。 没人说话。 只有酒瓶子偶尔碰到桌面发出点声音。 然后王忆叮嘱了一下:“小心点,别把这些酒瓶子给磕坏了。” 墩子茫然的问:“老板,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是我真的好奇,你收了这么些老酒瓶子干什么?” 王忆说道:“我要往里添加上老酒,然后摆放在咱公司里当装饰品。” 这是他跟钟世平学的。 从年限来说,在场的酒瓶最年轻的也得有四十岁,最年长的不好说,他对白酒研究的不够深,仅仅从酒瓶和商标纸看不出它们具体年限。 但只要装上酒水,那肯定能用来装逼。 他也只是想装逼而已,并不打算出售这些酒瓶,所以里面即使装上酒水不怕惹上官司。 唯一问题是得小心点,一旦让人看透他玩的是旧瓶装新酒的把戏怕是会成为笑柄。 第一版人民币收好,酒瓶子安置完毕,王忆带上人民币收藏夹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把报纸推给邱大年,说:“我之前让你们了解一下生日报的买卖,现在报纸送到了,保存的都很好,你们注意一点别弄脏了,然后去各大网商平台申请个店铺,咱开始做生日报买卖。” 生日报这东西没什么大的赚头。 可是王忆手里报纸多且便于寻找,这样做生日报的买卖就有一个细水长流的好处。 只要这买卖做起来,那他一个月也能赚一些补贴钱:补贴公司房租水电费、补贴给邱大年两人开工资等等。 这事他没精力管,就让两人来负责:“生日报是小生意,但也能赚一些钱,你俩多去孔夫子啊淘宝啊这些平台了解一下,然后好好定价,多关心着点生意,你们俩有抽成,卖出生日报一人有十个点的提成。” 一听这话两人大喜。 墩子心直口快的问:“老板,卖出去这些旧报纸我俩还给提成?当奖金来发吗?” 王忆说道:“奖金是奖金,提成是提成,都是定期给你们发放。” “另外你们两个记住了,属于你们的业务,你们要多忙活。不属于你们的业务,比如年总帮我收拾的第一版人民币还有墩子你负责保养的老酒瓶,那这些你们绝对不要对外提,要保密!” 墩子拍胸膛:“我嘴巴最紧了。” “快拉倒吧,你睡觉说梦话把你的长短粗细都说出来了,还嘴巴紧呢。”邱大年笑话他。 王忆给邱大年使了个眼色:“我找你给我帮忙,就是因为你靠得住,年总,你可得给我支棱起来,必须靠得住!” 邱大年郑重点头:“老板你放心,我有数!” 他其实很感激王忆拉自己一把,所以总是告诫自己干活要有数,这也是他自从入职就称呼王忆为‘老板’而不叫他外号了的原因。 最近他一直看历史看哲学,然后看到过一个故事: 朱元璋坐天下称帝后以前老家的穷乡亲来找他,这些人为了拉近距离张嘴闭嘴就叫朱元璋的小名外号,结果朱元璋草草应付他们后全塞回老家穷乡僻壤继续种地了。 要有上下等级意识,这是他给自己的告诫。 要有B数,这是他给墩子的告诫。 不过王忆给他们的条件着实够好了,卖生日报有提成,这点两人最心动。 于是王忆一走,邱大年和墩子又忙活起来。 邱大年忙着去了解行情,墩子忙着整理报纸拍照登记。 王忆离开后回到了时空屋,他放了柜子挂了干燥包专门放收藏品,人民币收藏夹就要放在这里面。 放进去之前他又把第一套人民币给清点了一下。 这第一版人民币空缺的不少,特别是小额券空缺的更多。 看样子他即使能找到小额券那也顶多能凑一套了,要凑第二套缺的太多了,还好四珍品没缺,否则即使在82年一样难以找到这些钱。 137.多宝岛看电影(6.3K) 第二天周四,天一亮生产队活跃了起来,山顶上热闹了起来。 早上王忆给学生准备的是热水泡饼干,青食厂的钙奶饼干,这玩意儿很经典且在82年已然流行开来。 这款饼干是鲁省琴岛食品行业的拳头产品,风靡全国,逢年过节的在寻常百姓眼里绝对是一份体面的礼物。 江南省跟鲁省隔着不远,钙奶饼干很早就传过来了,过年时候翁洲市老百姓到要紧的亲戚家串门,带两包钙奶饼干比什么麦丽素、麦乳精之类的还要受欢迎。 因为它香甜可口又能吃饱肚子,另外这饼干是面粉、鸡蛋、牛奶做成的,号称是在1961年根据婴儿发育所需营养研究原料配方,老少皆宜。 热水泡钙奶饼干即使在22年也是不寒酸的早餐,很多中老年人喜欢吃这一口,如果用牛奶泡这饼干还可以给孩子吃。 在82年这就是奢侈品了。 钙奶饼干太香甜了,而且它泡水之后味道比干吃还要甜! 王忆自己给学生准备这早餐,反正很简单,烧锅热水等降温成温水,把一袋袋饼干撒进去就行了。 学生们排队来领早餐,大灶门一开他们就高兴的说:“好香好甜。” 有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会说:“有牛奶味,今天早上喝牛奶吗?” 王丑猫这样的苦孩子只能使劲的抽鼻子然后问:“这就是牛奶的滋味儿呀?” “你不是吃过大白兔奶糖了吗?”王状元回头说,“大白兔奶糖就是牛奶的滋味儿,不过还是要差一点,牛奶要更甜更香。” 他说着露出了神秘而自得的微笑。 我不会告诉你们。 我娘托王老师买到了奶粉,这个太好喝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喝一杯,整个晚上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王忆让助教们帮忙给学生打早饭,说道:“这都是一个叫秋渭水的大姐姐——算了,是阿姨,一个叫秋渭水的阿姨送你们的饼干,你们还记得她吗?” “记得,劳动节看表演结束,阿姨给我们买糖吃了。”王新钊永远都是回答积极的那一个。 王忆说:“这些饼干也是她给的,你们要记得她的好!” 学生们开开心心的答应,开开心心的喝掉一碗浓稠的水泡饼干,然后掏出书本来精力充沛。 朗朗读书声在山顶上回荡: “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舞;长江两岸,柳树开始发芽;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 “《春耕》。春耕开始了,我和志华去看新机器种地。一眼望不到边的耕田上,机台拖拉机来回奔跑着,李阿姨驾驶着一台拖拉机过来了……” “《童第周》。童第周是我国著名的生物学家,他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因为家里穷,他一面帮助家里做农活,一面跟着父亲读点书……” “《西门豹》。战国时候,魏王派西门豹去管理邺这个地方,西门豹到了那里,看到田地荒芜,人烟稀少,就找了位老大爷来问怎么回事……” 倾听着各年级学生们早读课上的课文朗读声音,王忆在校园里慢慢溜达。 春天的天涯岛真是漂亮。 抬眼望去,山上有校舍错落有序、山下有海草房星罗棋布,看向码头,则有大大小小的渔船在朝霞照耀中摇曳剪影。 天涯岛不大,王忆在山上随随便便抬头张望就能看到大海,天晴风静,天空湛蓝,海洋也是一派温柔的蓝色。 上下两片蓝色清澈而干净,交相辉映,弥足珍贵,这一刻海是天的倒影、天是海的投射。 王忆极力远眺,最终海天相接两片蓝色相接,这样远处的天与海一下子变得特别近。 时至五月,草木返青、红花绽放,浓烈的春色在岛上就像画布上勾勒涂抹的油画,海色常新,春景常来,82年的海岛上环境宁静祥和,而人却积极活跃。 在王忆看来这可比22年更有感觉。 当然今天社员们的积极活跃跟晚上看电影有关。 得知支书批准可以放公船私用去多宝岛看电影,全队男女社员们都激动起来,他们的劳动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上午干活格外卖力。 为了能早点下工去多宝岛,他们不光上午干的起劲还中午不歇息,回家草草吃点饭又约着去上工。 王向红也不是古板的不近人情,看到社员们干活又快又卖力气,他便提前一个小时打了收工广播。 这下子岛上更热闹了,尽管天涯岛的妇女们节俭勤快、不喜打扮,可今晚毕竟是去看电影,要去人家地头了,她们还是要收拾一下子,以防止被人嘲笑。 天涯岛的人要面子,自尊强。 好些天没洗头的,今天洗洗头;脸上、脖子上灰多的,要打上肥皂使劲洗一洗。 她们换上件干净衣裳、梳梳头发,家里条件好的要抹上点雪花膏、护肤脂。 雪花膏是好东西,特别是沪都牌和雅霜牌的,抹上以后不怕海风吹,涂到脸上油润润、香喷喷的。 能用上雪花膏的都是大姑娘,她们还没有找婆家,家里怎么着也得给攒下一盒雪花膏以在外出时候进行打扮。 妇女们不舍得用雪花膏,她们用护肤脂。 护肤脂最受欢迎的是友谊牌,一个黄绿色小铁盒,分大小盒装,里面的护肤脂有锡箔纸包裹,抹上以后没那么好的香气,可也能很好润湿皮肤。 王忆这边有点忙活,有些妇女带着钱过来买点东西,其实现在门市部只有寻常的生活用品,肥皂都是老式的,用来洗衣服挺好,要是用来洗脸就有点臭味了。 他不忍看见同队的嫂子、婶子们失望而归,便去时空屋拿出来一包香皂。 很普通的舒肤佳,一盒里面是十块,什么纯白清香、柠檬清新、芦荟呵护,什么红石榴、海洋矿物、甜橙、竹炭、海藻、茶树油,味道各异。 这年头哪有这样的香皂? 颜色多样、质感统一,香味更是独特出众。 看到这香皂的妇女们一下子心动了,纷纷聚集到刚干涸的柜台上来问:“王老师,这是什么肥皂?我怎么闻见奶香味儿了?” “这肥皂通红呀,不会是有血吧?猪血牌的?” “少瞎说,它有股石榴的酸甜滋味儿,真好闻,我还以为这是大块糖呢!” 王忆说道:“这是香皂,现在城里的女同志都用这样的香皂来洗脸洗澡,嫂子、婶子你们要买吗?” 妇女们怎么不想买?可是都心里为难。 她们太了解家里存款情况了,买粮食都舍不得,何况买城里人用的香皂呢?肯定很贵,怎么能买呢? 可是终究有人顶不住香皂的诱惑力,凤丫摸摸裤兜说:“王老师,这香皂怎么卖呀?要不要票?不要的话我想买一块。” 其他妇女羡慕的调侃起来:“状元他娘你真要买?不便宜呢,你花了家里的钱不怕大胆回来拿鞋底抽你?” “我不敢买就是怕我家那口子还来打我,他要是知道我拿钱买这香胰子,那家里非得打仗不行。” “咱都生好几个娃的妇女了,买这干啥,不如给娃买两块糖块甜甜嘴。” 听着妇女们的话,凤丫又犹豫起来。 她兜里有钱,卖给王忆一些老物件的时候收到的钱,可是手头还是不宽裕。 这时候有人走上去说:“王老师这香皂多少钱?我买一块吧。” 说话的是黄小花。 一言既出,满堂震惊。 妇女们一起吃惊的看向她,来凤说道:“好娃他娘,你疯了呀?你敢买这个?队长回来还不得把你赶回娘家?” 黄小花家的条件在岛上是排名前几的贫困,平日里买粮食都只能买最后的残粮,残粮破碎又有砂石更便宜。 要是以前黄小花别说买香皂,她连问都不敢问,这东西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可是今非昔比。 王忆前前后后给了她家几百块钱,现在钱都被她藏了起来,每天晚上她和丈夫都要关上门仔细数一遍。 家里有钱,心里踏实。 她想这些钱都是自己用娘家的老钱赚来的,那自己给自己买一点东西不算什么,前些天她男人还说让她拿钱去扯几尺花布给自己跟孩子做件新春衣。 黄小花从结婚以后再没穿过新衣裳,更别说用香皂、护肤脂、雪花膏了,她一辈子没用过,结婚都没用上。 自家男人的话让她一度心动,可最后还是拒绝了,她想等夏天再扯布做衣裳,夏天衣裳费布料少,省钱。 可是今天这香皂的诱惑让她无法抵挡,而且周围妇女的话也刺痛了她的心。 是,她家以前贫困,可现在已经跟着王老师致富了,她家箱底压着好些大团结呢。 这事当然不能对外说,不过她有底气买一块香皂给自己用,让队里的妇女们、让自己的嫂子弟媳妇们都好好瞧瞧,她黄小花不是穷婆子,家里也过着正经日子、红火日子。 这么想着她坚定决心要买一块香皂。 王忆给香皂定价是一块钱。 因为他在沪都是见到过香皂的,白猫牌香皂,那香皂肯定比不上自己手里的舒肤佳,价格却也是一块钱。 而老肥皂就便宜了,跟砖头似的一大块才只要二角钱。 所以寻常渔家人没买香皂的,都是买老肥皂,王忆考虑香皂定价这么高应该是跟雪花膏之类定位为这年代的护肤品、奢侈品。 在妇女们眼里也是这个样子的,她们喜欢香皂可又难以承受高价钱,听了王忆给香皂报价一块钱,妇女们更是犹豫。 一块钱,这是一斤肉、两斤鸡蛋、好几斤平价粮了! 黄小花心里哆嗦,但决心已定:“王老师,我、我买一块,买那个奶味儿的。” 王忆递给她一块白色奶味香皂。 黄小花拿在手里一摸,这香皂跟家里肥皂完全不一样,特别滑溜,手一摸再一闻,立马满手奶香味! 老肥皂带着一股怪味,这是生产工艺导致的。 有旁边的妇女伸手来摸,黄小花大方的让她们摸着看看。 看看身边人那羡慕的眼光,她觉得自己这一块钱花的值,非常值! 王忆见妇女们心动却不舍得买,便说道:“这样吧,一整块香皂可能太贵,咱把它给分开,一块香皂分成四块,一块二角五分钱,你们也不用给钱,给我半斤鸡蛋就行。” “那一斤鸡蛋能分半块?”凤丫高兴的问。 王忆说道:“对呀。” “另外如果大家谁的家里有老钱,就是最早的人民币,你们小时候都见过吧?咱们国家五几年用的那种人民币,现在都不让用了的,如果有那样的也可以来我这里用!” 他的第一版人民币距离凑齐全套还有段距离,现在他活动区域太小,只能从岛上人家下手了。 接连给出好条件,妇女们的心思活跃起来。 凤丫最快说道:“那可好了,我要半块,我、我要红石榴的,那真好看,看着就喜庆。” 满山花赶紧说:“我跟状元他娘凑一块,我也要红色的。王老师你这里收老钱?那行呀,我家里有几张,我回去找找。” “嫂子你挺时髦呀。”青婶子笑着说,“你要用香皂?” 满山花不好意思的说:“我老婆子了连肥皂都用不上哪用的上香皂?留着给我家峰用,让姑娘看看我家里也有好东西。” 香皂可以分开卖,而且可以用鸡蛋换,门市部还收岛上普遍认为没用了的老钱,妇女们这下子积极性就被调动起来了。 一盒十块香皂很快分完。 还有二十多个妇女没有买到香皂,而且后头有妇女闻声而来! 王忆没辙了。 他时空屋里准备的香皂不多,本来就只是准备用来给学生洗手洗脸用的,哪料到在生产队有这需求? 于是他把自己用的香皂贡献出来,说:“这样,咱门市部进货少,香皂已经没有了,等我再进货再卖。” “没买上的不用急,今晚你们轮流着用我这块香皂,我这块大,你们挨家挨户转一下,轮流着用,用完了再还我。” 刘红梅说道:“这可不行,王老师,队里人多,轮流着用完了就没了。” 王忆说道:“没了就没了,就当感谢嫂子婶子们平常的照顾了。” 刘红梅说:“不能让你老吃亏,这样,我来监督大家伙的使用,只准给自己用,不准给家里老人孩子都用上,咱不能贪心不足!” 这事这么定了,妇女们又忙活起来。 等她们离开,黄小花不好意思的回来找王忆,低声说:“王老师,香皂能半块买的话,我买半块退半块行不行?” 王忆答应,她高高兴兴的离开。 相比妇女,渔家的汉子们收拾起来简单,也没有什么需求。 他们迅速的把渔获卸船送进山下库房,然后就上船准备出发。 王忆看直了眼睛:“你们不换衣服、洗把脸什么的吗?” 大胆说:“不换,王老师你看你穿的这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没有看电影的经验,第一次在农村看电影?” 王忆懵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中山装问:“不是啊,我这怎么没有经验了?” 王东峰嬉皮笑脸的说:“你去看电影就得弄的埋汰点,这样好抢位置,你穿的干干净净你怎么敢跟人家一身鱼腥味的去抢?” 这时候有人嘀咕道:“别说鱼腥味了,我怎么闻见一股子甜滋滋的香气?” 收拾干干净净的妇女姑娘们上船来,三五成群的人走过,留下香皂独有的淡香。 她们招呼王忆坐妇女的船,王忆摆手拒绝了。 刘红梅便嘻嘻笑:“王老师还害羞呢。” 王忆也笑,无奈的笑。 他不是害羞。 而是跟大胆等人在一起要商量一件事。 他这次去多宝岛可不止是要看电影,而是要趁着外出想办一件事,这件事需要民兵们给他托底…… 多宝岛在天涯岛的西南十几里之外,汉子们轮流摇橹,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奔赴而去。 外岛放电影的机会少。 这事路上有人跟王忆说了,因为外岛不通电,电影放映队要来放电影很麻烦,还得自己带上发电机。 也就是王忆熟悉的手摇发电机。 他以前不了解,电影放映队这工作不是很轻松。 一般放映队是两个人,顶多三个人,然后他们每次下乡都要带上放映机、扩音机、扬声器、变压器、幻灯机、电源线、影片、发电机、配电箱等工具,合计起来四五百斤。 因为下乡放电影肯定是夜里,而放完电影往往是午夜,他们没法当晚返程,所以还得带上被褥和餐具以住在老乡安排的住处。 有些岛屿是没有码头的,像这次的多宝岛就没有码头,于是他们还得把船停靠在海边礁石处,把工具小心翼翼搬到礁石上再往电影放映地转移。 所以电影放映队不太愿意来外岛,他们更乐意在县城主岛给岛上的公社和生产队放电影,那样可以乘坐汽车、起码也有畜力车。 以前翁洲市条件差,机动船少见,电影放映队来下乡还得自己摇橹——这想想就让人绝望。 电影放映队不愿意来外岛的生产队,条件上也不允许他们来,很简单,海上风浪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大风大浪了。 放映机都是娇贵的机器,一个不小心溅上点浪花就会伤害到机器甚至毁坏机器,以前放映队的变压器几乎都是在给外岛生产队放电影途中损毁的。 还有一个放映队来放电影可不是免费的,他们要收钱呢,六十年代价格可以自己调整,五块到二十块不等。 现在82年放映费贵了,要五十块,外岛各生产队也不太舍得出这钱。 这种情况下就可以理解天涯岛的社员们得知多宝岛要放电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想去看了。 今年四个多月了,他们还一部电影没看过呢。 没有这机会! 跟他们一样的还有外岛其他的生产队,多宝岛本来就是大岛屿,人多家口大,这样加上其他生产队来看电影的人,今天对场地的要求肯定很高,需要一个大场地才能放的了电影。 大胆给王忆介绍,多宝岛生活人口多、发展历史久,这岛上住户时间能追溯到明朝时期,最早是李家人在这里住,叫李家庄。 到了本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开始搞总路线、人民公社等三面红旗,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公社下设大队,大队下设生产队,于是李家庄这个大村便被取缔了,分成了三个生产队。 这两年社会形式又有了变化,人民公社改成包产包干,有些生产队变回了村,但多宝岛上的李家庄没有变回来。 二十多年的分家分产让三个生产队之间有了隔阂,正好三个生产队是三个姓,这样等到大包干了他们生产队最积极,公社上牵头给兄弟分家,成立了三个新村子,分别是李家庄、丁家村、大王家。 王忆问:“这里的大王家跟咱生产队有没有什么关系?” 大胆说:“老辈上有点关系吧,好些咱祖宗跟他们大王家的祖宗是兄弟们,但后面因为什么事闹僵了,咱们生产队和他们大王家走的不怎么近。” 多宝岛也有山,不过山岭面积不大,岛上有农田、有泉眼能打水井,相对来说能养活的人口多。 唯一不好的是岛屿四周水位低,不适合建码头,再加上三个姓都不愿意费心费力费钱的养码头,于是他们便打磨了礁石滩,一个村子一处平缓礁石滩用来停船。 天涯岛的船便停靠在了李家庄的礁石滩上,这里已经停满了船,能看出来看电影的人不少。 下船之前王忆招呼了一声,让大家伙来他这里领小零食。 他准备了五香瓜子、五香花生和酒鬼花生,用的是大袋子装的,一人半张报纸叠个小漏斗用来装花生、装瓜子。 另外门市部供应了香烟,红满天香烟和红梅香烟,都没有过滤嘴,其中红满天香烟一盒只要两毛钱。 这香烟的味道很浓,抽起来跟抽稻草似的,王忆很讨厌这烟,便带了几盒出来分给队里人。 队里的汉子平日里都是自己卷旱烟或者抽烟袋锅,能有这种烟卷抽已经是好日子了,哪管有没有过滤嘴?领到香烟的一个劲咧嘴笑,还舍不得抽,都夹在耳朵上。 现在夕阳犹在,肯定还没有开始放映电影,众人来的早了,不过也是故意来早的,他们要占地方。 多宝岛上放电影的是李家庄晒场,这是一大片平整空地,以前用来集体晒虾米、晒鱼鲞、晒海带之类,今天用来放电影。 晒场上已经放满了杌子、马扎、小板凳,好些人不吃饭先来占地方。 天涯岛的到来后尽量找了个靠前的地方也占下了,然后大胆说:“红梅主任你领着人先看着咱的座位,我领着王老师去李家庄转转,王老师不是稀罕老物件吗?李家庄老物件可不少呢。” 138.红珊瑚雕(周末快乐) 一听有老物件,王忆顿时心头大喜。 看来此次看电影之旅有意外之喜。 大胆带他进李家庄,很寻常的渔家村子,规模要比天涯岛的生产队更大,井然有序分散着二三百栋海草房,期间也夹杂着红砖青瓦房。 从村容来看,李家庄比王家生产队强不少,人家村里起了好几座新房子,而且都是红砖青瓦房,不怕风吹不怕雨打,大门大窗户,住着亮堂又舒服。 多宝岛占地面积大,村庄更容易规划,这里的街道更整齐,而且都是海岛上的石头路面,四平八稳、四通八达。 这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好些烟囱冒着白烟,街头巷尾的饭菜香味很清晰。 王忆跟着大胆匆匆走过,心里纳闷。 怎么回事,他在22年也从许多平房前走过,可是从未闻见像82年这么浓郁的饭菜香味。 这是没道理的。 22年肉多油多调味料多,按理说到了饭点更容易出香味,而82年家家户户做菜不舍得放油也没什么调料,那这么清晰的饭菜香味怎么出来的? 王忆琢磨,可能跟厨房的封闭程度有关。 22年即使是农村也多数有抽油烟机了,82年都是土灶厨房,连抽风机都没有,一到做饭时候必须门窗大开走烟气。 甚至有些人家的厨房是敞开式的,就是在院子一角借着两边墙壁搭起个棚子遮雨,灶台在下面,这样一炒菜肯定香味都出来了。 他们要去的这户人家便是如此的情形。 大胆一推门一条狗狂吠着就冲上来了,院子里炒菜的男人赶紧喊:“大黑,回来回来!” 大黑狗停下脚步发出咆哮声。 大胆抬起的大脚板让它感到犹豫。 主人过来踹了它一脚,它夹起尾巴呜咽着跑开。 穿着粗布列宁服的汉子看见大胆便笑:“王队长来了?今晚过来看电影呀?正好家里菜刚出锅,一起来两口。” 他又看见王忆,赶紧把手往衣裳上抹了抹伸出来:“哎呀,这位是不是你们天涯小学的王校长?” 衣裳被搓开露出个背心,上面写着‘农业学大寨’。 王忆客气的跟他握手:“什么校长,全学校就我一个正式的教职工,你叫我小王吧。” 话音出口他觉得不对。 还好大胆这方面有经验:“叫王老师、王老师,这就是我们全生产队都尊敬的王老师,可厉害了呢。” “王老师,这是李岩华,多宝岛民兵队的同志,这两天晚上老去咱队里灯下聊。” 屋子里走出来个少年喊:“爹,菜呢?快点上桌呀,我等着吃了去看电影,得赶紧吃!” 王忆说道:“打扰你们吃饭了,你看我们来的突兀也没准备上礼物,大胆也是的,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来打扰你家,要不然我好歹提上点东西。” “这样正好你们吃饭了,我兜里还有点花生米,你们留下下个饭,这东西是城里的五香花生米,味道挺好。” 他兜里还有一包真空包装的五香花生米,便交给了李岩华。 大胆觉得他太客气:“王老师没必要,我跟老李关系好的很,今天咱又不是上门找他做客,是找他去他大伯家看看。” 李岩华笑着点头连连拒绝王忆递上来的花生米,可门口的少年听说有五香花生米跑了出来,踮着脚尖好奇的看。 王忆甩手把花生米扔给他,说:“菜来了,赶紧回去吃饭。” 少年看着满满一大包的花生米顿时大乐,立马钻回屋子里。 李岩华气急败坏,但只是骂了儿子几声没进去把花生米抢出来。 他极力邀请两人进去吃饭,王忆拒绝了,于是李岩华问:“听大胆的意思你们要去我大伯爹那里看老物件?我领着去看看他的红珊瑚?这个比老物件好看。” 我草! 王忆心头一下子炸起一道滚雷。 红珊瑚! 这真是好东西! 红珊瑚是珊瑚的一种,但因为有些质地好特别漂亮,打磨一下如同宝石,所以它们属于有机宝石。 这种珊瑚只生长于深海,最浅也是在50米海域,往往在一两百米深的海里生长,很珍贵,自古即被视为宝物,在佛教徒眼里是佛家七宝之一,在古代达官贵人眼里是富贵祥瑞之物。 从本质上说红珊瑚是由珊瑚虫堆积而成,它们跟其他珊瑚一样,生长极缓慢,而且只有特殊几个海峡才有所出产,所以自古以来它们都是很珍贵的。 而且是不光在中国珍贵,在东南亚文化圈甚至欧美文化圈都很珍贵也很罕见。 在22年那个时代,红珊瑚自然资源已经禁止开采了,国际也有禁令,红珊瑚不准跨国交易。 王忆之所以了解红珊瑚的情况就是曾经看过一个新闻,有人装糊涂从曰本带了一批红珊瑚装饰品回来,然后被海关给办了,因为数额巨大还去坐牢了——当时新闻报道说他所携带的红珊瑚价值达千万之巨! 所以在这里听说有红珊瑚,王忆是又高兴又无奈。 高兴的是如果能从82年收红珊瑚回去那必然能大赚特赚,无奈的是他即使能带到22年恐怕也没法销售。 违法的买卖他不愿意碰。 看见他表情变幻,李岩华便笑了:“王校长你不知道我大伯爹家有红珊瑚?看你很吃惊啊。” 王忆摇头道:“确实不知道,大胆啥也没跟我说,就说你家里有老物件把我领过来了。” “不过,咱们这边海上没有红珊瑚吧?您大伯爹家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李岩华说道:“我大伯爹稀罕呀,咱这里没有可是宝岛海峡还有小鬼子那边有,他年轻时候是跑远洋捕捞的。” “你也知道,这远洋捕捞使用的拖网都是大网、深网,它们有时候贴着海底捕捞,会把海底的石头珊瑚一起给捞上来,然后偶尔会捞到红珊瑚,那时候开始我大伯爹就稀罕上了。” 王忆暗道我也稀罕,可惜对我来说价值不大。 于是他便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红珊瑚既然是您大伯爹的宝贝,咱就别上门去看了,老人家可能会忌讳。” 李岩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王忆会这么回答。 大胆也很诧异:“王老师,你不去看啊?那不是白来一趟了?” 王忆解释道:“这不是咱去不去看的问题,是人家未必乐意让咱去看。” 李岩华急忙说:“乐意、乐意,王老师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就带你们过去看看。” 这时候他另一个儿子又窜了出来,赤着脚往外跑:“爹我娘打我!” 一个妇女在后面生气的喊:“滚回来,别出去丢人现眼!那花生米人家给你爹的,你一把把的抓着吃?作死呀!” 少年哭着说:“谁让它好吃呢?嘎嘣脆喷香,真好吃!” 王忆暗道那五香花生确实挺好吃的,他准备看电影时候打发时间呢。 李岩华进去劝了两句,然后掐着一个黑面馒头出来了,说道:“走,趁着电影没开始天也没黑,我领你们去我大伯爹家里瞅瞅。” 他又给大胆说:“王队长,我那大伯爹脾气很古怪,一辈子打光棍,到时候他要是惹了你们那你可别急眼。” 大胆笑道:“瞅你说的,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是怎么滴?” 老人住在李家庄西北角位置,是一座老海草房,院墙破破烂烂,是用木头支撑着才没有塌倒。 李岩华推门进去喊:“大爹,吃了没有?我给你送个馒头。” 一个老人从正屋内门探头看:“是老二啊,没吃,这天还没有黑吃什么?你今天怎么记起给我送馒头了?” 李岩华笑道:“天涯岛来了客人,人家想看看你的宝贝,我领他俩过来看看。” 老人一听这话便皱起眉头。 不太乐意。 李岩华问道:“咋了?你不是挺得意……” “我自己得意,轮不着让你们得意。”老人气冲冲的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跟老大一样,找外人来要我的东西?” “你俩是狗肚子里藏不住油、鳖嘴里含不住肉!你们兄弟都不是好东西,就想联着外人抢我这点家底子!” 他的脾气确实喜怒无常,突然之间就暴怒了。 李岩华习惯了他的脾气,也恼怒的硬顶:“谁要抢你东西?这个是王祥臭,天涯岛民兵队的队长,王向红老支书手下的兵!” 王、王祥臭? 王忆愕然看向大胆,大胆抬头看天。 难怪岛上人都叫他绰号没人叫他名字,这名字真是不要也罢! 王向红的名声在这里很有用。 老人看向大胆问:“你是王支书手下的兵?” 大胆点点头:“对。” 老人则摇头:“我不信。” 大胆瞪眼说道:“这有啥不信的?我们支书啥脾气?要是谁在外头冒充是他的人占人家便宜,他肯定领着我们民兵队去抓人!” 老人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嗯,是王支书的脾气。” 大胆指向王忆说道:“这是我们天涯小学的王老师,我们支书现在就佩服他!” “佩服这个嘴上没毛的小青年?”老人又摇头:“我不信。” 他问王忆:“你叫啥?” “我叫王忆。” “你爹叫啥?” “我爹叫王祥文。” 老人一连问了好几句,核实了信息发现他们确实来自天涯岛这才面色好看起来:“原来是王支书的人,王支书的人信得过。” 他继续问:“你们想来看我的宝贝?” 王忆说道:“对,我们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以前只在书本上看过红珊瑚的介绍,没想到咱外岛还真有这宝贝。” “书上说千年珊瑚万年红,赤红如血、鲜红若滴,也听您侄子说它们非常娇艳漂亮,可是不是我们不相信,是我们大家想开开眼界。” 听他这么说,老人心里高兴起来:“那可不是娇艳漂亮嘛?年轻人你们不懂,从古今中外的历史来看,红珊瑚具有很高的地位。” “在咱国家珊瑚一直是吉祥富贵的象征,专门用来制作珍贵的工艺品,清朝时候有些官上朝穿戴的帽顶及朝珠是红珊瑚的,你们猜,这是什么样的大官?” 王忆说道:“是什么样的?” 老人一拍手说:“二品大员!” 王忆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 老人继续说:“藏地的喇嘛高僧都拿着念珠,这你们知道吧?他们里面只有最厉害的活佛的念珠才是红珊瑚的,因为红珊瑚是佛门八宝!” 李岩华说道:“大爹,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人家是冲着红珊瑚来的,你给人家看看。你给人家看看,我礼拜天叫小明和小宝来你这里玩。”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那行,不过他俩来了也不愿意待在这里,看看我这里没好东西就走。” 他说着有些悻悻然,不太高兴的让三人进屋。 一进去有股老年人特有的古怪味道传入鼻子里,风一吹又有骚臭味飘进来,屋子是老海草屋,小而逼仄,透风性差、光照也差。 屋子里头家具简陋,一张老木桌上放着个煤油灯,中午吃饭的碗筷没收拾,再就是一个灶台、一个水缸和几个小木头凳子,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卧室里头家具稍微多点,不过门关的很紧,是老人去卧室开门的时候王忆惊鸿一瞥看见里面似乎挺满当。 门口有大木头箱,里面还有一个个的小箱子。 他小心翼翼的从中搬出来一个,大胆殷勤的要上去帮忙,老人顿时着急的呵斥起来:“滚一边去!” 大胆这个脾气当场上来了。 王忆咳嗽了一声。 大胆这个脾气当场又下去了! 老人把箱子搬到饭桌上,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厚布,再把布拉开: 一尊鲜红的女童出现了! 女童是仙童,小脸俊美、脚踏祥云,手臂上挎着个花篮,身边依偎着一只仙鹤,栩栩如生,人物传神,她身上的衣纹、篮子里的花朵都被雕刻出来,很细腻,说一句巧夺天工不夸张。 王忆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是红珊瑚,或者说不是原始的红珊瑚,而是红珊瑚雕刻品。 并且这雕刻品显然不是最近雕刻出来的,上面有时光遗留的痕迹,老人应当时时把玩它,所以它外表已经起了油光。 这个就有价值了! 红珊瑚不可以出现在市场上交易,但以前的红珊瑚艺术品可以! 当然这些艺术品是有年限规定的,必须得是老物件,否则有人走私红珊瑚进来做成雕刻品出售那禁令岂不是没用了? 王忆顿时心动了。 大胆也心动,他伸手要去摸,说道:“这小东西真漂亮呀。” 老人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滚你的蛋!不准碰,只准看,不愿意看就滚出去!” 李岩华赶紧拦住大胆使眼色。 大胆气了个够呛,只是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而已,神气什么?搁在六几年的时候都给你砸了! 王忆看着这雕像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神乎其技,鬼斧天工!” 结果他随意赞叹一句,却引得老人眉开眼笑:“你说的是我雕刻的手艺是不是?” 听到这话王忆大吃一惊:“这是您雕刻的?” 这分明是大师手艺啊! 老人得意的点点头:“对,我雕刻的,这是我58年雕刻的,那会年轻、手稳,现在可就不行了,二十多年喽,没那个本事喽。” 李岩华饶有兴趣的说道:“我大爹的雕工可厉害了,专门雕石头……” “都是为了雕红珊瑚练手而已,那没什么,不值得吹牛逼。”老人话是这么说,可表情却更加得意。 李岩华了解他脾气,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们是没见着我大爹的真本事,这个小童子你们觉得厉害?差远了!” “大爹,你拿出井冈山会师给他们看看,震震他们!” 老人顿时摇头:“给他们看那个干啥?他们配吗?那一般人看不了,不对,那个你别给我往外传,68年要不是为了应付那群上山下乡的青年保住我这些宝贝,我也不会拿出来!” “你别跟老大一样,没点心眼子什么也往外说。” 李岩华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老人不高兴的说道:“他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几个外地人,穿着上人模狗样儿,实际上很不是玩意儿,来了就想套我的这些宝贝。” “我跟你俩说,你俩兄弟趁早死心,别打我这些宝贝的谱儿。哼,我死的时候要带棺材里去的。” 大胆说:“不好意思了,现在死了不让土葬,都要求火葬,不准用棺材!” 老人发狠:“那我就咽气之前都砸了,砸成粉末倒我坟地上!” 王忆摆摆手道:“老爷子您先别说这个,我看您老身体康健的很,这事不着急,您还是保重身体,咱争取再活五十年!” 老人指着他说:“你这个年轻人倒是会说话,我知道,你也想要红珊瑚雕像对不对?刚才我一开盒子看见你那眼神了,跟我第一次看见红珊瑚时候一样!” 王忆干笑道:“这么好看的东西谁不想要?不过您老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您不愿意卖我是不会买的。” 老人说道:“你是王支书的兵,王支书救过我家好几口子的命,按理说你要是稀罕我倒是乐意卖你一件,我得给王支书的面子。” 王忆惊喜。 老支书这面子真大,而且他是到处救人啊,救过县里码头赶大车的赵老鞭,这里还救过老两口? 老人继续说:“但你买不起了,要是搁几年前还行,那时候这些雕像是四旧,不值钱。” “现在改革开放了,外国人都来了,哼哼,红珊瑚一定值钱了,这东西少见着呢。” 王忆坦然道:“红珊瑚确实很少见,如您所言,自古以来一直很有价值,东晋石崇、王恺斗富,他们当时就砸了一颗二尺高的珊瑚树,那还不是红珊瑚呢。” 老人笑了起来:“王支书的兵就不一样,好歹说实在话,哪像老大领来那几个,妈个逼,竟然跟我说这东西是海怪的血沉在海底变成的,不吉利,要让我赶紧处理了!” 说着他生气起来,指天指地好一顿骂。 李岩华也挺生气,说道:“我大哥这是认识了些什么人呀。” 王忆等父子情绪好一些了,小心问道:“老爷子,那您认为这红珊瑚雕价值有多少?” 老人说道:“反正你一个教员是买不起的。” 大胆没文化,他说道:“大爷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这人没文化、性子直,你说红珊瑚值钱,可你又是哪里来的?你就有钱买了?” 王忆说道:“李大哥刚才给咱说过了,这是老爷子年轻时候跑海捞回来的。” 大胆哈哈笑:“王老师你这就是单纯了,跑国际海捞鱼的都是海狼,一个个不光狠还狡猾,他们能不知道红珊瑚的价值?哦,捞到红珊瑚就给李大叔?这不胡诌八扯吗?” 老人说道:“你这话还真说对了,他们咋会白给我?可船是我家的,这都是我自己主网捞取上来或者后面问别人买到的!” “刚才我说王支书救过我们两口子命,你猜他是怎么救的?” 李岩华低声说:“我家成分不好!” 大胆吃惊的问:“我咋不知道啊?咱两个岛隔着不远啊,你李家庄情况我摸着呀。” 李岩华说道:“我们一家是搬过来的,是王支书担保了偷偷把我们一家送过来的。” “其实我们家是李家庄的外来户,不过李家庄大,又有好几个姓,三年灾害时候来投奔的亲戚又多,所以现在没人还记得我家是外来户这事。” 老人说:“对,我家的钱就是我败掉了,不过我败的好,要不是我年轻时候把钱败掉,哼哼,那几年我家里人想跑都跑不掉,肯定要挨批!” 提起这事李岩华情绪很不好,嘟囔道:“你还挺得意。” 王忆说道:“那老爷子,这红珊瑚雕像您要是愿意卖我是什么价?我说不准买得起。”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头。 大胆惊呼:“一百块?你胆子真大!” 老人冷笑一声摇摇头。 大胆松了口气:“十块啊,这还差不多……” “一万块!”老人懒得搭理他,直接冲王忆报出价位。 大胆和李岩华当场都直了眼。 王忆则跟老人一样摇摇头。 行了,今天就当是来长见识的吧,这老爷子很清楚红珊瑚的价值,自己想要像在天涯岛上捡漏第一套人民币一样轻易得手红珊瑚是万万不可能了。 139.收网,抓人,看电影(7.4K) 一万块钱,王忆自然没有这么多钱。 实际上他有也不会出这钱的。 红珊瑚雕像价值高没错,但这么手掌大小的一尊仙童雕像在82年不可能值这么多钱,一千块都是溢价老多了,一百块的价位才算合理! 天色不早了,大胆频频的往外看,这是急着去看电影。 李岩华便说道:“大爹你吃饭吧,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先去看电影了,你去不去看电影?” 老人坚定摇头:“老大带来的那几个外乡人不是好东西,我哪里也不去,我得守着家,他们有可能会趁乱来偷、来抢!” 李岩华无奈的笑道:“大爹你把我大哥想成什么人了?他不会这么干的!” 不过想想这里一座红珊瑚雕像竟然要一万块,他突然心动了。 一万块啊! “只要这么一个红珊瑚雕像就能让自己成为万元户?”他下意识的喃喃说道。 王忆接话:“不可能的,老爷子把红珊瑚看的太贵重了,它现在还没有这么高的价钱。” 如果他记得没错,红珊瑚艺术品的价值涨势是爆发性的,直到二十一世纪中国经济又发展起来了、中国人又有钱了,它们才开始以万为单位。 而且那还得是名家雕刻才行,像李岩华大爹李老古这种寻常农家人雕出来的东西价值并不大。 李岩华恍然大悟:“对、对,这都是我大爹自己乱要价而已,想想也是,这就是个金子的也不值一万块!” 李老古不甘的说:“红珊瑚比金子还要贵!” 大胆咧嘴笑:“对对对,你说的对,红珊瑚最值钱,什么也没有红珊瑚值钱!” 李岩华对王忆挤挤眼,低声说:“来时候我给你们打过预防针了,我大爹这人脾气古怪,在我们庄里没人乐意搭理他。” 三人要出门,李老古叮嘱李岩华:“你刚才说过啊,礼拜天让小明和小宝过来耍。” 李岩华敷衍的说:“嗯嗯,等他俩去捡完柴我就让他们来找你。” 李老古不悦的说:“那他们能过来待多会?” 说着他又面色黯然:“算了,他们爱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吧,孩子不喜欢老头,强行拉来了也留不住。” 李岩华说道:“大爹你说你,年轻时候人家给你介绍媳妇儿,你把人家打跑了,说你不要媳妇要一辈子跟红珊瑚过。现在……” “现在我也不稀罕媳妇,我只是稀罕小孩而已。”李老古倔强的说,“我现在也没想要媳妇。” “你没有媳妇怎么能有孩子?”李岩华反唇相讥,“天老爷往下掉孩子?观音菩萨给你送孩子?” 李老古情绪萎靡了,说:“人老了都稀罕孩子而已,人老了快死了,怕孤单,有孩子在身边就感觉热闹一些,就、就是稀罕孩子闹腾。” 王忆挺可怜他这个孤苦伶仃的样子,便帮他出主意:“你如果希望你的孙辈孩子愿意来你这里,那你家里就要对他们有吸引力。” 他兜里有散糖,抓出来都给了老头:“你用糖吸引他们,在你家里玩一会你就给他们一块糖。” “或者你要是有钱托人去城里买几本小人书放家里,孩子都喜欢看小人书,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被诱惑来的。” 李老古握住了糖块。 他借着初亮的月光看了看漂亮的糖纸,嘀咕道:“是好主意,倒是好主意,你等等。” 他把仙童雕像包起来放回卧室,出来的时候拿了个扳指偷偷塞给了王忆:“我自己用下脚料做的,也是好东西。” “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跟王支书一样都是好人,你给我糖块我把这个给你,这样咱之间就没有人情了,以后你别想让我搭人情!” 王忆失笑:“老爷子,我那糖真是白送你,没想着……” “行行行,别说了。”李老古摆摆手,“以后你来我欢迎,你是个好人,还有你跟王支书说一声,有空让他也过来坐坐,好些年没见着他了。” 大胆说道:“我们支书忙的很。” 李老古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老家伙都没几年活头了,还忙活什么?见一次少一次了!” 三人出门而去。 大胆很不高兴:“老李,你说你家里有老物件,所以我才带我们王老师过来,本来想收你家点东西,结果让你大伯爹给一顿收拾,以后你可别去我家喝酒了。” 李岩华赔笑道:“哪有呀?我当时就跟你说了,是我大爹家有老物件,我家成分不好,是渔霸,我大爹是家里老大,家产都在他手里。” “我跟你说,他家是真有老辈的东西,我以前在他那里看到过金饼子,不过他脾气古怪、戒心很强,咱头一回上他家不可能哄着他把所有老辈东西都拿出来是不是?” “下一次吧,下次找个合适机会,我再带你们去!” 听着他的话大胆来了兴致:“真的假的?就老头那家里有金饼子?这真是破船能打三斤钉。” 王忆对黄金兴致不大。 黄金太稳定了,黄金物件一般是会保留到22年的,他无法带回去卖钱。 这样李岩华和大胆聊着天走到了前面,王忆自己落在了后头。 此时街上行人穿梭急匆匆,不断有人说‘快要放电影了赶紧走’的话。 走到一处路口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王忆王老师?” 王忆闻声看过去。 一个高瘦的青年笑嘻嘻的冲他走来,月光照耀下,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挺长的伤疤。 青年快步走来,伸手冲王忆做握手状:“王老师,很高兴认识你嗷,你到了——啊我草!” 一条人影忽然火速冲上来,冲着青年上去将他给扑倒在地:“收网!” 一听这话大胆如下山猛虎扑上来,路口前后也各自窜出来壮汉,他们三下五除二把青年给撂翻在地控制在手! 王东勇、王东阳、王东峰等等。 全是天涯岛民兵队成员。 而扑倒了青年的也是民兵队成员,是队里武力值跟大胆不相上下的王东义! 李岩华见此懵了,叫道:“草,这这这怎么了?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很简单。 这都是王忆的安排! 自从上礼拜天在翁洲市跑了一个杀人犯后,王忆便在担心对方会在暗处偷袭自己。 尤其担心他独身去市里时候遭遇暗害。 所以这杀人犯必须得早早找出来、抓起来。 于是当昨天王向红让他带队来看电影的时候他便有了一个计划,以身做饵、钓那杀人犯上钩! 今天上船的时候他特意跟民兵队在一艘船,然后把自己计划跟大胆等人说了。 他认为今晚多宝岛放电影人多且杂,如果杀人犯要报复他那么这正是一个好时机,对方可以趁乱靠近他给他要害来一刀子再趁乱脱身。 于是他让大胆待在自己身边,让民兵队其他成员在暗处跟踪两人,以伺机支援—— 别小看现在的民兵,他们每年都要接受两次军事化训练,不管格斗、追踪还是射击都是相当专业的。 所以当大胆带他来找李岩华看老物件的时候,民兵队其他成员一直藏身在后面。 青年被制住后反应过来,喊道:“救命、救命,抢劫的有抢劫的……” 大胆挥手给他一巴掌,问道:“怎么回事?” 王东义迅速的在青年身上摸索,从他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又从他裤兜里掏出指虎拳刺,最后在他怀里一摸往外一抽。 当场好几个人倒吸凉气! 一把锯断了枪管的猎枪! 王忆也倒吸凉气。 妈的,那些抢劫杀人犯有枪? 公安局给的消息不准确啊! 上次朱成龙来他特意问过了,朱成龙说根据他们的审讯抢劫杀人犯是没有枪的,他们的武器只是几把匕首和砍刀。 这也是王忆敢以身做饵的缘故。 要是知道招惹的人有枪他还敢当饵?他敢当屁! 就这种打铁砂子的老猎枪,一旦一枪崩身上那真是殡葬师看了都发愁,身上的窟窿得用缝纫机来补! 青年一看武器暴露急忙大吼:“彪哥、彪哥快来救我!” 大胆立马抓起王忆往墙边靠。 暗处还有人! 青年趁混乱要挣脱,却被王东义死死的摁在地上。 王东义沉声说道:“他是虚张声势,没有人了,我们一路上就看见他自己一个人。” 王忆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王东义说道:“你让我们暗处跟踪你,然后你们进庄子后这小子便跟上你俩了,他鬼鬼祟祟在后面盯着你俩看,我们就知道他有事。” “前头你们进那屋子的时候我让峰子去试过他,他外地口音,肯定有问题,我们以为他是那个杀人犯。” 王忆摇摇头:“他不是那杀人犯,不过可能是那杀人犯找的杀手!” 麻蛋这年头太乱了。 自己太倒霉了,随便碰到几个抢劫犯结果是杀人犯! 青年说道:“不是不是,误会了啊朋友、王老师,我不是杀人犯更不是啥杀手,我就是听说你是个教师,很仰慕你,于是想认识认识你。” “我确实是外地人,所以我带着刀枪,没办法呀,我是跑车的,你们在这里不了解,现在路上可危险了,跑车的带着刀枪很正常!” 王忆说道:“对,跑车的带着刀枪很正常,那我问你,你说你仰慕我,你仰慕我什么?” 青年一愣。 王忆接着问:“你说你听说我是个教师,那你都听说了什么?为什么仰慕我?” 青年顿时慌张起来。 他是刘大彪在关外认识的流氓,被刘大彪收服后想要跟着发财。 但是这次跟着刘大彪的大货车回到FH县,却得知刘大彪的大哥刘大虎因为一个叫王忆的老师而被抓进了看守所。 刘大彪很生气,想要报仇。 而这个青年为人鲁莽又自视甚高,加入刘大彪团伙后他一心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在刘大彪做出要杀王忆的狗吓唬王忆的计划后,他还是想要让王忆身体见点血。 这次多宝岛放电影,他得知王忆来看电影了,便独自一人上了多宝岛跟踪王忆,想要做出点事来在刘大彪面前现现眼。 结果现现眼变成了丢人现眼! 他也很傻眼。 他哪知道王忆竟然如此谨慎,会安排民兵队伍暗中保护自己。 即使是县高官也没这个排场。 阴差阳错,如今他让人给逮住了。 他知道,这下事情麻烦了! 得知这人没有同伙王忆放下心来。 大胆要去捡武器,王忆拦住他用衣服全给包起来说:“别留下咱们指纹——现在有没有指纹的说法?算了,反正要交给公安,他随身带枪肯定也有人命官司在身上,让公安办他!” 青年慌了,说:“王老师,误会,你看误会了,我是仰慕你的人,你干哈呢?这干哈呢?有误会!” 王忆冷冷的说道:“有误会你跟公安说吧。” 青年一看软的没用立马改硬的:“不是,哎哎哎,王忆我跟你说,你别不识好歹,你别不识抬举,他妈的,你知不知道我背后……” “他妈的、他妈的,谁妈的?你跟谁在这里他妈的、他妈的?”大胆左右开弓俩巴掌上去了。 啪啪两声脆响,青年嘴巴往外冒血。 王忆说道:“绑起来,送公安!” 民兵们却很犹豫。 王忆问道:“怎么了?” 王东峰哭丧着脸说:“王老师,电影马上开始了!” 王忆愣是无话可说。 电影诱惑力这么大吗? 现在咱可是抓了个带枪的家伙啊! 大胆也说:“王老师,你看这狗币被咱抓到了,绑起来吧,咱绑起来带走,先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公社送人,行不行?” 王忆苦笑道:“这电影那么好看?这小子可是身上藏着枪啊。” 大胆说道:“藏着枪又怎么了?破猎枪而已,连膛线都没有,而咱队里还有步枪呢!” 王东阳说:“王老师,先绑起来,嘴巴给他塞起来,然后咱去看电影。你看这小子背后说不准还有坏蛋,到时候正好让他当诱饵给诱惑出来一起抓住一起送公安!” 众人期盼的看向王忆。 表情那是一个如饥似渴! 这让王忆忍不住想起了以前上班时候一个同事。 有一次他们要团结全体乘车去一处公园,结果路上出车祸,这同事被车门挤伤了腿。 这样他们赶紧要送人去医院,可是这同事当时正在打王者荣耀,他说:“先不着急送我,先送别人吧,我先打完这盘,我这盘要拿MVP了。” 后来他这同事就有了个绰号叫P哥。 王忆想给民兵队这帮人起个绰号叫电影哥。 不过想来他们也挺可怜的,难怪昨天非让他去找王向红求情拨船出来看电影,他们实在太缺娱乐活动了! 王忆只好让他们把青年绑起来堵住嘴带走,看大家伙这眼神、这表情,无论如何是得看电影了。 还好现在已经日落西山、夜色沉沉。 他们回到晒场混入生产队占的位置,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还绑着个人——大家伙要么在呼朋唤友、要么在聚精会神看幕布。 此时幕布已经有了影像,正在放广告: “……本厂工艺先进、品质优良,产品畅销全国,为您提供新型的建筑装饰材料——钙塑泡沫装饰板。” “它具有质轻、美观、隔音、隔热、吸音、耐水等特性,适用于影剧院、宾馆、商场、饭店工程等公共设施,深受广大用户欢迎……” 电影还没有正式开始,晒场乱糟糟的,有孩童尖叫、有大人呵斥、有熟人相见的寒暄还有叫卖声。 王忆无心看电影,一直盯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起初叫唤想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可晒场的声音太杂乱,他又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所以没人能注意到他。 这样他没辙了,只能向王忆求饶。 他被捆住了手脚,还好双手绑在前面,于是便一个劲的冲王忆作揖。 那动作老快了。 让王忆想起了泰迪犬…… 王忆狠狠地给他一脚。 这货对自己不怀好意又是带刀又是带枪怕是想害他,所以他对付起这青年来毫不留情。 青年闷吼着挣扎的越发厉害。 这时候王忆注意到附近有人开始频频向他们这位置注目了,于是他掏出电棍塞进了青年的肋下。 青年一阵哆嗦,翻着白眼躺在了地上。 有外村人向他们这里走来,王忆的心提了起来。 但这人不是冲他或者青年来的,而是跟大胆等人打招呼:“大王你们也来了?哈哈,怎么不去我家里坐坐?” 大胆和几个民兵队成员站起来:“丁队长呀,今天来的匆忙没好意思去你家打扰,来,抽支烟。” 丁队长接香烟一看笑道:“还是烟卷呢,行了,大王你们队里今年渔获丰收了,这都吸上烟卷了?” 又有人凑上来跟熟人打招呼,王东喜也递上烟卷。 都是王忆送的,他们乐的送人。 有面子。 这比自己抽烟还要爽气! 断断续续的不少熟人跑来打招呼,都想蹭一根烟卷,蹭到了他们不抽,也是夹在耳朵上留下来。 烟卷被当成了装饰品! 这年头确实可以做男人的装饰品,耳朵上夹着烟卷要么是条件好、要么是刚跟领导干部们说过话,干部给递了烟。 渔家摇橹的汉子们是不舍得自己买烟卷抽的。 还有人带着孩子过来的,队里人便从报纸漏斗里倒出几颗花生给孩子。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天涯岛不产花生,多数人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花生,因为生产队的钱多数买粗粮很少买瓜子花生这样的零嘴。 像刘红梅、凤丫拿到了王忆给的花生已经全分给孩子了,她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王忆分的花生要么是五香花生米、要么是酒鬼花生,别的不说口感够脆、味道够香。 这种花生别说82年,22年吃起来也是一粒接一粒的吃不够。 于是孩子吃着花生眉开眼笑,笑着笑着闹腾起来:“娘,花生米没有了,我还要、还要!” 很快刚离开的人家又回来问:“他嫂子,你那花生是谁家买的?多少钱呀?” 队里人也为难:“不是在这里买的,是我们生产队供销社里的……” “你们生产队有供销社了?”外村人听到这话大是吃惊。 多宝岛有供销社,因为岛上以前有三个生产队、现在有三个自然村,可是像天涯岛这样的独户岛都是没有供销社的,买东西很费劲。 “我们队里还通电了呢,门口就有电灯泡,晚上可亮堂了,干点啥都方便。”骄傲的声音响起来,引得周围好些人询问: “天涯岛还有电灯泡?就是城里那样的电灯?” “吹牛逼呢,他们哪里有电啊。” “真有电了,我前天还去他们码头上耍来着,四个大灯泡子,很亮堂……” 纷纷议论声中也有人来找王忆:“王老师还有花生米吗?我家亲戚孩子爱吃,想找你买点。” 王忆一拍手说:“没了,我带的都分给大家了,最后的也送人了。” 队里人便叹了口气。 王忆摸摸裤兜,还有大白兔奶糖便递上去:“要不给你亲戚家小孩吃个糖吧。” 队里人赶紧道谢,旁边跟来的人也说:“小鹏,还不快谢谢叔叔。” 小孩接过糖扒开糖纸塞嘴里,含糊的说:“蟹蟹苏苏!娘,糖好吃,奶甜味的,很软!” “别咬着吃,含着吃。”大人叮嘱一句,然后又对队里人说,“二嫂,你们队里现在真不一样了,出来看电影还给发喷香的花生米、奶糖,我们队里想都不敢想。” 队里人笑道:“是我们王老师大方!” 这时候扩音器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响亮,乱糟糟的晒场就跟停了风的海面一样顿时平静下来。 这是要正式放电影了! 果然,幕布上抖动着出现了‘长安电影制片厂’七个金色大字。 晒场越来越安静,逐渐的只有扩音器里传出声音: “韦伟。” “嗯?” “要是我的眼睛,真的瞎了,怎么办?” “那,我就想对小孩一样,每天牵着你,你想到哪儿我就带你到哪儿,嗯?” 片头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进行简单的对话,王忆立马听见了吞口水的声音,还听见好几个人在嚎叫:“爱情!这个就是爱情!” 王忆暗暗接了一句:爱你妈个麻花情。 他没怎么盯着电影看。 熟悉了82年的民风民情后他感觉这电影多多少少有点矫揉造作,里面的表演就是舞台腔。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需要低调,他现在真想对着电影厂喊一句:我上我也行! 后面他主要盯着地上的青年。 此时也有人在找这个青年: “他妈个批,虎逼刀呢?虎逼刀哪里去了?”刘大彪伏在船头生气的问。 刘黑子嘀咕道:“谁知道呢?彪哥我跟你说过了,这小子不服管教,你非要带着他,这不是带着个麻烦……” “行了别给我叨逼叨,这时候了还告状?大壮和猛子下来没有?”刘大彪有些焦躁起来。 刘黑子拿起在关外抢的苏俄望远镜仔细看向山顶。 山顶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刘大彪阴沉着脸说:“怎么回事?就是让他俩宰一条狗从狗肚子里剖几个狗崽子,怎么还没回来?在那里吃上炖狗肉了?” 刘黑子说道:“彪哥,你说他俩会不会出事了?” “不可能!”刘大彪断然道,“大壮和猛子都是老猎人,这生产队的青年壮年都去看电影了,今夜岛上最空虚,他俩去摸死一条带崽的狗绝不是问题!不可能被人发现,因为岛上没有能发现他们俩的了!” “那他俩怎么还没有下来?”刘黑子问。 他又猜测:“彪哥,我估摸着虎逼刀肯定是找那个王忆去了,王忆在多宝岛看电影,他知道后八成是开着那机动船过去了。” “你说会不会他被王忆那伙人给抓到了,然后把咱们给供出来了,然后岛上里应外合设下了陷阱把大壮和猛子给抓了?” 刘大彪脸色越发阴沉:“不可能,他们怎么互相通知?” “打电话呗——这岛上有电啊,说不准也有电话了。”刘黑子说。 刘大彪冷静的挥挥手:“不可能,没有电话线!” 刘黑子继续猜测:“那会不会是无线电?你说过啊,这天涯岛以前有部队驻扎,会不会部队留下了无线电?” 刘大彪沉默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岛上风平浪静,无声无息。 他咬咬牙说:“再等十分钟,他俩不回来咱就撤!” 刘黑子说:“彪哥咱直接撤吧,我这左眼皮子一个劲的跳,左眼跳灾啊,我看咱今晚不顺当……” “闭嘴闭嘴!”刘大彪咬牙切齿的说,“这时候别乱了军心!” 他拿过望远镜扫视岛上。 岛屿沉静依旧。 像海上蛰伏的巨兽。 唯有昏黄的灯光亮堂着。 像巨兽长了无数邪恶的眼睛。 他掐表等了十分钟,看到岛上依然无声无息便果断说道:“草他妈,撤!” 摇橹的两个汉子问:“彪哥,不等了?” 刘大彪阴沉的摇摇头。 其中一个汉子犹豫的说:“彪哥要不然咱直接杀上去算了,反正咱有枪……” “你他妈脑壳里是豆腐?”不等他说完刘大彪抬脚踹了上去,“天涯岛上他妈这支书别看上了年纪,他是狗日的战斗英雄,老虎老了也是虎!” “而且他还不是最厉害的一个,这他妈那边小离岛看见了吗?上面有个缺耳朵的死老头,我他妈亲眼见过那老不死的拿着根铁锹棍子一个人戳倒了六个青年!” 这件事他没有细说。 当年他还是青年那会,联合七个兄弟偷鸡摸狗然后摸上了天涯岛的小离岛,本想偷鸡鸭和渔具离开,结果却被一个看起来暮气沉沉的老男人给撞上了。 他们想教训这老男人,上去六个兄弟拿着刀却让人一口气给戳翻了,全被戳断了骨头,有一个肋骨插进肺里还是去市里做手术切了一块肺才活下来! 他运气好藏了起来,后来声响惊动了主岛,老男人急着回院子里收拾他晾晒的背心。 然后他看见了几件背心,上面都有字,他看见的两件上一件是‘兵团大比武第二名’、一件是‘冷枪射手’! 这段记忆至今清晰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中,而且如今他见多识广不像青年时期孤陋寡闻,他现在很清楚那老男人多么不好惹! 140.王老师的激将法(6K) 随着电影女主角韦伟的弟弟韦佳扑在床上痛哭、随着韦佳的对象韩莎莎在得知韦父将两万九千元遗产全以党费形式捐给组织之后暴怒离去,‘再见’两个大字出现在大幕布上。 《爱情与遗产》就此结束,只留下‘1980.1’这五个数字。 最后幕布上的影像和数字都反转了过来,这代表人家放映员开始收机器了。 一晚上只放一部电影。 电影放完天色已经很晚了,可是来看电影的社员们没尽兴,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再来一部’,然后其他人跟着嚷嚷: “再放一部吧。” “同志,没看过瘾啊,行行好再来一部。” “放一部战争片吧,今晚没看见开枪打炮的不舒服。” “放《少林寺》、放《少林寺》!” 社员们嚷嚷的很厉害,他们对电影展现出来的渴望让王忆感到惊奇,难怪大胆他们哪怕抓了个流氓也要先看电影再送派出所,原来大家都这么想看电影! 而两个放映员耷拉着脸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天涯岛这边的人更没看够,不过他们是在人家地头上,是人家掏钱请来了放映队,他们没资格也没有底气去跟着喊,只能期盼的看向幕布。 奇迹并没有出现。 幕布上没有再出现影像,只有扩音器里喊:“同志们、同志们,天色不早了,明天大家伙还要干活呢,该回去休息了!劳逸结合要适度,大家已经娱乐过了,要准备建设社会主义了!” 另一个放映员喊道:“对,大干社会主义有理、大干社会主义有功、大干社会主义光荣!” 这时候社员们很躁动。 不知道谁在嚷嚷说:“天、天涯岛的不都说他他、他们那王老师有本、本事吗?王老师你你你有本事让放映队再放一个电影呀!” 正死死摁着虎逼刀的王忆一愣。 谁在瞎咧咧?把我往火上架着烤呢? 这声音很陌生,而且听语调有挑衅的味道。 结果不少人跟着喊了起来:“王老师有本事让放映队再放个电影!” 大胆的怒吼声也响起来:“放你妈个批!刘歪嘴你不用躲在人群里使坏,就你那个结巴歪嘴谁听不出来?” 人群有点乱。 放映员怕闹出事来便使出了杀手锏:“谁还要我们放电影?放电影可以,我们电影管理站有规定,一部电影五十元!” “组织上的规定不能破坏,谁给五十元我们就继续再放一部!” 一听要花钱,所有人都萎靡了。 凤丫嘀咕道:“瞎说,肯定是多宝岛这块给人家招待的不满意了,上次在公社里放电影就放了两部。” “就是,顶多耗一点汽油、柴油的,生产队拿出点油来就是了,再放一块又咋了?又不会放坏录像带子。” “算了走吧走吧,人家都要收拾机器了。” “唉,我们摇船摇了六十里来的,六十里海路,真想再看一部!” 王忆之前心神都在抓获的这个青年身上,没注意到放映队用的是什么发电机,他之前听王向红说过是用手摇发电机,可这会听见有人说是要烧汽油、柴油,于是便好奇了。 他让大胆盯着这青年,自己去看看放映队的发电机。 大胆感到很惊喜:“王老师,你真要去让放映队再放一块?” 周围的人听到后赶紧七嘴八舌的说: “让放一块战斗片子吧,看爱情的不起劲。” “放爱情的也行,放啥也行,他们愿意再放就行。” “对,都坐下、都坐下,等王老师好消息,王老师肯定能行。” 王忆赶紧解释:“不是,咱该回去了,我过去看点东西,看看他们的发电机!” 没人听他的。 凤丫几个妇女在张罗队里人的位置:“往前、赶紧往前,王老师去找放映员了,咱等着看第二部。” “前面有水花岛的,我看他们正好走了,咱过去。” 还有其他生产队的问:“你们王老师认识放映员吗?他真能让放映员放两部?我听说今晚多宝岛招待的不好,人家不高兴呢。” “对,三个村都不想出钱招待他们,就给人家送了热水和干粮,人家肯定不乐意。” “我也听说这事了,我看悬,支部书记来了人家也不放第二部。” 王忆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连连摇头,他对大胆和刘红梅说:“你俩组织一下,咱准备离开,家里人还在等着呢。” 他根本没心思继续留下看电影,还得赶紧送人去派出所呢。 之所以去找放映队只是想了解一下这年代用的发电机而已。 于是他溜达着去了放映队的位置,这里没有发电机,问了一下才知道发电机在外头,因为这机器一响噪音很大。 他过去看发电机,结果多宝岛安排了民兵在看守,看他靠近立马拍了拍枪喊道:“不准过来!” 李岩华在王忆身边,说道:“老五不用吆喝,这是天涯岛的王老师。” “天涯小学那个大学生?”民兵收起枪来。 王忆凑上去打开手电筒看了看。 电视里才见过的那种老发动机,通体红白两色,焊接了一个铁皮汽油桶还有个仪表盒,个头不大,发动机主体也就是电脑主机箱那么大。 主机上有一块铝皮,上面有参数。 他借光看了看,是DF2000汽油发电机组,2000瓦的额定功率、220伏的电压、50HZ的频率,循环类型二冲程,工作容积是200毫升。 生产单位是鲁省电影机械厂。 王忆琢磨了一下,这工作容积不大啊,才200毫升?是不是铭牌上数额有误?要知道一瓶矿泉水最小还是330毫升呢。 放映员收着电线过来了,看见王忆凑在机器前就推了他一把说道:“别碰发电机、都别动发电机,碰坏了谁能负责?” 这年头放映队的工作比供销社的售货员还要有面子,海福县在海外,工业条件很差,全县就一个电影管理站、两个直属电影放映队,平日里要分东南西北好几个方向去放电影。 而海福县规模挺大的,十多个乡镇、二百多个自然村或者生产队,除去大风大雨大雪的日子条件不允许放电影、一些节假日放映队要休息,这样每个村子一年到头能轮到一次两次放电影就不错了。 外岛海上的生产队条件尤其差,放映队一般不愿意来,所以他们得求着人家,这样自然助长了放映员们的脾气。 刚才电影放映之前就有人嘀咕了,说多宝岛三个村没给人家准备酒肉,人家放映员不高兴了一直拉着脸,一开口就是连吆喝带训斥,那夹枪带棒的怪气人。 可是王忆当时没受气,他便没去了解细情。 如今不行了,放映员上来推搡他一把,这黑灯瞎火的差点崴了他的脚。 他一下子不高兴了:“干什么?动手动脚干什么?” 放映员叼了支烟在嘴里,说道:“你干什么?谁让你摸索我们机器?别是搞破坏的敌特分子……” “嘴巴放干净点,老子堂堂大学生回来支援家乡教育事业,连县委叶领导、沪都好些单位的主任领导都要接见我,你给我定性成敌特分子?很会扣帽子啊。”王忆脸色一沉。 “我告诉你,我不是这个生产队的人,不必给你们留面子,就凭你刚才所作所为我一定写信给县里市里,举报你们欺凌群众、污蔑知识分子!” 妈的扣帽子嘛,这个谁不会? 他能言善辩,一开口就是一整套: “别以为你们暗地里的勾当能避的开人民群众的火眼金睛,就凭你们放映员的工资能抽得起烟卷?你们烟卷哪里来的?是不是受贿了?看我去县里举报,一定要严查你们工作作风!” “还有生活作风,我可是听说了一些话,有不少群众反映你们晚上放电影的时候跟妇女走的很近,无风不起浪啊,这些事一查恐怕也能查出不少问题!” “刚才我看你们发电机一眼你们就推搡人,这是欺负群众啊,以前小鬼子也没有这么霸道!你们比小鬼子还凶啊?” “你们发电机是电影机械厂提供的吧?那你们汽油是供销社提供的?我得去问问供销社的徐经理,汽油不批给我们外岛劳动群众怎么批给你们这些人……” “怎么了、怎么了?”另一个年长的放映员听见有吵闹声赶紧过来。 第一个放映员被王忆给喷懵了。 这哪里来的人?怎么这么凶?外岛还有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的人?! 他不甘示弱指着王忆说:“你别在这里吹牛逼,你还大学生呢!你还见过县里的叶领导、供销公司徐经理?” “他真是、真的是大学生!”有多宝岛民兵队的人来拉这放映员,“他回来把天涯小学复学了,上过市里还有沪都报纸的,真的,他还从沪都拉了好些单位支援他办学,这都是邮电所的张有信说的。” “对,他是王向红支书的侄子,王支书跟徐经理的关系你不知道?” “我们王老师跟徐经理搭上关系可不是因为我们支书,是因为王老师给徐经理治好了好些年的老肠胃病!” “徐经理的便秘全县有名,但现在好了,怎么好的知道不?我们王老师给治好的!” 第二个放映员挥挥手说:“没事没事,都散了,赶紧散了,电影放完了。” 第一个放映员一听周围人的话有点胆怯了。 这青年来头挺大。 王忆没有得理不饶人,说起来放映员也没有过于得罪他,只是这人飘了,做事说话有点蛮横了,他一时不爽反怼几句而已。 简单来说,双方只是打嘴炮而已。 他觉得这是很普通的小事,在网上打嘴炮的时候他表现比这个生猛多了,朋友都称之为人形自走嘴炮、某博大粪坑骂娘专家,大学时代更有2号楼605之虎的美誉。 于是见这放映员老实了,他便挥挥手说:“王家生产队,咱们走,这电影不会放第二部了,别贱骨头的留在这里看人家耍威风!” “谁说不会放了?”那放映员生气又不服气,“再放一部,放一部去年刚出的战争片子,《解放常山》!” 现场先是沉默了一下子,随即欢呼声跟山崩海啸一样响了起来: “今天放两部!还放一部还放一部!” “赶紧回去占地方,我草,天涯岛的王老师真厉害啊,他真能让放映队再放一部!” “激将法,这是《孙子兵法》里头的,要不然就说大学生有文化,人家会用兵法!” “放映队的同志终究年轻,中计了啊,不过也难免的,他们顶多念完了初中进了放映队,哪能跟大学生比战术?” 王忆呆住了。 妈的。 我刚才真的是怼那个傲气的放映员啊,我只是打着手电看看他们的机器,结果他上来又推人又扣帽子的,我是气不过吓唬他几句而已! 他看向放映员,满脸无奈:你别放了啊,我急着走,我这边还抓了一个想搞我的坏人啊。 放映员也不想放…… 可一时情绪激动把话说出去了。 而且此时王忆又回头看他,他便咬咬牙说:“放,该上茅房的赶紧上茅房,五分钟以后放新片子《解放常山》!” 另一个放映员打圆场笑道:“你们生产队的社员心眼太多了呀,为了看电影还用上了激将法,你说说,这不是欺负我们嘛。” 承认自己一方是中了激将法只是丢一点面子,甚至也不算丢面子,年轻人火气旺,中激将法也正常。 如果真跟这个大学生闹翻脸、真让他去各个领导面前举报,那才是麻烦大了! 一般社员的威吓他们不害怕,可大家伙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两个放映员心里都犯嘀咕。 这大学生好像真关系挺硬的! 伴随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那慷慨激昂的旋律,幕布上出现一层蓝色的底色,然后硕大鲜红的五角星与‘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等大字冒了出来。 很快,一门门重炮将片头取而代之,扩音器里响起大炮轰鸣声。 小孩和老人们高兴的喊了起来: “开大炮了!” “前面快坐下、快坐下,谁挡着放映机了?草你嘛,让开!” “真放第二部啊,还放战争片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咱岛上三个队不给人放映员同志正经管饭把人家气着了吗?” “是气着了,但天涯岛的王老师又用激将法激的那放映员放了一部电影,哈哈,他真厉害!” “厉害个屁,他为了出风头惹了人家放映队,你看着吧,以后放映队再也不上天涯岛了,”也有人冷嘲热讽,“天涯岛——我草,谁?谁拿石头砸我?” “你爹我丁大海。”王东峰在人群里喊道。 丁大海是多宝岛民兵队队长,挨了石头的人想发火却也只能暗地里骂一句,他不敢在这里招惹丁大海。 但他旁边的同村人没被迷惑:“这不是丁大海的声音呀,刘一手你没事吧?去找找人?” 其他人怨声载道:“看电影、看电影啊,你们吆吆喝喝的干什么?看赶紧安静,不看就滚蛋!” 王忆坐在马扎上生无可恋。 他又得继续看着这青年了。 对了,那青年呢? 青年在地上悄悄地咕涌,他手脚被绑只能靠腰腹力量一点点往外钻。 跟个蛆一样。 王忆见此乐了:你腰腹力量还挺好,你这一抽一挺的还挺起劲,你这么吊你妈知道吗?富婆知道吗?你为啥不去当鸭啊? 然后冲他后腰又是一电棍子! 青年的屁股顿时抖动的更剧烈了! 现在天长了,电影是天黑之后开始放的,两部电影一起放完便是十一点多了。 结果社员们看嗨了,《解放常山》结束了不满足还要看,都在鼓着劲吆喝,其中天涯岛这边吆喝的最起劲。 放映员们一看急眼了。 王忆比他们还急眼:“王家生产队的听好了,咱该回去了,这都几点了呀?小心支书在码头等着批咱们!” 其他生产队是一听钱就萎靡,天涯岛这边是一听王向红发火则萎靡。 唉声叹气响了起来,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今晚看了两部电影,他们整体还是比较心满意足。 人群散开,跟潮水一样从岛上涌入海边。 一艘艘船离去。 恰好一阵大风吹过,有阴云从南边吹来挡住了月亮、遮蔽了满天星辰。 看样子要下雨了。 大胆问道:“王老师,这个人怎么弄?直接送去公社的派出所还是先回去?” 王忆看看天色又考虑了一下时间,说道:“算了,先回去吧,这会起风了,去主岛不安全,等天亮了让支书领着咱去找公安。” “行!”社员们应和一声,他们点了人数没问题,划着船离开。 有机动船出现在旁边,一个头上缠着布的汉子笑道:“你们天涯岛不是通电了吗?不是成大先进了吗?怎么还是摇橹啊?” 大胆站起来指着他怒道:“刘一手你嫌你头上破的口子太小了是不是?” 而沉默却彪悍的王东义已经从船上摸起了一块压帆石。 这玩意儿比砖头还大,正经花岗岩,砸人头上直接没命。 刘一手吓一跳,说道:“别、你们别着急,我不是来找事的,我是跟你们说个事。刚才你们走的早我走的晚,听见放映队说记下你们天涯岛了,以后绝对不去你们天涯岛放电影了!” 他旁边的人也说:“是,我们都听见了,你们今晚可把人家惹火了。” “不过他们会来我们水花岛放电影,月底就来,你们到时候可以来我们队里看电影,嘿嘿。” “对,可以来,我们热烈欢迎,哈哈!” 天涯岛的人又憋气又生气,勃然大怒。 王忆很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看个电影而已,瞧把你们稀罕的,真是烂菩萨坐深山没人理——没见过大香火,我们生产队要看电影用不着去找放映队,我们自己能放!” “走!” 不就是个放电影吗?王忆心里有想法。 现在渔家的社员对电影的热情是恐怖的,而天涯岛经济那么困难,这样他心里就生出了一个带领生产队发家致富的小办法…… 汉子们奋力摇橹,绿眉毛船乘风破浪而去。 机动船上水花岛一行人面面相觑: “他们吹牛逼吧?他们自己能放电影?” “别人说这话是吹牛逼,大胆他们确实爱吹牛逼,可是这个王忆不好说,他挺有本事啊。” “那他们也放不了电影吧?他们哪有电——哦他们有电,可他们哪有放映机呀?这事我知道,咱县里电影站一年都进不来一台放映机,坏了还得找人修!” “那个大学生真不能小看,今天多宝岛三个队得罪了人家放映员,人家说了只放一部电影,你看那个大学生不也有办法让他们再放一部?” 听着同村人的嘀咕声,刘一手捂着头说:“你们还讨论这个呢,他大学生是有点嘴皮子,那有什么用?哼哼,他有大麻烦了!” “前面他们害的大虎进看守所,二虎是个鼻涕,光敢欺负咱自己人,可大彪不一样,你们不知道吗?大彪前几天回来了,带着一帮子狠人!” 他遥望着前方绿眉毛船的影踪露出冷笑:“大彪的手段你们不了解,我一清二楚,你们看着吧,这个大学生肯定有麻烦了!” “嗯,大彪是真厉害,他要是准备给他大哥报仇,这个大学生绝对有麻烦。”船上几人纷纷点头。 但也有人迟疑:“要要要是大彪办、办不了这个大学生呢?” 刘一手断然摇头:“绝不可能,他是大学生不是大神仙,一个秀才而已,读书念经他厉害,玩狠的他给大彪擦腚都不配!” “要要是呢?”刘歪嘴问,“咱、咱俩可可看见过,那天在在在集体市场,他一个人撩撩倒了好几个啊,撂倒的都都是练拳的,会功夫的!” 刘一手瞪了他一眼:“他会功夫又怎么样?我跟你们说个机密,凑过来,都凑过来……” 众人好奇凑上前,他压低声音说:“大彪有枪!” 倒吸凉气声音响起。 然后众人笃定了:“这个大学生没点数,他完蛋了,摊上大事了!” 141.三个人,三把枪(求一下票哈) “解放军的重炮真过瘾,瞧把反动派给轰的!” “咱们解放军最厉害的从来不是武器,是思想觉悟、是战斗意志、是党员带头冲锋!” “那个韦伟是谁演的?还挺、挺好看嘿嘿。” “你就知道看女人,还是韦沧洲伟大呀,两万九千块,一下子捐掉了,真让人敬佩!” 两艘大船在海上奔驰,呼啸的海风压不住大家伙讨论电影的声音。 都太兴奋了! 王忆坐在角落里听。 他看到《爱情与遗产》最后一幕中女主角的父亲将多年积蓄一口气捐赠给组织后觉得有些虚假。 这是本能的反应,他毕竟还是22年的人。 可是岛上的社员们对此异议不大,他们相信老党员们会这么做,因为身边就有许多这样做的人。 有些甚至不是党员也会这么做,比如将三个儿子抚恤粮全捐给队集体养孩子的寿星爷,比如把大学津贴和开资都用在学校复学上的王老师。 其实王忆也有亲身经历,陈谷仅仅因为在报纸上看到了天涯小学困难复学的消息后就把自己积攒的一百块钱全捐掉了,一百块跟两万九千块不能比,但意义上是相仿的。 在热切的讨论声中,船回天涯岛。 码头上有个红点在黑暗中忽闪忽灭。 船上说说笑笑的声音越来越弱,有人已经开始往船舱里缩身了。 毫无疑问这是王向红在等着他们。 果然,船靠码头王向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知道回来啊?” “都这个点了回来干嘛?” “睡海上不挺好?” 灵魂三质问。 大胆等几个人把王忆往外推。 王忆要气死了。 他回头看,妈的推他的人里还有王状元、王新钊,这可都是他的学生啊。 欺师灭祖! 不过他倒是不怵王向红的质问。 不是他自认面子大而是有理由,他直接把那个青年给踹上了码头,然后把卷起来的衣服打开:“支书,你看看这是什么?” 昏黄的手电光中,匕首拳刺指虎和短管猎枪一览无遗。 王向红立马将烟袋锅拎下来,问道:“怎么回事?那个抢劫杀人犯被你们抓到了?” 王忆要以身做诱饵抓抢劫杀人犯的事自然早就汇报给王向红了,这种事肯定需要老革命的点拨和支持。 王向红不是很赞成王忆这么搞,他就是怕抢劫杀人犯有枪。 不过最后他也没有拒绝王忆的提议,因为公安干警审讯说犯罪分子没有枪,再一个他认为那抢劫杀人犯东窗事发后不会这么快来找王忆的麻烦。 即使他想要找麻烦也不会傻乎乎的来天涯岛,天涯岛四周都是海,他一个外乡人没有藏身之处! 王忆不清楚眼前青年的身份,他把王东义等人的监视详情说给王向红听,王向红摇摇头:“不对,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个抢劫杀人犯找的人。” “那人是穷凶恶极的歹徒,如果他找人要对付你而且还有枪,按理说不会跟你光明正大的接触,而是会暗地里打你冷枪、黑枪。” “这个人虽然带着枪,可是按你们的描述他应该不是想杀人!” 王忆问道:“那他到底什么人?带着凶器接近我又是图什么?” 王向红沉声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咱可以审一审,走,带去祖祠前挂起来审他!” 民兵们一看话题被转移开了、自己不用挨批了,顿时都来劲了:“好,把他挂起来!” “我先去准备盐水,待会鞭子蘸着盐水抽起来才带劲。” “辣椒水、辣椒水,红梅主任你家里有县里带回来的辣椒是吧?格外辣是吧?行,你拿点过来!” 王忆一看这情况不妙,赶紧拦住人说:“咱不要私下里上刑,要相信公安同志,明天把他给公安送过去,咱们让国家来调查!” 大胆说道:“不用那么费劲,咱自己能解决的事干啥给国家、给公安上的同志添麻烦?这个人我看出来了,就是个怂包,给他上刑他什么都会说出来。” 民兵们连声说是。 连妇女们都很积极。 看完电影看上刑拷问坏人,这娱乐活动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带劲! 王忆被民兵们的无法无天和好战给整无奈了。 动用私刑一直是官方的忌讳,他不想去招惹公安。 经过他强烈要求,王向红只好退一步不上刑了,但一定要审讯他,尽量问出点消息。 这样审讯地点被定在了大队委,妇女孩子们被呵斥回家,只有民兵队拎着人跟去大队委。 到了山顶王忆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疑惑的看向校舍和听涛居,黑暗而平静。 这时候大队委里的灯泡亮了起来。 就这么一下子,王忆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老黄呢?今晚老黄怎么没有来接我?” 以往不管他多晚回来,老黄要么在码头上要么在山顶路头上摇尾巴等着他,而今天却没有出现! 他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王向红和民兵队。 而民兵队这边觉得他大惊小怪:“老黄今天偷懒睡了吧?” “它是不是今晚产仔了?没力气来迎你?” 王忆一听,还真有这个可能。 王向红终究是在主力部队打过多场硬仗,涉及到安危问题他很谨慎,立马说道: “先别废话,峰你和王老师在这里监视着这个人,大胆你带四个人、给我四个人,咱从两边切进校舍交叉搜寻,在听涛居门口汇合!” 大胆点点头,立马规划人手。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王东义说道:“听涛居门口有人!” “肯定有人,大迷糊在那里。”王东峰心直口快的说。 但门口的不是大迷糊。 用不着王东义继续说,有人快步向他们走来了。 是两个陌生人! 大胆立马抓起了桌子上的短管猎枪喊道:“什么人?” 接着王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王老师回来了吗?我叫孙征南,刚才我看见王老师的身影了。” 正是他两次打过交道的孙征南的声音! 王忆走出去而对面两个人走过来,大队委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是两个大龄青年,都是二十大几岁的样子,都是戴绿军帽、穿绿军装。 不过军帽没有军徽、军装没有肩章。 很显然两人都不是现役军人了。 王忆吃惊的走上去迎孙征南,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这一位是?是你的战友?” 旁边的青年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他咧嘴笑道:“我叫徐横,脾气横,所以有个外号叫大炮。” 徐横是个很外向的人,他说完拍了拍孙征南问王忆:“你是王老师?那我身边这个人你肯定认识吧?你在你们县广场借给他四十元钱和二十六斤粮票,你还记得吗?” 王忆说道:“对,我记得,我们当然认识。” 徐横又笑,问道:“所以你知道我俩今晚为什么来找你吧?” 王忆点点头,来还钱? 结果徐横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他还想找你借点钱和粮票!” 王忆当场呆住了。 这算什么事? 孙征南直接一拳将徐横捣开,他无奈的说道:“王老师你别听他的话,我这战友人是好同志,可是喜欢乱开玩笑,嘴巴上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他为人正经,做事说话都是雷厉风行: “上次咱们分开我就跟我战友进行联系,大炮在你们FH县隔壁的佛海县,他第一时间过来找了我。” “我把咱们招惹上一个抢劫杀人犯的消息告诉了他,经过我们两人的分析,我们认为这犯罪分子已经走投无路,他现在只有两条路,逃到外地隐姓埋名或者拼死一搏跟你拼一个鱼死网破。” “我俩担心他选后面一条路,于是借了一艘小船在你们这附近游弋了两天,还别说,这两天有发现——” “每次入夜都有船绕着你们天涯岛转圈圈,显然是在全方位的侦查你们岛上情况,我猜测他们可能是冲着王老师。” “今晚多宝岛上看电影,你们好些同志离岛了,王老师也离岛,我和我战友以为他们会去跟踪王老师、冲王老师下手,但是并没有。” “我们盯了他们的船,他们又来岛上了,这种情况下我就判定,他们不管是冲着岛上什么来的,今晚一定会下手,因为今晚岛上人最少,只剩下老人妇女小孩,守备最松弛。” “的确是这样,他们有两个人靠游泳圈从北面上了岛,偷偷的爬山上了山顶,然后对王老师养的狗动手了……” “我狗怎么了?”听到这里王忆没耐心了,“我狗呢?” 孙征南指向听涛居:“倒在……” 一听这俩字王忆急眼了! 他赶紧往听涛居跑。 一开门看见老黄一动不动的躺在门里面。 王忆心态一下子崩了:“草!我老黄!草!麻痹的,那俩人呢?偷狗贼呢?给我上私刑干他们!” 其他人追上来,徐横喊:“你狗没死,让麻醉针给打了,我看过了,就是给麻醉了。” 这时候王忆已经摸到了老黄。 果然老黄还在呼吸,只是呼吸和胸膛起伏比往常要慢一些,起伏力度也要小一些,不仔细看还真像是死了。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也晕在了地上,他们是被打晕的。 大迷糊听见吵闹声从床上爬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打眼一看然后一哆嗦:“我娘来,这也不是清明也不是七月半,怎么这些海鬼上岸了?” “上个屁,是我们。”大胆没好气的说。 大迷糊搓搓眼睛努力看,猛地高兴的坐起来:“王老师你回来了?电影好看吗?怎么都来咱这里?要吃饭了?” 王忆无言以对。 这真是个迷糊蛋。 徐横也说:“这同志真能睡,一点警惕性也没有,我们抓人扔在这屋里在里面坐了四个小时,他愣是毫无察觉!” 大迷糊这时候看见他了,问道:“你是谁?你是王老师的客人?” 徐横明白了,对孙征南说:“这同志脑子不太灵光。” “少说两句。”孙征南瞪了他一眼又指向地上两人,“船上一共七个人,这两个上岸被我和我战友拿下了,船上的人很谨慎,然后就离开了。” “他们的船是从你们附近的水花岛来的,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们没查出来,岛上人对外乡人很有戒心,我们刚上岛就被赶走了。” “水花岛?我草他妈,姓刘的这些人要干什么?”大胆一下子暴怒,“支书,他们敢动王老师,他们这是找死!” “闭嘴。”王向红皱起眉头。 他蹲在地上看了看两个大汉的情况,上手摸了摸后脑勺看向孙征南:“勒晕的?” 孙征南点点头:“他们冲狗发射麻醉针后我们怕他们还会伤人,就把两人拿下了。” 王东阳后怕的说:“幸亏是麻醉针不是毒针,要是毒针王老师得心疼死,王老师可喜欢老黄了。” 王忆确实特别喜欢老黄,不只是他喜欢狗,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身上带有大机密,哪怕是大迷糊他也无法完全信任,而老黄可以。 老黄很会看门又不会暴露他的机密,值得信赖。 孙征南平静的说:“对付狗不用毒针,民间哪有瞬间见效的毒?而不能瞬间放倒狗那就有被狗示警的风险。” “所以都是用麻醉针,起效快,两三秒钟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昏迷了。而且麻醉药多好搞,医院有麻醉剂,花点钱能买到、用点手段能偷到。” “而且,”他看了王忆一眼,“狗肉很好吃,毒死的狗没法吃,麻翻的狗带走可以吃肉。” 王忆大怒:“吃他妈,我一定要报仇!” 王向红这边搜了搜两人的身。 孙征南指向桌子。 桌子上是一件现在FH县还很少见的格子衫,扒拉开湿漉漉的格子衫里面有一把匕首、一把手弩、一把斧头还有一把五四手枪和一把猎枪,锯断管的短管猎枪! 见此屋子里响起一阵骂声:“他吗的!” 大胆立马说:“咱抓的那个人和这俩人是一伙的,都是一样的猎枪!” 王向红皱起眉头说:“要是这样的话,这些人冲王老师来的,而且跟水花岛有关——那就是刘大彪回来了!” 大胆说道:“对,肯定是刘大彪回来要给刘大虎报仇,他是亡命徒,一直跟亡命徒勾结在一起,这些人肯定是他从外地带回来的亡命徒!” 王向红果断说道:“把三个人分开,今晚先把他们嘴巴给撬开,看看刘大彪想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他想要王老师的命!”大胆激动的说,“马勒个巴子,你看他找人跟踪王老师想暗害他又想上来杀王老师的狗,他妈的,这刘大彪是想死啊!咱先下手去弄他!” 王忆沉着的思考,然后说道:“不对,大胆,刘大彪或许只是要给我个教训。” “你看,咱逮住的那个青年有枪没有打我黑枪,这两人也是趁我不在家对付我的老黄,这不是想弄死我。” 大胆气冲冲的问:“王老师你怎么回事,你还给他说好话呢?” 王忆无语了:“他要对付我了我怎么会给他说好话?我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咱们不能两眼一抹黑乱来!” 王向红甩甩手:“别嚷嚷,王老师说的是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不管刘大彪想干嘛,他敢冲咱汪汪叫就要撕了他的嘴!他敢冲咱生产队伸爪子就必须剁掉他爪子!” “对!”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王忆也点头。 这个人是个麻烦! 之前只是把他违法犯纪的哥哥送去派出所就要被他报复,那如今又抓了他三个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双方仇恨更大了! 王向红主持着要去审讯三个人。 这三人都带着枪,绝对是亡命之徒。 他希望能从三人嘴里突击出来一点重案信息,到时候连人带案子一起交给公安局,等于直接斩断刘大彪的一条爪子! 大胆带人去审讯抓来的青年,他将青年踢翻在地抽出塞嘴里的臭袜子让对方先喘口气。 青年要吐了。 干呕。 大胆看了看手里的袜子很不高兴:“他妈的,他吐过了,我袜子被弄脏了,真恶心!” “他吐哪里去了?没看他吐出来啊?” “是不是又、又吞回去了?被袜子给憋回去了?” 青年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 让我死吧! 为什么让我受这么多折磨?! 大队委里吵吵闹闹,校舍和听涛居安安静静。 王忆很感激孙征南,他向孙征南道谢,听到两人肚子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样他自然知道两人没吃晚饭,说道:“你们稍等,我给你们弄点夜宵。” 徐横说道:“那你不用急,我们可以慢慢等。” 孙征南又瞪了他一眼,客气的说:“王老师,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我引发的,我帮你是应该的……” “抢劫杀人犯那事跟咱俩都有点关系,今天的事跟你没一点关系,是你仗义出手帮我、帮了生产队很大的忙。”王忆直接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不要客气,我没法表示感激之情,只能先请你们吃个饭。” “对了,喝酒吗?” 徐横高兴的说:“还有酒啊?” 孙征南无奈的看向他说道:“你怎么那么多话呀?” 徐横也露出无奈之情:“副班长,我现在不喝酒睡不好!” 王忆说道:“我这里还真有两瓶不错的酒,你们这样,大迷糊,你领他们去大灶给撑开桌子,待会一起吃点夜宵。” 他卧室里有一箱子牛栏山三牛,直接拿了两瓶又拿了一根盐水火腿、一包酱牛肉和一包扒鸡。 这会是凌晨了,寒气很重,怎么着也得吃点热乎的,他又拿了五包方便面。 他端着三个盘子过去,说道:“太晚了,这会炒菜不好办,你俩凑活点,吃点凉菜……” “我草,老师同志,你这里是实现发达社会主义了啊?”徐横帮他来端盘子,打眼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 孙征南也很饿了,看见整只的扒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肚子里咕噜咕噜响的更厉害。 王忆说道:“都是天南海北的大学同学给邮寄过来的,他们觉得我在农村苦,所以在物质上帮扶我一把。” “来,你们吃,大迷糊你给两个哥哥倒酒。” 大迷糊顺手捞了一块酱牛肉塞嘴里:“好。” 王忆在小铁锅里倒水烧水煮面,顺便把塑料袋全给烧掉了。 夜幕阴沉,一阵海风刮过有细雨朦胧落下。 听涛居和大灶里的灯都亮了。 昏黄的灯光下,被风吹而斜斜落下的雨丝如淡薄的银针,锅里水烧开有热气弥漫蒸腾,好些把银针给熔炼了。 热水滚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有这股温热的声音加持,海风和海浪声都变得有了些生活气息。 吧嗒吧嗒的声音响起,老黄踩着石头地面走过来。 王忆见此把剩下一个面饼赶紧塞给老黄,搂着它脑袋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你没事。” 老黄叼住面饼狗脸懵逼而惊喜。 我好像睡了一觉,然后醒过来主人就回来了而且还给我好吃的? 狗生又巅峰了! 王忆本来很担心麻醉针对它身体的影响,毕竟它一肚子狗崽子,但看它精神状态还挺好,吃着面饼咔嚓咔嚓响,很有劲。 这样来看麻醉针对它影响不大。 可能狗命很硬。 料包进锅里,这样冒起的热气就带上了香味,王东峰从大队委门口探头出来张望,王忆喊:“待会过来吃面!” 王东峰立马高兴的缩回脑袋。 王忆先把这一锅泡面给三人送过去,这会孙征南和徐横已经狼吞虎咽上了。 孙征南没怎么喝酒,徐横一杯一杯的往下灌,黑脸膛变得透亮了! 泡面是红烧牛肉,香味十足。 徐横抹了把嘴吃惊的说:“王老师你是教啥的?教厨艺的啊?你这里菜好吃这个面也香,太香了,我说实在话还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哦,方便面?” 王忆说道:“对,方便面,我往里加了点配料和配菜,你们吃、你们吃,赶紧趁热乎吃,少喝酒,晚上喝酒伤胃。” 徐横一脸满不在乎:“怕个蛋。” 他给孙征南舀了一碗,然后轮到自己抄起面条吹一吹,稀里哗啦往下扒拉。 那股豪迈之情让王忆忍不住赞叹。 这不比博人传更热血? 孙征南小口喝着汤,热乎乎的面汤入喉,醇香可口,满心满足、满肚子暖和。 于是他微笑道:“王老师真是好厨艺,这汤真香呀。” 王忆说道:“你们喜欢吃的话明天早上就吃这个做早餐,配上荷包蛋更好吃。” 孙征南讪笑道:“这哪好意思?方便面多珍贵的东西……” 王忆摆摆手:“孙同志,你千万别跟我客气了,你今晚可是帮我大忙,还救过我一命——对了,咱抓到抢劫杀人犯有奖金,你是二百块,待会我拿给你。” 这个孙征南没有再去客气,但他仔细问了问怎么给奖金。 王忆实话实说,抓一个人给五十,他就抓了一个,其他四个抢劫杀人犯是孙征南抓的,而那个小偷则没有奖励金。 三人吃的差不多了 王向红皱着眉头过来:“偷狗这两个嘴巴很紧,咬死说是猎户,看你这里有条狗养的好想来偷狗。” “那个青年好办,大胆掏了他两拳就全交代了,他叫虎逼刀,刘大彪手下,听说刘大彪的大哥因为你进了看守所很不爽,想打你一顿给刘大彪出口气。” “他印证了这两人的说法,两人确实是猎户,一个叫朴大壮、一个叫朴能猛,鲜族人,有吃狗肉的爱好,想过来偷狗肉。” “不过我不信他们的话,他们确实是来准备偷东西的,我看着他们带了一条木杠子和一个大袋子,这袋子里是几条木头和四个小轮子,能拼成个木板车,也不知道他俩准备偷啥。” 王忆疑惑的问:“带着一条木头和一个木板车?” “那他们是要偷一个大件,需要用木板车才能推动的大件!” 做出这个推断,一样东西进入他心头: 祈和钟! 岛上值得偷的大件恐怕只有祈和钟一样吧? 刘大彪竟然知道祈和钟的价值?他要偷走祈和钟?! 想到这里王忆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虎逼刀等三人被捆绑关押起来,王忆下泡面加面条招呼众人吃夜宵。 这会雨已经下大了,寒气上来了,加上夜色也深了,一群人连看电影加来回赶路早饿的不行了,香喷喷的泡面入碗里顿时稀里呼噜吃了起来。 王向红没要面但也没有阻止民兵队吃面。 他叼起烟袋锅沉声说:“东阳,你回去把村里狗都放出来,吃完这顿都受点累,大胆你分两队接班守夜,分枪分子弹,刘大彪这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小心他今晚带人回来闹事。” 孙征南敬了个礼说:“那我和我战友也陪一趟,我前半段我战友后半段。” 徐横说:“你先去睡,我这会喝了酒不困,前半段给我。” 孙征南没跟他争执,点点头答应他的安排。 王忆说道:“那我给你们准备早饭,明天早上继续吃面条,加荷包蛋,管够!” 现在门市部里不缺鸡蛋,整个天涯岛的鸡蛋几乎全被他网罗起来。 “这好。”大胆嘿嘿笑了起来。 今晚这个夜不好守。 他们吃完饭雨就下大了。 瓢泼大雨! 这样王向红心里头轻松一些。 这么大的风雨刘大彪一般不会来找事,他们只是亡命之徒不是军队精锐,没有顶风冒雨夜战的本事。 事实上也是这样,一晚上狂风呼啸、雨水如注,海上情况恶劣,岛上却是安静祥和。 这场雨下的很大,从夜里一直下到了白天,上午的时候风小了一些可是雨不小。 王向红和王忆挺郁闷。 他们本来准备一大早就出船送人去派出所,现在又是风又是雨的他们的船不好出行。 这种情况下机动船的优势出来了,一艘机动船开到了码头上,刘大彪带人下船上天涯岛! 142.王老师,救救孩子吧(周一求票哈) 清晨雨水泼洒,清洗着天空,清洗着山石,似乎也在清洗着海洋。 大胆蹲在门口吃面,嘴里稀里呼噜但挡不住说话的声音: “这民兵跟主力部队的兵就是不一样,那个徐横同志真厉害啊,我草,我跟比划了五次,前面两次是明着的,让他一下子就制住了!” “后面三次暗着来,他让我偷袭他,你猜怎么着?” “还是被一下子就制住!” 王忆说道:“那你就说你不管怎么跟人家干,都是被一下子给制住,这怎么还分两回说呢?” 大胆没理他的话,而是放下碗露出无奈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我不可能是个烂货吧?我受训时候跟教官练过的,没几个教官能打过我啊,为什么徐横同志总能一下子就放倒我?他会气功啊?” 王忆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大胆凑上来:“他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 王忆低声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还要大!” 大胆看了眼老黄。 老黄如今被养的膘肥体壮、身上黄毛油亮,偶尔打个哈欠露出牙齿,苍白锋利! 他觉得王忆说的对。 因为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恐怕放不倒老黄…… 这时候王状元急匆匆跑上来,踩着地上水花啪啦啪啦响。 跑到跟前他急刹车,蓑衣甩出好些雨滴。 大胆赶紧护住碗大声骂:“草你娘,慌慌张张干什么?都当干部了怎么没有……” “刘大彪来了!”王状元急匆匆的说。 大胆下意识的放下碗筷冲入雨幕中。 王忆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王状元对王忆点点头:“王老师,刘大彪来了,开了一艘油船来的,我在海边趁下雨找野鸭蛋,然后看见他了,现在支书过去了。” 王忆顾不上穿蓑衣,冒雨就往外走,大迷糊放下碗跟了上去。 王状元赶忙把自己蓑衣脱下来递给他。 刘大彪被拦在了码头上。 他在码头的这边,王向红在码头的另一边。 他身后站着四个彪形大汉。 王向红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刘大彪没敢动弹。 王向红手里掐着一把枪,上了刺刀的56式半自动步枪。 刺刀已经撑开了。 雪亮。 雨水落在刀刃上立马落下,落在红褐色的枪身上也滑落下去。 刘大彪说:“支书,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来找事的,我就是想跟你们王老师谈一谈!” 王向红不说话,目光在对面几个人的脸上挪移。 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雨中矗立着一尊雕像。 四个彪形大汉蠢蠢欲动,他们认为自己能在一个回合撂翻这种泥腿子老农民。 哪怕老农民手里有枪。 王忆带着大迷糊匆匆而来,他后头是大胆。 大胆之所以耽误了行程是路上吆喝了几声,十几条汉子气势汹汹跟在他的后头。 有的手里是斧头,有的是鱼叉,有的是砍刀。 四个彪形大汉老实了。 大胆到了码头加速越过王向红冲到了刘大彪几人跟前。 他挺起胸膛几乎跟刘大彪撞在了一起,满脸凶悍:“喂,你来干啥?找事啊?” 刘大彪笑道:“别误会,我来拜访一下王老师,你看你们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你也算是客人啊?”大胆不屑的笑了起来。 刘大彪说道:“王队长,我或许不是好的客人,但我愿意以客人身份来拜见你们主家,这叫讲礼貌。” “你要明白,我想要见王老师不是必须来拜访,也可以在他外出去县里去市里的时候找他,只是那样可能有些冒昧,不太有礼貌。” 这是很直接的威胁了。 大胆面色大变:“我草,你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他意思是王老师总有一个人外出的时候,他可以带人给截了王老师的道。”王向红走上来,把步枪塞给大胆。 他看向刘大彪说:“你们这里五个人,我现在一个人一条枪就能捅死你们五个。” “现在队里有柴油桶,我把你们五个一起倒上柴油烧掉最后塞进一个桶里,再用砖头水泥封了桶口扔进海里……” 他慢慢的说着这些话,用眼神扫着后面那四个汉子:“四个外乡人罢了,哪年海上不得丢他百八十个?” 刘黑子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我草,老头你真凶啊,来来来,我就在这里站着你捅了我……” 大迷糊劈手从大胆怀里抢走枪,两步突刺上去就捅人! 照着胸膛捅的! 刘大彪果然彪悍,眼疾手快一个横撞撞在了大迷糊身上,将大迷糊给撞下了码头。 刺刀从刘黑子胸口划过。 刘黑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我草了这都是什么人?怎么守着这么多人真敢下手而且是下死手?! 他并不怀疑那青年刚才的杀意,不是刘大彪将青年给撞开,他今天就要死这里了! 另外三个人也被大迷糊这一刺刀给挑出来一身冷汗,他们赶紧把家伙什掏出来,三把锋利的匕首齐刷刷出现在雨中。 礁石上的渔家汉子们见此立马举着武器往前冲:“干死他们!” 王向红果断一挥手,刚跑上码头的汉子们又停下身。 王忆去把大迷糊拉上来。 大迷糊这个人可以交,有事他真上,要捅他真捅。 然后他没说话,只是在旁边呆呆的看。 大雨,对峙,码头,汉子,刀枪棍棒。 风起云涌,风急浪高。 杀气十足! 他在82年习惯了安逸与淳朴,以为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年代。 他想错了,其实22年才是一个简单的年代。 这是82年,83年的前一年,这一年的神州大地很混乱的,就像昨天虎逼刀说的,他一个跑车的随身带着刀枪是很常见的事。 自从王忆到来多数待在封闭的天涯岛上,他忘记了这年头民间械斗是很常见的事,这年头有些村子械斗都会出动土炮和机枪! 以往他听王向红动不动就要民兵队做好战斗准备还觉得他有些夸张、有些军事教条,但现在看看昨晚抓的三个人都带着枪而现在对面四个人随手就能抽出匕首,再联想他刚经历的抢劫杀人案—— 实际上王向红的反应从未过激,只是王忆不了解这个年代而已,他把这年代想的过于田园诗词化了。 刘大彪看见他呆呆的站在后头,又联想他的大学生身份,本能的感觉他就是个草包秀才。 只会读书,什么事都不成的秀才。 于是他决定从王忆身上下手,便招招手说:“王老师,我今天来拜访你,你看你一个人民教员,就是这么对待上门的客人呀?”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咱们两个面对面谈谈吧?你看我在你们地盘上,你们不至于还害怕我会对你怎么着吧?” 王忆走上前来说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我们甚至不认识!” 刘大彪笑道:“咱确实不认识,不过你和我哥认识,我哥是刘大虎,之前跟你有误会,本来你俩就是赶海时候起了点冲突,结果闹到最后闹成把我哥送进看守所三个月,这闹大了啊。” 他又说道:“哦,不过你别误会,我哥进看守所那是他咎由自取,人民政府没有冤枉他,他晚上拿着凶器进你们生产队,这不是找事吗?” “你也这样。”王忆说道。 刘大彪一愣:“什么这样?” 王忆指向他后头几个人。 几个人手里都有武器。 刘大彪转头一看吼了一声:“都收起来,干什么玩意儿呢,咱是来上门做客的,你们这是干啥?吓唬人吗?丢人现眼的!太没有礼貌了!” 他回过头又笑了起来:“你可能不了解,我不是打渔的,我年轻时候就买了车跑货车。” “现在跑货车很难,路上太乱了,真的,你可以找公安同志打听,我们跑货车的都带着刀子棍棒,不是为了伤人,这是求一个自保!” 王忆说道:“带着枪也是为了自保?” 刘大彪一听这话笑的更欢畅了:“我那三个兄弟都在你们队里?都让你们给抓了?” “你承认了,昨天偷袭我还有偷进我们生产队杀狗伤人的三个人都是你的兄弟?”王忆接着问道。 刘大彪脸色一沉:“他们伤了人?妈的,我就知道他们会惹事!我就不该领着他们来咱老家!” “我那三个兄弟里有两个是鲜族人,好吃狗肉,这个你在东北待过应该知道,鲜族人最爱吃狗肉了,他们来了得知你们队里有狗就想来偷狗吃肉,我没看住他们仨,这是我的错,我向你们赔礼道歉!” 他甩甩手,刘黑子去船上拎下来个盒子。 大胆指着他说道:“你别动!你拿下来的是什么!” 刘黑子说道:“是茶食点心啥的,都是俺彪哥给你们买的道歉礼物。” 刘大彪说:“对,我今天过来就是找你们道歉的。” 王忆说道:“道歉的事先不着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个在我们这里的?还是说你知道他们会来偷袭我们生产队,所以今天早上直接奔着我们来了?” 刘大彪说道:“嗨,王老师你这是啥话?我要是知道他们仨做这种坏事,我肯定拦下他们呀!” “至于我怎么知道他们仨在这里?其实昨晚我一看他们仨找不到了,我就担心他们惹事,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三个朋友是关外人,性子野,不跟咱渔家子弟一样老实文明。” “我起初以为他们去多宝岛看电影了,结果去了多宝岛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有一个跟你起了冲突让你给绑起来了!” “我知道肯定是他犯错了,所以赶紧来找你们道歉,希望你们看在咱都是邻居份上给我个面子,放他们一马。” “我向你、向王支书保证,我会马上带他们离开咱老家,继续去干我们的活、跑我们的货运!” 王忆说道:“我给你面子,可是你不用跟我们保证,跟公安同志保证吧。” “他们随身带刀又带枪,你说晚上进我们生产队又杀狗又伤人,这种事无论如何得报警处理了。” “别,用不着,真用不着。”刘大彪向他赔笑,“咱别惊动公安同志了,王老师,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对。” “这样,你看他们杀了狗我赔、伤了人我也赔,该赔医药费赔医药费、该赔营养费我赔营养费,我全赔!” 他脸上带笑心里已经不耐烦了。 妈的一群熊包屎包,平时吹六哨、五马长枪、提溜算卦的啥也能,说的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鳖,结果让去村里杀个狗、偷个东西就完犊子了。 王忆摇头:“不用赔,听公安同志的安排吧。” 刘大彪勉强笑道:“用不着,咱老家的事不都是自己私下里解决嘛,啥时候还兴报公安了?” 他又对王向红喊:“王支书,咱队里的事都是小事,不都是自己商量着解决吗?用不着去报警报公安吧?这传出去让其他生产队的听了不好,整的好像咱自己办不了事似的。” 王向红说道:“咱商量着解决?行,按照海上的规矩砍他们一只脚!” 刘大彪急了,说道:“王支书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啦?外头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最老实本分、最仁慈善良?” “一直到现在我们队里还传着一件事,就是62年冬,我水旺叔、水兴叔家里受了灾荒实在没吃的了,来你们队里偷鱼偷粮食,结果让你们给逮住了。” “当时哪个队里都缺衣少食、那年灾荒闹的厉害呀,到了冬天没吃的能冻死人,所以各大队都把吃食看的很死,谁敢来偷粮食就打断手脚。” “当时我水旺叔和水兴叔被抓了后害怕,可你不但不让你们民兵打人,还管了一顿饱饭,吃的是铁锅杂鱼糊饼子,最后临走的时候还给他们一人半袋子地瓜干、榆钱面,只说了一句‘都是让肚子饿给逼的、都是可怜人’……” 说到这里他哽咽起来,表现的很有感情: “您的美名可是一直在咱外海飘着呢,都说你与人为善、行善积德,您是大善人,现在怎么能因为几个外乡人不懂咱规矩来偷狗就要打断他们手脚?” 他这一番话拿捏到了王向红的软肋。 王向红在乎口碑。 他一下子犹豫了。 王忆赶紧说:“我们支书确实与人为善,灾荒年代还救过你们人命,可你们怎么报答我们的?就找人带着枪带着刀来上门伤我们的人?就平时嘲笑我们村子大落后?” “你们村里刘一手和刘歪嘴昨天晚上还笑话我们来着,上次在城里集体市场我们队里被城里坏人围住了想找你们村里刘一手和刘歪嘴借个棍棒防身,但他们却把东西全带走了,躲在一旁看我们挨打!” 刘大彪不知道这些事,不过他知道水花岛跟天涯岛不对付,这两年水花岛发展的好一个劲嘲笑天涯岛。 王忆这么一说,王向红又生气了,虎着脸说:“这事是王老师处理,我听他安排。” 听了这话刘大彪大吃一惊。 妈的这青年什么来头,竟然让王向红这老古板、老顽固能说出‘听他安排’的话? 王忆心里大安,说道:“我们生产队是外岛模范队,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这事必须得交由公安同志负责!” 刘大彪看他语气坚定、态度强硬,便把话头转移到王向红身上:“王支书,这天涯岛是你的岛,什么事都得你负责才对啊,你怎么能听一个青年的安排?现在天涯岛不是你当家了,是这个小年轻当家?” 王忆说道:“你不用挑拨我们关系,这三个人身上背着重案是不是?所以你不敢让他们进公安局!” 刘大彪面色阴沉下来。 王向红不表态,王忆不好糊弄,事情不好办了。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对王忆低声说:“王老师,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你给我个面子、明天我给你个面子,行不行?” “咱非得闹掰了?嗯?咱非得闹出死仇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谁这辈子都会碰上个三灾五难,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王忆问道:“露出真面目了?开始吓唬我了?” 刘大彪低声道:“我不是吓唬你,王老师你是大学生朋友多,你可以打听一下,现在社会上有个东西叫枪手,一百块能买一个人的胳膊腿、一千块钱就能买一条人命!” “你总有进城里的时候吧?一辈子不能不娶媳妇生孩子吧?一千块钱一条命!我把话撂这里,你可以不信,但我必须告诉你——” “一千块钱能买一条命,我不差钱,你能有几个媳妇孩子呢?” 他死死的盯着王忆,最后的话说的咬牙切齿。 很瘆人。 王忆转身而去。 得想办法办了这个刘大彪,这种人心狠手辣,决不能信他的话、也不能向他妥协! 主要是他跟刘大彪之间的冲突不只是目前刘大彪以为的手下人去找他麻烦被他给抓了,还有对方一伙人想要找的祈和钟。 当然现在不能确定昨晚那两个鲜族人上岛要找祈和钟,可王忆没别的猜测,岛上值钱且沉重且被外人知道的值钱东西只能是祈和钟。 如果刘大彪想要带走祈和钟,这事怎么处理? 他绝不可能把这口古董钟拱手送人! 所以双方迟早要结仇! 所以他不能放了抓到的三人,必须得送公安局,否则放了这三人就是放虎归山,是给自己留下更多敌人。 见此刘大彪压抑不住怒火了。 依他脾气直接掏枪打死王忆。 可是不行。 现在在对方地盘上且对方人多势众,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只能等待良机去复仇! 于是他狠狠跺了跺脚,带着手下人转身而去。 机动船消失在雨幕中。 刘大彪一直站在船尾遥望着天涯岛。 王向红想点一袋烟,可是雨中没法点火,他只能干吊着烟袋杆过干瘾。 他凝重的说道:“通报下去,全队后面要小心,刘大彪这人是笑面虎,他很危险,咱把他的人送进公安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忆问道:“他早就听过他这个人的恶名,按理说他凶名在外应该干过不少坏事吧?怎么公安一直没抓他?” 王向红说道:“他很精明,外面传的事不少,可公安查过他,查不到什么证据。” “他们队里人说他打死过头一个老婆,后来看中了人家的媳妇儿,又去害了人家男人。但警察查过他,没查到证据,而且他不大在老家,很早出去跑车跑货运,有些事都是传的,真假不好说。” 王忆说道:“没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只要有案子那一定能查到!” 听了王向红的介绍,他更坚定了要处理掉刘大彪的想法。 不能留这样一个狠角色当敌人! 不过怎么处理刘大彪是个难题,他得好好做计划。 老话说的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 上午云彩北飘,雨水小了一点,学生们照常上课。 课间的时候王东喜来找他:“王老师,又有外队人来找你。” 王忆问道:“谁呀?什么人来找我?” 王东喜说:“是金兰岛金姓的金伟民,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找你,反正看他挺着急的,到了码头碰上咱社员就流眼泪,就说要找你,其他的说不出来。” 流眼泪? 王忆很疑惑,这又是闹哪茬子事呢? 金伟民被人带进了大队委办公室,王忆一进去就看见了他,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满头花白、面皮褶皱,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跟王向红说什么。 这是陌生人。 双方打了个照面,金伟民看见他一下子跪下了! 王忆双腿一软差点跟着下跪。 这整哪一出? 金伟民跪下流着泪说:“您就是王老师吧?王老师,王老师,您救救我孙子命,我求您来救命来了!” 王忆说道:“救、救,能救我肯定救,老人家你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把事情仔细说说,为什么求我救命呀?” 王向红说道:“伟民的孙子跟你徐叔有一样的毛病,便秘,老是便秘,他找你来给孙子治病。” 金伟民使劲点头:“对,他便秘,拉不出屎来。孩子跟咱大人不一样,孩子不一样呀,他拉不出屎来他就不能吃东西,水也不吃,你给他水他就哭,他就哭,吃了也没用,吃了就吐!” 说着老爷子也哭了起来:“大人难受呀,吃不进米喝不进肉这能行?这不行呀,王老师,您救救他的命,我好不容易盼了这个孙子,我家里好不容易添了个孩子,你救救他吧!” 王忆呆住了。 他弱弱的说道:“孩子便秘应该去医院吧?你有没有去医院……” “去了,县里市里医院都去了,我家里本身就是干这个的,我爹我大哥是大夫来着,”老人急迫的说道,“但什么法子都试了,熬药吃西药,都试过,不行,不能根治这毛病!” “市里医院还给他做过什么、什么超声检查还有吃些东西进去从机器上能看见肠胃,反正肚子里查了,给他查了,发现他肠子头还是哪里比其他小孩长一节,所以容易便秘!” “我没办法了,昨天晚上就是昨晚上我听我们队里人说,说你会治便秘,治好了那个领导的便秘,王老师,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吧,给他也治治便秘吧,孩子难呀,不治就要死呀!” 老人说着又要下跪。 泪如雨下! 143.王赤脚医生(9K大章求票) 王忆乐意帮忙。 他从不是冷漠的人。 可老人金伟民说的这个情况让他为难了。 孩子已经通过医院系统检查了,发现肠子比正常孩子长一截,按照他简陋的医学常识来判断,这应该算是肠道发育畸形。 这种情况下恐怕需要手术来治疗,他能怎么治? 他顶多能带来缓泻剂,有的缓泻剂倒是可以给孕妇、婴幼儿使用,可是缓泻剂终归是泻药的一种,这东西会产生依赖性的,到时候要进行戒断会更难、更痛苦! 于是王忆手足无措了。 这就是他之前不肯承认自己懂医术能做大夫的原因。 82年的老百姓太难了,他们经历了苦难岁月,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好些还是经年累月的劳累或者营养不良所造成的老毛病。 他们舍不得也不敢去医院就诊,但他们同样会向往美好的生活、健康的人生,如果知道身边有大夫能治病,肯定会来寻求诊治。 偏偏王忆没这么大本事! 他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 就像金伟民这种情况,他家小孙子生理有问题导致了病理现象,得知他会治便秘就满怀希望的来就诊。 王忆真的想帮忙,可他不知道怎么帮忙! 一时之间他大感为难,只能帮忙去扶起老人。 老人使劲抓住他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王老师,你救救孩子吧。” “他就是这样,便秘厉害了,然后吃不进东西了,肚子里满满当当的呀,连水也喝不进去,吃喝就吐。” 王忆无奈的说道:“老叔,您先起来,我不是不愿意救孩子,是我恐怕没那个能力……” “有的有的,你试试,王老师你试试,你行行好,救救这个孩子。”老人惶恐的打断他的话,“孩子才刚满周岁,刚满周岁,你说一天天的,一天天的,你救救孩子吧!” 他又对王向红说:“王支书,你是名满咱外海的大善人、优秀党员、优秀干部,是社员的榜样,你帮我说说吧。” “我金伟民没什么本事,可我爹、我大哥都是帮过咱穷社员的,你知道的,以前我爹,就是解放前,那时候谁家都穷啊,我爹行医问诊,经常是不要钱的,给条鱼、给一把虾皮虾米他就给看病,对不对?” “解放后我大哥接了我爹的药箱也帮过咱乡亲,王支书你知道呀,他就是去给聚宝岛的刘家看急病结果碰上一阵大风浪,连人带船一起给吞掉的,当时连地高官听说这事都来我家吊唁来着……” “对对对,这些我都知道。”王向红听的愁眉苦脸,“老金你不用多说,你金家都是好样的,我王向红一辈子没佩服多少人,可你爹你大哥那都是我顶佩服的人。” 他看向王忆问:“王老师,你真没法子?你说这孩子才一岁,还不懂事哩,你说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个孩子没了命!” 王忆说道:“我知道一些治便秘的药方,能调理出一些药物,可是这对大人或许有效果,对孩子怕是很难。” “特别是这个孩子在医院做了诊断,他的肠子比其他孩子要长一截导致大便淤积不能及时排放出来,造成了便秘。他这个便秘问题应当是肠子发育畸形所造成,不是吃药能解决的,恐怕得动手术,去医院动手术!” 金伟民擦着眼泪说道:“王老师你也懂医,你说的对,医生说的差不多。” “可是动不了手术,医生说也没有必要动手术。等孩子大点会走了、会跑了,让他多动弹,多干活,肠子会动弹,会好起来的。” “可是现在这孩子长不大呀,医院给开了开塞露,这个东西一开始挺有用,现在不大有用了。” 王忆点点头:“很正常,开塞露里主要是甘油,它是高浓度,进入肠子里后因为高渗作用而让肠道分泌水分软化大便,刺激肠壁,反射性地引起排便反应。” “另一个甘油有润滑作用,能使大便容易排出。” “可是这样有个问题,它是通过刺激肠壁制造排便反射来起作用,次数多了会让肠道反应不敏感,再一个它对孩子不友好,孩子肠道还没有发育好,偶尔用一下可以,多用不行。” 为了解决徐进步的便秘老毛病,王忆查了一些相关资料,对乳果糖和开塞露了解比较多。 相对开塞露,乳果糖效果稍微好一些。 它是一种人工合成的双糖,服用后在肠道不被吸收,只是形成一种高渗环境,可以使水分、电解质停留在肠道,这样就有利用大便软化以及增加大便容积,使大便容易排出。 由于它本身对肠壁没有刺激性,所以副作用相对较小,长期使用也会产生依赖性但要比开塞露缓和的多。 听着王忆的话,金伟民更使劲的握住了他的手:“对,王老师,是这样,你跟县医院的大夫说的差不多。另一个大夫说我们家孩子不吃不喝,他大便很干燥,这样开塞露也不大好使!” “这种情况下要用开塞露就得用的多,可是就像你说的,小孩肠子没长好,你用多了开塞露他会脱肛呀,我小孙子遭过这样一次罪,他遭过罪了!” 说着说着老人又忍不住流眼泪:“你说我做了什么孽,我金家真的从我爹那一辈儿就积德行善,为啥后人却要遭这罪?” “我大哥连同他两个孩子一起让浪吞了,我家又是单传,好不容易有个孙子传家了,肠子又长得不好!” “这算什么事?杀人放火的金腰带,铺路修桥的没骨骸?真是这样吗?” 王忆能感觉到老人的伤心,那股悲怆当真是溢于言表。 想来也是,这会海上风浪还不小呢,老人这么着急的来找他,肯定是家里实在没招了才会冒风雨来找大夫。 金伟民这一番话是把王向红说难受了。 头一次,王忆看着坚强倔强的老支书滴下了眼泪! 他犹豫一下,说道:“孩子有毛病应该去医院,不过如果要试试的话,我的药也行。这样,我尽全力试试吧——老人家,我说实话吧,我不是医生,我怕出事,因为我负不起责任!” 金伟民握住他手腕激动的说:“王老师你就试试,我家两代行医,我脑子不够用没学会医术,可我也知道行医的道理。” “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人!” “我家也是没办法了,去医院看了,医院除了能用开塞露和灌肠没有好主意,所以你试试、你用你的法子来试试。” 王忆说道:“那你等等,我去收拾东西,咱……” “等风雨小一点再走,现在海上风雨还是大了一些。”王向红打断他的话。 他不敢去看金伟民。 但他更不愿意让王忆去冒险。 金伟民着急,却不是个强人所难的自私人,他也说等风雨小点再走。 王忆让助教们代课,他说他回去调药,不要让人给打扰,然后锁了门安排大迷糊守门。 抓紧时间他进时空屋回到22年,他想找个儿科或者消化科大夫咨询一下怎么解决金伟民家小孩的问题。 可他没有相关人脉,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22年相比82年发达的不光是物资供应,还有医学、科技等方方面面的进步,他应该认识上各方面的人才,有需要的时候一个电话能得到帮助。 还好袁辉那边人脉颇广,他给袁辉打了个电话,袁辉果然帮得上忙,直接给他联系了市立医院消化内科的主任。 王忆把情况说了一下,那主任便说:“小婴孩的顽固性便秘呀?确实比较难以解决,这样开塞露不敢用的情况下你换成一种蜂蜜栓剂,健康且发挥作用比较温和。” “同时用上乳果糖吧,根据体重来确定用量,给他喝点糖水,糖能加快肠道蠕动。” “这样上下用药基本上能解决眼前困扰,后期你要给孩子加益生菌,暂时还要使用小麦纤维素颗粒进行调整。” “嗯,孩子一岁多了?如果一岁多了换一种栓剂吧,我把药名以短信方式发给你,你来我们医院开个便民号买一盒,这栓剂跟蜂蜜栓剂类似,不过含有多潘立酮,效果会更好一些。” 王忆可太感谢这主任了,他挂了电话立马给邱大年打电话。 邱大年接了电话有点心虚,说话磕磕巴巴的。 王忆问道:“你干啥呢?是不是正在嫖娼?为什么接了我电话这么惶恐不安?” 邱大年急了,叫道:“我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和墩子在景观大道兜风——这不是把赛博坦克提出来了?我俩就出来兜风……” 王忆一乐:“你兜风接我电话怕什么?正好,赶紧去给我到市立医院挂便民号买点药物。要用最快速度赶过去,我这会在公司,你们买了药赶紧给我送过来!” 既然两人开车在外面兜风,王忆便直接通过时空屋穿去了公司。 翁洲市不大,景观大道距离市立医院不远,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开着车子回来了。 提了一袋子的药。 王忆拿走药摆摆手:“行了你俩继续去兜风吧,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呀?”墩子亮出了赛博坦克的钥匙,“咱自己有车了,而且这车跑老快了……” 王忆摆摆手:“不用了,我等个朋友一起走,他有车子,你俩继续兜风吧。噢,别光是兜风,你俩开车去列岛记忆一趟,问问钟老板具体需要多少黄花鱼鲞、给什么价。” 邱大年疑惑的问道:“这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王忆说道:“我让你们问价呢!你们得跟他好好侃价,把价格给我尽量提一提,这打电话不方便,哪有电话里侃价的?不尊重客户嘛!” 墩子拉了邱大年一把:“对,老板说的对,年总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老板说啥咱就做啥!” 他急着继续开车,开车太有乐趣了。 男人就得开车! 两人快快乐乐的出门,王忆从窗口看着两人进赛博坦克扬长而去。 直到大越野车的身影消失,他才锁了门返回82年。 风雨激荡,暂时还走不成。 王忆把药盒里的几样药物全取出来,用作业纸给包裹起来,其中小麦纤维颗粒用了一个饼干盒装起来,这东西他要的多,以后还可以分给徐进步使用。 小麦纤维颗粒是从麦麸中提取的纯天然纤维素制剂,里面纤维素含量提高达80%,其中90%以上是不可溶性纤维素。 因为提炼过程中几乎完全除去存在于传统纤维素内的植酸及可能引起过敏的游离蛋白,所以这东西更健康,算是治疗便秘的药物中最绿色的一款,经常用来给手术后病人治疗便秘。 做好准备,王忆搬出《赤脚医生手册》又研究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是王向红和金伟民站在门口。 金伟民说道:“王老师正在学习呀?难怪你能考上大学,你学习真是沉入,都说领袖能在闹市书摊看书学习,我看你也能做到。” 王忆看到这会雨虽然还在下可是风已经小了很多,于是盖上书站了起来。 要出发了。 王向红说道:“这会风势减弱,可是雨还在一直下,根据我的经验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因为没有大风把阴云给吹走。” 王忆说道:“我明白,那咱们就出发吧。” 王向红说:“今天有风有雨不能出船捕鱼,我让大胆带人护送你,得小心刘大彪使坏。” 王忆点头。 该小心还是要小心。 结果民兵队吆喝着集结的时候惊动了在王向红家里休息的孙征南和大炮徐横,两人得知王向红安排后主动请缨。 孙征南说:“我们两个没事做,还是我们跟着王老师吧,支书您带着民兵同志们把那三个坏人送去派出所。” “既然他们背后的带头分子出现了,那就得从快送走他们,夜长梦多,不能耽误时间!” 这个安排挺好,王向红了解两人的能力便答应下来。 金伟民是借了同队人的机动船来的,驾船的父子两人,其中的儿子跟王忆是熟识:接受过他的防风火机做礼物也送给过他两条大黄鱼做礼物的豆子。 豆子是他小名,大名叫金晓喜,他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大哥叫金晓运,这次没来。 父子两人跟金伟民一样着急,等王忆带人上船顾不上客套就立马奔驰进大海。 路上金晓喜才跟他说上话,把金伟民家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这样王忆才知道,他们家以前也是受过金伟民父亲和大哥恩惠的,整个聚宝岛两个生产队家家户户都被他们看过病,所以金家小孙子的病情也牵动了他们的心。 金晓喜暗地里向他承诺,说你只要给金伟民孙子小宝看好病,以后他们每趟出海都把捞到的最大个黄鱼给他送来当礼品。 这话说的很真情实意。 王忆挺感动的。 金家父子是大医。 乡间大医,为民解难。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谁真正的为人民排忧解难,人民心中是有杆秤的,人民是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忘记他的。 聚宝岛和多宝岛一字之差,间隔距离却是挺远,一个在天涯岛的东南方向一个在东北方向,由此可见电影的诱惑力,有些人为了看电影这是乘船跑了得一个多小时! 因为从天涯岛到聚宝岛就得一个小时船程,当然这跟天气恶劣有关。 驾船父子中的父亲金多有说他们早上顶着风开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天涯岛! 听了这话王忆更明白日后外岛没落的原因了,有条件搬迁进县里乃至市里后,谁还会留在外岛呢? 他们赶到聚宝岛后风雨已经变小了,码头上有渔民在收拾被风吹乱的渔船和船上渔具。 得知王忆是请来给金伟民小孙子看病的大夫,这些人赶紧收拾了码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让开路。 金伟民家里条件还是挺好的,毕竟父亲和大哥两代为医,他们家是外岛农村少见的楼房,而且都是砖石建成,非常牢靠。 进门后院子很小,因为四周封闭起来成了房间,以前想必就是病房了。 现在金家已经没了大夫,多年未行医,这些房间已经空空荡荡、死气沉沉,成了厢房杂屋。 一行人进门就听见了一阵婴孩的哭声,很尖锐很声嘶力竭。 听到这哭声金伟民的表情顿时垮了,颓丧的说道:“小宝又难受了,他解不了手吃不下东西,又堵又饿,嗨呀!” 一句嗨呀,满腹辛酸,老人又流下泪来。 徐横在船上听金多有父子介绍了金伟民大哥和父亲的为人,对他们家非常钦佩,便安慰他说道:“这不是请大夫来了吗?我虽然不了解王老师,不过我觉得他挺靠谱的。” 孙征南点点头:“我也觉得王老师靠谱。” 徐横立马来劲了:“老同志你别着急了,我们副班长的眼光可厉害了,他说王老师靠谱那就稳当了!” 王忆苦笑。 妈的你们这是把我架在火上了知道吗? 金伟民家里人不多,老两口、儿子两口再就是个孙子。 这会一个青年正凄苦的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悠,嘴里哄着说:“宝不哭、宝不哭,宝看看雨,等等爷爷回来,宝不哭,宝乖乖……” 金伟民带人踩着院子里积水匆匆而来,青年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满脸期待:“爹……” “王老师来了。”金伟民打断他的话。 两个抹着眼泪的妇女闻声而来,看见王忆同样是满脸期盼:“这就是老四昨天去看电影打听到的王老师?那个给县里领导治好便秘老毛病的王老师?” “王老师你们快进来歇歇,这一路上风风雨雨的,我我去给你们烧一壶茶水……” “不用了,”王忆摆摆手,“我脱掉蓑衣换一下干衣服就行了,免得把湿气寒气带给孩子,那个嫂子你去准备点温水,得给孩子喝点东西,不喝东西可不行。” 少妇绝望的说:“喝不下去,他不喝呀,一看见勺子就哭!看见勺子就哭,喂也喂不进去!” 说着便流泪了。 王忆说道:“不用勺子,我带了肯定能给他喂水的东西!” 市立医院的主任就是厉害,他听说孩子不进汤水后判断说孩子的便秘问题反过来影响了胃消化,现在应该是出现了消化不良问题。 之前金伟民跟王忆说过,孩子吃喝了东西会呕吐,于是王忆转达了这事,主任就说这是消化不良的症状而不是便秘的症状,不过归根结底还是顽固性便秘的问题。 于是他让王忆买一套婴儿喂药器,是针管加小软管,可以直达婴儿食道,将汤水强行送入—— 这么做肯定对孩子的健康状况有点影响,但没办法了,现在孩子都滴水不进了,再不摄入能量更伤身体! 王忆去换衣服。 金伟民带他上了二楼一个房间,这是个书房,里面有书桌和书架子,放置了不少书籍。 全是医药学书籍。 什么《新医疗法》、《草药学》、《医药临证集成》、《奉化名医汪声扬处方》、《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等等,当代的、古代的医学作品都有,其中还有线装本古书。 他扫着这些书籍换了衣服,然后下楼拿出益生菌。 这是奶味甜口的,主任说孩子顽固性便秘肯定导致肠道菌群紊乱了,所以一开始就能加益生菌。 温水送来,王忆试了试水温觉得不会烫死菌群,便从小盒里直接挖了一大勺放入水中。 至少得是两倍剂量。 他用针管吸温水套上纤细软管,金伟民多少懂行,见此说道:“我们真是猪脑子,就是呀,设计一个这样的小东西多好,早就给宝灌下水了!” 少妇悲苦的说:“宝不是灌不下水的事,是喝了水会呕吐!” 王忆说道:“不会全吐出来的,只要能留下一点就行,而且我不是给他喝水,这是药水,来,把孩子嘴巴给掰开!” 青年使劲抱住嚎啕大哭的孩子,咬咬牙说:“来吧。” 王忆把软管塞进小孩嘴里滴了几滴益生菌温水。 结果一个劲挣扎的婴孩喝到水倒是老实了一些,不使劲甩胳膊蹬腿也不扯着嗓子嚎哭了。 王忆估计是益生菌的味道还不错,这个孩子挺喜欢,另一个也是这孩子肯定饿的不行了,奶味的温水让他本能的进行吮吸。 揪着衣裳围观的奶奶和母亲见此心里顿时好受一些:“宝爱喝这个药,这个药、这是什么药?” “太好了,太好了,喝进去点东西就好,别吐了,老天爷保佑、药王孙老爷保佑,这次别往外吐了。” 王忆正要回答,金伟民紧张又激动的说道:“别打扰王老师治病,你们要么闭上嘴要么都出去!以前我爹看病的时候家里人是不让进门的,一律在外面等着,要不然只回坏事!” 两个妇女闭嘴不言,这样王忆全神贯注喂药。 益生菌温水全顺利喂了进去。 接下来还有健胃消食的药粉,结果这药粉不知道什么味道,估计有山楂的缘故很酸,小孩喝到后又开始挣扎。 王忆更是佩服那主任了。 先喂益生菌再喂健胃消食药水也是他的叮嘱,本来王忆还疑惑为什么不是先喂健胃消食药止吐,现在明白了。 这药不好喂,得先喂益生菌温水给他补补液。 软管入喉,药水强行灌入! 上面解决了就是解决下面了,得往幼童菊花里塞栓剂。 还好这栓剂做的跟尖头水滴似的,摁住以后总能送入其中。 送进去后金伟民的儿媳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哄,小孩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每次醒来只能用力哭一阵,然后哭声就会虚弱起来。 喂水塞栓剂几分钟后,王忆走最后的程序,给小孩喂了点乳果糖。 这个小孩不抗拒。 乳果糖是甜的。 接下来是等待,焦灼的等待。 屋子里氛围很凝重,都很焦心。 王忆心理素质不怎么好,他说道:“那个楼上我看着不少医书?我上去看看方便吗?” 金伟民的儿子金多善说:“方便、方便,王老师您随便看,那都是我爷爷和我大爹留下的书。” 王忆上去随便翻了翻,他也无心看书,只是找个理由离开楼下。 楼下那氛围真是太沉重太压抑了。 结果他上楼刚打开一本书,楼下响起欢呼声! 王忆心里一喜赶紧跑下去看,孩子母亲在给他把屎,有便便排泄出来。 药栓起效了,作用很快。 这样王忆立马松了口气。 便秘都是前面的便便最顽固,只要前面的解决了后面的会好办许多。 后面的就得靠乳果糖了。 主任跟王忆说过,这药栓之所以比开塞露温和还有用,就是因为它并非是对整个肠道的积便都有用,而是作用于直肠,先把直肠内的硬便排出来。 孩子的哭闹确实是被憋的,排泄之后立马安静许多,躺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 不知道是健胃消食药起效了还是排便后缓解了胃部问题,王忆在下面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一直没有呕吐,就是肚子里跟有个小抽水机似的,偶尔会咕噜咕噜往上抽。 半个多小时后又开始排泄,这次便便稀薄了一些。 是水和乳果糖起效了。 见此王忆的心彻底放下了,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给他按照我的嘱咐来让他吃这个甜甜的药,还有这些奶味的药粉也必须吃,要坚持着吃。” “如果他每天都会排便,那这个甜甜的蜂蜜药吃三天,三天后不吃了,改成吃这个纤维素颗粒。” “纤维素颗粒可以先吃一个礼拜,期间奶味药粉必须一直吃。它是益生菌,一种细菌,得坚持吃好些日子呢,以后吃的差不多了你们让邮递员给我捎信我给你们邮寄……” “不用不用,”金伟民兴高采烈的摆手,“王老师你不用麻烦,我去找你、找你拿这个药粉。” “然后你看这需要多少钱?我把钱预付了,一起给你!” 王忆笑道:“花不了几个钱,都是我自己配的药。您父亲和您大哥是我前辈,他们当年给好些人看病是义诊,那我得学习前辈,我也不要钱了,重点是能解决孩子的问题。” 他又安慰这一家人:“城里大夫说的没错,这孩子不是大毛病,他的肠胃问题随着成长会逐渐好转的。” “谢谢王老师,太感谢您了。”金伟民的妻子抹了眼泪上来握住他的手,“我现在可是体会到我公爹和我大哥当年行医时候那些病人的心情了。” “我公爹说的对,他行善积德是给子孙后代积德,王老师,老婆子不知道说啥了,你简直是救了我全家的命!” 金伟民拨开妻子皱眉说道:“人家王老师说不要钱你就真不给钱了?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必须给、必须给!” 王忆笑道:“要给也是以后吧,现在又不是把孩子毛病彻底解决了,你们先忙家里,我们歇一歇等雨停了就要回去了,学校还有课呢。” 金多善钦佩的说道:“王老师您真是一位好老师。” “王老师当然是好老师,有师德也有能力,他可好学了,之前等风雨减弱的时候他还趁机看书学医呢。”金伟民赞叹道。 说到这里他一拍手:“王老师,你看的是《赤脚医生手册》是不是?我家也有这本书,是我大哥在县里学习时候领的。” “我大哥说这书太笼统了,全面是很全面,可不是很能解决实际问题。” “我家好医书多,都是我爹和我大哥收集的,你既然学医那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学的比他们俩更好,这样就能救治更多病人了!” “对,王老师跟我爷爷我大爹一样,都是神医,都有菩萨心肠,您愿意学医给咱老百姓看病,那我家的医书都给你,否则医书留在我们家里只能是——叫明珠暗投!”金多善也说道。 王忆想起那一房间的医书连连摆手。 他可不是客气。 一旦他拿走这些医书,就代表他要继承人家金家遗志从事医疗事业,要研习医术、行医问诊了。 王忆对此毫无信心。 否则他倒是挺想带走那些书。 因为他对那房间里的不少书籍还挺感兴趣——原因是他发现有不少是古医书,要是能带去22年说不准会卖出个好价钱。 但这是说不准的,或许里面的书不太值钱,顶多卖个几千块几万块,那样可就没意义了,他现在不差几万块。 毕竟祈和钟、阴阳震都是以百万为单位的宝贝,还有不少的第一版人民币,这些价值都很大。 想到第一版人民币,他问道:“金老叔,你们要是过意不去非要给我付医药费,那我想问问你家有没有老钱?就是最早发行的那种人民币,有大额的,一万五万一张的,你肯定知道吧?” 金家是医药世家,以前肯定天天收钱,他估摸着应该还有点老钱。 现实让他失望了。 金伟民说道:“你说的钱我知道,就是国家解放后用的首套钱,那钱早没了,国家当时回收来着,我大哥都搜罗一遍送去信用合作社了。” “后来零零散散翻出来几张,再去信用合作社人家不给兑换了,于是家里随便扔,现在真找不到。” “不过我家里还存了一些……”金多善接话要说什么,金伟民又赶紧打断他的话,“家里存了一些医书。” 他恳切的说:“王老师,这些医书都是好书,我爹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医书,上面好些书都是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 “自从我大哥父子意外去世,家里也没有懂医的了,这些书放在家里真是怪可惜的。” “你拿回去吧,里面有不少好方子,你拿回去学会了,这样是咱社员们的福气,哪怕能帮到一个人也好呀!” 他妻子说道:“对,有时候你救了一个人就是救了一家子人,说实话呀王老师,要不是你把孩子给解救了,就我家现在的光景,这孩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家就破了,老婆子我没啥念想,没了孙子我也不愿意活了!” 王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你把这些医书带回去看看吧,在我家是真白瞎了,我们家四个大人都不会看书,咱岛上湿气大,那些书保存不好,动不动就虫蛀腐烂,要是就这么瞎了得多可惜。”金伟民越说越是坚定了这态度。 不能让父亲和大哥搜集的医书白白损毁,要送出去,送给能用到的人,这样第一不辱没门楣家风,第二也是行善积德。 而且传出去好听,否则书烂自己手里会被人笑话。 他越想越对头,直接带着儿子上去收拾书了。 王忆无奈。 完犊子,半路出家,自己真要搞医学了! 学吧,医学可真的深,他以后不光是王老师,还是王赤脚医生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好好学习的话或许能胜任农村医生的身份。 毕竟他有九年义务教育加高等教育的底子,而现在农村好些赤脚医生只是初中毕业然后被送去卫生所学一年半载就要回村就任呢。 王老师给自己打气:加油,王赤脚啊呸,王大夫,以后真要好好学习了啊! 144.来自22年的调查所得(8K求票哈) 金家有好些木箱子,正经的实木箱子,外面打了一圈铜皮,散发着药香,风格古朴、木质斑斓,都是以前他们家里装药材的宝箱。 医书被小心翼翼放入里面,确实有些书发霉腐烂了,有的手抄本老书一拿就散架了,王忆觉得得弄点干燥剂来保存。 金家老爷子一辈子收集了不少好书,有两本书他没看到,金家是单独放入小箱子里进行保存的。 打开全是繁体字,看了一眼他也没看懂几个字。 这两本书连金伟民父子都不知道,还是收拾的时候才在书柜里头找出来。 一共八个实木箱子全给装上了,不说装的满满当当,反正书是不少。 这搞的装到后面金伟民舍不得了。 他都不知道自家的医书这么多。 倒是他妻子不在乎,老太太现在是把王忆当全家的救命恩人了,很麻利的把箱子挨个扣上问:“都在这里了?还有没有书没找出来?” 金多善说:“娘,都在这里了,没有了,我去看了,连只有几页的药方子我都拿上了。” 王忆说道:“这里书可真多,你们送我不太合适……” “哎呀,王老师你们读书人太婆婆妈妈了,还比不上我们妇女同志痛快。”老太太豪爽的笑,“你说你冒着风雨来救我家娃娃,这是天大的恩情。” “再说这些书给你又不是让你拿回家当柴火烧了煮饭,是你要学习、要当好大夫,以后说不得我家娃娃还要麻烦你呢!” 听到这话金伟民高兴了,说道:“对对对,以后娃娃还有我家里人怕是都要麻烦你呢。” 老婆的话提醒了他。 这可不是免费往外送书,这是送人情! 只是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舍不得,摸着箱子说:“六几年的时候社会上乱,有些人要来我家砸箱子烧书,还好乡亲们上门来帮助我家。” “而且当时我大哥还在,有威望,青年队伍的头头受过他好处,这才说合着把箱子和书保住了。” “当年我大哥就说呀,这些书是救命的东西,谁敢说自己家里人这一辈子没有个三病五灾七难?谁又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头疼脑热拉肚子?” “这些书就是能排忧解难、救人性命的制胜法宝,这些箱子里当时装了药,那也都是救命的东西。” “以前是我爹用来给人救命,后来是我大哥,王老师啊,现在给你了……” 他殷切而期盼的看着王忆。 王忆弱弱的说:“金老叔,我很敬佩您父亲和您大哥,我吧,就是个普通教师……” “以后你会是个咱乡亲都竖大拇指的大夫!”金伟民一下子合上了最后一个箱子盖。 他本想跟王忆来个体面的传承交接。 现在一看王忆不想体面,那我只好帮你体面! 中午雨终于停了,也到饭点了,金家无论如何想要拉着王忆留下吃顿饭。 但王忆坚定的跑路了。 他理由是‘孩子很虚弱你们先照顾好孩子咱吃饭不着急因为我以后还要来看看孩子’,实际上他是听大炮说了,不知道谁把聚宝岛上来了名医的事传出去了,岛上不少人在打听着要过来看诊…… 王忆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金伟民赶紧让儿媳妇去做饭:“给娃熬点面糊糊,让他多吃点。” 一听这话王忆当场石化。 他拦住人说:“别给他吃面糊糊,吃奶呀!” 金多善讪笑道:“我媳妇儿身子不大好,生完孩子很快就回奶了,宝一直吃米汤面糊。” 这话一出来,王忆明白小孩便秘这么厉害的间接原因了。 他过早的吃上了辅食,而且还不是合理辅食,导致消化系统压力太大出了问题。 于是他拦住孩子妈让她别急着熬面糊糊,先给孩子喝点水补补液: “现在孩子应该还有些消化不良,所以会拒食。别让他立马吃东西,要循序渐进,时机到了他会主动要吃的。” “即使喂吃的也不要给他吃面糊,用小米熬汤——那个小米可以用石臼子捣碎,这样熬出来的汤格外有营养……” 一些以后被认为是常识的现在哪怕是医生家属都不了解。 比如孩子不能太早的摄入糖和盐,不能过多摄入淀粉。 金多善甚至告诉王忆,他们很早就给孩子吃馒头了:奶奶或者母亲嚼着喂,有时候还会混上咸菜来调调味给孩子开开胃! 王忆的时空屋里还有些奶粉,他跟金家人说了一声,让家里人先给孩子吃小米汤,等他回去让人给孩子捎点奶粉吃。 金家人千恩万谢的送他上船。 还是乘坐金多有的机动渔船返程。 回去的路上金多有让儿子掌舵,然后堆笑说:“王老师,我该叫你王大夫是不是?” “不不不,叫王老师就行。”王忆赶紧说。 我可是正经的、不在编的、登记在册的民办教师。 金多有扶着腰说:“那王老师,你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神医啊,我这个腰不好,以前撒网的时候拧着了,你给我看看行不行?看看是咋了?” 王忆一愣。 我尼玛,这是骨科的问题啊! 我又没在德国骨科进修过! 他没法诊断,只能给金多有出主意:“你可能是腰椎椎体错位了,这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你去县医院,然后挂个外科或者骨科的号,进去后跟大夫说一下情况……” “那不行,不去医院。”金多有连连摇头。 王忆耐心的劝导:“你知道讳疾忌医这个故事吗?” 徐横哈哈笑:“你可别给他讲这个故事,能吓着他。” 王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吗?” 徐横说道:“我高中生咋能不知道?”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 这么有文化?! 这年头初中毕业就能在村里小学当教师了,高中毕业下一步是参加高考,这妥妥的高学历。 孙征南笑道:“大炮还真是高中生,不过高中没念完去当兵了。” 金多有着急的说道:“不是、不是,咱现在不是研究我的腰吗?王老师,我的腰拧过以后成了老毛病,老是疼,阴天下雨疼的可厉害了,像今天这样的天气我其实挺遭不住的。” 王忆无奈的说道:“所以我建议你县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情况。” 金多有摇头说:“不去医院,去医院要花挺多钱,我家里还欠着信用合作社的款子呢,这船是贷款买的,家里得省钱。” 他追着王忆一个劲的问怎么治腰,真是求爷爷告奶奶了,让王忆给他支个招。 王忆怎么给他支招? 他估计金多有是撒网时候腰椎间盘出了点毛病,很可能是腰椎椎体错位,不过错位的不严重,只是阴天下雨容易发炎。 发炎有四个特点,红肿热痛,一旦肿胀就会压迫神经格外疼。 这种情况下就是止疼休养和消炎处理了。 他给金多有说:“这样吧,你要是非得找我看,那下周过来找我,我周末去趟城里买点膏药和药膏,你晚上抹药膏消炎、白天贴膏药止疼,同时要睡硬板床别垫太多褥子,康复一下看看。” 金多有说:“家里没有多余褥子,我都是睡木头床垫个床单子。” 王忆说:“这就行。” 船回到天涯岛,他客气的招呼金多有父子:“这个点了都饥肠辘辘了吧?上来一起吃饭。另一个你们帮我捎一些奶粉回去给金老叔,他家孩子再吃馒头可不大行了,得养养肠道环境。” “不用了不用了。”金多有客气的说,“我们应该管王老师吃饭呢。” 王忆说道:“没事,一起来吧,多两双筷子的事,我煮米饭、做个大酱炒鸡蛋,咱凑活着吃一顿。” “好!”金多有的儿子金晓喜高兴的说。 见此金多有只好恚怒的瞪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还真是说出了为爹的心声! 王忆请他们父子吃饭是真心实意的。 不说两人来回接送自己的事,就说这次回去人金多有给他带了一网兜的海捕大虾。 正经的大虾,分别是对虾和竹节虾,其中对虾个头都比他巴掌大,而竹节虾更夸张,个头超过二十公分! 放在22年这都是一斤几百块的珍品! 而金多有之所以送他这大虾,名义上是感谢他治好了小宝的毛病,实际上肯定是想给王忆送点礼拉一下关系,好让王忆帮自己治疗一下腰椎上的毛病。 这个点队里社员们都吃过饭了,王忆准备五个人的饭就好。 他让大迷糊给煮上米饭,自己拿出一桶大酱切了山葱、辣椒准备炒鸡蛋。 孙征南不好意思吃闲饭,上来敬了个礼说:“王老师,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所以我想……” “你想吃啥?”王忆问。 徐横发出开炮般的哄堂大笑。 孙征南说道:“不是,我是准备告辞。” 王忆想了想说道:“先吃了饭再说,你们不是来找战友吗?这件事咱待会聊聊。” “是战友的家属。”孙征南说,“我战友、嗯,他牺牲了。” 他的脸色黯然下来。 徐横也不笑了,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扔出去老远。 要知道他可是蹲着的! 大迷糊懂行,他经常这么玩,于是吃惊的看向徐横说:“你力气真大。” 徐横懒洋洋的说:“这个是用技巧的,懂窍门了扔个石头还不是轻而易举?你以为我为啥叫大炮?就是因为我扔出去的手榴弹跟大炮放炮弹似的。 孙征南说道:“你有力气跟人家吹水,不如去烧火。” “烧,这就烧。”徐横拍拍屁股蹲在了听涛居门口的小灶前。 王忆打开酱桶炒鸡蛋。 两大勺子花生油下锅,葱段爆香下辣椒一翻炒立马下鸡蛋,先把鸡蛋给炒的定型——这样会更香。 然后下甜面酱,寻常还要加鸡精调味的,不过岛上海养鸡的鸡蛋真心够香了,直接靠蛋调味即可。 大酱炒鸡蛋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味道那是贼棒。 又香又辣带咸味儿,油乎乎、香喷喷的很适合下米饭。 这东西连同白米饭一起往嘴里塞,那种软糯喷香的感觉真让人打心眼里满足。 甚至不用凳子,孙征南和徐横蹲在门口抱着饭碗盖上大酱炒鸡蛋就往嘴里使劲扒拉。 金多有父子吃的一样连连点头:“王老师你做饭可真香啊。” “你炒菜用油多了也香。”徐横抽冷子来了一句。 王忆点点头。 这是真理。 他蹲在两人身边商量:“你们找战友家属找一段时间了,是吧?一直没有消息?” 两人默默的点头。 王忆说:“不如这样吧,我看你俩都没什么钱了,既然你们确定战友是在FH县或者说翁洲市内了,那你们别自己去打听了,效率太低下,我托乡亲们帮你们找亲戚打听,怎么样?这比你们自己打听要靠谱。” “所以你们先待在我们这里,我给你们管饭,你们休息休息,同时也保护一下子我,现在我又是惹了抢劫杀人犯又是惹了刘大彪一伙亡命之徒……” “成交!”徐横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口。 孙征南张了张嘴,说:“这个不好吧?” 徐横说:“副班,你看看你碗里,你他妈吃的比我还光,然后你说这不好?” 大迷糊说:“来,副班我再给你来一碗饭。” 孙征南一边递上碗一边嘟囔一句:“这不好吧。” 王忆笑道:“你们觉得不好那帮我个忙,给我收拾一下这些书吧——算了,先不收拾,我得去跟老高叔说一声,给我做几个书架。” 王祥高要做书架得王向红批准,因为用的木头都是公家木头。 王向红这边听说王忆带了金家的医书回来要学习,那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 他直接拍着桌子说:“大队委里有两个书架子,王老师你赶紧全搬过去!” 王东喜问道:“支书,咱的书报……” “摞窗台上去!”王向红甚至没让他把话说完,一脸的兴高采烈,“咱队里刚有了供销社,这是马上又要有卫生室了!” 王东喜说道:“这样王老师会不会很累啊?” 王向红愣住了,说道:“我去问问王老师,不过弄个卫生室还行吧?就是看个头疼脑热的,平时一般没事。” 王忆也说没事,但他说得先学习一下,等学习的差不多了再来设立卫生室给生产队的社员们看诊。 另一个他先跟王向红强调了,一定告诉社员,他只能看头疼脑热,如果他认为有问题需要去医院,那社员们还是得去县医院,不能把他当成治病的神医。 王忆觉得自己系统化学习一段时间,到时候配合22年的医疗资源做个家庭医生应该问题不大。 像金多有的问题他就能凑活着解决一下,一个是伤湿止痛膏外贴,再一个是扶他林药膏涂抹,配合双氯芬酸钠肠溶片消发炎导致的水肿,一般能缓解他的腰疼问题。 学生上劳动课,大雨后正好农田松软,王忆准备让学生种上南瓜、黄瓜、红薯、土豆之类的粮食作物和蔬菜。 这样夏天他就能吃上新鲜蔬菜了,秋天也可以收获一些主食类作物。 他种的都是22年市场改良的优质作物,红薯不用说,肯定得种西瓜红,南瓜则是甘栗王。 甘栗王南瓜是好东西,肉质紧实,入口甘甜,吃起来跟栗子似的,而且生长期短,长出来40天就能吃。 它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也不严格,21世纪农村好些人家会自己种几颗冬天吃。 男学生种田,女学生过来帮他整理医书。 王忆找王向红找旧报纸包书,王向红说:“包医书吗?用报纸不行,报纸不结实,而且没法写字,你用挂历呀。” 队里有前几年的挂历,这都是公社政府分给各生产队的。 他让王东喜去库里搬出来,一搬就是一摞。 王忆拿到看了看,很吃惊:“怎么这么新呀?” 王东喜如饥似渴的看着一份80年挂历。 这是2月的挂历,上面一个戴白色大耳环、穿白色泳衣和白色高跟鞋的长腿女郎在沙滩上歪头媚笑。 不用王东喜解释王忆就知道挂历崭新的原因了。 就这种充满资本主义腐朽情色诱惑的东西,王向红没一把火烧了已经算他给公社领导面子了。 王忆专门给老医书进行包裹。 这里面许多是金伟民的父亲综其一生收藏的医书,不少是王朝时期的著作,其中还有手抄本。 王忆数了数,手抄本有十二本。 他觉得这种老医书应当比较有价值,所以保存的很小心,还打算晚上回22年弄点干燥袋、除虫剂放书架上。 经过一下午的阴沉,傍晚时分忽然有大片的阴云消散了。 夕阳出现在西天。 此时阳光还灿烂,穿过云层后光芒四射照耀下来,竟然如同实质,就好像是阳光凝固起来倾泻而下流到了海上! 绚丽、壮观而神圣! 这样虚无的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的光剑,有一束光倾斜着照在天涯岛上,将干净的岛屿染成了金红色。 这一刻,草木是金红,石头是金红,人与船与屋子都是金红。 准备放学的学生们抬头看去。 王丑猫说:“以前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他说这是老天爷下完雨来巡视咱人间了,这都是他的眼睛发出的光,他要看看哪里闹了洪涝、哪里没有下到雨,下一次好调整下雨的范围。” 王忆笑着摇头:“这是丁达尔现象,早上在树林里,有时候就会看到光柱穿过叶片落下来。” “因为云、雾、烟尘是胶体,胶体都有分散剂,最常见的分散剂是液体,不过雨后云雾分散剂是空气,还有个东西叫分散质,是空气中微小的尘埃或液滴,这样当光从它们之间穿过,就出现了丁达尔效应。” 学生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丁达尔爷爷来巡视咱人间了。” 徐横蹲在地上说:“真他娘漂亮。” 丁达尔效应着实魅力十足,海上云层下的尤其美丽,海风吹拂,云层变幻。 它们飘忽不定,时而像奔跑的牛羊动物,时而又像展翅高飞的黑天鹅、大乌鸦,形态多变,绚丽异彩。 孙征南和徐横暂时得住在岛上了,王向红了解两人的本事,得知他们负责保护王忆很高兴的接纳了他们—— 这很不容易。 天涯岛的王家人很讲究血脉,所以王忆当初刚来岛上就被接纳了,因为他是王家的子孙。 岛上人本能的认为他应该住下来,他们有血缘亲情。 而外乡人要住在岛上会被抵制。 四组有一户人家就是三年灾荒时候逃难来的,王向红虽然允许他们一家住下,却只允许他们住四组的小离岛。 王向红把他们安排在大队委隔壁会议室,反正平日里也不用。 他过来把安排说了一下,孙征南和徐横满口答应。 这样他欣然的问王忆:“王老师,这礼拜天你还要去城里吗?要是还去城里的话那得带上咱们的解放军同志,有他们两个咱队里放心。” 一听这话王忆有点蛋疼。 这事不好办。 他需要去一趟城里,可没法带着这俩人去,他怀疑孙征南和徐横是侦察兵,在这两人眼皮底下搞穿越很危险! 所以他必须得尽快搞定刘大彪这伙人。 刘大彪竟然敢威胁他——虽然不确定是嘴炮还是真那么狠,他都得对付刘大彪,把他送进监狱最好是关死刑犯的那种。 如今是82年,人性彪悍,不管刘大彪能不能做出威胁的那些事,王向红和队里社员都会担心他,这样会将多余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王忆需要淡化这些注意力,仅仅是这一个原因他就得搞定刘大彪! 看刘大彪那个样子加上周围的流言蜚语,他肯定不是个守法良民,所以王忆在心里已经大约有了个对付他的方案。 但这个方案需要回22年实施,正好今天晚上没什么事—— 因为刚下过雨,海上风浪挺大,其他生产队的人今晚不来灯下聊了。 而且为了保护电线王向红不让雨后开电灯,这样今晚社员们没得玩,只能早睡。 再说雨后往往有渔汛,王向红认为今天社员们歇了一天那明天得去海上拼一把,今晚社员们必须早睡,养足精神明天去海上干活。 于是王忆见自己这边安静,他便回到22年。 给邱大年和墩子打个电话。 这俩人又在开车兜风! 王忆很生气,让他俩过来接着自己一起兜风。 赛博坦克这车是真的霸道。 外形彪悍、空间巨大,车子轰隆隆的开过来,轧马路的男女工人纷纷为之侧目: “这什么车呀?看起来太上档次了,是什么豪华车?” “豪华个屁,这是国产车,长城家的车子,也就三十来万。” “也就三十来万?”副驾驶上的邱大年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我怎么听这话挺耳熟啊。” 墩子耿直的说:“咱以前在玉龙腾酒店的时候你经常这么说呀——这球鞋也就几千块、这摩托也就四五万、这汽车也就几十万……” 邱大年愣了愣,说道:“以前我这么钓丝吗?” 墩子更耿直了:“你现在更钓丝。” 轮到王忆哈哈大笑了。 他说道:“先别胡扯了,说点正经的。” “年总你把手头工作放一放,去找外岛的老人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他是水花岛的人,姓刘叫刘大彪,家里哥三个,大哥刘大虎,二哥刘二虎,你给我打听刘大彪的事,尽量详细!” 他已经让邱大年帮忙打听22年天涯岛方面的信息了,这给他以灵感,他要利用时空穿越的优势来解决问题——22年不光给他带来物质上的帮助,还有信息方面。 这次他让邱大年帮自己在22年查一下刘大彪,看看在能不能打探到关于这孙子在82年之前犯事的信息: 他估计刘大彪这种人如今大概率已经坐牢甚至吃枪子了,那他们村里、附近村里应该有他犯事的传闻,83年之前外岛最乱,如果刘大彪犯事了,那他82年之前大概率也是犯过事的。 这样王忆就有对付他的方向了,他只要拿到刘大彪的犯罪信息就可以回到82年去有方向、有针对性的对付他。 什么叫降维打击? 这就是降维打击! 不过也有可能是刘大彪如今还健在或者如今查不出他82年之前犯过事的消息,那王忆就得采取一些激进手段了。 他希望自己不要采用这种手段,毕竟他如今是背景清白的大学生。 在他思索中,墩子踩下油门。 车子马力很足,他们现在所处的工业园区也是新城区,道路宽阔且晚上人少。 墩子给王忆露了一下,车子猛然加速,推背感很足! CYBERBEATS高级hifi音响打开,立马有姑娘用低沉甜美的嗓音唱了起来:“……数着一圈圈年轮,我妊娠,将心事都封存,你妈妈是我的子孙……” 王忆的沉思被打断了,他一听这歌很不高兴:“这什么歌呀?我妊娠,然后你妈妈是我子孙,骂人呢!切歌,这歌不是咱们社会主义素质青年该听的。” 邱大年愣了愣,他琢磨了一下问:“老板,你没听过这歌?” 王忆摇摇头:“我听歌不多,怎么了?” 邱大年说:“那你考虑一下,这歌词会不会是‘我认真,将心事都封存,密密麻麻是我的自尊’?” 墩子说道:“老板说切歌就切歌,你废话啥呢!” 他手在方向盘上一动,立马有人声嘶力竭的唱:“银在广种已经嫖了十年……” 听到这歌王忆忍不住摇头。 车窗打开、天窗打开,海风呼呼的灌。 他关上窗户,说:“来来来,音乐也关一下,咱们一边兜风一边开个会,安排一下后续工作。” 墩子说:“老板,车窗关上还怎么兜风?” 王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好又把车窗打开了。 他说道:“我刚才叮嘱你们的事非常重要,先去打听刘大彪的信息,特别是六几年七几年时候的犯罪消息,这是重中之重!” 邱大年点头,掏出笔记本记了起来。 王忆往下说道:“再一个你们把这两周的开支报销一下,然后你们要继续买一些东西,那个清单我已经发给年总了。” 邱大年掏出手机看,说道:“收到了。要买——第一个要买真空袋包装机?老板你咋又要买这个?” 王忆说道:“我自己要用,这些采购工作可以延后,最重要的是当前去打探消息,对了,那个之前让你们给我打听我老家天涯岛的过往,你们打听了没有?” 邱大年讪笑道:“打听来着,现在得到的消息还不多,老板你老家太封闭了,跟周围岛屿村庄交往不多,要打听消息还得找你族人的亲戚去打听。” “噢,打听到的消息里有两个大事,一个是96年外岛海底地震对你老家影响很大,出现了群体性伤亡。” “另一个是千禧年你家乡遇上过一次大型诈骗,村里很有威信的村支书给承担责任的,导致不少人全部家底被骗光,妻离子散的,挺惨。” 墩子说:“老板,我建议你别听这些消息,没啥好消息,都挺惨的。” 王忆说道:“没事,你们说就行了,我心理素质很强大。” 墩子说道:“你族人里有个叫王祥臭的家里藏着枪,他大儿子在海上捕鱼的时候跟人发生冲突,冲动之下持枪杀人,在海警捉拿过程中被当场击毙。” “王祥臭被追究责任,被他儿子杀死的渔船主家人也来找他讨要赔偿和找他泄气,他脾气很大,最终以自杀给人家一个交代……” “别说了别说了。”王忆听不下去了。 脸色惨白。 早在第一次看到破败荒芜的天涯岛时,他就猜到了家乡曾经发生过许多惨剧,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不过联想到父亲生前最后几年的郁郁寡欢、借酒浇愁,这种事也能预料。 肯定是家乡接连发生了让父亲痛心疾首又无能为力的事,他才会那么痛苦! 邱大年和墩子闭嘴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只有风吹过车窗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忆搓了搓脸。 要改变天涯岛的命运。 自己责任重大! 他这次带着一些大黄鱼鱼鲞出来,让墩子开车去列岛记忆,与此同时他也把阴阳震带出来了,准备卖掉阴阳震换钱谋发展。 邱大年跟钟世平谈过价了,野生大黄鱼鱼鲞按照鲜鱼价钱来定价,但按照鱼鲞的重量来称重。 鱼鲞是鱼干但不是很干,因为晒太干的鱼鲞会发油,不好吃,当然也不会有很多水分,否则会回潮,保存时容易长虫子。 正常来说鱼鲞要比鲜鱼更贵一些,只是野生大黄鱼情况不同,它的附加价值太大了,而成为鱼鲞后它的附加价值会锐减。 这方面王忆倒是不太在乎,反正他带过来的鱼鲞多:一口气带了二十条! 145.白天鹅登岛(7.2K) 二十条野生黄花鱼鱼鲞换来了二十万。 这是意外之财。 之前钟世平说过不收野生黄鱼鲞来着。 其实王忆手头还有小黄鱼鱼鲞,这次没带出来,这次他回来的重点是卖出阴阳震。 袁辉就住在列岛记忆饭店的旁边,他直接在等待三人了。 两人见面王忆点点头,然后让墩子和邱大年去点菜。 今天是他请袁辉吃饭,毕竟人家袁辉给他介绍了市立医院消化内科的主任帮大忙。 墩子低声问:“还是不花钱吗?” 他的眼睛在往帝王蟹身上瞥。 王忆也低声说:“咱掏钱!” 墩子的目光立马挪开了,专门逮着肉去狠点了几个。 这年头肉菜便宜,海鲜贵! 王忆自己带了点海货,正经的海捕大虾和螃蟹。 大虾自然是金多有送他的,螃蟹则是大迷糊和学生们平日里在海边找到的,也都是大个头的好东西。 他买家电的时候买了速冻箱,这东西很适合保存鲜货。 速冻箱打开,袁辉看见里面的海货顿时大吃一惊:“喝,王总,这都是好东西呀。” 王忆笑道:“请你吃的。” 袁辉摆手说道:“哎哟,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无功不受禄……” “有功,”王忆接过他的话,“今天我找你联系一个消化内科的主任帮忙咨询了点事,这个咨询起大作用了,让我终于把阴阳震给弄到了手!” 袁辉问道:“啊?什么意思?阴阳震现在在哪里?赶紧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王忆从随身小包拿出泡沫盒包装的阴阳震。 盒子打开,阴阳震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包浆的光。 他把阴阳震递过去,说道:“老爷子的孙子消化方面出了点问题,他这人老派,老是相信中医,孩子消化不好弄什么小儿推拿,结果越弄问题越严重。” “我找你介绍的主任帮了个忙,费了些力气给他小孩弄舒服了,嗯,老爷子感动了,终于把阴阳震卖给我了。” “不便宜,我花了他妈二十万啊!” 王忆装模作样的叹气。 袁辉高兴的说:“有得赚、有得赚,这确实是阴阳震,以前还是一座县衙的惊堂木来着,你看这里有个小标记。” 他拿起阴阳震的阳面给王忆看,阳面四个角的左上方角是空缺的,上面有蝇头小字,因为颜色问题王忆之前只注意到缺了个角没有注意到上面写了字。 即使袁辉给他介绍了他都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字太小了,说是蝇头小字也是过于夸大。 王忆瞪大眼睛看,然后疑问道:“这是怎么写上去的字啊?你怎么知道这惊堂木来自县衙?” 袁辉哈哈笑:“我不光知道它来自县衙,还知道它上面写的是什么!”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以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他打开手机拍照片。 手机上有个软件,可以将拍到的小东西进行清晰放大。 王忆凑在手机屏幕前看,处理后的字果然如袁辉所说——都是楷体,他认识其中一部分字。 袁辉说道:“这是清朝雍正年间咱们江南巡抚在巡视各地县衙时候留下一句名言,从那之后县衙的官老爷们就把自己惊堂木锯掉一角留下这些字,以示警醒。” 王忆赞叹道:“当时雕刻师们真是神手艺,竟然能在这么小的地方雕刻出这么多字。” 他知道现在有激光刻字技术,可以雕刻出几微米大小的字,而他之所以了解这技术是因为以前看了个傻逼神剧,那上面地下工作者竟然用他么激光刻字技术来传递信息。 “52个字,确实很了不起,不过你可以了解一下米雕,那个更让人赞叹。咱们祖先的智慧是无穷的,咱中华五千年别的不说,这艺术造诣绝对冠绝天下!”袁辉在这点上表现的很肯定。 他又给王忆介绍阴阳震两面的字:“阳面是厚德,公正。阴面是伏诛,辟易。日审阳夜审阴,正是阴阳震!” “二十万不多,你有大赚头!” 王忆说道:“行,那我依然委托你来出售,最终给你提成,根据价格来提成,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阴阳震没有具体标价,这东西找不到合适买家只能卖个紫檀木和阴沉木的价,没多少钱,可如果有买家那价格就不好说了。 袁辉点头:“没问题,王总咱们是长期合作,这个我肯定相信你的。不过要不然这样,你可以先四处询询价,到时候你给我定一个合适的价位,我在这价位上往外卖,你觉得呢?” 王忆说道:“你先寻找客户吧,这事不那么着急,估计客户也不太好找。” 袁辉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拍照和录像,尽量来了个全方位的记录。 等到他拍完了,王忆发给他一堆照片:“这两天我跟收藏了阴阳震那老爷子在一起,他认识个老中医,这是老中医家里多年收藏的老医书,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值钱的,有利可图我看看能不能收到手。” 他把手抄本和线装古本书全给带到22年拍的照片,这些书不知道遭遇过什么,在这个世界线上肯定被毁了,一本不少都能带出来! 袁辉看了看照片说:“如果那老中医要价不夸张你可以收,这种医书应该都是清朝东西,一般能卖个几千几万的。” 看到后面他又指着照片说:“噢,这几本是印刷的,看风格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了,价值能低一些,不过也好卖。” 王忆问道:“这种老书好出手?” “好出手。”袁辉点头,“现在咱中国人有钱了,中国人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中医跟着也走出去了,所以你是不知道,现在老中医们可有钱了。” “中医讲究什么?传承和历史。怎么体现呢?嗯,这就需要古本医书和一些古物了。” “清朝医书相当抢手,老中医们都乐意买两本放自己店里,以后有贵客上门他们就展示一下,当然那时候这就是他们祖上或者祖师爷留下的东西了。” 他反复看了看照片,说道:“不过古籍善本是我们收藏界一个大分类,水很深,我摸不大透,等我把照片发给我一个师兄看看,他专门研习古籍善本。” “他挺厉害?”王忆问。 袁辉使劲点头:“可厉害可厉害了,前年嘉德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中元抄本的《两汉策要十二卷》以900万元起拍,经过近70次激烈叫价,最终以4830万元成交,是那一专场上的领头羊。” “而这《两汉策要十二卷》就是他发掘出来的,他在一个玩收藏的土豪家里发现了这古卷,土豪当时是花了一百来万买了一堆古籍,结果他就帮土豪一次性赚回五千多万。” “当时土豪为了表示感谢,送他一百万的鉴定费、一辆七系宝马和一本黄麻纸线装的宋刻本《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十五上》,其中这古籍价值比较小,是二三十万。” “可是我师兄找到了《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十五下》,他花了二十万买到手,两册宋刻本一起卖,一口气拍出111万的高价!” 王忆惊叹:“娘咧,一本书竟然卖出快五千万,这他娘去哪里说理啊?” 连同为鉴宝师的袁辉都绝望:“唉,要不然说越有钱的越容易有钱,人家土豪试错空间大,看到好东西就敢出大价钱上手,而咱们呢?” 他看看王忆又说:“不对,是‘我呢’,王总你还是可以的,你手头上好东西也不少。” 王忆说道:“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万呀,算什么好东西?” 袁辉安慰他:“祈和钟可以,祈和钟卖好了太多不敢说,大几百万上千万的手拿把掐。” 王忆惆怅的叹气:“可祈和钟还没到我手上呢,不过我现在倒是弄了一批第一套人民币。” 人民币收藏是袁辉的强项,他立马期待的等待开眼。 王忆没有太高调,他只是小心翼翼抽出个塑膜袋递给袁辉,说:“送你的。” 里面是一张伍元的水牛券。 保存很不错,得有个八品九品。 水牛券的价值在第一版人民币里处于第三梯队,这种品相能卖个一万多。 袁辉懂行,拿到后他不用把钱掏出来,随便举起来在灯光下正反面看了看,然后肃然起敬: “王总,你收到大货了!” 随手送出一张价值过万的伍元水牛券,这代表什么? 代表人家手里还有更多更值钱的第一版人民币。 王忆笑而不语。 袁辉心里痒痒,不过他倒是明白王忆送自己这份厚礼的缘故,便打了个响指说:“阴阳震我竭尽全力给你卖出好价钱,哪怕我需要自己卖屁股贴色相也得给你找到好客户!” 蒸大虾送上来。 用的是大托盘,钟世平亲自送上来:“这虾真好,王总你从哪里搞到的?” 王忆说道:“朋友捕捞了给我吃的。你放心,我跟我朋友说了,给你留点好货,你等着吧。他有一艘船去小鬼子那边了,等他回来我给你电话,肯定给你一份好东西。” 钟世平赶紧抱拳:“谢了,王总我没什么好说,今天……” 他看看猛然抬起头的墩子和邱大年,吓得赶紧改口:“今天啤酒算我的——不喝这些酒了,好菜配好酒,我琴岛的朋友给我送来几箱逸品纯生,我给你们搬两箱过来尝尝。” 墩子顿时撇嘴嘲笑:“嗨!” 钟世平挺委屈:“这酒不便宜,青啤中高端的口粮酒,一箱子也得二三百块,你们尝尝,口感确实挺好,清爽!” 王忆说道:“多谢钟老板了,其实我这边有事要想找钟老板帮个忙。” “你说,能做到的我没二话。”钟世平立马接话。 王忆说道:“挺简单的,你上次不是说有酒厂发现了几十年的窖藏酒液吗?能不能介绍给我?我这边收了一些老酒瓶,想装上老酒来作装潢。” “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假酒去骗人……” “这个你不用强调,你现在这样的大好青年要是做假酒那是图什么?图牢饭不要钱?图牢里作息规律?”钟世平笑着打断他的话,“不过那酒卖的不便宜,一斤也是好几百。” 王忆一听没兴趣了。 一斤好几百?怎么不去抢啊! 他那边酒瓶子上百个,这光是买酒水就得花好几万?他有点心疼。 不过他现在是王总了,面子得兜住,就让钟世平给介绍这渠道,以后哪天他喝多了说不准愿意花这冤枉钱呢? 后面他们吃着免费大虾喝着免费酒,小日子也挺舒坦。 都说大个头的海虾不好吃,肉发柴,实际上这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王忆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海虾。 然后觉得太好吃了。 而且吃起来过瘾,一个虾肉扒出来跟个小香蕉一样,一口虾肉一口冰镇啤酒,春末刚起的热气顿时被一扫而空。 王忆对邱大年和墩子的工作相当满意。 卖鱼鲞刚换了二十万,他很大方的直接给邱大年塞了个一万的红包,给墩子塞了个五千块的。 他说道:“这次价格是年总来谈的,所以他奖金要多一些,墩子你没意见吧?” 墩子郑重的抱拳说:“老板你这话说的,不管买卖有没有我的功劳、不管你给我多少奖金,我墩子都衷心感谢你!” “因为老板你领我干事业还给我发奖金,这是给我脸,我必须得兜住,我必须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你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说实话王忆有点热血沸腾。 可他没明白最后这句话跟墩子前面两段话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回去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他白天联系的市立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发过来的。 短信上问了宝宝便秘情况,然后给他推荐了一款奶粉,是德棍产的喜宝益生菌有机奶粉,说主打就是益生菌,含有发酵乳杆菌,益生元含量也好,适合改善宝宝便秘问题。 王忆道谢。 他看看时间,估摸着是袁辉刚才又跟这位主任联系来着,让主任这边对他的事上点心,然后人家跟他问候了一下。 这让他大为感叹。 22年啊,金钱的世道,万事利益开路! 他要不是给袁辉一枚伍元水牛券加上委托出售阴阳震,那袁辉可不会这么上心他的事。 于是他给邱大年又发了个信息让他买这款奶粉,回头金伟民来的时候他一起送上,毕竟人家送他好些医书呢。 转过一天来就是周末了。 天涯岛学生礼拜六和礼拜天双休,帮助家里上工干活赚工分。 所以岛上没有周末。 王忆照常起的很早,不过他已经是起的晚的了,连大迷糊都去海边捡海货了。 春天大雨之后总有大雾,今天却例外,朝阳从海面下爬升,突然之间跳跃而出,东方一片亮红。 海上没起大雾只有轻盈的薄雾,这在春夏的早上很常见。 淡薄的雾气很有趣,它们是一团团的,散聚随心,王忆放眼远眺海上,雾气随风飘,他眼前画卷永远都在变化。 雾气被吹开,他能看到浩瀚澄净的海面和周边或大或小的海岛。雾气被吹过来,他只能看到岸边嶙峋的礁石和出海的渔船。 五月的海岛终于彻底绿了,嘉木森绿,枝条蓬勃,已经不见嫩芽只有大片的茂叶。 这时候的海岛有一股张力,不管草木还是树枝都竭力生长向碧空,风吹过,碧空白云飘,岛上也有绿云荡漾。 岛上的老房子也不再难看,爬山虎的藤蔓新叶萌发,缠绕在院墙上、屋后墙显露出一片嫩绿。 海鸟上来歇息,站在屋顶上、落在墙头上,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绝于耳,大清早的就热闹起来。 电喇叭也响起来,给岛上添了些热闹:“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潮水来了,昨天下大雨给海里添了养分,鱼虾蟹都出窝了,壮劳力们也赶紧出窝,赶紧出窝……” “今天风力不大,好太阳,是个好海,请注意,是个好海,好海不等人,请社员们抓紧时间起锚……” 随着王向红的广播声岛上越来越热闹,几乎是家家户户响起动静,有脚步声、吆喝声、狗叫鸡跳、门开门关声。 一个个渔家汉子急匆匆出门,他们提着水葫芦、酒葫芦、挂着装吃食的网兜,迅速的走向码头。 王向红喊完后走出大队委,他看见王忆便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山头上往四下里看。 这是全岛最高点,一目了然能掌握全岛动向。 看着忙碌出行的社员、看着一派繁荣的岛子他心里头高兴,点起一袋烟慢慢悠悠的吞云吐雾。 社员们到了码头列队,用不着有人来给他汇报什么消息,王向红看了看后便有数了,他回到大队委,电喇叭又响起他的声音: “社员们请注意、社员们请注意,还有两个艄公没有出来,怎么了?是春天贪恋被窝子还是身体不舒服了?不舒服的及时来找我请假。” “千金难买好潮头,昨天刚下大雨今天必然有好收获,社员们要抓点紧,好潮不等人。” “还有一个社员没有出门,怎么回事?我要点名了。” 这时候剩下的汉子也拎着网兜出来了,他出门往大队委方向举起网兜使劲挥挥手,意思是家里头没准备好晌午头的吃食,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王向红便没有再说话。 船挂帆、摇起橹,一艘艘大船往海里远去,留下小船在码头上随波荡漾。 这时候王向红又发布新的上工指令: “女劳力和半劳力、弱劳力们请注意,剩下的社员们请注意,刚下过大雨地里头存了好水,按照昨晚支部的安排赶紧收拾农田。” “除草的小心除掉小苗,嗯,施肥的撒匀和了,不要浪费也不要过度,容易烧死苗子……” 他的广播结束,岛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然后有韵律十足的‘一二一’声在广播后响起,王忆信步走到山顶路口往下看,看见孙征南和徐横在跑操。 步履有力。 一群不用上工的小孩子欢快的跟在后面,跟着‘一二一’的号子声竟然跑的还挺整齐。 他们看见了王忆,然后纷纷喊:“王老师好!” 王忆笑着挥挥手:“同学们好。” 学生不过来吃早饭,他也就懒得做饭,秀芳早上摊了大油饼,特意给他送上来几张。 他自己肯定吃不了,这里面也有孙征南和徐横的一份。 岛上社员对待客人总是不吝啬。 王忆熬了海鲜粥,岛上人对海鲜没兴趣,但他相信孙征南和徐横兴趣很大。 确实如此。 孙征南和徐横出了早操过来吃饭,看见一锅海鲜粥都下意识露出笑容。 粘乎乎、亮晶晶的大米,红色的虾肉、白色的瑶柱,王忆还在里面切了些瘦肉丝、点缀了裙带菜,这家伙鲜美暖和,真是开胃又暖胃。 喝着海鲜粥吃大饼,孙征南问:“王老师,你今天要去城里吗?” 王忆说道:“我先看看吧,我今天要做点东西,所以要看看时间,要是有时间咱们就一起去一趟。” 他要做的是小酥鱼。 岛上小杂鱼很少自己吃,多数用来喂鸡喂鸭,王忆随便就要到了好些小黄鱼。 全是野生的小黄鱼啊! 喂鸡! 王忆能说什么? 除了小黄鱼还有小带鱼、小海鲫鱼,生产队的冷库不收这些东西,直接免费给他。 这次王忆带了个高压锅回来,他把小鱼简单收拾清理后用熏鱼料给腌了起来,得腌入味才行。 然后他在门市部看书学医。 中途有孩童过来买东西,买的多数是糖精面球。 这是翁洲一款土零食,是供销社下属的食品铺子自己做的,老百姓自己也能做,就是用面粉混合糖精水发面再团成一个个拇指肚大小的面球,放到锅子里给烤熟烤硬。 邦邦硬! 这零食外观跟旺仔小馒头差不多,口感上可差远了,价格上也便宜,一分钱五个。 王忆研究过,供销社做这个东西压根没利润,这是穷人孩子的零嘴,可能是出于这原因他们不图赚钱,只图让穷人家孩子嘴巴也能有个嚼头。 外岛渔家孩子最喜欢糖精面球了,含上一个有糖的甜和面的香,而且特别耐含,只要不咀嚼的话比糖块还抗吃。 一分钱五个糖精面球就够孩子们心满意足一上午,而王忆这边大手大脚,他卖这个闭眼随手抓,抓多抓少是个缘。 实际上供销社供应糖精面球也没有很精确定额,一次给一袋子,按照重量大概估算个价钱,乡间的小供销社或者门市部精打细算去出售的话还能赚点钱。 王忆不图这点钱,他给的多,孩子们高兴。 有时候一分钱能买十个糖精面球呢。 孩子们高兴王忆也高兴,笑着说:“以后王老师自己给你们做零嘴,看王老师给你们弄一台爆米花机回来,到时候咱自家有的是玉米粒,能爆好些爆米花。” “王老师万岁!万岁!”听到这消息的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喊起来。 他们不会质疑王老师。 王老师是天涯岛未来一代心中的神! 半晌午头这边正快乐着,忽然有小孩喊叫起来,喊叫声从码头往山上传来,吓得王东喜赶紧往外跑: “怎么了?怎么了?谁掉海里了?” 有孩子跑上来喊道:“王老师王老师,阿姨来了!阿姨说来找你!阿姨来了,阿姨来了!” 王东喜一脸茫然:“王老师的大姨来了?不是吧,他娘不是因为他爹的事跑了吗?哪里还有大姨啊?” 王忆也先是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阿姨?可漂亮的阿姨?” “对对,可漂亮了,可漂亮了!”小孩们兴高采烈的喊。 王忆一下子知道了。 是秋渭水来了! 他嗖一下子跑出去,老黄吓一跳:能跑这么快啊? 秋渭水来了。 她刚下船,站在码头上挥手:“张同志谢谢你,你后面注意安全,海上风不小。” 张有信笑容满面:“没事没事,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 他没走,还在船头上眼巴巴的看。 秋渭水抿嘴笑了笑,挑起扁担踩在码头上小心而稳健的走下来。 王忆从山头跑出来,就看见一个穿着军便装的姑娘用扁担一前一后的挑着木头箱子走下码头上岛来: 军绿色春秋上衣、军绿色裤子,满头秀发扎起两条辫子从肩头垂落在胸前,腰上还系了深褐色的牛皮层压军腰带,小腹上的白铁皮腰带扣闪闪发亮。 毫无白天鹅的痕迹。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个淳朴而能干的女青年。 王忆三观震碎。 他真心没想到秋渭水还能做出这打扮,他以为这姑娘是那种高干家庭出身的小资女,然而并不是,她挑起扁担的姿态可太自然了,这扁担挑的肯定比他王老师要好。 实际上王忆没挑过扁担。 他也真没想到自己会见到秋渭水挑扁担的样子。 码头上有小学生认识她,看到她很尊敬的行少先队员礼。 因为这阿姨给他们送过零食,王老师说还给他们送了很好吃的饼干和水果罐头,要他们必须尊敬这个阿姨。 秋渭水笑着挨个摸他们的头,学生指向山顶:“王老师在那里,他在门市部——他出来了!” 山头能看见码头但不能直接通往码头,王忆使劲冲秋渭水挥挥手喊道:“等等我,我去接你、我去接你!” 他转过去从路口又狂冲。 王东喜喊道:“我草,王老师你跑慢点,别一头撞海里!” 王向红叼着烟袋锅出门,嘀咕道:“这是谁家姑娘?去看一趟电影还真把姑娘看进门来了?有出息,有能力!” 146.珍贵的礼物(7.8K求票哈) 王忆跑下山顺着山路跑到码头,秋渭水在对他灿烂的笑。 阳光下露出一口小白牙。 春末的阳光也很灿烂,照在姑娘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有妇女来海边收拾小渔船,看见这一幕就故意调侃他:“王老师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从山上下来才几步路呀,怎么会这么喘?” 王忆理直气壮的说:“我看见了来支援咱们学校建设的同志高兴、激动,心跳太快!” “噢,我以为你是体虚,跑几步路就喘。”妇女笑。 王忆暗道我就知道你们会说这个。 生产队的老娘们开起玩笑来都是这样,嘴巴往下三路使劲。 至于老爷们? 老爷们不用嘴巴,直接上手摸! 妇女们的目光没在王忆身上停留多久,都盯着秋渭水看,然后只有一句话: “这姑娘真好看。” 王忆上手去帮秋渭水接过扁担,说:“你怎么挑着东西来呀?” 秋渭水笑吟吟的说:“因为拎着会很沉。” 王忆很服气。 这姑娘娇媚文雅的外表下藏着个很会怼人的灵魂。 他看对了。 接过扁担上肩挑起来,王忆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喝,真的很沉呀。” 秋渭水吃惊的看向他问:“挑着也感觉很沉吗?” 王忆懵了。 一不小心落人口实,要被姑娘怀疑自己的体力和精力了。 这绝对不行! 他挑着扁担往前走,淡定的说:“我感觉不沉,但是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本身是沉重的,物质的重量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思想而改变。” 挑扁担没那么容易。 其实扁担挑东西确实很能减轻重量感,问题是得会挑、得会保持平衡。 王忆没有挑过扁担,而码头下面的礁石路又崎岖,他走起来一不小心就导致前后箱子晃悠,这样他一下子为难了。 要不还得说自己人靠得住。 小船上的妇女看见了就笑:“王老师,先前后扶好扁担,平衡了用左手扶着前面的绳右手扶着后面的绳,稳当一下子往前走。” “我们王老师是大学生,还没有挑过扁担呢。” “这是为难读书人了,哈哈,王老师,我去帮你挑?” 王忆摆摆手:“不用,我确实是第一次挑扁担,但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好学、擅学,现在我已经学会了。” 秋渭水背着手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在他身边,俏脸上表情很好奇:“你真的没有挑过扁担呀?城里长大的?” 王忆说道:“不是,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交通上方便,我在东北林场长大,那边道路很平坦很多,林场养的牛马驴骡牲口齐全,所以我们不太用扁担。” 秋渭水问道:“东北林场?哇,那什么样子?” 王忆顿时来了精神。 妹子,你可算是栽我怀里了。 这个话题他已经准备多日,周末每次回去都要刷短视频、查书上资料去了解建国后东北林场和农场的情况。 于是在他添油加醋之下,一个美丽的世界诞生了: 春天,积雪未消、万物萌发。 夏天,树林碧绿、鸟兽成群。 秋天,遍地金黄、满山野果。 冬天,白雪皑皑、炕头滚热。 他一路挑着扁担一路聊,从山脚下聊到山顶,到了听涛居前坐下继续聊,继续介绍四季林场。 秋渭水直接被忽悠瘸了。 她真信。 因为她从书本上和电视上看到的东北信息也是这样,特别是王忆介绍冬天过年他们林场吃杀猪菜的场景,她曾经听东北的来客介绍过,确实是这么热闹、吃的这么香。 听着听着她忍不住感叹:“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我爷爷的一位老朋友在东北工作,他来我家做客一个劲的说这句话,原来真是这样,真让人向往呀。”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王忆想起一篇课文,《可爱的草塘》。 这课文现在还没有进入小学课本,是他上学时候课本里用的文章,前段时间他网上备课的时候还看到了这篇文章,记忆深刻,这会正好用来填充话题。 于是他接着秋渭水的话往下说道:“那可不咋地?老美了,真是这样,我跟你说,咱外岛有大海,东北也有大海呀。” “我知道,渤海是吗?”秋渭水问道。 王忆摇摇头:“是草海、林海!大兴安岭、小兴安岭的林场特别大,三江平原也特别大。” “特别是三江平原,有些地方还没有开垦,长满了绿草,一到春天草叶繁茂,大片的碧绿无边无际,置身于内就跟在大海中一样。” “你不管往哪里看,眼睛里都是绿色的,风一吹草叶就此起彼伏,跟咱海上的浪花一样,不过它是翠绿翠绿的,绿得发光,绿得鲜亮,那草叶形成的波浪也是一层赶着一层的随风涌向远方。” “所以你站的高一些远眺这大草原,近处的看起来是鲜绿色,远一点儿的是翠绿色,再远的就是墨绿色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连成一片,茫茫的跟天空接在一起!” 秋渭水弯腰坐在摇椅上,两条大长腿轻易够到了地面,双臂拄着膝盖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的向往。 王忆心里暗笑。 这年头的妹子太好糊弄了! 他现在真是《教科书》式的泡妞。 接着他一本正经的继续说:“你要是以为那草海里只有美景可就错了,还有美食,不光让你眼睛看个饱,也让你的肚子吃的饱。” “要是在春天,那时候小草刚长出来很嫩,好多的野菜可以吃,清香无比。” “而东北天冷,春天河水刚开化,在冰下猫了一冬的鱼还不赶紧游出水面来换气?那时候的鱼真是密密麻麻的在河面上,什么鲫鱼、草鱼、鲇鱼、小鲤鱼,用瓢一舀就够吃一顿!” “不止如此,天暖和了,野鸡野鸭各种野鸟也出来了,你仔细拨拉开青草,总能找到鸟窝捡到鸟蛋,你要是带着狗,还能让狗去捉鸡呢!” “就是这样的狗?”秋渭水看向老黄。 老黄冲她摇摇尾巴。 它敏锐的感觉到了主人对这娘们表现出来的热情,所以判断出这是个贵客。 得讨好,不能招惹! 而草窝里的野鸭子被惊动从中钻了出来,它出来后淡漠而冷静的瞥了两个人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 昂首挺胸,步履稳健,路上视人如无物。 王忆这边撸着狗头笑:“对,老黄要是在东北准是一条上好的守山犬,是不是啊老黄?” 老黄看到他笑便欢快的摇尾巴。 它也笑,俩眼睛眯成一条缝,耳朵收拢成飞机耳,跟脑门两侧长了俩小翅膀一样。 还伸出舌头舔舔王忆的手。 这是老舔狗了。 王忆继续说:“我跟你说,春天时候呀,这开河的鱼、刚下的蛋和刚出的野菜是最香不过了……” “王老师,咱啥时候吃呀?”大迷糊实在馋不住了,从屋子里跑出来擦着口水询问。 王忆吓一跳:“你不是在海边吗?怎么回来了?” 大迷糊说:“我捡了些螃蟹带回来,然后歇歇脚,啥时候吃刚下的蛋?” 王忆说:“今天中午就吃!” 秋渭水这边还催促他:“你继续说、继续说,真好。” 王忆正要继续忽悠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秋同志,你的情绪现在好很多了?” 秋渭水点点头高兴的笑,又露出小米牙:“好多了,不过不吃药还是会感觉不太好,每天吃上药,情绪会好一些。” “怎么说呢?”她想了想说,“以前整天无精打采,高兴不起来,吃了这药以后会听到一些话、看到一些事而感到高兴,比如听你描述东北的生活我就会感觉高兴。” 王忆欣然道:“这就好,你是抗抑郁药敏感体质,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抗抑郁药并非是神药,有些人吃过后效果不佳,有些人则效果立竿见影。 秋渭水算是后者。 王忆说:“今天你把你过去和现在的精神状况给我仔细描述一遍,我给你针对性的用一下药物,这样或许效果能更好。” 秋渭水期待的点点头:“我来找你,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王忆指着地上的扁担和箱子说:“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我们岛上走街串巷当小贩的。” “当小贩也行,能开开心心最重要,”秋渭水莞尔,她打开箱子说:“这是小贩给你和你的学生带来的货物。” 木箱盖掀开,露出里面全是白色的鞋子。 难怪箱子沉重,里面的鞋子两只对拼,一双挤一双,将箱子给挤得满满当当的,得亏是木头箱子,如果是纸壳箱怕是要挤崩了! 看到这些鞋子王忆眼前一亮。 小白鞋? 这年头城里很流行小白鞋,他去沪都看到未成家的姑娘几乎都踩着小白鞋,又好看又时髦又便宜。 当然这个便宜是针对皮鞋,如果说针对老布鞋那还是贵,一双小白鞋要五元到八元不等,对于外岛渔家人来说,这么一双鞋要全家从牙缝里攒一个月! 整个天涯岛上没有一双小白鞋,不过上次在县里参加五一节庆典,城里孩子确实穿小白鞋和回力鞋。 同样,这箱子里不只是小白鞋也有回力鞋。 回力鞋在下面,秋渭水将小白鞋收拾出来,下面的鞋子是白色的鞋面配红色的装饰,设计简洁但在这个时代足够卓尔不凡。 秋渭水很麻利的往外收拾,说:“你们学生穿的校服那么整齐漂亮,鞋子不搭配,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找你吗?因为我昨天才买到这些鞋子!” “68双小白鞋,54双回力鞋,你的学生每个人都能分一双!” 王忆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是68个女学生、54个男学生?” 秋渭水笑道:“那天我数了呀——因为我情绪容易低迷,那时候整个人会难受,会胡思乱想,于是每当这时候我就强迫自己去数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否则我会、反正很不好。” 她没把自杀这样的话说出来。 毕竟不好听。 王忆理解她的感受,这真的需要感同身受才行了。 他想握住秋渭水的手给她以力量,但两人终究还不够熟而这个年代又保守,于是他放弃了这想法改成拍了拍姑娘的手臂: “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就行,我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秋渭水柔和的一笑,说:“我信你!” 这时候她的情绪就又不好了。 王忆发现了,她情绪好的时候笑容会很灿烂,而一旦情绪不好表情会变得淡然,笑容就是礼貌性的。 他想了想,对秋渭水使了个眼色说:“跟我进屋,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秋渭水挺腰而起。 练过体操和舞蹈的缘故,这让她一举一动显得很有韵律很有美感。 王忆从床头柜里拿出个宝蓝色的立方体盒子。 他递给秋渭水。 秋渭水抚摸着盒面上的天鹅绒露出吃惊之色:“这是什么面料?摸着好舒服呢。” “打开看看。”王忆笑。 盒子是对开门的。 带弹簧,拍一下就自动打开。 秋渭水哪知道这种套路? 她端着盒子好奇的看,水老鼠咬王八,无处下口了。 王忆看着秋渭水的样貌想,不对,这不是水老鼠,这是《西游记》里的老鼠精。 他指着盒子上端说了一声,秋渭水小心的并拢手指拍了拍,盒子前面的对开门缓缓打开。 这也是个简易梳妆盒。 正对人的盒子背面是一面镜子,而对开门则带着一个个抽屉,左边是淡黄色,右边是淡黑色。 两边都是头饰品。 其中左边的头饰品是轻奢风的各种发卡,带水钻的蝴蝶发夹、刘海发夹、精致的羽毛甜美抓夹,很有优雅气质。 但是跟他给姚当兵买的那一套差不多,并没有很强烈的高级感。 因为这套头饰珍贵的是右边套装。 右边有发簪有大抓夹,其中的发簪最漂亮。 什么带水晶桃花蕊的古风十里桃花型、带枫叶的银电金流苏型、 999银步摇流苏型、古典宫廷步摇头饰型等等,一共六枝,每一枝都是简洁却精美。 而大抓夹则是绚丽精美,它和发簪都不是外出用的,是回家后卸妆或者休闲时候使用的,所以用了黑色绒布抽屉来装潢。 那些轻奢风的发夹则是出门用的,它的淡黄色便代表阳光。 王忆是好不容易挑选的这么一套发饰。 外出用的发夹美观又低调,家用发饰则相对绚丽珍贵。 他看评论时候说,这套发夹是给闷骚姑娘准备的,秋渭水当然不是闷骚,是82年的时代保守。 以秋渭水的性格和情绪状况不可能戴着过于时髦的发饰出门,但在家的时候姑娘们谁不想时髦漂亮?所以这套饰品送她就很合适。 而此时秋渭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被这套饰品的美观性给镇住了:“天呐,你这是从、从哪里买来的?好漂亮!我、我,几乎是这一生亲眼见过最漂亮的东西了!” 王忆很想含情脉脉的说一句,‘我这一生见过最漂亮的是你’,不过这话太他么油腻了,他毕竟不是王校长,说不出类似‘我今天去输液,是想你的夜’这种油言油语。 再说他跟秋渭水连同今天才见过三次面,压根不熟,他可以因为人家姑娘的美丽而把孩子以后大学上什么专业给想好,但要是真说出这种话来,估计秋渭水得把他当盲流子处理。 所以他最终说的就是:“你上次给学生买零食,又邮寄来饼干和罐头,我和学生都非常感谢你。恰好我有留学的同学要回来,就让他帮忙从国外带了这一套首饰。” “你知道美帝的唐人街吗?这是唐人街上卖的最好的一款发夹,我觉得跟你气质很搭配。” 秋渭水迟疑的看向他:“很贵吧?” 王忆说道:“你给我们买食物的时候,我可没问过你花了多少钱。” 秋渭水轻轻合上盒子对他笑:“谢谢你,其实我那是应该的,你给我治病也没有要钱。” 王忆说道:“我给你治病才是我应该做的,这是一名大夫的职业操守。” “你是一个好大夫。”秋渭水往左右看。 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医书。 她看着这些书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以为你是个大盲流子,只是我们文工团的政委脾气很火爆,我怕这么说他会抓了你送公安局,于是随口说你是医生。” “没想到我说对了,你真是个医生,你这里的医学著作可真多!学贯古今呀,厉害!” 说起这个王忆很郁闷,他问道:“先等等,凭什么我进男厕所要被你当流氓、当盲流子?” “那是女厕所!”秋渭水说。 王忆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MAN’仨字母:“那厕所上头写着这三个字母,你们剧团那么多人,不会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秋渭水问道:“是什么意思?” 王忆无奈了:“你们还真都不知道它的意思?县剧院以前是外国人建的,这是英文,‘男人’的意思!” “WOMAN,这个才是女人的意思。”他又在纸上写下五个字母。 秋渭水疑惑的说:“可是后台厕所里没有写这个的,另一个写的是‘AN’,对,就这个拼音。” 王忆一下子石化了。 他猜到了真相。 厕所上的字不是涂描的,是贴了木片,天长日久木片脱落了,女厕所只剩下了‘MAN’三个字母! 他妈的! 他讲给秋渭水听,秋渭水哑然失笑:“也就是说,你因为懂英文所以被我们文工团当成了闯女厕所的流氓?” 王忆觉得自己倒霉,但秋渭水却觉得这事很好笑,不知道怎么触到了她的笑点,让她笑的是花枝乱颤。 鲁迅说的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人家只想看我出糗…… 秋渭水收下了这礼物,她美滋滋的将礼物放入装鞋子的木箱里,但大小不搭配,她又要了点报纸给塞起来。 王忆这边报纸不多,塞了塞不够,老黄见此拆掉了野鸭打的窝,拖了些干草过来献殷勤。 刚去了海边欢快抓鱼虾的野鸭一定没想到,它只是出去吃个饭,回来家让人拆了! 老黄这边收获很大,秋渭水忍不住的给它脖子挠起了痒痒:“老黄你真乖,真棒,真懂事。” 王忆笑道:“你来一趟不容易,先说一下你这段时间的情绪我记录一下,然后我找学生带你在学校和岛上转转,然后我来准备午饭也给你准备上药物。” 秋渭水说道:“好的,谢谢你,另外我这次来你们天涯岛还有点事呢,我要拜访一位叫王真刚的老人,帮我爷爷拜访他。” “王真刚?”王忆疑惑,“这个人我不太了解,等我去给你打听一下,你爷爷跟他是旧交?” 秋渭水摇摇头:“不是,是我爷爷的老朋友与他是旧交——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东北的莫爷爷。” “最近五六年莫爷爷来过三次,他都想找你们岛上的王爷爷,可是没有成功,王爷爷好像不见他。” “至于老爷爷们之间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爷爷都不清楚,只知道莫爷爷亏欠王爷爷,这次我上你们岛子来,他知道后就让我给王爷爷带点礼物。” 她打开另一个木箱,箱子里全是食物。 一包包的白糖、奶糖、果糖,一瓶瓶的麦乳精,还有大瓶装的奶粉——这个很珍贵,他问道:“你从哪里买来这么多好东西?这得多少钱呀?这奶粉很贵吧?” 秋渭水又笑起来:“什么奶粉呀,你没见过这个,你还是城里的大学生呢,这是洗衣粉!” “这是我爷爷攒的,我一起给你装来了,因为我想你在外岛干活衣服会染上鱼腥味,很难清洗,用洗衣服或许会好一些。” 王忆恍然,这年头的洗衣粉也太细腻了吧? 秋渭水画了个圈儿:“这些东西都是我爷爷攒的,他找人了解了你和你们学校的情况,帮我买了这些东西。” 王忆感激的说:“太感谢他老人家了。” 秋渭水问他:“你不感谢我了?” “特别感谢,满心都是对你的感谢。”他重重的说道。 秋渭水本来只是调侃一句,让他一说害羞了。 霞飞双颊。 黄花大闺女的羞怯是比任何胭脂更让人心动的红。 王忆见此心里大为激动。 我草,哥们应该不是自作多情,这姑娘对自己动心了! 难道她也对我一见钟情了? 王忆琢磨一下这很可能,毕竟自己也是相貌堂堂、精神抖擞,特别是气质这一块他自认拿捏的死死的。 整个FH县没有多少青年比他更有气质。 这点他不是吹嘘,他有一种超脱于时代的自信,由于生长在一个强大国家、享受了富足生活所培养出来的自信。 这也是岛上的人总是说他办事牢靠、值得信任的原因,王忆确实给了外岛社员们踏实可靠的感觉。 秋渭水爷爷给王真刚准备的礼物用报纸包着,一共有两份,一份写着‘给最可爱的人’,一份写的是‘保家卫国真英雄,何惧无回踏征程’。 一看这两句话王忆知道了。 他赶紧去大队委问:“王真刚是不是就是四组的小爷?” “你四组的小爷是不是叫王真刚,你得这么问。”王向红抬头说道。 王忆暗道这有什么区别? 不过破案了。 秋渭水是要拜访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四组小爷。 这样他便陪着秋渭水去四组。 正好他一直也想拜访小爷,不过这老人很孤僻,他顶多能打个招呼,跟人家要说话人家就低头走。 小爷又在门口晒太阳,好娃和几个小孩在干活。 现在老百姓太难了,家家户户不养闲人,好娃这样还在育红班的小娃娃也得干点活帮衬家里。 他们干的活是砸螃蟹,姐姐哥哥们捡回来小螃蟹,他们要砸碎了喂鸡,否则鸡没法吃—— 这种小螃蟹多且壳子硬,俗名叫千人捏,最大也就杏子大小,多数跟桃核差不多大,壳子特别硬,所以才叫千人捏,意思是千人捏也捏不碎。 看见王忆他们就蹦起来:“王老师好。” 一起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孩也不傻,一个个很精明,知道冲王老师卖惨有零食。 王忆明白他们的意思,从兜里掏出果糖一人两颗,又抓出一把糖精面球分给他们。 孩童们手舞足蹈,凑在一起比糖纸:“你的没有我的亮。”“我的大。”“你这个糖纸有两块了,咱换一张。” 小爷睁开眼睛看王忆。 眼睛还很亮堂,不像是个老人。 秋渭水问道:“爷爷,您是王真刚吗?” 小爷看看王忆又看看她,站起来客气的说:“是,女同志找我?” 秋渭水把两份礼物递给他:“是的,王爷爷,我爷爷托我给您带了点东西……” 王真刚低头看见两份礼物猛的往后一退,反应很过激,秋渭水不防备吓了哆嗦一下子。 王忆很无奈。 你看把小妹子吓的,一ju灵! 王真刚机警的看向秋渭水问道:“你爷爷是谁?为啥给我带东西?” 秋渭水很老实,说:“是这样的,我爷爷和您应该并不相识,但他在东北有个老朋友姓莫,是个老军人……” “拿走!”王真刚不等她说完话,整张脸一下子板了起来。 王忆暗道这老爷子不是面瘫么?这怎么还能板起脸来呢?看着还挺唬人的。 秋渭水茫然的说道:“王爷爷,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王真刚不耐烦的挥手:“滚——咳咳,不用给我送东西,我跟你们不认不识的——反正你和王老师能过来看看我就行了,东西拿走吧,我啥也不需要。” 他还是给王忆面子,一句话换了三次语气。 按照他的习惯,其实整句话就俩字:滚蛋。 秋渭水很委屈。 王忆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凑上王真刚跟前低声说:“小爷,这女同志很可能以后会是咱王家的媳妇儿,你明白我意思吧?” 王真刚扯着耳朵问:“啥?我耳朵背,听不清你的话呀。” 王忆无奈了。 针对性耳背呀? 这耳背成精了,按照你的需求来出现? 王忆耐心跟他说:“这姑娘人可好了,上次带咱队里孩子去县里参加庆典,人家看咱孩子没啥吃的就借钱给咱买糖买点心。” “看咱孩子缺营养,前几天给邮寄了饼干罐头,今天又送来白糖奶糖麦乳精。” “还有看咱孩子穿的鞋子破破烂烂,人家送了一百多双鞋子过来,一百多双啊!” 王真刚抄着手不说话。 王忆无奈道:“老爷子我可尊重您了,真的,您的过去我并不了解,但您的功绩与世长存!” “然后我这个人你别看我年轻,可我很喜欢琢磨事,也琢磨出一些道理。我就觉得吧,人这一辈子挺不容易的,您不想接受这礼物就别接受,不过您千万别跟自己较劲。” “人呀,要能开解自己,往前看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我们最终都会跟自己和解。” 王真刚拿眼神瞅他。 王忆赶紧说:“我不是想过来教导您啥啊,也不是要来开解您,没这个资历也没这个能力,我是您孙子,您是我爷爷……” “东西放下吧。”王真刚突然开口。 王忆愣是没反应过来:“啊?” 王真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你是我孙子,我是你爷爷,咱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让自家人为难,再说我跟我自己较劲,不跟咱家里人较劲。” 王忆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但他仔细想想,他其实是王祥文的孙子,那么是他占了王真刚老爷子的便宜啊! 147.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9.6K大章求票啊!) 这个弯拐的有点着急,差点闪了王忆的腰。 王真刚老爷子听王忆叫了一声‘爷爷’就留下东西了。 王忆挺感动的,说实话这老爷子相当给他面子了。 而且老爷子的话也挺触动他的,一家人。 秋渭水跟老爷子不认不识,所以见老爷子收下礼物便礼貌性的问候几句,然后也倚在墙上晒起太阳。 抱起手臂跟村妞儿似的。 王真刚把俩包裹挪到门口问王忆:“一起坐坐?” 王忆摆摆手:“爷爷我回头过来跟你坐坐,今天挺忙,我得回去配药,那啥,秋同志,咱要不然先撤?” 秋渭水说:“我看这里挺好的,你回去忙吧,待会我就去找你,好吗?” 王忆明白她意思。 主岛那边人多,学生们纷纷攘攘的跑来看她,这给她造成了一些压力,她发现这小离岛人很少,自然就想要待在这里。 王忆觉得这样也行,他给好娃几个孩子又分了糖然后叮嘱他们:“不白给你们糖吃,吃了老师的糖就得听老师的话” “不给糖吃也听王老师的话。”好娃积极的说。 王忆摸摸他的头:“很好,那啥,言归正传,你们待会不准去骚扰那阿姨知道吗?要是有谁去招惹她,你们就赶紧去找我,好不好?” “好。”小崽子们积极的说。 王忆回听涛居,趁着这会社员们都在上工他赶紧回了趟22年。 回去后他给袁辉打了个电话,说:“袁老师,又得找你帮忙了,你再给我介绍个市立医院精神科的大夫吧?” 袁辉愕然:“啊?要精神科大夫干啥?” 王忆说道:“我一个客户家里有个闺女好像抑郁了,我找他咨询一下,你有没有熟人?” 袁辉说道:“有,这样你等等,我让我朋友说一声吧,让他找个厉害点的精神科大夫联系你。” 王忆估计这大白天的大夫都很忙,一时半会联系不上自己。 于是他又给邱大年和墩子询问了一下关于刘大彪的调查进展。 邱大年说这人83年就没了,距今四十年有些久远,了解他的人要么去世了要么是老人不在城里,所以他只是找外岛人打听到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要去外岛打探。 一听这话王忆心花怒放。 他就知道以刘大彪那凶残的样子肯定熬不过83年这个槛,现在要等待的就是查出来这孙子是因为什么被法办的,只要找到了详情,他就回82年顺藤摸瓜去公安局进行举报! 22年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他准备留下手机在22年先回82年,免得82年那边有人找自己给闹出事来。 结果袁辉面子还挺大,他这边给邱大年安排了新工作,精神科的大夫打过电话来了。 王忆把情况说了说,这大夫要求他把病人带过来,还给他解释:“精神和心理疾病跟其他毛病不一样,必须得当面诊治,还有三主三次六个检查。” 这些王忆知道,可他没办法把人带过来,只好说这病人死活不肯进医院。 大夫倒是理解,说心理病人挺多抗拒医院的,但他也为难: “心理疾病必须得通过诊治来量级,很多人以为心理疾病就是想不开,这是完全错误的,心理疾病和躯体疾病一样,都是有具体检查的。” “心理ct、国际量表、脑功能以及脑电图筛查,这三个无论如何都要做,它们很重要,然后如果可以还要把头颅ct、心电图、胸片、安全风险评估检查给做一下,进行辅助诊断。” 王忆绝望了:“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大夫很负责,他商量道:“这样,如果病人不愿意来医院别强迫她,你先来带一份国际量表和安全风险评估检查给她做,另一个心理ct方面有个软件可以凑活着用一下。” “另一个你说病人吃过广谱药的氟西汀有效,那她情况不算糟糕,起码对药物治疗敏感,这是好事,那你先给她做个家庭检查,我先看看结果。” 这样可以接受。 王忆把他的叮嘱传给邱大年,让邱大年去医院拿检查试题,然后他下了个付费的心理咨询软件。 心理ct本质还是个问卷调查。 不过它是用心理计算机扫描系统进行一个实时分析,根据上一项的答案机动灵活的提出新问题,现在广泛用于心理疾病辅助诊断和心理素质评估。 这个心理咨询软件跟心理ct所用的系统类似,只有一个功能就是进行心理状况问答判断,而且有个好处是不用网络,王忆开5g痛快下载了软件,又赶紧返回了82年。 他还得准备午饭。 加上今天的两箱子东西,秋渭水等于是给学生三次送礼物,于情于理王忆得好好招待人家。 不过她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这样注定是他们两个自己吃,王忆用不着准备太多菜,样式多点但量要少。 海岛招待客人少不了鱼虾蟹,还好昨天金多有父子送的大对虾和大竹节虾被他给速冻起来,没有全吃掉,他去一样拿了四个,成双成对。 螃蟹有今天大迷糊刚掀石头捞的石甲红,这螃蟹肉不多但味道鲜美,适合招待城里姑娘。 王忆不了解秋渭水的口味,又弄了一包烤肠、一包腊肠上锅蒸,家里鸡蛋多,好吃又有营养,他除了做一个山葱炒鸡蛋还去拿了几包乡巴佬鸡蛋出来。 就说是自己做的! 说起自己做菜这件事,他想起早上腌的小杂鱼,这个可以处理一下了,于是他油炸之后用高压锅全给压上了。 到了午饭点,下工铃响了起来:“经国家经委批准,中国南海石油联合服务总公司于5月1日正式成立” 岛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好些妇女往山顶蜂拥而来,晒太阳的老人们很纳闷:“又卖粮了?” “不是,是王老师带回来个媳妇儿。”妇女们热烈的说。 然后更热闹了。 老人们也赶紧往山顶跑:“去看看王老师领回来的新媳妇儿。” 王忆这边刚把秋渭水接回来准备吃饭,他正给秋渭水说吃完饭要做个问询检查,然后腿脚快的妇女们已经到门口了 秋渭水吃惊的看向王忆。 王忆苦笑道:“你长的太好看了,我们队里人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都来看你呢。” 秋渭水听到这话喜滋滋的:“是吗?我爷爷听说我来外岛,还特意让我穿上老三装,早知道我穿一件连衣裙,那样会更好看。” 王忆说道:“你这样穿已经很好看了,很有不爱红妆爱武装那股子飒爽气质。” 妇女们围在门口趴在窗户往听涛居里看,老人们到来后往里挤,这把王忆弄的很无奈。 看猴呢! 讨论声音立马响起: “哎呀,泉兴他娘没撒谎,这闺女真的好看。” “是呀,都是娘生爹养,人家的娘怎么这么会生?” “真俊,你看人家那大眼睛、那柳叶眉、那红嘴唇,看着就让人欢喜。” “你们这些老娘们,肤浅,你看这姑娘的身段,绝对是个能生养的,就是容易饿着孩子” “这怎么会饿着孩子?你看人家胸口多饱满。” “你年轻不懂,老话说的好,小奶装汤、大奶装糠!” 王忆一听这话题越来越过分了,偏偏海岛人家平日里在海浪中说话,个个嗓门大,外面的人以为自己在窃窃私语,其实屋里人听的清清楚楚。 秋渭水倒是满不在乎。 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每天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习惯了。 不过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便抱着老黄专心的给它挠痒痒,偶尔听见有人跟她打招呼便抬头回以礼貌的微笑。 王忆出去赶人,结果大家伙不听他的,反而拿他开涮问他什么时候登记、什么时候办喜酒。 一个他得叫素华奶的长辈更是直接进来说:“闺女呀,你长的可真俊,我儿媳妇快要生孩子了,等她生孩子的时候你能去我家一趟吗?到时候让孩子睁开眼先看见你,也长的俊一些。” 翁洲地区的风俗,说孩子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谁就长的像谁。 这里还有个故事呢,说水浒传里武大郎和武二郎是双胞胎兄弟,武二郎出生后睁开眼睛先看到了门板,于是后来长的又高又壮。 武大郎也想看啊,可被弟弟挡住了视线,于是他往旁边看了看—— 旁边放了个水缸 王忆听学生讲过这个故事,当时他就想问武二郎既然是武大郎的弟弟这怎么能挡住武大郎的视线呢? 不过这话不好问,因为这是当地流传百年的故事,有人质疑就会遭到老辈的斥责:你懂那么多也没看你写出本水浒传。 再一个他觉得外岛这风俗有些扯蛋,这不是方便隔壁老王了吗?生出来的孩子跟隔壁老王长得像,然后说一句孩子出生先看见的是隔壁老王就能解释? 不过再深思一下,这风俗还真可能就是隔壁老王整出来的! 素华奶一进门其他人也跟着往里涌。 没办法了,王忆只好喊:“支书、支书,你快来啊!” 王向红叼着烟袋杆出来,他虎着脸吆喝两嗓子,妇女们说说笑笑的离开。 这样王忆招呼秋渭水吃饭,徐横抱着膀子在大灶门口挤眉弄眼:“王老师,见色忘友了啊,我跟我们副班吃啥?” 王忆说道:“没吃的,饿肚子,不过你们副班肯定没怨言,他五一当天没饭吃了,还是人家秋同志找工友借了粮票送给他。” 徐横一下子站直了:“借我们副班粮票的女同志就是她?那我也没怨言。” 他跑过来很正式的给秋渭水敬礼,然后解释说:“我们副班本来是有粮票和钱的,是我吃的太狠了,他把钱和粮票都邮寄给我了,却自己饿肚子。” 王忆肃然起敬:“副班真是讲义气。” “我们的队伍不靠义气结交,靠的是志同道合、感情深厚、彼此信任。”徐横纠正了他的话。 “对,”王忆问道:“不过你们副班呢?” 徐横说道:“他去打水了,给你们生产队挨家挨户打水呢。” 王忆顿时更肃然起敬了。 然后他问徐横:“副班在给老百姓打水,你在这里吹水?” “我上午也在帮忙打水。”徐横很委屈,“是我听说你媳妇儿找上门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热闹。” 王忆赶紧摆手:“别瞎说啊,人家不是我媳妇儿,我俩只是朋友。” 徐横撇嘴道:“你下次否认的时候笑的别这么开心,我或许还能相信一些。” 他赶紧让徐横滚蛋。 这孙子观察力太敏锐,总能看穿掩饰直达真相! 他去给秋渭水道歉。 秋渭水一脸纳闷:“你为什么要道歉?” 王忆说道:“我们队里人瞎说,这不是影响你了吗?” 秋渭水笑了笑说:“没关系,大家都喜欢这样闹,以前团里的未婚女同志带了未婚的男同志去团里,其他人也是这么闹。” “我很羡慕他们能闹的那么开心,我参与不进去,跟他们格格不入,他们觉得我是高傲、不合群、看不起他们” 越说越委屈了。 王忆安慰她:“这种感觉我懂,你别多想,我跟你说你这是正常的,鲁迅你肯定知道吧?” 秋渭水点点头。 王忆说:“他在文章里写过一件事。”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秋渭水的脸上出现神采。 这句话显然说进了她的心里。 王忆继续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相互间不可能完全理解别人的处境,也没有这个必要。特别是引申到苦难上,多数苦难我们只能假装理解,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到。” “只不过大家伙可以伪装,你的情绪让你懒得伪装,这才是你我和大家伙的唯一区别。” 秋渭水忍不住去握住他手腕,大眼睛水汪汪的有点泛红:“你这个人真会说话,总能说进我心里去。” “那你以后多来找我,我也多去找你,让你多听我说说话,好吗?”王忆笑着说。 秋渭水只是抑郁而不是傻,她一下子听懂了这话的弦外音。 长睫毛扑簌簌的眨动,眼波流转中,再次霞飞双颊。 王忆心里大喜。 有门啊! 两人互相有好感! 他做饭都有劲了,问秋渭水:“你还吃什么口味?我很会做菜,一定做的让你开开心心。” “都好。”秋渭水小声说。 王忆估计她在饮食上不是很有胃口,便把之前买的开卫拿出来一瓶,他已经剥掉了外包装,倒入茶杯里给秋渭水当餐前饮料。 开卫的口感和味道是超出这个时代的,现在市面上压根没有正经饮料,风靡全国的健力宝还得两年之后才横空出世。 而即使是健力宝的口感跟开卫也不能比,开卫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它哪怕在饮料上百上千的22年依然能在饭店里占据一个王者地位。 原因就是它真的好喝。 秋渭水喝到之后便很吃惊,问:“这山楂汁可真好喝呀,比我小时候我妈妈冬天给我煮的山楂水还要好喝的多!” 王忆笑道:“我都说了我很会做饭,这就是我煮的,你喜欢喝,等我以后给你多煮一些。” 秋渭水默默的点头,双手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几缕发丝从她额前垂落,她伸手抿了抿头发,阳光照过她的额头,王忆依稀看到了淡淡的黄绒毛。 怪可爱的。 后面开饭了,开卫让出c位,烤肠开始大杀特杀。 这烤肠都是纯肉质地,吃起来口感筋道有弹性,而口味则是非同寻常的香,里面多有油脂,咬在嘴里先是汁水绽放,鲜美的香味弥漫整个口腔。 秋渭水惊喜的看王忆,冲他使劲点点头:“好吃,你做的饭菜真的好吃!” 王忆把切好的乡巴佬鸡蛋推到她跟前:“尝尝这个,这个味道也很棒,你应该没有吃过。” 乡巴佬鸡蛋的味道跟烤肠大相径庭,但一样能乱杀味蕾。 它没有浓香,而是满含香料味道的异香,加上带有咸味儿,跟米饭还挺配的。 王忆把大迷糊拉上来。 大迷糊一拿起筷子就开始造。 他在吃饭方面很能带节奏。 秋渭水也被他带入节奏中,不知不觉就吃的快了,吃着吃着偷偷的放一下腰带。 今天肯定会吃撑。 吃过饭照例是大迷糊收拾残局,王忆让秋渭水躺在门口的躺椅上保持放松状态,然后他坐在桌后掏出手机开始做调查问卷。 医书的作用体现出来了,那么高一摞在他书桌上,连他脑袋都看不见更别说藏在下面的手机了。 app的心理ct式问卷耗费时间长,期间他让秋渭水休息了一下,自己借着进屋的理由去了22年一趟。 前几天他就把工业园租赁这房屋的地址告知给邱大年了,旁边有超市代收快递,先前穿回来的时候他让邱大年去医院取问卷然后暂存在超市,所以这会过去说了一声就拿走带回了82年。 做完心理ct他又让秋渭水做了两份问卷,这还挺耗费时间的,合计起来用了一个半小时。 这样天色不早了,秋渭水还得回家呢,黄花大闺女家家总不能留宿在天涯岛上。 王忆跟她说需要阅卷分析她的心理和情绪变动,让她稍微等两天,等过两天他分析出结果来配上药给她送过去。 本来他想向王向红申请一艘船送秋渭水,但午后张有信又来了,说:“我正好送信送到你们生产队,小秋,顺道把你捎回去?” 秋渭水客气的笑:“多谢你了,那又要麻烦你了。” 张有信拍拍胸膛说:“这谢什么啊?咱都是自己同志,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x? 王忆怀疑的看向他。 这货心思不正啊! 他忍不住想问问,你张有信天天在海上跑,一天到晚身边都是水,你没有往水里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你什么年纪了还想吃天鹅肉?老牛吃天鹅肉? 张有信问他:“王老师,你之前到了周末不是要去城里吗?这次不去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说道:“去,你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 他要去翁洲市里一趟,上次想给邮电局结算却碰上抢劫犯,这次好歹该去给人家结算一下了。 另外他准备再邮寄点箱子,因为后面他要给门市部补充物资,门市部的东西太少了,这样他需要个说法。 他这次去城里就要带上保镖了,按照王向红的意思让孙征南和徐横一起陪着他,但他拒绝了,说孙征南一个人就够了。 机动船轰轰的开走。 王向红的担忧是对的,他们在海上时候还挺顺利,等进入县码头王忆送走了秋渭水,然后就有一艘船向他们开了过来。 刘大彪带人站在船上。 目光炯炯,表情森然。 他们看着王忆,王忆也反向看着他们。 双方没说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二者之间的敌对情绪。 张有信也看出来了,他问王忆道:“我今天不去市里,你要去的话我给你找一艘船,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冲着你来的?” 王忆点点头:“几个流氓,一直在找我麻烦。” “你说谁流氓?”刘大彪身边的刘黑子恶声恶气的吼道。 孙征南扭头看向他。 刘黑子又指着他问道:“你瞅啥?” 孙征南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船上的四个大汉。 刘大彪故意来找麻烦,问道:“王老师,你刚才说谁是流氓呢?嗯?你污蔑谁?” 王忆说道:“我说流氓呢,怎么了,你这么着急跳出来干嘛?是因为你是个流氓啊?心虚啊?” 刘大彪指着他笑道:“你这样的话容易挨揍你知道吗?王老师,你得庆幸这是在外岛,要是在内陆要是在关外你这样的我就要揍你了!” 孙征南扭头说道:“摆平他们四个轻而易举。” 刘黑子说道:“彪哥,我发现你们福海人挺爱吹牛逼啊,一个瘦竹竿似的小年轻竟然说要摆平咱们?” “我他娘先摆平你!”刘黑子突然改了语调,抽出一把匕首扎在船上。 见此王忆立马说道:“摆平他们!” 两艘船相隔很近,孙征南双腿一弯曲跟踩着弹簧一样顿时飞扑上去,跳起之后便屈膝,落下之时重重的砸在刘黑子胸口,砸的他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孙征南踩着他落在船上一手臂收回护住头一手臂甩出,握拳似锤,飒沓如流星! 刘大彪早在戒备他,他看出这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不好对付,便立马避开孙征南跳向邮电局的船。 他一上来就要冲王忆挥拳。 王忆伸手往包里一掏再抽出手来手中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格洛克! 枪口正对准了刘大彪! 刘大彪刚站稳要开打,一抬头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他当场就懵了。 到底谁他妈是亡命之徒啊! 这怎么打个架连手枪都亮出来了,这是码头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啊,这怎么就动枪了! 他知道枪的威力,立马举起手来。 旁边的张有信也懵了。 王老师你怎么在码头这种地方持枪! 周围一些码头工人和渔夫看到这一幕豁然色变、乱作一团,立马有人拔腿往码头派出所跑去。 张有信赶紧劝他收枪,王忆不管他,而是盯着刘大彪问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刘大彪忍气吞声:“知、知道!” 王忆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东西能打火吧?知道能‘咔吧咔吧’的打响吧?” 刘大彪继续忍气吞声:“知道,呵呵,知道。” “知道还不让你手下停手!”王忆陡然提高声音。 刘大彪急忙回头要下命令,结果他手下三个人这会已经都被打趴在船上了,那黑铁似的青年踩着刘黑子的脖子正掐腰冷冷的看着他。 见此王忆松了口气,他手指在枪身保险上拉了一下,咔吧一声响—— 刘大彪顿时心里一颤:“别,等等,王老师你听我说、听我说,咱之间没有大矛盾,你先冷静” “你之前在我们岛上的码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王忆冷笑道,“不是威胁我别落单吗?不是要杀我家里人吗?不是要找枪手吗?” “我那就是撂狠话吓唬你啊。”刘大彪急忙服软,“哎哎哎,王老师、王哥,你冷静,你是大学生,你有大好前程,你可别犯错误啊!” “咱之间没有大矛盾,我真就是吓唬你几句,让你把我朋友给交出来。不过你没交出来也不要紧,他们顶多去看守所待几天,呵呵,王老师,我真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跟踪我们?”王忆反问他。 他急声说道:“王哥咱们之间这是闹误会了,你以为咱在这里相遇是我们跟踪的你?不是,压根不是!” “海上没个躲藏的地,我们要是跟踪你们岂不是早被你们发现了?咱这就是巧合,是我们准备去市里头一趟,然后开船过来从你们旁边经过,这是碰上你了,就想过来——说实话吧,就是想过来吓唬一下你!” “真的,我们货车车队停在市里头,”刘黑子在孙征南脚下呻吟着,“唉哎,轻点,我们这次是要去市里,想看看车队情况,现在油耗子啥的太多了。” 他们的冲突很快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这年头的人不怕死,这种情况下也凑上来看热闹。 而看热闹的人群里有水花岛的人,这人壮起胆子帮腔说:“对,王老师,你误会了,大彪他们每天都要开船去市里看看他们汽车的情况——大彪有汽车,贷款买了汽车!” 这年头会开汽车的就能让人高看两眼,何况还是自己有车子? 围观看热闹的渔家汉子们看向刘大彪,多少有点敬畏了。 另一个被打翻在地的汉子急忙向众人示好,说道:“我们的货车就停在市里头,哪位朋友需要” “闭嘴!”刘大彪突然瞪了那汉子一眼。 他转过头来变了表情,从严肃变成满脸笑容的看向王忆又说起了软话。 这时候有人喊:“公安同志来了!” 刘大彪顿时又变了表情,他冷笑着看向王忆。 妈的,风水轮流转。 之前你用我兄弟持枪闯民居的罪名把我兄弟送进看守所,今天轮到我用同样罪名送你进看守所了! 干警手里也有枪,推开人群小心翼翼的进来,另有干警疏散人群: “走走走,都赶紧走!什么情况了还敢在这里看热闹!” “快走!” 王忆一看警方到来立马掏出一包烟抽了两根出来,一根自己叼在嘴上一根扔给刘大彪。 刘大彪冷笑道:“现在想要跟我服软?晚了!” 结果王忆没看他,而是调转枪口指向自己嘴巴。 码头上的老干警赶紧说道:“别!小同志,你冷静、冷静,你是天涯岛的王老师?我知道你,我跟你们王支书是朋友,我跟你说,你不至于自杀,别自” “嗤嗤。”王忆手中枪口冒出火苗,将烟头点燃。 他看向刘大彪问道:“彪哥,要我给你点烟吗?” 干警和围观的工人渔民都呆住了。 什么情况? 他手里那是什么东西? 张有信叫道:“卧槽,你手里这是防风打火机!” 王忆笑道:“对,一支打火机,小玩意儿。” 这是他让邱大年在网上买的,不是管制物品,本来买了想送给孙征南和徐横来着,以此来收买两人。 却没想到今天用在这里了。 惹了点麻烦。 但吓唬了刘大彪一顿,值当! 干警们见此松了口气,把两艘船上的人全给叫上了码头。 王忆上去立马把打火机交给警察,双手交上、弯腰低头,异常客气。 周围的人群再次围上来看热闹。 谁见过这种打火机? 这年头都是用火柴,打火机这东西压根就很少见! 两个干警也看的啧啧称奇,其中一个啧啧称奇后又生气了,骂道:“谁他娘去报警的?不看清情况就报警?” 上年纪的干警认识王向红,他也知道王忆,这样看到王忆没牵扯进刑案中倒是有些庆幸。 不过他也有些生气,于是把手枪翻来覆去的看后就对王忆皱眉说道:“你这个同志真是的,这种东西哪里来的?这能用来开玩笑吗?你能用这东西威胁人吗?这是犯罪!” 王忆赶忙说道:“同志,我没有威胁人,你可以问问大家伙,我刚才就跟刘大彪说了这是打火机!” 干警疑问:“真的?” 刘大彪急忙说道:“假的,他就是威胁我!” 王忆看向刘大彪说道:“你不用说瞎话,我是不是问过你了‘知道这东西能打火吗’,你说‘知道’,我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你也说‘知道’!” “你知道这东西能打火也知道这东西是打火机,那我怎么威胁你了?我刚才是向你炫耀我的这个国外名牌打火机!” 张有信急忙说道:“是这样,老黄,我可以作证,刚才王老师确实这么问来着!他还问了一句‘知道这东西能咔吧咔吧响吧?’” 老黄扣动扳机,打火机‘咔吧’一响,火苗嗤嗤的往外喷。 周围看热闹的人里不少在点头。 他们看见王忆掏出格洛克就上来了,也确实听到了这些话。 见此老干警骂了一句脏话,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张有信显然跟老干警的关系不错,他凑上去说道:“唉哎,老黄你把这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这东西要没收!”老黄严肃的说道。 张有信急了:“别啊,别没收,一个打火机你没收它干嘛?” 老黄要说话,张有信凑上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忆没具体听清他说什么,就隐约听到‘我舅姥爷’、‘抽烟’两个词,然后老黄犹豫了起来。 见此张有信便摇晃他手臂:“老黄,真的,你说就一个打火机你没收什么?它就是大炮形状的这也是打火机呀。” “现在城里乡下藏着真家伙的还少?你要是有这精力不如去家家户户摸查,说不准能摸出几把真家伙。” 老干警摇摇头,又把格洛克打火机扔给了王忆:“这东西以后别在公众场合拿出来,容易制造出麻烦。” 王忆恭敬的连声说是,把打火机给收了起来。 刘大彪那边气炸了。 他一把扔掉香烟踩在了上面。 老子走南闯北多年,自认也是个狠人,结果就让个小年轻用打火机给吓唬了一顿?! 更让他生气的是,公安干警哄散人群就把这事给搁置了,警告王忆几句转身走人了。 他傻眼了,叫道:“同志、两位同志,他真威胁我了啊!” “那你过来报警吧,跟我们过来做个笔录。”老警察回身招招手。 刘大彪悻悻然,说道:“那算了吧,这事我们自己协商解决。” 干警离开,码头上的人又围堵上来。 王忆赶紧让张有信带自己离开去上货船,张有信把他们两人送上船然后看向他的挎包。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王忆直接掏出打火机递给他:“你喜欢送你当礼物。” 张有信顿时眉开眼笑:“我真需要这个东西,那多谢了啊,以后我肯定给你还个好东西。” 他带上打火机欢天喜地的离开。 孙征南一直沉默不语,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湿漉漉的,这会在使劲拧衣裳。 王忆很奇怪,问道:“你不会是刚才上码头的时候掉水里了吧?没听见声响啊。” 孙征南笑笑没说话,拎起个袋子跟他上船。 等他们上了fh县发翁洲市的货船后,王忆站在船尾看向刘大彪,他知道刘大彪不会平白吃这个亏,一定会开船追自己。 然而并没有。 刘大彪他们的船一动不动,三个汉子在船上不知道忙活什么。 货船开动,这样刘大彪急眼了:“娘的,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为什么这船还不开动?” “彪哥,不知道咋回事啊,打着火了这船就是不动。”有人无奈的说。 刘大彪愣了愣,说道:“那都他妈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查啊,查查怎么回事,快点!” 三个人忙碌着,有水花岛的渔民也上去帮忙,然后不多会一声大吼传进王忆耳朵: “老子的螺旋桨呢?!发动机后头的螺旋桨呢?!” 孙征南把拎着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个小风扇一样大小的螺旋桨! 王忆看着他满身的水渍明白了一切,但是很疑惑:“你什么时候下水的?” 孙征南无声一笑,说:“刚才公安同志把咱们喊上码头,我没上去,然后群众围观你们的时候没人注意水下,我趁机下去办了点事。” 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这背后隐藏的能力却绝不是轻而易举。 王忆情不自禁的掏出香烟给他上了一支:大哥牛逼,大哥恰烟。 148.价值可能上亿(8.1K) 日落西海。 货船靠上码头。 刘大彪他们的船始终没见踪影,估计是要趴窝一段时间了! 82年物资还匮乏,一艘船没了螺旋桨要想找个配套的没那么容易,怕是在整个海福县都不好找。 仓储所就在市码头旁边,王忆对孙征南说:“你在这边盯一下,专门盯货船或者客运船,刘大彪他们要想追咱只能乘坐这些船了,你盯着看看他们今天还会不会过来。” “我就在旁边,我去仓储地里一趟,在这边认识了几个单位的销售员,我跟他们买些东西咱明天带回岛上。” 孙征南迟疑了一下:“不需要我跟着吗?” 王忆说道:“嗨,跟着干啥?刘大彪他们还没来,至于那个逃跑的抢劫杀人犯?他不可能还在码头上,你看现在码头上藏了多少公安同志?” 孙征南点点头。 王忆说道:“所以班副你就盯着过来的船,看看今天刘大彪他们还会不会跟上来,最后一班船是九点左右停靠吧?那你吃点力,咱晚点吃饭。” 孙征南笑道:“这吃什么力?不费力,王老师你去忙。” 王忆摆摆手,溜达着进了仓储所。 傍晚仓储地里没多少人,忙碌一天的工人和渔民都回家了,王忆溜进丙-110号仓。 一群老鼠四散逃跑。 王忆当场也想逃跑! 难怪孙勤工死活不肯要丙级仓呢,这什么玩意儿?这什么条件?这仓库是养老鼠的吧? 他最害怕老鼠了,难道以后来仓库还得带着老黄? 不对,老黄肚子那么大了,看样子快要休产假了,这样倒是以后可以带一群大黄小黄…… 这么想着他踏实许多,进去吆喝了几嗓子:“喵喵喵!” 反锁仓库他回到22年,邱大年和墩子那边一直给他做各种采购。 王忆要求他们从网上买复古风的产品,什么搪瓷茶缸、旧胚色质老背心、老布鞋、防风老提灯、各种提包、老茶食点心等等,品类很复杂。 另外他还让邱大年给他找老式相机、录音机、收音机、电视机这些东西,他打算给陈谷送个礼物。 陈谷最喜欢电子产品了,王忆觉得可以找一些录音机、电视机做低价卖给他——直接送他不现实,不符合他的乡村教师这一人设。 接到他信息,邱大年给他打来语音电话:“老板,你要的都是80年以前的东西?是要当装饰品吗?” 王忆说道:“不是,我要实用,用来送礼,都是有用的。” 邱大年‘哦’了一声说:“那我这里的相机就没用了。” 王忆疑惑的问:“什么相机?” 邱大年说道:“咱这片公寓不是政府开发了当网红孵化池的吗?里面设立了很多工作室,然后政府按照各行业需求做了装修,你像咱这是古玩工作室所以装修风格是古风。” “另外还有摄影工作室,里面装修有各种老相机模型,现在有一个摄影师搬进来了,这哥们挺尿性,嫌弃政府装修差劲、摆设垃圾,直接把模型扔掉了。” “你也知道,墩子这人过日子啊,就把所有模型捡回来了……” “我草年总,明明是你捡回来的!”墩子怪叫。 王忆一听乐了,说道:“墩子捡回来的那墩子立功了,这些模型我确实需要,等给我送家旺超市这边来,另外我给墩子200元奖金……” 墩子声音传来:“老板,这奖金我不能拿,其实是年总捡回来的。” 他是个实诚人,从来不冒功。 而邱大年那边已经愣住了。 王忆哈哈笑。 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把这些模型要下了,带回82年给学生当玩具也好,现在学生们的毽子和陀螺没有做出来,还没有正经玩具呢。 不过这些不着急,当然当务之急是把秋渭水的问卷资料送过去。 这方面王忆得找袁辉帮忙,电话打过去。 秒接! 王忆给袁辉的服务态度点了个大大的赞,自己的钱被他赚也高兴,人家确实服务的好。 袁辉服务确实好,不光接电话快且语气热情,热情的王忆都害怕: “老王啊呸,王总、我的王总,你总算给我来电话喽!哎哟我打你电话老是打不通,今天打你二十个了,可担心死我了!” 王忆说道:“我去了趟外地,手机飞行模式了,怎么了?” 袁辉急迫的叫道:“有事!有大事!你现在在哪里?回来了吗?回来了咱必须面谈!” 他的情绪很激动,王忆也被带的激动起来:“我草我知道了,袁老师,是不是找到阴阳震的买家了?” “阴阳震算个屁!”袁辉则被他带着爆粗口,“阴阳震咱看不在眼里了!是你的书,那些旧医书——不是,你有没有回来?必须面谈!” 王忆骗了他:“我没有回来,还在外地……” “嗨呀,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去找你,不是我先问问,就是你上次给我的照片,那些医书照片,你哪里弄的?你能不能把它们买到手?”袁辉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就是在一个老中医家里看到的,能不能买到手不好说啊,我不是托你联系过一个消化内科的主任吗?事情是这样的,你先别着急、先听我细说。” “就是之前家里有阴阳震这老人家的孙子肠道有点畸形,便秘挺厉害,他一直找他们当地的老中医治疗,可老中医实际上治不了这个,越治小孩问题越严重。” “我一看这样不行,就说用西医来治,结果那老头挺傲气,搁那儿跟我装逼呢,说他家是什么圣手传承、祖上阔过当过什么御医。于是我想打他脸,联系那消化内科的主任后上下一起用药把孩子的便秘问题给解决了……” “我草!”袁辉忍不住又打断他的话,“你成功打脸了那位老中医?” “对!” “舒服吗?” “老爽了!” “那我告诉你,老中医没装逼,他家祖上真的阔过,恐怕真有圣手传承、恐怕真是有人当过御医,因为他手里几本书都挺值钱,而里面有一本书尤其值钱——” “如果那书就是我师兄在古籍资料中看到的那本,那么他的书价值大几千万甚至上亿——喂喂喂?怎么没有声音了?喂喂喂,还在听吗?” “还在听,”王忆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你把你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逗我玩吧?你说那些书值多少钱?” 袁辉说道:“绝大多数只是一般值钱,但有一本是特别值钱,有可能价值上亿、上亿、真的上亿啊!” “你之前不是问我说为啥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文物古董动不动就几千万,现在咱真碰到了这样一样东西!” “你等等,照片我给你发回去,这本书叫《聊复集·怪症汇纂》,乃是清朝一位御医晚年的集大成之作,这位御医叫黄元御,黄元御你知道吗?” 王忆说:“不知道,不过这本书我有印象,当时用一个木盒子装着,看起来保存的挺上心……” “坏了,这可不好捡漏了!”袁辉的声音一下子沮丧起来,“人家老先生恐怕是知道这本书价值的,唉。” 很快他又精神抖擞起来:“不过他肯定不知道价值这么大,你先确定一下,咱们别着急,咱们一起确定一下,先确定确实是黄元御手书,其他的慢慢研究!” 王忆暗道一直在着急的是你吧?反正书已经在我手里了,我才不着急。 他开免提打开微信看了看图片。 正是当时金伟民从木盒里拿出来的那本书,也是保存的最为小心的一本书。 他的大哥和父亲应当知道这本书的珍稀,但没有告诉他,导致他只知道这本书是父亲好不容易得到的,却不知道这本书价值有多大。 在他看图片的时候,袁辉还在喋喋不休: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黄元御黄宗师。” “他真的是咱近代医学上的一代宗师——当然也有很多人说咱中医是糟粕、中医大师们是骗子,这点咱不去探究,反正中医在咱国家在整个东亚圈都是一种文化、一个医疗体系。” “继续说这个黄元御,他活在乾隆年间。大约乾隆十五年吧,这位皇帝生病了,当时的太医苦无良策。” “嘿,黄元御出现了,他那会就很有名气了,于是他入宫视疾,给乾隆找好了病不说,还顺带着给他调理了一下身体。” “乾隆被他医术给征服了,当场题字赐他一块写了‘妙悟岐黄’的牌匾。这牌匾现在还在,而且是乾隆亲笔题字,这很难得,清朝整个朝代,御医太医们得到牌匾不少,可是皇帝亲笔题字的不多。” “如果你这本书是真的,那他上面也有乾隆的题字,怎么回事呢,乾隆二十三年黄元御去世了,只活了五十来年,死因官方说法是过度劳累,还说乾隆大为伤心——然后你注意,《聊复集·怪症汇纂》这本书要出现了。” “黄元御前半生有著作十一本,其中尤以《四圣心源》有名,被誉为开创医学新派别,成为了蜀地军医馆祖师爷。” “然后咱中国人讲究圆满,十一这个数字没什么讲究,但十二有,十二生肖、十二时辰、十二个月、十二地支等。于是他晚年感觉身体不佳,便总结一生遇到的疑难杂症,写出了《聊复集·怪症汇纂》这本书。” “如果说《四圣心源》是理论学著作,这《聊复集·怪症汇纂》就是一部临床著作,上面记述的是各种症状和相关治疗的方法——当然也就是偏方秘方了。” 听到这里王忆忍不住插了句话:“那他记述的病症和偏方秘方不少,那本书挺厚实的。” “对,我师兄说记述了五百四十种疑难杂症,而有些疑难杂症不止一种方子,偏方秘方合计起来上千种!” 王忆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值钱,是里面记述的偏方秘方很值钱吗?” 袁辉说道:“是也不是,原因很复杂。” “简单说吧,偏方秘方确实挺值钱的,15年前也就是07年,晚清御医任锡庚记述50个秘方的医书拍出过200万元的价钱,现在过去十五年,价值肯定是几倍增长。” “而那只是任锡庚的医书,任锡庚跟黄元御差远了,黄元御秘方自然更贵。”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它有文物价值,第一这《聊复集·怪症汇纂》是黄元御手写的,这书没被刊印……” “理解,里面都是秘方嘛。”王忆说道。 袁辉说:“不是,是书成之后黄元御给乾隆皇帝过目——这事说来挺搞笑的,你知道乾隆爱写诗吧?” “知道,”这个算是热知识了,王忆说,“他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对吧?” “是四万一千八百多首,这个零头你不能抹了,因为其他诗词大家再高产也没产出一千八百多的数。”袁辉说。 “这样你自然知道乾隆什么事也要写诗,自家御医呕心沥血出了一本书他也想写一首。” “结果他还没写——也可能写了,总之书到手没多久还没还给黄元御,黄元御去世了!” “然后乾隆很伤心,亲笔又御赐了个‘仁道药济’的牌匾概括黄氏生平,并且把这四个字写在了医书上,最终自己收藏了这本医书!” 王忆明白了:“噢,这是乾隆的藏品?” “然也,”袁辉说,“所以这本医书虽然没被刊印却很有名,因为这是记述在清朝皇家典藏宝库名单上的。” 王忆紧张而期待的问:“那你师兄能确定我照片上那本书就是《聊复集·怪症汇纂》真品?” 袁辉说道:“差不多能确定,清朝皇家典藏宝库名单不是你理解的菜单式一份单子,它本身也是一部典籍,上面对皇家藏品有确切描述。” “我师兄说从你的照片来看,这本《聊复集·怪症汇纂》就是皇家典藏宝库名单上记述的那一本,另一个黄元御有不少笔墨留存,他对比了字迹说是出自一人之手。” “当然一切还得看真品说话,你看你有没有办法跟那老中医去沟通一下?先把好感度赚回来——唉,你还是年轻了,你说你没事打人脸干啥?” 他说着在电话那头扼腕叹息了。 王忆这会急着去看看时空屋里的《聊复集·怪症汇纂》真品,便做出心烦意乱的姿态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冷静一下,我琢磨一下怎么能跟老大夫培养感情,唉,蛋疼!” “蛋疼!”那边袁辉也在感叹。 挂掉电话,王忆赶紧回时空屋。 他当时看到这十多本手抄版古医书后就感觉它们在22年能卖一些钱,所以直接存在了时空屋里。 但他死活没想到。 一本医书竟然能价值上亿! 这个价格至今都在震撼他。 《聊复集·怪症汇纂》是狠角色啊。 在王忆藏品中,它完全可以先对祈和钟说‘你往边上靠靠’、再对阴阳震说‘你这个臭弟弟别碍眼’、然后去对第一版人民币说‘我很尊重你但你价值也不行啊’,最后对所有藏品说: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医书都平静的摆放在一处货架上。 《聊复集·怪症汇纂》依然在木匣子里,王忆从中拿出这本如字典般厚实的医书,它保存的还很好,唯一可惜的是重新做过装订了。 他小心翼翼的翻开医书,接下来一页是四个字,‘仁道药济’。 字体遒劲有力,很不错。 此外还有一首五言绝句:一日三餐饭,千金不买钱。人生无限事,何处觅医禅。 这些字迹跟封面的字完全不一样,王忆没见过乾隆墨宝,但他估计这就是乾隆写的了,它后面跟着红章,应该是乾隆的章,这货很喜欢盖章。 再往下翻字迹又跟封面一样了,上面有朱笔断句标记也有一些简单批注,字迹不同,显然后来经过不少人的手了。 他翻着翻着看到有一页纸上出现了半片空白,上面又有一首五言绝句: 一本医心药,千金济世方。人间多疾苦,天下尽康强。 不用说,又是乾隆的诗了! 继续翻还是有,这次是七言绝句了:药裹医书满架尘,一年容易又逢春。只今老病知多少,不是人间未了亲。 王忆服了。 娘咧,乾隆不会是通读了这本书并且一边读一边写诗吧? 他翻到最后还是一首五言绝句,这次的主题有所变换,写的是: 人生如落叶,岁月似流沙。相逢皆无语,何日见天涯。 这次带落款,十全老人。 王忆知道十全老人就是乾隆的自号,还是晚年自号,联系这首诗应该能断定是乾隆晚年看到这本书想到了旧人,一时感叹写下了这首诗。 行了。 确定了。 这是一个亿啊不对,这是《聊复集·怪症汇纂》! 而且历届收藏者绝对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才保存这么好,特别是乾隆题诗这几张纸保存尤其好,整本书翻阅期间带着一股药香气,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应当是用来防虫的。 他小心翻阅后又小心的放回去,出去就赶紧查怎么保存古籍。 然后他给邱大年打电话:“我安排你点事,算了,先问问你之前让你查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邱大年说道:“查到了,刘大彪嘛,八十年代你家乡那一带的流氓头子,83年严打被打掉了。” 听到这话王忆顿时放下心来。 这孙子果然不是好鸟! 他就猜这种人是熬不过83年的:刘大彪和手下人随身带枪动不动就抽刀子,这些人绝对是黑恶势力! 他迅速的问道:“那他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打掉的?” 邱大年为难的说道:“事情隔着有点远了,四十来年了,我找的人只是知道他的大概情况,具体信息他也不了解,就记得当地流传说他犯得事好像跟外岛的红树岛有关。” “反正我再详细查查吧,这是我找了一个水花岛搬市里开小超市的老板问的,他对家乡事了解不太深。” 王忆说道:“你没让他跟家里人联系着问问?” 邱大年说道:“噢,我没说清楚,这就是他跟老家亲戚问的,他对刘大彪更不了解,仅仅是听老人提起过村里有过这么个人,毕竟四十年了,他还不到四十岁呢。” “是他给家里一个大爷打电话打听的,但刘大彪具体犯了什么事他大爷也不了解,因为刘大彪是在外地被抓的,村里不太清楚。然后后来是风言风语传出来,有说法是他的事跟红树岛有关。” 红树岛?王忆记下这地方后点点头。 他让邱大年继续查这件事,邱大年跟他说比较困难,因为查这事最好是通过公安系统的人来查,这方面他们没有资源。 这话说的对。 然后王忆想到了袁辉。 他让邱大年继续查刘大彪的信息,又把新任务布置给他: “记一下,给我买点东西,麝香、芸香、花椒、樟脑球、活性炭。那个算了,花椒我自己买,还有你让墩子开车来一趟工业园的家旺超市拿点东西给袁老师送过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拍头。 娘咧。 刚才给袁辉打电话让对方带走了主动权,他还没有说正事呢,还没有委托袁辉找精神科医生分析一下秋渭水的心理状况! 这事简单,他又给袁辉留言说了一下,袁辉那边表现超热情:你让你助理把东西送过来,我亲自去找大夫,今天就给你出结果! 王忆没那么着急,不过这种事肯定是越快越好。 袁辉那边又把话题扯回了《聊复集·怪症汇纂》,他让王忆把精力都放到这本书上,这期间自己也是王忆的助理。 他很清楚,《聊复集·怪症汇纂》一旦售出那自己哪怕只是跟着喝口汤也能喝胖好几圈。 一听这话王忆是心花怒放。 老天爷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瞌睡送枕头,饿了送馅饼,想媳妇儿了送秋渭水! 他立马接着袁辉的话提到了刘大彪,让袁辉找公安系统的朋友去查一下刘大彪当年的事。 袁辉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查一个死了快四十年的人,但还是满口答应。 王忆很欢乐。 白赚一助理,这样他先不急着往外卖《聊复集·怪症汇纂》了,先处理阴阳震等老物件。 想到赚钱的事,他又想到了多宝岛上的李老古。 这样他本想再给袁辉打个电话问问红珊瑚的事,琢磨了一下又放弃了。 红珊瑚雕刻品肯定值钱,但不会很值钱,而李老古把手里的红珊瑚看的那么紧,他未必能得手,这样不如不问了。 他把邱大年和墩子买的东西搬进时空屋,然后出仓库去找孙征南吃晚饭。 既然来了城里那肯定得在城里吃顿饭了。 没人管了,要大吃大喝! 结果孙征南为人怪有原则,他一定要等到最后一班公家船停航确定刘大彪等人不会来才肯去吃饭。 王忆没辙,这年头到了晚上九点钟哪还有饭店开门? 他只好就近找饭店,还好码头这种地方肯定不缺吃饭的地方,他找了找找到一家做羊肉烩饼的小饭馆,能看见码头上大船靠岸。 这是一家木头和塑料篷布搭建的棚屋式大排档。 招牌上用油漆刷了几个字:码头大食堂。 王忆拖着孙征南到门口问:“同志,你们食堂招待旅客吗?” 一个穿着白围裙的中年男子抬头笑:“招待,咋不招待?只要是咱工农兄弟那都招待,而且不用粮票,咱这是个体户,有钱就行!” 经济越来越活泛了。 王忆看了看里面,现在舍得下馆子的人还是少,码头上客人也不多,这会棚屋里十来张桌子只有两张坐了人。 他闻见了羊肉味,于是进去问:“你们这里有羊肉羊汤?” “对,羊肉烩烧饼,大块的肉热滚滚的饼,管饱又好吃。” “羊肉烩烧饼?多少钱一碗?”王忆还想问问有没有羊腰子啥的,没好意思。 老板笑道:“大碗一元七毛钱,小碗一元钱,加一个烧饼两毛钱。” 王忆扭头看向孙征南,对他点点头示意。 他意思是问孙征南吃几碗,孙征南却误会了,以为让他来砍价。 孙征南为人沉默寡言,属于内向性格,买东西不喜欢讨价还价,可他执行力很强,王忆给他下命令了,他只能去完成。 这样他犹豫了一下说:“大哥贵了啊,一斤羊肉才多少钱?现在猪肉不到一块五,羊肉比猪肉还贱一点,那顶多一块五吧?你一碗里有一斤羊肉吗?” 这个年代羊肉比猪肉便宜一点,也算是时代特色,从七十年代中期就是这样了,猪肉一斤八毛五的时候羊肉是七毛。 原因简单,羊肉不如猪肉香,猪肉有肥油,一炒一炸满嘴香,更受老百姓青睐。 而羊肉不光不够香还有膻味,外岛许多人闻不来这味,更别说吃了。 老板笑道:“小伙子会讲价呀,不过你这么说可不对,咱虽然是为人民服务才开馆子,可也不能赔钱。” “要是真一碗给你一斤羊肉那我赚什么?水、料、饼、手艺,这不都是钱?再说,一斤羊肉你也吃不下……” “五斤都吃的下。”孙征南说。 老板说道:“还有汤和饼呢?谁家光吃羊肉?家里开信用合作社的也不敢这么吃对吧?” 然后他又退了一步:“这样待会结账我给你们便宜二毛钱,你们吃多少?” 王忆觉得这价位很合算了,毕竟不要肉票饭票,于是他直接说道:“那就一人先来一碗,一人一个大碗,上十个火烧吧。” 孙征南能吃,这点他很了解。 他们找了一桌坐下。 旁边一桌是四个中年人,他们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阿根廷和英吉利打起来了,现在阿根廷已经击沉英吉利一艘驱逐舰和两架飞机了,英吉利那边工党骂娘了。” “阿根廷行啊,对这些帝国主义就得狠狠的打!不过美帝国好像拉偏架啊?这些狗日的!” “美帝国的副总统布什来咱国家了,说是以后他们总统里根也要来?” “这些事在家里说,外面不说了,说说电视,《西游记》要拍了?我看新闻说万里副总理去视察来着,这部电视肯定火……” “那肯定了,我看《大众电影》上说先要拍《除妖乌鸡国》,然后今年就能放,到时候一起去咱主任家里看电视……” 王忆正倾听四个人的讨论,这时候两个大海碗被端了上来,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块块羊肉切成拇指肚大小,汤上飘着油星子和碧绿的香菜,一上桌先是一股胡椒粉味迎面而来。 “咕咕、咕咕。”孙征南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王忆挥手:“吃,赶紧喂蛤蟆!” 孙征南咧嘴笑,端起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碗低头就往嘴里扒拉羊肉。 王忆淡定的吹了口气喝了口羊汤,他说道:“别急着喝汤吃肉,太烫,把饼放进去,这饼是凉的,泡一下等它滋润差不多然后再吃,嗯,味道可以。” 人家这烧饼是热的,老板自家烙的,烙饼人手艺不错,烧饼外酥里软分好几层,用羊汤一浸泡立马入味。 王忆一看自己翻车,果断闭嘴老老实实吃饭。 现在羊汤膻味挺大,可能是胡椒粉和香菜用少了。 毕竟现在香菜没正式上市,价钱挺贵,而胡椒粉这种调味料现在又得凭票购买,也挺珍贵。 不过正经羊肉终究是香味浓郁,王忆这样抿一口羊汤,压住膻味后有肉香又有香菜的清香,下了肚子里暖呼呼的让人怪心满意足的。 只有羊肉终究没劲,他喊了老板问:“除了这个还有菜吗?” 老板说道:“有,我店里专门做羊货,你点吧,我都能做。” 王忆说道:“现在韭菜好吃,来个韭菜炒羊血。” “你会吃,这个菜现在绝对好吃,而且韭菜加羊血,壮阳!”老板赞叹道。 王忆说道:“有腰花吧?爆炒一个?” “爆炒一个!绝对要炒一个,小同志你会吃啊,这羊腰子更壮阳!”老板再次赞叹。 王忆还想点。 孙征南赶紧拦住他:“别点了,王老师,够了、这够咱们吃的了,还有这些烧饼呢,太多了!” 王忆是今天知道手里医书很值钱难免心里高兴想庆贺一下,再说这花不了几个钱,再再说他还想正经补补呢! 男人谁不想补一补? 149.转道红树岛(7.5K) 吃完饭他们又去码头上盯了一会。 82年的翁洲码头还保持着清末和民国的风格,海边矗立着条石雕像,十二生肖各种飞鸟神兽,保留至今充满古朴风情。 如今海洋垃圾少、海水污染轻,波浪一层一层的推涌而来,声音响亮且清脆,‘哗啦呼啦’的能传进人心里。 有下了班的男女青年约着来海边走走,风吹起姑娘们的长裙、吹动小伙子的心弦,给这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增添了一些浪漫。 孙征南看海上,王忆则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些男女,然后姑娘们注意到后每每从他前面走过就会小声说:“呸,盲流子!” 王忆勃然大怒。 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姑娘们知道自己在看她们的腿? 最后一班货船拉响鸣笛靠上码头,王忆拍拍孙征南的肩膀道:“班副,走,去睡觉。” 码头上既然已经有了饭馆自然也有了旅馆,两人溜达着找,然后看到一个牌子挂在街边的树上:内有住宿。 他们顺着牌子指引往里走看到了一座建筑,像是仓库改造而成,四四方方,门口也挂着牌子:东方红浴室。 王忆狐疑。 这什么意思? 孙征南却有常识,问:“是不是这个公共浴室在晚上就改成招待所呢?里面有大通铺的,白天给洗澡人暂时休息,晚上或许用来租赁给旅客住宿。” 他们正在猜测,门口出来个腰围大于胸围的婶子:“两位同志要住宿?进来进来,咱这里没错,你们找对地方了。” 然后她说着上来一手拉一个往里面拖。 码头龙蛇混杂,孙征南怕出事就先问妇女:“大嫂子,你们这里是公家的还是怎么回事?” 妇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现在国家允许个体户做买卖,我们承包了这个浴室,白天还是做浴室,晚上则做旅馆,不为别的,一是想补贴我们承包款,二是给咱码头上往来的旅客同志和工友们提供个便利。” 她说的坦诚,这样两人也放下心来。 浴室改旅馆自然是条件不行,最大的问题是热。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翁洲市开始暖和,白天时候工人们都开始光着膀子干力气活,晚上睡觉不需要盖被子,有条毯子比什么都舒服。 而浴室里白天一直烧锅炉,这会入夜了依然是热气蒸腾,倒是省掉被子了,大堂放上木床铺一张床单加一个枕头就是一个床位。 天气热难免出汗,住这里的人又多是工人和没钱的旅客,忙活一天汗味本来就浓,加上温度高出汗这样汗臭味更是凛冽。 更别说脚臭味了,这年头还不讲究公共场合不能抽烟,里面烟雾萦绕,估计还有人在里面喝酒,这味道混在一起真是绝绝子。 条件不行价格也便宜,一个人一晚上只要三角钱,像王忆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优惠,五角钱,如果洗澡、泡澡的话那就得翻倍了,两人一元钱。 浴室大堂整体用竹帘子隔开,倒是挺有意境,可惜不隔音! 还好里面住的都是男人,顶多能听到磨牙放屁说梦话,听不见什么敏感声音。 王忆觉得住这里不如住仓库。 但孙征南不挑,笑道:“条件挺好的,住起来还挺舒服。” 可能因为浴室自己烧锅炉、热水多的缘故,这里还提供免费的开水。 正好有老头拎着大茶壶四处加水,听了孙征南的话他笑了起来:“这位解放军同志不错,说话中听。” 他接触人多,眼睛往人身上一扫看看皮肤看看穿着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大概出身。 孙征南皮肤漆黑且粗糙,骨头架子粗大、肌肉结实,言谈举止、行坐卧立都有股子军人风范。 而王忆这边一看就知道娇生惯养,于是他劝慰王忆:“小同志,你要向解放军同志学习,不要吃不得苦。” “再说我们这里好歹安全,你在这里可以放心睡觉,绝不会被人偷了钱、摸了包,而且我们这里人多可卫生不错,没有老鼠蟑螂!” 后面这话很重要。 王忆的仓库里老鼠太多了! 两人交了钱一人领一个牌,找到相邻的两个床位睡了上去。 有壮汉拎着狼牙棒进来喊: “各位同志、各位朋友、各位老少爷们,哎,南来的北往的,跟着领袖打老蒋的;打棚的寻绳的,扎纸烟胡盯的;卖菜的贩肉的,端茶倒水乱转的。” “哎,招子都放亮了,本店概不欢迎三只手!哎,三只手管住手,否则就剁掉你一条手!” 他在大堂里喊一圈,王忆听到好些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年头外出住宿最怕被人偷摸抢劫。 他不怕,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衣服和一个贞操。 澡堂体验不好,可是确实还算安全。 王忆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很佩服自己,以前他可是神经衰弱有点动静就睡不着,如今身体素质上来了,精神问题也解决了! 吃过早饭他带着孙征南正式进城,他让孙征南去买生活用品,单子列了一长条,比如香烟。 以前供销社负责卖烟,但供销社改制后香烟销售线被从中剥离了,国家设烟草专卖局,就是今年也就是82年起供销社不能随意卖烟,要有烟草专卖局派发的销售许可证才行。 像天涯岛的门市部不可能得到烟草销售许可证,不过这年头经济管理混乱,王忆可以卖香烟。 只是没有官方渠道给他供应低价香烟,他得自己找店铺进货,所以他就让孙征南在城里四处采购。 至于烟草票不成问题,首先低档香烟跟一毛烧等劣质酒一样是不需要票的,中高档香烟才要票。 其次徐进步把他当子侄看待又承了他治病之恩,对他很是照顾,上次姚当兵来给他送货的时候便送了他一些票,其中包括烟草票。 打发走了孙征南,他自己则去邮电局结账又顺便邮寄了几个大箱子。 两人约定中午在仓储所门口汇合,于是王忆在邮电局忙活完后便回了仓库,锁上门又去了22年。 袁辉这边效率很高,先帮他找精神科大夫分析了秋渭水的精神疾病进展情况。 如王忆所猜测那样,秋渭水就是抑郁症伴原生焦虑症、社交焦虑症,跟他少年时代情况相仿,只是比他严重许多。 大夫说根据现有诊所资料不能进行精确诊断也不能开药,王忆没法把秋渭水拉过来做精确诊断,就让袁辉磨着大夫给斟酌着开了点药。 这次就是联合用药了,大夫让停掉了氟西汀,改成以赛乐特为主药配了几种中成药。 另一个秋渭水现在肯定伴发了神经衰弱,于是大夫又开了谷维素、复合维生素B和七叶安神片等中成药。 总之邱大年再次送来了一袋子的药…… 关于刘大彪的案情进展却不大,袁辉这边联系了体系内的朋友,但年代久远系统内也没有资料,这朋友还得再去问管档案的老人…… 王忆没那么多时间可等,便先行回到了82年。 中午头孙征南拎着小包背着大包回来了,王忆跟他一起在仓储所找木头和绳子做了两副扁担,然后一人挑着一副上船回岛。 他们从翁洲市回到FH县,下船之后有人喊:“彪哥在这里、在这里!” 很快刘大彪带着几条彪形大汉阴沉着脸奔袭而来。 孙征南放下扁担冷静的拉着王忆往码头深处退去,说道:“没事,我对付的了。” 刘大彪冲过来指着王忆怒吼:“姓王的,昨天你们把我船上螺旋桨弄哪里去了?我昨天可没招惹你们,反而是你这孙子拿个打火机戏弄我!” “娘的,我都说了是偶遇你们压根没跟踪你,你他娘怎么就非要找事呢?” “谁找事了?”王忆不甘示弱,“什么螺旋桨?我压根不知道你说什么,你想挑事就明说,别他妈血口喷人!” 刘大彪吼道:“谁他妈血口喷人?你以为你干过的好事能赖掉?有人看见你旁边那逼崽子潜水卸我们螺旋桨了!” “王老师在那里、码头上,快快快!同志们跟我上!”一个粗犷响亮的咆哮声穿透海浪传过来。 是大胆的声音! 大胆拎着鱼叉狂奔,王东峰、王东义等民兵队成员全出现了,他们从后面包抄了刘大彪几人。 刘大彪有手下立马抽出了匕首和刺刀。 码头上一时之间乱了,有人吹响哨子,凄厉而刺耳的哨声传到码头外的派出所。 立马,昨天出现过的两位干警摁着腰上的手枪出现了! 王忆内心大稳,这仗打不起来了! 刘大彪也意识到这点,他指着王忆咬牙切齿的说:“这辈子别落单……” “否则你化作孤魂野鬼也不会放过我。”王忆抢了他的话说。 刘大彪吼道:“对!” 回答完了他又觉得不对。 这小子说的不是好话啊,是在咒他! 可惜没时间斗嘴,干警已经来了,而且大胆他们在县码头朋友多,他们振臂高呼,有几十号汉子拎起手头的家伙什围上来了。 刘大彪只好愤愤的带人上船离开。 这次他们是坐上了一艘帆渔船…… 王忆见此是哈哈的笑。 大胆跑到他跟前急刹车,恼怒的一把将鱼叉顿在地上:“妈的,让他跑了!” 王忆笑道:“公安同志们来了,他不跑咱也不能跟他们动手,君子比流氓更会战斗,但君子不屑与流氓战斗!” 王东峰说:“王老师就是有文化,这话说的好。” 这时候还有一些汉子围上来,都跟大胆等人是熟识,有些是周边公社的民兵,他们每年都要在一起接受军事训练,所以彼此之间认同为战友。 战友情在当前的年代被认为是最可靠的感情,人们都会把自己和朋友的感情往战友情上靠。 比如张有信因为在客轮上帮王忆训斥过小偷,他就说自己跟王忆有战友情。 王忆很感激这些人,他伸手进扁担一头的包裹里,然后一把把往外摸香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丰收香烟,这是上午他让孙征南去买的,这烟便宜,一包只要一角八分钱。 不过在FH县外岛的供销社就贵了,要两角钱,毕竟从内陆运过来还是需要加点运费的。 这也是外岛社员们生活上的难处,他们吃喝拉撒用的东西都比内陆人更贵,除了海货和海盐,这两样确实多。 王忆将香烟递给民兵队成员说:“给同志们散烟。” 大胆不舍得,一拍大腿说:“狗屁,我们都是战友,喊一声……” “散烟,别多说,听我的就行,而且别抠腚眼吮指头那样抠抠搜搜,两三根两三根的给我往外散!”王忆果断打断他的话。 王东峰接过香烟往外递:“段队长在这里?哈哈,谢谢了呀,抽支烟、抽支烟。” “呀,二哥你也过来了?来,吸一支烟解解乏。” 渔家的汉子最好烟酒,民兵队往外散烟,反正散的又是平时抽的廉价香烟,于是没人客套,豪爽一笑接过去,叼嘴里一支、夹耳朵上一支。 一个姓段的民兵队长很有眼力劲,他颇为正式的擦擦手上来跟王忆握手:“您是天涯小学的王老师?大大的名人,昨天刘大彪打听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赶紧托人把这事跟王支书说了一声。” 王忆直接塞给他一盒黄色包装红梅香烟,这是云烟在当前年代的杰出代表,是红塔山出品的骄子。 段队长这下子受宠若惊了。 一盒红梅要八角钱呢! 大胆毫不客气的推他一把:“你是趴在母牛腚上喘大气——净吹牛逼,这事还用你去通知?我们支书神机妙算……” “算到了段队长会安排人去通知他。”王忆笑着接过话。 本来面色不悦的段队长听了这话又笑了,说道:“我确实托人去通知你们队里了,托的是金兰岛的赵拐子。” 王忆拍拍他胳膊:“谢了。” 香烟撒出去,码头上一派欢笑,连赶来的干警们都混了几支烟,然后他们对王忆说:“你是个文化人,少跟刘大彪他们打交道,那些不是好东西。” 王忆点头答应,表现的谦虚又客气。 没几块钱的香烟在码头上赚了波口碑,这是好买卖。 他们乘船返航。 民兵队全来了,王东峰偷偷拉开一块毡布,下面藏着一支支五六半自动。 全上了刺刀! 孙征南卸下一个弹夹,满满当当的十枚黄铜子弹! 王忆心头感动。 队里这是为了自己做好了跟刘大彪一伙人血战的准备。 感动之余他便想,好长时间没请全队人吃个饭了,自己该找个机会、找个理由请全队人吃一顿! 孙征南把弹夹合上去,抚摸着红褐色木头枪身有些爱不释手:“你们队里子弹有数吗?要如数交回吗?” 他应该有些日子没有碰枪了,想试试手。 大胆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打就行了,我们都有训练任务,子弹多点少点都能交代过去。” 孙征南一听这话立马开保险拉枪栓:“咔嚓。” 一声脆响,子弹上膛。 他斜刺着瞄准天空要扣动扳机,结果王东阳说:“别开枪!” 孙征南立马压下枪口收回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王东阳说道:“待会咱绕一下路去找地方打鸟,咱们外岛鸟老多了,春天往北飞的、秋天往南飞的,都会在咱外岛歇息,到时候你去打鸟,现在有大雁,大雁肉可好吃了。” “对,打大雁打野鸭,孙同志军事技能绝对过硬,这枪法顶呱呱,咱跟着享口福。”王东峰欣然道。 孙征南摇摇头。 王东阳诧异的问:“你没信心能打到大雁?” 孙征南又摇摇头,解释说:“离开部队的时候答应过首长,没有必要不会开枪去射杀活物。” “为什么?”民兵队一伙人很纳闷。 孙征南笑了笑不说话。 民兵们不太高兴。 谜语人啊! 王忆便说道:“因为开枪猎杀生命是上瘾的!” “打猎这事确实有瘾。”大胆说道。 其他人还是不明白孙征南和王忆的意思:“上瘾咋了?多猎点鸟啊兔子啊改善伙食是好事。”“就是,上瘾怎么了,克制一下就行了。” 王忆说道:“你们想的太简单了,猎杀生命上瘾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他们可能一辈子是猎杀几只野味就算过瘾了。而对于杀过人的枪手来说,他们一旦来了瘾头猎杀野味没有用,他们会去杀人!” “所以他们的首长直接一刀切,不许他们再用枪猎杀活物,不让他们把这个瘾头勾起来。” 听他说完,民兵队一行人下意识看向孙征南。 这是杀过敌人的精兵啊! 孙征南摆摆手露出温和的笑容:“没那么玄乎,首长是希望我们能克制脾气。要是平时习惯了用开枪去解决生物,那我们遇到麻烦事的时候可能忍不住气,也想用枪去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民兵们恍然大悟:“对。”“原来是这样。” 孙征南对着虚空开了几枪。 然后轮到王忆了。 王忆来到82年后知道天涯岛民兵队有枪,但他一直没有去打过枪,如今枪和子弹都在眼前他也很感到兴奋。 正好孙征南和大胆都是耍枪的老手,他便让两人教导自己开枪。 没有靶子打枪没有意思。 他打了两枪后只感觉手臂震的有点发麻,另外没什么特别感觉,于是兴致缺缺的把枪放了回去。 这56半是他这辈子玩过最无趣的枪了。 民兵们看出他的了无兴趣,于是就有人说:“是吧?放空枪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没有,就像撒网,没有鱼群你撒网有什么意思?得有鱼群再撒网,恩,这就有意思了。” “打鸟怎么样?”又有人提议。 王忆这会对玩枪没什么兴趣了,便摆摆手拒绝了民兵的提议。 他想起邱大年调查刘大彪所得到的消息,问:“对了,红树岛在哪里?那是个什么岛?” 一听他问这话,民兵们顿时笑了起来。 大胆说道:“王老师你们文化人就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就是想要去打鸟啊。” 王忆疑惑。 什么意思? 王东义则摆摆手说:“算了,副班不愿意开枪打鸟,王老师刚玩枪,别让他去冒险。” “最重要的是人家城里的教授来咱外岛的时候叮嘱过,说野鸟们跟咱都是生活圈的一份子,不能随意猎杀它们,政府不是都下令不让打了吗?” 大胆撇嘴:“咱不猎杀其他岛的人猎杀呀,特别是水花岛,娘的,姓刘的没什么好玩意儿。我听说他们下网,绝户网,大网套小网,让他们碰见了,飞上红树岛的鸟不管大小都跑不掉!” 王东峰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就是。” 王忆问道:“等等,红树岛上有很多鸟?” “对,红树岛鸟最多了,我刚才说绕路就是去红树岛。”王东阳解释道。 大胆跟着点点头:“红树岛上鸟不光多,还珍贵,这是首都来的教授说的,他说上面有很多珍贵珍稀的鸟,要咱保护呢。” 王忆想到刘大彪常年在外跑货车的经历,联系民兵们的话忽然有了个联想。 刘大彪最终被捕跟红树岛有关,那会不会是他在红树岛上偷猎各种珍贵鸟类在外贩卖而获刑? 但他之前查八十年代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关于《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的介绍,隐约记得这《名录》是在八十年代末设立的,由林业部和农业部发布施行,从那之后才把对于这些野生动物的保护提升到了法律的高度。 也就是说,在这份《名录》出台之前捕杀野生动物不犯法。 可这是中央在法律层面上设立的保护措施,地方政府可能更早就有条例出台。 比如禁捕这件事,现在翁洲就有二十米水深处禁止捕捞的规定。 但是这规定只能管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不老实的照常出海捕鱼,官方又不可能派人盯着他们每一艘船。 再说即使盯着又怎么样?总不能时时刻刻去监测渔民们捕鱼海域的深度吧? 所以天涯岛的社员对这件事很有意见。 他们遵守政府规定,其他人呢? 考虑到这里他就问民兵:“大义哥刚才说政府下命令要保护这些鸟了?有没有下规定?” 大胆回答他的话,说:“有啊,咱江南省和翁洲市都有规定,说红树岛的树木不准砍伐、岛上的鸟不准捕猎,可有啥用?就咱这样的守法社员才听。” “对,谁守法谁吃亏。”王东峰愤愤不平的说。 王忆心思飞快的转,决定去红树岛走一趟,先探探路。 于是他笑着说道:“错了,咱们守法的不吃亏,永远都是谁违法谁吃亏!” “走,开船去红树岛,今晚能不能吃肉就看看违法的人多不多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个主意,正好他准备再度宴请全队吃个肉,现在机会似乎出现了。 大胆不理解他的想法,说道:“你刚碰枪别想着去打猎,危险。” 王忆说道:“我不去打猎,我去惩奸罚恶!去主持公道!” 孙征南第一个明白他的意思:“黑吃黑!” 王忆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多难听,是白吃黑,咱怎么会是黑的呢?咱是白的!” 民兵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众人欢欣鼓舞,但也有人迟疑:“这样得罪人呀。” 王忆说道:“如果是因为主持公道而得罪人,那就得罪吧。如果是因为见义勇为而得罪人,那也就得罪吧。” 大胆听着他的话钦佩不已:这小嘴叭叭的,读书人真是坏透了! 红树岛因为岛屿外面长了一圈的红树而得名。 这岛上的树叫英雄血,学名应该是红树的一种,长在岛屿上也围绕着岛屿长在浅海中。 大胆给王忆介绍,说红树岛上的树之所以叫英雄血是跟明朝抗倭英雄戚继光有关,戚继光曾经在翁洲外岛与倭寇进行过一场血战,戚家军将倭寇打的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其中倭寇主力从翁洲沿海往外海逃跑,戚家军中有一营官兵埋伏在了红树岛上阻敌。 倭寇主力终究人多势众,阻敌官兵损失惨重,他们依托岛屿四周树木与倭寇鏖战,最终为争取战机而血染孤岛。 从那之后岛屿外的树所长出的树叶和树皮便带上了一些红色,远看的时候这红色尤其明显,便被叫做英雄血。 正是因为英雄们葬身于红树岛,导致岛上正气长存,而鸟兽的本能比人更敏感,它们能感知到红树岛上的正气,便喜欢在岛上歇息。 也有个故老相传的说法则是当年战死的戚家军将士都变成了各种飞鸟,现在是它们的后代来岛上祭祖。 王忆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很浪漫的传说看到了红树岛。 现在春暖花开,岛上树木枝叶繁茂,隔着远点乍看去确实能在树木上看到红色。 这些红色也可能是血。 不少小船停在了红树岛外围,这些船绑在了扎根海底的红树上,然后船员们或者下陷阱、或者架渔网、或者开枪去打鸟。 王忆又从一个包裹里往外摸相机。 民兵们看到后惊呆了:“这、这是什么?” “是相机!照相机!”大胆说道,“怎么样,没见过吧?哈哈,傻眼了吧,现在相机已经变得这么小了……” 他曾经因为照相机而在初次见姚当兵的时候被嘲笑了,这会他准备嘲笑民兵们。 王东阳说道:“我知道这是照相机,清明节那天记者来学校拍照见到过,可是王老师你怎么也有?这可贵了呢!” 大胆一愣:“对呀,王老师你也有相机了?” 王忆笑而不答。 只是把相机一台接一台的往外拿。 民兵们开始倒吸凉气,连孙征南都惊呆了。 这年头相机比22年的跑车还要稀奇,王忆一连掏出好几个把他们震慑住了。 然后王忆将相机拿起来随手塞给他们:“傻眼了?都是玩具,都是模型,不是真的!” 全是塑料模型。 民兵们研究之后恍然大悟,但还是啧啧称奇:“这玩具做的真逼真呀。” “就是,你们看、快过来看,哎哎哎,这相机里面能看见景呢,还真有景!” “我这个也有,还能咔吧咔吧摁着换景呢……” 一群大人跟孩子一样爱不释手的玩了起来。 王忆一把将相机夺回来,说道:“回去再玩,这相机不是让你们玩的,是办正事的。” “都过来,大家伙听好了,待会一人一台相机,听我的口令、按我的配合,没我允许谁也别说话。” “是,首长!”王东峰敬了个礼。 孙征南下意识的跟着陪了一个礼。 150.照相机用上了(月底求月票哈) 红树岛上人不少,各自忙活各自的。 有下套的、有收网的、有爬树找鸟窝摸鸟蛋的,还有拿着猎枪在转悠的。 水花岛的刘一手也在这里。 听名字就知道刘一手是个绰号,也是听名字就知道他这人头脑聪明心眼多,干什么事都会额外留出一手。 在捕鸟这件事上他也留了一手。 其他人只图抓到鸟带回去给家里人解解馋,刘一手却发现了城里人同样缺肉同样喜欢吃野鸟,什么大雁野鸭白鹳黑鹳等等,城里人一样爱吃。 肉少肉柴?不怕,城里人现在同样很缺肉! 他曾经抓耗子剥皮装小兔子往城里卖,但可惜城里人也不是傻子,有人看出问题差点把他扭送去派出所。 而鸟肉就没人会拒绝了。 所以他这两年的春秋两季都会频繁来捕鸟,是个高手。 以前经济风声紧,他抓了鸟杀了砍成碎块去城里偷偷的卖,说是自家养的鸡。 今年经济开放了,于是他壮胆子将野鸟带到了集体市场去出售。 他卖野鸟价格高,这也是他留了一手的缘故:他抓到鸟不是当场宰杀,而是剪掉羽毛留活的,去市场守着城里人现宰。 他发现城里人吃东西讲究个新鲜,现宰的野鸟价格更高! 于是他在收索套的时候就说:“都给我小心着点,别弄死它们,咱要抓活的、卖活的。” 刘歪嘴给他帮忙,说:“活、活的危险,你你你看这个,这个是啥?白野鹅,这这东西凶、凶啊,啄啄他妈人!” 一只白天鹅双腿都陷入套子里,它伸长脖子惊恐的看着围上来的人,有人伸手它就奋力的啄。 成年白天鹅多数成双成对,还有一只白天鹅飞在空中盘旋着,口中连连发出悲鸣。 它意识到自己要失去伴侣了。 岛边这只白天鹅已经被刘一手视为到口的肥肉,肯定能吃下去了,他的目光放到了天上那只白天鹅上,琢磨着怎么能把它搞下来。 刘歪嘴跟他是好友,看见他盯着天上的白天鹅搓下巴就猜到他的心思,说:“别别别想了,那那飞起来的白野鹅抓抓不到,飞的、飞得快,咱咱还是赶紧收窝子吧,天天不早了。” 刘一手不甘心:“怎么就抓不到了?待会你们看我的,大林二林,你俩把枪准备好,等会我他妈用这白野鹅当饵吸引上面那只下来,只要它一落地你俩赶紧开枪,给我崩了它!” 身材粗壮的大林说:“叔,枪打下来的鸟不好吃了,肉里都是铁砂,牙碜不说还有股火烧火燎的味,城里人能吃吗?” “城里人不吃咱吃啊,火烧火燎?正好咱用火烤着吃。”刘一手嘿嘿笑,“白野鹅滋味儿比不上大雁但也好歹是肉。” “再说了,这东西一样能卖给城里人,哼哼,到时候把它剁碎了,价钱便宜点,我跟你们说,城里人比咱乡下人还抠门,只要咱把鸟肉便宜点他们抢的比咱还要凶!” 听到他的话大林举起枪,说:“那就快着点,快要黑天了,现在岛上枪不少……” “放心,枪多又咋样?谁还敢抢我刘一手的东西?”刘一手表现的志得意满。 大林说:“不是,我怕到时候看不清了有人枪走火,这里哪年晚上不得误伤几个人?” 就在他们商讨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 天上那白天鹅注意力都在伴侣身上,它本在缓慢盘旋,这一枪就是打的它! 白天鹅慌张的惨叫起来,平稳飞翔的身影一下子踉踉跄跄。 飞翔的大鸟不是那么好打的,枪手没有打中它身躯而是有子弹扫到了它翅膀。 外岛的猎枪打的是铁砂子,这东西打出去就是一蓬狂风铁雨,有几粒铁砂从白天鹅翅膀上扫过后直接扫掉一排羽毛。 这样白天鹅飞不稳当了,一路哀啼一路摇摆摔在岛上一片灌木中。 见此刘一手急忙淌水跑过去:“哎呀我的娘,好运气,这鸟自己落到我怀里……” “落你妈批里!”有人从岛边树林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一把猎枪。 猎枪的枪口在冒烟,这是铁砂枪刚开完枪的特点。 显然刚才打了天上白天鹅的就是这个大汉。 刘一手看到他后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李岩松?你干什么?抢我的鸟啊?” 李岩松冷冷的扫了他裤裆一眼说:“你那鸟又小又骚,我抢了干什么?回去喂鸡鸡都不吃。” 林子里还有几个人在转悠,听到这话顿时哄笑。 刘一手气炸了,他给大林二林使了个眼色,两个侄子顿时举起猎枪指向了李岩松。 李岩松浑然不惧:“咋了?要闹事?行行行,来,开枪打我,我把胸膛挺起来,一枪打死我!” 他真的挺起胸膛,一脸彪悍。 而林子里那几个人见大林二林举起枪便也抱着枪走出来。 一时之间火药味十足。 大林二林紧张了。 他们俩犹豫一下,又把枪口垂下了。 刘歪嘴上去说:“别别,都都给我给个面子,我,咱咱都是哥们儿!大大松,你你你说你也是,这这鸟是我们看中的,你你你咋就开枪抢呢?” “那我还看中你老婆了呢。”李岩松硬邦邦的说。 他身边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歪嘴生气,没想到这些哥们儿不给面子还侮辱他,把他气的嘴更歪了。 刘一手冷冷的看向李岩松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大松,你别乱说话,我跟你说件事,我们队里的刘大彪回来了。” “你既然喜欢看人老婆,那你看中了歪嘴的老婆是不是更看中了大彪的老婆?大彪的老婆可漂亮呢!” 听到这话后林子边缘的几个人不笑了。 李岩松听到‘刘大彪’这名字也露出忌惮的表情。 见此刘一手心里大定:“大彪刚回来,这白野鹅是我逮了准备做一顿酒席给他接风洗尘,怎么?你要把这白野鹅弄走?那到时候我让大彪去找你要呗?” 李岩松皱眉道:“你少他娘扯虎皮做大旗,噢,这白野鹅飞在天上然后你说你看中了,我们就得给你?那德子刚才还抓了个大雁呢,你怎么不说你也看中那大雁了?” 这时候一阵欢呼忽然响起,又有一群鸟哗啦啦的飞起来,有人喊道:“行啊德子,你这一网厉害了,全是绿鸠!” “我草德子这网撒的真神了,你说你撒网捕鱼怎么没有这个本事?这一网多少绿鸠?我看刚才那绿鸠群一半让他给收了。” “二十来个,得二十来个,这下子他好了,赚大发了。” 李岩松一边的一个枪手说:“算了,你们俩别在这里吆喝了,我去找德子要一只绿鸠,刘一手,你要请大彪吃饭总不能光吃白野鹅吧?给你只绿鸠加个菜,这事就平了。” 刘一手不太甘心,可李岩松也不是好惹的,他和弟弟李岩华可都是多宝岛民兵队的悍将。 而且他实际上也不想给刘大彪接风洗尘,他只想搞钱,这事对方未必不明白,只是没跟他撕破脸皮说出来。 这样他便悻悻的说:“行吧,让你们占大便宜了。” 有人穿过岸边红树林往里走,他很快又回来,空着手回来但满脸惊奇:“快快快,丁老三抓了个鹰!” “什么?”其他人问。 这人说:“丁老三抓了个鹰,大老鹰,大家伙都去看了,咱也赶紧去看看,大老鹰啊,多少年没人抓着了!” 李岩松快走两步猛然逮住了那白天鹅,很麻利的用腰带缠住了天鹅翅膀,这样子白天鹅歇菜了。 它们的攻击手段主要是嘴巴啄人和翅膀拍人,一旦翅膀被缠住那攻击力锐减,对人的威胁就不大了。 被套住双腿的白天鹅本来还在挥舞翅膀哀啼,看见伴侣让人抓了它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两个大翅膀胡乱砸了砸海水,突然悲鸣一声放弃了挣扎。 二林趁机上去也抓住了它,刘一手说:“快快快,去追李岩松!” “去看大大大老鹰?这有啥看看头?”刘歪嘴说。 刘一手气急败坏:“你可闭嘴吧,妈的,李岩松还没有给我绿鸠呢,他想赖账!” 红树岛面积颇大,是一片山地,但不像天涯岛那样有高山耸立,它整体就是一片起伏的山地,一旦涨潮全岛好些地方会没入海水里,所以虽然面积小却无法让人生活于上。 抓到了老鹰的丁老三在岛屿内部,他拖着一根绳子,绳子上绑着一只只野鸟,另外还有一只鸟被人用棍子摁在了地上。 这鸟的头上身上羽毛大多是黑褐色的,在后脑勺、翅膀和腿上也有一些羽毛是白色,胸脯上的羽毛是白杂黑纹,长了一双淡黄色大脚丫,大嘴巴结实而弯曲,也跟大脚丫一样是淡黄色。 正是一只老鹰! 此时这猛禽境遇很糟糕,它一只翅膀歪掉了,另一只翅膀使劲拍打将地上草木扫的乱飞却飞不掉,只是在无能狂怒。 不少人闻讯而来:“我草真是老鹰!” “这老鹰没长大,要不然个头更大,那翅膀伸开有一米多。” “大老鹰也没人能抓的到啊,丁老三,你怎么抓到它的?” 丁老三是个结实矮小的汉子,他得意洋洋的说:“运气好,哈哈,全靠运气好,妈的刚才我抓了几只麻雀,结果它从空中飞下来想抢我。” “这能行吗?我手上正好有一根棒子,我上去给它一棒子,没想到这东西看起来挺凶其实骨头不结实,一棒子把它翅膀给打断了,哈哈!” 众人连连惊叹,啧啧称奇。 赶来的人越发的多,老鹰越发的暴躁,它张开嘴发出叫声,不像其他老鹰一样清脆高亢,而是低沉沙哑:“吼哦、吼哦!” 旁边的人便笑:“这家伙上火了,你听这声音哑成啥样了?” 笑的人更多了。 然后有人从后面急匆匆跑来,丁老三说道:“不用急,我和老鹰都在这里跑不掉,你慢慢……” “慢慢个屁!”这汉子着急的喊道,“船!咱们的船全让人给扣了!全让人给拉走了!” “窦宪你说什么玩意儿?”一群人懵了。 丁老三脸上还带着得意表情,也懵了。 窦宪着急的跳脚:“妈个逼你们还在这里愣什么?快去海边看,船都让人扣了,是天涯岛的,是天涯岛民兵队的!” 李岩松霸气的说:“别慌,天涯岛民兵队的王祥臭是我哥们,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快去吧。”窦宪喊,“有几个人守着船不让他们扣船,现在全给踹海里去了——这帮人真凶!” 消息很快传遍全岛,因为不只是窦宪在传,海边好几个人都在四处传消息。 船原来都停在红树岛浅水林子一带,他们去了一看: 船没了,都飘在前面的海上。 李岩松看见了船上的大胆,喊道:“王队长,你们干啥啊?别瞎开玩笑……” 其他人跟着嚷嚷: “天涯岛的没好人,咱大家伙团结起来收拾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草我船呢?把我船给我还回来!” “你们偷船干什么?想坐牢了?” 大胆阴沉着脸掐着腰,他怒道:“想让我们坐牢?行啊,去公安局报警抓我们吧,看看是我们坐牢还是你们坐牢!” “都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啊?政府从79年开始说,这红树岛上的树和鸟都要保护,你看看你们干什么?啊?打鸟啊!” “你们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啊?我们就是来抓你们的!有人把你们干的好事举报给县里领导了,领导跟武装部联系,让我们民兵队过来巡视抓你们这些违法犯罪分子!” 但大家伙不好糊弄。 刘一手第一个跳出来喊:“少玩假传圣旨这一套了,政府当时就是说要保护岛屿保护鸟类而已,可这些年被抓的鸟还少?你们有政府的指令?行,拿出指令给我们看看!” 其他人跟着喊:“就是就是。”“骗人啊?不就是眼红我们抓到鸟了吗?” 大胆只硬气了第一个回合,见自己的把戏被人拆穿顿时慌张了。 人群混乱,有人还拉着枪栓喊:“草你娘少吓唬爷们,把船给我还回来,否则打死你们!” 王忆走上去挥挥手,船往岸上靠。 然后他拍了拍胸膛厉声道:“谁要开枪杀人?来,先杀了我好了!” “看看你们好大的本事!不光偷捕政府保护的野生动物还要杀人?” “行啊,你杀了我然后判死刑,然后把你枪毙,你老婆带着你家产改嫁,到时候嫁给别的男人,别的男人花你赚的钱、吃你攒的粮、睡你的媳妇还要打你的娃!” “谁要杀人?!” 听了他的话,几个情绪最激动的汉子默默的收起了枪。 他们被王忆的话给震动了。 不错,自己一旦坐牢那老婆会改嫁,自己赚的钱就要成人家的了,自己家的娃娃也成人家的野种,到时候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在气势上压倒对面一伙人,王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展开说:“谁要看领导的指令就游过来看!” “看把你们一个个给能的,违反政府的禁令还有理了?你们还骄傲了?就得把你们全抓进公安局去拘留所住几天!” “你们以为我们来干什么?没事跟你们开玩笑呢?啊?开玩笑啊?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相机拍了拍。 “这是县委给我们民兵队送来的照相机,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现在人赃并获,我们都会拍进照相机里把照片送给领导!” 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其他人纷纷举起相机。 王忆往后指着一排相机说:“看见了吗?县里为了树典型,这次要狠办,要人赃并获!要给全县社员、人民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不法分子的脸、看看你们这些不法分子干的埋汰事!” “你们不用在这里嚷嚷,放心,政府不会委屈一个好人可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们民兵队的同志不会乱来,嗯,一切都是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政府给我们这么多相机,就是要我们拍照,把你们干过的事、抓过的鸟都拍下来,明白吧?这就是叫证据,有照片当证据,绝不会冤枉一个人!” 看到民兵们挂在胸口的一台台照相机,岛上有些胆小的人慌张了。 照相机这东西多珍贵,任何村里、生产队里都没有这东西,甚至连公社都没有照相机,只有县城里一些单位才用得上照相机。 这么多照相机一口气出现在天涯岛民兵身上,除了是县里领导安排的还能是哪里来的? 天涯岛自己买的? 这是胡扯,现在都知道天涯岛又穷又落后,连买粮食的钱都不多,岛上人过年都吃不上细粮,这能有钱买照相机?! 但也有不少胆大的和精明的。 刘一手就很精明,他叫道:“大家别信他瞎话,政府要是真要抓咱们,那肯定是安排公安来啊,找他们民兵队干什么?没这个道理!” “傻子,”王忆冷笑,“因为县里领导知道咱整个外岛就我们支书最铁面无私!我们生产队最守法!不找我们来帮忙那找谁?找你们水花岛的?” “你还指望公安同志亲自来抓你们?狗屁,现在公安同志忙着抓城里的违法犯罪分子,你们这样的也配让他们抓?” “再说你们不用急,公安迟早上门,我们这里有领导安排的相机,把你们全拍下来,到时候公安同志挨个上门去抓!” “而且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现在保护外岛自然资源的活都是武装部的工作,不属于公安局管!” 孙征南挎着枪走上来,先干脆利索的行军礼。 他在船头转动脚腕冲左右敬礼,说道:“各位同志,这次惩治违法犯罪行为是军民合作。你们应当知道,现在社会治安混乱,公安干警的压力很大,需要人民的力量进行支援。” “而且王忆同志曾经与翁洲市公安同志合作,齐心合力抓捕了4·29抢劫杀人案的凶犯,他是守法榜样,也是优秀社员,党和政府相信他会秉公执法!” 孙征南身穿军装戴军帽,本来他已经没有肩章了,这是退出现役的标志。 可王忆的担子里有红纸,他刚才用刺刀裁剪了两张贴在衣领上,帽子上还贴了红五星,跟现役战士打扮一样。 冒充警察和士兵都是违法犯罪行为,但前提是得有人能看出来。 岛上这些人全是没见识的渔民,看见戴军帽扛大枪的孙征南后立马怂了。 而孙征南是正经军人出身,这敬礼的动作和说话语气非常老道,哪怕心眼多如刘一手也不敢怀疑他身份。 再说了,他们也没冒充解放军——不管王忆还是孙征南都没在话里说自己是解放军,一切都是别人的猜想而已。 一顿组合拳打下来,这些人被打懵了。 他们里面多数人信了王忆的话。 少数人还是心里犯嘀咕,但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他们都有家有业,不敢冒险去犯事。 代价太大了! 刘一手心眼多可胆子小,他犹豫了一下最先琢磨过来,叫道: “王忆、王祥臭,你们少冤枉人啊,你们有照相机又咋了?我们、我们没来抓鸟,我领着我队社员上岛就是来转转,来红树岛转转也违法?政府不让抓野鸟了,可没说不让上岛捡柴火啊!” 一听这话心惊胆颤一伙人反应过来:“我们也是来捡柴火的。” “我是上来歇歇,刚才去县里来着,一路摇橹累死个人,我上来歇歇脚攒攒劲!” “噢,你上来歇歇脚啊?我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跟你说说话……” 还有人赶紧往林子里钻,把绳子上绑着的野鸟全给扔在了里面,再出来他们便光明磊落了。 见此民兵们瞠目结舌,王东峰赶紧喊:“你们少来,你们就是来偷鸟的,王老师赶紧去拍他们照片啊!” “对对对,赶紧拍照,要人赃并获!” 王忆也很慌张,指着他们喊道:“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刚才手里都有鸟!还有跑林子里的,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快快快,划船过去,拍他们,一个别放过,全拍下来!” 他又冲大林二林李岩松等人喊:“你们手里有枪!这个你们赖不掉,拍他们快拍他们,拍他们的枪!” 大林二林吓得赶紧把枪扔水里去。 李岩松骂了一声‘蠢货’上来说道:“我带着枪咋了?带着枪出来就违法呀?我是民兵,我队这几个社员也都是民兵,我们是带枪来训练的!” 王忆愣住了。 愣了几秒他指着李岩松说:“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来偷捕鸟了是不是?” “没有。”李岩松咬死口风,又跟大胆拉关系,“王队长,我是大松啊,咱是战友!” “你这是干什么?你跟我兄弟那关系谁都知道,那天你还去我们岛上看电影来,你现在要翻脸啊?” 大胆呆呆的看着他,又为难的看向王忆。 王忆舔舔嘴唇。 最终他颓然挥挥手:“把他们队里的船还回去,既然是朋友是战友,那就算了。” 其他人也急忙拉关系。 外岛的人都很熟,毕竟住在海外又常年出海,在海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能遇上而且指不定啥时候谁就有个麻烦需要其他人帮忙。 所以这一拉关系都拉出来了,民兵们举起的照相机全给放下了。 王忆讪笑着给孙征南递了一根烟:“同志,我们都是乡亲,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唉,你看这事闹的。” 孙征南板着脸:“你们支书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王支书要是在这里……” “要不今天先算了,明天,明天开始我们开船在这里巡逻,谁再来抓鸟就抓谁!”大胆搓着手,满脸尴尬。 王忆说:“对对对,我们明天开始埋伏起来,等谁抓鸟了就拍谁,一定能给领导们一个交代。” 他又把整盒烟递给孙征南:“同志你先去抽烟,抽抽烟。” 民兵们把船还回去,众人急匆匆上船,各自摇橹而去。 只剩下刘一手和他们水花岛的十来个人还在,他们跟天涯岛关系很不好,就他们拉不到关系。 还好他们里面有机灵的,对其他岛上的人喊:“三哥、三哥,我今天去你家坐坐,去看看我婶子,你先别走,等等我,我还没上船呢!” 他们跟民兵们拉不上关系但能跟其他生产队的人拉上关系,于是他们先坐上船,又让船上的人跟民兵说软话把自己的船要到手。 曲线跑路。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王忆感叹一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去把孙征南帽子和衣服上的红纸撕下来扔掉了。 孙征南下意识抬了抬手,又沉默收回手臂。 王忆对他说:“班副你演技可以,大胆的演技也不错,那尴尬劲我看着都替你尴尬,太逼真了。” 大胆干笑道:“其实我没演戏,我当时是真尴尬。” 王忆拍拍他肩膀:“那这就是本色出演了,然后大家伙还愣着干嘛?赶紧上岛去捡鸟啊!” 民兵们摇橹到浅水区欢呼着下船,王忆留下孙征南:“你看着船,咱小心被人给偷家!” 孙征南疑惑的歪歪头,这是哪里的方言用语? 岛上被扔掉的野鸟不少。 王忆喊道:“活着的解绑放走,死了咱带回去。” 听到这话王东阳迟疑了:“啊?还要放走?” 王忆说道:“政府都下命令要保护野生动物了,咱也是打着政府领导安排工作的旗子来的,总不能做的太出格吧?” 王东峰问道:“可你看这些鸟,不是翅膀被掰断了就是羽毛被剪掉了,放掉也活不了。” 王忆说道:“那这些一起带回去,但完好的、还能飞的放走吧,要遵循政府指示嘛。” “王老师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大的白野鹅!”岛上响起民兵的惊呼声。 王忆跑过去看,看到一只白天鹅被捆绑的跟粽子一样扔在地上。 水里还有没收起的陷阱,这陷阱专门用来抓大雁、天鹅、白鹭之类的大鸟: 它形如漏斗飘在水里,一旦有大鸟落到水面上休息,所用姿势都是双腿并拢往水下伸再收起腿浮在水面上。 而这陷阱就是铁条拧铁片制作的漏斗,大鸟双腿一旦落进去就完蛋了,它们不能像直升机那样直上直下的飞,必须得靠双腿助力然后起飞,这样双腿被困住它们就飞不走了。 王忆将水里陷阱全给拆了,说道:“娘的这也太狠了。” 大胆说道:“这还狠?这陷阱是为了抓活的才弄的,还不算狠,狠的是给大雁下毒的。” “毒死的大雁还能吃?”王忆问。 大胆说道:“我说的下毒不是真的毒药,是用火碱浸泡玉米小麦粮食粒。洒在地上一旦让大雁和其他鸟吃了,那它们会感觉干渴、嗓子难受去喝水,而一旦喝水这火碱发挥作用,鸟脖子里面一会儿就烂完了!” 王忆听的无言以对。 但对于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规则,人强而鸟弱,如今人都吃不饱肚子,自然会想尽办法去吃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图不过是填饱肚子,想想都能理解。 他忍不住感叹几声。 大胆问他叹什么气,王忆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听了他的话王东义迟疑的问:“那咱这样抢他们捕捉的鸟,是不是不太地道?” 王忆说道:“怎么不地道?还是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们比鸟强,可以抓鸟吃;同样咱们比他们强,可以抓他们吃。” “再说了,政府确实有保护这红树岛生态环境的指示,咱这是履行政府指示,是优秀社员的做法。” “所以你看我说了,还能飞的鸟都放走,还活着的鸟带回去救治一下子,死掉的鸟咱才吃掉,不能浪费嘛!” 王东义挠挠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另外他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千万别跟文化人讲道理,文化人的道理太多了! 这时候又有人喊:“还有一只白野鹅,快过来看,这白野鹅的翅膀被枪子打了。” 王忆正要过去,结果王东峰嚎叫了起来:“我草我草!你们来我这里,这不是老鹰啊?这怎么还有个老鹰!” 151.电影放映队上门来(9.4K求票哈) 最后一抹余晖要落入海下了。 王忆站在海岸边遥望西方天际。 太阳是要回到归墟了吗? 回头看红树岛,春日下岛屿翠绿中透露着点点殷红,最后的晚霞温柔而娇媚,洒在岛屿上,落在红树上。 往海里看,跌宕起伏的波浪冲击而来,卷在他腿上,带来一阵的清凉。 夕阳橙红,海水也带着大片的红色,蓝中透红有着说不出的清新生动。 晚霞铺满山海,晚风带浪拍打着海岸,大群的野鸟晚归而来,给岛屿的树林中增添许多活力。 见此王忆便感叹:“如果要捕鸟,其实晚上才合适。还好外岛人家用的多数是摇橹的木船,晚上在海里行船危险,所以人们晚上不来,否则你们看海岛晚上回来这么多鸟,一旦有人来下陷阱或者来狩猎,那鸟群得遭到覆灭性打击!” 大胆摇摇头:“不是,晚上没人来捕鸟不是因为在海上危险,是在岛上危险。” “以前晚上有的是人来岛上捕鸟,可你晚上设下陷阱,捕到鸟后指不定让谁给弄走了。有人带着枪来打鸟,然后误伤、误杀了其他人,然后逐渐的大家晚上就不来了。” 在岛上搜查的民兵逐渐归队,岛上已经没有被捕然后丢弃的鸟了,这样王忆挥挥手,他们乘船返航。 船上鸟挺多,打死的大雁就有四只,其他大鸟还有白鹭和黑脸琵鹭。 黑脸琵鹭这鸟长的很个性,当地叫做饭匙鸟,因为它们嘴巴又长又扁平,就跟汤匙一样,也跟乐器中的琵琶很像。 王忆记得这是一种牢底坐穿鸟,好像后来很少了,国家保护等级很高,没想到如今被人随便猎杀。 被猎杀的鸟中最多的还是中小型鸟,什么绿鸠、野鸭、水鸡等等,洋洋洒洒可不少,得上百只。 还有一些鸟被剪掉羽毛或者受伤了,比如一只白天鹅、一只苍鹰还有几只野鸭、不知名野鸟。 渔船返回天涯岛就是夜晚,刚入夜,不过岛上人吃饭早,这会已经吃完饭出来在灯下做针线活或者进行灯下聊了。 码头上四盏灯都亮着,经过铝箔纸灯罩的反射,光芒更亮,照的码头一圈亮堂堂。 王向红蹲在码头上抽烟,照例等待着他们。 老黄也在这里,它的肚子已经大的让它无法盘成一团,就横着趴在码头上看向渔船来处。 渔船身影还没有出现,它已经站起来摇摆尾巴了。 它听见了王忆说话的声音! 看见一行人安然归来,王向红松了口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王老师是去哪里忙了?” 王忆笑道:“去红树岛了。” 王向红疑惑的反问:“去红树岛?噢,你们带着枪去打鸟了?” 做出这猜测他顿时严肃起来:“大胆,你没跟王老师前两年政府发布的那个禁令吗?” 大胆笑道:“我们没去打鸟,支书你放心,咱不干违法犯禁的事,其实我们这次是去执法来着” 码头灯下有不少外队人,于是王东义用肘子碰了碰他的胳膊。 大胆便冲王向红挤挤眼,说:“支书你让去库里弄点袋子箱子,咱先把船上的东西送校舍那边去。” 死掉的野鸟要连夜处理进行风干,否则放上一夜后肉就不好吃了——这些鸟放血不干净,一旦等血融入肉里,那肉即使做熟也有血腥气。 王向红跳上船一看,看见船里的诸多死鸟大吃一惊,但大胆给他暗示过了,他没有多问,就让灯下聊的王东喜去开库拿袋子箱子。 死鸟装袋子、活鸟装箱子,民兵们肩挑背扛全给捣鼓上了山顶。 箱子打开,苍鹰第一时间冲出来。 别看它断了一只翅膀,可气势依然彪悍。 它挥舞着另一只翅膀就跟程咬金挥三板斧一样,两条粗壮的金色小短腿迈开四处奔跑,跑的可快了,翅膀扫来扫去把地面灰尘扫的干干净净 大胆让其他民兵去处理死鸟,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王向红说了一遍。 王向红听傻眼了。 最后他沉思了好一阵,然后对王忆说:“王老师,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其他生产队知道你耍的花招,他们能不来找你麻烦?” 王忆说道:“这怕什么?支书,这件事我不是肆意妄为,我是有想法的。” 他掏出烟递给王向红,王向红举起烟袋锅摇了摇,示意自己有烟抽。 于是王忆跟他并排蹲在听涛居门口聊了起来:“支书,首先咱不是坑人,是政府确实下过禁令,对吧?想打鸟吃的在各自岛上打就行了,出海打也行,这个咱管不了。” “但红树岛不行,红树岛的树不准砍、鸟不准打,这是政府的法律法规吧?” 王向红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法律法规,是政府当时下了个红头文件要保护红树岛,好像红树岛那个环境挺珍贵的,叫什么、什么红树林还是什么?反正咱外岛就那么一个地方,连首都的大教授都来看过。” 王忆说道:“那总之政府要求人民保护红树岛的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对吧?” “对。”王向红没话说。 王忆说道:“所以咱没违法,咱还响应政府号召了。然后这不是有两个月的二十米水深禁渔期吗?咱队里的劳动力用不了,捕捞的渔获不够填工分,咱不是愁这件事吗?” “不用愁了,咱把队里闲置劳动力派出去,去围着红树岛转悠、去响应政府号召抓这些破坏规定的人,没收他们打到的野鸟。” “这样咱不杀鸟,但可以源源不断的收获鸟,然后我来处理,给咱生产队的社员补充补充油水。” “油水足了不生病、有力气,等到二十米水深禁渔期结束,咱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特干!” 王向红无奈的说:“王老师你毕竟年轻啊,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事唬的了他们一时可唬不了一世,一旦走漏风声,咱生产队就要成为整个外岛的敌人了!” 王忆说道:“我没准备唬他们,我准备明天就写几个稿子投递给各大报社、举报给县委市委,把红树岛的情况好好介绍一下子,让领导们重视一下子,把保护红树岛这件事重新推送到人民眼中。” 王向红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王忆这么做就是得罪其他生产队的人,因为除了天涯岛,好像其他岛上的生产队都有人去红树岛抓鸟改善家里生活。 不过他支持王忆。 因为王忆是在执行政府的规定。 当然实际上王忆是想从这方面下手试试能不能收拾了刘大彪,刘大彪犯得事跟红树岛有关,而红树岛有省里红头文件牵头保护。 那如果刘大彪未来会因为猎杀、贩卖岛上珍稀鸟类而获罪,他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他正在琢磨这件事,王向红又说了另一件事: “对了,你说起给县委市委领导写举报信,那个礼拜四晚上你们去多宝岛看电影的时候是不是跟放映队的同志吵起来了?然后你说你要去举报他们?” 王忆抠了抠脚说:“随口说的” “他们当真啦。”王向红说,“他们今天来队里找你,还提着礼物呢,然后得知你去城里了就说明天再来。” ??? 王忆脸上挂上了这仨问号。 什么情况? 王向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就说那两个放映员留话说明天还会过来找他。 此时大灶里灯光亮起,民兵们在大灶里烧水收拾死掉的鸟。 一股子禽类褪毛时候特有的腥气传出来。 老鹰偶然间跑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当场坐在了地上! 因为它受惊后想倒退着逃跑,结果一个翅膀断了身体平衡性不好维持,把自己给摔倒了 蠢笨蠢笨的,弄的民兵们哈哈大笑。 王向红找人去扼守住山顶的路口,不让来灯下聊的外队人上来,否则消息传回他们生产队,那天涯岛现在就会有麻烦。 王忆也有这个担忧,他本想找老黄帮忙去守路口,结果老黄在他回来后突然忙活起来,忙活着在岛上四处转悠找干草,找到叼上来塞进野鸭子的窝里。 周六时候野鸭子的窝被它给拆了,它把打窝用的干草拖出来给秋渭水垫箱子了。 如今它又找干草给野鸭子打窝,看的王忆又是脸上挂了仨问号: 怎么回事?老黄难道成精了?它还知道给野鸭子进行拆迁赔偿? 他正研究老黄,队里有人来找他买粮食,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连明天早上的饭都没有了。 王忆开门市部给她提了二十斤玉米面又用鸡蛋换了两斤干面条,妇女喜滋滋的离开。 她出门偶尔一扭头,说:“王老师,你们从哪里带回来两只白野鹅呀?哈,跑的还挺快?” 两只活的白野鹅? 王忆奇怪的出去看,他记得自己带回来的白天鹅里只有一只是活的,它左翼被铁砂打掉了好些羽毛,而另有一只白天鹅落入陷阱里被他们放走了。 他出去一看,灯光下确实有两只白天鹅。 被他们放走那只白天鹅没有飞走,而是跟着他们的船回来了——这点他不会认错,因为这白天鹅当时飞的着急翅膀上还带着一块绳子,现在绳子依然在呢。 两只白天鹅依偎听涛居门口的灶台旁,那叫一个伉俪情深! 王忆想起曾经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发的一段介绍,说鸳鸯从不痴情反而滥情,白天鹅才是痴情的鸟儿。 它们实行一夫一妻制,很多天鹅宁可孤独终老也不随便找个配偶了事,一旦结成连理便非常恩爱,出双入对、相伴一生,在迁徙的途中会前后照应从不分离。 当时他看后感觉是意林读者式的鸡汤段子,但现在看来是真的,一只白天鹅被他带回来另一只跟着飞回来了,而且冒险落下来跟它依偎在一起入眠。 这场景让他有些感动。 而那只断了一根翅膀的苍鹰还在乱跑乱拍翅膀,看起来很中二,并且不知道是被海风吹的还是它自己挥舞翅膀碰到过脑袋,反正它头顶羽毛乱糟糟的跟个杀马特一样! 看着它不知疲惫乱跑的样子,王忆连连摇头。 得想办法给它的断翅进行治疗,否则这鹰就要累死了。 但要接近这只鹰不容易,之前能带它回来是因为它被人绑起来了,如今王忆给它松了绑——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它不住脚的一个劲乱窜啊,一有风吹草动就乱窜,窜的还飞快! 民兵队这边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野鸟收拾出来,王忆让挂在大灶屋后头阴凉处进行风干,然后说他准备一下,明天晚上请队里人吃炖鸟肉。 野鸟多数很瘦,只有大雁和野鸭这样寥寥无几的有肉,它们即使有肉也很结实,肌肉太多而脂肪太少,不但不香还带腥味儿。 不过能开荤总归是好事,而且王忆的厨艺在岛上还挺有名气,民兵们擦着手嘿嘿笑,一个劲的鼓动王忆多用点油。 他们看见王忆这次去城里带回来了一大桶菜油。 王忆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炖的肉绝对好吃。明天下工都快点回来,我让文书在喇叭里喊一喊,一家过来领五斤大米,到时候家家户户煮米饭配炖肉,让你们吃个过瘾!” 一听这话民兵们真激动了,他们七嘴八舌问了起来:“真的啊?一家给五斤大米?” “不要钱?直接给啊?” “就是你门市部里那些大米?那都是精大米呀!” 王忆说道:“对,就是那些大米,不过都是陈米了,我这次去城里跟沪都同学家里通了个电话,他们下个周能给咱支援上一批细粮,所以我寻思索性把库里存下的陈米都给吃了。” “那你也太吃亏了。”大胆讪笑道。 王忆说道:“招待咱自己人吃饭算什么亏?放心的吃就行了,老话说的好,吃不穷喝不起,算计不到才受穷!” 民兵们高高兴兴离开,半个晚上的劳累一下子烟消云散。 礼拜一早上升旗。 五个班级的队伍带出来,王忆对王状元说:“队伍打散了,男女分两队,按照高矮个来列队,矮个子往前,助教们出来。” 王状元挠挠头问道:“王老师,这是要干啥?” 王忆说道:“执行命令!” 王状元又挠挠头,头皮跟雪花一样的飞。 他吆喝着让学生们分队列,可学生们没有这么列过队,一时之间很混乱。 过来吃早饭的孙征南看见了摇摇头,他过去帮忙,几个指令下去将少年们全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忆让助教们去把秋渭水带来的小白鞋和回力鞋箱子搬出来,将一双双鞋子按照大小给分好。 秋渭水记下了每个班里的男女数目,然后就按照年龄来买的鞋子。 她是按照大一个号码来买的,这年代都是这么给孩子买衣服买鞋,毕竟孩子长得快,鞋子买的大一点能多穿两年。 崭新的鞋子齐刷刷摆出来,学生们的眼神也齐刷刷的盯了上去。 王状元怪叫一声,然后大声喊:“王老师,咱们不光发衣裳还要发鞋子吗?” 王忆说道:“对,一人一双鞋” 话刚到这里,学生队列顿时哗然,嚷嚷声、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那是一个不绝于耳。 渔家孩子过的苦,一年到头穿不上两双新鞋子,因为山路磨鞋底,大人也不太乐意给孩子买新鞋,浪费。 只要天一暖和,好些孩子赤着脚上学,现在气温还低学生们好歹穿着鞋,可没一个是板板整整的,多多少少都有补丁,有的索性开缝。 这样看到新鞋子出现在眼前,他们哪能不激动?哪能不欢欣鼓舞? 王忆理解他们的心情,便没有出声去压制他们的情绪,等到他们发泄差不多了他喊道:“来来来,都安静下来,我给同学们介绍一下这些鞋子的来历。” “大家不用感谢我,因为这些鞋子不是我给大家买的,都还记得劳动局庆典上给你们买糖买零嘴吃的小水阿姨吧?上个礼拜她还邮寄了点心和罐头给你们做礼物” “记得!”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喊,然后还有人喊:“我娘说那是王老师找的媳妇儿!” 王忆暗道你娘眼光还挺贼。 他压压手腕说道:“嗯,这次的鞋子也是小水阿姨送给你们的,她还给你们又带了饼干,今天早上继续吃牛奶饼干!” 学生们欢呼声又响了起来。 王忆笑了笑没管,他让助教们先按照自己脚的尺寸去选鞋,结果他们几乎都是直奔最大号而去。 就是想尽量的多穿两年! 但这样不行,最大号这些鞋子是给王状元、王凯、王新米这样的大个头学生准备的,他让助教们选比自己脚尺寸大一号的鞋子,学生们也是这么选。 女生选小白鞋、男生选回力鞋。 这是天涯岛上第一次出现全新的小白鞋和回力鞋,之前王忆看王状元穿过回力鞋——已经没有鞋带了,鞋底也磨平了,那是亲戚家孩子穿不下了送给他的。 即使这样岛上其他男生也羡慕。 这年头的城里学生穿一双新的小白鞋和回力鞋进学校都会引来大片羡慕的眼光! 何况秋渭水买的小白鞋和回力鞋都是其产品中的优等品。 每一双小白鞋带一小包漂白剂,因为小白鞋沾染脚上汗渍后很容易变黄,这种黄色是难以洗刷出来的,得用漂白剂漂染才行,所以鞋厂出产的小白鞋中高档的自带漂白剂。 这种鞋子价格贵,绝大多数人买的是寻常小白鞋,鞋子一旦染黄她们就用白粉笔去使劲涂抹以遮掩黄渍。 回力鞋的优等品是白回力,另外还有一种蓝回力,在样式上和做工上比白回力稍微差点,穿起来也不如白回力这么扎眼。 学生们分到鞋子赶紧上脚试一试过过瘾,你看看我的、我瞅瞅你的,连去排队领早饭的事都忘记了。 统一的衣裳、统一的鞋,王忆看向学生们这才感觉像样子了。 不过鞋子很快不统一了,不管男生女生过了瘾后都把这鞋子给脱下来收进书包里。 舍不得穿! 王忆倒是不逼迫他们非得立马换装新鞋子,不过还是笑眯眯的提醒他们: “同学们,你们不赶紧趁着合脚穿新鞋子,难道等自己个头长了穿不下去了送给弟弟妹妹、表弟表妹?” 一句话点醒好些人,但他们还是没换鞋,王新钊说了一句话:“回家好好洗洗脚再换新鞋!” 这样也对,王忆叮嘱道:“换了新鞋以后要勤洗脚,还有你们现在穿的是新衣裳也要勤洗澡,要注意卫生啊!” 学生们答应的异口同声。 王忆挥挥手开始升旗,有了新鞋子的鼓舞,学生们唱国歌的声音分外洪亮,歌声一路飘荡到了海上! 助教们领着各班级学生去打饭,王忆招待孙征南和徐横吃早饭,煮的泡面加鸡蛋,两人稀里呼噜吃的很起劲。 王忆问:“班副、大炮,我这早饭还行吧?” 孙征南抹抹嘴巴说:“真是太好吃了,这个方便面可比我们战友家属送来的好吃多了。” 徐横将最后一口汤喝掉,说道:“直说吧,王老师,又有什么安排?” 听他一开口,王忆笑了:“大炮是聪明人啊,闻弦歌而知雅意,其实也没什么安排,是我刚才看班副给学生们列队列的很好,我寻思你们白天没事干,要不然帮我带学生吧?” “带他们干什么?越野?格斗?训练?”徐横问。 王忆说道:“带他们上课!你们两个支援一下我们的教育吧?暂时在我们学校当老师,体育老师,怎么样?” 孙征南迟疑的说:“我不会教课呀,让大炮当老师还行,他是高中文化,我只有小学文化” “对啊。”王忆一拍额头,“大炮你是高中文化,那你别当体育老师,班副一个体育老师够了,你在语文、算术、常识、思想品德、劳动这几门课里选一门吧,选两门也行。” “三门也行,你随意!” 徐横当场:“我草,你的饭不好吃!” 孙征南说道:“我来帮你带劳动吧,带体育不行,我不知道怎么给学生上体育课。” 王忆说道:“班副就带体育和劳动两门课,体育课很简单,我会给你出教学大纲的,其实就是带孩子们运动,培养一下运动兴趣。” 孙征南点点头。 徐横嘀咕道:“班副你老毛病犯了,王老师不是咱的首长,你不用把他的话当命令!” 孙征南平静的说道:“咱们现在待在岛上休养确实没什么事,那就听从王老师的安排便是。” 徐横说道:“那我自己坐船出去打听班长的家属,我不在这里闲待着。” 王忆说道:“你们班长的信息已经给我们支书了,我们支书正在发动社员们通过亲戚关系调查他家属的下落,你自己去查能查到什么?能查的比我们那么多亲戚还要有效?” “再说了,你们想想,你们查班长家属的事已经持续一些日子了,为什么查不到?很显然嘛,他们故意躲着外人呢,故意藏着呢,你俩在我们fh县人生地不熟的,这能查到什么?” 徐横沮丧的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裤兜掏出烟盒,里面空空荡荡。 王忆直接扔出一包大前门:“抽这个。” 这是沪都卷烟厂生产的大前门,标志是个红色城门楼子,矮墩墩的一个烟盒,标志左边是‘吸烟有害健康’,右边则是‘二十支装’。 徐横接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前门啊,好烟,这烟够劲。”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他现在是在王忆身上又吃又拿,就认命了:“我选常识课吧,语文算术我不行” “那就再加一个思想品德,给学生们加强一下爱国主义教育!”王忆帮他做出体面的选择。 徐横咂咂嘴。 躺平任草! 这样子王忆的教学工作一下子轻松许多,他多了两个帮手,虽然都是野路子出家,不过孙征南和徐横做民办教师没问题。 一个是教体育、管劳动,这个不存在教坏学生问题。 另一个好歹是高中生,现在外岛多数民办教师都是初中生,不管从学历还是学识方面徐横教常识课和思想品德课都够用。 主要是这两门课很水,王忆打听过了,水花小学的教师都是照本宣读 这样当上午十点多钟两位放映员来到学校时候,他就可以直接离开课堂了,两位新任教师和助教们联手指导一群小学生压力不大。 上礼拜四晚上天漆黑,王忆没看清两个放映员的面貌,今天他们来了岛上他才看清,一个年纪大点约莫是四十来岁,一个年轻也就二十多岁。 两人手里各提了个网兜,看见王忆尴尬的打招呼:“王老师,您好,咱们又见面了。” 王忆也尴尬。 他当时就是受了气一时气不过吓唬两人,怎么两人还真害怕了来找他道歉? 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他这人牙口不好,吃软不吃硬。 人家放映员既然带礼物上门了他就热情款待,很主动伸出双手去握手。 年长的放映员跟他先握手,两人四手相握、双眼相对,表现的都是热忱而客气: “王忆同志您好,我叫曹大旺,原来您是天涯小学的教师,真是巧了,年轻时候我也是县二小的教师!” 王忆使劲抖动手腕,笑道:“是吗?哎呀,太巧了,那我叫您曹老师吧?您怎么离开教师队伍了呢?” 曹大旺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是这样。68年吧,68年夏天我参加县里的暑期教师学习班,然后县委宣传部和县文卫办公室的领导便找我谈话,说县里要成立流动电影队——那时候还不叫电影站,叫流动电影队。” “领导说组织上要挑选年纪轻、学历高、出身好、有培养前途的人担任电影放映员,经过研究决定录用了我。” “既然这是组织决定,我二话不说就服从了这个决定,但我当时不会放电影呀,于是去甬城考试,录取后又去钱塘学习半年,这样正式开始了电影放映队的工作!” 王忆恍然:“原来是这样。” 曹大旺感叹道:“那时候要做电影放映员很难,因为咱们fh县还没有放映队呀,我们没有师傅,只能去外地学习。” “现在好了,你是我师傅,我跟着你学习就行。”年轻人笑道。 他趁机插上句话,然后跟王忆握手:“王老师,我叫余军,那天我情绪不对、服务态度不好,我今天要向你道歉!” 王忆使劲握手说:“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当时怪我,没有通知你们就去查看你们的机器,实在是太抱歉了。” “不不不,怪我应该怪我。”余军一脸内疚的样子,“是我没有端正自己的服务思想” “算了咱不说这个了。”曹大旺居中说和,“老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咱们要是没吵起来也成不了朋友。” 余军笑道:“对,我师傅说的对!” 王向红说:“曹同志,快带上你徒弟进来坐,哎呀你也是有几年没来了,昨天你突然来了我都一时没认出你来。” 电影放映队肯定是上过天涯岛的,不过具体哪年上的就不好说了。 双方本身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本质矛盾,这样一方有心来示好、一方见好就收,所以相见后表现的都非常热情,根本不是起过冲突的样子,而是老朋友、老同学、老战友相见。 王向红又帮忙搭话,所以进入大队委后聊的很开心。 聊着聊着话题又聊回来,余军终究是年轻人,压不住性子。 他有些抱怨的说道:“王老师,那天的事其实不怪咱们,首先事情是因为我发火在前而引发,可我的火气是多宝岛那三个生产队给造成的。” “你知道,咱外岛生产队条件较差,没有旅馆没有食堂,我们吃住都要靠群众安排。” “我们电影站是为人民服务,吃住跟随群众,群众吃红薯饭那我们也吃、群众喝野菜汤那我们也可以喝” 听到这里王向红忍不住笑了:“你这同志说的不实在了,一直以来你们放映队都是香饽饽,哪有生产队让你们吃红薯饭?怎么着也得给你们筹备一桌大鱼大肉。” 他这话说的还是矜持了,实际上生产队为了招待好放映员不光照顾好吃喝,还给送礼,放映员离开的时候肯定是大包小包,什么鸡蛋鸭蛋虾米虾干鱼鲞,怎么着也得带两包。 而他是很看不惯这种行径的,所以从不主动邀请电影放映队上岛,再说这还得花钱呢,天涯岛生产队没闲钱。 王向红一句话闹了师徒俩一个尴尬,曹大旺瞪了徒弟一眼,暗道你他么脑子里差点事啊,在王向红这样的老革命面前你扯些有的没的这不是自找不愉快吗? 他便接话说道:“王支书说的是,但我可以以党性保证,我们没有主动去要各生产队安排好饭好菜,都是各生产队主动来招待我们,我们也很感激这件事。” “如果生产队不款待我们那也没事,可多宝岛方面当时给我们通知说不要带干粮了,他们已经给准备好了酒菜,去了饱餐一顿放电影就好。” “可是呢?唉,我们去了才发现被晃了,岛上三个村委没人管我们!这是不讲诚信的呀,我们又没带干粮,只能饿着肚子干活,所以大军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王忆说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事搁谁身上谁没有火气?” 余军年轻气盛,王向红的话让他有些不舒服,忍不住说道:“王支书,您有所不知,我们放映员接受各生产队安排的饭局也是有苦衷的,我们现在的待遇跟68年流动电影队刚成立时候是一样的!” “我们的待遇除工资和劳保物品的发放之外只有个补贴,每下乡放映一天,一人给补贴五角钱,如果碰到刮风下雨的不能去放映,那补贴则只有一角钱,只给个出勤费!” “还有个伙食补贴,一天是五角钱,早上和晚上是一角五分钱、二两五的粮票,中午是两角钱和五两的粮票。”曹大旺补充道。 余军急忙说:“对,可是这都是82年了,这补贴够干啥的?哪怕我们一个月三十天出全勤,补贴也才三十元钱!” 王忆正要捧哏,王向红叼着烟袋锅说:“三十元的补贴不少了,我们队里强劳力一个月也就是赚个三十元,再说了,你刚才也说了你们还有工资,你们工资多少钱呀?” 一听这话,曹大旺师徒坐不住了。 王忆这边要鼓掌。 盖了帽了,我的老卑鄙! 我这边跟人家和解了,你这边又要跟人家干起来啊? 曹大旺终究是老江湖,他说道:“王支书呀我的老支书,你不要光看我们收入,还要看我们支出!” “不说养家糊口只说我们工作支出,我们每次下乡放电影都要带上一堆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坏了我们是有连带责任的,要相应扣钱赔偿的!” “我举个例子,电影放映机一旦损毁,我们放映员就要扣除三十元钱,等于一个月一分钱补贴都没有!” “而电影放映机损坏这种事可不是罕见的,光我这些年就至少被罚过十回了,每次我们要来外岛放电影都提心吊胆,生怕碰上大风浪让电影放映机进了水,它是金贵机器,一旦进水就要坏!” 余军说道:“一点没错,现在我们电影站仓库里有十几套的电影放映机,全是我们电影站赔出来的。” 王忆问道:“这些电影放映机不能维修吗?全堆放在仓库里多可惜呀。” 曹大旺摇头说道:“修过,能修肯定要修好继续用,这些都是修不好的,只能报废入库进行闲置。” 王忆心里一动,问道:“那它们最终要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就是扔库里呗。”余军随意的说,“总不能卖破烂吧?卖破烂那不值钱,我们都是扔库里当配件用,有时候新机器坏了个小配件就去上面找,它们多数是通用的。” 听到这话王忆来兴致了,他微微一笑问道:“既然这些废旧机器已经没用了,那你们单位能不能卖我们生产队一台?我学过机械维修,想尝试着看看能不能修一下。” 152.带生产队进步的两门生意(8.2K求票哈) 王忆的话让曹大旺和余军面面相觑。 是这小子没听清我们刚才的话,还是爱吹牛逼? 我们电影站仓库的电影放映机都是坏掉的。 而且是修不好的,是修不好的! 于是曹大旺对王忆耐心解释说:“王老师,可能是我们刚才没有说清楚。” “这些机器已经坏掉了,真的坏掉了,修不好了,我们在市里找过电器厂、电机厂、无线电厂的师傅,但没用,真的修不好了。” 王忆说道:“对,它们修不好了,放在仓库除了能提供一点配件外没用处了,反而会占地方,对不对?所以你们单位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件呢?” 余军迟疑的问:“你觉得你能修好?” 王忆说道:“对,我想试试看,如果修不好也没关系,我就当学习工具给学生玩。” “你们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外岛的小学呀,条件艰苦,老师缺教学工具,学生们缺学习工具和玩具!” “这个我们有所耳闻。”曹大旺说着话露出无奈之色,“可是王老师,这些机器虽然坏掉了,但我们放映员依然没有资格去处理它们。” 余军下意识说:“师傅,你不是” 曹大旺迅速瞪了他一眼,他讪笑一声闭上嘴巴。 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王向红和王忆。 曹大旺也知道他的小动作瞒不过王向红和王忆,所以他干笑着解释了一句:“我们电影站那些坏了的放映机吧,嗯,我吧,倒是有一定的处理权限,不过我的权限也只限于取零件。” “至于出售一台放映机?这个事得报告给我们站长,经党小组讨论才能做决定。” 余军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师傅带来麻烦,他想亡羊补牢,于是便帮腔说:“对对,王老师的要求我们很理解,现在孩子的玩具就是少。” “那啥,我师傅有个女儿,她一直也想要玩具,但我们放映员开资不多,我师傅一直舍不得花钱给她买玩具。没办法,现在谁都是手头紧,一分钱得掰成两半花” 他说着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一脸忧愁。 曹大旺同样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确实能跟王老师感同身受,毕竟我也当过老师的。” 王忆问道:“曹同志的女儿想要个玩具?我这里有个好玩具给你看看。” 恰好这会下课了,学生们跑出来玩。 他出去对王丑猫招招手,让他去听涛居找大迷糊要了一个照相机。 这些照相机模型不是简单的玩具,它们就是模型,比玩具要逼真多了,外形和外部构造都是一比一进行还原,只是内部没有核心部件。 网红孵化基地给公寓装潢用的东西都是有讲究的,王丑猫随便拿来的一个照相机模型便是一代经典的海鸥红旗20。 相比王忆熟悉的后世相机,这款机器外形工艺略为粗糙,机械性能肯定也逊于同时代的徕卡,但其造型很漂亮,有种典雅古朴的气质,机身上银白下墨黑,带着个皮套挺高端的。 如果说这是玩具,那这是高端玩具了。 王忆很理解邱大年会把它们捡回去,这些相机模型都很赞,不知道那摄影家为什么那么牛逼哄哄,竟然连这样的装饰品都看不上会扔掉。 相机的模型一进来,余军下意识站起来:“哎呀,是红旗20啊,我的天爷爷,王老师你们学校怎么有这样的宝贝疙瘩?” 王忆诧异的看向他:“你认识这相机?” 余军激动的说道:“怎么会不认识?这是海鸥厂的红旗20,70年出产,一直到现在都是摄像师们眼中的宝贝。” 电影站平时跟电影厂有业务往来,而电影厂自然少不了摄像机、录像机这类东西,电影放映员们便成了社会上最早一批接触到影像机的人。 而摄像是艺术、是时髦,年轻人们接触到后自然会喜欢上这个行当。 曹大旺显然也知道红旗20,他吃惊的问道:“这就是你们平时说的红旗20?一共生产了二百多台不是?” “是,271台!”余军说,“所以我太吃惊了,没想到你们天涯岛这穷地方能有这样一台照相机!” 他确实太吃惊了,连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王向红气的呀。 他决定中午不给两人管饭了,哪来的回哪里去。 嗯,哪里凉快滚哪里去待着吧! 外岛人自尊心很强,特别不爱听外人说自己的不是,哪怕人家说的是实话。 王忆接过相机直接扔给了余军,余军当场吓得嗷一嗓子瞪大眼睛去接,接住之后整个人炸了:“王老师你你你这,你这干嘛啊!” “这是玩具!”王忆失笑道。 余军愣住了。 这是玩具? 不能呀,自己看到过红旗20,明明跟这个一模一样。 他翻看手中相机,确实很轻,比他接触的所有相机都轻。 真实的红旗20所拥有的按键它都有,余军按了一下子开关,一个摄像头嗖的弹了出来! 见此曹大旺吃惊的说:“这、这怎么可能是玩具!这是真相机呀,王老师你看你,这是真家伙!” 余军举起来看了看,说道:“师傅,还真是玩具,它这个摄像头不是真的,估计这是个小机关吧,一按就把摄像头给弹出来?” 王忆说道:“对,一个机关。” “这也太真实了吧?我看看。”曹大旺好奇的伸手,而余军不想给他,他有些爱不释手。 这虽然不是一台真相机,可足够逼真,好歹能过过干瘾。 曹大旺一看他不给直接下手抢过来,他把玩一番后也爱不释手了:“嘿,这是哪里做的玩具呀?太好了吧?” 他举到眼睛上看了看,说道:“嘿呀,这里面还有画呢?你看你看,按一下嘎巴一下换一幅画,好,真好!” 看着他们的样子王忆心里一动。 他本来听说曹大旺家里有个女儿想把这相机模具当礼物送出,走曹大旺的后门,让他帮忙联系电影站卖个废弃放映机。 而他之所以想要一台废弃放映机其实就是要一个幌子,只要他前脚光明正大得到一台放映机,那他后脚就从22年寻找一台同款的老放映机来替换。 到时候就说他修好了放映机,然后给岛上多一个娱乐方式。 等到岛上对电影的热情稍微减退了,他就开始对外营业。 来看电影,一次只要一分钱或者两分钱,然后算作队集体的产业,根据这年头老百姓对看电影的狂热,多多少少也能赚一些钱的,这样可以补贴一下社员们的生活。 他不怕被人看出猫腻。 因为他之前查过电影放映机,国家在六七十年代生产的电影放映机款式不多,22年的网上平台都能找得到,他找一台能用的二手摄像机就可以来个狸猫换太子。 另外他想好了,到时候他以‘保护’的名义往放映机上刷一层油漆,这样就算电影站的人来了也找不出换机器的猫腻。 不过现在看曹大旺和余军对这相机模具的喜爱他改主意了。 我不买了,我要来一个空手套媳妇儿! 他觉得这相机模具换一台废弃无用的放映机没问题! 接下来他精神抖擞,做好了谈判的准备。 这一刻他很怀念邱大年,邱大年砍价是真有本事,要是让邱大年来砍价的话他估计能让曹大旺给一台机器再掏点钱。 曹大旺和余军玩了一会照相机模具后交给王忆,然后曹大旺问:“王老师,这玩具你是哪里买的?” 余军跟着点头:“对对对,哪里买的?多少钱呀?我也想买一台。” 相机太贵了,这是奢侈品,别说他一个放映员了,就是他的领导电影站站长还没有买上呢。 可这样的玩具不错,他肯定买得起,买来练手也行嘛。 王忆无奈一拍手:“你们想买那不好买,这玩具反而比红旗20还难买,为什么?因为它们是照相机厂生产出来的纪念品,专门送给外宾的,在咱们国内压根不销售。” “我之所以能得到这么一台纪念品是我同学送我的,因为我也喜欢摄影,我同学在外交部工作,他看我买不起摄像机,就送了我这么一个纪念品让我来解解馋。” 两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好了,寡妇死儿子,想买这玩具是没指望了。 王忆接过相机在手里把玩着,说道:“曹同志,你看这相机玩具真不错哈?你女儿应该回喜欢吧?” 曹大旺干笑道:“谁不喜欢啊?” 王忆说道:“你看,我需要一台电影放映机,你们站里坏掉的机器就行,我看看我能不能修理一下。” “这样的机器留在你们仓库里没用,所以如果你能给我们生产队支援一台,我可以赠送你这台红旗20相机的纪念品。” 曹大旺和余军这边没说话,王向红着急了,一下子站起来说道:“王老师,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送礼和受贿!” “那电影放映机是公家的东西,咱眼馋但咱不能占公家的光、拿公家的东西,要不然这不是侵占集体财产了?这是违法犯罪行为!” 王忆正要说服他,余军先站起来说:“王支书你别着急,咱们都是党员,怎么可能干侵占集体财产的事?” “这件事可以这样,王老师你跟我咱俩做个买卖,不对,互相赠送!” “我回去跟我们站长打个申请,废弃机器在库里只能出售给回收站,我打个申请申购一台,然后我把机器送给你,你把这相机玩具送给我,行吧?” 他又向王向红解释:“你看,这废弃机器是我买的,这样我跟王老师进行互相赠送,这就不违法违纪了对不对?” 王向红迟疑了:“那个,你们站里的机器还可以卖给私人?” 余军还要说话,曹大旺一下子把他给摁住了,说道:“你坐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没有规矩!” 他笑道:“王支书这事我来办,我这人你还不了解?我是咱县里的劳动模范,70年、74年、77年的三届劳模,哎,我不可能做违反组织纪律的事情,对吧?” “这件事我跟王老师处理,其实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废弃的旧机器本来都要送去回收站的,是我个人提出建议,嗯,向组织建议留下它们,因为送它们去回收站只能用卖废铁的价格给出售。” “如果留下它们取配件,哪怕只有一个件能用那也比卖废铁更合算对吧?” “不是,咱怎么聊到这里了,”他说着拍拍头又把话题转回来,“我们站里是允许出售废弃机器的。这样,我回去跟我们领导打个申请,我申购一台,到时候王老师咱俩友谊赠送!” 余军很不甘心。 我也想友谊赠送 他拉了把曹大旺,曹大旺给他一个严厉的眼色。 师徒感情要决裂了 而王忆这边先陷入沉思。 妈的,他们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这笔交易我吃亏了啊! 不过想想这模具是邱大年捡回来的,他没花一分钱,这样一想他又高兴了。 邱大年给他立功了。 曹大旺这边向他进一步确认:“王老师呀,我必须得再次告诉你,这机器是咱们市里多家电器厂的老师傅确认过无法维修的。” “有的是机器线路毁坏了、有的是放映镜头坏掉了、有的是链条传送轮坏掉了,真的没法修理了,不能再用了。” “就说放映镜头坏掉的吧,里面都是凹镜凸镜,可不是换个镜头就能解决的事,因为我们站里那台机器是有一次摔山下了,放映镜头和接口全坏了” 他为人还算正直,将机器情况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王忆听后说道:“这没事,你只要保证它配套的零件齐全就行——对了,你刚才说有线路坏掉的?” “那机器更不能用。”曹大旺无奈的说,“那机器是前年来你们外岛放映的时候整个掉海里了,它里面的所有线路、零件接口都进水腐蚀了,海水的腐蚀力大呀。” “反正那机器是最没法修的,连零件都不能用了,现在整个放在库里生锈呢。” 王忆一拍手说:“那我就要这台机器!” 曹大旺疑惑的说:“王老师,我没解释清楚吗?它严重进水” “我就要这台。”王忆强调了一遍,“它的线路问题你不用管,这事交给我,你记得那机器的型号吧?” 曹大旺说道:“当然记得,长江f16一4a型16毫米电影放映机,咱翁洲市的第一批16毫米机。” “以前都是用8.75毫米的胶片,因为胶片窄、放映设备轻便、运输起来方便,是咱国家专门为了照顾偏远的山区、海岛设计的片型。” “那咋不用了?”王向红问道。 曹大旺说:“因为全世界就咱中国自己用这样规格的胶片,片子太少了,78年开始国家电影器材公司决定跟国际接轨,使用16毫米胶片,因为片源充足。” 王忆记下了这机器的型号,准备今天就给邱大年发个信息,让他搜集这款机器。 看看天色不早了,他留两人吃饭。 两人本想答应,可是看看王向红那阴沉的脸色只好讪笑着离开。 王忆挽着两人的手说:“你们别急,哪有空着手让客人回去的?你们等一下,我自己做了点酥鱼你们带回去尝尝。” 曹大旺和余军听到这话赶紧摆手。 我们天天吃鱼早吃腻歪了! 王忆却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尝尝。 两人被他的热情劲给打败了,曹大旺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然后跟着王忆去了大灶。 王忆非让他们尝尝自己做的酥鱼是有原因的。 除了在岛上开设个露天电影院,他还准备在未来两个月的禁渔期里,带岛上社员去城里做点买卖! 几次进城他注意过了,不管城里还是农村现在都没多少成品海鲜出售,这可是个大市场。 辣卤海鲜、腌小海鲜、拌小凉菜、熏小杂鱼等等,这些都是日后久经市场考验足够受欢迎的下酒菜。 而且这东西利润不小,对于渔家来说几乎没有本钱,岛上原材料不缺,他只要弄点佐料把味道给调好了,那天涯岛就能变废为宝,赚到第一桶金。 他之所以选择这业务来开展,主要是为了应付王向红。 王向红肯定反对他带着社员们做买卖,所以他得从一个王向红不能拒绝的方向切入生意。 变废为宝、避免浪费就是这样一个方向。 不过他不确定自己手艺怎么样,所以得找人来试试嘴。 曹大旺两人是合适人选。 这俩人在电影放映队天天的吃东吃西、吃这吃那,吃的是满嘴流油、满脑肥肠,那嘴巴很叼,酥鱼味道好不好、能不能受欢迎,看他俩反应就行。 王忆在22年买了一次性自封包装袋,都是简易款的,很便宜,正好用来装酥鱼,又卫生又讲究,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种包装方式足够新颖、足够时髦。 酥鱼周末已经出锅,他又进行了简单风干,这样口感可以更好。 他拿出酥鱼放入瓷盘里递给两人,说:“曹同志、余同志,你们尝尝我们自家做的酥鱼,要是觉得不好吃我就不给你们了,不能强人所难嘛。” 余军这会懊恼没能得到相机玩具的事,便夹了片酥鱼进嘴里使劲咀嚼起来以解气。 结果这鱼已经用高压锅酥烂了,风干之后口感酥脆,他吃在嘴里是全新的滋味儿。 鲜美酱香! 这让他忍不住瞪大眼睛:“呀,你这酥鱼做的比县里副食品店的还好吃啊,都用了什么料?怎么做的呀,真不错。” 曹大旺咬了半截小黄鱼后跟着点头:“嗯嗯,味道真不错,这酥鱼家里也能做?我听副食品站说做这个小鱼要用机器——嗯嗯,真不错,普普通通的小黄鱼让你给做的别有一番滋味啊!” 看着他们的反应王忆心里安定了。 能行。 他用包装袋把小酥鱼装了起来,袋子口有自封条,按住一拉就行了。 果然,这个包装也吸引了曹大旺两人的注意力。 82年别说翁洲,就是去沪都也没有这样的包装方式,连塑料袋都少见何况这种自封袋? 王忆给两人一人送了一袋酥鱼,就这样摆摆手送两人上了船。 再见了您二位。 不管饭了,慢走吧! 下午上劳动课,王忆是彻底解脱了。 以前他怕学生们出事,所以总是跟着他们,现在有孙征南当劳动课教师,那他可以当撒手掌柜了。 五月份槐花香,最近槐树上长出了雪白的槐花,海风一吹,滋味儿甘甜。 槐花这东西是很神奇的。 王忆感觉上个周槐树还只有碧绿的树叶呢,这个周再抬头一看,岛上老槐树的树枝上都挂了白,像姑娘们头上戴了许多白发夹。 而这才是刚开始,再过几天槐树上就要长满槐花,那时候就是老槐树白了头。 校舍里头也有树,围着长了一些老槐树。 其中听涛居旁边便有这么一棵树。 树冠高大,树丫展开跟撑了把绿色大伞一样。 如今槐花含苞待放,洁白如雪的槐花长出来了,听涛居门口都是清新香甜味道,引来蜜蜂蝴蝶飞来飞去。 还挺美的。 下午劳动课自然就是撸槐花了,这东西比榆钱好吃多了,岛上人家都喜欢,能蒸饭、能做窝头、能包饺子包子还能做汤,这是一年到头山里给社员嘴巴最大的赏赐。 王忆下午准备回22年一趟,不光要给邱大年和墩子发布新工作任务,还要带一些鸡肉回来,今晚给全生产队来个红烧鸡块。 不对,是红烧鸟肉。 出发之前他想起了昨天带回来那断了翅膀的老鹰,这事得赶紧解决,要不然这老鹰断裂骨头愈合,那它一辈子都飞不起来了。 王忆去找那苍鹰。 结果找了一圈没发现,他焦急问大迷糊:“昨晚带回来的老鹰呢?它不会是乱跑掉海里淹死了吧?” 大迷糊说道:“在锅里呢!” 王忆当场石化了。 尼玛你把它给炖了?! 他急忙往大灶跑,大迷糊说:“在咱门口的锅里。” 听涛居门外是一口小铁锅,有了大灶只有周末才会用,其他时间王忆要管学生们吃饭都是在大灶用大锅,所以平时这小铁锅盖着盖子。 这会也盖着盖子,所以他才没有发现里面炖了东西。 不对,他回头看小铁锅,没有热气,这分明没有炖东西! 他去揭开锅盖,老鹰真在里面。 它收起翅膀不知道怎么躲在了里面,这会脑袋羽毛还是乱蓬蓬的,王忆一开盖子它猛然歪头看,眼睛圆瞪,依然一副杀马特青年的架势! 王忆问道:“它怎么会在这里面?” 大迷糊说:“就是它自己飞进去的,它很害怕咱这里,钻进锅里后死死贴在锅底,我看着挺可怜,于是我给它盖上了个锅盖。” 王忆正要夸赞他体贴善良。 然后大迷糊接着说:“我寻思着它藏在锅里挺好,这样等它死了我直接加热水给它秃噜毛,放锅里就能炖!” 老鹰不让碰,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王忆已经找到对付它的法子了。 上次刘大彪的手下来岛上偷狗带着麻醉药,刀枪武器连人一起送去派出所了,麻醉药留下了。 王忆去找王向红要到,直接给老鹰扎了一下子。 老鹰没几秒钟就颓了。 王忆对大迷糊说:“你给我看好人,谁找我也别让进屋子,不对,就跟他们说我去溜达了。” “我得给这老鹰动个小手术,不能让人打扰。” “动手术?王老师你还能动手术啊。”大灶门口探出个脑袋来。 漏勺! 王忆顿时懵了:“你怎么在这里?” 漏勺露出讨好的笑容,说:“今晚不是要炖鸟吃吗?我过来帮你把挂起来的鸟都给撒把盐进进味。” 他又问:“王老师,你还会动手术?动手术这不是城里大医生才行吗?” 王忆不耐的说道:“我现在就是医生了,没看我那么多医书吗?动手术是外科大夫的必要能力,我准备拿这老鹰练练手。” 漏勺明白了:“噢,拿它练手啊?” 王忆说:“对呀,不拿它练手拿你练手?” 漏勺讪笑着挠挠头,说:“那王老师你忙你的,你就当没碰上我,我继续去搓盐了。” 王忆说:“你好好干,专心点,别动不动探头探脑。还有那个大迷糊你去给他把大灶的门锁上,要不然队里人看见开始处理鸟肉了,难免要乱七八糟的来凑热闹。”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锁住漏勺不让他生出事端。 他对漏勺挺头疼的。 这家伙厨艺真不错,人也很勤快,大灶有了他之后就跟厨房有了主厨一样,王忆确实轻松。 否则王忆自己来负责教学还要负责给学生做饭真是太忙太累了,分身乏术! 漏勺能给他帮上忙,可这家伙又机灵又多事,不像大迷糊这么可靠。 不好办! 等大迷糊锁了门,王忆拎着小老鹰进门,他反锁了听涛居第一道门,然后用绿钥匙开他卧室的门锁进时空屋。 时空屋冰柜里头有之前买的现宰走地鸡,他全给拿了出来进行解冻,然后才回22年。 工业园区外是个镇子,上面有兽医站,王忆带着老鹰开着自卸三轮就去了,找兽医给老鹰正骨。 这兽医站是上世纪的产物了。 现在城里流行宠物医院,已经没多少人来兽医站给宠物看病,而农村生活水平提高、生产资料越来越发达,养猪马牛羊的人也少了,所以兽医站门可罗雀。 兽医站的负责人是一名老兽医,头发花白,得六七十岁了。 他需要赚钱生活,看见有人上门很热情:“同志需要点什么?是给家里宠物看病还是买药打疫苗买狗粮猫粮?我这里都能处理!” 同志 这个称呼和兽医站里简陋的装潢让王忆略有些恍惚,好像还在82年,没回22年。 这一恍惚他恍惚出一件事来。 自己真是傻了,涉及到医疗就想着往22年跑,其实82年也有兽医站一样可以给这老鹰治疗。 不过来都来了,他只能把老鹰亮出来说:“我在野外看到一只苍鹰受伤了,你能帮它治疗吗?” 老兽医大吃一惊:“苍鹰?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啊!不对,这不是苍鹰,你看它嘴巴和爪子,怎么这么黄?” 王忆说:“苍鹰的爪子就是黄色呀,至于嘴巴为啥这么黄?是不是品种的问题?” 另外他又说:“我知道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所以我看到它断了翅膀才来帮忙医治,你放心,我不是鸟贩子,鸟贩子也没有光明正大来找兽医的,我是想给它治好翅膀,然后放归自然!” 他这番话说的很坦荡,因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老兽医琢磨了一下是这么个道理,但他还是犹豫:“这不像是苍鹰?你看它翅膀和腿上的毛怎么带白色?这是别的鹰吧?你最好送公安机关或林业部门,他们专业。” 王忆问道:“你这里治不了?那行,那我送” “不是,我怎么治不了?”老兽医不高兴了,“我跟你说小伙子,你算是找对人了,鸟类的治疗是偏门,现在城里那些动物医院他们治不了,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我能治,为什么?因为我年轻时候在基层干,经常要给咱们社员家里的鸡鸭鹅看诊,禽类骨科毛病我拿手!” 听了他的话王忆下意识的问:“你现在不也在基层干吗?” 老兽医脸绷不住了。 王忆赶紧说:“您舍己为人、为社会奉献自我的精神真让我这样的年轻人汗颜,那啥,您能治那就给它治一下吧。” “不少钱,你想好了。”老兽医说。 王忆说道:“没问题,我明白,要拍片吗?” 老兽医自信一笑:“拍什么片?我上手一摸都了解。” 他摸了摸老鹰的翅根说道:“有数了,估计是飞着飞着撞树枝上了,断的挺厉害。” “我给它正骨包扎,这还是个正在长身子的半大鸟呢,不是成鸟,它骨头恢复的快,能治好。” 王忆一愣:“啊?这不是成鸟?还是半大鸟?你怎么知道?” 老兽医说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听过这话吧?我这辈子摸了多少鸡鸭鹅?” “成没成年这骨头一摸就有数了,你摸多了也有数,禽鸟这东西骨头跟咱人和牲口大不一样,是中空的,所以它没长成的时候手感不一样。” 说着他忽然捋了捋胡须,道:“难怪认不出这鹰的具体身份,它还没有长成呢,鹰这东西跟牲口不一样,小的跟大的羽毛可能完全不同,要认出它身份得等去找专家了。” 王忆说道:“管他什么专家呢,咱给它把翅膀治好了,到时候让它飞走找它自己家去吧。” 153.渔舟唱晚(祝周末快乐) 老兽医说道:“那行,给它治毛病是技术活,对技术要求挺高,还要用点药、做个包扎啥的,你能给钱?” 王忆问道:“多少钱?” 老兽医壮了壮胆气,伸出两根食指。 看着老兽医伸出的这根食指,王忆试探的问:“要两千块?” 老兽医笑道:“说啥笑话呢,要两千块那不是宰人了?两百块!” 王忆说道:“治!必须治!老爷子你给我加快点速度,我这边还有点急事,这样我给你加钱,给五百!” 刚才让老兽医一阵强调‘不便宜’把他整怕了,还以为得个几千几万块。 他听说过现在宠物医院收费很黑,带着个病狗病猫进去不弄个几千块在里面出不来。 没想到这老爷子只要两百块,这怎么着也算是良心价! 他在墙上二维码扫了一下子转过五百块去,老兽医那边给手喷酒精,准备上手正骨了。 王忆趁这时间跟邱大年联系,又给他下发新任务,让他按照型号买一台长江牌的电影放映机。 邱大年迅速查了查,说:“网上有报价,光是机器的话便宜的五六千,贵的一万多,我看它们成色确实不一样。” 王忆说:“买个好点的,嗯,不用很在意价钱,重点是机器没问题,能用!” 他可不会真的修放映机,而天涯岛上环境湿润,电器产品很容易出毛病,所以尽量得找个耐用的机器。 至于成色和品相?这不重要,反正都会被刷上一层漆,它的真实面貌会被藏起来的。 邱大年明白他的需求后说尽快办妥,又问:“老板,东子家买的德棍奶粉到了,叫什么喜宝是吧?一共两桶,你什么时候要?” 王忆说:“真空封装机到了吧?你把它们打开倒入塑封袋里进行真空封装,再让墩子开车给我送家旺超市吧。” “另外你继续买,这次、这次买一箱子吧,除了奶粉还有什么适合一岁婴孩的食物饮料你都买点。” 从金家赚了大钱,他怎么着也得好好帮人家一把。 邱大年这次没问他要干什么,而是干脆利索的说:“明白。” 王忆说道:“那就行,好好干,给你提前透露点消息,这个月你工作效率不错,我比较满意,本月的绩效会相当好看,你收到的奖金很可能比工资更高!” 邱大年一听更来劲了。 我一个月工资是一万块,奖金比工资更高那不是要两万块了?这是什么级别?金领啊,我高中没念完的邱大年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金领?! 王忆很快给他安排了任务又打开微信看留言,看见袁辉留了十几条。 他打开一看,满眼的好消息。 真的是满眼‘好消息’,第一条信息打满了手机屏幕,写的全是:呲牙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 第二条是:阴阳震的事有谱了! 王忆顿时高兴了。 又要变现了。 他往下看,袁辉说他的师兄出手帮忙了。 他师兄在古玩圈子里名气大、人脉广,然后得知他这边有阴阳震便动用关系推销了一下,联系上了香山澳的一位大亨,这大亨在找阴阳震。 具体价格要现场看阴阳震的品相和感觉来决定。 王忆看完感觉奇怪。 这阴阳震价格要看感觉?这又是什么说道? 他给袁辉打了电话,袁辉说道:“王总啊王总,你这真是太神出鬼没啦,我要联系上你可真难!” 王忆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不是生活所逼,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袁辉被他这话给堵的翻白眼。 你生活所迫? 你一个月几百万进账的人跟我说生活所迫?而且你小子还那么年轻! 这点才是袁辉最介意的。 年轻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 他这边不说话了,王忆这边说话,问道:“你师兄帮我联系客户是有条件的吧?是不是那本医书得通过他的手对外交易?” 袁辉笑道:“王总,你这就把路走窄了!” “人脉关系是要经营的,朋友是交往出来的,我师兄当然想代理你的聊复集怪症汇纂,不过这种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宁可不帮你忙出手阴阳震,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当条件要挟你。” “我们这行业可以少个朋友,不能多个敌人。” 王忆点点头。 袁辉说的有道理,但他要是真信了那就只能说明他太单纯。 阴阳震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不是一周两周,然后袁辉师兄一直没有帮他们联系上客户,如今价值连城的聊复集怪症汇纂刚出现,他就凑巧找到目标客户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袁辉没把阴阳震的消息告诉他,他是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可王忆觉得以袁辉的性子,他想要出售阴阳震一定会尽力使用身边的能量、发动身体的资源,而他的师兄那么有能量有资源,他不可能不联系他的师兄介绍阴阳震。 这些事不必深究,毕竟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袁辉说客户虽然是香山澳的大亨,但长期居住在大陆,他现在在藏地礼佛,如果王忆想要尽快出手阴阳震可以去藏地找他。 王忆才不着急呢。 他没那么急着要钱。 听到这话袁辉又说这位大亨最近会回沪都一趟办点事,他们可以相约在沪都相见,正好沪都与翁洲距离极近。 这样是可以的,王忆问具体什么时间相见,袁辉说他跟师兄那边确认一下,尽快给他一个回复。 同时袁辉叮嘱他:“你这两天别失联了,等一下我的电话行吗?” 王忆说道:“我这人其实特别讨厌时时刻刻带着手机,因为现在手机的数据搜集能力太可怕了,甚至还有监控能力,我现在都不知道都有哪些资本家监控了我的生活数据。” “所以我经常外出不带手机,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行业需要隐秘性。” “这个我不太了解但我理解。”袁辉说,“走山人这行业一直很神秘,再说你赚钱全靠客户资源,跟古董商一样,这样确实很讨厌被人监视。” 他这番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王忆便接他的话说:“你理解就行,这样你给我留言吧,如果有重要信息,我最多一天之内总会给你回复的。” 袁辉说道:“行,另外我多嘴问一句,老中医被你打脸这件事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聊复集怪症汇纂这书太珍贵了,你得想办法搞到手啊。” “一旦有了这本书,王总,你可就财务自由了!” 王忆说道:“我现在也财务自由。” 他现在的身家足够在82年财务自由。 这时候老兽医吆喝了一声:“小伙子,你的鹰收拾好了,它正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你赶紧处理一下。” 袁辉听到了他的话,诧异的问:“鹰?” 王忆说道:“对,老鹰,这事我后面跟你细说,我先去忙了。” 他挂掉电话去看老鹰。 老鹰的眼皮一个劲的眨动,瞬膜不断展开又收拢,翅膀和双腿也开始抽动起来。 其中它受伤的翅膀被纱布裹起来了,连同身躯一起包裹。 翅膀吊在胸前有末端羽毛露出来,粗略一看它这翅膀就跟一个人蜷缩手臂在胸前然后竖起大拇指摆了个点赞的姿势似的。 更中二了。 王忆果断将它带走,带上它回到出租房进时空屋再去往82年,这时候老鹰身上麻醉药的药效迅速减弱,它已经能挣扎着站起来了。 见此王忆便开门把它给放到了地上,老鹰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在地面上走。 俩粗大的爪子就是有劲,哪怕麻醉药还在起作用,它依然走的飞快。 王忆关上门再回时空屋,把之前解冻的鸡全给拎了出来。 冷冻的鸡没那么容易解冻,他让大迷糊去大灶把大盆水桶拿过来,倒上咸盐进行盐水解冻。 这样解冻速度快。 他带出来的冻鸡不少,在22年他断断续续买了好几次,把冰箱冰柜都给填的满满当当,其中冻鸡有三十多只,这次全给整个拎出来了。 等到冻鸡解冻,漏勺已经把野鸟都给切开剁碎腌制起来了。 王忆让他去找正在上劳动课的学生,说:“你让王状元带几个大个子学生过来打下手。” 漏勺摆摆手自信的说:“不用吧?我和大迷糊” 王忆不耐道:“我的安排自有用意,你要想留在大灶干活,就要学会无条件执行命令!” 漏勺赶紧说:“校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王忆让大迷糊砍鸡,把一只只解冻的肥鸡全给剁碎了扔进大锅里,连同野鸟肉混在一起。 三口大铁锅里都是禽肉,今晚这顿饭菜肯定很过硬。 后面漏勺跟王状元、王新钊等人回来,他们带了一篮子的槐花,来了先递给王忆:“王老师,你尝尝今年的洋槐花,可甜了。” 王忆抓一把塞进嘴里,口感软嫩,味道是甜丝丝中透着清香——春天的味道! 他在这里吃槐花,学生们纷纷凑到大锅前看: “啊呀,好多肉啊,全是鸡肉不是,鸟肉?” “真的多,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肉!” “年底你见到的更多,咱有五头猪呢,咱把它们喂的跟我妈一样肥,这样到了过年时候咱就能杀猪得到很多猪肉!” 漏勺奇怪的看向锅子,说道:“这里面肉多了。” 王忆指向正在刷斧子的大迷糊:“我那里有之前留下的风干鸡,这次让他一起给剁上了,否则光鸟肉不行,我看了,这些鸟太瘦了,没多少肉!” 漏勺感叹道:“校长,你真是大公无私、无私忘我,我太佩服你了!” 王忆把一桶菜油带过来,说:“今天做红烧,你来搞吧,酱油和糖去门市部拿,糖得用冰糖吧?算了,我给你拿过来。” 有了门市部,好些东西的来路就不用解释了。 他把散装的大包冰糖拿来,有白冰糖也有黄冰糖,拍拍手说:“行了,门市部的冰糖都在这里了,后面几天供销公司不来给我补货,咱就没有冰糖可以卖了。” 漏勺抓起一把冰糖在鼻子上贪婪的闻了闻,高兴的说:“没得卖没关系,你看看咱队里这些人,他们谁家能吃得起冰糖?能吃上糖精就不错了!” 学生们一来他正式升级为主厨,可以指挥大迷糊和学生们进行劈柴、洗漱、切菜这些粗活。 王忆得到空闲出去溜达。 在门前一转悠发现老鹰又不见了,他去小灶台一看,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小铁锅里了。 王忆低头看它。 它仰望王忆。 不知道是麻醉剂的劲头没完全过去还是它认命了,这次倒是没有攻击王忆或者抓狂的乱跑乱叫,而是对视一会后默默的垂下了头。 这意思有点像是在说:麻烦帮我拉上锅盖。 王忆帮它盖上个笼屉。 笼屉缝隙大有进出气口,盖锅盖容易闷死。 时间流逝的飞快,不知不觉就是傍晚时分。 随着晚霞当空、夕阳西斜,大队委前面的电喇叭响起广播员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声音: “以下为本次广播简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搬上芭蕾舞台,填补了我国舞台剧的一处空白。沪都师院研究生符曜天从美帝来信向祖国报喜。今年我国人口普查投入29台计算机。国务院决定今年发行40亿国库券” 随着广播声音响起,岛屿各处响起社员们欢歌笑语声。 学生们列队回到校舍前操场,孙征南解下武装带说道:“全体都有,解散!” 孩童们特有的尖锐而高亢的嗓音立马响起: “放学喽放学喽!” “今晚吃米饭、吃肉,王老师今天给全队发米发肉!” “真香啊,我闻见味儿了,大灶开始炖肉了!” “早知道了,看大灶的烟囱,一早就往外冒烟了!” 学生们蹦蹦跳跳的跑到门口,从门缝和窗缝往里看,还有的在努力吸气,吸着屋子里冒出来的香味。 王忆站在山顶溜达着。 傍晚的风很温柔,满天的红霞很浪漫。 不过红霞正在缓缓散去,夕阳正在缓缓没入平阔的海面,月亮出现在天边,天边还亮堂着,显得月色格外温柔。 渔家号子从海上传来,渔歌唱晚。 海水簇拥着最后的红霞不疾不徐的荡漾着,王忆往海上眺望,看见生产队外出的渔船一艘艘回到码头。 强壮的渔家汉子们身上染了一层橙红,他们说说笑笑的将一箱箱渔获搬下来。 有狗子摇摆尾巴追随主人转悠,也有孩子去码头上接父亲、有妻子去迎丈夫,一派阖家欢乐。 除却飓风怒浪来袭的日子,外岛的风情总是平淡又温暖。 霞光满岛,悠然气息满身。 接到王忆通知的王东喜掐断喇叭里的广播声开始讲话:“咳咳,咳咳,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我是文书,是这样的,在这里广播一个事,一个大好事。” “很多社员应该得到消息了,王老师今天要请咱生产队吃顿好饭,嗯,王老师又要请社员们吃顿好饭了。” “现在是这样的,家家户户派个人来门市部领粮食,每家五斤大米、五斤大米,都是精米、好大米,不用争不用抢,排队来领大米。” “然后组长们来一趟,三组组长没回来,那就让红梅主任代替,然后大家伙过来准备给各组进行登记。” “噢,晚上不用做菜了,回去炖上大米饭再每个人端着碗过来领菜,今天吃好菜,红烧鸡块,嗯,香喷喷的红烧鸡块” 天涯岛就这么大的规模,白天时候社员们又在一起上工,那肯定是有什么消息立马全岛扩散。 早在上午时候大家伙就知道晚上王忆分大米、请吃红烧鸟肉的事了,不过没有大队委的官方通知他们只能在私底下传,有些人还提心吊胆怕是假消息。 如今通知送到,社员们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人跑来山顶门市部门口排队。 山顶顿时热闹无比。 装大米的麻袋拆开,地秤摆上,调好五斤重量然后往上倒大米。 白花花的米粒刷啦啦的落下,那声音格外悦耳。 排队的妇女们争先恐后往屋子里看,脸上是欣喜也是期待: “全是精米,真好,真干净呀。” “今年过年分的米没舍得吃,都拿去走亲戚了,家里娃还哭鼻子呢,这下好了,王老师给分米!” “今晚回去都煮上,痛痛快快吃一顿!” “那可不敢,支书要批评大吃大喝了,拿一斤米煮大米粥,全家都能吃两碗” 王忆亲自登记,王东喜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全队家庭表,三个组长和刘红梅在旁边给他报人名,来一户家庭领了米就在表上做个标记。 有条不紊的,大米全分掉了。 然而外面还是有长队。 这次是社员们放下大米来领红烧鸟肉,也有的没回去放下大米直接来排队了:回去的那是今晚要蒸米饭、煮大米粥的,留在这里的是不打算今晚吃大米了。 太阳终于消失,岛上的灯光亮了起来。 大灶分鸟肉用不着王忆,王忆就过去说了一声要把鸟肉使劲炖,漏勺说:“校长你放心,这个我有数,肯定是用了大火的,否则鸟肉太结实了,没法炖的稀巴烂。” 王忆让把鸟肉使劲炖不是出于这个考虑,而是这些鸟身上指不定有什么细菌病毒寄生虫,吃起来有危险,必须得用大火力长时间炖才会安全一些。 此时夜空中月亮高悬,抬头放眼遥望,但见繁星闪耀、星河灿烂。 王忆却感觉这不如渔家灯火来的可爱。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天涯岛上亮了灯后,被橙黄的灯光照耀着,海岛的夜变得分外温暖。 码头四盏灯都亮起,灯火通明,凉爽的海风从海上吹来,吊在电线上的电灯微微摇晃,带动光芒摇曳。 月色如柔纱般落下,远处海面照常洒满银辉,而近处海水却倒映着灯光变成橙黄色。 一盏盏渔家灯火落在海里,让海里也出现了一朵朵朦胧的灯花。 时不时的有鱼从灯花中跳跃出来,它们在寻找灯光。 要是以往这时候早有人带着小网去守着海边灯光捕鱼了,今晚没人有这个闲心思,大家伙都在期待的领红烧鸟肉。 昨天带回来的鸟够多,加上王忆又扔上三十多只肥鸡,这样哪怕只是炖肉而没有蔬菜也足够全队社员分一顿的了。 三口大铁锅里的肉是满满当当,锅盖一开,红烧酱汁特有的香甜滋味儿随着热气从门窗往外窜。 “真香啊。”此起彼伏的就这么一句感叹。 锅子里都是煮熟的肉块。 经过糖色与酱油渲染的鸟肉块带着油乎乎的红,对于常年吃不上肉、肚子里没二两油水的渔家人来说这真是无与伦比的颜色! 漏勺做菜有一手,开锅盖后他抓了大把的葱花往里撒,给红油上挂了绿,用葱花来做点缀,浓香中有清香。 这一刻队里人纷纷高看他两眼,连王向红都忍不住说:“漏勺,今晚的红烧鸡肉你做的好,队里给你多记一半工分。” 漏勺嬉皮笑脸的说:“那我以后可得多给咱社员们做饭做菜。” “想得美,得有这么些肉啊。”外面的人哄笑。 也有人心疼:“这顿饭得花王老师一个月的开资,你看看用了多些油?没有油肯定没有这个香味!” 王忆说道:“没用多少,大家放心的吃就行了,你们吃的美,我这钱才算是花的值。” 排队的社员们看见他端着两个碗赶紧让开:“王老师先来。” 王忆说道:“我这是给寿星爷和我小爷打的菜,那我先来吧,我给他俩送过去。” “你哪个小爷?”有人疑惑问道。 王忆说道:“四组的小爷啊,王真刚,除了这个哪里还有小爷?” 然后人群里就响起更疑惑的问话声:“老逃兵啊?你干啥” “别瞎说!”王忆立马截断了这个声音,“小爷不是逃兵,你们别跟外队人一起瞎传,你们等着看,以后会有人给他来洗清冤屈的,他是英雄!” 王向红也说道:“王老师说的是,以后我小叔的事你们不要再瞎说,他的事咱什么都不了解,别去跟着外队人乱嚼舌头。” 王忆警告道:“谁以后再侮辱小爷我跟他翻脸啊!丑话说在这里了,别把自己的无知当话题,否则我不客气!” 看见队里老青两代领袖都发怒,社员们赶紧把满心的不服气压下去。 王忆端着两碗肉离开。 碗里各自藏了一个红烧酱汁煮出来的蛋,这个蛋其实比鸟肉还要好吃。 他先给寿星爷送下,又跟着四组的人上离岛给王真刚送去。 王真刚家门紧闭,王忆喊了一声,他暴躁的说道:“队里有好饭你们自己吃吧,我不吃。” 王忆说:“爷爷开开门,是孙子我啊,这肉是我出工出力做出来的,为什么不吃?” 王真刚一听是孙子来了就打开门,嘀咕道:“晚上吃什么饭?浪费。” 王忆把肉倒入他家盘子里,又给他放下一袋子大米:“饭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咱不吃才浪费!” 王真刚家里收拾的挺干净,当然也可能是家徒四壁没什么可以收拾的自然就不凌乱,天色不好,这屋子门窗又小进不来多少月光,王忆看不清屋里情况。 他环顾了一圈,隐约看到客厅正北墙壁上挂着两张人像画,一张是领袖的另一张是个军人的,看不清脸只看清大檐帽和蓝色军大衣那硬挺的衣领。 王真刚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性子很孤僻,即使是王忆他也不太想招待,灯东西放下他拿了个袋子塞给王忆,说:“回去给学生娃早上泡水吃。” 王忆摸了摸,里面应该是一大袋子的麦乳精,应当是之前秋渭水来送的。 他答应下来回到山上去,在山脚下碰到一些来灯下聊的外队人,有人拉着熟人问:“东正你们队里今晚干啥?怎么连海上都是香气?” 王东正得意的笑道:“蒸大米饭、吃红烧鸡块,给你看看,全是鸡块,看见着油水了吗?看见这酱汁了吗?我跟你说,这酱汁可好吃了,拌大米饭我是怎么也吃不够。” 外队几个人纷纷吞口水:“哪来这么多鸡块啊?” “你们学校那个王老师去城里捣鼓的?就他有这个本事吧?要不然你们得家家户户杀鸡才行。” “给我弄一块尝尝,我都好几年没吃过红烧鸡块了。” 一听这话王东正抱着碗拔脚就走。 不光是他舍不得,还因为王向红叮嘱过了,绝不准走漏野鸟的风声,必须得对外说是红烧鸡块,另一个也尽量别让外队人见着肉和骨头,以防出漏子。 王忆上山回听涛居,老黄竟然又在给野鸭叼干草破布之类的帮它打窝,这把野鸭感动的不行,要不是物种之间有生殖隔离估计它都想跟老黄去过日子了。 大迷糊在门口稀里哗啦的扒拉饭,孙征南和徐横跟他排在一起,三人互相带节奏,这速度整的跟往肚子里倒饭一样。 王忆说道:“细嚼慢咽,放心,饭有的是,饿不着你们,你们这样伤胃。” 三人一起抬头看看他:“噢。”“是。”“你说的对。” 然后低下头继续扒拉 王忆没吃肉,他吃了碗米饭配酱汁煮鸡蛋。 海养鸡下的蛋格外香,酱汁浸染之后滋味儿独特,类似乡巴佬蛋却要更甜一点,反正很下饭。 一晚上,整个天涯岛飘满了饭香味。 以至于灯下聊活动无法展开—— 外队人受不了这股香味的诱惑,本来有些人就没吃饱晚饭,在岛上被香味一熏,那整个人被熏的五迷三道、肚子里叽里咕噜,只能提前回家了。 这让天涯岛的社员们大感开心: 这几年你们外队不是一直笑话我们生产队落后吗?我们落后能集体吃上大米饭、吃上红烧肉,你们呢?你们只能馋的回家,那你们这算什么先进? 而王向红则比较遗憾。 他没吃饭先去码头上溜达了一圈,本想看看外队人怎么眼馋的,结果以往入夜就来聊天的外队人今天一个没出现! 不过不管是社员还是王向红等干部,他们都有一点意见很统一: 天涯岛现在所获得的荣耀都跟王老师有关,自从王老师回来报效家乡,岛上一下子活泛了,源源不断的有外面人来找他。 第二天的事也印证了这点。 又有人来找王忆了! 154.王老师的高尚情操让我惭愧(求一哈票,谢谢) 今天天气好,很晴朗,万里无云。 外岛终于摒弃了冬春的寒气,彻底变得暖和起来,灿烂的阳光照一照,海上风平浪静,热气便蜂拥而至。 王忆听说聚宝岛有人找自己,便猜到是金多有父子来了,他们当时约好要给金多有治腰。 正好是课间时分,他出门而去,阳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浅浅的海风一吹尽感和煦风情。 槐花开的很快,一夜之间海岛大变样,又有好些白灿灿的的槐花绽放了,清新甘甜的滋味儿越发浓郁。 呼吸之间,好些槐花长进了人心里。 他去大队委一看,来的确实是金多有和两个儿子。 王忆熟悉的豆子是老二,大名金晓喜,他哥哥叫金晓运,是个沉默寡言、敦实魁梧的渔家青年。 看到王忆露面,金多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王老师,又来打扰你了。” 王忆摆摆手:“不用客气,那个你跟我来一下,我把药拿给你。” 渔家人常年海上劳作干重活,难免有个腰椎扭伤、腰肌劳损之类的毛病,所以王忆让邱大年去买了好些膏药带过来。 他给金多有准备了两种膏药,分别用报纸给包上:“这个叫万通筋骨贴,你平时可以贴一下。如果感觉疼痛了,那你就贴这个,麝香镇痛膏,明白了吧?” 金多有急忙点头:“明白、明白。” 王忆又给他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扶他林消炎药膏,黄白色的膏剂,外用消炎效果很不错。 但是有副作用。 他问金多有:“你的肠胃怎么样?有没有胃疼、便秘腹泻交替之类的问题?” 金多有咧嘴笑:“咱贱命一条,活的凑活,反而身子骨挺好,肚子没事,胃口挺好,肠道更没有问题,一天早上上个茅房,然后一天就轻快。” 王忆点点头:“阿司匹林吃过吗?” 金多有说道:“吃过,我这个腰之前找我们岛上的大夫看过,说是风湿痛,给我开了阿司匹林,但吃了没用啊。” 王忆说道:“那行,先用这个试试,这个每天往腰上抹两次,阴天下雨就抹三次。记住了,一旦感觉抹了皮肤不舒服或者身体不舒服,立马停用来找我。” “另外你回去让你老婆给你做一个护腰,护腰知道吧?就是用宽布把药缠起来,后头加一块胶皮垫,这样可以固定你的腰椎。” 他最后叮嘱说道:“你没有去拍片子,说不好你这腰是怎么回事,我给你开的药其实不能根治你的毛病,膏药止疼、这个药膏消炎,你先用着试试。” “还要记住了,一旦哪天突然腰疼的厉害那千万别逞强也别怕花钱,赶紧去医院知道吗?还有一个以后弯腰直腰不要太快,慢慢来,悠着点来!” 金多有恭敬的连声答应。 王忆把药膏和膏药都递给他,他问道:“王老师,现在能贴一张吗?昨晚累着了,腰有点疼了。” 昨晚他们干了一个通宵,上午收工返回,绕路来天涯岛拿药物 王忆摁了摁他的药询问了一下 金多有这次不是腰椎问题,是有点腰肌劳损了,于是贴上了万通筋骨贴给他松弛腰肌。 膏药贴上很快发挥作用—— 他惊奇的说:“这膏药好呀,我一下子就不难受了,感觉凉丝丝的,这是神药啊!” 王忆笑道:“什么神药,里面有薄荷脑和冰片所以清凉,药效发挥的快,但只是给你止疼,它不能根治毛病。” 金多有掏出一卷票子,问:“王老师,这一共多少钱?” 王忆摆摆手:“我不是专业大夫,不会给人看病,你这就是随便开了点膏药和药膏用用,不用给我钱了。” 上次人家给了好些大对虾和大竹节虾,那在22年价值几千块,所以他没好意思要钱。 金多有大为感动:“您跟金老先生和金大爷一样,妙手仁心,我真、真不知道说啥好,外面的人都说咱外岛穷乡僻壤的出刁民,这是胡说,咱这里有的是好人、大好人!” 王忆说道:“我也没那么好,上次你给我大虾呢,那价值也不小呢。” “我这次还给你准备了。”金多有说,“个头最大的虾都挑出来了,不过没给你拿过来,因为我怕你觉得我给你送礼了,然后不找我要药钱了,那样多不好意思?” 王忆笑道:“上次那样的大虾给一次就行了,你们捕鱼捕虾是为了赚钱生活,不用老是给我送礼了。” 金多有坚定的说:“这个必须给,要不然下次我哪有脸再来你这里?” 他又问王忆是不是有东西给金伟民孙子捎回去,王忆得知他要回聚宝岛一趟便让他在这里等等,等吃过午饭他跟着一起回去,去看看金伟民的小孙子。 毕竟人家给他一本价值上亿的古董医书,让他一下子财务自由了,他以后肯定得好好报答人家。 正好金多有父子三人熬了一晚上,他们上岛来歇了歇,中午王忆请他们吃了大葱炒鸡蛋配面条,父子三人吃的那叫一个香。 金家父子不吝啬,又给他送上来半箱子的大虾,全是比成人手掌还大的对虾以及二十公分以上的竹节虾。 另外豆子让他找一个水箱,说:“还记得那次我给你大黄鱼时候说的话吗?要是我们能捞到驼背鲈一定给你留着,昨晚运气好,我们捞了五条驼背鲈,个头都挺大的,我爹说给你一个最大的。” 驼背鲈,老鼠斑。 海鱼珍品! 王忆好奇的上船去看,这机动船上有水箱,里面养着好些活鱼,其中箱子一角被隔开了,里面是一条体态修长的漂亮大鱼。 这是正经的大鱼,静静的飘在水里便很有压迫力,通体长度怕是得有半米! 它长的尖嘴猴腮、头长嘴尖,但外表鱼皮很喜庆,整体奶油色均匀分散有黑色斑点,正是东南一带非常热衷的老鼠斑! 王忆对老鼠斑的印象就是最早时候看港剧,剧里富豪人家请客总会准备一条老鼠斑。 这是实情,自古以来老鼠斑都是名鱼,鱼肉鲜嫩可口,简单清蒸就是美味。 一般来说东海老鼠斑少,南海为多,且相比南海东海水冷,老鼠斑长得慢,像半米长的老鼠斑在翁洲的外海是相当罕见的。 所以王忆想买下。 五条老鼠斑都买下。 这东西在22年能卖出好价钱,他找时间去给钟世平送过去,又能小赚一笔。 于是他把自己想法提出来,金多有听后有些犹豫:“王老师,按理说你想要这些鱼我应该送你” “不用说、不用说。”王忆摆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金师傅,你不用因为我送了你药膏和膏药你就不好意思收我钱,我送你药膏、膏药有原因,因为你送我大虾了。” “再说这些鱼我不是自己买,我是帮朋友买,我有朋友需要这种大鱼送礼,所以你说说价钱,能给我个公道价就行。” “另一个以后有这样的大鱼好鱼你们也帮我留一下,我朋友得知我现在在外岛,他一直委托我帮忙买鱼呢。” 听他这么一说,金多有松了口气:“那行,王老师,您既然是帮朋友买的那我真收钱了。” 王忆说道:“我确实是帮朋友买的,你给我个公道价就行。” 金多有说道:“行,咱外岛鱼不值钱,但是驼背鲈贵,一斤驼背鲈二斤猪肉,我收您一斤两块钱,行吗?” 王忆暗道这真是个好时代了。 两斤猪肉换一斤老鼠斑?搁在22年去高档海鲜市场这么问人家卖鱼的老板,人老板肯定得反问一句:你猪肉是金子做的还是你的猪是金子喂大的? 他要去拿钱,豆子小心的拉了他一把给他使使眼色:“王老师,借一步说话?” 王忆狐疑的问:“借哪一部?” 豆子小声说:“王老师,我听说你能捣鼓到平价粮,所以能不能行行好,我们买点平价粮,或者说我们用驼背鲈跟您换平价粮,行吗?” 王忆一拍手。 这可太行了! 我手里钱不多但粮食多,你还真说到我心坎里了。 驼背鲈换平价粮是正经的双赢。 外岛渔家买粮食不容易,即使现在实行个人承包所有制了,但粮食供应上还是紧张一些,渔民和农民吃不上商品粮,像金多有一家要想吃饱肚子得买议价粮。 现在国家给渔民集体卖粮食是有指标的,超过指标再想买粮就得买议价粮,得多掏钱。 所以王忆手头上最大的资源就是粮食,22年市场上的粮食存量太恐怖了,他现在时空屋里已经搁置了上万斤粮食! 豆子的提议正中他下怀,可他仔细的一想改了主意,不能答应这交易! 驼背鲈一斤两块钱,金多有船上一共五条驼背鲈,送他一条另外四条卖给他,他有足够的钱买下。 这样为什么要往外出售平价粮? 他手里平价粮多不假,可是这个消息不能被广而告之,更不能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县城里可是有打击投机倒把犯罪委员会的,其中在他们工作中,这打击粮食交易犯罪更是重中之重! 占小便宜吃大亏! 想明白这点他果断露出为难之色,说:“豆子,你们听谁说我能捣鼓到平价粮?这不净胡说吗?我一个老师哪里有平价粮啊?” 金多有赶紧说道:“那个王老师,豆子其实是随便提了一嘴,要是不行就算了、算了吧。” 豆子沮丧的点点头。 王忆这人脸皮薄,不太会拒绝别人,他看着金多有一家三口子那惆怅的样子心里不忍,便问道:“你们没有粮食了?” “早没有了,没办法,在海上白天晚上的漂着,有时候还得下水,又冷又累的吃饭多啊。上半年的粮全吃光了,可这距离下半年还有两个月,唉,这两个月全靠议价粮了。”金多有无奈的说。 金晓运说道:“爹,我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二价粮。” 二价粮是黑话。 城里人能吃商品粮,买的都是平价粮,他们有些人吃不了那么多粮食或者特意省下些口粮来,这样可以自己偷偷的卖掉,换点钱从其他方面补贴家用。 这种粮食就叫二价粮,比平价粮贵一点、比议价粮又要便宜一点,算是一种黑市生意。 金多有蹲下卷了一支烟塞进嘴里,说:“二价粮哪那么好找?咱没路子。” “能搞到粮票就好了。”豆子金晓喜说,“有了粮票就有平价粮了。” 金多有听到这话笑了,说:“票更不好弄,那个荆楚的农民杨小运,他去年给国家交公粮交了一万斤稻谷。那可是一万斤呀,连县里领导都惊动了,领导就来问他有没有需要。” “杨小运说他想要一张自行车票,结果县里领导都搞不到这票,只能把他的需求往上提,最后这事惊动了中央,中央给他拨了一张票。” 王忆听后摇头笑:“这都是扯淡的,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这年头自行车很珍贵,买一辆自行车很难,这是真的。 可连县里领导都捣鼓不到自行车票? 甚至还惊动中央? 听到这些话他想起了读者故事,说美帝华盛顿那嘎达有个鸟被高压线给缠住了,然后金发碧眼的昂撒小男孩给消防队打电话,消防队断掉了华盛顿的电,小心翼翼解救了鸟。 当年他第一次看到这故事的时候热泪盈眶——瞧瞧,什么叫人类之光?什么叫热爱生命? 然而就在2020年一场疫情席卷全世界,热爱生命的美帝拒绝防疫死了底层百姓九十万人。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让王忆明白一个道理,古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今有当鸟要当美帝鸟! 结果听到他的话后爷三个摇头比他还快: “这怎么会是扯淡?这是真的呀,杨河公社卫东大队六房生产队的队长杨小运,上报纸的。” “对,这事我知道,最早是孝感报刊发了一个消息说杨小运愿向国家超卖万斤粮,只求买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然后人民日报也报道了,永久厂还回应了,厂长王元昌写信给人民日报,说不仅愿意满足杨小运的要求,还要给超卖万斤粮的农民都将奖一张永久自行车票!” “就是,当时我看这个报纸了,王老师你在首都你没看到?不信你问问你们支书,他肯定知道这事,因为咱外岛有生产队去问县领导了,说咱要是超卖万斤鱼能不能也奖一张自行车票。” 听着他们信誓旦旦的说法,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翻车了? 这事是真的? 但他反应很快,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说的是,你们说县领导搞不到自行车票然后惊动了中央由国家领导拨了一张自行车票的事,这是扯淡的。” “这件事我在首都我比你们了解,其实是县领导们故意把新闻闹出去——” “是这样的,县里领导们想激发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就把事情闹大了,让永久厂答应当地农民只要能超卖一万斤粮食就给一张自行车票当奖励。” “你们看,当地县委什么都不用给,全县农民就热情高涨的种田和交粮了,对不对?” 爷三个对视一眼,恍然的点点头:“对。” “原来是这样啊。” “还是当官的有心眼子。” 三人没再怀疑王忆一个大学生竟然不知道这条大新闻的事,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钦佩。 大学生眼光独到,一下子看到了这新闻隐含的信息。 王忆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掌控,还装模作样的感叹一声:“不过这个杨小运是个人物啊。” 金晓喜听到这话突然生气了,对哥哥说:“老大,人家也叫小运、你也叫小运,咋人家能弄到自行车票你连粮票都弄不到?” 金晓运听到这话很郁闷,说:“你还叫小喜呢,也没见你给咱家带来什么喜!” 这话狠。 杀人诛心! 金晓喜要跟哥哥吵架,王忆拦住他:“停停停,你们想买平价粮是吧?我手里虽然没有多余粮食,可我有粮票,这样我送你们一些粮票吧,二百斤够不够?” 这粮票是粗粮票,之前张有信给他的,张有信爱喝酒吃饭少,粗粮直接不吃,只吃细粮,而王忆更压根用不着。 一听这话兄弟两个不闹了,他们高兴不已,抢着上来握住王忆的手:“谢谢王老师。” “够了够了,二百斤粮食够我们家应应急了。” 金多有也高兴的咧开嘴巴笑:“王老师,瞧您说的,我们哪能要您的二百斤粮票?” “这样,我也不跟你来虚的了,我们把驼背鲈都送给你!” 这可是二百斤粮票呢! 王忆答应下来,去取了粮票交给他。 鱼不用卸下,因为金多有家捕捞的鱼要送去翁洲市里出售,他正好可以跟着跑一趟市里,把鱼直接送入丙-110号仓库里。 下午是劳动课,孙征南来代课,王忆便带上徐横出行。 临走之前他去了大队委一趟,交给王东喜几封信说:“我下午要去聚宝岛,这样邮电所的同志来咱队里,你把这些信给他。” 王东喜看向信封说:“江南省委机关报钱江晚报栏目组收?王老师你给钱江晚报写信呀?” 他又看向第二封信:“沪都新民晚报社新民晚报文艺栏目组收?还有文汇报栏目组收?” 王忆随口说:“写了点小东西发给报社,你不用多管,交给张有信同志就行了。” 王向红端着搪瓷茶杯过来问:“跟红树岛有关?” 王忆点点头。 因为禁渔期,生产队劳动力有盈余,他便安排了民兵带队去监视红树岛。 目标是刘大彪! 不过他们要抓偷鸟贼的消息因此传出去了,周围的生产队去偷捕鸟的人一下子减少许多。 交代了信件王忆又找王向红说道:“支书,有件事我正好跟你说说。你得跟咱们社员说一下,现在聚宝岛的人都知道我能从外面联系来平价粮的事了,他们来找我买粮食呢,你说这事以后” 不等他说完王向红大怒。 王东喜也很生气:“草,是谁嘴巴这么松呀?都说过这消息绝对不能外传了!” 王向红气呼呼的说道:“王老师你放心,今天下午我开个集体社员大会,一定把这事查个清清楚楚!” 王忆说道:“咱必须得小心啊,支书,要是让外界知道了沪都海关托关系给咱送平价粮的消息,要是实情闹大了,那人家海关肯定不会再给咱提供粮食了。” 王向红凝重的说:“这事的严重程度我明白,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个交代!” 王忆乘船离开,直奔聚宝岛而去。 今天风平浪静,他们一路通行顺畅,通航时间缩短了一小半。 回到聚宝岛金多有要回家休息,他年纪大了,腰又不舒服,所以后面去城里卖鱼的任务交给两个儿子。 金晓运和金晓喜要收拾渔获才能去市里,这就给了王忆去金伟民家里看孩子的时间。 他敲门进去,金伟民两口子正在晒凤尾鱼干,看见他进门老两口激动不已: “呀,王老师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你说说、你说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给个口信,好歹让我们准备一下。” “就是,这晌午头的你说你来了,早来一个钟头也好呀,我们招待你吃个饭。老婆子你回去,快烧水给王老师泡壶茶。” 王忆摆摆手说:“金老叔、婶子,你们不用忙活,我这不是担心小宝吗?就过来看看了。” 老太太擦擦手赶紧进厨房,金伟民过来握住他手腕拖着他进屋:“托你的福,小宝这几天很好!” “小青呀,快领着宝出来,王老师来了、宝儿的救命大恩人来了!” 少妇抱着孩子出来。 孩子怕生,看见王忆赶紧往他母亲的咯吱窝里钻。 金伟民很生气:“你这孩子,你说你,不出头呀!救命恩人来了你这样,你说你这孩子” 王忆笑道:“老叔瞧你说的,孩子怕生还不正常,我跟你说怕生的孩子聪明,因为他懂事呀。” 这是胡扯的。 不过他知道,孩子家长就喜欢人家夸自己孩子,哪怕是胡扯的。 果然,金伟民听了他的话是眉开眼笑。 孩子的母亲说:“王老师你坐下歇歇脚,小宝最近还挺好,不闹了,也不吐了,正常吃喝了。” “就按照你说的,只给他喝点小米汤,把小米用石臼子砸碎了再煮,煮出来的米汤可真好。” 王忆说道:“家里开过药房,有山楂干吧?连同冰糖一起煮个水给孩子喝,助消化、解积食。” “有有有,这两天我说要给他熬山楂汤开胃,老婆子和俩孩子都不答应,说我不是个大夫,不能信我的话。”金伟民答应下来。 金氏从厨房走出来说:“小宝现在这个样子就跟你有关,你说你咋不跟着爹和大哥好好学医术?” 金伟民嘀咕道:“我看着那些药就难受,不想碰。” 王忆笑道:“老叔婶子不要吵,孩子确实比较娇贵,不过一岁了还好,以后能正经吃点东西了,这样以后我争取多过来看看他” 小青感激的说:“王老师您瞧您,可是帮我家大忙了,还有你给的那些药真好,小宝吃了以后每天都拉便呢,不过有些稀。” “吃了乳果糖难免的,那东西属于缓泻剂。”王忆点点头,“给他吃一个疗程就停下,另一个粉末末要一直吃。” 小青说:“好,小宝爱吃那个呢,掺上开水化了” “等等,开水?”王忆呆住了。 小青说道:“是呀,用开水冲泡,怎么了?” 王忆失声道:“我上次没说这个要用温水冲泡吗?而且是你喝起来稍微有点凉的那种温水!” 益生菌本质是细菌,不耐高温,四十度就失活,这他娘直接上开水——是嫌它们死的慢吗? 小青说:“你没说呀,你就说它叫什么菌,孩他爷说这是细菌,要用开水杀菌。” “对呀,开水杀菌,我大哥教我的。”金伟民理直气壮的说道。 王忆无奈的说道:“是,开水杀菌,问题是那些粉末对你孙子之所以有用就是它里面的细菌,那个叫益生菌!有益于肠道环境的细菌——具体不好给你讲,总之那个千万别用开水冲泡呀,得用有点凉的温开水冲!” 他又把带来的奶粉放下:“还有这个,这是奶粉,里面也有益生菌,有助于缓解便秘问题,所以你们记住了也得用温水冲泡。” “以后你们除了给孩子喂小米汤就是喂这个奶,然后还要喂点蔬菜和水果,搭配面条什么的喂着他吃。馒头饼子先别喂了,这样,我这里除了奶粉还有米粉,米粉泡水给他吃,这个有用。” “同时要记住一句话,若要孩子安、三分饥与寒,什么意思呢?孩子稍微饿着点和冷一点不要紧,他们怕的是吃撑和过热!” 金伟民和儿媳妇听着他的话一个劲点头,然后眼睛则盯着奶粉和米粉看。 王忆说道:“挺好分辨的,你们能分出来吧?分不出来就闻一闻,奶粉香甜” “能分出来。”小青说,“可是王老师,这得多少钱?奶粉、奶粉挺贵吧?” 他们家虽然两代行医,但长辈要买医书、要买药材,这都要花钱,而他们很多时候给外岛人治病都是不赚钱的,这导致两代大夫去世后,家里条件不算好,跟普通渔家差不多。 王忆说道:“这些都不要钱,是我、嗯,是我孝敬我师傅的。” “你们把家里医书都给我了,等于说我接了你们家医术的传承,所以金老叔您父亲和您大哥都是我师傅!” 这话触动了金伟民! 老头激动的眼睛冒出了泪花。 他说道:“王老师啊,你这话说的我、说的我又激动又惭愧,我爹和我大哥泉下有知该多高兴啊,他们要是知道我家医术有你这么个传人,得高兴成啥样!” “其实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爹和我大哥就是咱现在说的赤脚医生,不是大医生,他们哪有医术传承给你?但他们有医德,这个是真的,我们金家几代人别的不敢说,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啊!” “你现在就是传承了我爹和我大哥的医德,只要你能传承了这个,那我爹和我大哥绝对的含笑九泉!” 王忆客气的说道:“这份医德我一定会传承下去,但是我医术是万万比不得两位师傅的” “你别这么说。”金伟民说道,“王老师,你以后会成为大名医的!” 小青试探的问:“那这些奶粉和米粉,咱就收下吗?” 金伟民说道:“收下,这是王老师一片心意,咱收下。” 他又握住王忆的手,激动的双手颤抖:“王老师,你的高尚情操让我惭愧,我这个人啊我这个人,太小家子气,我爹说的对,我这个人小鸡肚肠!” 王忆暗道你爹说的不对,你这个人太大方了,把价值上亿的医书给我了,我以后不照顾好你家里生活我良心都过意不去。 另外你为什么突然说自己小家子气啊? 答案很快出来。 金伟民转过身去喊:“老婆子,把家里的金纳箱拖出来吧,王老师人太好了,你上次批评我批评的对,这些东西咱留着还有啥用呢?就应该送给王老师啊!” 王忆愕然问道:“你说的什么东西?” 金伟民说道:“你当大夫肯定能用到的好东西!” 155.确实是珍品(8.3K求哈票) 乍听一句‘金纳箱’,王忆以为是金收纳箱也就是说金家藏着个黄金打造的箱子——起码是镀金的,总归是个很奢华的宝箱。 然而并没有。 很普通古朴的一个木箱子,保持的很干燥,平日里保存在楼上,金伟民夫妇将它给小心翼翼的抬了下来。 王忆上去帮忙,金氏笑呵呵的说道:“我家老头子这是怎么改性子了?竟然愿意把家里的宝贝给你拿出来?” 她又解释说:“上次你来带走医书,我就跟我家老头说啊,这些药材用不上了,我家不知道怎么用,还不如给你去造福群众呢!” 王忆明白了,这箱子里的都是药材。 而且可能是珍贵药材。 会是什么呢? 干人参?何首乌?灵芝?鹿茸?冬虫夏草?传说中的龙涎香? 搬出箱子,金伟民抚摸着箱盖感叹道:“从我爹那一辈儿开始保存的,我大哥也收集了一些日子,用用收收、进进出出,最终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能看出他很重视这箱子里的药材,箱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应该经常打开的缘故,上面木头泛起了光泽,这是起了包浆。 在他感叹声中箱子盖打开。 一支支东西出现在王忆面前。 这些东西之所以说是一支支的,是因为它们并非是搁置在箱子里,而是一支支用棍挑着插在箱子底。 密密麻麻,全是干货,像是卖糖人的在摊位上插着许多支糖人。 “这些龙落子在我家有些年头了,都是我爹和我大哥收集来的或者是有渔民感谢他们义诊看病送来的谢礼。”金伟民看着这些干货介绍道。 “王老师,我上次不给你确实有我吝啬、小鸡肚肠的缘故,龙落子自古以来就是珍稀药材呀,我着实不舍得送给人家。” “但更多的考虑是因为它们是我爹和我大哥留下的东西,对我来说是个念想,我每当好天气都会把它们收拾出来吹吹风、晒晒干,看见它们就像是又看见我爹和我大哥了。” “这些龙落子都是我们自己炮制晒干的,先是我爹带着我大哥、我二哥和我来炮制,后来我爹没了、我二哥离家远行,我大哥便领着我来炮制。” 他说着伸手抚摸着干药材,面含微笑,缅怀的微笑。 王忆说道:“这些是晒干的海马?龙落子就是海马?” 箱子里干货的大小不一样,样子则相同,都是头部弯曲与身体近乎直角如同马头,而嘴巴长长的呈长管状,长一个背鳍,浑身一节节的,应该正是他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海马。 金伟民欣然道:“不错,它正式的名字叫海马,在药材上晒干了叫龙落子,要是用黄酒浸润再用微火烘烤至黄色酥松入药则叫酒炙水马,王老师肯定是认识它们的对吧?” 王忆说道:“确实认识,但我不知道它们是名贵中药材。” 这话让金伟民有些奇怪:“你学医的不知道它是中药材?” 王忆苦笑道:“我是学机械的,其实我刚接触医学不懂,而且接触的也是外国的西医,对咱中医了解不深。” 金伟民恍然的点点头说:“我大哥也学过西医,他说外国人的医学很厉害,特别是动刀方面尤其厉害。” 他又介绍海马说:“外国人不用这个东西做药吗?这是好东西呀,能补肾壮阳、镇静安神、止咳平喘、散结消肿、舒筋活络。” “用龙落子入药能治阳萎不举、宫寒不孕、虚喘咳嗽、虚烦不眠、腰腿疼痛、跌打损伤、症瘕痞块、瘰疬、乳痈等症——都是我爹说的!” 王忆暗道你爹说的就你爹说的,你说到‘阳萎不举’的时候干啥看我呀? 金家对海马很看重,连不谙医学的金伟民对海马了解也很深。 除了海马药性他还给王忆介绍说:“龙落子在咱古代也是很有名的,明朝的官员衣服上的补子是分等级的,公、侯等用麒麟、白泽,文官用飞禽,武官用走兽,其中这九品武官的补子上绣的就是海马!” “这些龙落子收藏在我家好些年头,王老师,你现在接过了我爹和我大哥的传承,那你把这些龙落子也带走吧。” 王忆说道:“其实我现在医学知识还非常浅薄,用不上这样名贵的药材,既然它们对你来说是个念想,不如你就把它们留下吧,我要是需要再来找你讨要?”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虽然金伟民说海马干自古以来很珍贵,可王忆不知道22年它们是否还珍贵。 即使22年珍贵他也不太想要,原因无他,人情太重,这样以后他该怎么给人家还人情? 海马干跟那些医书不是一回事,金家不知道医书价值,实际上王忆就算不回来给孩子送奶粉、送米粉、送益生菌也没人说他的不是。 可金家知道海马干的价值,他们送给王忆是送人情。 王忆拿了海马干就等于欠了人家金家好大的人情,他以后必须得还人情。 他这个人自小就不愿意欠人家的人情,实际上他是不愿意欠债,否则心里总是觉得背着事。 这也是他不管是从队长家里得到第一版人民也好还是从王祥高手中得到阴阳震乃至于从队里得到三百年黄酒坛、忆苦思甜瓷或者祈和钟,哪怕没人知道他得到的这些东西很有价值,他还是尽全力去报答人家的缘故。 奈何金伟民却是被他高洁的医德和关于传承的那番话给感动了,坚持将海马干送给他,说是以后遇到有人肾虚不举好进行对症治疗。 说起这个王忆忽然想到了邱大年。 邱大年是不是就肾虚? 最终金家人都来劝解,而金多有又来找他说准备一下要出发去市里了,这样王忆只好说一句‘恭敬不如从命’将海马干带走。 得了,以后好好给人家金家来还债吧! 看着他的背影金伟民很感慨:“天涯岛上真是草窝飞出金凤凰来,这王老师的品德真让人赞叹。” “你们看他刚才的态度,咱往他怀里推财宝他都不要,我爹和我大哥也做不到这点啊。” 留在院里的金多有说道:“对,王老师真是个实诚人。唉,天涯岛好呀,以前是王向红支书领着他们发展,现在又有了王老师,他们两代人能接好的话,你看着吧,天涯岛以后会很好。” “王老师越好那咱家宝以后也就越好。”金氏喜滋滋的说,“大有也说了,王老师是实诚人,实诚人不爱占人家便宜,人家让他沾点光他会记人家的好记一辈子。” “你看着吧,以后他肯定会经常来关心关心宝。” 小青抱着孩子端了碗温水出来晃荡着散热,说道:“听说王老师还是大学生教员呢,懂得多、知识渊博,以后等宝上学了咱送他去天涯岛念书,让他跟王老师念书,王老师一定会好好教他的。” 金多有说道:“以后我家孙子也得去天涯岛念书,跟着王老师不管做学问还是做人都差不了。” “咋了,是不是王老师给你治腰了?我平时怎么没听你这么夸过谁?”金伟民揶揄他。 金多有甩甩手说:“嗨呀老叔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佩服王老师是因为我听说了王老师做的事。” “上个礼拜你也去天涯岛了,天涯小学现在变成啥样了你亲眼所见,以前天涯小学啥样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破破烂烂说是猪圈牛圈也差不离。” 金伟民说道:“天涯小学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上次去又刮风又下雨没仔细看,再说当时我挂念我家宝,哪有心思看看他们学堂什么样?” 金多有说道:“那你可惜了,你真该好好看看。那学校真好,刷的白石灰亮堂堂、门窗玻璃也亮堂堂,上课下课不用人敲钟,他们放电铃,学生听着电铃上下课、上下学,跟城里学校一样。” “不止这些,人王老师还把自己的开资捐出来买粮食给学生管一顿早饭——学生上学不但不用管教员的饭,还吃教员一顿,你说说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听说王老师不光管学生吃饭,还通过他同学的关系买嗯,买买买了衣裳鞋子,他们学校的学生娃穿一样的衣裳鞋子上下学,那家伙一个个精神的,跟他们学生娃一比,咱岛上的就跟要饭娃一样!” 金氏听呆了:“真的假的?给学生娃发衣裳鞋子?这是哪里的事?他天涯岛迈进发达社会主义阶段了?” 金伟民回忆着说道:“好像是这样,我记得当时从窗口看学生,学生穿的都一样,我那会还纳闷呢,怎么都穿一样衣裳,这都是王老师给学生的?” 金多有说:“是,衣裳是海军战士的海魂衫,腿上是军裤,还有一条小腰带,穿的鞋子也好呀,叫回力鞋,一双好几块钱。” “你们真该去看看,人家那学生娃一个个干啥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一帮小老虎一样,真的好!” 小青听呆了:“回力鞋我知道,我大姐给他儿子想买一双,可不止几块钱,白回力要十块呢,天涯岛的学生娃一人穿一双?” “你一直晃这水干什么?”金伟民听她说话的时候看见她一直摇动手里的碗。 小青说:“哎呀,都忘记了,给宝冲奶粉和那个啥菌粉末末,这不是不让温度高了吗?” 她喝了一口试了试:“嗯,现在行,娘,你往里倒奶粉倒粉末末吧,正好宝饿了,让宝喝一碗奶。” 王忆说过奶粉和水的大概比例,可真用起来金氏心疼。 半碗水就是两大勺子的奶粉,她犹豫一下少用了一点,嘀咕道:“多喝两口水也行,撑撑肚子撑撑肠。” 喜宝奶粉是有机奶源,奶粉入水立马飘出浓郁的香甜滋味儿。 金氏闻了闻自己都馋了:“这奶粉就是奶粉,牛奶提炼出来的是不是?你们快闻闻,这多好的味儿呀,比麦乳精香甜多了。” 小青抱着孩子过去闻,孩子伸手抓住碗就要喝。 实在太饿了,奶粉又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香甜,这诱惑力转化成爆发力,当场拉满。 看儿子喜欢这奶粉,小青高兴不已:“娘,赶紧给宝喂喂,宝饿了。” 金氏用勺子给小宝喂,小宝张开小口‘呲溜’一下子吸进去,第二勺喂的慢了点他立马嚎啕大哭。 看见孩子喜欢喝奶,金伟民大为欣慰:“我家宝喝奶总算能喝一顿饱的了。” 金氏说:“现在娃娃大了,你让他喝到饱这得喝多少?没听王老师说吗?要想孩子安,三分饥与寒!” 金伟民淡定的说道:“你们妇女同志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嗨,咱给王老师一箱子的龙落子,王老师能亏待咱宝?你看着,他以后肯定还会给宝送奶粉的,所以放心的给他喝!” 这点他猜对了。 王忆坐在船上看着一箱子的干海马发呆。 这下子好了,本来就欠着人家金家好大人情,又加上一箱子珍贵的中药材,这欠的更多了。 问题是这箱子干海马他用来干啥?给邱大年治肾虚? 主要是这玩意儿灵验吗?要是灵验他想给自己、不对,给邱大年泡酒喝。 船开上翁洲码头,他要和金晓喜兄弟兵分两路了。 码头上有水箱,王忆本想借用个大水箱把五条老鼠斑给带去仓库然后送到22年。 可水箱一旦加了水就很沉重了,这样他没法自己送去仓库,得找人帮忙才行。 就在他犹豫之间,码头上不少人上来围观几条老鼠斑。 金晓喜挺骄傲的,他们这次捕捞到的老鼠斑个头都挺大,最大的那条十多斤,这放在古代已经是要进献给达官贵人的海珍品了。 不过有人不懂行,看见五条老鼠斑待在水箱里安安静静的就问:“不是都说石斑鱼凶猛吗?这鱼怎么这么老实?是不是快死了?” “你才快死了,”金晓喜开口毫不留情,“你懂不懂啊?4、5、6三个月是石斑鱼繁殖期,繁殖期活动少、觅食少、性子安稳,因为得保胎!” “你等它们过了繁殖期你看看,到时候它们胃口一变大食性那才叫一个凶!” 旁边有水手抱着膀子点头:“他说的对,老鼠斑这东西主要靠海钓,六月以后等它们食性变猛了才好垂钓,所以现在能一次弄到五条老鼠斑挺不简单的,这鱼要卖吗?” 王忆摆摆手道:“不卖,这是朋友结婚要用鱼,给他婚宴上准备的。” 金晓喜很单纯,一听这话赶紧又去拎起两条红加吉鱼:“王老师那你把这给你朋友送上,红加吉最喜庆,婚宴上总得有两条这鱼才行。” 王忆没想到这兄弟如此质朴热忱,他只好道谢收下。 码头上人来人往人太多,总有人喜欢看热闹,所以不便久留。 王忆想了想,掏出一些钱递给徐横说:“你去城南供销社给咱门市部买点东西,然后咱俩在仓储所门口汇合。” 金晓喜嘻嘻笑着问:“徐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们也去买点东西?就是买粮食,粮票和钱都准备好了,你帮忙去拎回来就行。” 徐横痛快的伸出手,拿着钱和票离开。 他们回程已经安排好了,金多有安排了儿子晚上开船绕个圈送他们回天涯岛。 徐横嘱托他一句注意安全离开了。 他看见码头上有公安干警也有便衣警察,这样王忆没什么危险。 王忆直接用大网兜把几条鱼给装了起来。 石斑鱼性凶猛,生命力顽强,暂时离水并不会致死。 他背着大网兜进仓库,打开丙-110仓便回到22年。 这次他落脚地是22年的天涯岛。 因为只有在这里他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海水。 时空屋开门是22年天涯岛上王向红家门口,他快步去码头把大网兜放入水中,奋力挣扎的石斑鱼顿时安静下来。 他掏出手机给钟世平打了个电话,说:“钟老板,我这里弄到几条老鼠斑,你要不要?” “要要要。”钟世平赶紧说,“你送过来就行,不管几条我都吃下。” 王忆说道:“我现在在外岛呢,是朋友收到了五条老鼠斑,他们遇到急事要出海没时间处理这些鱼,让我帮忙来处理。” “我这会在天涯岛上,你能不能赶过来?能的话我给你留着,不能的话我就卖给别人了。” 一听要出海收鱼,钟世平有些犹豫了。 王忆把最大一条老鼠斑的照片发给他,他收到后不再犹豫:“你等等我,我马上坐船去找你!” 十斤重的老鼠斑价值不低于寻常的野生大黄鱼,如今相当罕见,也是可以在一个重要饭局上占据c位的。 只有相当重要、相当高档的饭局才能用上这样的鱼! 等待钟世平的时候,王忆在岛上溜达了一下。 22年的天涯岛比82年更绿,因为已经荒无人烟,植被和青苔占据了这座岛屿。 王忆固定好大网兜走进生产队。 熟悉的石板路上长满了藤蔓野草和青苔,这让它们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是陌生人登岛一定找不到这条路,但对于王忆来说闭着眼也能摸出它们的走势。 不过他没法闭着眼走在上面,青苔光滑、藤蔓复杂,一不小心就要把人给绊倒。 22年的气温比82年还要高,岛上有了蚊蝇。 王忆踩着藤蔓行走,惊动的蚊蝇欣喜若狂的冲他扑来,想要饱餐一顿。 这样他只能一边走一边拍打。 曲径通幽,门庭荒芜。 岛上房屋残破而败落,郁郁葱葱的藤蔓沿着外墙入侵了院子和里屋,王忆经过一家家熟悉的门院,依稀能看到熟悉的乡亲们忙碌的身影。 然而他定睛去看,看到的只有荒凉。 那么好的一个岛屿、那么热闹的一个生产队,最终怎么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王忆心里难过,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改变82年时空的王家命运,他要让那一条时间线上的天涯岛在22年更热闹、人更多! 遥远的海面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王忆扭头去看,看到远处有大船缓缓经过。 这一幕在82年的山顶他常有所见。 熟悉的场景安慰了他黯然萎靡的心。 他想起自己还不了解海马的价值,便给袁辉打了个电话。 又是秒接。 袁辉接了他电话赶紧问:“王总有什么指示?那啥,聊复集怪症汇纂” “没那么容易到手,不过我要找你问的事跟这个相关。”王忆说。 袁辉立马整备精神说:“你问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忆问道:“那个干海马你知道吗?又叫龙落子。” “这怎么能不知道呢?”袁辉说道。 他又猜测问道:“是不是那老中医需要一批龙落子?这个没问题,你还记得柳毅吗?就是咱们第一次合作买了你鱼胶那个人。” “他家世代是搞海洋收藏和投资的,就是专门收藏海洋珍品,龙落子是很珍贵的中药材,他们家里也有所收集,如果那老中医有需要,我可以去他家里找点上品龙落子送过去。” 王忆说道:“不不不,你恰好猜错了,那个老中医不是要买而是要卖!” “要卖?” “对,他多年下来也珍藏了一些龙落子,如今用不上了,他想卖掉。我为了刷好感度就跟他承诺能卖掉这些龙落子,但他想要一个好价格,我不了解行情,就想找你打听一下。” 袁辉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了解行情,中药材这东西涉及到收藏很考验专业,我跟着柳毅接触过龙落子买买,里面价格差距很大,就说上品的龙落子吧——哦,我是不是得介绍一下龙落子品级?” 王忆说道:“你介绍一下。” 袁辉说道:“它们是根据个头、色泽、品类等多方面来订品级的,品类色泽先不说了,讲究太多我也不太了解,像它们国内外品种就分六十多个。” “我先给你说说个头因素对定级的影响,一般来说个头越大的龙落子就越贵,它们往往是按对来销售,公母配对,如果一对龙落子重量能上35克那就是上品了,柳毅收过一批,一对要五六千块。” 王忆说道:“那一对35克就能卖这么贵?” 袁辉说道:“也有便宜的,也有更贵的,所以我才说很考验专业。等等,你那话什么意思?那老中医手里的龙落子更沉个头更大?” 王忆说不好金家多年收藏的这些龙落子具体有多沉,但他当时试过,最大的一对合计起来不止一两沉,还要比一两更多。 他提了一下,袁辉说道:“那我还真得联系老柳了,一对超过一两的就是顶级品了,老柳之前给我展示过一对重量超70克的顶级品,那样一对往往是一万打底,有的能卖到两三万!” 王忆暗暗咋舌。 尽管有聊复集怪症汇纂这样价值连城的藏品来给他开拓眼界,可是听说小小的干海马一斤能卖到几万甚至十几万他还是很吃惊。 金伟民说的对,海马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药材中的珍品! 他感叹一番,袁辉说道:“它们当然是珍品,你不知道药材行业有句俗话,叫北人参南燕窝东海马西虫草,这是祖国四个方向上的四大中药珍品。” 王忆让他联系柳毅,说最近或许要把干海马出售给柳毅。 袁辉支支吾吾的说:“那个、那个王老师,你看过老中医手里的龙落子吗?最大的能有多大呀?” 王忆说道:“最大的两个怕是有二两!” 袁辉倒吸一口凉气:“你看过了,是炮制的干品?你可不能拿生鲜海马来称重。” 王忆说道:“开什么玩笑,人家收藏多年的东西呢,要是生鲜的怎么收藏?放冰柜收藏?” 袁辉说道:“对哈,那那那这样,你问问他,就是这个、这种最大的哈,嗯,这种大个头的他想卖个什么价?” “是这样的,王总,我吧,这不是也玩收藏吗?所以价格合适我想收藏一对,就收藏那大的!” 王忆疑惑的问道:“你不是想要收藏,你是想要泡酒喝吧?” 联想袁辉的爱好,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看刚才把袁辉急迫的,嘴巴都瓢了。 袁辉急眼了:“你这话说的,我泡酒喝这玩意儿干嘛?我正当壮年,我不需要你知道吧?我真的想要收藏!” “行行行,我明白了,那你等我消息,我跟老中医商量一下把所有龙落子给称重一下再拍上照片,你把柳毅的微信推给我——好像我有他的号是吧?那我直接联系他吧,把情况给他介绍一下。”王忆挂了电话。 最后袁辉还提醒他:“最大的一对给我留着哈。” 王忆确定了。 这货肯定是身子亏空了准备补一补。 不过这东西靠谱吗? 王忆不太信,然后他决定自己把最大的那对龙落子收藏起来,万一以后有朋友需要呢? 他在码头上等待着,等到傍晚时分一艘快艇破浪而来。 是钟世平来了。 王忆看着这艘雪白的快艇连连赞叹:“钟老板,可以啊,这艘船不错,多少钱呀?” 钟世平说道:“是我朋友的钓鱼艇,我只有渔船,哪能养快艇?不过这种钓鱼艇不贵,五十来万,王兄弟你想玩还不是随便玩?” 王忆一听五十万的价格确实不贵。 这游艇看起来很不错,漆面闪亮、线条流畅,整体造型科幻感十足,长度得十米多,奔驰在海上挺带感的。 钟世平看出他有所意动,便说道:“你要卖?你要买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咱们翁洲游艇俱乐部的主席,也是咱省游艇俱乐部的副主席和理事,你通过他买游艇肯定吃不了亏。” 王忆问道:“这钓鱼艇速度怎么样?” 他对速度有些要求,因为两个时空的时间一致,导致他的时间很宝贵。 钟世平说道:“最快能到36节,在钓鱼艇里算是最快的那一类了吧?” 王忆算了算:“时速不到七十公里?凑活哈?” 钟世平一听他的意思便明白了:“你想要高速游艇?那没问题,我给你说的金主席恰好也喜欢玩这种游艇,他有一款叫海龙1388号和一款叫海斯比7000的游艇,这两个速度都特别快。” “其中海龙1388高速艇最高时速能达到70节,相当于130公里了,当年还刷新了咱国家高速船艇纪录,号称海上奔驰,不过这个很贵,我记得当年售价在500万元左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便宜了。” 五百万! 王忆当场摊手:我有五百万我去买个游艇?人傻钱多啊?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他直接去把大网兜拎出来递给钟世平:“五条老鼠斑、两条红加吉鱼,怎么样,报报价?” 看到网兜里最大那条老鼠斑,钟世平脸上下意识露出笑容。 他看到这条鱼能给他带来的丰厚利益! 五条老鼠斑的品相和活力都保持的很好,钟世平很满意。 他检查过后蹲在码头上仰头说:“王兄弟,现在老鼠斑价钱从几百块到一千块不等,大个的一斤一千块,说实话你最大这条在咱翁周市场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了,单价肯定能破千。” “这样,我五条鱼统一给你按照一千的单价来算,怎么样?我知道你痛快,所以咱不管大鱼小鱼了,统一报价!” 王忆皱眉。 这样最大的老鼠斑也不过才万把块,让他有点失望。 钟世平很会察言观色,便解释道:“老话说的好,七月石斑八月虾,黄油重皮肥到家。农历七月才是吃石斑的好时节,现在的石斑肉质要差一点,所以价格多少也会差一点。” 王忆挥挥手:“红加吉鱼呢?什么价?” 钟世平干笑道:“实不相瞒,王兄弟,我以为这两条红加吉鱼是你准备拿来送我的” 一听这话王忆知道了,红加吉鱼价格不贵。 实际上也是这样。 钟世平说他这种活鱼价值还大一些,如果是冷鲜鱼那一斤也就百八十块,个头小点的甚至一斤只有四五十块。 一听这话王忆还卖个屁,留下自己吃啊。 红加吉鱼是很肥硕的鱼,味道很美。 钟世平也建议他自己吃,他说这种正经红加吉鱼适合做鱼生,小鬼子日料店很喜欢用这个招待客户,放到日料店那就贵了,这么一条鱼做成的刺身能卖出上千块。 王忆听了他的话挺好奇:“加吉鱼还有不正经的?” 钟世平说道:“你去网商平台看看就知道了,那上面加吉鱼多的很,其实没多少是真正的红加吉。有的还是直接卖鱼肉,那更不是红加吉鱼了,就是一些罗非鱼剖下来的肉而已!” 王忆对此表示大开眼界。 今天跑的这一趟也还行,五条老鼠斑合计卖出了三万二,大头是龙落子,金家给他的龙落子数量不少,那箱子里密密麻麻插的全都是,他估计得有个几百条。 里面龙落子大小不一,但王忆感觉即使是小个头的也不太小,估计一下价值怎么也有个几十万。 妥了,又有进账了! 156.关于承包22年天涯岛的构想(1/3) 钟世平收了鱼看看天色:“很晚了,王兄弟,我把你捎回去?对了,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么个荒岛上?” 王忆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是特意来这里的,定期不定期的就会过来一趟。” 他满含深情的回头看向岛上的山,语气有些落寞:“这是我的家乡,曾经很热闹的外岛渔村,每次我心烦意乱了就会来这里自己待上几天。” “你看我都带着野营工具,你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吧,晚上行船不安全,早点回去。” 说话之间他指了指码头尽头的礁石,那里放着大登山包,是他刚才从时空屋里拿出来的。 钟世平抱了抱拳头:“理解了,那王兄弟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我这边24小时给你留电话。” 王忆笑:“钟老板你不用担心,我不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好几个朋友一起来的呢。只是我朋友开船去办点事了,待会他们会回来的,我有事上他们船的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钟世平放心很多。 他把鱼拖上钓鱼艇,钓鱼艇下有水仓,可以更好的养活几条大鱼。 这时候还有快艇经过,看到钟世平朋友的钓鱼艇后便开了过来,有人问道:“这边鱼情怎么样?有窝子吗?” 钟世平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你们说的是适不适合打窝钓鱼?来海钓的?” 快艇上一个戴棒球帽的中年人说道:“对,我们来海钓的,朋友你们在这里收获还行吗?放心,我们懂规矩,不会来抢你们的地盘。” 钟世平说道:“我明白,但我们不是来钓鱼的……” “刚才我都看见你拖网里有大鱼了,是老鼠斑吧?”一个三十来岁的大龄青年笑着举起了手中望远镜。 他们看看停泊的白钓鱼艇,再看钟世平的时候就有些不高兴了。 钓友之间关系多和睦,钓鱼佬们都是老好人,这点看钓鱼吧就知道了,氛围很融洽,大家伙经常互通有无,至于谁能钓到鱼那就看本事看技术。 实际上大家钓鱼也不是真非得钓到鱼,也可以偷牛偷羊偷鸡嘛…… 总之吝啬自私的性子在钓鱼佬圈子里是被抵制的。 钟世平开海鲜餐馆经常跟钓鱼佬打交道,他不想坏了口碑就把自己手机掏出来给几人看聊天记录:“我刚过来,不信你们去看我们船上的GPS行程日志,是我朋友钓到了老鼠斑,在这里交易。” “还有你们既然喜欢海钓那可以去打听一下我钟世平,我人怎么样你们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钓鱼佬圈子果然消息流通,这艘快艇是钓友们合租的,船老大是本地人,一听钟世平的自称就问道: “你是列岛记忆的老板钟世平啊?噢噢噢,那咱都是自己人,我姐夫叫杜金海。” “大金的小舅子啊。”钟世平靠上去跟他握了握手。 钓友里有人问:“钟老板,你朋友从哪里钓到的老鼠斑?咱外海老鼠斑不多见呀,这季节老鼠斑又不愿意咬钩,他能钓到真是厉害。” 王忆随意说:“是在老龙湾那边钓到的。” 钓友们得到消息立马让船老大转向开船。 随着发动机轰鸣,小艇绕着天涯岛划了个弧线远去,接着钟世平也让朋友开钓鱼艇离开了。 王忆怕钟世平中途返航,又在岛上待了一会。 在这里待着确实挺有感觉的。 两个时空在一个地点汇聚了,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成了个锚点,两个时空汇聚的锚点。 面朝大海,背靠青山。 吹着海风,看着荡漾的海浪。 王忆一时说不上心里是惆怅还是悠然。 天色越来越黑,远处海上又有游艇马达的轰鸣声传来。 这样他决定返回82年,免得再有人来到天涯岛缠住他,那他可就不好走了。 意识到天涯岛这种荒岛容易招惹钓鱼佬和荒野游客之后,王忆心里生出个念头: 自己或许可以承包下22年的天涯岛。 当初他会回到天涯岛就是因为翁洲市政府要开发这些荒弃的岛屿。 这种开发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有旅游资源的将由文旅部门牵头开发搞旅游,一种是有渔业资源的将由农业农村局和海洋渔业局联合牵头搞海水产养殖。 不管哪一种开发方式都不是政府部门大包大揽,而是政府牵头跟民间资本合作,所以王忆要是手头钱够,那他完全可以承包下22年的天涯岛,然后再决定搞旅游还是搞养殖。 这个念头出现在他心头后让他感觉精神一振,然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秘密太多,承包天涯岛的初衷是为了保守身上的机密。 可翁洲市政府开发外岛的态度是严肃的,他一旦承包了天涯岛那必须得真的搞发展才行,不可能买下岛屿囤起来不动弹! 这样他有点愁了,怎么整? 回到仓库他推开门坐在门口研究起来。 现在他所知道的信息是天涯岛这种荒岛承包费用不高,有优惠政策。问题是政府给出承包费优惠政策是有要求的,要求承包人必须开发岛屿。 那他怎么能应付了政府的要求又能尽量利用天涯岛保守自己的机密呢? 他首先想到的是搞养殖业,这样雇佣不了几个人,他完全可以让这些人负责在海里养鱼养虾养贝类,自己占据岛屿主体部分。 其次他又想,或许可以把天涯岛上生产队残留的海草屋给收拾出来搞个酒店,主打渔家怀旧风格,走高端路线。 他可以从82年往这边送渔获,靠优质的野生海鲜完全可以应付高端局。 而天涯岛远离主岛和内陆,一旦走高端路线,那客户必然不会很多,这样也能帮他保守机密。 除此之外他又生出了几个想法,都有可行性但多少都有点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得先有足够的钱。 虽然市政府有承包优惠政策,可这么大的岛屿连同周边一片海那一年几十万还是需要的,一旦开发那投入的钱更多,得以百万为单位。 王忆现在身上资金不过二百万,暂时还应付不了开发岛屿所需要的资金需求。 他叹着气抬头,一个魁梧的黑影站在他跟前低头看着他。 是徐横。 吓他一跳! 徐横顿时哈哈笑,指着他说道:“吓着你了?我看见你哆嗦了一下子!” 王忆没好气的说道:“你吓到我了有什么好高兴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徐横说道:“我早回来了,在这门口等你一阵没等到你,我怕你出事在周围盘查了一下,然后看到你从仓储地里出来了,你出来后便坐在这里沉思,我不想打扰你,只好在你身前守卫你。” 王忆点点头。 嗯,我信你那真是见鬼了! 金家兄弟送了鱼回来,王忆领着三人去码头那座食堂又吃了个羊肉汤泡饼,吃的满肚子油水后他们打着饱嗝上船返程。 金晓运驾船,王忆三人坐船头聊天。 金晓喜感叹:“天气就是暖和了,这么晚了风吹脸上都不冷。” “当然暖和了,明天就立夏了。”徐横随意的接了句话。 王忆挺诧异:“这就立夏了?韶光易逝啊,不知不觉又立夏了。” 他们回到码头上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不过码头上的灯还亮着,王向红照常蹲在码头上吸烟等人。 在他旁边是耷拉着个大肚子的老黄,它看起来有些慵懒,王忆估摸着它最近要生崽子了。 王向红没跟他说话,看见他回来挥了挥烟袋锅然后背着手悠悠然返家。 海浪翻滚,岛屿沉默。 渔家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王忆回到听涛居躺下,暖风透过窗缝吹进来,波涛声传入耳朵中:人家住在潮烟里,万里涛声到枕边。 多棒的意境! 尽管此时的天涯岛上跟22年的天涯岛一样都没有任何人声,可他心里却能感觉到两座岛屿完全不同的氛围。 一座清冷孤寂,死气沉沉。 一座安宁祥和,生机勃勃。 王忆安心抱着个枕头陷入沉睡。 一觉好眠,再醒来就是电喇叭照常放起了早间广播: “……领导人会见美帝副总统布什时候说,你是比较了解中国的,你作为中国的老朋友,我们衷心欢迎你,希望通过你这次来我们首都,能够把两国之间存在的一些阴影、一些云雾一扫而光……” 王忆穿上衣服走出去。 朝阳初升。 立夏来了。 他迎着朝阳的霞光做体操打太极拳,海风吹来很温和,空气中弥漫着槐花香,这场景让他再次感觉时间好快。 上一次他往岛上看,好像还是树叶刚萌发、鲜花刚长苞,可如今再看海风转过千岛,日头拂过霞光夕岚,万物繁茂,新绿葳蕤。 海上也好、岛上也好,一下子变得生机蓬勃,这真是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海洋! 渔家烟火燃起,大灶的烟囱位置最高、最粗壮,冒出来的烟柱也飘荡的最剧烈。 王忆一套拳打完去大灶看了看,拉开门是浓烈的花香热气,于是他问道:“槐花饭蒸的差不多了?” 这两天学生上劳动课都在撸槐花,所以今天早上就吃槐花饭。 漏勺擦着脸上的汗水说:“嗯,校长,都蒸上了,用了二十斤特等粉,你看着吧,待会蒸出来的绝对好吃。” 王忆点点头,去拎了个塑料桶过来。 里面是一桶的桂花蜜果酱。 他对漏勺说:“这是我昨天坐金多有的船去城里买的,待会一人一碗饭配一勺酱,让学生们拌一拌,香甜可口。” 漏勺急忙点头,他接过果酱看了看,问道:“校长,这是什么?是蜂蜜吗?闻见甜滋味了。” 王忆说道:“桂花蜜,城里也少见呢,记住不要吝啬,给学生们分了,你放心,你的那份我给你留出来了,给你留了一小瓶。” 漏勺感激的点头哈腰:“校长您对我真好啊,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您的希望,绝对给您效犬马之劳!” 王忆拍拍他肩膀:“你好好干,在我这里管住嘴别跟以前一样瞎出去捣鼓事,那我亏待不了你,明白吧?” 漏勺的腰弯的更厉害:“明白,必须明白,校长您放心,我以后就是您的伙头兵,我要是不听你军令,你毙了我!” 王忆冲他翻白眼。 你地下交通站的贾队长啊?可我浓眉大眼的不可能背叛革命,我不是野尻太君! 他现在接受让这货来掌管大灶这件事了。 漏勺这人厨艺没的说,而且他只是不爱干重活,干重活的时候偷奸耍滑,在大灶里干活还挺靠谱的。 另一个是他发现漏勺以前瞎咧咧的太多,生产队上下不信他的话,这样他虽然偶尔会透露一些王忆招待学生吃饭用的料,可生产队不信。 比如前两天王忆请全队吃红烧鸟肉,他说王忆往锅里放了三十多只风干鸡,然后社员们就说他是说瞎话。 王忆背着手溜达,到了山顶路口往下看,有渔民在家门进进出出、在山路上来来往往。 从山上俯瞰能将各生产组的老房子一览无余。 一栋栋灰白泛黑的海草屋与漫山遍野的红花绿叶形成鲜明对比,有些人家吃饭吃的早,这时候已经出门准备上工了,而有些人家还在炊烟袅袅。 一个生产队,百般生活情。 岛屿外周是海浪荡漾,拍打着礁石散落大片的水花,夏天的外海格外的蓝,晶莹剔透的如同偏偏纯蓝水晶在摇曳。 一只白天鹅优雅的从海上飞过来,它嘴里叼着鱼,落到听涛居门口将鱼喂给了翅膀受损的伴侣。 小灶台上的蒸屉慢慢推开,一个黄色弯曲的大鹰嘴先露出来然后是鹰头,这小老鹰冒头往外看,看见白天鹅吃鱼它立马窜出去,张开嘴就去啄人家的鱼。 王忆一看不好,他赶紧去保护白天鹅。 然而用不着。 白天鹅不是柔弱的白莲花。 身体健康那白天鹅当场来了个白鹤亮翅,嘴巴往前啄真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挥舞俩翅膀往前砸那是一套连招: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 一时之间狂风顿起,白天鹅攻势凌厉! 小老鹰不甘示弱,它也摆开了架势:猛虎下山,老汉推车,九浅一深,放马过来,别打我脸! 白天鹅优雅但个头大,它将身大力不亏演绎出来,俩翅膀拍打的跟两扇门板似的,长脖子偶尔刺出就像一把长枪,小老鹰也就有人家腿高,它架势没摆几个就让人家给掀翻了。 不止如此,另一只白天鹅一看伴侣那边开干了也不甘示弱,将鱼一甩赶紧挥舞着翅膀加入战局! 两只白天鹅展开双打,夫妻双打,二打一,专门打小老鹰这单身狗。 小老鹰被打懵了:等等、等等,谁是鹰啊? 没鸟跟它等,两只白天鹅又是啄又是拍,将它打的在地上翻滚不休,想站稳了都困难更别说反击! 王忆一看这家伙太惨了。 漏勺听见声音也出来看,惊呼道:“这个白野鹅就是城里人说的白天鹅对不对?白天鹅不是优雅的化身吗?怎么这么能打?” 王忆说道:“看家大鹅就很能打,白天鹅也是鹅,它们能打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小老鹰,小老鹰跟个车轮似的被人夫妻掀的翻来覆去,那叫一个凄惨。 真是丈夫打完妻子上、妻子打完丈夫又上——小老鹰被轮的很惨! 倒不是鹰的战斗力差。 主要是小老鹰一只翅膀骨头受伤被紧紧的包扎起来,这样它只有一只翅膀能使用,不好维持平衡了,可能是这原因导致它战斗力锐减。 另一个因为这包扎起来的翅膀,王忆越看越搞笑。 这玩意儿本来包扎在胸口露出翅膀尽头的一簇羽毛就跟人蜷起手臂在胸前比划了个大拇指一样,它挨打之后还是这姿势,就好像是一边挨打还一边给人家两口子点赞! 就在它们混战成一团的时候,王忆养的野鸭偷偷从窝里钻出来叼走了那条活蹦乱跳的鱼…… 无奈之下王忆去拯救小老鹰,再不救这家伙就要被人两口子给拍成鹰酱了! 他把小老鹰拽出来,两只白天鹅倒是没为难他——它们惧怕人类,王忆一插手赶紧跑路了。 而小老鹰挺狠,它不怕人或者说它不怕王忆。 王忆将它抽出来,它挥舞一只翅膀张开嘴巴乱啄乱咬,气势汹汹、状若疯虎:来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这把王忆给膈应的,他胳膊被啄了一下子跟被火烧了一下子一样,生疼! 不知好歹啊。 他一把将小老鹰又扔给了白天鹅两口子:不要客气、不要矜持,请尽情的鞭笞它吧。 两口子正在找那条鱼,找来找去没找到,结果小老鹰落到了跟前…… 没说的,继续开整! 肯定就让这怂给偷走了! 轮它! 小老鹰没站稳又被掀翻了,突然之间一声低沉的咆哮响起:“吼、吼!” 天鹅两口子吓一跳,王忆都吓一跳。 这什么叫声? 这是小老鹰叫的?鹰啼声不是清脆嘹亮而凶狠吗?这声音咋低沉成这样? 王忆觉得这没有二十年的烟龄抽不出这样的老烟嗓。 天鹅下意识拍打翅膀退开,小老鹰爬起来迈开两条粗壮结实的小短腿就狂奔。 跑的老快了。 它冲灶台而去,可是距离太远了,天鹅两口子反应过来挥舞翅膀追了上去。 小老鹰很擅长奔跑,奈何人家有大长腿。 这就跟博尔特追苏炳添一样,苏炳添前半程能领先,可人腿长优势太大,很快追上了! 小老鹰又被掀翻了。 它在地上一骨碌看见了王忆,爬起来往王忆这边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天鹅两口子很忌惮王忆,它们俩没有继续追,而是继续去找它们的鱼了。 野鸭子抻着脖子从窝里溜达出来。 它噎着了…… 小老鹰钻进了王忆双腿之间,它这次不状若疯虎了,垂头丧气躲在王忆裤裆下面给他保鸡护航。 王忆把它拎起来送进小锅里,又给它盖上了笼屉。 这期间小老鹰一动不动。 大迷糊早上去海边简单的赶海,总能捡点东西回来,有时候是鱼虾蟹,有时候是贝螺章鱼。 今天他捡了几只小章鱼,王忆便打开笼屉扔给小老鹰一只。 小老鹰饿狠了,赶紧张开嘴往下吞。 结果章鱼不好对付,软爪盘绕住了它的嘴巴,让它是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甚至随着章鱼软爪交叉它都张不开嘴巴了! 王忆服了,这玩意儿真是鹰?这是个逗比吧! 他上手去把章鱼撕下来切开扔进去。 小老鹰竟然吓得往锅子后面窜,一下子倚在了上面! 就跟摔了个屁股蹲一样。 王忆目瞪口呆。 他觉得这可能不是一只鹰,是其他大鸟的幼鸟,长的像是老鹰而已。 等发现章鱼只能虚弱蠕动而不能像之前那样纠缠它后,它一下子生龙活虎了,上去两嘴巴将章鱼给吞了下去…… 王忆一连喂了他五条小章鱼,它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跟个抱窝鸡一样趴下了…… 学生们排队来领饭。 王向红也来上工了。 他闻见了槐花香气说:“今天早上娃娃们吃槐花饭吗?” 王忆说道:“对,这两天弄了不少槐花。” 王向红满意的点点头想去大灶看看。 大灶里漏勺吓呆了,他看着身边的桂花蜜手足无措。 王忆一句话把事情解决了:“支书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鸟啊?我怎么感觉不像一只老鹰?” 王向红凑过来看,说道:“是老鹰,这就是老鹰。” 王忆把刚才白天鹅揍它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王向红哈哈笑:“很正常,王老师,你以为老鹰在鸟里是天下无敌的?有些老鹰个头小,你看天鹅这个头多大啊?别说天鹅性子野了,有些老鹰连咱家养的看门大白鹅都打不过!” 他听王忆说的搞笑,觉得小老鹰很可爱,想要上手去摸。 结果他一伸手竟然吓到了小老鹰,吓得它赶紧往锅边挤,还张开嘴发出低沉的叫声。 像是吼叫声。 王向红听到这声音顿时说道:“啊呀,我知道它是什么鹰了,这叫虎头鹰!对,虎头鹰,它叫声像老虎一样,你看它爪子多结实?这叫虎爪!” “虎头鹰?”王忆迟疑。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王向红给他讲解起来:“对,虎头鹰,这是79年老教授来的时候说的。” “他说这鹰很少见的,外国有,咱国家比较少,只有沿着海岸线偶尔能看到,它们特点就是叫声跟老虎一样,大嘴巴大爪子,虎头虎脑!” 虎头虎脑?王忆怀疑的看向小老鹰。 小老鹰缩了缩脑袋。 样子很喵喵。 它眼神一个劲往旁边瞟,跟上课他提问时候的王状元那眼神似的。 不过人王状元在劳动课上表现很好。 上午上了文化课,中午吃过饭,下午就是劳动课。 王状元自告奋勇要带几个学生去清理猪圈,他准备好好把猪粪收拾一下进行沤肥,以后给王老师换堆肥粮吃。 孙征南问:“沤肥可是很艰难的,你们能做吗?” 学生们异口同声、自信满满:“能!” 沤肥能给王老师换粮食,他们不能也要咬着牙说能。 听到这话后孙征南便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行,今天的劳动课就上沤肥课。” 王忆说道:“沤肥课还要全体上吗?是不是几个人就能把猪圈给清理了。” 孙征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沤肥需要的材料有好几种,又不是光靠猪粪沤肥。” 王忆一看自己露馅了,便打了个哈哈:“我知道,不过咱人多嘛,我觉得用不上。不过你是老师你领着干,我这边给你打个下手。” 王状元一听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翻窗跳出去一手掐腰一手比划成枪:“同志们,跟我冲啊,胜利就在眼前——啪!” “啪!” 第一声‘啪’是他假装开枪说出来的,第二个‘啪’是孙征南追上去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将他啪在了地上。 学生们扒拉着窗户看的惊呼:孙老师可真快呀! 孙征南给王状元一巴掌后拎着他衣裳拖回来了:“纪律呢?怎么没有纪律?!” 王状元弱弱的说道:“孙老师你偷袭我!” 听到这话孙征南当场笑了起来:“啥意思?你还想跟我比划比划?” 王状元天不怕地不怕,他拍着胸膛说:“那就比划比划!” 孙征南指着他点了点,少有的笑到喘不过气来:“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死的我见过,像你这样主动找死的真没见过。” “这样,我不欺负你,你把你爹叫过来,你们上阵父子兵,我自己一个人,王老师掐表,我五秒钟撂不翻你们爷俩算我输!” 王状元呆住了:吹牛逼吧? 孙征南不可能真跟学生去较量。 掉价。 他转头看了看指向猪圈:“那里有砖头,同学们列队跟我过来。” 学生们分队到猪圈前,他围着猪圈一转,找了块砖头抠下来说:“嗯,这块砖头松动了,我用一下待会再活泥补回去。” 他把砖头扔给王状元,王状元莫名其妙的看着砖头问:“孙老师你啥意思?你是说我可以用砖头当武器?” 孙征南不答反问:“这块砖头怎么样?” 王状元说道:“什么怎么样?就是一块砖头呀。 孙征南走上去一晃肩膀,手臂带着残影把砖头劈手抢过来。 他抢过来左手跟老虎钳一样抓紧了砖头迈开弓步将砖头摁在膝盖上,右手并拢举起来,猛然吸气又吐气:“嘿-哈!” ‘砰’的一声响,手掌劈在砖头上顿时给劈成两半! 包括王忆在内所有人呆若木鸡。 掌劈砖头啊! 这可是正经的红砖头,就靠一只巴掌给劈开了?! 孙征南一脸淡漠的拍拍手,学生们赶紧跟着拍手,他们是拼命的拍手鼓掌。 王状元则双膝一软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说道:“孙老师,我要拜师!你会硬气功,你这是硬气功!我爹说过,你们军队里有硬气功,我要找你拜师,你当我师傅吧,你教我硬气功吧!” 王忆也想学。 气功这玩意儿真存在? 他在网上看过掌劈砖头,严重怀疑那些砖头都是特制的,真正的红砖青砖让他抡一根猪大骨棒他都敲不碎,靠一双肉掌怎么能劈得开? 可是今天他是小刀剌屁股——开眼了,孙征南确实在猪圈上找到的红砖,而且确实一巴掌给劈开了。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人生。 难道自己上物理学的是牛顿而孙征南学的是牛逼?! 孙征南扶起了王状元,淡淡的说:“要跟老师学习不用下跪,你现在不就叫我孙老师吗?放心,想要学本事没问题,只要你愿意脚踏实地的学就行。” 王状元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师傅,我一定脚踏实地!” 其他学生看他的眼神一样崇拜。 没办法,孙征南这样子太帅了,不光是徒手劈砖这件事帅,还有他劈完后的表现,他表现的平平无奇,就好像古天乐照了照镜子一样。 接下来就是正式上课了。 孙征南给学生进行沤肥安排。 王忆理解的沤肥是将人牲粪便堆积在一起然后让它们发酵,然而并不是,是将粪便和其他材料共同堆积。 这些材料包括泥土、嫩草、草木灰等。 岛上缺土,沤肥用的土是不能滥挖的,他们要去邻近的无人岛上打土。 听说学校劳动课是沤肥课,王向红很支持,特意拨了一艘船让王东喜摇橹送他们去海上不远处的大洋岛,那岛上有土坑,可以从土坑挖土回来。 高年级的男学生去挖土,女学生和低年级的男学生要打草和去大灶端草木灰。 大灶好些日子来天天早上给学生做饭,所用木柴都是生产队支持的,烧完草木剩下的灰烬没有扔掉全堆放在西北角,就是给沤肥准备的。 端灰是脏活,不过每天中午学生回家都会换下校服和鞋子换旧衣服、破鞋子来参加劳动课,这样他们也不怕脏。 学生们不管男女一起下手,草木灰用蒲箩一端得小心翼翼的走,否则跑起来风一吹就是满脸满身的灰烬。 沤肥这活不好干,所以起初孙征南要征求学生们的意见,挖土这活沉重、端灰这活肮脏,此外打草的活也不轻松。 王忆跟着去看了看,学生们一把镰刀和一捆绳子,然后在山上爬上爬下、树林里钻进钻出。 现在立夏了,草木开始疯长也开始长的粗糙,小姑娘们把头发扎好,一手搂草一手挥舞镰刀,只听唰唰唰的声音响起,一把把的野草就进入她们手里。 野草喇得她们手背发红,有时候从脸上扫过那就是脸蛋发红,可她们不在意,说说笑笑的越干越起劲。 她们还不止是普普通通割草,有时候发现了猪草还会顺便挑出来单独放,这要带回去喂猪的。 王忆看的很感动,说道:“同学们、同学们,大家今天的劳动课表现很好,课后老师是有奖励的。” “是奖励吃好吃的吗?”学生问。 王忆说道:“也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老师给你们准备好了玩具,以后你们课间操和放了学就有玩具了。” 听到这话学生们欢呼雀跃,然后干的更加起劲。 很快她们皮肤也红了、衣服也脏了,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是草叶草籽这些东西。 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带上了一点毒辣,照在人身上很快让人冒出汗水。 姑娘们不叫哭不叫累,越割越有劲。 她们把割下的草收在一起,一绺一绺变成一堆一堆,摁一摁压一压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往草堆上一躺越过肩膀拉过绳子,这样挺身站起就把草给背了起来。 这时候草里有蚂蚱了,王丑猫喊:“给王老师抓蚂蚱烧着吃好不好?春天的蚂蚱夏天的蝉,让王老师尝尝咱岛上的蚂蚱,不管是烤还是炸,都可香了呢。” 学生们应允,抓了蚂蚱就用狗尾巴草给串起来,一串好几只…… 157.铡草的女兵(2/3) 学生们劳动中展现出来的韧性和素质让王忆感动,其实对他们来说这太寻常了。 现在这年代神州大地多数地区的农业依然处于传统的农耕时代,工业上技术落后,农村资源匮乏,氨水、碳铵、尿素都相当珍贵。 而现在的学生他们刚劳动那会还在七十年代,七十年代外岛甚至都没有氨水尿素这些东西。 外岛岛上缺土更缺肥沃土壤,这样的土地要想出粮食必须得有肥料,那就靠沤肥制作土肥。 甚至各大生产队还有个说法,叫‘养猪图攒粪,挣钱是妄言’。 意思就是我们生产队养猪不是为了赚钱赚票,就是要攒粪来种粮——那年头讲究越穷越光荣、越能吃苦越光荣,生产队不好明着说想养猪赚钱赚肉吃。 这个背景下到了农闲时候生产队要沤肥那肯定得全民动员,不管大人孩子都要参与进沤肥队伍里。 所以学生们并不觉得沤肥这活多辛苦,他们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好些孩子才两三岁就跟着爹娘忙活了。 这都是孙征南跟王忆说的,孙征南老家是鲁省,那是农业大省,对肥料需求量更大,因为农民们辛苦个一年到头全靠地里刨点食吃。 他给王忆描绘了生产队沤肥的盛景,然后说:“你们外岛孩子挺好的了,帮着去捡捡鱼虾就行,我们小时候得干活,捡草捡柴捡粪。” “家里给我们做个小背篓,跟着爹娘去捡点草捡点粪才能捞着吃饭,对我们那里的小孩来说这就是干正事!” 王忆听的暗暗咋舌。 22年的两三岁孩子在干什么?在学着说说话唱唱歌扭扭腰,这也是他们的正事。 当然这不能说明22年孩子就比不上82年的,只能说横向比较22年孩子比82年的要幸福的多。 实际上这就是时代的红利,从建国开始以十年为单位,每一代孩子横向都要比前一代孩子幸福一些。 成年人就不好说了,因为幸福这东西对成年人来说太主观了,从王忆自己观感角度来说他觉82年的青年比22年的青年要更幸福一些。 知足常乐。 82年的人眼界被限制住了,他们更容易知足。 他听着孙征南介绍家乡沤肥的场景和孩子干活的场景在心里感叹,孙征南也感叹,说当农民太苦太累,所以他家乡征兵的时候他就去当了兵,还想当一辈子的兵。 说到这里后他情绪就一下子低沉了。 王忆知道他肯定是想到过去的伤心往事了,便换话题问:“你徒手劈砖的本事是在部队学的?这怎么做到的?太神了吧?” 他拿了一块石头比划了一下,摇摇头没敢下手。 因为他有个朋友是写小说的,有一次喝了点酒找了块木板要表演个徒手开木板,结果掌骨骨裂两个多月没法敲键盘,好好一本小说因此只能烂尾、草草完结。 孙征南笑着给他做了解释:“如果是一块完整完好的青砖红砖那是劈不开的,你没看我刚才围着猪圈转了一圈吗?我找了一块带点裂缝的,然后顺着裂缝发力所以把它劈开了。” 王忆觉得这也很猛,毕竟是真的劈开了一块砖头。 两人聊天的时候喇叭响了起来:“喂喂喂,王老师、王老师能听见吧?是这样的,请你马上回学校,供销社的同志和那个秋渭水同志来了,他们现在在学校等待你。” 秋渭水来了? 王忆拔脚离开。 这事不算突然。 因为上周末他跟秋渭水分开的时候就说,用不了一两天能把她心理疾病分析出来,到时候给她重新配药,当时秋渭水就说她会跟文工团请假自己来拿药。 今天已经是礼拜三,他以为秋渭水昨天就会来呢。 他回到校舍看见姚当兵和一个穿绿军装、戴绿军帽的中年妇女站在教室门口,而秋渭水身影并没有出现。 这样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秋渭水好像没在这里,而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妇女在这里,这妇女看见他就从头到脚的打量他,越打量表情越严肃,这有点像是—— 丈母娘看女婿! 不会是秋渭水家里人来了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惴惴不安,而妇女冲他走来了还主动伸出手:“你是王忆同志?” 王忆快步向前、微微弯腰、双手握上:“您好,阿姨,我是王忆,您是?” “这是宋金燕,是咱们供销公司的审计员、会计,以后你们天涯岛门市部的统计报表就是她负责审核,我今天送她过来一趟,以后可能她会自己来。”姚当兵介绍道。 王忆一下子松了口气。 不是丈母娘啊。 但他殷勤而谦逊的态度并没有白费。 宋金燕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满意,严肃的表情换成了微笑,说:“王忆同志,以后咱们要在工作上搭班子,希望咱们能配合好,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及时批评。” 王忆说道:“也请宋专员能够及时批评我。” 他又想问姚当兵那秋渭水去哪里了。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喊声从远处猪圈传来:“嗨,王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秋渭水的声音。 王忆愕然的扭头看过去,又看见了穿着绿军衣、系着军腰带的秋渭水,这次她的黑发没有梳成两个大辫子,而是盘起来戴上了一顶军帽。 一个干脆利索、精神抖擞的女兵同志。 夏日第一天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照的她脸蛋红扑扑的,将她影子拉得老长。 也把她手中铡刀的影子拉得老长: 此时秋渭水挽起袖子,手里扶着拉开的铡刀,是生产队专门铡草的铡刀,有学生把送回来的草秆放进去,她手起刀落干脆利索的把草秆给铡成两截! 王忆很吃惊的跑过去问:“小秋,你怎么在铡草?” 秋渭水笑道:“我看到你们生产队在准备沤肥,沤肥要把草铡成段,而学生们太矮了,操作这铡刀多危险呀,于是我就来帮忙。” 王忆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雷峰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欧阳同志回乡探亲跳进冰水中救起一个小女孩、在火场救了一位老大娘扑灭了一场火,我来到你们学校帮忙拉一下铡刀,你怎么还不好意思?” 秋渭水用袖子抹了把额头,她不是刚开始干,铡草这活不轻快加上太阳晒,她的脸上已经见汗了。 她又说:“再说了,你不是说治疗焦虑的一个好办法就是体力劳动吗?我最近一直在努力参加体力劳动,还别说,起码遇到事情的时候心里头不是那样彷徨那样焦虑了。” “供销公司找你好像要算账呢,你先去忙公事吧,等你公事忙完了我去找你拿药。” 王忆点点头,这一刻他很郁闷。 自己为什么没有养成八十年代一个随身带手帕的好习惯呢?否则现在就可以给秋渭水送上手帕了。 这也是现在劳动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他只好火急火燎的跑回去找了条新毛巾给秋渭水送过来。 秋渭水拿到毛巾脸更红。 学生们都懂事,见此便起哄。 王忆指了指他们说:“上草的时候慢点,别累着你们秋阿姨。” 学生们这样更是哄笑。 秋渭水推他一把说:“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待会去找你。” 王忆带姚当兵和宋金燕到门市部,他开门把统计报表和钱一起拿了出来。 钱货方面不会有问题,他有阴阳账单:卖给社员的东西是他自己定价,但做统计的时候他会按照报表上的官方价格进行登记。 宋金燕数了钱拿起统计报表开始进行仔细的核查。 姚当兵冲王忆挤眉弄眼。 王忆冲他阴沉着脸。 姚当兵觉得不对劲,低声问他:“王老师,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呀,是不是最近气温升得快,中暑了?” 神他娘中暑! 现在温度高也没有二十度,怎么能中暑! 他说道:“我应该问你是你怎么了,刚才你没看到我们学生在沤肥吗?雷峰同志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欧阳同志更是在探亲途中救小姑娘、救老大娘还救火,他们的精神没有感染到你吗?” 姚当兵明白他意思了,无奈道:“这件事是我没有眼力劲了,我没注意到学生在用铡刀,不过我也有苦衷,我得陪着宋专员等你。” “再说,”他又使了个眼色,“我身上带着你需要的东西!” 两人走出门市部,姚当兵掏出个手绢递给他。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王忆打开一看是全套的第三版人民币便收了起来,然后把手绢装进兜里:“第二套人民币没有搜集起来?” “没有,”姚当兵摇头,“没那个时间去跟我在信用合作社和银行的朋友去联系,你不知道,本来这个礼拜一就该过来核账的,但我们太忙了。” “这样,这次回去我就挨个单位找朋友去帮你办这事,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看你……” “把手表先给你?”王忆接他的话。 姚当兵赔笑道:“不用不用,手表多珍贵,你看你能不能先把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情侣麦克镜先给我?我这两天、这两天恰好要去见我一个朋友,想把那镜子送给她。” 王忆翻了翻第三套人民币说道:“行吧,那你可给我快着点处理第二套人民币,只要能找到我就把那手表也送你。” 姚当兵痛快的说道:“行,我尽快帮你找齐这钱币。上次你说了有收藏人民币的人,我打听了一下,还真有人喜欢收藏这个,等我让朋友找找这样的人,他们手里肯定有第二套的人民币。” 一听这话王忆麻了。 他对搞收藏的是敬谢不敏了,对这些人手里的东西则敬而远之,因为几乎是没法带到22年。 于是他赶紧说:“你别去找那些搞人民币收藏的人弄钱,就找银行和信用社的朋友最好了。” 姚当兵问道:“为什么?” 王忆一时不好找说辞,还好他灵机一动:“为什么?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了吗?这是我给我大学同学搜集的钱币,他要送他的教授,而他教授之所以喜欢这人民币是因为以前他得不到。” “对他来说有价值的不是人民币本身,而是人民币承载的岁月和回忆,所以咱需要的是有使用痕迹的钱币,那些收藏钱币的人收藏的都是全新的钱,没用!” 姚当兵恍然:“明白了,那行,那恐怕收集起来会挺难。” 王忆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相信你!” 女士墨镜早已经准备好了。 王忆回去给他拿了一副。 姚当兵翻来覆去的看,满脸喜悦之色:“嗨呀,这蛤蟆镜真漂亮,跟我的那个真配呀,这外国人真会设计!” 两人聊着天,宋金燕带着统计报表和钱出来了。 王忆迎上去问道:“宋专员,我们门市部的账单没问题吧?” 宋金燕露出疑惑之色:“钱和账单都能对起来,可是跟你里面的货对不起来。” 她进一步说道:“你里面有好些货怎么是在统计报表以外的?” 王忆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解释道:“有一些货物是我们生产队在县城和市里头买的,因为徐经理说我们门市部级别不够,供销公司不能提供,所以我们就自己从县里市里捎带。” “不信你可以问问我们生产队的人,每到礼拜天我就带人去城里进行采购。” 宋金燕不愧是干财务的,相当严谨。 她竟然真去找王向红、王东喜等人打听这回事去了。 这事王忆光明磊落,所以不怕她查。 查过之后宋金燕严肃了起来,问道:“王忆同志,你这样做可以吗?是符合政策的吗?” 姚当兵立马说道:“可以,领导特批的,否则你看咱外岛人民生活多艰苦呀。” 宋金燕有些犹豫,考虑到外岛社员们生活上的不便利加上王忆刚才对她态度那么好,她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但她还是把一些疑问提了出来:“王忆同志,有些东西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在咱县里和市里能买到的?你的门市部里有一些商品我在市里从没有见过,比如水壶水盆的样式,比如香皂。” 王忆没想到她会这么仔细,连货品都要检查。 他快速思索了一下有了说辞,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们天涯岛因为自然环境恶劣、经济条件落后上过报纸,然后得到了市里和沪都一些单位的资助。” “那些货物便是他们联系了外地的供销社和外贸部门给予的资助物品,不信你等等,我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王向红帮忙解释道:“对,沪都外贸交易市场的领导干部们非常关心我们天涯岛的发展,他们给予了大力支持!” 当时在沪都外贸交易市场化工商品科的时候有人给过他名片,他没有乱扔都收藏起来了。 现在来看他的仔细是有必要的,这些东西都能派上用场。 他翻出这张名片,其实他都忘记当时给他名片那人的身份了,不过名片出来一切就清楚了: 沪都机电产品对外咨询服务公司:外贸部经理,罗胜。 另外他还想起了上次在仓储所认识的孙勤工。 孙勤工还给过他一份礼物,这礼物他随手给放进了粮食堆里,一直以来竟然忘记拿出来了,这会想到孙勤工他又想到了礼物。 于是他把事情说了一下,将混在粮食堆里的袋子找了出来。 里面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茶叶一样是香烟,其中香烟格外多,总共是六条,全是红塔山香烟。 最近王忆自己也买烟已经了解,59年玉溪卷烟厂为新中国建立十周年献礼而推出的红塔山香烟是这年代民间好烟,一盒要二元八角钱,是名副其实的干部烟、领导烟。 这烟挺霸气的,它包装很简单,白底红宝塔,上中下三行字: 上面是‘红塔山’三个字,下面是繁体的滇省玉溪卷烟厂出品,中间印个‘过滤嘴香烟’,其他就是数字‘20’。 至于其他香烟印的‘吸烟有害健康’这种警示语?它上面压根没有! 当然这年头没有这警示语的香烟挺多的,好像只有良心烟才会标上这句话。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这香烟的价值,包括宋金燕在内都挺吃惊:“他送你六条红塔山香烟?” 王忆说道:“是送我们生产队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发下去。” 他把包装拆开,塞给王向红和王东喜一人一包。 王向红推脱不要,王忆说:“人家支援咱生产队的,都已经拿回来了,哪有给人家送回去的说法?” 他硬塞了进去,又塞给王东喜一包。 王东喜拿在手里挺稀罕的:“嘿嘿,还是硬包装盒,这是高档烟啊。” “要三四块钱一盒,你说高档不高档?”王向红没好气的说。 宋金燕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道:“王忆同志,希望你以后能秉持咱们供销社的服务精神,为社员们热情服务,排忧解难。” 王忆向她道谢。 他确实要谢谢宋金燕,借今天的事他解释了门市部一些时髦产品的来路,以后在岛上卖东西可以更顺心自如。 宋金燕核对完账本就要离开了,他们还要去外岛其他供销社盘查账务。 临走之前姚当兵拉了王忆一把到暗处,将一个布袋子递给他:“是我们领导让我给你的,紧俏货,现在别说咱县城,就是沪都恐怕也少见的洋玩意儿。” 王忆打开一看。 惊呆了: “可口可乐?!” 袋子里赫然是一瓶可口可乐,而且是他熟悉的红底白字易拉罐,其中白字有他熟悉的英文Coca-Cola,也有他陌生的繁体字可口可樂。 姚当兵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后笑了起来:“果然是首都来的大学生,你是见过世面的人,是在友谊商店见到的可口可乐吧?” 王忆吃惊的问:“你们哪里得到的可口可乐?现在翁洲可以卖可口可乐了?” 姚当兵说道:“还不能卖,不过我们领导去开了个会,有一些外国的产品快可以进入咱们国家了。” 他又补充说:“这个说法不对,它们早就进入咱国家了,这个可口可乐是1979年进入咱国家的对吗?当时只准在友谊商店出售给外宾对吗?我都是听我们领导说的。” 王忆暗道这些细节我哪知道? 于是他反客为主问道:“你们领导还说什么了?” 姚当兵心直口快,说:“我们领导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前,那个咱国家粮油进出口总公司的总经理张建华将这种饮料引进咱们国家,国家外贸的领导同意了,然后就从港城引进了几千箱。” “引进后没有在民间出售,只在友谊商店出售,出售给外宾。” 王忆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确实是只在友谊商店出售,但不只是出售给外宾。” 姚当兵说道:“我们领导说的也是这样,他说你肯定是喝过这个饮料的,让我给你送一瓶。” 他又好奇的问:“这个饮料什么味道?” 王忆说道:“是糖浆的味道,里面打了二氧化碳,有一些气泡,其实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这个不好喝,就跟加了糖的药水一样,实际上外国人最早把它设计出来就是治疗伤风感冒的。” 姚当兵羡慕的说:“这样呀?那你能不能打开让我尝尝?这个东西在国外可时髦了,《大西洋底来的人》里的外国人都喜欢喝这个饮料。” 王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不喜欢喝可口可乐,但是我不能给你喝,我要留给小秋喝!” 姚当兵顿时知道没指望了,正好宋金燕喊他了,他便垂头丧气的离开。 不过他们待会还会回来,回来接秋渭水一起回县城。 而此时秋渭水在猪圈旁边干的热火朝天、大汗淋漓。 王忆给她的毛巾被她系在脖子上,袖子挽起、腰带扎紧,将一茬茬的野草快速截断、迅速处理。 就此,王忆对她的印象已经完全大改。 这不是一个漂亮文雅的小资姑娘,这是毛委员的女战士、劳动人民的女儿! 孙征南也回来了,他正在指挥正式沤肥。 学生们被重新分了组,秋渭水用铡刀铡草,全铡成小截然后有学生用四齿筢子搂起来。 去挖土的学生回来了,土质一般般,不少是土疙瘩,于是王凯、王新钊几个大孩子挥舞镢头挨个砸碎,旁边的人把碎土扬到草堆里。 王丑猫带着几个男学生用二齿钩搅拌草土,不断的有人往里面倒水,孙征南赤脚站在泥料里不停地用脚踩实。 猪粪都被推进了蓄粪池,里面有之前下雨蓄积的水,搅拌成汤子后王状元领着身板最好的男学生用长柄勺舀汤子倒进草土泥料里。 现场那股味道很凶猛。 学生们不在意,处于核心地带的孙征南也不在意,最后他用脚踩出来一个两米长、一米宽、半米高的梯形肥堆,这就是沤肥堆了。 收拾的差不多他又用铁锨将四周给收拾的整整齐齐,四面和上面就跟用泥瓦刀抹过一样,平整滑溜。 王向红叼着烟袋锅赞叹:“孙同志真是个好兵,这一手堆肥的本事可真厉害,而且真有耐心、真有眼力劲。” 王忆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孙征南还在收拾,真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真的是有耐心。 于是他去组织学生们回家洗澡换衣裳,又领着秋渭水去听涛居歇息。 他知道秋渭水喜欢干净,便打了水关上门让她去先大体洗漱一下。 结果他刚端着盆子出来秋渭水紧张的说:“老黄、老黄不大对,你看它,它刚才一直绕着我转圈圈。” 王忆出现老黄改成了绕着他转圈圈,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老黄一直没怎么跟随他。 秋渭水说道:“它很焦虑,我以前焦虑时候就是这样。” 王忆回想了一下,猛地喊道:“大迷糊、大迷糊!” 大迷糊从大灶跑出来,王忆问:“老黄今天吃饭来没有?” “没吃。”大迷糊说,“我给它喂了,它闻了闻就不吃了,只好我吃了,没浪费。” 王忆对秋渭水说:“老黄要生了!” 秋渭水下意识的重复一遍:“老黄要生了!” 她又吃惊的瞪大眼睛:“老黄要生小狗崽子了?” 王忆说道:“对!” 他蹲下抚摸老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要生了,我守着你好不好?我守在你旁边,你别害怕,我带你回屋去生小崽。” 被他抚摸了几下老黄的紧巴巴的皮肤有所放松,它没跟王忆进屋,而是在听涛居门外又转了一会,然后箭步钻进了一处草窝子。 野鸭子的窝! 进入草窝后它便躺下了,看看王忆开始使劲。 王忆看着它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上周末野鸭子的草窝被老黄给拆了,把干草给秋渭水垫箱子,但它最近两三天一直帮野鸭子找干草打窝,把草窝子打的比之前更大更厚实。 本来他还觉得奇怪,甚至以为老黄成精了,学会拆迁搞补偿了。 现在他明白了! 老黄是意识到了自己即将生崽,它给野鸭子找干草打窝其实是让野鸭子帮自己弄个狗窝! 可怜野鸭子不知道,还那么努力的打出来个大草窝,结果现在好了,狗占鸭巢了! 而此时野鸭子还在海边欢快的找鱼虾吃,它并不知道,就在它幸福的填饱肚子的同时,老家让人霸占了…… 王忆有点心疼野鸭子,老黄真的太狗了! 不过这事情有可原,都是基因在作祟罢了。 包括老黄绕着他转圈也是基因的力量,听涛居前来的人太多,社员、学生等等,老黄很没有安全感,它绕着秋渭水和王忆转圈都是在寻求帮助。 王忆明白这点给大迷糊下命令:“去告诉学生,今天劳动课结束就放学了,然后跟文书说一声,今晚谁也别接近咱这里,你也先别回来,待在外面给我拦着人。” 大迷糊撒腿就走。 他看向秋渭水说:“我这就把你的药给你,怎么吃我都写下来了,你看实在对不住你了,小秋,我恐怕没时间跟你说说话了,等礼拜天我去找你行不行?我给你带礼物赔礼道歉。” 秋渭水下午帮学校铡草沤肥,他不感谢人家直接送走这真是说不过去。 渣男也没有这样干的。 起码渣男不会让姑娘帮自家里沤肥。 秋渭水毫不在意,说道:“你不用跟我说话,咱们俩一起帮老黄生崽吧。” 王忆焦急的说道:“你待会还得坐供销公司的船回县里,怎么也得收拾一下吧?” 秋渭水说道:“这个没关系,我只是出了些汗,擦擦脸就好,还是先看着老黄吧。” 王忆把水盆给她,然后进屋去床底拿出老黄专用的过期奶粉给它泡了一盆子奶送过去。 正在努力的老黄勉强起身喝了起来,喝的还挺带劲。 这不是不吃东西,是生育之前胃口不好吃不了硬食,只想喝奶! 158.小秋,今晚月色很美(周一求票哈) 喝完奶老黄又精神起来,舔着嘴巴、撇着后腿转悠来转悠去,偶尔还去蹭蹭秋渭水的腿。 这让王忆忍不住的怀疑:这狗东西不是在骗吃骗喝吧? 虽然老黄长了个老实憨厚的样子,可是老话说的好,老实人干熊事啊。 然而并不是。 老黄没有这个脑子。 它就是要生了,只是喝完奶让它忘了产痛,又愉快的得瑟了一阵,接着继续去草窝里使劲。 这样秋渭水今天走不成了。 老黄生的挺慢,从它开始努责到正式生下第一条小狗用了近俩小时。 这可把王忆急坏了。 他多次怀疑老黄难产了,可看老黄的样子也不像,它偶尔阵痛,阵痛那一阵过去又出来慢慢溜达一下子,然后再阵痛了再回草窝继续努力。 保险起见他把王向红叫了过来。 老支书见多识广,什么都懂。 然后他来了看了看说:“没事,快生了。” 再然后一直到夜幕降临第一条小狗才生下来。 闭着眼睛的一个黄色小团团,浑身狗毛很短,小鼻子小爪子都粉粉嫩嫩。 用不着人来帮忙,老黄自己咬断了脐带然后在小狗身上添了起来,将它舔的一个劲嗯嗯嗯嗯。 王忆松了口气。 觅食归来的野鸭子站在自己的草窝前愣住了:我家呢?我老大的那个家呢?我今天出门一趟再回来,怎么我家被强占了? 它怯怯的往草窝里钻去,老黄呲牙,皱巴起面皮一副凶狠的样子,但没把它给咬出去。 这是很讲感情了,刚下崽的母狗因为激素分泌缘故是非常偏激暴躁的,鸡鸭一旦靠近就会被它们咬死! 野鸭子能从老黄身上感觉到威压,它钻进草窝找了个角落趴下了,收起双脚归拢双翼,脑袋往回扭塞进一只翅膀里,几乎将自己盘成了一个团—— 明明在自己家里,为什么却要如此卑微? 王忆都忍不住同情它。 秋渭水有点圣母心,或者说她很有同理心,这可能跟她抑郁经历有关,她对人和动物的感情变化都很敏感。 这会她就感觉到了野鸭子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卑微,说道:“它有点可怜。” 王忆说道:“它不可怜,我救了它一命,还给它一块土地使用权盖了房子、允许它天天去海边吃免费自助餐,然后我就希望它能下蛋报答我,结果它来了好久了,一个蛋没下!” 他进一步给秋渭水解释:“野鸭子是可以全年下蛋的,虽然没有母鸡多,可是一年下百来个蛋没问题,结果它倒好,一个不下!” 秋渭水问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它是一只公鸭子?” 王忆一愣。 哦对,自己怎么就以为它肯定是母鸭子肯定能下蛋呢? 哦对,是因为生产队的鸡和鸭都是母的,他看见谁家的鸡鸭都会下蛋,所以就下意识以为它是母鸭子了! 第一只小狗崽出生就已经是夜晚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几只呢,这样秋渭水果断决定今晚留宿在天涯岛。 等供销公司的船回来,她找王忆要信纸给家里长辈写了一封信让姚当兵帮忙送回去。 82年风气很保守,王忆便试探的问秋渭水:“小秋,你一个大姑娘晚上不回家而是住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里,家里人怕是会担心,这样不太好。” 他倒是想挽留姑娘留下共同过夜,可要是因此惹得姑娘家里愤怒就得不偿失了,他不想给秋渭水家里制造针对自己的怨气。 秋渭水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家里只有爷爷了,我爷爷工作很忙,晚上十一二点都回不了家,他没时间担心我。” “再说了,我给他写的信里说明了我是住在天涯岛王家生产队,我爷爷知道王支书这位正直、严肃、负责任的老党员,他不会担心的。” 听到这话蹲在地上看小狗的王向红忍不住露出笑意:“那行,我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上山下乡那会咱们天涯岛招待过许多同志,男同志女同志、结婚的未婚的都有,来者就是贵客,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家里人的信任。” 他说着站起来又疑惑的问:“不对,小秋你不是文工团的同志吗?” 文工团隶属于部队,团员都是战士,夜不归宿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要被处分的! 秋渭水说:“我是被借调去文工团的,平日里我住在家里,因为我要照顾我爷爷,我爷爷跟您一样都是老军人,动乱那些年他受过一些罪,身体不太好。” 她又指向草窝露出惊喜之色:“第二只小崽要出来了!” 老黄一个劲努力,正在慢慢悠悠的往外挤,一个小狗头已经冒出来了…… 王向红往后挥挥手:“行了,都别在这里看了,越看这个母狗越慌张,让它自己生好了。” 说完他又对王忆点点头:“待会你把小秋送下去,我先回家,让你秀芳嫂子把她结婚时候的喜被拿出来,没盖过几次,今晚拿出来给秋同志盖。” 秋渭水笑道:“好的,谢谢王支书。” 王向红背上手慢慢悠悠离开,王忆和秋渭水也退到了门口。 结果他们刚退回去,杀马特小老鹰蜷着翅膀点着赞过去了。 它歪歪扭扭凑到草窝子口上往里看,估计是疑惑刚才一行人都在这里看什么。 然后‘嗖’的一下子,老黄跟个鳄鱼似的扑出来,张开嘴就咬住了它脖子! 小老鹰吓得发出虎啸声:“吼吼!” 王忆赶紧去救援。 好不容易救下的鸟,别被老黄一口咬死了! 老黄没下死口只是叼住了它,王忆上去又是哄又是吓又是伸手掰,总算把杀马特给救了下来。 这是真的狗口逃生。 杀马特失魂落魄,拍打着翅膀连跑带滚的窜回了小灶台的铁锅里。 这时候第二只小狗崽生出来了,也是黄色。 但是比第一只颜色淡一些。 后面又是一个多小时,老黄又下了两只小崽,一共下了四只崽。 王忆挺吃惊的。 你那么大的肚子竟然就四只小崽?! 你这狗东西就是骗吃骗喝,你骗了我多少吃喝! 四只小崽性别很均匀,两公两母,颜色都是黄色但深浅不一,第一只崽子最黄,最后面的成了淡黄。 王忆忍不住问:“这小狗出生过程中要刷颜色吗?越往后颜料越少所以颜色越淡?” 秋渭水嘻嘻笑,她蹲在草窝口看的激动又欣喜,说道:“王老师你真有意思,它们的毛色都是娘胎里长好的,哪用的着后面刷颜色?不过确实越来越淡呀。” 王忆说道:“这样挺好,方便起名,老大叫深黄,老二叫土黄,老三叫淡黄,老四叫奶黄。” 天赐之名! 秋渭水听后鼓掌:“王老师你起名真有一套,真敷衍呀,要是我娘还活着就好了,她很会起名……” 母亲的话题对她来说很敏感,她提到后顿时情绪低沉,因为看到小奶狗而生出的雀跃之情迅速减退。 老黄换了个姿势将四只小奶狗收进怀里,它们立马开始吸奶。 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闭着眼睛使劲嘬,一点点的小尾巴还愉快的甩来甩去。 秋渭水有些失落的感叹道:“这就是舐犊情深吗?” 王忆蹲在她旁边想伸手去拿一只小狗出来给她看个乐子,安慰安慰她的情绪。 可四只小奶狗都在喝奶他不好下手,而且这会老黄虎视眈眈,他这个主人也不敢随意去拿小狗,于是他眼神转了转把野鸭子给拖了出来: “你有没有玩过鸭子?我是说野鸭子,其实野鸭子也挺好玩的,你摸摸,身上羽毛很暖和。” 野鸭子愕然抬头:关我什么事? 秋渭水显然对小奶狗更感兴趣,为此她甚至夜宿在了一个只来过三两次的村庄里。 王忆看出这点,于是后面等小奶狗吃完奶他就招招手:“你出来,让我摸摸你崽。” 老黄摇了摇尾巴,将草窝拍的啪啪响。 它把小崽们看得很紧,躺在地上脑袋转来转去跟个雷达似的,让人想要偷它崽都偷不成。 王忆想了想,拎着它盆子又去冲了一盆奶出来。 老黄闻见香甜滋味儿了,它顿时爬起来露出头往听涛居门口看。 王忆把盆子放在门口,老黄犹豫了一下,钻出草屋跑过来喝奶了…… 羊奶粉真的好喝。 秋渭水趁机去摸了摸小奶狗,最后生出来的奶黄个头却最大,也最有活力,它感觉到秋渭水温暖的手后立马一甩头精准的叼住了她食指,接着便卖力的嘬了起来! 嘬了一阵没嘬出奶了它很焦急,吐出手指哼唧哼唧的叫了起来。 老黄听到叫声抖了抖耳朵,但也就是抖了抖耳朵,甚至没回头去看看崽子们为什么叫,更没因此而放弃一盆羊奶跑回去。 这真是忘崽羊奶…… 喝了你的奶,忘了我的崽…… 等它喝完了肚子又鼓鼓囊囊了,它连续打了几个饱嗝,好像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崽子,赶紧撒丫子往回跑。 秋渭水已经玩完了,她走回来笑道:“刚出生的小狗真好,毛茸茸的,有点湿漉漉的,软软的、暖暖的,我最喜欢这种小动物了,小鸡小鸭也好玩,不过最好的还是小狗最好。” “小孩呢?”王忆问。 秋渭水一下子又露出笑容:“小孩更喜欢!” 王忆不喜欢。 除非小孩不哭。 小孩一哭他就烦躁。 他把药品都拿出来交给秋渭水,一样一样的说给她听: 先吃哪个、后吃哪个,哪个要饭前吃哪个要饭后吃哪个要睡前吃,哪个吃了有什么禁忌、哪个吃了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副作用,挨个说了一遍。 秋渭水坐在他身边听的很仔细,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怪味。 是青草和猪粪混合的味道。 王忆心里很感动,人家来的时候干干净净,帮学校沤肥才弄成这样汗渍渍、臭烘烘的,多好的姑娘。 秋渭水也嗅到这股味道了,她抬起手直接嗅了嗅腋下,然后害羞了:“出了挺多汗的,早知道我该带着换洗衣裳的。” 王忆想了想,说道:“我们生产队条件不行,没有浴室澡堂,不过我可以帮你烧一锅热水调一调,你锁上门用毛巾擦洗一下行吗?” 秋渭水落落大方的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在生产队还要这么讲究干什么?我只是听王支书说要给我用新被子,不想给人家被子沾上臭味。” 王忆小心的说道:“没事,倒是不麻烦,主要是我怕你觉得影响不好,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在这种地方擦洗身子不太安全。” 秋渭水笑道:“你为什么比我还要像女人?我就是觉得麻烦,如果我不信任你和你们生产队的人,那我可不敢住宿在你们这里。” 王忆说道:“那行,让大迷糊给你烧水,我这里有新毛巾,去给你找几条。然后你也洗个头吧,我这里还有首都带回来的洗发水,味道可好闻了。” 秋渭水一个文工团的姑娘自然喜欢干净喜欢香,这样王忆真心实意一番劝,她便没有再拒绝。 大迷糊去烧水,王忆去门市部拿出来五条新毛巾,一起给了秋渭水:“两条擦头,一条擦身上,一条擦脚,一条干擦……” 秋渭水目瞪口呆。 这么讲究? 到底谁才是城里人、谁才是外岛的老师? 王忆又把自己的洗发液拿出来,是个泰国牌子的产品。 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它包装简单,就是个圆筒玻璃瓶加上按压头,这样把贴在瓶子上的包装纸撕掉,跟82年的差距感不大。 差距感不大也是有差距的,王忆查过了,现在外岛的渔民洗头用肥皂,条件好点的抓一把洗衣粉——如今洗衣粉不是洗衣服的,而是用来洗头的。 城里人讲究,用的是洗发膏。 最常见的牌子是海鸥牌,门市部也有这种洗发膏,就是一个类似22年装食盐的塑料袋里装了浓稠的洗发膏。 这种洗发膏不好用,太黏稠了,弄到头上很难抹均匀更难以清洗干净,跟果冻似的。 而王忆的洗发液好歹带香薰味的,还是薰衣草味,这比洗发膏要好多了。 秋渭水拿到后闻了闻笑道:“真的好香呀。” 等大迷糊烧好水,他把一个新塑料盆也给秋渭水拿进大灶,又递给她一把锁说道:“待会反锁上,我和大迷糊给你看门。” 秋渭水甜滋滋的笑了笑,拿起东西进门。 正好大灶条件差,门窗没有玻璃都是用木板给钉了起来,之前修校舍的时候玻璃不够用,先优先供应了教室,连听涛居都没有全换上玻璃。 秋渭水身上味道不大,主要是衣服味道大,但她不能洗衣服,王忆想了想让大迷糊看好大灶他自己回了趟22年。 他租赁房屋旁边有个超市叫家旺超市,规模还挺大,王忆在里面溜达过,他记得化妆品区域有除臭剂、除味剂出售。 毕竟这是个工业园区,工人们脚臭汗臭的太多,厂子对除臭剂和除味剂需求量挺大: 要是没有这东西到了夏天没法给工人开会,大汗淋漓的工人进入会议室后味道立马就开始顶鼻子。 王忆过去一看立马找到了除臭剂,一款叫MOREI的产品很适合他的需求。 这除臭剂主要成分是一种异味中和剂,又是有银离子又是有阳离子,说是利用表面活性剂效应可以物理配位捕捉异味分子。 而且它喷出来的是超细雾状分子,这样少量就能除异味,不会让衣服鞋袜变潮湿,依然保持干燥。 最主要的是它的包装简单,像是很普通的保温杯,上面只有英文名和LOGO,其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碧绿的底色。 这除臭剂正在做活动,一瓶100,买二送一,王忆就买了三瓶。 他和秋渭水还没有吃饭,秋渭水挺喜欢吃烤肠的,于是他从时空屋又带出来一大包,今晚生个篝火做木柴烧烤。 秋渭水动作很快,等他回来没几分钟便说洗好了。 王忆说:“你洗好了先别穿衣服……” “干什么?!”秋渭水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王忆说道:“你把窗户开个缝,把衣服交给我,我给你除除味,你相信我,很快的,几秒钟你的衣服就没有味道了。” 秋渭水迟疑的问:“这怎么能做到?你会法术吗?” 王忆笑道:“我还真会法术,你相信我,我不会跟你乱来的。” 旁边窗户打开,叠在一起的衣服被塞了出来。 见此王忆明白了。 姑娘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 他也没辜负这信任,很快的给喷了除臭剂。 这东西很有用,本来衣服上草味、汗味和猪粪味挺浓的,喷了一遍后味道就减弱了。 他一连喷了三遍,衣服裤子本来就因为有汗水而略潮湿,所以看不出有除臭剂的使用痕迹。 除掉味道他塞回去,秋渭水的惊呼声立马响起来了:“天呀,你真会法术吗?我以为你去给我借了一套衣服来换洗呢,怎么它们真的没有味道了?” 这话把王忆给说的一愣神。 有道理。 自己脑筋不转弯吗?为什么要去22年买除臭剂,找生产队谁家借一套衣服换洗一下不就行了? 他拍拍头,说道:“我们生产队条件差,衣服都比较破旧,所以我用了一个东西给你除掉了味道,等你出来就知道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秋渭水很快拉开门。 一股热气和薰衣草的芬芳味扑面而来。 她的脸色红扑扑的,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赞叹道:“王老师你的洗发水真的好用,比我家的洗发膏好用多了,味道也很好,这是什么香味?我想了好久没想到什么花是这样的香味。” 王忆说道:“这叫薰衣草,你喜欢吗?” “是草呀?喜欢,它比花还香。”秋渭水说道。 王忆又拿出一瓶除臭剂给她看:“这个是用来除异味的,衣服鞋子袜子都能用,不过都是紧急使用的,喷一喷就可以除去异味。” “真神奇。”秋渭水惊叹道,“大城市真好,有这么多好东西,你这个除异味的还带着果香味呢,现在我衣服有青苹果的味道。” 王忆找了个网兜把除臭剂连同洗发水装一起递过去:“你喜欢的话,都送给你了。” 秋渭水立马摆手,满头黑发顿时落下。 如同一卷黑亮的瀑布垂落。 王忆说道:“这个除臭剂我还有呢,洗发水我也有,我带了好多回来的,你送我们那么多礼物,这些你喜欢就收下吧,没关系的,我是真心实意送给你的!” 秋渭水为难的说:“可是我这次就没带礼物,因为我的津贴上次买鞋子都用光了。” 王忆笑道:“你来见我,就是礼物!” 他拉过秋渭水的手将网兜塞进去。 被他握着手。 秋渭水的脸更红了。 粉扑扑的肌肤红彤彤的脸颊,真是如熟透的红富士苹果一样。 王忆这话暗示的足够了,秋渭水这次没有拒绝。 她把网兜抓在了手里小声说:“那我去王支书家里了,你也早点休息。” 王忆说道:“现在还不晚,咱们光顾着忙活老黄生崽都还没有吃饭呢,今晚我给你烤香肠吃。一起生个篝火,然后在星光下烤东西吃,感觉很好的。” 秋渭水点点头。 王忆说:“那你先去坐下擦头发吧,我准备一下。大迷糊你去拿点干柴引燃了,咱一起烤东西吃。” 大迷糊转头就走。 王忆又说:“小秋你先去坐着就好。” 秋渭水嗫嚅道:“那、那你放开我的手。” 王忆努力装出尴尬表情,说:“不好意思,我忘记抓着你的手这回事了。” 香肠都是冷冻保存的,一时不能化冻,不过他还拿出来一些包浆豆腐,等到篝火点燃他找了个铁盘放上去,然后把包浆豆腐放上面滚来滚去。 大迷糊和秋渭水手里各自举着根木棍,木棍上插着烤肠带的竹签,竹签上则是烤肠,正用篝火外焰翻来覆去的烤。 王忆叮嘱他们:“翻的速度不用太快,慢慢的翻、均匀的翻,它会逐渐出油,烤出油来就差不多了。” 包浆豆腐逐渐泛黄最后有些地方带上了焦点,这样可以吃了。 这些包浆豆腐都是网购的,带调料包,他撕开撒上调料,用竹签扎了一个吹了吹沾上调料送入嘴里—— 调料味很明显,焦香味也很明显,等到牙齿咬开豆腐浆水爆出,豆腐香味也很明显。 还不错。 主要是感觉不错。 王忆示意两人来尝尝,大迷糊摆摆手:“你们吃、你们吃,我先烤、咕嘟,我先烤大肉块香肠吃。” 秋渭水吃了一个豆腐后也欣然点头:“嗯嗯,挺不错呢。” 海风吹起,篝火偏向北方,一旦风势减弱它便腾空冲霄。 王忆抬头看,今晚月不明但繁星闪亮,海面上星光褶褶,夜晚把闪烁的星辰引落人间的海上,布置出一片星海。 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海风一吹随即有好些火星扑棱棱的飞向夜空,像无数的萤火虫飞来飞去。 见此王忆感叹一声,说道:“小秋,今晚月色真美。” 秋渭水抬头看了看,脸上露出疑惑:“啊?月亮有些模糊,我觉得还是星光很美。” “我觉得这个香肠滋味很美,咕嘟。”大迷糊连续吞了三口口水。 油水滴落,篝火上不住的有小火苗绽放。 秋渭水挺心疼的:“油水都烤出来了,浪费了。” 王忆看香肠已经烤炸开了,便抽下来吹凉风换上全新的生香肠。 篝火不光烤熟了包浆豆腐和香肠,还烤干了秋渭水的头发,于是她利索的挽起个发髻用一枚古风流苏步摇给扎了起来。 王忆看了一眼。 这是自己送的礼物,秋渭水已经戴上了。 然后他恍然大悟:难怪这次秋渭水戴上了军帽,原来是用军帽挡住这个流苏步摇! 流苏步摇在这年代确实有些张扬,不过此时没外人,秋渭水便露在了外面,时不时的还摇摇头让步摇晃一晃。 烤肠的香味很惊人。 王忆也饿了。 老黄从草窝里探头出来有些垂涎,而奶黄竟然也钻出来了,闭着眼张开嘴就开始‘唧唧唧唧’…… 王忆见此就明白了。 奶黄这崽子以后肯定很馋! 秋渭水吃饱后跟他去了王向红家厢房,床铺收拾好了,大红的床单、大红的薄被子,枕巾也是新的,还绣着鸳鸯。 绣着鸳鸯就罢了,王忆疑惑的是这床上怎么准备了两个枕头啊? 秋渭水看见两个枕头也愣了愣,又抿嘴笑着拿起一个塞进被子底下。 王忆溜达着回了山上。 第二天早上电喇叭还没有响,王忆被学生的声音吵醒了,他本想再睡一会,忽然想到这学生怎么一早来听涛居?是不是来看小狗崽? 他怕老黄咬人赶紧穿衣服出去,结果一推开门看到了秋渭水的笑脸。 她起的很早,正跟几个学生一起摘槐花。 王丑猫从家里拿了一根竹竿,上面绑着个尖钩,秋渭水抓着竹竿冲王忆笑:“把你吵醒了吗?” 王忆咳嗽一声道:“没,我一般早上起的都这么早。” 他往海上瞅了瞅。 烟云荡漾。 晨雾缥缈。 轻盈的海雾被风带着如天边云彩般时卷时舒,湛蓝的海面被盖住了,像蓝美人披上薄纱,含羞带怯的。 这样当海雾随风飘散起来,蓝美人就不太清纯了,而是像在搔首弄姿。 有早起收夜网的渔船回归,家家户户的炊烟刚刚冒起,碧绿的天涯岛好些刚刚苏醒。 王丑猫说道:“王老师,你这里的大槐树洋槐花最多,我们特意早起给你够一些。” 王忆说:“我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秋渭水举起钩子来够槐花,这是岛上撸槐花的专业工具,钩子钩到树枝然后下面的人使劲扭竹竿把树枝直接扭断,然后连树枝带槐花一起收回家。 槐树枝晒干做柴,槐花蒸熟做饭——算是槐树版的煮豆燃豆萁。 结果秋渭水钩到了一条粗树枝,用了用劲也没给折断。 王忆笑着上去接过钩子折了起来。 然后他一样没能折断…… 这样他当场就懵了。 秋渭水和学生们一起盯着他看。 他咬咬牙连挤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又然后是‘咔吧’一声响。 竹竿头断了! 这样他收起竹竿问王丑猫:“猫仔,你这竹竿是哪年的?” 王丑猫呆呆的说:“好多年了呢,王老师,你力气怎么那么大,你把它给别断了。” 王忆一听这话便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膛,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老师练过气功的嘛!” 王新新问:“那王老师你不能用气功把钩子给打下来?” 王忆无奈的说:“少废话,王状元呢?等他来了让他爬树上去把钩子摘下来。” 后面学生们纷至沓来,王丑猫把王状元叫过来指着树上说:“王老师让你爬树上去把这个钩子摘下来。” 王状元抬头看了看,笑了:“这是用竹竿绑钩子够洋槐花结果把竹竿头给拧断了?是不是你干的?” 王丑猫很淡定的说:“竹竿是我家的……” “一看就知道是你这样傻子干的事,”王状元哈哈大笑,“用竹竿钩子够洋槐花还能拧断竹竿头,这是不会使劲吗?不会使劲你还没有眼力劲,这洋槐花的树枝多粗啊,这能用竹竿的钩子拧吗?” “呆鸟!” “竹竿是我家的,竹竿头是王老师拧断的,这根槐花树枝是小秋阿姨选的。”王丑猫慢条斯理把话补完。 王状元顿时愣住了。 他抬头看看竹竿头和铁钩又扭头看向听涛居。 王忆和秋渭水都在亲切的看着他。 吓得他转身就跑。 王忆冲他吼:“滚回来,不揍你,你给我上去把钩子摘下来。” 王状元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三下五除二爬上树,伸手拽下钩子顺便撸了一串洋槐花跳下来。 他赔笑着把钩子交给王忆,说:“王老师,你要吃槐花不用自己动手,你跟我说,我给你拧,我很会拧洋槐花,不信等课间你看就行了。” 早餐还是跟槐花有关,槐花粥。 王忆用大火熬糯米,再加上冰糖红枣和槐花搅和成一锅粥,又香又甜、软糯可口。 一人一碗槐花粥,学生们吃完浑身暖洋洋。 秋渭水要走只能等下午张有信的邮递船了,她说她现在没什么事,就是在文工团后勤帮忙,上班跟打发时间一样,所以多请一天班就行。 王忆自己没有办公室,便让秋渭水在自己的听涛居里歇息。 他把老黄从草窝里拖了出来,在外面铺了一张草席子,老黄便把四个小奶狗叼出来晒太阳。 四个小奶狗跟四只黄鼠狼一样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会干,就会‘唧唧复唧唧’。 王向红把大队委的水壶送了过来,这样每到课间王忆让学生去给秋渭水送水。 然后他发现学生们很积极,拎着水壶一个接一个。 这样王忆疑惑了,恰好队长家老二来弟拎着水壶又要去,他赶紧拦下问:“你们小秋阿姨要喝这么多水吗?她很渴?” 来弟红着脸摇摇头。 王忆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感谢小秋阿姨送的礼物,所以就老是去帮她倒水?” 来弟又摇摇头。 王忆无语了:“那你们老是去倒水干什么?” 来弟低下头说:“谁去倒水,小秋阿姨就会笑着说‘谢谢你’。” 她抬起头兴奋的看向王忆:“她说‘谢谢你’。” 王忆说道:“这是基本礼节,怎么了?” 来弟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我和其他女同学就是觉得这样很好,她说的时候让人、让人,嗯,大城市里的女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文雅,优雅。”王新红在旁边补充道。 来弟急忙点头:“就是这样,小秋阿姨跟我娘、我婶还有表姐她们都不一样,她、她才像是那样的女人。” 王忆明白她们的意思了。 她们去频繁给秋渭水倒水,仅仅是为了听一声柔声细语的‘谢谢’,是去体验女性的典雅与知性。 这是她们以前未能接触过的东西。 月底最后一天,更了2W5,求一下月票 挺长时间没开单章了,因为书友反应,一旦删掉单章,就会导致从头开始阅读,不方便,所以蛋壳尽量不去开单章了,讨人嫌。 但是蛋壳更新是没有拉跨的,蛋壳这个月真的很努力了,已经努力的在卷了,总共更新了得46万字吧?考虑到本月只有28天,这字数不少了。 字数多了,我知道很多读者觉得写的太水了——容我辩解一句,对于多数读者来说确实是水,但蛋壳不是为了写的字数多,然后故意去水,真不是,蛋壳是老作者,肯定知道一本书质量为王的道理。 只是这本书是偏于乡土的种田文、年代种田文,说实话订阅不算好,以至于蛋壳想要防盗来着,结果又有朋友告诉蛋壳,一旦防盗会让老读者观感不佳,好像是如果老读者的手机有缓存,那APP看书看到的不是最新章节而是缓存内容,很不方便。 我真的说实话,听了这告诫后我便暂时放弃了防盗的想法,因为起初我不知道防盗会这样,毕竟我不用APP看书,我要用电脑码字嘛,所以都是网页看书,这就导致每次修改内容都是瞬间反应到了起点网,并没有缓存的存在,我以为防盗改章节也会这样—— 算了,言归正传还是说内容的事。就是这本书是年代种田文,如果想要出成绩、想要写的好,必须得有年代味道,味道甚至比剧情还重要(这是我的理解,若有错误请指正),所以我尽量从生活的点点滴滴、方方面面来描述心中的那个82年。 你们看到的,真的是我竭尽全力写出来的内容,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几乎天天晚上写到两三点,真的没有故意去灌水,只是我想从方方面面描写82年,尽量写出82年的味道,这可能导致剧情拖沓。 另一个剧情拖沓的原因还有:这本书蛋壳想写的长久一些,这样没办法,只能强行压剧情了,毕竟这本书不能出村子、不能影响事实历史的进程,一旦推进快了,这本书恐怕百万字就没什么好写的了,剩下就是滚车轱辘、写重复类剧情,那就没有写下去的必要了…… 坦诚跟大家说一下,这本书发书当天就被驳回了的,审核不接受这本书的题材还是说前面的内容,反正给驳回了,蛋壳去找了主编责编才给通过,好像原因是第一章内容就敏感。 然后本书在写作期间,好几次都是早上醒来收到了编辑的修改通知,这里犯禁了那里敏感了——蛋壳睡得晚起的也晚(中间孩子哭闹还要哄孩子耽误睡觉),所以编辑上班发通知,就是蛋壳一醒来便看到,大家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睁开眼睛打开微信,然后就要去修改内容…… 这点蛋壳真挺绝望的,倒不是抱怨,主要是题材敏感了,大家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要写82年,想写的逼真,那是不是得从82年人的言谈举止来下手?而82才改革开放没两年,实际上那时候人们、特别是农村地区的人们,言谈举止是会涉及到六几年七几年的,这就很蛋疼了,不能写不能碰啊! 当然蛋壳确实理解这点,现在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网上特别多的声音在干扰社会稳定,还是国家稳定、人民能安居乐业更重要。 特别是蛋壳要写82年,查询了大量八十年代以前的资料,妈的,那时候国家太难人民太苦了,今天的一切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同志们,太不容易了,我们要坚定的反对帝国主义对我们的打压、对我们展开的网络攻势,决不妥协! 再一个回应一部分剧情质疑。比如说为什么写刘大彪恶心主角、为什么明明写到帮助生产队发展的主线剧情又在下一章写篇了。 首先刘大彪这个事,真不是蛋壳写出来恶心大家的,这是1982年,是1983年的前一年,实际上当时社会上什么样我不说了,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下或者打听一下83XX之前社会治安情况。所以既然写82年,特别是海上渔家的生活,不可能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有一些坏人的,而且很多。 至于主角容忍刘大彪?主角已经要对付他了,但种田文你们不能指望主角转过头去就杀人啊!主角是立刻制定了计划进行反击的,但这起码需要几天时间吧?总不能有人今天威胁主角明天主角就要去打脸吧? 放在平时就是你跟人吵架,有人恶狠狠的说你等着我要杀了你、杀你家里人,然后你难道真的赶紧做了他吗?不应该是赶紧不动声色的去查这个人的问题,针对他有的问题利用法律去对付他吗(现在都市文都必须要讲法律的了,否则容易举报)? 你们看文中多次出现了,社员们要施展私刑主角却极力反对,主角赚了钱然后考虑到要交税,为什么?因为我这是在冲404卑躬屈膝啊! 还有一个是主线发展问题,这个蛋壳解释一句,因为主角不能离开村子去城市里打出一片天地,所以主线确实推动不力,另一个是蛋壳设想的真正主线是时间,这就是一本年代生活文罢了。 所以从时间上来看,主角决定帮生产队发展一件事,但也不是说今天决定明天就成功了,可能是一个周后才开展下一步工作,而这一个周主角身边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也得写一下。 还是那句话,要把年代感和生活感写出来啊,否则这本书是没有前途的,字数也写不长,如果只是推发展,很快就可以把天涯岛变成华西村了,到时候还怎么写? 说了很多了,甚至有些挺敏感的,那咱们再次言归正传,本月最后一天了,《我在1982有个家》的新书月票榜之旅还有最后12个小时,蛋壳求一下月票吧,希望大家能支持蛋壳、喜欢1982的家。 最后蛋壳还是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家人身体健康。 这是最重要的! 159.学校开了体育课(月初求哈月票) 王忆挺可怜岛上女孩子的。 可是他不得不制止了女孩们的殷勤。 秋渭水不会拒绝人,于是有人给她倒水她就喝。 然后学生们没看到,王忆是看到了,他们上课期间秋渭水一个劲往厕所跑…… 中午头王忆准备午饭,王状元领着王凯、王新米几个人来撸槐花了。 王忆掏出一把奶糖分给他们。 这把一帮孩子给乐的,嘴巴咧到耳根了。 王新米被王忆干了一顿后现在变得格外老实,昨天沤肥他还跟王状元一起去赶猪粪、舀粪汤子,表现很积极。 王忆不想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便格外说了他一句:“王新米昨天劳动课表现很好,最近有所进步,值得表扬。” 王新米听到这话后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整个人的情绪为之昂扬。 王状元自己来擎竹竿,王新米主动请缨来指挥——中午头指挥的活不好干,因为阳光很耀眼。 王新米背光站定扯着嗓子又是吆喝又是比划: “状元你往左边一点!不是不是,是我的左边你的右边。” “再高一点、下面的不好,往上伸对对对,就是这根。” “这里的不行,枝子太粗了,我怀疑早上王老师就是把钩子卡断在这里了……” “我就要把这根枝子扯下来,王老师做不到的不代表我王状元——草!” 正在做蛋炒饭的王忆听见王状元骂了一声接着外面突然就鸦雀无声。 他以为出事了赶紧出去看。 然后看见了王状元又开始爬树,王凯扛着他带来的竹竿。 竹竿很完整,只是头上绑的钩子不见了…… 王忆抬头看去,看到一根钩子孤零零的挂在一根树枝上。 秋渭水靠在门口笑的是花枝乱颤。 王状元等人看见王忆出来了,便露出讪笑的表情。 王忆看看他们又看看那根钩子,突然之间扬眉吐气:“王状元,你怎么把钩子给扯掉了?” 王状元不说话,闷着头爬树。 王凯积极回答问题:“王老师,因为钩子没系好。” 王忆便嘲笑起来:“连个绳扣都打不好,这是哪个傻子绑的啊?” 所有人一起看向王状元。 秋渭水见此笑的更厉害。 王忆哼着歌回去做饭:“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哎——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中午做蛋炒饭。 昨天晚上他煮了米饭做主食想款待秋渭水,结果秋渭水很喜欢吃烤肠,吃烤肠吃饱了。 于是今天米饭正好用来做蛋炒饭。 鸡蛋打花,火腿切丁,岛上没有黄瓜但有胡萝卜,王忆切了几根成小碎丁然后起油锅煎炒鸡蛋。 他做蛋炒饭喜欢单炒鸡蛋而且爆炒,这样会把鸡蛋炒碎炒老,他觉得比嫩鸡蛋更香。 鸡蛋出锅重新下油,然后下胡萝卜丁翻炒给炒软,再加火腿丁加米饭,混炒之后倒入一小盆的鸡蛋碎,继续混炒最终撒入小葱停火。 他的蛋炒饭炒的不错,因为他舍得放料: 这一锅蛋炒饭光是二斤的火腿就用了两根,鸡蛋打了足足四十个,至于油那更不用说了,反正岛上人不可能来查他有多少油,他用花生油都是用桶往里倒! 蛋炒饭香味扑鼻,主要是海养鸡这鸡蛋太香了,出锅之后米白蛋黄葱绿萝卜和火腿红。 色香味俱全! 助教、课代表们抱着自己的饭碗在外面挤作一团,王忆哼着歌正要让他们排队领饭,结果一扭头看见秋渭水就在身后! 靠的挺近! 他下意识的问道:“你喜欢吃蛋炒饭?那你不早说,我做蛋炒饭很厉害的。” “不是不是,”秋渭水摇摇头,“我是在听你唱的歌,你唱的这是什么歌?太好听了!” 王忆说道:“《好日子》——哦,那个、那个这也没什么好听的,就是我随便哼唱的。” “你自己创作的歌曲吗?”秋渭水问道。 王忆正要否认,秋渭水接着说:“我们在文工团天天听歌曲,但没听过这首歌。” “这首歌叫《好日子》?一听曲调就是咱们国家的歌曲,听歌词是赞颂咱们人民过上好日子?多么动听的旋律、多么激昂向上的词曲,要是哪位歌手创作演唱的,那应当早就传唱开来了。” 好嘛。 秋渭水都把分析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忆还能把歌曲往外推? 他只好含糊的说道:“是我大学时候一个同学创作的,他这人吧比较有文艺气息,文艺你懂吧?他是文艺青年,会写诗会创作歌曲,反正他挺厉害。” “他叫什么名字?”姑娘热切的看着他,双手都下意识在胸前合十了,“你能告诉我吗?我们海军文工团正缺艺术家呢,他能创作出《好日子》这首歌,那他肯定是文工团需要的人才!” 王忆没辙了。 这是司马光砸砂锅一路纹到底啊! 于是他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指着自己说道:“我说的这个同学,他与你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你?”秋渭水惊喜的上去抓住他的手,“你会编曲和作词?你会写歌?” 王忆讪笑道:“写着玩的,其实很一般。” 他顺手反握住了姑娘的手。 昨晚他就发现了,秋渭水的手远不如脸上皮肤这样光滑,挺粗糙的,长了不少茧子,平日里肯定是做过粗活的。 秋渭水这次没害羞,而是依然激动的看着他:“你不要谦虚,《好日子》写的太好了,你给我完整的唱一遍好吗?” 王忆在心里头默默的给祖英大姨道了个歉,然后说道:“先吃饭好不好?吃完饭我给你唱一遍。” 而在此时,王丑猫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拉上了门。 他给同学们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说:“王老师和小秋阿姨在里面握着手谈恋爱。” 学生们屏息静气。 接着纷纷趴在门缝窗口往里瞅。 王忆拉开门发蛋炒饭,学生们顿时不再关注他的感情问题,抱着自己的饭就跑了。 见此王忆喊了一声:“王状元你别跑,回来给寿星爷带一碗。那个好娃你大姐呢?让你大姐赶紧过来给我小爷也送一碗。” “她在茅房。” “那让你二姐给小爷捎一碗。” “二姐也在茅房。” “你捎!” 好娃点点头,又好奇的问:“王老师这是啥饭呀?闻着咋这么香?又有鸡蛋又有大米饭,太香了!” 秋渭水说:“这是蛋炒米饭,你没有吃过吗?” “我都没见过,嘿嘿。”好娃笑道。 王丑猫说道:“我知道,我爹给我炒过,就是今年过年炒的,不过没有王老师这么香。” 他坐在门槛上扒拉了一口,满脸幸福:“我以后要当大官,要天天吃蛋炒饭!” 秋渭水点点头说:“王老师做的蛋炒饭确实很香,用的鸡蛋多、用的油也多,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昨晚王忆烤香肠时候也有浪费行为,不过烤香肠要直接在火上烤,没办法收集烤出的猪油。 但炒米饭能控制用油呀。 王忆说道:“我平时不用这么多油的,今天主要是你在,我想让你吃的好一点,能更有胃口一点。” 心里刚对王忆生出一点批评之意的秋渭水顿时脸颊酡红。 她心里的念头全没了,只剩下不知道哪里来的蜂蜜。 甜滋滋的。 王忆对好娃说:“咱们家里平时做饭做菜用油很少对不对?” 好娃说:“对,我们家一年就有五斤半的菜油,我爹娘一人分一斤,我爷爷奶奶还有我们姐弟五个一人半斤。” 王丑猫无奈的说:“我家只有两斤半,我爹是强劳力,能分两斤菜油,我也是半斤。” 秋渭水沉默的点点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王忆,说:“那我用掉你好多油。” 王忆说道:“我心甘情愿。” 姑娘低下头把玩着手指出去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王忆最后给自己留了一碗蛋炒饭,其他全给大迷糊、孙征南和徐横三人,大迷糊直接捞了个铲子在灶台上开干。 徐横吓尿了:“别、别,大迷糊同志,咱分一分、咱好歹分一分啊,班副你说话呀,你快点说话呀!” 好油好米好蛋好配料,这样出来的蛋炒饭能不好吃?王忆自己都吃的很开心。 海养鸡的蛋太香了。 22年的什么笨鸡蛋土鸡蛋野鸡蛋,都比不上这年头海养鸡的蛋! 他不知道这些鸡蛋的营养成分是不是有差别,反正味道确实不一样,见油之后这鸡蛋的香味太馥郁了。 吃完饭他给秋渭水唱了一遍《好日子》。 秋渭水也有一颗文艺女青年的心,她很喜欢歌舞,拿笔记下了歌词又让王忆给她谱曲。 王忆抓瞎了,就说自己是野生歌手:“我没系统学过音乐,我唱歌全凭感觉,感觉怎么好听我便怎么唱出来。” “这跟南宋诗人陆游作诗一样,讲究的是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总感觉这歌曲不是我创作的,是……” “是它们本来就在那里,被你联想得到了。”秋渭水接过他的话。 王忆沉默的点点头。 其实他想说‘这歌曲不是我创作的,是我抄人家的’。 当然这话没法说。 秋渭水又跟着他学曲子,一直学到张有信来送东西了才收拾药品准备离开。 王忆想叮嘱她这歌自己唱唱就行了别对外说跟自己学的,然而王向红过来了,他给秋渭水准备了大包小包几份礼物: “小秋同志,我们生产队没有好东西,你给我们学生娃又送点心又送鞋子,我作为本队支书在这里代表全队老少向你道声谢。” “王支书您言重了,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我、我其实是受到了王老师的感召,他优秀又善良,富有同情心、富有责任心,我是向他学习。”秋渭水看向王忆,俏脸上表情很真。 看他就跟看英雄一样。 王向红把网兜给她放上船,王忆把船上的纸壳箱搬到小推车上。 张有信急切的问:“是你同学给你邮寄东西了?” 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邮寄单上的邮票是短程的?” 王忆心里一跳。 邮寄单的地址他都是胡乱填写的,怎么远怎么填写,他现在跟邮电局是合作单位的关系,邮电局不会再去查他写的地址。 但邮票不是他贴的,是邮电局贴的,他控制不了。 还好理由都找好了,他解释道:“事情说来话长,我们支书了解一些,就是我同学给我们天涯岛邮寄东西被他们单位的人发现了,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 “后来我便让他邮寄到市里,然后再从市里邮电局转运到我们这里。” 王向红点点头:“张同志,这件事你不要问太多,涉及到一些机密。” 张有信跟着他点点头,又冲王忆挤眼睛:“你同学这次邮寄了什么?那个咳咳,你还欠我咳咳。” 王忆明白他意思,他买将军钟的时候欠了张有信两瓶牛栏山,于是他也点点头说:“明天你再来就能拿到东西了。” 张有信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拉响马达就走人。 秋渭水站在船尾摆手。 王忆站在码头上摆手。 随着邮递船远去,王向红若有所思的说:“王老师你该攒钱了,攒钱给彩礼,攒钱置办婚礼用品。” 王忆推上车子就走:“支书你说啥呢你,没有的事!” 王向红在后面笑话他:“嘿哟,大学生不是很开放吗?怎么谈起感情来还害臊?” 王忆轻松转移话题,说道:“支书,这次我同学应该又给邮寄了一台发电机,还是脚踏式的家伙什。”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给一二三队各自分上一台机器?这样三台机器足够咱队里所有人家拉起电灯了吧?” 果然,王向红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跑上来追着问:“又来了一台脚踏式发电机?这太好了、太好了。” 王忆看看左右,做出神秘姿态:“支书我跟你说实话,我同学不光支援了一台脚踏式发电机,还给咱支援了一台柴油发电机。” “不过这柴油发电机是旧货,他们实验室淘汰的东西,这事全队都得保密啊,你就跟社员说咱是在城里租赁的,行吗?” 王向红呆住了。 他看看箱子看看王忆又看看箱子,嘴唇哆嗦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王忆笑道:“不在这里,那机器挺沉的,是找了一辆货车托运过来,估计这个周到不了,等到了我去城里把它接过来。” 王向红握住他手臂急切的问:“能运送过来吗?不过运送不过来也没事,咱们有脚踏发电机更好,还不用烧柴油呢。” 王忆说道:“能送到,你放心好了。再一个脚踏发电机的功率太小了,只能给咱电灯使用,柴油发电机功率大,那家伙用处多了。” 王向红摆摆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不能贪心,够用就行!” 王忆直接放大招:“问题是这个不够用,我为什么要我同学单位的柴油发电机?因为我估摸着电影站那边的同志会给咱队里送一台放映机,我有信心能修好它,到时候咱自己有放映机自己有发电机,哼哼!”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 因为王向红什么都明白。 老汉激动的浑身哆嗦起来了。 王忆还挺担心的:“支书你没事吧?你怎么哆嗦呀?” 王向红喘着粗气说道:“我没事没事一点事没事,你、你真能修好放映机?咱生产队还能自己放电影了?” 王忆说道:“那你瞧好就行,放映机线路坏了对普通人来说是大麻烦,但对我们专业学过的来说并不算困难——当然存在一定困难,只是我有信心把它修好!” 王向红上来使劲拍他一巴掌:“好!好!好!” 王忆呲牙咧嘴。 老汉手头力气真大。 他把箱子搬进听涛居,上劳动课之前把一台脚踏式发电机给送进了大队委,让王向红开个社员代表会和党员大会,决定一下怎么分配发电机。 王向红抚摸着这台新机器是满脸欣慰。 他冲王东喜说:“你跟电业局那边联系一下,他们怎么搞工作的嘛?赶紧给咱们支持一个沥青池。” “咱队里有木头,咱自己生产电线杆,咱要尽快在四个组都竖起电线杆,把电灯送进家家户户!” 王东喜也很高兴,说:“我今天下午就去县里问问他们。” 王向红说道:“这是政治任务,你必须给我办成它,王老师给咱队里呕心沥血,咱不能拉他的后腿、拽他的裤衩子!” 王东喜痛快的说:“行,我立下军令状,一定把沥青池的事尽快搞好!” 这事情不用王忆负责,他出头也不合适,于是他背着手去准备上课了。 孙征南来征求他的意见:“王老师,下午还要上沤肥课吗?” 王忆说道:“不上了,猪圈里的猪肥已经空了,今天下午咱们上体育课,第一节体育课。” “这样,你先教导学生们列队列方阵,然后学生们来领取昨天沤肥的奖励,男学生每人一颗陀螺,女学生每人一支鸟毛毽子。” 孙征南听到他的话挺诧异:“学校里有陀螺和毽子?一人一个?这么多?” 王忆笑道:“陀螺是咱们队里的老木匠自制的,至于毽子?咱们不是有挺多鸟毛吗?我筛选了一些大小一致适合做毽子的,然后我带着女学生们自己做。” 做毽子工具简单,他随便在一家五金店就凑齐了。 而陀螺是王祥高老人昨天才给他做完的,男学生一人分一个,所以他昨天沤肥之后说准备了玩具,其实准备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一木头箱子陀螺被推到操场。 都是一个样子,木头陀螺头上有一颗光滑铮亮的小钢球,不过还没有配备鞭子,老木匠只做了几条鞭子试了试陀螺,其他鞭子得靠学生让家里自己想办法。 孙征南给学生们重新编队,训练了他们几次列队。 像模像样的。 这样王忆跟他商量了起来:“咱们学校还缺一个升旗队,要不然哪天选点人出来当护旗手、升旗手,咱们也搞一个升旗队?” 孙征南毫不犹豫:“当然好,正好咱们学生有统一的校服,这样选出人来我负责训练。” 王忆说道:“升旗队的服装要跟学生的区别开来,这也是大家踊跃加入升旗队的一个动力,这件事我负责,我看看我哪个同学能帮上忙,给我邮寄几身学生服装过来。” 他又看了看孙征南。 孙征南和徐横两人一直是穿草绿军装,这衣服跟教师风格不太搭配,他决定给两人也弄一身衣裳穿穿。 另外他也想通过一些好处收买两人,有这两人当老师他可轻快多了,另一个这两人也是优质保镖:这年头太乱了! 不过什么衣裳适合两人又适合校园呢? 这个需要好好考虑。 孙征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整理了一下军装说:“那啥,王老师你忙着,我先去忙了。” 他赶紧跑。 王忆说道:“我不忙了,你也不用忙,让女生进教室、男生列队过来领陀螺吧。” 孙征南喊口号,学生们赶紧小跑着列队。 他昨天徒手劈砖的场景太震撼人心,学生们已经把他视为战神。 级别只比王老师这位气功大师稍微差一点点。 女生进教室,王忆问男生:“你们知道陀螺吧?玩过没有?” 学生们点头又摇头。 有的一个劲摇头。 他们多数人知道陀螺但只有寥寥几人玩过,王状元是玩过的之一,他城里有亲戚,跟着亲戚家孩子去玩过。 王忆说道:“昨天老师不是答应给你们一人一个玩具吗?这玩具就是陀螺,以后你们别玩鞭炮之类的东西了,有力气就抽陀螺。” “但是……” 他刚‘但是’,学生已经乱了阵势:“一人一个玩具?是一人一个陀螺吗?” “王老师给咱发陀螺?我草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个陀螺,做梦都想要,然后我跟我爹说了,我爹就说你去做梦吧。” “陀螺是什么?好玩吗?” 王忆看了眼孙征南,孙征南厉声道:“王状元,出来负责纪律!” 王状元跑出来吼道:“没听见我师傅说啥吗?谁再叽歪别怪我师傅铁掌无情不留人命,你们脑袋硬还是砖头硬自己都清楚……” “他妈的,”孙征南气的骂娘,“谁让你这么负责纪律了?” 但王状元的做法是有效的。 简单粗暴的有效。 他一番警告男生们都老实了。 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脑袋没有砖头硬。 王忆说道:“一人一个陀螺,陀螺是用鞭子抽的,你们给我记住了!抽陀螺的时候必须得注意安全、注意彼此距离!” “鞭子只能抽陀螺,谁要是违反了规定,我就没收他的陀螺!” “听明白了吗?” 学生们扯着嗓子喊:“听明白了!” 王忆招招手,一人一个陀螺发下去。 陀螺这东西是经典玩具,但外岛少见,原因无他,正如王祥高说的那样外岛缺钢材更缺做陀螺必备的钢珠。 学生们拿到陀螺真是欢呼雀跃,一个个兴奋的脸色通红。 王状元翻来覆去的看,说道:“这陀螺真好真漂亮,比我城里表叔的那个好,这转珠真大真亮真滑溜呀!” “转珠大怎么了?”王丑猫问道。 激动之下王状元搂住他说:“你不懂吧?转珠越大转的越快越稳当,越滑溜也会转的越快。” 王忆摇摇头。 陀螺转速其实跟半径、重心高度有关,转珠不是越大越好,反而小转珠更能出来高转速。 不过这无所谓了,学生们能玩的开心就行。 他跟学生们说:“这些陀螺都是刚做出来,所以还比较毛糙,你们谁家里有砂纸可以用砂纸摩擦一下,把它给打磨光滑。” 学生们恍然大悟,对,打磨光滑了更漂亮! 王忆把几条鞭子分下去,让孙征南先教导他们玩陀螺,同时再次叮嘱要小心鞭子伤人。 孙征南点头说他会注意这点,会教导学生小心使用鞭子。 王忆又喊了大迷糊一声,让他把筛选出来的羽毛都送过来。 他选的羽毛都是野鸭的。 正好之前和这两天他们收获的野鸭最多——现在队里每天早晚都安排社员带着望远镜去红树岛狐假虎威,每天都能多多少少没收几只鸟,全存在大灶风干了起来。 大迷糊把羽毛送过来,王忆让助教们分下去,然后又分了圆铁环和螺丝帽。 两个圆铁环中间夹住螺丝帽,中间穿过一个小铁筒,再用他在五金店买的铁用聚力胶水进行粘贴。 于是不管铁环螺丝还是从它们中间穿过的小铁筒便被固定在一起,这时候把羽毛插进小铁筒里用胶水粘住即可: 毽子就这么简单! 相比陀螺毽子制作难度低,女学生们从小到大多多少少都玩过,只不过她们自制的没有王忆给教的这么精美结实。 她们拿到自己制作的毽子跟男学生拿到陀螺一样喜爱,且更加珍爱,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是劳动成果。 这样加上女学生本来性子就内向,她们拿到毽子后不去玩,都收在手里喜滋滋的看。 王忆说道:“大家去玩呀,别怕玩坏了,你们又踢不坏铁基底,顶多坏了羽毛,咱不缺羽毛,坏了再换新的!” 这话总算鼓动了学生们,她们对视起来,要好的伙伴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出去玩了起来。 王向红看着在操场上玩的不亦乐乎的男女学生便上来看,然后对王忆说:“王老师,你留下了鸟毛就是给学生做毽子?我还以为你要卖呢。” 王忆问道:“鸟毛也能卖?” “能,”王向红说道,“还能换糖呢,鸡毛换糖、换小孩玩意儿,我小时候就有了,那是解放前,我现在还记得是多宝岛的丁二黑划着船在各个岛收这些东西。” “鸡毛鸭毛鸟毛能换麦芽糖、换小拉炮、换小挂的鞭炮、换正月十五用的滴答花、换一把瓜子花生,能换的东西挺多呢。” 准备去县里的王东喜看见两人在聊天也过来凑热闹,他说道:“支书,现在也有干鸡毛换糖的了,你们上次在收购站没碰到吗?也是多宝岛的人,一个黑脸男人。” “现在鸡毛能换的东西可多了,针线、发卡、手帕、头巾等等,鸡毛多了能换的东西也多!” 王向红诧异:“是吗?现在又能鸡毛换糖了?这不是违反国家政策规定,属于投机倒把行为吗?” 王东喜摆摆手,他跑回去搜出来一张报纸递给两人看:“看这个,报社还给报道这个事了,给他们请功摆好呢!” 王忆看了看,这是一份《江南日报》,属于地区性权威大报。 报纸是81年的,第二版的标题是:《鸡毛换糖的拨浪鼓又响了》。 下面有个豆腐块报道: 鸡毛换糖是个苦差事,大家在喝酒吃肉欢度春节,他们却带着干粮迎风踏雪、爬山过涧。数十天时间过去了,吴厚财身上掉了几斤肉,但收了鸡毛400多斤,且质量好,同时还收得其他猪羊鸭毛以及骨头、塑料和胶鞋等破旧二三十种,纯收入达300元以上。回家后他和家里人美美的盘算起来,有了这笔钱垫脚,加上生产队发的款再养4只大肥猪,日子就好过了。隔壁邻居也说:‘今年的吴厚财可真发了财’。 王向红看后表情复杂。 王东喜赶忙说道:“支书,你看国家和政府在鼓励老百姓做生意、搞活经济呢……” “你不去电业局在这里鼓捣什么?”王向红一句话封死了他的嘴。 王东喜悻悻然:“这就走了。” 王向红咂咂嘴,卷起报纸夹在腋下坐在操场边看学生闹腾。 天涯小学复学后的第一堂体育课,男学生有了陀螺女学生有了毽子,他们又是高兴又是运动,一个个脸膛通红、大汗淋漓。 自然是兴高采烈。 王向红叼起烟袋笑眯眯的说:“王老师,还是你这大学生会教学,好,很好!” 王忆说道:“支书你说这话我可放心了,我之前还担心让学生上体育课不上劳动课会惹你生气呢。” 王向红哈哈大笑:“生什么气?生气学生有力气不干活而是玩耍吗?你这个臭小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老古板?老地主?老剥削?” “学生娃进学校是来学习的,可不是来干活的,适当的劳动有助于学习也有助于补贴咱生活,这是好的。但玩耍也很重要,这是一种脑力上的休息,列宁同志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我牢记这话呢!” “以前在部队我们也不是总训练和备战,也要学习和运动呀,运动之后人的精神好,精神好脑子灵光不生病,你放心大胆的搞教学吧,我是大力支持你!” 160.这个,价值连城(7.4K求票哈) 立夏之后的海洋和海岛好像换了人间,每天一个样,色彩越来越浓烈。 即使到了傍晚海面依然是亮晶晶、蓝幽幽,海岛则是闹哄哄、绿油油。 夕阳晚霞不像春天那么温柔,而是带上了一股浓烈且旺盛的野性,让海洋和海岛多了一分生命力。 这样即使的傍晚天气也会灼热一些,日渐强盛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开始让人的皮肤有些发疼,于是白天时候室外劳作减少了,改成室内工作,室外工作都在早晚进行。 正好政府制定了二十米水深休渔季,有些渔船渔网渔具闲置下来,王向红便安排妇女和老人去进行修缮规整。 白天阳光晒的不舒服,于是到了傍晚他们去了码头忙碌起来: 一艘艘小船被拖过来,该补木头的补上木头、该上漆的上一层防腐漆,有的船还被翻过来了,船底长了一层藤壶之类的寄生贝,这得全给清下来。 虽说忙碌但毕竟不是抢渔汛、赶工期,社员们手里有活却不多,手头挺快、心里挺放松,能聊着家长里短。 于是五月的海风就围绕码头、围绕渔船暖悠悠的吹,吹在人身上、人脸上、人露出的胳膊腿上,让人感觉热乎乎的怪舒坦。 后面出海的大船回来了,码头上顿时更热闹了,男人女人开始下三路的玩笑,时不时就响起哄堂大笑。 小伙大姑娘红着脸,壮汉老娘们则两眼放光,然后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渔家汉子们成群结队的往山顶呼啸而来。 正在看风景的王忆见此大惊。 肯定没好事! 果然,大胆带队上来找了他就嚷嚷:“王老师、王老师,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把到家门的媳妇儿给放走了?” 王忆说道:“别瞎说,我跟小秋是清白的……” “我跟小秋是清白的,什么清白?她的清你的白吗?”有人不怀好意的笑。 其他人顿时跟着笑。 王东峰一脸茫然:“这有什么好笑的?” 结了婚的中年汉子上来拍拍他肩膀:“等你有了媳妇上了床你就知道了,女的清男的白,哈哈。” 王忆一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咳嗽一声说道:“别胡说八道,特别是以后小秋在这里你们谁开这样的低俗玩笑我真发火啊。” 听到这话汉子们大为收敛。 王忆来岛上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月,可是威信已经起来了。 不说他给队里做的贡献,就说王向红对他的态度,这足以让社员们感知到他的威信。 比如上次去多宝岛看电影,谁去找王向红要船都不行,王忆去说了一声就轻易让王向红答应了,这就是威信! 连王向红都信服他,何况普通社员们? 社员们老实下来,大胆正经的说:“不是,王老师,主要是你不讲究,我们还没有好好看看小秋同志呢,你咋就让她回去了?” “就是,都说她长的俊,咱也没看看她多俊。” “昨天寻思看看来着,结果你让大迷糊把着路口不让进人,今天我们出海回来人已经走了,嗨!” “我不是想看看她多俊,我是想向她道个谢,我家娃的鞋子就是她给的——娃娃早想要了,家里不舍得买,娃他娘去县里百货大楼问过了,一双鞋十块呢,吓人!” 王忆被吵的脑瓜子嗡嗡的,大家伙七嘴八舌而且嗓门又大,跟冲他开炮似的。 老黄吓得不行,还以为来抢它的崽子了,藏在草窝里一个劲的‘呜呜’。 这样王忆赶紧去门市部把一条条的红塔山拿出来,一人给扔了一盒:“先说些没用的了,拿烟回去抽。” 汉子们拿到烟有些愣神,一人一盒烟! 大胆愕然的说道:“呀,硬盒烟啊,这是干部烟,王老师你给我们干啥?” 王忆说道:“是市里一家单位的科长支援咱岛上的,我帮他一个小忙,他挺感谢我的,听说咱学校办学困难、咱队里生活简朴,就支援了一些东西,这些烟卷是他给咱生产队的,大家伙分一分。” 一听这话,渔家汉子们那脸上的笑容比八月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Super-Idol的笑容都没他们的甜: “我草,真给咱啊?哈哈,多不好意思,我这辈子都没搞到过一整盒的烟。” “红塔山啊,一盒几块钱呢,我小舅子结婚给他们厂领导那桌才准备的这个烟,我们那一桌抽的是大丰收。” “王老师真能啊,科长都要感谢他,给咱队里挣了多少东西?真好!” 王忆摆摆手:“拿到烟赶紧走吧,待会支书来了恐怕会收回去。” 这事王向红真能干出来。 毕竟王忆说了这香烟是人家支援生产队的,那么可以分给他们社员也可以交给生产队的仓库归公。 汉子们明白这道理,赶紧揣起红塔山掉头走人。 红塔山啊! 硬盒的香烟,说实话他们平日里老是待在岛上,都没见过几包硬盒香烟。 只是听说现在卷烟厂出了高端香烟是用硬纸盒装的,如今不光见到了还一人分了一包,这真是稀罕极了。 后面他们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提起这包烟,生怕被王向红知道了讨要回去。 还好,王向红没要,只是叮嘱他们说高档烟卷别乱抽,留着以后家里招待个亲戚什么的。 这样社员们又放心又好奇:这次支书怎么改性了?怎么这么大方? 王向红也不想将这么多香烟流入社员手里,可是他自己已经收下了,这样他怎么好意思让社员再把香烟交公?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不好意思下令。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王忆晚上吃饭特别给老黄又加了一盆羊奶,撑得老黄到处撒尿。 忘崽羊奶很厉害。 两晚上两盆奶下来,老黄对王忆更是依恋。 晚上王忆在灯下看书学医术,然后突然感觉小腿毛茸茸的,低头一看老黄在冲他摇尾巴,嘴巴里还叼着个小狗崽。 它是含着小狗崽脑袋过来的,所以王忆没听见小狗崽哼唧声:脑袋在它娘嘴里,它哼唧不了,只能无助的蹬达腿。 王忆一看急了,赶紧抠开老黄嘴巴将小狗崽给捞出来。 是老大深黄。 深黄小小的身子在他手掌里蠕动,小短腿蹬啊蹬,很慌张。 它刚才可能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小命差点没了…… 王忆想呵斥老黄一声,可老黄跑了,又把老三淡黄给叼了过来。 四个崽它一起叼给了王忆,然后冲王忆躺下露出肚皮在低声摇头摆尾,就跟在躺着扭秧歌一样。 王忆哭笑不得,把小奶狗一起送到它身上:“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崽子你自己养,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的骨血!” 老黄猛的翻身而起,四个小崽全被掀翻在地,摔的又疼又怕,趴在地上嗷嗷的叫。 王忆正要呵斥老黄,老黄从门口往外看。 很快有脚步声响起来,然后王忆听见王东峰的声音:“王老师王老师,张同志来找你。” 王东峰带着张有信来了! 看到张有信贼兮兮的笑容,王忆惊呆了:“你是为了酒来的?” 张有信快速点点头。 王忆真的无语了。 他挥挥手让王东峰去玩,然后站起来说:“张老哥,你至于吗?明天你再过来送酒就是了?我还能不给你留着自己偷偷喝了吗?” “你肯定不会喝。”张有信嘿嘿笑,“但我心里是猫抓狗挠的遭不住这诱惑,你酒送到了,哈哈,那我肯定过来拿呀。” 王忆服气了。 幸好这老哥好的是酒,他要是好色那以他这性子恐怕社会上会多一个采花大盗。 不对,以他这性子早枪毙了,活不到成年! 张有信催促他:“快点快点,把那两瓶酒给我,嘿嘿,我本来也想等到明天再过来拿,但我这人就是这个脾气,嘿嘿,狗肚子存不住二两油,不对,应该说是急性子。” “这酒既然到了我要拿不到手,那今晚睡不着觉,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今晚过来找你要酒!” 王忆领他进卧室。 卧室桌子上摆放着牛栏山三牛和汾酒。 汾酒是清香型,喜欢浓香型酒的人喝不太习惯,会认为清香型酒水有股子酒精味。 但王忆搞不懂了,这酒不带着一股酒精味能带着什么味儿?带着奶香味?带着果香味? 可是汾酒是好酒,以前盛传的‘茅台在第一届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获金奖’这个假消息中,主角应该是汾酒,不过汾酒获得的不是金奖,当时没有金奖的说法,它获得的是甲等大奖章。 所以王忆让邱大年也给买了一批汾酒,而且是老白汾。 买汾酒的原因比较复杂,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酒包装方式古朴,他买的是老白汾十五年,属于清香型白酒里的口粮酒,价格不贵但备受好评。 老白汾十五年的包装瓶上只有酒名、清香型和容量,没有其他信息,带到82年好解释来路。 另外他选汾酒也是考虑到各款浓香型白酒在翁洲当地多少有所销售,王忆如果老是带一些大家伙熟悉品牌却没见过包装的酒水过来,多少会让人感到疑惑。 换成清香型白酒就好办了,大家没怎么接触到这种酒,大家对老白汾的包装很陌生,见到22年老白汾的陶瓷酒坛包装只会惊奇不会疑惑。 老白汾的酒瓶如杨过的玄铁重剑,简朴古拙但有内涵,越看越有感觉。 张有信一眼看到了老白汾,他拿起来看到后惊奇的说:“嘿哟,王老师,汾酒?老白汾?这是好酒!” 王忆点头道:“确实是好酒,北方很喜欢。” 张有信说道:“南方也喜欢喝,主席就喜欢,59年他在庐山招待红军时期的老战友贺子珍时候就用了这个酒,还说汾酒纯正。” 王忆笑道:“还有这典故呢?” “那汾酒典故多了,”张有信兴致勃勃的说道,“还有在第三届全国人大会议时,生物学家、白酒专家秦含章与邓大姐分在一个小组,秦老便让邓大姐转告周总理今后应多饮杏花村汾酒。” “邓大姐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了跟主席一样的话——汾酒纯正!” 说着他端起瓶子看了看,又重复了一句:“汾酒纯正!” 王忆一看他这个架势就明白了:“你还想要我的汾酒?那不行,上次说好给你牛栏山的。” 张有信说道:“不是,二锅头我要呀。” 然后他接着说:“这汾酒我也要!” 再然后他又开始摇头晃脑:“二锅头,我所欲也,汾酒,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那我就非要得兼!” 王忆笑道:“你行了,别在这里拽文,拿着你的二锅头赶紧走,汾酒我是给其他人准备的礼物。” 张有信不肯撒手,说道:“别、别啊,我跟你说王老师,今晚我之所以这么着急,不光是要过来收酒,其实我还有个目的!我要给你送东西!” 他拎着自己的皮革黑手提包,打开后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些信封,上面都带着邮票: “你不是有同学喜欢邮票吗?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邮票?我敢保证这邮票他绝对喜欢,你送给他就行了,他肯定得欣喜若狂!” 王忆接过信封看去,有的已经用过了,上面写满了邮寄人收信人的信息,上面的邮票也盖了章。 但有少量还没用,信封空白,上面只贴了邮票。 合计起来信封不少,上面邮票样式却比较简单只有三种: 图案一样,中间有个大大的‘八一’军徽,再往下有四个小字‘军人贴用’,继续往下是‘中国人民邮政,800元’的字样。 三种邮票不一样的是底色,分别是橘红、棕红、蓝色,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完全一样。 看到这些邮票王忆有些吃惊,问道:“这是军邮票?黄军邮、紫军邮、蓝军邮?!” 这邮票他知道! 之前因为给袁辉卖过申猴票和一些老邮票,袁辉便给他简单的讲解过22年比较值钱的邮票。 王忆曾经想过靠收集邮票来发家致富,所以他也自己买过一本介绍当前邮票价值的收藏书。 不管是袁辉的介绍还是收藏书中的记载,这军邮票都是主角之一,或者说是这军邮票中蓝色的蓝军邮是主角之一。 这邮票很值钱,特别值钱! 可以对着猴票说一声‘小老弟你往后稍稍、使劲稍’的那种值钱。 王忆还记得当时袁辉给他介绍到蓝军邮时候说的话,94年这张邮票首现拍场,第一次参拍就刷到了55万! 99年世界邮展在首都举行,首都太平洋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展出了一套四方联蓝军邮,它们以280万起拍,最终在374万一锤定音,这个价格创下了当时单件邮品的最高成交价记录! 袁辉给他介绍这邮票的时候并没有指望他能收集到这样的珍品,而是当做一件趣闻讲给王忆听,也想展现一下收藏圈的霸道,毕竟这蓝军邮既然能卖出天价最大的原因就是稀缺性。 结果王忆现在还真碰上了! 他不光碰上了还碰上了一堆,信封上的邮票主要是蓝军邮,特别是空白的五个信封上全是蓝军邮,已经用过的信封上还有黄军邮和紫军邮,这三种邮票是一套。 其中蓝军邮最贵,价值百万,而黄军邮、紫军邮便宜许多,特别是黄军邮存世量大,价值只有几千块。 这就让王忆难以置信了。 他手上的蓝军邮有点太多了! 张有信这边一听他的语气就拍手笑了:“你知道这邮票?那你知不知道它们多珍贵?” 王忆反问道:“它们有多珍贵?” 张有信没想到会被他反问,顿时尴尬了:“啊?你问我?这个、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它们可珍贵了,因为我以前领导知道我亲戚家有这些军邮票后就一个劲的要我给他带出来。” “你想想,我以前领导可是县邮电局的局长呢。他就喜欢集邮,你还记得咱第一次见面我给你猴票的事吗?当时我跟你说,我领导告诉我有些邮票可以收集,当时我说的就是这个领导!” 王忆问道:“你们局长既然想要这些邮票那你为什么不给他?” 张有信梗着脖子说:“不给他,他人不行。” “当时知道我亲戚家有这些邮票后他糊弄我,你猜他说什么了?他竟然说这些邮票有政治问题当时被销毁了,收集在家里不是好事,让我交给他来处理!” “他把我当个傻子呢,我怎么可能把这票给他?我直接跟他说,因为这些邮票有政治问题,我让我亲戚给烧掉了,哈哈!” 说到这里他大笑起来,王忆跟着笑。 干笑。 其实他这领导可能没有把他当傻子,而是跟他说了一句七分真、三分假的话。 他忘记三军邮票是什么时候发行的了,好像是五几年,当时国家政权还不太稳定,大量敌伪特务潜伏在大陆伺机搞破坏、搜集国家军队的信息。 三军邮票是国内给部队发行的第一款邮票,样式颜色都很独特,辨识度很高。这样就给特务们一个警醒,看到带三军邮票的信那肯定是部队或者兵工厂发出的,他们就可以截留这些信。 这些信的信封上有部队番号、驻地或者兵工厂位置信息,再一看信里的内容那特务们能搜集的信息就更多了。 还好当时人民群众有警惕心,邮票发行后立马有邮递员发现问题就赶紧给领导打报告,领导再往上打报告,军队意识到问题赶紧把邮票回收销毁。 所以这邮票当时确实因为政治原因被回收销毁来着,可那是五几年的事,邮票发行没几个周就被回收了,到了如今八十年代压根不存在什么政治问题了,更没必要销毁。 也就是说张有信这领导确实糊弄他了,却不是把他当傻子,而是找了个能把邮票要到手的好办法。 如果张有信真的去打听一下三军邮票的历史渊源,那他知道这些邮票当年曾经被军队勒令收回销毁说不准还真听领导的话把邮票交出去。 奈何他人胆大又自以为是,直接以为领导把他当傻子,于是他就拒绝了领导的要求。 王忆得感谢他这个性子,否则这邮票可轮不到他。 张有信笑完了兴致勃勃的问他:“你知道这些邮票,怎么样?它们是不是很珍贵?换你的酒没问题吧?” 王忆再一次反问他:“你这亲戚是什么身份?是军队的干部是吗?” 他看到了信封上留的信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海军指挥部! 张有信避而不谈:“反正你相信我,这些邮票没事,都是我知道你帮你同学集邮之后跟我亲戚要的。” 他又强调了一下:“我亲戚也说这邮票很珍贵,他本来是留着当纪念的,因为这是咱们解放军历史上发布的第一款邮票,只是我磨蹭他磨的厉害,他不得不给我了。” “所以我说实话吧,今天要不是看见你这里有汾酒,那我可不会拿出来,我还准备跟你换点好东西呢!” 王忆知道他又习惯性扯蛋了,他亲戚想要留着这些邮票当纪念品会贴在了信封上? 而且这些邮票发行后没多少日子就不让用了,蓝军邮甚至没有下发直接被截留销毁了。 这也是22年的蓝军邮价格昂贵的原因,存世量太少了,当时没发给战士们,只发到了军官们手里就被收回了。 不过他再一想可能张有信说的是实话,三军邮票在回收过程中被留下不少,一些战士和军官确实是想留下它们做纪念品,所以没上交,这也导致它们留存到了22年。 这么一想他放下心来,说道:“行吧,你想怎么换?一起换这里的两瓶汾酒?” “你想的美。”张有信露出习惯性的嘿嘿笑,“你也想把我当傻子?这邮票绝对很珍贵,你刚才那表情我都看见了!” 王忆说道:“它再珍贵也是邮票,这可是汾酒啊,你看这个瓶子就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 “我知道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我也不会拿出这邮票来。”张有信鼓动他,“一张邮票换一瓶酒,换不换?” 这肯定要换。 三军邮票中最便宜的黄军邮都有几千块,而紫军邮价值是两三万,蓝军邮最贵是百万级别! 这个东西,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白酒换军邮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他没有这么多的酒。 张有信这次是下血本了,带过来的信封是一摞子,每个信封上都有一张邮票,合计起来得有三十张以上! 王忆一琢磨,从床底拖出个箱子说:“我一共有六瓶汾酒全给你,然后我再给你一个好东西,是我特意托同学从国外捎回来的,你在咱国内有钱都买不到!”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个小纸盒,抽出来后里面是一副小米飞行员墨镜! 这是他给庄满仓准备的。 庄满仓之前来给他送嘉奖的时候委托他买一副墨镜,不过一直没来拿,这样他决定先交给张有信。 张有信看到这副墨镜之后果然大喜。 小米飞行员墨镜的外观没的说,非常酷。 王忆给他介绍说:“这是欧美国家飞行员专用墨镜,你看它上面的标签,全是英文是不是?” 张有信接过去一看,立马给自己戴上了:“我草,好黑啊。” 王忆说道:“这大晚上的你戴墨镜能不黑吗?” 邮递员比警察更需要墨镜,因为他们每天顶着太阳外出送信,有一副墨镜眼睛会舒服很多。 这副墨镜充满高档的质感,张有信终于意动了,说道:“不错,这个外国的麦克镜很不错。可是、可是,可是这一副墨镜能顶二三十瓶的汾酒?不可能!” 王忆无奈:“价格上真顶的上,何况这是外国墨镜,在咱国家买不到!” 张有信便拉着他的手晃悠:“再加点,你给我再加点!我不要汾酒了,二锅头就行,你给我再加六瓶二锅头!” 王忆说道:“要不然我给你换点戒酒药吧?张老哥,你这是有酒瘾了啊!” 张有信说道:“对,我就是有酒瘾,哈哈,我十几岁就有酒瘾了,那时候我爸不让我喝酒,你猜我怎么着?” “我把我家料酒给喝了,嘿嘿!” 王忆无话可说。 因为张有信竟然对此表现的非常自豪、非常骄傲! 他只好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酒了,算我欠你的,再给你搞六瓶好酒!” 张有信热切的给他一拳:“那就好,嘿嘿,你放心,我继续给你搜集好的邮票,搜集到以后只给你不给别人。” 王忆没好气的说道:“你想要给别人也得别人愿意要啊!” 张有信说道:“你别说,从你找我要邮票开始我就去打听了,现在搜集邮票的人挺多的,还有一些归国的华侨在搜集邮票呢!” 王忆一听,这还出现竞争对手了。 1982年,我的对手们出现的有点早。 他把邮票和信封放一起收入床头柜,帮张有信搬上酒箱子出门。 张有信戴上了墨镜! 王忆跟他说晚上戴墨镜不方便,但他坚持要戴着,就跟个盲人似的跌跌撞撞往外走。 到了码头上他戴着墨镜特意去灯下聊的人堆里晃了晃,赢得一群人的羡慕嫉妒恨后才洋洋得意的上船。 王忆已经把酒送上了船,他是真怕张有信会触礁出事,于是就劝说他摘掉墨镜。 结果他一劝说,张有信立马摘掉了墨镜。 王忆很惊奇:“你这次怎么肯摘下来了?” 张有信贼笑道:“海上又没人能炫耀,我戴着个墨镜干什么?”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言反驳。 王忆只好挥挥手跟他告别。 送走张有信他准备回去,结果被灯下聊的大胆等人拦住了:“王老师,过来一起聊聊。” “就是王老师,走什么走,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这应该说不要脱离群众!” 看着面前流氓也似的几个人,王忆没辙了,只好按捺住回去仔细查看三军邮票的急切心思蹲下参与聊天活动。 161.又有人要自杀(8.5K求票) 王忆这里蹲下,大胆立马掏出红塔山往外砸出一支恭敬的递上来:“王老师,抽烟。” “对,王老师你抽烟。”王东阳也给他递烟。 王忆纳闷了。 你们是脑子坏掉了吗?我不抽烟这件事全队都知道,你们给我递烟干什么? 徐横也在这里聊天,他看到这一幕便叼着烟嘻嘻笑。 王忆又纳闷,人家给我敬烟你笑什么? 然后他很快明白了徐横笑什么了,正是因为他不抽烟所以大胆和王东阳才会给他递烟,如果他抽烟两人是不会给他递烟的: 他们不是真要给王忆上烟,只是要向灯下聊的外队人显摆手头上的红塔山。 两人的目的达成了。 看见他们手里的烟有外队的青年凑上来惊奇的问:“咦,这是什么烟?我没见过这样的盒子。” “你肯定没见过。”王东方懒洋洋的说,“这是红塔山,滇省卷烟厂刚出的名贵香烟,带烟蒂的,用硬盒包装,咱公社的干部还抽不上这烟呢。” 又有人闻声而来:“哦,这就是红塔山啊?大胆你行呀,竟然抽上硬盒烟了。” 大胆得意又故作谦虚的摆摆手:“是市里一个单位支援我们队里的,我们老烟枪一人给了一包。” “市里单位支援你们生产队的?哪个单位啊?”凑上来的青年问。 徐横默默的挺起了胸膛。 很结实。 就跟衣服里面塞了两盘铁一样。 周围的外队人见此肃然起敬:“这位同志就是那单位的?” 徐横咧嘴笑:“不是。” 外队的社员顿时无语:“不是你挺起胸膛干什么?” 徐横说:“没挺胸,是胸胀了。” 旁边的青年嘀咕道:“这个单位怎么不支援一下我们生产队?” 大胆咂咂嘴说:“这还用问?丁友珍你们多宝岛现在可是大先进,我们天涯岛不行,我们是大落后,所以城里的单位支援我们发展。” 丁友珍讪笑道:“没、没,我们先进啥?你们天涯岛才先进呢。” “外面传我们天涯岛是大落后,你们多宝岛可没少参与。”王祥进说道。 他掏出红塔山抽了一根,想点燃火柴却被海风挡住了。 旁边的汉子过来给他挡住风:“快点。” 王祥进成功点燃,又递给这汉子一根烟,汉子急忙接住,高兴的借了他的烟头点燃一起抽了起来。 王忆算是看明白了,队里这帮人哪想着把他叫过来聊天?就是一起来显摆的。 而且这帮人显摆起来毫无技巧,真是生炫啊,就是拿出红塔山让其他生产队的人看。 不过这样做还挺有效,馋的一帮老烟民纷纷说好话恭维他们,只求混一根烟抽抽。 王东峰也在人堆里跟着混,王东阳踹他一脚:“你的烟呢?你抽你自己的,来找我要什么?” “我娘给我收起来了。”他有些委屈的说,“我娘不让我抽,说我抽了白瞎了,让我留着给婷婷他爹。” “婷婷?婷婷是谁?”王东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天涯岛上都知道王东峰处了个对象,但谁也不知道这对象的身份。 王东峰自己也不太想提起,便含糊的说:“嗨,我大舅给我介绍的一个姑娘,人家不一定相中我,我娘却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一心想让我去讨好人家娶了人家。” 听他的语气有些苦闷,王东阳不逗他了,同情的递给他一根烟:“怎么了?他为什么相不中你?家是城里的?” “城里姑娘咱敢去琢磨?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东峰撇嘴,“是大码公社的,家里挺好,承包了一艘渔船,不过她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日子过的没什么奔头。” 王墨斗走过来问:“大码公社三个女儿的家庭?婷婷是老二对不对?大名叫黄青婷,俩眼睛挺大的,他们生产队的都叫她蜻蜓?” 王东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王墨斗笑道:“我一直没有媳妇儿,我爹把咱周围公社有闺女的人家都打听了个遍,所以我知道的姑娘肯定多。” “我跟你说峰子,这盒烟你可省下吧,娘的,黄青婷家里我知道,她爹黄希贵是不是?瘸子,有一条腿被船橹打断的,是不是?” 王东峰急忙点头。 一个外队的汉子说道:“噢,黄瘸子家里啊?那我知道了,东峰,你咋跟他家闺女相亲了?他家要招上门女婿的!” 王东峰大惊。 王墨斗点头:“斌哥说的对,黄希贵没有儿子,一心想要招上门女婿!” “他家老大就是招了个上门女婿,可这男人有本事,是知青,前几年人家回城了,把他大闺女也给带过去了。” “对,人家回城安排了工作,进一家食品厂上班了,一下子身份大变样,直接撂下话来说不可能再当上门女婿,黄家要是还想让他当上门女婿就跟大闺女离婚。”孙斌点头。 王东峰呆若木鸡。 王东阳跟他感情很好,立马站起来将手里香烟扔在地上:“妈的!” 他意识到自己扔掉了香烟又赶紧捡起来,然后继续生气:“这黄瘸子一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他想的美,让咱峰子去当上门女婿?想都不要想,咱王家没有上门女婿!” 王东峰回过味儿来,他说道:“我、等我回去问问我娘,这怎么回事?这安排的什么事?我家里就我自己,我去当上门女婿我娘怎么办?” “婶子肯定也不知道这事。”王东阳说道,“你让她去问你大舅,这不是坑外甥吗?” “都说外甥狗、外甥狗,这真把外甥当狗了啊?”大胆也不高兴。 王东阳说道:“连狗也不如,王老师家里的老黄才是狗,你看看人家活的多滋润,王老师吃一口肉就给它一块骨头,你看那膘肥体壮的!” 王忆赶紧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王东峰听的都要哭了。 大小伙子好面子。 守着一堆外队人被说是要招为上门女婿,这事搁谁身上也遭不住! 大胆仗义的散烟,说道:“咱不说这个了,峰子你回头问问你大舅,这事肯定有误会。来来来,哥几个抽烟,最近咱公社还有没有放电影的?上次没看过瘾。” “你看妇女能看过瘾吗?”向来沉默寡言的王东义反问一句。 大胆讪笑一声:“哈,少胡说,我哪看妇女了?不是,电影里有妇女同志,那我不看人家看什么?她们上了电影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外队的人纷纷上来蹭烟,说道:“给我来一根——最近咱公社没有放映计划了吧?” “也给我来一个——没有了,我听我们村长说上半年都没有了,咱公社各生产队抠门,都不肯花钱,刚才说的大码公社潇洒,人家那边生产队轮流着放电影,他们公社的一年能看十回八回。” “大码公社条件好,他们那边渔获丰富,不过今年他们麻烦挺多的,好些外地船都去他们那里捕鱼。” “这大海又没爹没娘,属于咱们每一位群众,外地船怎么不能去捕鱼了?” 众人惬意的抽着烟聊了起来,王忆跟他们缺乏共同话题,听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先行回去了。 他刚得到三军邮票,还想回22年一趟呢。 不是为了赶紧卖掉这批邮票,他现在心里有个隐忧:三军邮票特别是蓝军邮之所以昂贵是因为少见,他记不清邮票收藏宝鉴中说有22年发现多少枚了,反正是几十枚不到一百枚。 结果自己手上就得有二十多枚,王忆有点难以置信。 他很担心手里这些军邮票后来没有被销毁,而是在22年时空顺利留下了,或者没有张有信讨要这些信封和邮票的经历,导致这些信封和邮票依然存在,这样他可就亏大发了! 回到听涛居他收拾了邮票和信封放入一个袋子了,然后进时空屋到了22年的出租屋。 出门之后他赶紧打开袋子。 一口凉气! 袋子里只剩下五个信封和五张邮票,那五个还没有使用的空白信封和贴在上面的五张蓝军邮。 其他信封和邮票都没有带回来! 他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这样他又回到82年,再打开袋子看,密密麻麻一摞信封都在里面。 很明显,这些已经使用的信封并没有被毁掉,它们可能被人收集了起来。 如此一来王忆心情复杂,说不上激动还是郁闷。 今天的事最坏的结果是所有邮票都带不过去,那他真是血亏。 最好的结果是所有邮票都能带过去,三军邮票因为肩扛着‘首套军用邮票’的地位所以很受市场青睐,即使是使用过的报废邮票一样值钱。 现在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都没有发生,他还能带去五张蓝军邮。 这样也是一笔巨款。 另一个他心情复杂还有个原因:这些信封为什么没能带过去? 它们显然被留到了22年。 那为什么会被一直保留呢? 是主人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将它们默默的存放在了哪个角落里? 是主人觉得它们珍贵所以将它们收藏起来? 是有识货人发现了它们进而将它们收走进行了收藏? 王忆先想到了这三个可能。 然后第三个可能可以排除,因为五张未使用信封和邮票都被销毁了,如果有实货的人那肯定知道这五张蓝军邮更珍贵! 他现在担心的是第二个可能,主人家将这些信封给收藏了起来。 之所以会有这个猜测,他拿出信封再一次看了起来,信封上的地址和信息让他头皮发麻。 有一张信封上的贴的是黄军邮,发信地址是xx军区xx分洪工程部队司令部,还有一封信的发信地址则是xx军区政治部组织部 这让他心里发怵。 张有信家里亲戚到底什么人啊?这信件如果是他用的,那他能接触到的人物地位怕是有点高! 这种级别的信件对于私人来说已经拥有收藏意义了,所以他才担心信封后来一直被人精心保存了。 如果这样,那张有信是不是合理将信封带出来的?信封的主人以后会不会找它们? 王忆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要掺和进这件事里。 他要把这些无法带到22年的信封还给张有信! 反正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别碰为妙。 他始终牢记三十六计的教导: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想富贵,必须苟! 王忆做出这决定后感觉轻松许多,他回到时空屋将五张蓝军邮先收藏起来,又去22年看了看手机信息。 邱大年和袁辉都给他发信息了,另外有个好友申请,名字叫‘世雄’,头像是一张纸上写了好些字。 于是他先看邱大年的信息。 邱大年给他报喜,说生日报竟然真有人买了,而且他们卖出去两套,一套是288元。 王忆看后觉得聊胜于无,价格不高啊。 要知道他给邱大年的生日报都是从回收站带回来的信用合作订下的全套报,各种报刊合计起来有三十多种,这三十多种一起往外卖一套才288元? 蛋疼,他当初卖给新化人图文印刷社的报纸价格比这个可是要贵不少呢。 他严重怀疑邱大年和墩子让市场给涮了。 于是他打电话过去问邱大年怎么会把价格定的这么低。 邱大年也吐槽:“老板,生日报这行业很卷啊,网上卖家挺多的,而且人家不跟咱一样单纯往外卖报纸,人家是给一个礼盒。” “我跟墩子去问过了,他们的礼盒内除报纸外附赠一些喜庆的礼物,什么中国结、生肖卡片、生肖泥咕咕、上上签竹简、特制的‘年代出生证明’等等,是凑一个礼品盒!” 王忆听他说的一愣一愣。 这种行业也能内卷? 中国果然是地大物博,什么都能卷。 邱大年也给他提建议:“咱们也去定制礼盒吧?其实咱的报纸质量很高,保存的好、品类还齐全,这两个客户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所以我估计咱要是有礼盒,价格翻倍没问题!” 王忆想了想说道:“你们自己看着捣鼓吧,价格能卖上去最好,可以做成一个长久买卖,我这边认识了一个省档案馆的老员工,他那边有的是老报纸。” 他挂掉电话又给邱大年发了一份采购计划。 再看袁辉信息,就四个字:给我电话。 王忆给他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袁辉说道:“王总,你现在回翁洲了没有?” 王忆说道:“我刚回去来着,今天早上有点事又出去了,不过还在咱江南,要回去也很快,怎么了?” 袁辉说道:“噢,难怪钟老板说他在外海找你买过几条石斑鱼。” 这话一入耳,王忆后背冒冷汗。 幸亏! 幸亏自己没一个劲的胡扯,否则就要露马脚了! 现在他能圆回话来,就说道:“现在不是五月了吗?已经封海了,我朋友渔船不能出海捕捞,就组织人出海垂钓,专门钓大鱼、钓好鱼,他知道我现在有销售渠道,让我帮忙处理了几条老鼠斑。” 袁辉说道:“原来如此,对了,我师兄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他加你微信了吧?” 王忆想起那个‘世雄’,问道:“你师兄叫什么名字?倒是有个叫世雄申请了加我做好友。” 袁辉笑道:“那就是我师兄,他名字很有意思,叫周世雄,正好他是个大拿,于是我们收藏界很多人叫他师兄。不过他确实是我的师兄,我们都曾经跟过一位老师学习文玩收藏。” “噢,对了,我师兄加你可能是跟你说阴阳震的事,他联系的老板貌似本周末要回沪都,所以他应该是想先跟你通个气。” 王忆一听事情在周末办理暗道一声侥幸。 他正好周末时间多。 于是他答应下来,然后袁辉又说:“你什么时候回咱翁洲?什么时候能把龙落子带回来?我把情况跟柳毅说了,柳毅挺感兴趣的,想看看货给你报报价。” 这个事情更好办。 王忆说道:“那我今晚约个车,明天回去,这样下午吧,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咱们碰头?” 袁辉说没问题,他马上跟柳毅进行联系。 王忆一边通过了周世雄的好友申请一边等他电话。 好友申请通过后他客气的发了个问候信息,结果周世雄很快给他回过来了。 因为有袁辉中间搭桥,双方很快熟稔起来聊到了阴阳震。 周世雄说他阴阳震保存的很好,是个正经物件,但具体报什么价格还不好说,这东西都是看碟下菜。 他让王忆通过其他关系打听一下价格,而他这边会在交易之前去找香山澳的老板打听一下他的意向价。 提起这点王忆挺烦的。 他让邱大年给他查过了,也在视频直播平台上找鉴宝主播问过了,阴阳震这东西价格不好定。 首先这东西官面上属于封建迷信,它们本身价值不太大,顶多是清朝一块惊堂木。 如果抛开阴阳震的风水属性,这种东西只能按照清朝古董的身份来定价,因为它是阴沉木和紫檀木做成倒是值点钱,十万二十万没问题。 主要是收藏品得看市场,像旧版人民币、老邮票、古代书籍雕刻品这些玩的人多,那价格比较好定。 像惊堂木属于偏门收藏品,倒是有地方博物馆愿意收藏,个人收藏家玩的少,导致价格低。 其次这东西并合了风水属性后说法太多,拥有了玄学色彩,具体价格要看买家的讲究。 有些买家只是听说有这种东西能转运改命、趋吉避凶,他们没有直接需求,那报价也会低一些。 有些买家却是很信玄学,他们恰好又碰上事了需要一台阴阳震来平事,那价格就海了去,卖家狮子大开口就行了。 周世雄这边在明面上表现的很讲究,他说帮忙去打听一下老板的意向价格,其实就是要去打听一下这老板的背景和近况,看看怎么来定价。 这方面王忆还真得靠他帮忙,他确实没有人脉。 他跟周世雄这边联系完了,袁辉这边给他回了信,说明天下午柳毅有空,他们可以约个茶楼去交易。 王忆得到口信后回到82年,继续枕着涛声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的比以往要早,有人在外面嚷嚷着喊:“王老师、王老师、王老师,你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出事了,峰子要跳海自杀!” 老黄估计以为有人来抢它的崽子,呲牙咧嘴咆哮起来:“汪汪汪” 野鸭老鹰还有白天鹅也受惊发出叫声,听涛居门口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王忆迷迷糊糊爬起来披上衣服往外走:“怎么了?” 刘红梅在门口急的跳脚:“王老师哇,快跟我来,峰子要跳海!峰子去了英烈崖,要从英烈崖跳下去!” “什么?”王忆大清早的被这消息给整懵了,“峰子、峰子怎么突然要跳海啊?他一个大老爷们跳什么海?那啥,通知支书了没有?” “通知了,凤丫去通知了,然后也去通知寿星爷了,你赶紧去看看,你们快去劝劝!”刘红梅伸手抓住他往外拽。 老黄一看王忆被拖走着急了,冲上来张开嘴要咬刘红梅。 王忆赶紧挡住它:“一边去一边去,没你的事!” 老黄歪头看看他,刘红梅把他拖走了。 这样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草窝里的小崽夹着尾巴跟上了王忆。 小奶狗们也受到惊吓,它们哼唧着想找娘没找到,但蠕动着找到了野鸭,便一起依偎在了野鸭身边。 野鸭抬头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它想要站起来跑路可是被四条小奶狗围住了,当它起身小奶狗们往它身下挤,让它无处落脚离开也没法趴下。 这样它犹豫了一下,只好伸开翅膀护住左右的小奶狗,无奈的将它们遮蔽在羽翼之下 岛上突然之间乱了起来。 刘红梅等几个早起的妇女嚷嚷起来,很快主岛三个组都知道王东峰要跳海自杀,纷纷跑去英烈崖。 英烈崖上松柏长青,夏天到来越发碧绿,石头缝里钻出来好些野草野花。 王忆赶到的时候大胆、王东阳等人已经到了,还有几个妇女正在拉扯着王东峰的母亲满山花。 满山花嚎啕大哭,挣扎着要往崖顶爬: “峰儿啊峰儿啊你别吓唬娘,你别这样,你下来、下来,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吓唬娘!” “峰儿啊你下来,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别跳下去啊,你跳下去你没了娘咋办?娘也得跳下去!” 几个妇女一边拦着她一边规劝:“嫂子没事,你别哭别难受,小峰就是吓唬你,你别着急!” “这都是什么事嘛,小峰娘这是咋了?咋大清早的小峰要跳崖?” “是给他找媳妇儿的事,昨晚上就跟他娘吵起来了,他娘也是,竟然想让小峰倒插门!” “昨晚上小峰就跑出来了,哎,这孩子也犟,跟他娘吵了一时想不开竟然要跳海!” “王老师来了王老师来了,快让开,让王老师过去,上次队长他婆娘要跳海自杀就是王老师救回来的!” 现场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王忆抬头看。 东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有些许白光普照海上、洒在岛上,只见英烈崖最高处,王东峰蜷缩着坐在上面。 王忆喊道:“都往后、都往后退,东峰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有什么事咱好好说,王老师给你做主!” 大胆凑上来喊:“我是你队长,我也给你做主!” 王忆推他一把:“你先把大家伙拉出去,我去跟东峰谈谈。” 王东峰无助的抱着双膝叫道:“王老师、让王老师上来!” 王忆爬上去。 这英烈崖顶端的石头挺滑溜的不好爬,徐横上来迈开弓步、交叉双手搭了个人梯说道:“王老师,上!” 王忆上去踩住他的手,徐横一使劲,王忆直接飞起来了! 飞上了石头顶,可石头顶风吹日晒挺光滑,他不好抓稳差点滑过去。 还好王东峰拉了他一把。 王忆趴在石头顶上咕涌了几下往下看。 下面是几十米深的山崖,海水激荡,惊涛拍岸! 他当场吓哆嗦了:尼玛!徐横我差点死你手里! 徐横那边还很淡定呢:“这不就上去了吗?” 王忆努力保持镇定坐下,问王东峰:“你干啥要自杀啊?” 你差点带着我也被动自杀知道不! 要不是场合不对,王忆这话绝对不会憋在心里! 他一个被老天爷爸爸偏爱的崽崽、一个拥有金手指的男人,竟然差点死在这悬崖上,没地方说理啊! 王东峰快哭了,小声说:“王老师,我没想着自杀!” 王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王东峰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本来昨晚我跟我娘吵了一架,然后我气的睡不着下半夜索性跑英烈崖来。然后我刚才看见了红梅主任她们几个在这下面捡石甲红,我探头想打个招呼,然后她们嚷嚷起来说谁要寻死!” “下面海浪太大了声音太杂了我听不清呀,就听见说谁要寻死,我一听吓一跳,赶紧站起来想看看岛上是谁家出事了。” “结果她们嚷嚷的更厉害了还跑上来嚷嚷,吆喝过来许多人,他们都说我要跳崖寻死,把我娘也叫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越说越无奈,都要流眼泪了。 王忆也无奈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刚才是被动跳崖,结果王东峰也是被动跳崖! 可王东峰也是人才,既然是误会他下去说清楚不就行了,于是王忆说道:“咱下去吧,还在上面干嘛?下去说清楚” “我怎么下去?”王东峰伤心的说,“现在全队都知道我要当上门女婿了,我丢死人了,我下去不成一个笑话了?我刚才没想跳崖,现在想了,我不想成为咱队里的笑话!” 王忆说道:“别瞎说,你怎么成队里笑话了?这就是个误会责任在别人。” 说到这里他怒气冲冲的冲下面喊:“你们一个个的瞎吆喝什么?谁说峰子要跳崖?” “他自己说的。”一个叫海霞的婶子喊道。 王忆愕然的看向王东峰,王东峰急忙说:“我什么时候说了?” 海霞说道:“我问你怎么在石头上,你说你寻死啊!” 王东峰疑惑的看向王忆,突然一拍手:“她确实问我在这里干啥了,我说‘我寻思站这上面看看谁家出事了’,她是不是就听了半截话?” 王忆揉了揉太阳穴。 太遭罪了。 他本来还在睡觉做美梦啊! 这时候王向红也跟着凤丫急匆匆赶来了:“东峰,你给我下来!你干什么你?大老爷们不像话!出什么事了要寻短见?给我下来!” 凤丫和一起赶来的人劝说道:“小峰你下来,王老师你赶紧把他扯下来!” “小峰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不就是去当上门女婿吗?当就是了,这有什么要紧的?” “不能去当上门女婿,不过也不能寻死,不就是个女人吗?东峰你别为了一个女人寻短见!” 吆喝声顿时响起。 杂七杂八,说什么的也有! 王东峰手足无措的看向王忆,说道:“王老师你看见了,我、我我哪有脸活下去?全队都知道了,都知道我要当上门女婿,还知道我要跳崖寻死,我不如真寻死算了!” 大型社死现场! 王忆怒视他:“瞎说,你舍得死吗?我跟你说,我跟电影站的放映员同志说好了,咱队里马上就有放映机了,到时候队里天天放电影,放城里现在最流行的少林寺!” “过几天沪都海关上准备支援咱一批洋牛肉,牛肉炖土豆,土豆炖的绵软糯甜,牛肉稀巴烂,一咬一口牛肉汁,大料用足了,酱油多放点,一口土豆一口牛肉,老香了!” “我联系了城里一家棉纺厂要支援咱队里一批衣服,绿军装,不过不是送咱的,是便宜卖给咱。我想好了,队里人要花钱买,而民兵队的不用花钱,队里一人送一件!” “还有这不是休渔了吗?我找了个赚钱的好路子,过两天空闲了我带人去赚钱,我有的是办法带着咱生产队富裕起来,到时候谁都能娶得上媳妇生的了胖娃娃,别怪我不提醒你,金兰岛上三朵金花姐妹以后都会嫁咱岛上” “别、别说了,王老师,我不想死了,丢脸就丢脸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王东峰挺不住了终于投降了。 又有人从山路上急匆匆的赶来。 是队长的媳妇儿黄小花。 黄小花推搡着人群喊:“让开都让开,我有经验,我上回也寻死觅活来着,你们让开让我过去跟东峰兄弟说话,我把他劝下来!” 听到这话王东峰捂住了脸:“王老师,连四组的也知道了!你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的脸丢光了!” 王忆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的说道:“我先跟你透露个消息。” “过几天我带着咱队里人去赚钱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所以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想跟我去赚钱就得早点报名,要不然你只能看人家赚钱娶媳妇生孩子!” 王东峰着急了:“那那我现在报名啊,王老师,你一定要带我去赚钱,我家里穷,我得赚钱娶媳妇呀!” 王忆拍拍他肩膀:“行,算你一个,走吧,下去去我那里吃饭,我把这买卖跟你说一说,免得你以为我是糊弄你!” 王东峰利索的跳下石头,低着头推开人群往下窜。 众人松了口气。 剩下王忆坐在石头上。 这是天涯岛最高点,他放眼看向四方,初夏的海上风景真美啊! 162.天涯岛社队企业(9.1K爱大家哟) 初入夏季,阳光斑斓,碧空如洗,拂面的海风是暖风。 可能因为夏日朝阳便炽烈了,这样即使是早上也没有雾气,朝阳跳出海面是霞光万缕,海风绕着岛屿百转千回。 天气温热,万物繁茂。 王忆坐在山巅环视四周,但见蓝海之上依稀有水汽蒸腾,或白或黑或灰的海鸟绕着海岛盘旋,风吹起蓝海波浪翻涌也吹得岛上绿色翻涌如波浪。 说起来天涯岛终究是小,岛上的绿色不成规模算不上是绿海,倒是可以说是个绿池塘。 这样他忍不住想起一句诗: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生产队里没有露台却有历经百年沧桑的海草房,房屋巷道之间有海风飒飒的吹,吹出历史的沧桑,吹出岁月的古朴。 这就是渔家的魅力。 渔家的房屋是厚重的,渔家人是灵动的,除了几条电线杆和一连串的电线,天涯岛上依然保留着渔家千百年来遗留的文化痕迹。 对于王忆这种身体十八心理八十的人来说,他可太爱这一口了。 但这么有魅力、这么让他喜爱的渔家却是贫穷的,贫穷到要让自己的儿孙去当上门女婿 王忆知道自己不能等待了,是时候带领渔家创业致富奔小康了! 他在石头上沉思,下面的人大为担忧:“王老师,你快下来,别再上面,不吉利!” “赶紧下来,上面危险,太滑溜了,一阵风吹过来能把人吹下去!” 王忆这人有个优点,死亡面前、从善如流。 一听海风把人吹下悬崖跌死他赶紧窜了下来。 倒不是他怕死——主要是还没有带领天涯岛走上小康路,他不能死,要不然死不瞑目啊。 不过说起来在石头顶上看到的风景还真是有风情。 所以上去的时候他心惊胆颤,下来之后他又有些意犹未尽:“这是个好地方,天然的观景台,以后可以修理一下,把石头上打一圈栅栏、修一条木梯子,这样可以在上面吹风赏景。” 大胆摇摇头:“可别,这地方不吉利,战争年代曾经有烈士被小鬼子包围后不甘投降受辱便是从这石头上跳下去了。” 王忆说道:“就因为这个你说不吉利?这不瞎说吗?英烈在这里跳下山崖,可他们英灵永在!他们就在这里守卫着咱们天涯岛、守卫着咱们人民群众,有他们在我更安心!” 王向红赞叹道:“王老师你说的好!” “咱别在这里说了,赶紧去看看峰子和他娘吧,他娘去撵他了,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刘红梅说道。 王忆说道:“不会闹出事来,其实峰子压根没想跳崖寻死,都是你们瞎咋呼,把他弄的颜面无存、上下不得!” 流言猛于虎也。 他知道王东峰去哪里了,带着王向红往门市部走。 果然上山后看见不少人在门市部的门口议论着。 老黄怕自己崽子有危险,赶紧撒腿钻回草窝里,结果打眼一看四只小奶狗依偎着野鸭子酣睡正香。 老四奶黄还在打小呼噜 野鸭子一条腿站着,伸展羽翼像是搂着小奶狗们,那叫一个呆头呆脑。 看到野鸭子帮自己照顾崽子,老黄表示我很感动。 野鸭子看见它回来瑟瑟发抖,它表示我不敢动。 王忆挥手让社员们离开。 满山花抹着眼泪说:“支书、王老师,你们帮我劝劝峰儿,别叫他想不开,你说有媳妇儿组个家庭多好,这怎么还想不开?” 王东峰愤愤的说道:“我没想不开,娘,我就是不想去当上门女婿!” 满山花说道:“上门女婿又怎么了?峰儿,咱家条件不好,你看这两年咱队里谁说上媳妇儿了?” “外队的姑娘不愿意嫁过来了,嫌咱穷呢。峰儿,咱家你知道,你爹没的早,我光是把你拉扯大就已经费大力气了,累出一身毛病,你说咱家的条件怎么给你说个媳妇回来?” 满山花现在急了,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 这话是抽王向红的脸。 王向红的脸色一下子胀的通红。 他怒气冲冲的说道:“峰他娘,你这话、你看你这话!哪有自己亲娘把儿子往火坑里推的?你怎么能让东峰去当上门女婿?” 满山花擦了把眼泪说:“我也不想,可就这么个条件了,你说我能让峰儿打一辈子光棍?” “黄家日子过的好,他家二姑娘长的挺好性子也挺好,人家答应了,在咱队里办个婚礼,就当是峰儿娶了媳妇,不让咱队里说三道四。” “黄家养了船,到时候让峰儿上船上去帮忙”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寿星爷气喘吁吁的说。 青婶子和王东义扶着寿星爷,老爷子大清早正缩在被窝里吞云吐雾,突然有人推开门说王东峰要跳崖自杀。 寿星爷赶紧往英烈崖赶,赶去后又得知人走了,只好绕路回山顶—— 英烈崖所在山头和听涛居、校舍所在的山顶正好分属岛屿两个方向,这可把老头子给累坏了! 王忆一看寿星爷嘴巴胡须上带了白沫子大吃一惊,赶紧拖过摇椅让他歇息。 可别当场送走老人。 寿星爷终究上年纪了,坐下好一会没歇过来,他指着满山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能气喘吁吁。 王向红板着脸说:“我跟寿星爷一个意思,这门婚事万万不成!” 喘过气来的寿星爷气的胡子哆嗦:“就是,万万不成!咱王家祖祖辈辈多少年?哪怕是最穷最苦的三年灾害时期也没有男人出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丢不起这个脸!” “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满山花愁苦的哭泣道:“我也不想让峰儿去当上门女婿” “那你让他跟黄瘸子的闺女相什么亲?”王向红毫不客气的说,“我跟你说,峰他娘,我不同意这婚事还不是嫌弃当上门女婿丢脸,是因为我了解黄瘸子什么人。” “他黄瘸子精明的很,大码公社头一号的聪明人,他在算计你家呢,你连这都没看出来?” “黄瘸子人机灵,这几年政策松动了他确实弄的不孬,他闺女我也听说过,是个好闺女,大码公社愿意去他家当上门女婿的青年不少。” “他为啥偏偏挑了东峰?还不是因为东峰没爹了,你这个当娘的身子骨又不好一身毛病,以后再没了你,他王东峰就是黄家的儿子了!” 有句话他没好说。 黄瘸子也是在欺负他们生产队,看着他们生产队贫穷落后,估摸着能用钱和好日子打动王东峰。 生产队的穷苦是他的责任,这点他不推卸,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年头怎么把生产队给带的富裕起来。 不是越穷越光荣吗?不是省吃俭用、艰苦奋斗吗?怎么才几年这风头就变了呢? 他僵化的脑袋想不通透里面的道道。 满山花妇道人家,让岛上两个权威一批评只能流眼泪,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了。 王忆安慰她:“婶子你放心,东峰这样的好小伙子以后肯定能娶的上媳妇儿,让你一抱孙女二抱孙子,儿女双全凑个好!” 满山花哽咽道:“他又不像你这样有本事,能让城里奶大腚大的好姑娘来找你,他哪能说的上这样的媳妇?” 外岛渔家老人对姑娘的好与坏评价只有一个,看适不适合生养。 在他们看来,秋渭水除了腰太细了其他都挺好的,一看就是个能生能奶的大姑娘。 王忆说道:“我说能那就肯定能,你放宽心吧!” “行了,这件事都别上火、别吵吵了,该出海的出海该补网的补网,该干什么去干什么,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把人劝走,留下寿星爷、王东峰和王向红。 拉着王向红蹲在门口,他递上一根烟给点燃了:“支书,咱队里现在各家各户确实没有好光景” “你也想分家了?”王向红阴沉着脸问道。 王忆说道:“不分家,不但不分家,我还要加强咱们集体的力量和能量!” 王向红没料到他会出来这么一句话,顿时惊奇的看向王忆。 实际上经历了今天这出闹剧,他都对自己走集体路线的决定感到怀疑,已经隐隐有点想搞分船到家、承包到户的政策了。 所以他没想到岛上最进步、思想最开放的王忆竟然说不但不分家,还要继续强化集体力量,这怎么弄? 他疑惑了。 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他越来越看不懂、想不通。 是不是自己不该继续当支书了?一个念头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但他立马又把这念头掐灭了。 自己不当支书谁能当?谁还能领着天涯岛继续发展下去?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王忆。 王忆说道:“我先卖个关子,顶多卖一个小时,所以支书、寿星爷你们别着急,咱先吃个早饭,在我这里吃。” 他摆开桌子让大迷糊去拿了白面馍馍和米粥,自己亲自端上来几个盘子。 有的盘子里是酥鱼、有的是小醉蟹、有的是泡椒鱼皮、有的是麻辣小鲍鱼和麻辣小蛤蜊,还有的是拌蜇皮拌海蜇头。 王向红、寿星爷、王东峰还有赶来的孙征南和徐横对这些小凉菜都大感新奇:“王老师,你拌的?” 王忆点点头:“我拌的,你们尝尝。” 除了酥鱼之外其他要么是蒜辣要么是麻辣要么是纯正的辣椒辣,早上吃点很开胃。 五个人一手松软馒头一手筷子夹小凉菜,吃的津津有味: “嗯?这个鱼真是软,寿星爷你吃这个。” “这就是鲍鱼?难怪都说鲍鱼是珍品,真好吃啊,嘶嘶,有点辣。” “麻辣开胃,这个是什么?这是什么辣椒泡的呀?辣的味道很独特,很带劲!” “班副你连泡椒不认识了?蜀中的老赵回家探亲时候带过嘛,噢,你当时去军区学习了。” “这是鱼皮,鳐鱼皮?” 王忆点点头:“对,那是泡椒,这是鳐鱼皮,这道菜叫泡椒鱼皮,其实它是内陆菜,用青鱼皮或者草鱼皮,但咱海岛有的是鱼,咱用鳐鱼。鳐鱼的皮有嚼劲有不腥,最适合拌凉菜。” “怎么样,好吃吗?” 他摆出来的几道凉菜都是海鲜凉拌菜里的经典款,即使是没怎么接触海鲜的人第一次吃到这些凉菜也会感到很赞。 特别他用了外岛罕见的泡椒和麻椒来配菜——外岛人口味比较重,能吃咸能吃辣。 吃咸是因为干力气活出汗多,毕竟天天海上日光晒出大力,渔家汉子出海一趟没有不汗流浃背的。 能吃辣是因为吃辣去湿气,岛上湿气确实太大了。 这样他相信这些辣口凉菜在当前年代肯定受欢迎,他很了解,现在别说外岛了,就是县里城里的寻常人家也没有多少调料: 白糖缺、味精缺、十三香缺、蚝油缺,香油麻油麻酱之类更缺,顶多是酱油醋能满足居民需求。 而外岛地区的酱油和醋供应量也不是特别大,有件事王忆刚听说的时候都惊呆了: 如今外岛不少孩子把醋当饮料,家里大人不敢让孩子去打醋,有的是孩子打个醋提空瓶子去提空瓶子回,回来问醋呢?路上一口一口的喝掉了! 所以现在外岛和县城或许不缺海货,但一定缺这种靠佐料调味的海鲜小凉菜,他准备从这个入手! 这就是他参加五一庆典在体育广场得到的灵感。 广场上的食品厂摊位便有卖凉菜的,多数是咸菜拌出来的,用小袋子封装,里面是辣椒疙瘩丝之类,专门卖给工人下饭吃。 王忆当时回去就让邱大年买各种拌菜料。 现在网上平台货物太齐全了,一包包的拌菜料随便买,做起来很简单,把海鲜清蒸或者白灼做熟加上料物腌渍即可。 听到王忆的询问,几个人纷纷点头:“好吃,这真的好吃。” “怎么调的味儿?我看着大雄也挑不出这凉菜来。” “我们部队的伙头兵都调不出来,王老师你真行啊,大学生难道什么都学?难怪国家十亿人口一年却培养不了多少大学生呢!” 王忆说道:“你们觉得好吃就行了,支书,这就是我要给咱生产队集体做出的贡献。” “咱队里海货多,除了要上交给国家的爱国粮,其他的没大用,去城里卖也没有几个买的,毕竟咱整个翁洲不缺海货。” “所以我想着咱不卖渔获,咱把渔获加工成成品下酒菜去卖——不是自己去卖,是咱生产队去卖,卖货所得归咱们队集体!” “你看这两个月都是禁渔期,好些劳动力闲置了,咱组织起来去卖下酒菜,我认为两个月能给队集体赚一部分钱和票!” 王东峰急忙点头:“王老师你太厉害了,你说的对,这肯定能赚一些钱和票。” 王向红咀嚼着嘴里的麻辣虾陷入沉思。 寿星爷使劲一拍桌子说道:“详文他娃为了咱生产队掏心掏肺,又琢磨着怎么帮衬咱娃娃上营养、又琢磨着怎么给咱生产队集体增加收入,你看你在这里拿什么架子?啊?” “你是不是怕详文他娃赢得了社员们的佩服去夺你的权?你是不是贪恋权力想当一辈子的干部?” “不是,”王向红急忙解释,“寿星爷,我要是贪权力我还回咱生产队干啥?我是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咱这是要私下里去做买卖啊,寿星爷,这是发展资本主义经济!” 寿星爷咂咂嘴,犹豫了。 王忆说道:“个人干是发展资本主义经济,集体干怎么是资本主义经济?集体的企业叫社队企业,咱们就要设立一个社队企业,天涯岛社队企业!” “到时候企业成立了,那咱们有雇工吗?我想问问谁是雇工?” “咱们有老板吗?谁又成了老板?我?支书?寿星爷?” 寿星爷说道:“我是个屁,我就是个老不死的老头子!” 王向红皱眉思索一下,一拍大腿说:“对,咱这是搞集体经济,没有老板没有雇工,收入所得归集体不归个人——可这样一来,王老师这对你不公平,你要累死了!” 王忆说道:“为了咱生产队,我愿意学习诸葛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猪哥成象是啥意思?猪能变成大象?”王东峰问。 徐横翻白眼:“你是文盲吗?诸葛丞相,三国蜀汉诸葛亮同志啊。” 王忆暗道这也是咱的同志吗? 王东峰坦白了:“我确实是文盲。” 这话一出口把徐横整尴尬了,讪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刚才是在胡言乱语。” 王东峰也讪笑道:“没事没事,不过诸葛亮同志就说诸葛亮,这我知道,三气周瑜的诸葛亮嘛。” “你懂的还不少,挺有知识的。”徐横夸赞他。 王东峰谦虚:“都是听队里老人讲古听来的,我没有知识,不过我要向你们解放军同志学习,争取摘掉文盲帽。” “互相学习,共同努力。”徐横跟他互相吹嘘上了。 王忆赶紧阻止,再不阻止两个人要把彼此吹成牛欢喜了。 他这边继续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勤工俭学在学校后厨帮工,因为我勤快,我们大师傅就让我帮他拌凉菜,然后我跟他学了几手。” “但是为什么我之前不做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调味料,你们吃出来了吧?这些凉菜全靠调味料来调理味道。” “这个确实。”寿星爷点点头,“这城里大师傅就是厉害,我一辈子活了一百多年还没吃过这些味道的海鲜。” “以前咱江南的军阀卢振河做大寿给外岛摊派任务送鱼虾,我们送去的时候吃了些老爷们的剩饭剩菜,当时那凉菜拌的真好,可是我仔细琢磨他还是没有王老师这拌的好。” 徐横夹了个大虾摘掉头连皮一起塞进嘴里然后不住点头:“确实好吃,太好吃了。” 王忆说道:“我手艺一般,主要靠调料,现在咱们有门市部了,我又跟翁洲一家食品厂获得了联系,所以我能凑齐所有调料拌凉菜了,这样咱准备一下,找机会去城里卖凉菜。” 王向红说道:“我看能行,先试试,不过怎么定价格?” 王忆说道:“这个不着急,支书你去市场打听一下现在凉菜都是什么价,咱跟他们要一样的价格,先把口碑打出来!” “行。”王向红答应下来。 他琢磨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事还是要走手续,不能落人口实,这样我跟老徐那边联系联系,看看怎么操作合适。” 王忆很服气。 老支书真的太古板了。 但他没想到这事情还有个大转机,这转机出现的还很快。 就在他上午上着课的时候,忽然听见有‘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正在听课的学生们纷纷抬头。 王忆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王新红说:“报告王老师,这是拨浪鼓的声音,有人在玩拨浪鼓。” 王忆觉得这也是拨浪鼓的声音。 可这拨浪鼓太响亮了吧? 拨浪鼓不是小孩玩具吗? 声音断断续续一直在响,随着电铃声传来,下课了。 学生们欢呼着跑出去,男生开始玩陀螺、女学生踢毽子,还有女学生在跳房子。 跳房子是踢毽子出现之前女孩们最喜欢的游戏,也是最廉价的游戏,它所需的工具仅仅是一支粉笔、一块石子。 校舍前面的石头地面上都是粉笔画出的长方形格子,小格子一个接一个的,整体又叫‘飞机’——可能因为格子们凑在一起两边伸展像飞机翅膀,飞机里的小格子叫“房子”或者“田”,跳房子就是跳这些小方格。 这会下课了就有女生玩了起来,她们手捏一块小石板——这个叫瓦片,要扔进房子里。 扔瓦片时人必须站到线外,如果扔的瓦片压住房内的线就叫‘瞎了’,会被淘汰,然后二号再扔,直到有人扔准了。 扔准瓦片女孩们就曲起一只脚用另一只脚单脚在里面跳,一个房一个房地转一圈,然后捡起瓦片跳出来算赢了,再继续扔,再跳...... 王忆搞不懂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但外岛的姑娘们很喜欢,不过外岛没有瓦片,她们用海贝壳。 这可比瓦片要漂亮,把壳尖用尖刀刺个孔,然后用绳子串成一串,白的黑的还有绿的,扔出去叮当响。 不过外岛女孩们还是羡慕城里女孩玩跳房子能用上百雀羚搽脸膏的圆形铁盒或者友谊牌护肤脂黄色铁盒,这个代替瓦块又干净又时髦。 王忆站在门口看学生们玩游戏。 最显眼的还是抽陀螺。 男生们当天就央求着爹娘哥哥给自己做好了小鞭子,这个简单,一根木棍绑上条缆绳,岛上不缺这玩意儿,所以他们一人一条。 陀螺有所变化,有些孩子的陀螺已经变成了红色、绿色,这是家里有油漆的给刷上了油漆。 毫无疑问刷了油漆的陀螺更漂亮,玩起来更威风,只见他们一个个挥舞鞭子抽打陀螺,而且自己研究出了玩法: 撞陀螺! 两个或者多个陀螺抽打着往一起撞,看看谁能把对方撞倒。 王忆看了看觉得没意思。 改成看小姑娘跳房子。 小姑娘们扎着小辫子,她们踮着脚尖在房子里一蹦一蹦,小辫子在肩头跟着一跳一跳,可比只会掐着腰吹牛逼喊‘我草我草干他干他’的男学生可爱多了。 跳房子的时候她们还有歌谣: ‘小棒棒,细又长,黄土地上画间房。小瓦片,四方方,我和伙伴来跳房。房子宽,房子长,房间大小不一样。左一跳,右一跳,好像青蛙跳水塘。你也跳,我也跳,跳得西山落太阳’ 王忆正看的高兴,拨浪鼓的声音由远及近。 然后王东喜从上山的路口嚷嚷起来:“王老师、王老师,看我给你找了什么人来?” “找了什么人来?”王忆抬头看,难道找了秋渭水来? 这是想屁吃。 王东喜给他找了个脸膛漆黑、面皮像老树皮的大叔! 大叔挑着担子手里摇晃个大拨浪鼓,鼓绳上的珠子跟红枣一样大小,难怪声音响亮。 随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响,大叔笑呵呵的喊道:“鸡毛换糖、鸡毛换有机玻璃纽扣、鸡毛换发夹头绳嘞!” “谁家有鸡毛、谁家有破皮鞋破布鞋破衣裳,统统能换嘞,换针头线脑、换棒棒糖、换瓜子花生嘞!” 一听这话王忆明白了,问道:“这是鸡毛换糖客?” 鸡毛换糖客已经是文雅说法了,外岛都是把这行当从业者称呼为换糖佬。 这门行当已经有些年头没出现在天涯岛了,学生们起初很疑惑,但有人听家里长辈说过,所以认出了这行当就嚷嚷道:“是换糖佬,换糖佬来了!” 王状元收起陀螺说道:“换糖佬是投机倒把分子,这是支书伯说的,王新钊你还不快点把儿童团组织起来,抓投机倒把分子去公社!” 王新钊将小鞭子别在腰带上,一手掐腰一手挥舞:这是学闪闪的红星里潘冬子给红军干部们领路时候的姿势。 他喊道:“儿童团,集合,抓投机倒把分子!” 黑脸膛大叔见此吓一跳,脸膛更黑了跟套了个黑丝在脸上一样,赶紧转头要走:“我就说你们天涯岛落后不能来” 王东喜拦住他说道:“黑弹大哥你别怕,没事的、没事的,小孩瞎闹而已——去去去,王新钊你干什么?带着儿童团找事吗?” 王新钊问道:“支书爷说碰到投机倒把犯罪分子不能放过,要抓起来送去公社!” 王东喜求助的看向王忆。 王忆挥挥手:“这不是投机倒把分子,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学生们没有离开,反而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 王东喜给王忆介绍说:“这是多宝岛的丁黑弹、黑弹大哥,黑弹大哥,这是我们王老师” “王老师我知道,我见识过他的厉害了,”黑脸大叔哈哈笑,“那天我们岛上放电影,本来我们三个村的干部得罪了人家放映队,人家就给放一块电影,结果王老师一个激将法激的他们又放了一块。” 王忆笑道:“是人家给咱社员们面子,我哪有什么厉害的。” 丁黑弹问道:“王老师,王文书说你这里有很多鸟毛?都是不差于三把毛的好毛?要不要跟我换东西?我这里东西多呢。” 他把扁担放下打开前面篓子给王忆看:“有机玻璃纽扣、针头线脑、发夹、气球,麦芽糖、红虾酥、糖精还有棒棒糖、气球呢。” 王向红闻声出来:“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说道:“噢,是换糖客,你是丁黑弹吧?丁二黑是你爹?” 丁黑弹显然知道王向红的威名,冲着他是卑躬屈膝的赔笑:“哎,王支书,是我,我是丁二黑的儿子。” 王向红招招手:“你来我们办公室一趟,王老师,你也来一趟。” 丁黑弹不知道有什么事,忧心忡忡的问王东喜:“王文书,你们支书不是要拿下我吧?” 王东喜也有点怕,讪笑道:“那不能、那不能,我们支书讲道理。” 王忆说道:“没事,我们支书讲法律,他为什么要拿下你?走吧,咱一起过去。” 大队委办公室里。 王向红倒了杯水给丁黑弹,这把丁黑弹搞的受宠若惊:“王支书,您看您,我哪敢麻烦您给我倒水?” “鸡毛换糖的活不好干,嘴巴干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王向红把水杯推给他然后问,“六几年开始这买卖不是不让干了吗?我记得你爹被打成走资派把扁担都给撅了,你怎么又干起来了?” 丁黑弹说道:“前年开始让干了,不过我爹保险起见,让我去年开始干这活。” “没办法,王支书,我家情况你了解,我爹老寒腿算不上劳动力,我娘偏瘫、我下面两个弟弟都有毛病,我一个劳动力养活不了全家,所以只能重新挑着扁担四处转。” 王向红点点头,又问:“你确定现在政策上允许了?以前怎么给做买卖定性的,你比我清楚。” “挖社会主义墙角,走资本主义道路,是投机倒把、损坏人民群众和集体财富的行为。”丁黑弹老老实实的说。 王向红又点点头:“现在没事了?” “现在没事了,王支书你看,我有证。”丁黑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写着‘临时许可证’。 打开证件看里面,主体写的是:小百货敲糖换鸡毛什肥,红章是海福县工商行政管理局。 见此王向红说道:“这好了,原来你们这个买卖也能办证件?” “能办,能办,”丁黑弹连声说,“县里头现在鼓励人民群众搞活经济,所以给办法临时许可证。” “有了这个证件就能四处做买卖了?”王向红再问。 丁黑弹苦笑:“也不行,在咱县里行,去市里头也行,可要是远了不行了。” “我今年过年想着北方过年杀鸡多、鸡毛多,于是去了中原那块,结果就让当地民兵给扣了。” “我给他看了临时许可证,然后他们说,如果县里证明可以出省,那省里证明不是可以出国了?唉,他们扣了我的担子、没收了货物,还要罚款拘留,并且说要把我送回来上学习班” “他们民兵哪有这个资格。”王向红有些生气。 丁黑弹无助道:“能有什么办法?在人家地头上咱除了低头还能怎么着?不过我运气好,回来后我没脸回家,就在码头上躲着哭,被人发现告诉了县委的大干部叶领导。” “叶领导是好党员、好干部,他也像你一样勃然大怒,亲自挂了个电话给扣我货物那个县,说这是土匪行径,还要向省里反应这件事。” “那个县里的害怕了,把东西给我送了回来,少了一些东西,不过好歹本钱保住了。” “后来我就不敢去外地了,就在咱江南转转吧——叶领导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但咱不能没有数、不能老去麻烦人家,叶领导的身体也不好呀,唉,当时他就一直咳嗽,唉!” 王向红钦佩的说道:“叶领导确实是人民的好干部。行吧,既然你有政府颁发的许可证,那你在我们队里做买卖吧,记住,不要坑人!” “这个不敢、这个咱不干,王支书您放心,咱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能坑咱社员。”丁黑弹赔笑。 然后他又问王忆:“王老师,您有跟三把毛一样的鸟毛?” 王忆问道:“什么三把毛?” “鸡脖子、鸡翅膀还有鸡尾巴上的羽毛,这三个地方的毛最好,能做鸡毛掸子,所以他们换糖客都爱收这个。”王东喜解释道。 王忆说道:“你跟我过来看看吧,我也不知道这些鸟毛怎么样。” 王向红对王东喜说道:“先歇工,你上大喇叭吆喝一下,说队里来了换糖客,看看社员们有没有什么要换的。” 王东喜点点头,立马打开电源开关放起了新闻: “江南省委采取措施消除左的思想影响,统一县以上干部认识完善责任制,将抽调懂政策有经验的干部下乡抓点带面总结经验。” “中央发文表示将就解决民变教师入党难的问题,汇入1982年党的工作进程,希望各级党组织对民办教师入党问题重视起来,明确发展权限、通力合作,全面考察,把已经具备条件的民办教师吸收进党内” 163.把朋友搞得多多的(9.5K求月票哈) 两条广播很重要,特别是第二条。 王向红立马坐下仔细倾听起来,眼神一个劲的瞟王忆。 他记得王忆还不是党员。 王忆大约大概估摸着差不离的明白老支书的意思。 这是在上心他入党问题。 果然。 不等他带着丁黑弹离开王向红又把他拉住了,说道:“王老师,按理说大学生在上学期间都应该加入党组织,你怎么没加入啊?作为先进的工作分子,还是应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 王忆尬笑道:“支书这事我有数,咳咳,你有所不知,我的档案出了些问题,所以没能加入党组织。” “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我是党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已经是党的人了,不应该在乎一些” “都怪我。”王向红突然打断他的话。 这话把王忆给说的有点茫然。 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句? 他刚才是在找理由搪塞自己作为大学生却未能入党这件事。 为了避免被王向红追问,他正打算正气凛然的说几句诸如‘只有党员才能为群众办事吗’、‘只要一心为民,何必在乎身份’之类的话——他知道王向红最吃这一套。 结果王向红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都怪我’?怪你什么? 王向红让丁黑弹先出去,让王东喜赶紧广播,王东喜便咳嗽一声挪过话筒来说道: “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咳咳,是这样的,昨天我去县里办事碰到了一位从事鸡毛换糖活计的同志并把他带来咱们生产队了。” “各位社员研究一下家里是不是有要置换的废旧物品,然后有需要跟鸡毛换糖客交易的请速来学校操场。” “我再说一遍” “不用说了,”王向红摆摆手,“我有事跟王老师说。” 他关了喇叭拉了张椅子给王忆,向来严肃的面容上皱起了眉头,露出自责的表情:“王老师你有所不知,你档案上的问题得怨我!” 王忆试探的问道:“支书您这是何出此言?” 王向红点燃烟袋,烟雾缥缈中他问道:“你知道咱王家人都祖祖辈辈待在天涯岛上,你爹跟你娘为啥刚成亲就去了东北老林子?” 王忆摇头。 他老爹从没跟他提过这档子事,而他压根没见过爷爷的面,所以只知道父亲从小在东北林场长大,却不知道翁洲的岛仔为什么会在东北降生并生活。 王向红说道:“今天有外人,我把事情长话短说,因为这件事说起来很久远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年人呢。” “我少年的时候没有加入海上武工队,而是跟着咱岛上的父子爷们一样摇橹打渔,40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和你爹跟着你爷爷去捕鱼,回来的时候被常凯申的军队抓抓到了,他们当时在抓壮丁!” “你爷爷心好,知道被反动派抓走是九死一生的事,就把我和你爹藏起来了,他牺牲自己被抓走,救下了我们两个。” “支书,这事我听说过,就是因为这个你加入海上武工队,要跟小鬼子、跟反动派拼命,是吧?”王东喜问道。 王向红点点头:“但有一件事咱队里多数人不知道,就是王老师他爷爷其实被抓壮丁后没死,还在常凯申的部队里当了个小官,后来跟着撤退去了咱宝岛!” “后来到了六几年,这件事情被查出来了,然后县里的公安、地方上的部队还有民兵队伍一起来查你家里的情况。因为咱天涯岛的位置比较特殊,公安同志们担心、唉,担心你爹,唉”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几次唉声叹气后直接说:“总之就把你爹从岛上带走了,让迁家去了东北林场。” “你的档案肯定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所以、所以在大学期间虽然表现优秀,却不能加入党组织” 他摘掉烟袋锅露出沉重之色:“这件事怨我啊,王老师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们遇上反动派军队的时候是我在摇橹。” “我眼神不好没看见他们的炮艇就摇着靠近了,你爷爷眼神好使,要是他当时在摇橹的话,唉,可能远远就避开了。” “夜盲症是不是?”王忆问道,“你到了晚上看不清东西,但是白天就没事。” 王向红愣了愣:“啊?” 王忆说道:“支书你少年时候可能有夜盲症,不过这个多吃点油炒胡萝卜啥的就治好了。” 王向红说道:“不是,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不是,这话题怎么又到夜盲症上了” “支书,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复员的?”王东喜回忆着说道,“我记得你复员回来赶紧去祥文伯家里看,得知他家里的事后还流了眼泪。” 王向红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复员就是因为咱天涯岛太落后、太贫穷了,我想带领社员们过上好日子,结果也没做到。” 他说着苦笑起来。 王东喜安慰他:“支书你别这么说,你回来后那些年咱外岛发生多少大事?要是没有你主持大局、没有你这个顶梁柱,那咱生产队得饿死多少人?咱王家早散了!”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支书,那咱王家的族谱以前说是丢了,其实是让祥文伯带走了?带到东北去了?” 王向红说道:“应该是这样,所以最后落到了王老师手里,王老师又给咱送回来了。” 他看向王忆长叹一口气:“王老师,我害了你们一家三代呀!” “你爷爷是因为我被反动派抓了壮丁,你爹出事的时候我要是没在军队、我给他作证,证明他爹40年是被抓壮丁抓走而不是主动投军当了军官,那他也不用去东北林场,这样你的档案也就没事了!” 王忆听完终于明白了! 原来天涯岛上还曾经有这样的往事。 他心头的几个疑惑倒是解开了—— 当初第一次登上天涯岛他展现出了王氏族谱然后冒充了自己亲爹的身份,结果王向红毫不怀疑,甚至庄满仓怀疑的时候他还帮着解惑 一直以来王向红老是说亏欠他和他爹了,说他们一家被赶去东北林场是他责任 从第一次相见王向红就对他很好,一个劲的让儿子、儿媳照顾他 等等等等。 原来这里面是有这样一桩事的。 凭良心说或者按照22年人的眼光来说王向红没什么好内疚的,只能说一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甚至连造化弄人都算不上。 只是王忆没想到,自己还有个当过国军军官的老爷爷,不知道这位老爷爷当年有没有杀过小鬼子。 不过这跟他都没有关系了,22年的时空上他那位老爷爷跟他家里再无联系,估计这年头已经死了吧。 于是王忆洒脱的笑道:“支书,咱们天涯岛上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应该着眼于当下、同心协力带领咱王家子弟发家致富奔小康!” 王向红问道:“你不怨我?如果没有我摇橹把船摇到反动派炮艇跟前,你今天早就是党员、早就是干部了——啊,你不能留在城里当干部,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王忆摆手:“真没关系,支书,起码我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我爷爷和我爹——对了,我爷爷现在什么情况?” 王向红摇摇头:“当年撤退的时候去了海对面,好些年不通书信、没有电话往来,彼此都断了联系了。” 听到这话王忆便出门了:“那行吧支书,这事我了解,我去卖鸡毛了,另外一个丁黑弹的买卖都能办下许可证,那咱也可以去工商局办一张呀。” 王东喜说道:“办什么?” 王忆冲王向红努努嘴:“你问支书吧,让支书给你解释,咱队里要进步了、队集体要有买卖了,说不准以后还要办起大工厂呢,哈哈。” 王东喜急迫的问道:“支书,王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背着我干啥了?” “什么叫背着你干啥了?”王向红冲他瞪眼。 不过王忆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心里放松许多,整个人也轻快起来。 很快脸上又挂起笑意:“你过来我把事给你讲讲,正好还得需要你再去城里一趟,去给咱队集体办个证。” 丁黑弹等在外面,王忆把鸟毛给他拖出来看。 数量挺多。 他仔细的检查一遍,根据不同价值分成了几个堆。 王忆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个买卖,一切很新奇,就打听了一番。 丁黑弹给他讲解道:“我们这行当最早专门换鸡毛鸭毛鹅绒啥的,做被褥做掸子做枕头,做高级造纸材料、做塑料等等。” “起初都是家里困难的又没本事的才做这行当,为什么文明点的叫我们鸡毛换糖客、没素质的叫我们换糖佬?因为咱这里缺糖,我们这买卖就是批发白糖红糖煎熬成糖饼,用糖饼换鸡毛鸭毛。” “这买卖不好干呀,在海上要摇橹划船、在内陆要挑着担子行走,要么靠双臂要么靠双腿。” “海上摇橹的苦你知道,这内陆的苦更厉害,挑着担子一天要走五六十里路,有时候甚至要走一百多里。” “这买卖旺季是冬天,冬天过年过节嘛,家家户户杀鸡宰鸭,然后冬天下雪,不光冷还路滑,走在泥巴地里一不小心摔倒,那箩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收拾起来费劲不说还会脏了货,唉!” “我爹跟我说过这买卖的苦,我寻思再苦还能比摇橹撒网苦?事实证明还真的更苦!这两年每到冬天我那耳朵和手就长满冻疮,苦?苦啊,苦不堪言!” 丁黑弹一直给他介绍,又说他们怕的还不是这些苦,怕的是乡野里突然窜出来的狗,一个不小心被咬一口,然后找不到主人也撵不上它们,只能白白的挨了咬。 他拉开裤腿给王忆看,腿上有伤疤:“被咬两次有经验了,在腿上绑了生牛皮,嘿嘿,它们咬不透!” 说话之间这些鸟毛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他这里不掏钱买只用东西换,就拉开竹篓让王忆挑物件。 王忆看到有细竹签插着的糖,这就是82年的棒棒糖,于是他决定给学生换点糖。 丁黑弹说:“王老师,你这里的鸟毛多,全换棒棒糖的话,我这些还不够你换的呢,你要不要别的糖或者别的东西?” “我这里还有个好东西,”他打开另一个竹篓从里面拿出个陶瓷小盒,“这是我在城里收的一盒印泥,你是有学问的人,平日里肯定要盖章扣盖戳啥的,那就需要印泥吧?” 王忆听他说起印泥以为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红铁盒印泥,没想到盒子是陶瓷的。 白色的底,有彩色的画,画上是个童子倚在书桌上把玩毛笔。 他仔细看去,画像线条简单古拙,不太精美,但四个侧面各绘制了一样植物,梅兰竹菊岁寒四友。 印泥盒盖打开,里面是胭红的印泥,泛着淡淡的油光,色泽很鲜艳,凑近了竟然还有一股淡香味。 王忆一下子看出这印泥身价不菲,而丁黑弹还在介绍:“这印泥不一般,跟我换有机纽扣的那老太太说在她家都有五十年了,还是民国时候的东西呢。” “但我觉得她撒谎了,印泥还能存五十年?早干涸了对不对?” 王忆说道:“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我确实对这印泥挺感兴趣,那怎么换?” 丁黑弹说道:“所有的棒棒糖加上这盒印泥一起换你的鸟毛行不行?这盒印泥真挺好,你看这颜色。” 他用手指蘸了一下摁在一张报纸上。 指纹清晰。 王忆说道:“这样,我再看看你后面那竹篓里有什么东西吧?那都是你换到的物件?” 丁黑弹解释道:“是我换到的物件,现在我们不光换鸡毛鸭毛,什么东西也换,然后去收购站转手一卖,所以现在很多人不叫我们换糖佬了,叫我们收破烂的,哈哈。” 王忆凑上去看了看,竹篓里的东西乱七八糟,胶鞋布鞋破坎肩棉衣等等都有,也有几份挂历。 他翻开挂历一看。 都是老挂历,在82年来看也是相当有年头的老东西,竟然都是六十年代的,从61年一直到66年。 之前王忆给医书包书皮的时候,王向红给他支了一批老挂历,他回到22年便问了袁辉关于老挂历的收藏市场。 袁辉说这个也有收藏的,但市场很小、价值很小,只有特殊的挂历才能买上几万块,而这已经是挂历收藏行当的天价了。 多数老挂历价格是几十块到几百块,收藏这些东西的是中老年,他们为了怀旧而不是为了升值。 因此五几年和六几年的挂历价值比较高,一般单幅有个几百块。 丁黑弹收到的这六副挂历是成套的,叫大丰收挂历,每个月的图案分别是一种农作物的丰收。 这种套装挂历价值会更高一些,王忆便跟他商量搭上这些挂历,他解释说自己要做包书皮。 丁黑弹顿时犹豫起来:“王老师,挂历价值不小,这种纸比报纸啥的都贵,收购站可喜欢了,这六套挂历是我拿好几样东西换下来的。” 王忆说道:“老丁大哥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想跟你交个朋友,而我这个人交朋友是有讲究的,我会给朋友准备上一份礼物。” 他让丁黑弹等候,自己去听涛居推门进时空屋拿了一身不知道是66式警服还是65式军服的草绿色服装出来。 这衣服在82年毫不突兀,它从65年开始发行,到了如今已经有17年历史,大量军服流落到了社会上,比如七十年代的首都大院,当时抢军帽、抢军服成风,他们抢的就是65军服。 另一个七十年代全国青年男女都穿仿65军服的衣装,甚至连66年的警用制服和军队后续的74式、78式军服都只是在65式军服基础上做了点小小改动,等于也是模仿了65军服。 王忆根据丁黑弹的身材拿出套差不多大小的,递给他说道:“我看你一身衣服都是补丁,正好我这里有套好衣服,作为朋友就送给你了,你拿回家洗洗换上吧。” “嘿嘿,补丁衣裳好,雷峰同志不是说了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丁黑弹说笑中接过衣裳。 他把衣裳抖开一看,脸上笑意瞬间转为震惊。 一套新军服! 这个‘新’不是‘崭新’,是没有补丁也没有什么穿着的痕迹,在82年这就是新衣裳了。 王忆愿意给邱大年发奖金就是邱大年刚入职他麾下就给他立功了,65军服在22年不珍贵,去淘宝一搜一堆店铺在出售。 可那都太新了。 邱大年给他买下的军服它妙就妙在被玉腾龙酒店积压多年,然后又是扔在仓库没人管,这样就有明显的陈旧感了。 如此一来的军服带到82年送人既稀罕又不会过于珍贵,这个‘度’很重要。 再一个还有价格便宜,王忆看过了,网商们出售的65军服一套怎么也得个百八十块,邱大年直接以抹布价给他拿下几百套,这真是一个不小的功劳。 丁黑弹拿到这军服后便异常稀罕。 65军服一直是男女青年们特别喜爱的服装,是六七十年代的阿玛尼、lv。 对于向往军旅生活又未能当兵的青年们来说,拥有一套65军服堪称梦幻,这些王忆都打听过了。 只不过如今是82年了,开始流行喇叭裤、皮夹克、白衬衫、牛仔服之类的奇装异服,65军服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对于丁黑弹和外岛渔民来说这还是好衣裳,反而牛仔服、喇叭裤他们不稀罕——穿着干活不像话,会被人笑话、会被长辈和干部批评。 翻来覆去的看着这身衣裳,丁黑弹喜不自禁:“王老师,你不是在这里逗这个粗人玩吧?你在说笑话呢?这么好的军服,你会给我?舍得给我?” 王忆亲热的拍拍他肩膀说:“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自家同志,我说了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各行各业的朋友都喜欢交往,我想跟你交给朋友,所以送你这身衣裳当礼物。” 毫不夸张的,丁黑弹听到这话直接红了眼圈:“你愿意交我一个换糖佬当朋友?你可是教员呀,我听说你还是大学生,我能跟你做朋友?” 王忆说道:“当然能,为什么不能?不要在意职业。” “少奇同志在人民大会堂接见掏粪工人、劳动模范时传祥的时候不是说过吗?‘你掏大粪是人民勤务员,我当主席也是人民勤务员,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 “同样,我当教员是为了人民群众,你当鸡毛换糖客也是方便了人民群众,咱们之间是平等的!” 这话他是打心眼里说出来的。 他觉得但凡是22年的正常青年都不会以正常的职业去区分人的高低贵贱,不管是码农是快递员是外卖小哥是公务员,只要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那他认为在人格上是一样的。 起码王忆自己确实没有因为邱大年和墩子是保安去看轻他们,而柳毅是富二代就认为人家更高贵。 丁黑弹听了他的话感慨不已:“难怪你堂堂的大学生会回到咱穷苦的外岛,人家说你是不忘本,我说你是觉悟高!” “是呀,我出生于解放前,但懂事开始就已经解放了。从我懂事开始学的都是‘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甚至是‘越穷越光荣’。可这些年不一样了,社会风气变了。” “咱们外岛还好,我跟你说呀王老师,现在城里头风气大变样,谁当官、谁有钱谁就受到尊重,资本家们卷土重来了、坏风气也卷土重来了!” “我能看出来,城里人看我的眼神是低人一等的,他们认为自己比我这个换糖佬是高人一等的!” 王忆笑道:“那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没人能管的了别人的想法,咱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自己想去吧!” 丁黑弹重重的点头,感叹道:“王老师,你人真好啊。” 王忆摆摆手:“我也没那么好,丁老哥,我交你这个朋友也有目的,就是我这人喜欢乱七八糟的搜集些东西,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做教辅资料。”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收到了一些老物件别直接送去回购站,能联系一下我,我愿意以比收购站更高点的价格购买。” 丁黑弹说道:“行,王老师你看得起我、觉得能用得上我,这是给我脸了,我必须得把这张脸接好、扶正,以后有啥东西我给你先留着。” 王忆说道:“那谢谢你了,丁老哥。” 丁黑弹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是我谢你,你看这身衣裳、这多好的衣裳,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还没穿过这好军服呢。” 王忆调侃道:“你不是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吗?” 丁黑弹指着身上的衣服裤子说:“王老师咱们是朋友了,我不怕你笑话,我这身衣服是我爹留下的。新十年旧十年,缝缝补补又十年喽!” 王忆拍拍他肩膀:“你喜欢这衣服那就收起来,不过你不要出去广而告之,否则我给你这个朋友却不给其他的朋友,那我还够朋友吗?” 丁黑弹拍胸脯说:“你放心,我就说我是在城里换的!” 王忆说道:“你说你跟我换的就行,咱的衣服都是光明正大来的,不怕被人知道。” “另一个这些挂历我给你” “什么也不用给,都是朋友,你瞧得上,那我就得给你!”丁黑弹痛快的说道。 王忆去拿了一包白糖一包红糖出来塞进他篓子里:“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要送我啥那等后头,今天不行,今天我就是交你这个朋友。” 两人争执一顿,王忆把他说服了:“我还得去上课,你去码头歇歇吧,等中午头歇工的时候估计我们生产队不少人家还要跟你换东西呢。” 丁黑弹说道:“王老师那我听你的了,因为不能耽误你时间了。”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吩咐,你托人去多宝岛丁家传个口信,我丁黑弹别的没有,力气有、人有,一定帮你抛头颅洒热血!” 王忆点点头,将印泥、老挂历收起来,又把棒棒糖全带进了教室。 放学后一人一根,学生们欢天喜地的举着棒棒糖回家了。 这个中午队里就比较热闹了,好些人家把保存的废弃东西找出来跟丁黑弹换糖换个生活小物件。 妇女欢声笑语,还有孩子嗷嗷的嚎哭。 他们偷偷拿家里的东西去找丁黑弹换糖,丁黑弹不说是火眼金睛但该有的辨识能力还是有的——比如说哪有人家会拿铝汤匙让孩子来找他换糖?这肯定是孩子偷出来的。 这时候他便带孩子去找家长,然后笑嘻嘻的看一顿打孩子的热闹。 下午王忆把学生交给孙征南,让他领着上劳动课。 学生们有了玩具也刁钻了,一个个或者拉着脸、或者凄凄楚楚的,就想着上体育课。 孙征南也很会搞思想动员,他简单的说道:“听说学校养的五头猪属于咱们学生集体,过年杀了一起吃大块肥肉、炖大骨头汤。” “啧啧,大冷的天要是喝一碗香喷喷的大骨头汤再吃上一嘴的大肥肉,那得多美啊?” “但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这猪我看着养的不算大,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吃上。” 王状元立马将陀螺塞进桌洞里吼:“谁不去打猪草,我就打谁!” 用不着他吓唬,学生们想到过年吃的肥猪肉一个个要流口水了,赶紧出去列队打猪草、撸槐花。 最近岛上槐花丰收,猪也跟着沾光吃上了槐花,一些淘洗下来的瘪槐花和老槐花都给它们吃了。 王忆看他搞定了学生,便趁着没人进入了时空屋回到22年。 他跟袁辉约好了,今天下午卖龙落子。 另外他也把今天刚得到的印泥、老挂历给带上了。 双方约在一个私人会所,是个水会,里面有各种温泉。 王忆给墩子打电话让他开赛博坦克来接自己,大车就是舒服,装了龙落子的箱子往后备箱一放,王忆可以瘫在副驾驶上。 车子轮胎大、加速猛,翁洲市面积小,这家私人水会在城区外缘,赛博坦克绕着环城公路一顿喷烟很快开到。 会所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寻常的院墙、寻常的路、寻常的绿植,只有大门挺霸道,是古代豪宅大院那种门。 门口有穿西装的青年保安,王忆让墩子停车在门口去打听一下怎么进,结果青年很霸道,二话不说板着脸挥手做滚蛋的架势。 王忆觉得不对劲,这私人会所招待的都是贵宾,怎么门口保安服务态度会这么恶劣? 墩子一看自家老板受辱当场怒了,他是习武之人,脾气很不好、态度更霸道。 于是他推开车门纵身而出,下车直接来了个侧身翻,落地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厉声道: “跟谁俩呢?跟谁装犊子呢?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不?我看你是想练练是吧?那咱俩练练?” 他把外套一整理故意露出了黑背心,在黑背心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肌,跟左右各塞了个老面包似的。 王忆看的目瞪口呆,真想下车自己偷偷溜走。 另有戴墨镜、耳机的保镖走上来客气的说:“哥,不好意思,我同事没别的意思,是让你们往后退退,这门口不停车的。” “再一个我打听一下子,你们是有预约吗?” 他回头看了眼旁边的西装青年,青年灰溜溜的离开了。 王忆从车窗伸出手机晃了晃说道:“是有人预约了我,名字叫柳毅。你们等一下吧,我给他个电话。” 墨镜青年立马说:“是海光投资的柳总啊,我知道了,您请跟我走这边,车子要入地下车库。” 王忆这边已经打通电话了,柳毅说去楼梯口接人,让内保把他们带上来就行。 墨镜青年引他们绕路找到一个车库开口,挺不好找的,因为有电动路障隔离,必须得有人带领才行。 赛博坦克进车库,车库不大停的车也不多,但王忆随便一看就看到一辆宝马750li、一辆奔驰大g还有一辆保时捷跑车,他看到的车中最亲民的是一辆电动车,他死啦。 车库又有保安,他和墩子抬上箱子将两人引入车位又领入电梯。 金碧辉煌的电梯打开,入目所及更加金碧辉煌! 电梯口就是大厅,地上铺着紫蓝色带金色图案的地毯,墙壁是淡金色墙纸,屋顶有一圈淡黄的反照灯、正中是一座金黄的大吊灯。 很大! 柳毅和袁辉都在门口,两人换上了浴衣,旁边有个空姐制服大妞儿微笑等候,看到两人便说道:“二位贵宾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换衣服。” 王忆在门口让人摆了一脸又浪费不少时间所以很不高兴,便摆摆手说:“交易,快点!我赶时间!” 他确实跟柳毅和袁辉都说过自己赶时间,结果两人这是整的什么东西?白白浪费他时间! 柳毅略尴尬,说道:“我听袁老师说你最近一直在外忙碌,便想请你泡温泉解解乏,这” “好意心领了,但确实没时间,我今天还要去羊城。”王忆尽量表现的言辞恳切。 袁辉打圆场,说:“那先去包间吧,王总是性情中人,咱们先办正事。” 箱子抬入包间。 柳毅确实有一些本事,他摸了摸这老箱子又凑上去闻了闻,点头说道:“好东西,王总,这是金纳箱啊。” 袁辉看向箱子也上手摸了摸:“噢,这就是以前医药馆用的金纳箱?” 王忆听金伟民也提起过‘金纳箱’这名字,他还以为是‘金收纳箱’的意思,看来自己误会了。 柳毅这边给他解释了一下,说:“王总确实找到了好货,如今金纳箱不多了,没这个讲究了。” “金纳箱这名字与它的材质有关,它这种木材叫金纳香,是一种中药材,生长于西南一带,春季采叶、秋冬采根以制药。” “这药材效力是活血、行气,治跌打损伤。古人为了求一个好兆头,便用它来做药材箱专门储备珍贵的中药材,认为说是金纳香能治跌打损伤,那它做成的箱子便抗摔抗震,能更好的保存药材。” 袁辉笑道:“跟以形补形一个道理。” 柳毅点头:“对。” 他打开箱盖。 然后深吸一口气。 箱子里全是炮制的龙落子,而且个头都很可观! 柳毅说道:“今天是一笔大生意,这样王总你既然赶时间,那我尽快来盘查它们品相和品质,袁老师你让王总选个喜欢的姑娘来倒茶。” 王忆摆手:“不用姑娘了,袁老师咱们私下里聊两样东西。” 袁辉精神一振。 还有我的生意? 王忆将陶瓷印泥盒拿出又对墩子点点头,墩子便从包里将卷成画轴的挂历拿出来。 袁辉面色激动,然后看到挂历铺开顿时颓然坐下。 王忆问道:“这老挂历很不值钱?” 袁辉无奈的说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墩子摆出来的架势太吓人,我以为是画轴画卷,是什么唐宋卷轴!” 他打开挂历看了看,拍了照片发给一个同行然后接了个电话。 回来后他说道:“人民挂历厂在六十年代出品的大丰收挂历,保存的还行、品相不错。” “红色挂历这几年在挂历市场里比较吃香,所以一年的大丰收现在市场价在一两千之间,不过六份挂历是连环品,合计起来卖总价能要个两万。” 一听这话王忆心里安定。 自己眼光没错,这种六十年代的套装老挂历在22年还是挺有价值的,六套挂历两万足以让他满意。 白糖换的呢! 他又打开印泥盒子给袁辉看,袁辉凑上去嗅了嗅又拿起陶瓷盒仔细看了起来,说道:“咦,这个东西挺不错的,应该是晚清民国浅绛彩印泥盒,光盒子就价值个大几千、一万块。” “而里面的印泥好像更好,肯定是老印泥,颜色很纯,带有麝香味,我判断是龙泉藕丝印泥。” “不过印泥收藏也是个小品类,我拿捏不了这个印泥盒的价值,得找个朋友过来看看。” 王忆把印泥盒直接交给了墩子,说道:“你朋友过来后跟他联系吧。” 袁辉说道:“也可以等周末给我师兄看看,我师兄研习古籍古卷,而古籍古卷多有印章,所以他在这方面也颇有建树。马上周末了,要不然让我师兄看看?” 王忆点头说好。 他们这边完事后一会,柳毅那边也结束了:“王总,过来谈谈价?” 164.庆古典当(爱大家哟) 金伟民说的对,龙落子是珍稀中药材,价值很高,不管哪个年代都值钱。 柳毅跟王忆之前交易过了,所以这次他表现热情而坦诚,把干海马的行情给他讲了讲。 目前我国的干海马产量不足30吨,而且只在几个沿海地区有少量生产。 随着中医越来越吃香,特别是国人有钱了,保健品市场壮大了,中医或许在医疗上饱受质疑,但在保健品市场上却有着无可置疑的霸主地位。 古代为了赞叹柳永诗词的传唱度说‘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现代可以说一句‘凡有华人处,皆能卖中药’。 干海马最大的功效就是袁辉说的‘滋阴壮阳、补齐补肾’,这导致它在全球范围内的保健品市场进行乱杀—— 男人嘛,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好多说,这事牵扯太多。 国内干海马有价有市但无货,于是需要从国外大量进口海马,可目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已经禁止了对野生海马的捕捞,这就助推了干海马的价格。 现在优质干海马都是按对卖:一对几百块、几千块乃至上万块。 听着柳毅的介绍,王忆问道:“海马还不能养殖?” 袁辉帮忙解释道:“咱们国家确实在研究海马养殖,研究几十年了吧?可是由于各方面条件的限制,养殖场长期以来的经济效益都不是特别理想,没有形成大规模的产业。” 柳毅说道:“现在养殖海马干也有不少吧,网商平台就有出售,你看那些动辄以‘100克’、‘200克’为单位进行出售的就是养殖的海马,年限短、药效差,价格也比较低。” 接下来就是正式谈价了,前面的介绍是开胃菜。 柳毅之所以会介绍干海马倒不是他多坦诚、多实在,无商不奸,自古以来莫不如是。 他介绍的内容都是随便找个中医师就能打听出来的,王忆在网上自己看过了也让邱大年帮他打听过了,这些干海马的价值他已经大概了解了。 正式谈价,柳毅就要挑刺了,他说道:“王总,我没看错的话这些龙落子都是咱东海的货吧?” “您应当知道,出产于鲁省黄海的海马是最好的,毕竟鲁省有泰山,用古人的话说就是‘日出东方齐鲁尤得生气’,所以它们那里出的龙落子壮阳的效果是最好的。” “这个东西能壮阳啊?”一直面无表情、闭嘴不言的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是王忆保镖,接受过专业培训,而且邱大年也叮嘱他,一旦王忆要谈生意他必须得拿出保镖范儿来,必须得给王忆把面子摆足了。 所以他进包厢后一句话不说,只是昂首挺胸站在王忆审核,双手抱小腹、劈腿蓄势待发,一个劲板着脸装狠。 但现在提到了壮阳,这样哪个男人能顶得住这话题? 王忆安抚他道:“放心,你和年总的我都留出来了。” 墩子赶紧解释:“不是,老板,你看我这样子,我我用这个东西干嘛?年总需要、是年总需要,呵呵。” 王忆对柳毅点点头:“柳总,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所有龙落子我打包卖给你,你能给什么价?” 柳毅说道:“我想按照品级给你定价,这样谁也不吃亏,按对按重量和品相定级,一对100克以上的是特级,一对75克的一级、65克的是二级、50克的是三级、35克的是四级,这些都算是优等品,再往下的不定级。” “特级我给两万,一级是一万,二级是六千,三级是四千,四级是两千,不定级的一对是一千!” 从王忆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价格算是比较中肯。 中医药市场上确实是出自齐鲁黄海的龙落子为优等品,东海的龙落子价值稍逊一筹。 不过他手中的龙落子都是金家两代人搜集的,品相很好,因为它们是历经多年炮制干燥而成,按照中药材上的讲究药效会更好,价值也更高一些。 特级的定价他还算满意,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和不定级的价格就有点低了。 偏偏特级品的数量最少,一共也就五对。 王忆顿时犹豫了。 这时候墩子掏出手机看了看,来了个电话,陌生号码,他下意识挂掉,随后又有短信发来。 他看了眼短信凑到王忆耳边低声说:“老板,借一步说话。” 王忆跟他去门外,他把短信给王忆看: 王总您好,我是庆古典当的总经理饶东,您手中若有待售物件和货品请勿心急出售,本店诚心与您交易,但凡已经谈好价格的物件,本店愿上浮两成价格接收。 看到这短信王忆愣住了。 墩子欣喜的说道:“老板,看来有竞价的了,哈哈,咱把海马干卖给这个庆古典当吧,高两成的价格呢。” 王忆皱起眉头。 他想跟墩子说句话,但看看左右后没开口,而是掏出手机给袁辉发了个信息。 袁辉那边很快也回了信息。 王忆拍拍墩子的肩膀说道:“咱们回去再跟柳总抻抻价。” 他回去后拿龙落子的品质说话,最后对柳毅说:“你开的价我不满意,上浮五成吧。” 柳毅说去打个电话,回来后答应了:“王总要价有点狠,但是您手里总有好货,所以我父亲想跟您维护好关系,这样就按照你的报价来走这次的交易——另外这价格是税前的,税款您自己负责。” 王忆说道:“没问题,个人所得税嘛,我手机有个税app,你们放心,我不会偷税漏税给咱们制造麻烦的。” 袁辉笑道:“你可以找个财务帮你捣鼓一下,比如把你的一些资料转到琼州去,能合理避税不少钱。” 柳毅说道:“如果你后续要转琼州交税,那今天不转账了,我给你走现金吧,等你把琼州的业务办好了再自己报税。” 双方谈定,王忆让墩子扛起箱子出门,袁辉和柳毅去换衣服,今天的温泉泡不成了。 车子开出会所去了一家茶楼。 叫海光天色。 进入茶楼包厢后柳毅猛的拍了下桌子怒道:“干他娘咧,我每年照顾老段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是有的吧?他竟然联合饶东对付我!” 袁辉摇摇头:“他不是对付你,是对付我!王总,是咱们让人给盯上了!” 墩子听到这话立马伸手摁在后腰上,警惕的问:“谁盯着咱们?你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忆把他的手拍下来:“少装腔作势,整的好像腰上别着武器一样。” 墩子嘿嘿笑。 王忆又对他说:“咱们被人监视了,刚才在包厢里的交易肯定让人监听了,要不然你以为你的短信怎么会来的那么及时?” 刚才看到墩子手机上的短信后,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庆古典当一方发来的信息也太巧了,正好柳毅给他的龙落子报了价然后信息就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便给袁辉发去信息,双方在里面巧妙的做了个局,理所当然的离开了私人水会。 听了王忆的话,柳毅点点头:“这绝不是巧合,而且饶东给你的报价是非常精准的,我报价其实就留了两成的利润。” 王忆撇撇嘴。 我是小奶狗?我这么单纯? 柳毅明白他表情蕴含的情绪,赶紧说道:“真的,王总,我没有使劲杀你的价。” “因为袁老师叮嘱我了,要我给你出合适的价,要双赢不要坑人,他说他跟你这边需要维护好关系,所以帮我介绍生意的代价就是我得给你合理价格。” 这话王忆倒是相信。 他身上的好东西还多,并且有价值上亿的超级硬货。 袁辉肯定想维护好他的关系,他可以帮助袁辉赚大钱。 柳毅继续说:“这批海马你自己去药房卖,顶多也就是在我报价的基础上再增值个五成,绝不会有更高价格。” “但那是散卖,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卖掉,是有资金压力的,所以如果一起销售,我报价之后也就还有两成利润。” “实际上这利润真的很低了,你放到别家店铺是不可能有人花几十万的本金只图两成利润,我给你这价格是因为我家可以进行收藏和针对性送礼,所以可以在价格上退一步。” 王忆说道:“庆古典当也可以,人家就多给了两成价格。” 袁辉摇摇头说道:“他恐怕不图从你身上赚钱——不对,不图从你身上的龙落子赚钱,他想要从别的东西上赚钱!”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联想到了危险:“那本医书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袁辉说道:“没有,我师兄嘴巴很紧,医书的消息肯定没传出去,但阴阳震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去了。” “我师兄联系香山澳大亨的时候给他看过照片了,也简单的介绍了你——没办法,人家肯定要知道买家身份、要看看是否可靠是否存在违法的情况。” “估计是香山澳的大亨私下里打听了你的信息,结果消息就这样传出来了,传进了饶东的耳朵里,庆古典当这边的消息向来灵通,饶东这个人更是以顺风耳出名,而且他们势力大,总部在沪都。” 柳毅显然也知道阴阳震的消息,毕竟之前袁辉在朋友圈发布了转卖信息,他肯定看到了。 他对阴阳震很好奇,想要看看,王忆推脱说没带在身边,如果他有意的话等周末给他看看。 柳毅说道:“那行,周末我跟你们一起去沪都,正好过去收个租。” 王忆问道:“你家在沪都有房子?” 柳毅说道:“对,浦江新区那边有一个小区的商铺。” “浦江新区的商铺呀,那可值钱了。”王忆羡慕的说,“面积多大?一年租金多少钱?” 柳毅说道:“这不好说啊,面积从十平到一百二十平都有,租金从十多万到一百多万的也都有。” 他这话一说,王忆疑惑了:“你不是一个商铺吗?怎么还不一样?” “是一个小区的商铺,或者说一个小区外面的商铺,其实就是浦江花园小区的商铺都是他家的。”袁辉解释道。 王忆当场就、就是挺茫然的了。 一个小区外面一圈的商铺,都是人家的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柳毅,柳毅低调的解释道:“我家里买的早,新区起初发展前景比较差嘛,房价低一些。” “恰好浦江花园的开发商欠了我家一笔账,他们用商铺做抵账房,加上我父亲消息比较灵通,就又投了一笔钱把小区外面的商铺都买到手了。” “我能斗胆问问,那小区外面多少个商铺吗?”王忆小心的问道。 柳毅说道:“王总你看你整的,你可别寒碜我,哈哈,那小区是老小区房价相对低一些,外面商铺其实也不怎么值钱” “总共是四十八家。”袁辉干脆利索的给出答案。 王忆挠了挠下巴。 在沪都单单是一个小区就有48家商铺! 而他刚才竟然问人家‘面积有多大、租金有多少’,这是冒昧了,他这是武大郎娶卡戴珊,纯属不知深浅了! 说句实话,本来得知手中的聊复集怪症汇纂价值上亿,王忆心里多少有点飘了。 如今柳毅帮他认清了现实。 原来他认识的人里就有亿级富豪,只是人家低调,人家从不显摆,所以不显山不露水外人不知道。 苟! 富豪们都很苟啊! 他暗暗告诫自己要好好像富豪们学习,他苟的还不够,以后要继续苟,苟之路,无止尽! 墩子这边也惊呆了,这老哥看起来平平无奇,原来这么有钱吗? 他心直口快,说道:“柳总我得向你道个歉,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在那个会所门口被保安态度挺不好的驱赶了一顿,我因此还对你挺有意见的,觉得你请我老板去会所结果也不在门口迎一下,这挺没礼貌的。” “原来你身价这么高,那就理解了,你这个身价就是咱市里首富来了也不用去迎啊。” 这话说是道歉,其实多少有点夹枪带棒。 但他确实是真诚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王忆明白这点就赶紧瞪了墩子一眼,这哥们脑子里缺根弦,说话实在没有情商。 结果柳毅这边吃惊的站了起来:“你们被驱赶了?这不可能,老段的会所全靠上门贵客来撑着,他的保镖都上要定期上礼仪课,哪有人会驱赶你们?” “可能我们不像是贵客。”王忆打了个哈哈,“我们开的是国产车,贵客最差不得是bba?” 柳毅摆手:“不是、不是,你们确定驱赶的人是会所的保镖?老段的会所开了五年多了,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袁辉也觉得奇怪:“对呀,老段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他可是个人精呢,就是个要饭的上门他也会打发一百块钱不会去发火。” 王忆回忆了一下,说道:“有可能不是?会所的保镖是戴墨镜、戴耳机的是吧?驱赶我们的青年只是穿了一身西服。” 柳毅又是一拍桌子:“还真不是会所的保安,我怎么感觉是饶东的人?饶东早就盯上你了,故意派人在会所门口堵你呢,他想把你们气走搅坏咱们的生意!” 袁辉说道:“真有这可能,肯定是老段把消息告诉饶东的,咱中午去会所吃饭的时候我特意跟前堂的经理说了王总的信息,说等王总来了直接领他进去,老段应该是知道这消息后跟饶东说了。” 听着两人的话。 王忆心里一片拔凉。 靠,有人注意到他了? 想想也对,他一个劲的带出各种老物件,而且这次马上要卖一件价值百万以上的阴阳震,这样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教训,今天的事是个教训! 他拿到钱后得赶紧去租下这年代的天涯岛,天涯岛孤悬海外,只要搞好了安保力量那隐秘性就很强了。 柳毅和袁辉也说今天的事是教训。 袁辉感叹:“我得谢谢王总,不是王总我还不知道老段跟饶东关系这么近。” 柳毅说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老段跟饶东关系很好,确切来说是老段跟庆古背后的金主关系很好,当然今天的事也给我提了个醒,妈的老段真是作死,竟然敢在包厢里监视人!” 听到这话,袁辉突然脸色变了:“那个、那个老柳,你说他那边房间里会不会有摄像头啊?” 柳毅脸色也不好看,他安慰道:“不至于,他没这个胆量,顶多是监听一下,他不敢监视更不敢录像。” 两人显然有把柄留在人家会所里。 王忆暗地里幸灾乐祸。 他用蛋猜也能猜出这把柄是什么。 就看看水会里那穿花蝴蝶一样的制服美女吧,男人去那地方还能干什么?洗脚啊?喝茶啊?肯定是去玩表的!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个交易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双方心里头都有些膈应。 王忆没心思讨价还价,就用柳毅的报价卖出了这批龙落子,但他有个条件: “柳总,你们家在咱翁洲本地应该很有能量吧?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就是政府正准备开发外岛的岛屿,其中的天涯岛是我家乡,我想租赁下来,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忙打听一下这事怎么操作?” 柳毅痛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小事一桩。” 袁辉说道:“对了,王总你不是让我帮你查83年枪毙的那个刘大彪吗?我的警察朋友说他牵扯的案子挺厉害的,档案封存级别相当高,他没权限看档案。” “他能查到的就是刘大彪看上了一个人的妻子,他杀了这个人把尸体藏在了外岛海域一个叫红树岛的地方?是红树岛吧?我不记得外岛还有这么个岛屿了。” 这消息一出来,王忆心头跟过了电一样。 刘大彪果然杀过人! 他想起了邱大年打听到的消息,说刘大彪的事跟红树岛有关,而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刘大彪偷猎红树岛上的珍稀野鸟,却没想到这家伙是直接在这里杀人并藏尸! 杀人藏尸已经是大案子了,结果袁辉说刘大彪还牵扯着更厉害的案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问袁辉道:“刘大彪不是因为杀人被枪毙的吗?” 袁辉摇头:“不是,他是因为别的案子被抓了,审查过程中查到了杀人的事。” “杀人这件事公布于外了,所以我朋友能在系统里看到,而他牵扯的案子保密性较高,我朋友觉得可能跟国防之类的信息有关,他没敢继续碰。” 王忆点头向他表示感谢,然后在心里盘算起这件事。 柳毅这边安排茶楼老板去准备现金——这茶楼也是他们家的产业,他们家的公司叫海光投资,确实是投资了很多产业 一箱子龙落子总共近一百对,总价是五十五万多,柳毅给了个五十六万,凑了一个好数字。 他给56万本想一起买走金纳箱,王忆拒绝了。 金家的箱子他一个不会碰,都会保留好,以后金家人来的时候他要还回去的。 王忆收钱去银行存了起来,然后让墩子把他随便送了个地方,他打了个网约车又随便选了个地方,尽量避免被人跟踪后才返回82年。 丰收挂历被他留给了邱大年。 袁辉代表的冠宝斋对老挂历没兴趣,而且要收也是低价收,顶多一件一千块,所以袁辉建议他另选渠道去卖,合理价格是两万呢,差距挺大。 王忆返回82年,天涯岛上还阳光炽烈。 本来因为被人盯上导致他心头有些愁绪,可回到82年看岛上的民情、海上的风情他的愁绪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初夏的海很美很壮阔,无边无际、广袤无垠,海的尽头是天、天的尽头是海,海天一色。 天上飘着云,海上散着岛,云白岛绿,天蓝海蓝。 抬头看看蓝天,云飞不知几高。放眼远眺海上,海阔不知几远。 入眼是天高海阔,这样心境自然也就开阔,胸中郁结之气消散,整个人感觉豁然开朗。 岛上民风淳朴,妇女老人在码头收拾渔船、网具,学生们唱着军歌打猪草、撸槐花。 风吹海波拍岸哗啦啦的响,也吹的山顶上槐树枝摇花飘,夏日海风清新、山上槐花香浓郁,王忆对这个年代越发的有好感。 现在22年的天涯岛也绽放了槐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不甜,可能是岛上凄冷的氛围让人下意识的情绪低沉。 这年头的天涯岛上很热闹,男学生偶尔跑到猪圈旁边的沤肥堆上撒尿,王忆喊道:“干甚呢?连老黄都知道定点撒尿,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小狗啊?” 王丑猫也在撒尿的人里,他茫然道:“王老师,不在沤粪堆上撒尿去哪里撒?” 一听这话王忆就知道自己肯定又有不了解的事情了。 果然他去问了问,沤肥堆上撒尿甚至拉屎都是正常事,粪堆被平整后顶端的四边沿是凸起,这就是为了浇灌粪便尿水所用,目的是促进发酵,叫做沤酵。 沤酵之后的肥料才可以用,这就是有机肥,沤酵越好有机肥力越强。 所以男学生们总会趁着女生不在去粪堆上撒尿,他们这是在促进沤肥发酵呢。 看见王忆出来了,有老人过来买东西,王祥高来打酒,要打两角的一毛烧晚上回去解解馋。 王忆给他一袋麻辣小鱿鱼。 王祥高不好意思不肯收。 王忆便说道:“老高叔你快别跟我客气了,这不是白给你的,你回去吃了要给我反馈意见,因为你是老酒饕,对下酒菜想法多,你到时候给我反馈一下就行。” 王祥高乐呵呵的说道:“那好,我一定好好品,把感觉都说给你。” 也有学生跑来买东西,他们就是买糖。 王忆觉得孩子吃糖多了不好,容易龋齿,于是等没人了他便去时空屋拿出来十多包的辣条辣片放入空白塑料袋里封存。 再有学生来买糖他就推销辣条辣片:“一个一分钱,这个好吃。” 几个男学生纷纷选辣片。 王忆笑道:“你们这些人眼光太短浅,辣片只是看起来比辣条大,其实没有辣条沉,而重量才是真正能衡量它们价值的东西。” 学生嘿嘿笑:“王老师你看的太长了没看到辣片上的油多,油多值钱呀。” 王忆一愣。 对哈,他忘记这茬事了。 学生们一人一条辣片先举起来用嘴巴接走油滴,然后咂咂嘴纷纷笑:“哎呀,好辣。” “不是辣是麻辣,我嘴巴都麻了,我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小心的撕扯着辣片吃,一边吃一边bia-ji嘴,期间还夹杂着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第一次品味辣片,他们的味蕾真的要爆炸了。 辣条辣片之所以能在儿童零食中长盛不衰,全靠这强悍浓郁的口味! 学生们越吃越快,吃完之后看向吃的慢的,吓得吃的慢的学生一下子全塞进嘴里并捂着嘴巴往外跑。 这一幕让王忆想起了一个段子,说是有医院开设新业务,人工捐精能换钱,然后某一天突然有姑娘捂着嘴狂奔而来 吃过辣片的学生趴在砖头柜台上可怜兮兮的看摆放在上门的辣片和辣条,那么多啊! 王忆说道:“不用看了,老师说什么来着?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可以用槐花来换,一两槐花给一个辣条或者一个辣片。” 学生们欢呼,然后往外狂奔。 再然后徐横吹着口哨来了,跟孙征南比他跟个**似的,孙征南才是正经的人民子弟兵。 他摇摇晃晃吹着口哨进门问:“王老师,听说门市部有什么辣片挺好吃?真的假的?我来尝尝。” 王忆问道:“有钱吗?” 徐横说道:“先记账先记账,我们在学校当教师不是有开资的吗?你到时候给我扣钱就行了。” 王忆问道:“你们留在这里当教师的代价不是我们社员发动亲戚帮你们查你班长家属的信息吗?” “是吗?”徐横问道。 王忆反问他:“不是吗?” 徐横走上来说道:“好像是这样?那行吧,那个我买辣片,你以为我没有钱?我有钱!” 他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两枚钢镚拍在桌子上:“给我来两片!” 两个一分的钢镚! 王忆服了。 敢情你就掏了一顿就掏出两分钱来?这真是掏出个寂寞! 他也掏了掏裤兜,掏出一把漆黑的勃朗宁手枪指向徐横。 徐横面色顿时凝重,眼睛立马眯成一条缝,他举起手笑道:“哎哎哎,王老师、王校长,别闹,别拿枪开玩笑。” 王忆扔给他,他大惊失色赶紧抓住枪把先关上保险又要卸弹夹。 结果弹夹是死的,不能活动! 他愕然的看了看枪,满脸疑惑:“这是什么?” 王忆说道:“班副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之前在县里码头发生的事?” 徐横摇摇头:“说什么?班副这人嘴巴最紧了,他从不乱说什么。” 王忆一听这话顿时对孙征南印象更好。 好兵啊! 得想办法留在身边当自己人培养啊! 他一边琢磨一边随口说道:“你打开保险打一枪试试。” 徐横指向天空扣动扳机:“嗤嗤!” 一道外焰紫红、内焰雪白的火苗快速喷射出来。 是一把防风打火机。 王忆之前买的不止一把,这东西做的很好,孙征南和徐横抽烟,他就知道两人会喜欢这东西。 这打火机做的很好,一把一百块呢,比较逼真,他还挺喜欢的,就买来给徐横和孙征南当礼物。 两人当老师当的尽职尽责,他很喜欢这两个正直的子弟兵,另一个两人的本事让他更喜欢。 现在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想方设法要留下这两人在岛上当老师。 特别是刚才听了徐横给孙征南的评价。 口风紧,执行力强,人踏实,这可太好了! 徐横果然喜欢这枪,他赶紧掏出烟盒叼了一支烟在嘴上,‘咔吧’一下子,香烟燃烧起来。 他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然后看向手枪火机露出笑容:“好东西,这真是好东西,做成手枪的防风打火机,哈哈,这是外国手枪啊?什么型号?我还没见过呢。” 王忆说道:“你见过防风打火机已经让我挺吃惊的了。” 徐横说道:“瞧你说的,我们在部队一人一个防风火机,那火力比你这个可厉害多了,能烧融铁锁——这些不能说,算了,言归正传,还是你这个打火机好,做成手枪样子啊?这是你从哪里买的?” 王忆说道:“我托同学买的,给你和班副当礼物,班副也有一个。” 他从柜台下又掏出一把,这一把是灰色的,外表电镀,会更低调一些,徐横手里这把黑枪是很霸气的。 徐横吃惊的看向他:“我草?” 王忆又递给他一个皮革枪套:“配套的,以后可以挂在腰带上。不过你悠着点,你喜欢开玩笑,别用这东西跟人乱开玩笑,会吓坏人的。” 徐横疯狂点头:“你是校长我听你的,绝对不吓唬人。” 他翻来覆去的看这把打火机手枪,脸上的喜爱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王忆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刘大彪和红树岛的事,让他和孙征南去岛上查查情况,但考虑了一下他放弃了这想法。 现在说会让人感觉他送打火机是个交易,所以事情可以拖延一下再说。 时间临近傍晚,劳动课结束,学生们拎着槐花往门市部狂奔:“王老师,辣片辣片!” 165.大的要来了(周末要来了,大家开心) 学生排着队来用槐花换辣片。 王忆很傻眼。 这么多人吗? 辣条和辣片这两样东西都是有准入门槛的,味道又麻又辣,对于喜欢重口味的人是美食,如果喜欢清淡那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本来以为这东西只是一些男学生会喜欢——比如王状元、王凯这一波人,却没想到连小女孩们也喜欢。 毕竟再一个这东西是刚出现,学生们应该会有一个接受过程,刺激性这么强的东西总不能第一口吃下去就上瘾了吧?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学生都喜欢,吃一口就想第二口、吃一片就想第二片! 王忆只能猜测这还是时代的问题,他小时候就不太爱吃辣片和辣条,太重口了。 而82年的孩子哪有零嘴?他不来那孩子们能吃到的零嘴只有家里晒的小鱼干、地瓜干,要不然等秋天在山上摘点山里红、山枣、柿子来过过瘾。 相比之下辣片和辣条绝对算是美食,何况这东西味道着实上佳、口感有嚼头,学生们哪能不喜欢? 并且即使它的口感太重又麻又辣怎么了?有些口味清淡的确实没法一口气吃下,这样更好,她们带回家去下饭! 一大包辣片先分完了,剩下是辣条,辣条因为油少和名气小不如辣片抢手,但是当辣片没了后他们对辣条一样热衷! 顿时山顶上海风一吹都是辣条那刺激的味道,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吃,bia-ji嘴的声音和嘶嘶的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吓得归来的白天鹅不敢落下,叼着鱼在空中一个劲的盘旋。 这甚至引来了大人,下工的妇女纷纷来问:“王老师你这里的辣片和辣条是什么东西?” 王向红也来了,披着个外套叼着烟袋杆说道:“滋味儿挺好,挺麻辣。” 王忆还剩下几根辣条,他分给王向红和女社员。 王向红不要,王忆说:“一根一分钱,支书你吃吧,回头我找秀芳嫂子要。” 这价钱着实不贵。 到来的凤丫从兜里摸出一张第一版人民币说:“王老师这里收老钱,喏,我在家里找到的,找你来换。” 王忆一看是伍元的织布券,算是第一版人民币里最不值钱的,不过一张也能卖几百块,于是他就给了一块钱。 因为第一版人民币如今银行已经不予兑换,而人民币收藏的风又没吹到外岛来,所以对岛上人来说不管钱币面值多大都没用,都是废纸。 这样王忆便以统一的一元钱换一张的方式进行兑换,他不管额度面值,壹元钱也给换一块、伍佰元也给换一块。 实际上岛上第一版人民币不多,大额票更少,除了队长和黄小花家里他还没见过伍拾元以上的币值。 外岛的百姓真是有史以来一直穷! 但岛上的社员有亲戚,亲戚们也有亲戚,王忆以他们为基础进行发动,让他们去替自己收集第一版人民币。 凤丫拿了条辣条小心翼翼塞嘴里,说:“王老师你找钱吧,支书那根算我的,我请客。” “就请支书呀。”青婶子等人嘻嘻哈哈的说笑。 凤丫豪迈一挥手:“都请,这才有几分钱!” 王向红沉着的摆摆手:“不用,让你们说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出门身上还能没个几块钱?好歹压压裤兜子。” 他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挑了挑拿出一毛钱给王忆:“王老师不用找了,剩下的算小账。” 凤丫问:“支书,什么叫小账?” “小费,打赏,以前叫打赏。”王向红咬了口辣条解释道,“咱社会主义国家早就没有这风俗了,不过我听广播说外国还有——嘿嘿,王老师你这个辣条是哪里进的货?味道挺有意思!” 凤丫赞同的点头:“味道可真好,说不上什么味道,麻辣香,是不是?” “还有点甜,肯定放了点糖。”青婶子说道。 王忆说道:“没放糖,是豆皮本身有点甜味儿,支书这不是我进的货,是我自己做的!” 王向红笑道:“你除了会拌凉菜还会做这个?这豆皮你怎么做?” 王忆说道:“豆皮和豆筋不是我做的,调料是我拌的,你不感觉跟早上吃的凉菜挺像吗?” 王向红点点头:“像,我说这味道有那么点熟悉呢。” 对于渔家来说,麻辣的味道都是相似的,不同海货的味道才是各有各的不同。 王忆介绍道:“豆皮和豆筋是托城里食品厂的同志买的,其实这不是豆皮和豆筋,咱翁洲还很少呢,这叫人造肉!” “我买了人造肉后自己调料,从湘南一带人民喜欢的麻辣豆干、麻辣豆筋里寻得灵感调出来的这个味道。你们觉得独特的是孜然味,孜然这种调味料咱外岛不多,西北呀西南呀这些地方多。” “对对,是孜然味。”王向红点头,“我以前当兵吃过的,西北的同志能吃辣也喜欢吃这个孜然,用孜然炒土豆,哈哈,他们吃的可香了。” 王忆给他找了四分钱,他摆摆手:“说了给你当小账。” 凤丫笑道:“支书,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不兴小账的,上一个给小账的干部是谁?” “77年的汤兰英吧?她去剃头都给50元小费,把剃头匠吓到了。”一个叫张惠红的嫂子说道。 旁边的少妇点头:“对,汤兰英干过这事,我那年刚嫁进咱天涯岛,记得清楚,广播里天天说,如东塘信用社的女会计汤兰英贪污四万余元被以贪污盗窃犯的罪名枪决。” 青婶子说道:“这事我也记得,社会上不是还传了个顺口溜吗?说她龙井茶叶天水泡,猫儿胡子嘴上翘,吃喝玩乐真逍遥,最后奉陪睡一觉。” 王向红怒道:“瞎说什么呢?怎么还把我跟汤兰英比一起了?” 几个妇女对视一眼,轰的一下子跑了。 就是,这开个玩笑怎么把支书比成贪污盗窃犯汤兰英了?这不是找批评吗? 王向红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却也不会因此而上纲上线。 妇女们离开他就专心的吃辣条:“还别说,王老师,你真会调理味道,这个东西挺好。” “人造肉,呵呵,现在社会上什么也有啊。” 王忆笑道:“这辣条下酒应该不错。” 他拿了个杯子打了一角酒进去递给王向红。 王向红摆摆手:“不用了,又不吃饭又没客人的,咱怎么还喝上酒了?” 王忆说道:“最便宜的一毛烧,你在我这里不是还有钱吗?” 王向红又掏出两毛钱递给他,这才肯要了这一角酒。 就着辣条喝酒,辣味更烈。 他咂咂嘴赞叹道:“辣的舒坦,带劲,这才是爷们吃喝的东西!” 喝了口酒他来兴致了,说道:“王老师,刚才凤丫她们说起汤兰英也给咱提了个醒。” “咱们当干部的要多给社员谋福祉,而不是去贪污受贿、自己享受。” “我还记得当时听报道,这个汤兰英很不像话,她一个信用社女会计家里却常备的菜有香肠、香肚、咸肉、冬笋、鱼肚、蛏干,什么鸡鸭蛋更多,一次买皮蛋买三百个!” “水果家里更是从不缺,梨子、苹果、橘子都是整篮子买,老百姓呢?老百姓得按个买,家里几个人就买几个。” “她穿着方面更是没有干部样子,什么呢的、毛的、的确良的,各种面料都有,自己做的衣服都要按上一个沪都某某服装商店或者纺织厂的标记,以显时髦。” “你说这像话吗?” “不像话。”王忆说道,“不过我只是个教员,不是干部。” 王向红冲他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没说话而是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忍不住再次赞叹一声‘够劲’。 一毛烧配辣条确实很够劲。 老支书吃喝的挺开心,最后一口酒下肚把杯子翻过来推给他,嚼着辣条优哉游哉的走了。 这个杯子就是门市部或者供销社柜台上专门卖现酒的,好些人喝酒不是买一斤半斤的回家喝,没那个钱。 他们都是来门市部打上一角酒,有滋有味的抿上两口过过瘾就算是完活。 孙征南过来拿手枪打火机,拿到后爱不释手。 他已经退出现役了,不能再携带武器。 这把小手枪虽然只是打火机,但形如真枪,做的非常逼真,摸着过过干瘾还是不错的。 而且他也抽烟、他也年轻,年轻人哪有不喜欢时髦、不追求帅气的?抽烟的时候掏出枪来打一下,多帅气! 他当即就试了一下子,‘咔吧’一声响,香烟点燃! 这时候日落西山了,橙红的夕阳光辉遍洒大海与小岛,一艘艘扁舟越海而归,渔家的号子还有渔歌遥遥传来,满是渔家汉子的粗犷。 上了一天工回来,有些人便来门市部喝一角酒放松放松。 王忆给他们准备了酱花生,这种花生米是软的,酱味浓郁,用来下酒不差于酒鬼花生和五香花生。 另外他白天煮了茶叶蛋,也拿了两个切开成小块,喝酒的时候一人吃两块,这酒喝的自然舒坦。 大胆、王东阳、王东美等人都来了,倚在柜台上一人花两毛钱要一杯酒,配上花生米和茶蛋心满意足。 他们说道:“这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门市部赚不着咱的钱,哈哈,这下酒菜不比这一杯子一毛烧更贵?” “王老师我们今天船上捞了点大虾给你送听涛居了,你晚上蒸着吃吧。” 王忆笑道:“行,你们赶紧喝,喝完了后面还有一拨。” 几个人倚在柜台上抿着酒随意聊几句,吃完后惬意的打个酒嗝,拎起衣服搭在肩膀上溜达着回家。 礼拜五没什么事,上午文化课下午体育课,王忆让学生们好好玩了玩,毕竟周六周天两天学生都要上工。 下午他没事自己研究了一下当前工作。 老话说的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有些事他得早作准备。 比如去红树岛上寻找那具被刘大彪藏起来的尸体。 这事挺难办。 尸体上残留着刘大彪杀人的证据吗?按照袁辉打听到的消息,是刘大彪牵扯进了什么重案,然后他自知活命无望才认了这件凶杀案? 这件事倒是不必很着急。 刘大彪最近没来找他麻烦,王向红打听过了,他好像一直在公安系统里找人解救那三个被送进派出所的手下。 他又琢磨起了在天涯岛上放电影的事。 22年那边邱大年效率很高,已经把电影放映机的购买事宜办妥了,长江f16一4a型16毫米电影放映机,属于350瓦氙灯分体机。 放映机已经抵达翁洲,墩子开车去拿,他今晚回去一趟就能把机器带过来。 这样22年这边的机器没问题了,只等82年这边的机器送到,王忆就可以在天涯岛上弄个电影院了。 这也可以给生产队创收,就说他修好了机器,然后从城里租赁的电影录像带。 到时候外队人来看电影要收门票,城里一张票一块农村肯定不能这么贵,他收个一两分钱就行。 主要是走量。 王忆估摸着电影院加上海鲜小凉菜这两个生意双管齐下,肯定能给天涯岛集体赚一点钱。 发财致富不可能,补贴生产队家用没问题。 就在他琢磨之中张有信来了,王忆给码头上的妇女留过口信,让她们等张有信来了通知他过来。 张有信得到口信便兴冲冲的来了。 又有美酒喽! 王忆见到他后一句话把他的热情扑灭了:“酒还没有到,我这次要给你别的东西。” 他把一摞子信封拿出来递给张有信。 张有信吃惊的问道:“你要反悔?” 王忆说道:“不是反悔,酒给你了我不往回要,反正我又不喝酒,但这些信封我不能收。” “那天天黑了我没注意,后来白天看了信封把我吓到了,你看看这上面的地址,这些信封恐怕有别的意义吧?你是怎么从你亲戚家拿出来的?” 张有信明白他的意思后松了口气,说道:“嗨,你放心,信封不是我偷出来的,真是我找我亲戚要出来的。你别管信封上的地址,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不算泄密。” 王忆劝说他道:“你听我的老张,你把信封给你亲戚还回去,一张别少的还回去。” “那些酒我还是给你,我不往后要,这些信封里原载信件呢?在你手里还是在你亲戚手里?” 张有信一听这话也警惕起来:“呃,王老师你打听里面的信件干什么?” 看他那样子王忆气的不行:“我干什么,你以为我想要啊?我是为你着想!你告诉我,这些信件有没有在你手里?” 张有信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支支吾吾的说:“这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收藏邮票,你管信件干什么?要不然、要不然我把邮票给你揭下来” 一看他这样子,王忆的心陡然提起来了:“我不要邮票也不要信件,我问你,老张,你说实话,这些信你到底怎么要出来的?” 张有信讪笑道:“我用了点小手段,本来这些信被我亲戚存在了一个旧皮箱里,我说我工作需要个皮箱,就把它给要出来了。” “其实没什么事,我亲戚肯定早把这些信给忘记了” “你真是作死!”王忆大惊,急忙打断他的话,“你看看信上的地址,这能是随便忘记的普通信件吗?恐怕你亲戚只是暂时忘记,以后他想起来呢?他要是找呢?” 此时他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发现这些信件不能带到22年就思考了一下可能的情况。 听了张有信的话他更加确信,这些信件很重要,如果没有自己的干预这些信件最终被一直保留着。 此种情况下,一旦张有信那高官亲戚想起这些信件并且回找,那他恐怕要染上麻烦——这可是军队的东西。 张有信看他紧张的样子跟着紧张:“不至于吧,他找我把信还给他,那些信我没扔,都好好保存了起来。” “你也知道这些信件很重要对不对?”王忆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所以你特意把信件取出来保存了起来,用信封上的邮票来找我换酒喝,对不对?” 张有信干笑:“你说啥呢,反正我觉得没事。” 王忆摇摇头:“你觉得没用,老张你信我的,你把信件放回信封给你亲戚还回去,就说收拾皮箱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信件,你怕是有用东西又给他送回去了。” “酒我不找你要了,还有几张邮票我也不给你了,那只是几张没使用的邮票,你亲戚应该真记不得了。” 张有信失落的说道:“你还欠着我几瓶酒呢。” 王忆说道:“我一定托我同学好好给你弄几瓶好酒,行不行?对了,外国酒你喝过没有?威士忌、伏特加?” 张有信急忙摇头。 王忆说道:“你老老实实把信件还回去,别找麻烦,我给你弄外国酒喝!” 张有信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啊?我草,王老师你这也太讲哥们儿义气了吧?” 王忆说道:“不白给你送酒,你得给我帮忙。你看我这里开了门市部,有时候得从城里进货,我给你钱和票,有些东西你帮我捎回来行不行?” 张有信立马挺起胸膛拍的砰砰响:“你这话说的,王老师你骂我呢?就冲你回家乡给家乡复学这件事,我就愿意帮你捎东西。” “这样,你的外国酒我也不白拿,你不是喜欢邮票吗?我还是给你搜集邮票吧,看看能不能给你搜集点珍稀的邮票。” 王忆说道:“那你得答应我,你搜集的邮票是你在邮局或者通过同事找到的,来路必须得光明磊落!” 张有信痛快的说道:“好,王老师,你这个人太正气了,你是真正有党性、有原则的同志,我越跟你打交道越佩服你!” 王忆把信封如数还给他,他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王忆忽然想起来: 你怎么跑了呢?我还要托你帮我从城里进货呢! 傍晚他在门市部里卖东西,隔三差五的有社员过来买个东西: “王老师,给我打一斤酱油。” “王老师,我妈让我过来换十斤的玉米面,我家找出两张老钱来,用老钱也行?” “王老师,我要买两盒洋火,一盒五分钱吗?喏,我妈给了我一角钱。” 王忆悠然的收钱,要拿什么东西都是自己进去拿,所以他的活很轻松。 下午的时候秀芳给他送来一捆韭菜,这样晚上又可以吃包子了。 昨天大胆他们给他偷偷留了些大虾,王忆扔在门口的水缸里养了起来,今天正好可以搭配韭菜。 鲜韭菜,鲜鸡蛋,鲜虾肉。 三鲜大包子。 大迷糊和漏勺齐心协力,一大锅的大包子出炉了,孙征南和徐横都是左右手各掐了个大包子,蹲在门口吃的眉开眼笑。 王忆出来拿包子,徐横赶紧把自己手里的递给他:“王老师你吃我这个,锅里的还很烫,而且我这个馅儿多,你看多鼓啊。” 孙征南疑惑道:“馅儿塞的不一样多吗?” 徐横说道:“当然不一样多,娘的,漏勺精得很,特意多包了几个馅儿多的。” “你看这包子上面的鼻子,顺时针转的是普通的,逆时针转的是馅儿多的——不用看了,你的也是馅儿多的。” “哼哼,他以为自己小谋划天衣无缝,其实早都被我看穿了,所以刚才一开锅我就把馅儿多的包子都拿出来了。” 孙征南很佩服:“是大炮你的作风!” 王忆赞叹。 这个b真是粗中有细。 漏勺听见后跑出来,叫道:“我说这馅儿多的包子怎么不见了,娘的,原来让你给拿走了,那是我给王老师、寿星爷特意包的!” “不信你问大迷糊,我跟他说了有几个是我特意包的,所以开锅以后让他别下手,我先挑,挑出来的剩下了咱们再吃!” 大迷糊拿着大包子坐在听涛居门口吃的开心,一个大包子他一口下去就没了半个! 漏勺问他,他想了想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王忆看向手里的包子又看向徐横。 徐横愣住了,他看看王忆又看看手里的包子,三两口吃掉唱着歌摇摇晃晃的进了大灶: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他们正在吃着饭黄小花挎着个篮子过来了:“王老师吃上了呀?我今天告假回娘家一趟,娘家自己种的大蒜出来了,今年的鲜蒜,甘甜一点不辣,可好吃了,给你送点来尝尝。” 王忆说道:“正好,嫂子,灶上今晚包了包子,你捎几个回去吃。” 这妇女掐着饭点过来送东西,打的是什么谱他自然一清二楚。 但他不反感。 还是那句话,都是让穷和饥饿给逼的。 黄小花赔笑道:“我不要,家里做好饭了,就是怕你吃饭早先赶紧给你送大蒜过来” 王忆接过篮子往里装包子,说道:“嫂子咱之间不用客气,那啥,现在我这里人口也多,不给你多装了,你家里一人一个。我再给小爷装三个,你给小爷送过去哈。” 黄小花说:“好,我正好顺路。你说说、你说说,自从你回来,我家是跟着你脱贫致富了。” 王忆笑道:“这算什么?等着看吧,过几天咱全队一起奔小康!”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送来的大蒜确实新鲜,紫皮蒜头,这是好蒜。 孙征南看到有鲜蒜立马开干。 王忆问道:“吃韭菜包子也吃蒜头啊?” 旁边的徐横也去吃,说道:“好吃啊,你试试。” 王忆咬了口包子咬了口蒜头。 鲜蒜头确实不太辣,汁水多很新鲜,而且有股独特的味道,说不上什么味道,算是初夏的味道吧。 韭菜包子鸡蛋多油水足,一口下去鲜美喷香,绿油油的油水一个劲的淌,蓬松的面皮带甜味,五个人是吃了一个接一个。 都停不下来。 王忆说:“既然喜欢吃包子,明天包槐花包子,吃过没有?槐花包子也好吃。” 一听这话徐横高兴坏了,他对孙征南说道:“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再回高中念完它,然后回来正经的当个教员?” 孙征南说道:“带我也念一个,我也想正经的当教员。” 王忆哈哈笑。 这就心动了?别着急,对于学校教员福利而言,大的要来了! 吃过饭他借口去溜达,然后回到22年。 王忆打车去公司,放映机已经取回来了,另外采购的塑封机也到了,有些东西可以拆开包装转移进塑料袋用塑封机给封起来再带去82年了。 邱大年和墩子把机器组装起来了,两个跟车轮一样的放映轮,中间是主机,通电之后灯光亮起,投影在了墙壁上。 机器是旧货,但保存的不错,原装机头皮箱带原装音响,只是没有幕布,其他的插电都能用。 另外送了两盘试放映的带子,一部是少林寺一部是牧马人,全是82年热映的片子。 看着这两部片子王忆顿时紧张了,他问道:“这哪里来的带子?” 怎么都是82年的?! 邱大年说道:“我选的,卖机器的是金陵的,还卖录像带,我跟他砍价砍下来两部带子,他让我自己选,我就选了这两部,怎么了老板,不好吗?” 王忆问道:“你为什么选这两部?” 邱大年解释道:“他那里都是老片子,少林寺是最经典的,然后牧马人这两年不是在网上挺火吗?就是朱时茂那个‘老许你要老婆不要’,所以我就选了这两部,不好?” 听了他的理由王忆松了口气。 不是哪里露馅了! 他夸赞道:“不不不,很好、很好,年总你办事很有章法啊,你也就是学历差点,其实你能力真是不错,要是有个斯坦福哈佛的学历,你去给东子王首富他们几位大佬当助理都没问题。” 邱大年笑道:“老板你这话说的,太会说话了,一下子说到我心里了,我要是有你这嘴皮子那不把小姑娘们哄得团团转?那我不早肾亏了?” “你不是早肾亏了吗?”王忆问道。 墩子则问:“年总你要哈佛学历不?我能给你办出证来,我大舅的师傅在哈佛那嘎达关系挺硬。” 王忆和邱大年震惊了。 他们都知道,墩子从不吹牛! 邱大年尤其震惊,以至于都没去反驳王忆的话,他问道:“墩子,你大舅我记得不是看破红尘出家了吗?” 墩子说:“对啊,所以他师傅在哈佛。” “啥意思?” “就是他师傅是哈佛的,哈尔滨佛学院么?” 王忆把机器收拾起来说:“我走,我的学识和情商不允许我和墩子在一个屋里!” 马上是周末了,他跟周世雄联系了一下。 周世雄说约好的时间是星期天上午,因为大亨坐火车来沪都,今天已经到了,但明天要歇歇。 王忆觉得星期天上午去谈价钱也行,明天他再回来一趟,跟袁辉一起前往沪都。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然而就在下半夜有人来找他了,是王东义跑来找他。 王东义这汉子沉默寡言,叫起他后用很正式的态度说:“报告,王老师,刘大彪去红树岛了!” 天涯岛最近一直用协助军警执法的名义在红树岛埋伏,只要有人来打鸟、捕鸟他们便带上照相机模型出去吓唬人。 这年头的人性子野可见识少,被岛上的民兵三吓唬两诈唬就怕了,要么不敢再去抓鸟,要么就得把抓的鸟交给民兵进行没收。 这事天涯岛还真不是师出无名——王向红跟县里和公社都反映了红树岛的情况,提出要安排民兵去执行省里的规章制度,县里和公社许可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意识,县里和公社没当回事,王向红递了个申请书,他们便随手批了。 于是最近几天民兵天天乘船出海,白天晚上都去埋伏,不用动手、不用违反规定就有鸟肉吃,多舒服! 王忆暗地里给他们一个任务,那就是一旦发现刘大彪去红树岛不要管,要回来通知他。 最早的时候他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刘大彪到底要捕捉什么鸟。 但现在他的目的变了。 刘大彪在岛上埋了尸体,现在天涯岛民兵队接管红树岛的消息传出,王忆认为他一定会心里不安,很可能会找到一个无人时机去岛上查看情况。 前几天刘大彪一直没有动作,今晚动作终于来了! 166.刘大彪,你的末日来了!(9.1K求月票求推荐票哈) 刘大彪一出动,王忆这边立马换衣服出门:“走,喊上民兵队,去看看刘大彪要干什么!” 王东义问道:“这么晚了,民兵队全去?” 王忆琢磨了一下说:“全去,回头到我这里喝酒!” 王东义拔腿就走。 王忆还想喊上孙征南和徐横,刘大彪一伙人有枪,有孙征南和徐横他心里才踏实。 而解放军永远值得信任。 压根不用他喊,两个人都在船上呢。 倒不是两人未卜先知而是明天是周末了,学生不上学、他们没有课,白天可以睡觉。 于是今晚他们两个主动替换了轮值去红树岛的民兵,跟王东义、王祥海四个人去埋伏的。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距离黎明没有几个小时,王忆心里有些焦急。 但调动民兵这种事肯定得通知王向红,还好王向红支持他,听到他怀疑刘大彪是去红树岛干犯罪的坏事,就允许他调集民兵去执行任务。 民兵们来的很快,换上衣服后纷纷跑到码头,大胆喊口令让他们列队:“全体都有,按出操队列排布!” 一队汉子排成一排。 大胆沉声道:“从左往右,报数!” “1!”“2!”“3!” 大胆最后喊了一个‘9!’ 报数完毕他快步到王忆跟前很正式的敬礼:“报告王老师,天涯岛民兵小队共计九人实到九人,请指示!” 王忆眨了眨眼。 我指示什么? 孙征南在旁边说道:“随便说几句,主要是做个战前动员。” 这年头还有战备任务,所以民兵们的表现是很正规的,他们每年都要拉练、集训、战备和演习,有事真能上,随时都能上! 王忆琢磨了一下走上前去说道:“同志们,你们都知道刘大彪的为人,他现在要对付我、对付咱生产队,所以我想要找到他的违法犯罪证据,将他送去坐牢,大家明白我的目的吗?” “明白!”喊声统一。 王忆说道:“今晚咱们之所以要集合去红树岛,是因为我接到了市里公安同志的指示——” “他们怀疑刘大彪杀过人,尸体被他藏在了外岛但具体藏在哪里还不清楚,所以咱们要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现在他大半夜的出现在红树岛,我怀疑他就是把尸体藏在了那岛上,不过这不能确定,可能会白去一趟,到时候还请同志们谅解。” 大胆说道:“王老师不用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办!” 对于王忆的话,民兵们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 有心理准备了,刘大彪那种人肯定是手上沾染人命的,以前派出所是来查过他的,只是没查出什么线索。 王忆见众人没有异议,便点点头说道:“好,不过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孙副班长,你来指挥咱们的队伍。” 孙征南向他敬礼,问道:“王老师,这次我们的任务是要控制住刘大彪一伙人吗?” 王忆说道:“视情况而定,我们及时商量吧,怎么样?” 孙征南说道:“明白,同志们明白作战任务了吗?” 民兵们齐声喊道:“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孙征南一甩头,说道:“全体都有,上码头,分两艘船,出发!” 徐横上了另一艘船。 船舱里有枪。 因为刘大彪一伙人也有枪。 两艘船踏破夜色乘风破浪,王忆蹲在船头看向前方海面。 下半夜月色不佳,入目所及海上处处是黑暗。 海风猎猎吹的他头发乱晃,吹的海上波浪汹涌,也吹的他心潮起伏。 没白请民兵队吃肉喝酒,没白交好这群人,刚才这一套活可让他过瘾了,号令雄兵比亲自去打枪还要带劲啊! 民兵们轮流摇橹,以最快速度靠近红树岛。 抵达红树岛,孙征南捂着手电定向发信号,两艘船纷纷减速、靠近。 他对徐横说道:“武装泅渡,先侦查。王东义给他一把枪,让他游泳上岛去看看情况。” 大胆脱下外套说道:“我也去,论身手我不如大炮,论游泳的本事我不信我还不如大炮!” 孙征南压低嗓音叮嘱他们:“要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大胆队长你去了支援大炮,一切行动听大炮指挥、一切动作由大炮执行!” “我们不过于靠近了,现在还能看见他们的手电灯光,那他们显然还在岛上,我估计刘大彪这个人警惕性比较强,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等你们信号。” 王忆补充道:“一旦有什么危险立马开枪,然后我们就上去控制人,咱的第一目的不是查出刘大彪在岛上要干什么,而是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徐横拿起一把半自动步枪检查了一下,说道:“放心吧,王老师,我自己有数。” 他背上枪便跳入海里。 大胆跟着入水,强壮的身躯借助海浪的力量迅速远去,身姿矫健的跟一条鲨鱼似的。 两艘船分开,孙征南让他们都伏下身躯,尽量减少暴露几率。 王忆心里紧张起来。 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砰的好像敲鼓,震的他太阳穴发麻。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 刘大彪等人有枪,待会恐怕是一场枪战! 他手心沁出汗水,暗暗祈祷可别是血战,否则自己没法跟民兵队的家属们交代! 孙征南挪到他身边,低声说:“深呼吸,眼睛看着前面的岛屿,什么都不要想,集中注意力” “我不是怕待会的战斗,我是怕咱民兵同志受伤甚至——咱是不是有点莽撞了?”他担心的问道。 孙征南听到这话无声一笑:“王老师你担心这个?我只能告诉你,我和大炮曾经两人摸掉过越军一个班,那是前线主力部队!” “所以就凭这些混子还要给咱制造流血后果?” 他轻蔑的吐了口唾沫:“二流子开着坦克也是二流子,何况他们只有两把土枪还没有大炮坦克呢!” “上岛的只有三个人,我给你立下军令状,若有伤亡,我让大炮提我头来见你!” 语气笃定,一番话是斩钉截铁! 翻译一下就是,吾观他等如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王忆赶紧说:“不至于不至于,咱还是得重视敌人。” 孙征南又是无声一笑,说:“交给我和大炮就行了,你今晚就是看戏,你把自己当前线观察员就行了!” 他的语气他的话和他的为人,这一切让王忆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这是个靠谱的人。 徐横两人上岛后又过了得半个小时。 一处树上忽然有手电的灯光亮起。 这灯光是冲着他们方向定向发出的,而且不知道怎么被捂住的,照出的光柱很纤细。 孙征南立马爬起来死死的盯着闪动的光影看。 灯光不断的闪,一共得闪了半分钟左右。 孙征南看后深吸一口气,说道:“都把枪拿出来,咱们的船要以最快速度靠近他们的船、控制他们的船!” “他们一共是三个人,船上是一个人,下面有两个人,所以咱们任务很简单,控制住船上这个人,岛上的两个人用不着咱们动手,大炮会弄了他们两个。” 王忆问道:“一对二,会不会有危险?” 大胆被他忽略了,到了真枪实弹的战场上,民兵们的责任是喊‘加油’。 孙征南说道:“是一对一,大炮能在两个人没有任何察觉之前先拿下一个。” “王老师你对他放心就行,不用担心,他是我们连的捕俘手,在与越军交战过程中,他在侦查敌情期间抓到的敌人有二十四个!” “比你还厉害?”王忆问道。 他见识过孙征南赤手空拳搏击的能力,那真是招招杀手,干脆利索! 孙征南低声笑道:“论抓舌头和格斗比我厉害多了,我俩在突击班的定位不一样,我是火力手,他是捕俘手,专门抓人的。” “这从身板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比他轻了二十公斤,赤手空拳生死相搏我撑不过十秒钟。” 这样王忆放心了。 孙征南找了王东义和王祥风两个最有力气的去摇橹,说道:“不用怕被发现,就是个往前冲!” 两人点点头,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开始拼命的摇橹。 其他人把风帆升起,调整角度接着风势来加速。 孙征南对王忆说道:“可惜我不擅长游泳,否则我一个人泅渡过去解决船上的人就行。” 王忆紧张的说道:“没关系,优势在我!” 想想这话临战前说好像不吉利,他又把剩下的憋回去了。 两艘船一起奔驰的声势还是挺浩大的。 刘大彪三人也是乘坐一艘木船来红树岛的,这船拴在了一颗树上,上面有人在抽烟。 红烟头一闪一闪。 两艘船靠近他迅速反应过来,吼道:“什么人?你们什么人?” 孙征南对王东峰快速说道:“随便说话迷惑他!” 王东峰立马笑道:“我们来收鸟网的,你是哪里的?听着像外地口音啊!” 船上的人很警惕,再次发出吼声:“这边是我们地盘,你们滚——你们去别的地方,别靠近我、我警告你们别再靠近” “别动!”孙征南厉声回应,端起枪来半跪在船头扣动扳机。 距离足够近了,轮到他出场了! 枪口火光闪过,瞬间一声脆响跟随。 前面的木船直接被子弹打的崩裂。 船上的人也伸出了手,手里有枪! 王忆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孙征南吼道:“举手、举起手来!不举手就击毙!” 拉动枪栓。 又是一道火光又是一声枪响,船板被打的飞溅起来。 这人却是挺彪悍,连续受到两枪警告并没有害怕,还是站在那里端着枪指着他们。 孙征南见此拉动枪栓吼道:“集中火力!他敢开枪立马击毙!” 两艘船还在靠近。 夜里视线不好,岸边又有大片红树遮掩,所以他们被发现时候已经隔着这艘船很近了,也就四五十米。 于是借助风势加上拼命摇橹,这段距离很快被抹除。 船上的汉子犹豫起来,他看到两艘船同时从左右靠近,而且每艘船上都是影影绰绰不止一个人,最终扔掉枪把手举了起来。 孙征南如豹子捕猎,猛的从船上跳起扑向对方,‘咣当’一下子将他扑翻在船。 那汉子很没种的惨叫起来:“政府、政府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说,政府,我真的什么都交代,我争取宽大处理!” 王忆上去打起手电看向汉子,是个熟悉面孔,他曾经在刘大彪身板见过,便问道:“你叫刘黑子是不是?” 汉子说道:“是是是!政府我是刘黑子,黑省鹤城满图县老木头公社靠边屯的,政府我要争取宽大处理,我、我吧就是我跟你们说,屯子里丢的羊真跟我没关系,真的!” “我我我就是偷羊肉来,从队长家里偷的羊肉,但屯子里丢的跟我没关系啊,我那羊肉是偷队长家的,就是杀好了的羊肉。” “还有那个在鹤城煤矿当黑头子的不是我,他是外号叫刘黑子、那是外号,我是真叫刘黑子,我爹叫刘麦地,真的,你们可以调查。” “我没去过鹤城煤矿,那个黑头子不是我,我就是吹牛逼呢” 王忆这边只认出他的身份,还没有问任何话也没有吓唬他,他已经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红豆绿豆黄豆全给倒出来了。 这怎么说呢? 就是挺让人目瞪口呆的。 孙征南却跪在他身上用膝盖压住了他脖子,问道:“少迷惑人,你刚才可是够硬气的,我两枪没有吓得你投降!” “不是不是,误会,政府这是误会了,我吓懵了,你们直接就开枪我吓懵了!我我我刚才——哎哟,我喘不上气来了,政府行行好,饶命!饶命!我就是个街溜子,我没犯法!” 孙征南将他双手反铐快速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把膝盖抬起,刘黑子使劲呼吸:“政府,我刚才我刚才真的,我不是硬气,那个啥我是吓懵了!你们咋上来就开枪?你们问问我投降不投降我就投降了啊!” “你看你看,我刚才反应过来就把枪扔了投降了,我一开始吓懵了!” 王忆看出他确实害怕了,整个人已经心神大乱,说是口不择言也不夸张。 但不排除他这是狡猾! 于是他从孙征南腰上拔出手枪打火机给他看,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吧?” “知道知道,手枪,是手枪。”刘黑子紧张的说道。 王忆问道:“知道能打火吧?知道能打人吧?” “知道,政府,我都知道,我不敢,我刚才不敢开枪,真的。”刘黑子急忙回答。 王忆又问道:“那我问你,你说你是街溜子,刘大彪会带一个街溜子在身边?根据我们侦查,刘大彪身边都是悍匪!” “不是,我不是,都不是,都是吹牛逼的。”刘黑子解释道,“我是误会了,我是吹牛逼的。” “我从屯子里跑出来没地方去,碰上刘大彪了,刘大彪看民兵队追我,以为我是煤矿的那个刘黑子。” “然后我、我当时饿不行了,把我冻完犊子了,我想找口吃的,就说我是煤矿的刘黑子。” “然后他让我开枪考验我,我们屯子在山沟沟里,年年秋天都要组织队伍去打猎,我枪法还行。” “然后我给他打了几个瓶子,说杀了几个人、手上沾着血不能回去了,他就信了,把我带身边了。” “然后其实我就是个种地打猎的,黑省鹤城满图县老木头公社靠边屯的刘黑子,你们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我就是吹牛逼了,我没干过什么坏事。” 王忆问道:“你跟着刘大彪能不干坏事?” 刘黑子说道:“真、真没干,我没掺和,他们打人、偷东西啥的我都是把风的,在常山偷电缆跟我没关系。” 王忆问道:“你们还偷过电缆?” “我没偷,我没有,不是我。”刘黑子辩解,“我、我我,你是天涯岛的王忆?!” 此时一缕月光穿过树梢照在船上,他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些人的样子。 王忆说道:“对,我是天涯岛的王忆,说说吧,刘大彪打算怎么对付我?” 刘黑子松了口气,说道:“王老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对教师同志是很尊重的。真的,我很尊重你们。” “刘大彪要对付你我本来就反对,是虎逼刀他们傻不拉几的非要对付你。” “别说没用的,回答我们王老师的话。”孙征南将枪口顶在刘黑子的额头上。 刚才开枪导致枪口发热,这会还没有凉下来,虽然不再滚烫但用来震慑人足够了。 刘黑子急忙说:“刘大彪没准备自己对付你,他挺害怕你们支书的,不过你确实惹着他了,他打算从东北找” “刘黑子你敢——嘶嘶!”刘大彪的声音从岛上传来。 话没说完,变成倒吸凉气。 刘黑子听到他的声音大惊失色,赶紧闭上了嘴巴。 后面脚步声响起,徐横和大胆各反扭着一个人走出来。 两人全部拿下了。 王忆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大胆傲然道:“能有啥事?屁事没有!我甚至还没有动手,然后大炮同志就把两个人都拿下了!” “老实点,不老实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掰断了!” 他踹了脚前面挣扎的汉子,灯光下那汉子面容扭曲,额头、脸上都是汗珠子,看样子他有一条胳膊被掰断了。 不过他是真的硬,愣是一声不哼。 见此王忆的心又吊了起来。 徐横下手挺狠,另一个他们动手太快了,有一件事他到现在才注意到:如果没有找到刘大彪杀人埋尸的证据,那他们打草惊蛇了。 结果他小看了徐横。 徐横把人送上船说道:“你们等着,有一棵树下埋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有几年了,已经白骨化了。”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甚至有点喜极而泣。 妈的运气真好! 今晚这么仓促而来竟然就抓到了刘大彪的把柄! 刘大彪这边挺惨的,走路一瘸一拐、有条腿是拖着的,左边脸肿的厉害,左边眼睛都看不见了,嘴巴上鼻子上都是鲜血,整个人异常阴翳。 王忆跟着徐横往后找,然后在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下找到了尸体。 手电光照过。 尸体在树根部位,它整个蜷缩在下面,树根已经长到了它身上,尸体变成枯骨有些凌乱了,不过衣服鞋子之类保存还算不错。 徐横说道:“我上岛顺着灯光摸过了,看见他们两个在砍树挖树根。看样子他们想把尸体给弄出来,但是被树根缠住了,所以不好办,花费了好些时间也没把尸体给弄出来。” 王忆说道:“这个人应该是被他害死的,然后尸体埋在这里,可是有没有证据啊?” 徐横说道:“管他呢,他大半夜的过来挖这具尸体就是证据,剩下的交给公安上的同志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能逃得了法律的制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王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他怕刘大彪真的逃脱出来。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昨天——现在是星期六了,那就是前天。 前天他才从袁辉口中知道刘大彪身上背着一件重案,但到底是什么重案、明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被法办他还不清楚。 当时根据袁辉托警方内部朋友的调查,说是刘大彪因为某个大案子被抓,他自知活命无望才把红树岛杀人埋尸的事给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事不是警方侦破的,那么警方可能从头到尾没有掌握他杀人的证据。 这样王忆自然更没有证据,本来他是想查一下线索、收集一下证据的,所以他安排了民兵守卫着红树岛,刘大彪一上岛立马就告诉他。 结果本来是来找线索查证据的,却直接找到尸体了,徐横和孙征南直接帮他把人给抓了 所以目前掌握的信息能不能给刘大彪定罪还不好说,他只能等候公安机关的审查了。 事情牵扯到人命那就比较严重了,王忆把三个人扣在了岛上,安排两个民兵摇橹回去报告王向红。 事态紧急,民兵们摇橹飞快,王向红后面跟着回来了。 他来打手电看尸体,看到尸体上残存的衣服和鞋子又去看尸体一条腿骨。 旁边的王忆跟着看,发现这尸体的鞋子不对劲。 不是一双鞋,是一只大一只小的两只破鞋。 他猜测道:“是这个人的两只脚大小不一样吗?为什么两只鞋大小不一样?” 王向红沉声说道:“因为这个人小时候调皮捣蛋爬树摔断了一条腿,他有一条腿发育的不好,所以后来穿鞋只能一只脚穿大鞋一只脚穿小鞋!” “这个人的身份我知道,原来外面流传的话都是真的——他叫李岩宏,是多宝岛李家庄的人,媳妇儿很漂亮。” “大概、大概77年吧?77年他失踪了,过了半年他媳妇儿改嫁了刘大彪。” “一直以来就有人传说是刘大彪看中了她、杀了她男人,公安上调查过,但没查到证据,这件事后面就搁置下了。” “现在来看,哼哼,空穴来风啊,当时有人传的这消息是真的,确实是刘大彪杀了李岩宏抢了他媳妇儿。” 说到这里王向红愤怒的踢了面前大树一脚,愤恨的说道:“他娘的,刘大彪这个狗东西,他竟然真能干出杀夫夺妻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事!” 王忆说道:“那咱还犹豫什么?赶紧去报警吧。” 王向红说道:“这个案子我记得还是惊动了市里的,这样,我来看着人,你让大胆划船送你去码头找个电话机给市里打个电话,让公安干警们来处理这件事。” 王忆点头。 他乘船去县里,等到了码头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胆跟码头值班室的老看门人是熟识,他去说了一声有急事跟市里公安机关联系,老看门人就找出钥匙把电话箱上的锁给打开了—— 这年头电话机放在个四四方方的木箱里,木箱盖子上有开口容纳话筒,可以随便将话筒给拿出放下,而拨号盘或者号码按键都被木箱盖子给挡住了,而盖子上锁。 为什么这么设计?电话费太贵,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打电话,盒子上锁这样只能接电话,要打电话得用钥匙开锁开盖子。 王忆有城南分局的电话,他打了过去,心里担心这时候不知道公安是不是已经上班。 结果很乐观。 不但有人在值班,而且值班的还是熟人,是庄满仓。 这是巧了,但巧的好。 王忆赶紧把情况给庄满仓说了说,庄满仓让他返程,自己会带人乘坐快艇去红树岛。 外岛发生的案子本来不属于市分局管辖,偏偏事情牵扯到刘大彪和李岩宏。 而李岩宏失踪案当时闹的很大,案子最终被市局给接下来,现在案宗还在市局的档案库里呢,所以庄满仓可以管。 王忆先行回到岛上,不到三个小时,快艇也奔驰而来。 快艇样式古朴,里面塞满了警察。 跟个铁罐头在海上飞驰一样 庄满仓上岛后先带人去查看白骨,一看大小鞋子和腿骨上的残痕便说道: “初步可以断定这是李岩宏的尸体,大小不一的鞋子样式和这件的确良质地的衬衣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再一个是这个皮带,这都是在我们案宗上有记录的。” 王忆前些日子送429抢劫杀人案案犯时候遇到过的年轻警察也在这里,他打开文件夹翻阅,说道:“师傅,鞋子、衣服和皮带确实能对得上号。” 庄满仓说道:“好,保护好案件现场,准备移交市局法医同志。” 他快步去找到刘大彪,蹲下问道:“刘大彪,你还记得我吗?” 刘大彪歪头看了看他,迷迷瞪瞪的说道:“看不清呀,同志,我的眼睛被这些人打坏了” “少他娘在这里瞎说,污蔑人是不是?”大胆勃然大怒。 王向红一拳捶在他胸膛,严肃的说:“公安同志在这里,你嚷嚷什么?怎么了,你怕同志们会冤枉咱们?” 庄满仓冲他点点头,又回过头来对刘大彪平静的说:“你不用在这里耍无赖,刘大彪我警告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末日已经到了,你的顽抗是没有用的!” 刘大彪叫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就是带朋友上红树岛来打鸟,然后来了就被天涯岛的人给摁住了,是不是啊大军、黑子?” 胳膊被卸下来那汉子说道:“是!我们刚来就被他们袭击了!” 黑子却怂了。 他畏惧的看向刘大彪又看向庄满仓,厚实的嘴唇张了张,忽然喊道:“政府我坦白!政府,我不是鹤城煤矿的黑老大刘黑子,我是黑省鹤城满图县老木头公社靠边屯的农民刘黑子” 刘大彪一下子愣住了。 这什么跟什么?这货不是在煤矿背了好几条人命的一个硬茬吗?怎么又成农民了?! 自己手下还有农民?! 而这边的刘黑子求生欲望很强烈,一边吆喝一边往庄满仓跟前蠕动要去下跪。 庄满仓一巴掌将他拍翻了。 他指着刘大彪说道:“现场有挖掘工具,这工具来路很好查证,你和这个大军身上、鞋底都有土和草叶,这一样可以查证。” “刘大彪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坦白从宽!” 越说他的声音越严厉,目光也越严厉,看向三人的眼神如看阶级敌人。 刘黑子继续头一个怂:“政府,我坦白、我坦白,岛上挖土的确实是彪哥和大军,我看着他们拎着铁锨下去的。可是这一切跟我无关,他们就让我待在船上,不信你问” “闭嘴!”刘大彪忍无可忍的咆哮道。 他心态有点崩了。 刘黑子的表现让他感到心里慌张。 其实对于今天的遭遇他是有预期的,他也跟手下人百般叮嘱过怎么应付公安,所以之前他虽然有三个人因为持枪被逮捕但并不慌张也没有受到牵连。 他们提前对好口风了,只要按照他的安排那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这个刘黑子——他不走寻常路!他怎么从黑老大变成农民了? 看着刘大彪激动的样子,庄满仓冷笑道:“你吼吧,刘大彪,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怎么狡辩,你的末日到来了!” 他招招手让两个干警上手铐准备带回去,自己去审查王向红和王忆等人。 王向红和王忆这边好交代。 为什么会来红树岛? 因为天涯岛的民兵队接到了上级命令,要求巡查红树岛,打击不法分子在候鸟迁徙季节上偷猎岛上野鸟行为。 他们有公社和县里领导的签字,所以这事的动机直接交代过去。 其他的事是王忆来交代的,他说道: “之前刘大彪有三个手下持枪登上我岛,所以我队的民兵同志发现了他带领手下上红树岛的情况下便推断他此时也带着武器,于是没有贸然上岛,而是先回去向支书、向我通报了这件事。” “支书得到消息后果断下达命令,由我带领民兵同志们来捉拿这三人,结果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上岛去搜查了刘大彪和一名同伙,另一路则捉拿了留在船上的另一名同伙。” “我们在船上搜到了武器,在岛上则发现了他们挖掘的尸体!” 干脆利索,他把事情经过介绍出来。 没有漏洞。 庄满仓向他敬礼又跟他握手,欣然的笑道:“王忆同志,我想你又立下了一桩功劳,但刘大彪具体犯罪行为还需要我们进行审问、调查,请你们等待我们的通知,一切结果以通知为准。” 王忆与他双手紧握:“庄同志,那剩下的工作就麻烦你们了。” 庄满仓说道:“人民公安为人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双方以电影式的表现结束调查工作,然后天涯岛这边就可以离开了,整个红树岛都要被封锁起来。 大胆他们不想走,虽然一晚上没睡觉,可他们这会一点不困,非常精神、非常昂扬。 刘大彪杀李岩宏案在外岛传的可是神乎其神,这些日子灯下聊的时候还是他们的一个重要话题。 如今刘大彪在处理李岩宏尸体的时候被他们给现场抓获,这下子他们可是老天爷放屁——神气来了! 现在他们的想法就一句歌词: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们进行调查。 但王向红吹胡子瞪眼了,他们只能恋恋不舍的回到船上: “支书,咱们就这么离开吗?这是个增长见识的多好机会啊。” “就是,咱一辈子都碰不上这样的事,回去看看吧,你正好认识庄同志,跟他好好说说” “支书你去说说吧,咱看看他们怎么查案,这种事咱亲身经历能吹好几年啊!” “吹?吹你婆娘的批!都回去,回去睡觉,平日里让你们多上两个工你们又是说累又是说困,哦,看热闹就不困了?一晚上不睡觉也不困了?”王向红怒视他们一眼,推搡着他们上了船。 他扭头看到王忆在皱着眉头,便问道:“王老师,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王忆摇摇头没说话。 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刘大彪那么狡猾,庄满仓他们能用一具尸骨给他定罪吗?还有他提前一年被捕了,那他身上背的‘保密级别很高’的重案还会被查到吗? 有点放心不下! 有点焦虑了! 167.买房记(1W大章祝周末快乐) 王忆没上天涯岛的船,而是上了公安的快艇。 倒不是他有什么新发现了,是他准备去市里一趟。 毕竟明天还要去沪都谈大买卖呢。 本来他挺愁用什么理由独身去城里的,毕竟刘大彪的威胁在,那他就得带着孙征南或者徐横。 偏偏这俩人都是侦查意识极强的军中精锐,导致他很不好穿越。 今天好了。 刘大彪被抓了,牵扯进人命官司,以82年的治安环境来看他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 好日子又来了。 于是他跟王向红等人说道:“我自己去一趟市里,当前没什么危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我去了还得打个电话,给沪都的纺织厂打一个,他们答应支援咱外岛一批积压的库存服,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王向红一听‘支援’和‘库存服’精神顿时振奋,然后又郁闷了:“这事能成吗?人家是不是、是不是当时应和一下你?” 说到这他叹起气来:“要不然算了吧,人家或许只是说个场面话罢了。” 王忆说道:“那我也得打电话问问,没事,支书,人家要是反悔了我也不会去跟人家嚷嚷,这种事属于帮咱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都有数。” 王向红说道:“要这样的话,队里好歹给你安排几个人帮忙吧?” “万一能用得上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王忆摆摆手:“我很可能得去沪都,我一个人花费少、来回也快,人多了未必会方便。” 听他这么说,王向红只好答应下来。 公安快艇正要返程送嫌疑犯加上去市局请法医,所以他们直接带上了王忆,把他带到了翁洲。 王忆在码头下船。 庄满仓的徒弟江世界把警服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说道:“王老师,你披上这个。” 王忆诧异的说道:“这是干什么?我是人民群众,穿你们警服涉嫌冒充警务人员吧?” 江世界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下雨下雪天,我师傅经常把衣服脱给受冷受寒的群众穿。” “现在城里治安不太好,你又惹了一些人,穿上这个衣服安全,这是我师傅叮嘱我的,你快穿上吧。” 王忆挺感动的。 庄满仓对他真不错。 他披上警服进仓储所,路上碰到了小朋友,小朋友向他行少先队员礼:“警察叔叔好!” 王忆很庄严的敬礼:“小朋友好。” 然后他就把警服脱下来了。 有小朋友来找自己敬礼,这种经历很美好。 要是有人找他来抓贼抓小偷抓抢劫犯调节夫妻矛盾呢? 所以进入仓储地还是脱掉警服吧,这里没什么危险。 丙级仓库已经处于淘汰边缘,现在还租赁这种级别仓库的人已经很少了,导致平时来到这地方的人也少,王忆在里面溜达了一会趁着没人注意便进入了110号仓。 钥匙开门,直奔22年。 他从22年出租房出来,先去家旺超市提了快递、再去‘新化人图文设计公司’订了一面锦旗,然后又下单买了针孔摄像头。 庆古典当竟然暗地里调查他,那他得做一些防备。 不过这是他租的房子,租的房子终归不够安全,隐秘性也不够强,王忆琢磨了一下,决定购买人生第一套房产。 他现在身上钱可不少了,靠卖出鱼胶龙落子、三十年窖坛、人民币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已经攒了三百多万。 这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了。 在翁洲买一套房子已经绰绰有余。 正好今天他没什么事,明天才要去沪都谈生意,他今天空闲,可以去看看房子。 说办就办。 他给墩子打了个电话开车把自己接入公司,邱大年正在整理礼盒。 见此他便随口问道:“有什么喜事?怎么准备这么多的礼盒?‘还配波斯得土哟’?谁过生日?” “是给生日报准备的配套礼物啊。”邱大年说道。 王忆拍拍额头。 他太忙了,把这些犄角旮旯的小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邱大年还要继续忙生日报的事,王忆跟他说先停一停,先去打听一下庆古典当这家店铺和饶毅这个人。 这样邱大年忙着打听消息,王忆就让墩子开车陪自己去看房。 他对首套房的要求很简单,隐私性强、安全! 在翁洲买房得通过房产中介了,毕竟他和墩子都不是本地人,对本地小区毫无了解。 王忆让墩子开车在什么q房、锁家、黑贝等公信力比较强、规模比较大的房产中介店转了转,寻找中介。 因为他这套房子肯定要买,在22年这个房产市场下行的世道里,他等于是找人送钱。 所以他要找个美女。 倒是不图什么桃花运,更没想着搞桃色交易,主要是既然给人送钱,那他为什么不送给一个美女呢? 起码美女陪着看房能养眼一些。 对于王忆这种抠鼻青年来说,把钱送给抠脚大汉实在有点无法忍受。 最终他们在q房找到个长发飘飘、大胸跳跳的漂亮姑娘,姑娘巴掌小脸带刘海,一笑两颗小虎牙,白衬衣、黑西服、包臀裙、高跟鞋,墩子看到后硬是说不错。 女中介叫燕微雨,王忆一听名字觉得还挺有诗情意境,说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燕微雨一听这话眯着眼睛笑道:“完了,咱俩有缘分,你一下子就听出了我名字的出处。” 墩子说道:“其实我也听出来了,但我没我们老板说话快。” 燕微雨笑道:“那咱们两个的缘分就要差一点了,好了老板,你们想要买一套什么样的房子?” 王忆把需求给她说了说,结果姑娘不光胸大,脑子里还是有点事的,立马提议道:“你们听说过翁洲的公务员小区吗?” “这是咱们翁洲最早的封闭式小区,是政府开发、出售给公务员的福利房,小区现在名字叫强国,不过咱们翁洲老百姓叫公务员小区叫顺嘴了,所以一直是这么称呼着。” 王忆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给介绍一下,这小区怎么样?” 燕微雨让两人坐下,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两人看小区的3d地图:“这小区的地理位置比较好,位于政事辐射圈内,小区对门是街道派出所,临近不远处是咱们的市公安局,所以绝对很安全。” “现在小区是物业公司管理了,以前小区都是武警站岗的,不过现在小区的物业跟政府的物业是一家,他们的门卫都是武警退役的战士,所以还是安全。” “这小区因为性质独特,它需要缴纳的税费相对少,户型紧凑实用,不管二居还是三居都是全明户型,多层房子公摊很小,性比价高。” “当然它不是只有优点没有缺点,我给您说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小区已经年代比较久远了,是九十年代开发的楼盘。” 墩子点点头:“确实挺久远,比我年纪还大。” 王忆说道:“不一定,人家是90年代又不是90年,或许是99年呢?” 墩子说道:“我是2000年的啊。” 王忆看着他这一张黑漆漆的老脸愣是没话说! 燕微雨干笑道:“原来你是个弟弟。” 她也愣是没看出这么一张沧桑的老脸下藏着一颗稚嫩的灵魂。 小区的真实建成年份是92年,但直到95年才陆陆续续住进人,到了如今已经是三十年的小区,名副其实的老小区。 所以尽管这公务员小区有这般那般好处,它的价位还是升不上去,如今翁洲好区域的二手房市场里的次新房都是两万一平,公务员小区才一万二! 可这样愿意买的人也不多,不光是因为小区楼龄短,燕微雨跟王忆说,还因为小区现在上学不方便。 以前公务员小区对接的都是学区,市机关幼儿园、实验小学、翁洲大学附属中学之类。 但这几年城区外扩,这些优质学校都陆陆续续建立分校把重要师资力量给搬出去了,剩下的的是个空壳子、新教师,学校变得很普通了。 王忆不关心这个,他都没打算在22年找对象养孩子,没有学区正好,免得还要多掏一大笔钱。 这么来看小区很合适,他决定跟着去看看。 强国小区确实保安森严,他们一行三人加小区所属区域店的房产维护专员四个人都进不去,还得等保安与售房一方进行联系,让他们四个登记才进入。 进去的时候保安叮嘱了一句:“门口有监控,你们进去的时候已经被抓取影像了,所以进去以后请注意你们的行为举止。” 墩子挺不高兴的,嘀咕道:“我们来看个房子而已,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我们?” 王忆却很满意。 给力嗷我的保安兄弟,你们就要这么严格! 小区外墙粉刷过,大门也是新换的,从外面看的时候还不错,但进入小区确实能看出年代感。 估计那年头没有绿化的概念,小区空地不多,没有大草地也没有广场,只有一个个花坛,五角形花坛、红日型花坛,很有革命年代的氛围。 此外就是一栋栋楼房,不高,都是四层楼。 门禁森严,进楼的时候竟然有两扇门:第一扇门是小区保安给打开,这个24小时有人在值班,按一下铁门上的按钮值班室便能看到人,是熟人才会开门。 进去后是个小过道似的区域,尽头还有一道门,这道门才是各家各户用密码开的楼房门。 王忆一下子满意了。 燕微雨还真给他找到了个合适的房子,这中介找的值当了,王忆压根不知道翁洲还有戒备这么森严的小区。 维护小区客情的中介还怕他嫌麻烦,给他解释道:“王先生您谅解一下,是这么回事,小区为什么要设立这样两道门呢?其实这是前年才加装的。” “原因是现在中老年诈骗犯太多了,他们以物业帮打扫卫生、保健品公司上门送礼品等理由去接近老人,而住这小区的老人多数是老干部,退休金比较高,是这些诈骗犯眼中的香饽饽。” “他们在外面接近老人,然后跟随老人回家或者后面上门来拜访老人,这就导致了一些不好行为的出现。” “我当时还经历了一次呢,就是个什么套路呢?有骗子选一些相貌端庄漂亮、做事干脆利索的妇女上门给老干部提供服务” 王忆和墩子一听就歪头竖起了耳朵。 墩子看了眼燕微雨还假模假样的说:“那个咳咳,这里有女孩子,老哥你别说了,以后咱私下里说。” 燕微雨说道:“凭什么呀?快说快说,让我也听听。” 墩子:() 中介笑道:“可能是我的话产生了误解,她们是提供卫生服务。” “因为老干部们讲卫生,然后她们上门去收拾厨房油烟,用一种假洗涤剂喷上去再用带来的擦子去擦,一擦特别管用,多顽固的污渍都给你洗下来。” “这样老干部们就心动了,她们趁机推销,说这是什么什么大学新研发出来的负离子呀阴离子呀之类的东西,一瓶一百块、五瓶四百块、十瓶六百块之类。” “实际上呢?都是骗人的,洗涤剂根本没什么效力,是她们用的那个擦子——那叫魔术擦,擦油污很厉害,可是代价挺大的,一块魔术擦擦上一两次就坏了,所以一直没有进入百姓家。” 王忆和墩子对视一眼。 原来这样。 好失望啊! 中介说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小区物业对楼道进行了改造,里面加了一道门,外面的门他们来开,里面的门则由住户来开。” 王忆对此很满意。 这房子隐秘性够强,他可以住在这地方,外面租的房子就当仓库使用了,平日里他住这里,遇到小件要带的东西也从这里带入,不怕被人盯梢。 他决定了在小区买房子。 这样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不在乎房子住宿条件,能住人就行。 而燕微雨刚才没有忽悠他,小区内的房子户型都挺好,很古典、很方正的套二套三。 并且每套房子都带一个小仓库,当然空间比较小,面积上只有五六平,高度是两米半,专门用来堆放点杂物。 但小区内另有一楼带小花园、带地下室,价格比较贵,78平的套二要150万、88平的套三要170多万。 王忆去看过后决定要78平的套二,因为公摊小,这面积也挺大的了,他一个单身汉在里面左右互搏都没问题。 关键是带的地下室很诱人,跟地上面积相同,等于是两层,这对王忆来说有大用,可以储存很多东西。 一上午都在看房子,王忆看的很仔细,毕竟他身上有机密,办事必须是越仔细越好。 中午四个人一起吃了个饭,吃饭期间王忆就把房子定下来了。 燕微雨啃着酱大骨头说:“哥你准备怎么付款?要贷款吗?商贷、公积金贷还是组合贷?这个小区贷款很难做到30年哦,我必须要提前跟您说一声。” 王忆笑了笑说道:“我全款,现在就能出款。” 燕微雨放下大骨头用餐巾纸优雅的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渍问道:“哥,小妹我冒昧了,您有对象吗?” 王忆说道:“有了。” 燕微雨又拿起酱大骨头对墩子说:“你别动,剩下那块是我的,你没看着我一直拿眼睛瞟它吗?它有主了,被我看上了!” 墩子说道:“你看上又咋了?有用吗?我还看上你了呢,有用吗?” 公务员小区区域的中介听到这话赶紧用餐巾纸捂住脸。 燕微雨说道:“有用呀,怎么没用?你看上我了你就追,追上了我就是你的对象,不过我可以拒绝,拒绝了我就不是你的人。” “而这块酱骨头我看上了我也可以追它,我把它拿过来,因为它没拒绝我,所以它是我的酱骨头。” 王忆也哈哈笑。 不知道这姑娘是演绎出来的形象还是品性如此,挺好玩的,联合她的童颜肥鸽当真对男人充满杀伤力。 他这边意向订了,剩下就是谈价格,两个中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开单了,都高兴不已。 区域中介说这房子他一直在维护所以比较了解业主的想法,房子要价150万,顶多能小刀一把,砍个一两万了不得。 燕微雨拍拍胸口豪气的说:“我来,我记得是男业主对吧?我给哥至少砍个” “是男业主,八十了。”区域中介赶紧说。 燕微雨眉头挑了挑继续说:“我给哥至少砍个两万二两万五的下来。” 王忆笑道:“我要求不高,就按照雨小姐说的来,砍两万五我就买。” 他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给我们再加一份酱大骨头,大盘的,八块的,给雨小姐鼓鼓劲!” 147.5万,这笔单子就算成了,两个中介都能把价格砍到这水平上来。 业主老夫妇年纪大了,现在跟儿子一起住而且准备去沪都买房,翁洲市的房子都打算卖掉。 所以跟王忆签了合同后他们还问了一下:“要不要再来一套?这一套是小别墅,叠拼的,住起来很舒服。” “如果觉得有点贵的话还有一套电梯房,带学区,很不错的。” 王忆婉拒。 在心里感叹一句,有钱人还是多啊! 因为不涉及贷款,这样办房产证也快,只要等网签后去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房屋产权转让手续,再缴纳点税费和公共维修费之类的拿证即可。 这些急不得,王忆把钱打入了q房的公共账户然后等待燕微雨的联系,这样带上合同离开了。 燕微雨挠挠头:“就这么走了?哥,晚上我请你吃个饭?” 王忆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等你们公司给你发中介费之后吧,现在就算了,咱们回头见。” 燕微雨倚在门口看着赛博坦克的身影消失,感叹道:“人类高质量单身男性果然是稀缺资源。” “小雨你看我怎么样?”区域中介腼腆的问。 燕微雨微笑道:“姐刚才说的高质量仨字你没注意到吗?” 区域中介对她怒目。 燕微雨竖起大拇指说道:“你是超高质量的!” 区域中介又笑了。 他们店长从旁边经过,说道:“可怜的小高被小雨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太阳西斜,天色渐晚。 同一时辰的82年,海福县县委办公楼门口,姚当兵正在昂头挺胸的溜达着。 他戴着飞行员墨镜、穿着牛仔服,脚上还踩着一双皮鞋,头发则被他做了精心的打理,用玫瑰牌发蜡好一顿抹,抹的那叫一个油头就差一个粉面。 今天海风有点喧嚣,他迎着风走了几步感觉发型好像定不住了,就从兜里掏出小镜片照了照。 有几撮毛不太合群,很桀骜不驯的耸立着,他往下压了压但没用,只是压得手上油光光的。 玫瑰香味有点浓。 这让姚当兵有点烦躁:“湘湘怎么还不出来?明明已经下班了,再不出来我发型固定不住了。好不容易搞了个无缝青年头来搭配我这一套麦克镜、牛仔服装和皮鞋,可得挺住啊,挺到湘湘出来。” 湘湘大名叫史湘湘,这名挺操蛋的,容易让人听成屎香香,所以姑娘一直想改名。 姚当兵知道心上人讨厌这名字,本来湘湘姓孙,可她父亲战死的早随母亲改嫁了,继父恰好姓史而且是没文化喜欢省事的人,就让她只改了姓,大名改成史湘湘。 她的继父也是军人,没什么文化但战功赫赫,找门路让她进入县委档案室坐办公室。 这样的男人往往很倔强,史湘湘曾经趁着继父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提改名的事,但她继父直接给她上纲上线了: 名字只是代号,为什么把名字看的这么重? 改个好名是不是想臭美? 有了好听名字是不是还要吃好饭? 吃了好饭是不是要穿好看衣裳? 穿了好看衣裳是不是还要坐小车? 这是不是想要当资本主义小姐? 其实老军人他猜对了,他闺女确实想做资本主义小姐,最喜欢赶时髦的事。 所以姚当兵得到女士牛仔服后迫不及待去找史湘湘献宝,本来两人只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这套牛仔服一上场,两人的革命友谊就升华了一下,成为了很亲密的朋友关系。 姚当兵今天带着墨镜来的,他了解这墨镜的魅力,准备借助它再把两人的革命友谊升华一下,升华成普通的恋人关系。 成为普通的恋人关系后他就有谱了,他还有一块手表在王忆那里,等手表拿回来他再送给史湘湘,到时候就能把关系升级到亲密的恋人层级了! 他的感情算盘拨的吧啦吧啦响,心里踌躇满志,成竹在胸。 但琢磨着他又想到了一件烦心事,他姚当兵出身不错,父母是供销社的双职工,如今父亲给他让路提前退休让他接班,母亲还在上班,家里条件挺好。 只是他在供销公司当采购员而没有进入干部班,这样始终是个办事员。 供销社和供销公司的员工不是靠熬资历升职的,像他父亲干了三十年的办事员最后还是以资深办事员身份退休。 而史湘湘在政府上班,她每过三到四年就能升一级,是干部。 联想到这里姚当兵惆怅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头。 一摸又是一手油。 这让他更惆怅了。 还好几个姑娘结伴笑嘻嘻的走出来,史湘湘就在里面。 姑娘们认识姚当兵,看过姚当兵的牛仔服,所以看见他的背影便纷纷笑了起来:“湘女,你的生活战友又来接你下班了。” 史湘湘在私下里都是让朋友叫自己史湘女,这样的称呼就顺耳许多,甚至有些优雅。 听着同伴的揶揄,史湘湘大为害羞,便跟几个姑娘打闹起来。 姚当兵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几个姑娘的笑声徐徐落下,都在吃惊的看向他的脸上,然后是异口同声的问:“麦克镜?” 姚当兵摘下墨镜走上来打招呼:“女同志们下班了?大家下午、傍晚好呀” “你手里是麦克镜?从哪里搞到的?”一个心直口快的姑娘问道。 她用‘搞到’不用买到,因为她知道现在还买不到这样的墨镜,自从前年也就是80年电视上放了大西洋底来的人这部电视剧,翁洲的时髦青年们就在买里面出现的时髦用品。 连翁州市里的青年都买不到,她们处于海外的县里头自然也买不到。 姚当兵得意洋洋的把麦克镜又戴上,说道:“是我托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怎么样,不错吧?看看这商标,正宗的舶来品!” 现在城市里头已经出现了大号的墨镜,又叫蛤蟆镜,是国内做的仿制品,做工还比较粗糙,时髦青年们不是很热衷。 国外传进来的正统大墨镜才叫麦克镜,因为是大西洋底来的人里麦克-哈里斯经常戴的。 对于这两年的人来说,麦克-哈里斯身材魁梧、气质彪悍,总是表情严肃,戴上浅而透明的大墨镜后真是威风凛凛又风度翩翩。 国内的蛤蟆镜造型差不多,可质地差不少,不够透明,戴上之后防光照倒是一把好手,耍帅就不行了。 姚当兵这个可以。 小米飞行员眼镜的外观足以放眼82年全球墨镜市场喊一声‘舍我其谁’。 姑娘们纷纷围上来看他的墨镜,主要是看上面的标签,麦克镜是不能揭掉标签纸的,要一直保留在上面,以展示它的国外血统。 姚当兵大方的将墨镜交给姑娘们传阅,他问史湘湘道:“湘湘” “叫湘女。”史湘湘嗔道。 “嘿嘿,湘女,”姚当兵腆着脸笑,“我那麦克镜怎么样?” 史湘湘连连点头:“真棒。” 姚当兵看看周围、略带羞涩的说:“那、那你闭上眼睛,我送送你一个礼物,嘿嘿。” 史湘湘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想干啥?” “你闭上眼睛,这里这么多人,我还能耍流氓吗?我不怕被人扭送去派出所治一个流氓罪吗?”姚当兵催促道。 史湘湘想想也对,便闭上眼睛。 然后她感觉脸颊一凉,有细条穿过脸颊挂在了耳朵上。 于是她下意识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变得暗淡起来,但只是光线暗淡,她所看到的世界还是很清晰。 她笑道:“你把你的麦克镜戴在我” 话说了半截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了姐妹们吃惊的表情,以及一个姐妹手中的麦克镜。 她戴的不是姚当兵的麦克镜! 这念头出现让她也很吃惊,然后反应过来是惊喜:姚当兵拥有两个麦克镜。 她急忙摘下来看去。 黑亮镜框、超薄镜片,她伸手抚摸,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质感! 时髦的感觉。 姚当兵双手抄在裤兜里淡淡的说道:“送你的礼物,也是托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我那是男款你那是女款,粗略看好像一样,但你比较去看还是有一定区别。” “不过区别不大,毕竟,咳咳,毕竟我朋友说咳咳咳咳,这在国外叫、叫对象款!” 姑娘们立马凑上来了,将两个墨镜放在一起比对起来,叽叽喳喳的进行热情讨论。 心直口快那姑娘直接问姚当兵:“喂,你朋友在哪里?能不能再捎一副?” 姚当兵急忙说:“这我得问人家,这我可做不了主。” 其他姑娘纷纷叮嘱他:“你问问呀,别光想着湘女,你还要想着我们,你这人怎么不讲义气呢!” “人家当然要想着湘女,人家准备跟湘女一起过日子呢,哈哈。” “别乱说,金晶你不害臊,咱们大院门口说这个,有领导呢!” “那没有领导就可以说了吗?” 姑娘们发出脆生生的欢笑,充满精神活力,吸引了往来的人观看。 姚当兵戴上自己的墨镜又让史湘湘戴上她的墨镜,说道:“你们看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很般配?等湘湘穿上我送她的牛仔服装,我们两个可就更般配了,是不是?” 他这番话故意打了个擦边球,自己多少也不好意思,便转身往后看,假装是随意说的。 然而没人回应他,连欢笑声都没了。 这让姚当兵很尴尬。 没人给我捧哏吗?那还等着我给你们捎墨镜?我看你们是闭上眼睛看大戏——想得美! 他不高兴的回过头来,然后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老脸和满头的银发。 这张脸 这是 他下意识摘掉墨镜瞪大眼睛看去。 一个满头银发的微笑老人。 县里的一把手。 叶长安! 后面还有其他领导走来,都是平时在会议桌上坐着的大人物。 姚当兵当场就腿软了,叶领导怎么出现在这里?坏了坏了,自己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在这大院门口嘚瑟起来了! 叶长安笑吟吟的问他:“你是、咳咳,你是供销公司的同志吧?我咳咳,我有印象,劳动节庆典的时候咱们握过手。” 姚当兵慌忙点头又伸出双手:“领导您好,我叫姚当兵,在徐经理手下当兵。” 叶长安跟他握手,笑的更欢快:“对,姚当兵,在老徐手下当兵,我记起你名字来了,和我孙女的名字一样,都是有讲究的。” 姚当兵惶恐的说道:“不敢这么说,叶领导我” “你这一套打扮很时髦、很潮流呀。”叶长安接了他的话。 姚当兵讪笑道:“我就是瞎穿的,领导您觉得不合适那我以后不穿了。” 叶长安摆手对周围的姑娘们笑:“他说他是瞎穿的,我看可不是瞎穿的,这是精心搭配的。” 他又对姚当兵说:“小伙子你别怕,咳咳,别看老叶同志上年纪了,可他脑袋瓜子不保守、不古板。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你们年轻人就要追求美,因为美的东西往往有活力。” “年轻人有咳咳、有活力,社会才会有活力,咱们这个社会是需要活力的!” “所以你和史同志还有其他女同志放心,你们要追求美、追求时髦,领导们是不会阻拦的,当然什么事都要把握一个度,过犹不及不是?再好吃的食物吃多了也会撑坏肚皮嘛!” “叶领导您说的对。”几个年轻人心悦诚服的点头。 叶长安又摆摆手,说道:“不用在我面前露出这副见了首长的样子,咳咳,下班了,大家是工作上的同志也是生活上的朋友,都随意一点。” 他拍拍姚当兵的肩膀接过墨镜看了看:“不过我倒是要谈点工作上的事,小姚啊,你对外国的产品比较感兴趣?平时有研究?” 姚当兵看他平和近人便大起了胆量,回答道:“是的叶领导,那个因为我们是干采购工作的,需要了解一些外国人的货物,我们徐经理准备在公司里发展一个外贸部门呢,这是工作需要。” 叶长安点头说道:“这件事我知道,我大力支持,那你是要去外贸部门工作吗?” 姚当兵笑道:“正在努力中,我们公司是准备全员选拔,择优录取。” 叶长安说道:“如果你对外贸工作感兴趣,那对归国华侨的服务对接工作呢?” 姚当兵下意识跟他对视。 什么意思? 叶长安问道:“咱们县里成立了一个、咳咳,一个新部门叫归国华侨联合会,你有没有听说过?” 姚当兵连连点头。 归国华侨联合会,最早是党领导下联系团结归侨、侨眷和海外侨胞的群众团体,如今成为专门动员和接待海外知识分子、爱国侨胞回国的办事机构。 78年年底第二次全国归侨代表大会于在首都举行,随后翁洲也举办了相关学习会议,当时他跟着父亲参加过这活动。 会上根据新时期的总任务,提出了侨联今后的工作中心是:认真贯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规定的路线,动员归侨、侨眷同全国人民一道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贡献力量。 看着他点头叶长安再次问道:“你对来归国华侨联合会有没有想法?咳咳,从供销公司借调过来,到归国华侨联合会来工作,怎么样?” 姚当兵顿时呆住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归国华侨联合会名为‘联合会’,其实也是县委机构,而且因为翁洲历史上是大海港,以前多有同胞出国,如今改革开放大量侨胞回国探亲,所以这单位的权重在不断增加。 这样对他来说,能从供销公司到归国华侨联合会是个好机会。 虽然这是借调,可现在各单位都是先借调再定职,借调是一块敲门砖! 从供销公司的办事员到政府当干部的敲门砖! 巨大的幸福砸到了头上,姚当兵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切不会是自己在闭着眼睛看电影——想得美吧? 见此史湘湘很着急,赶紧帮他说道:“叶领导,他肯定愿意。” “对对,我愿意,叶领导我愿意为咱们归国的侨胞进行服务,愿意与他们携手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贡献力量!”姚当兵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情绪沉稳。 不能表现的太浮夸,否则这机会就没了! 叶长安说道:“好,那我跟老徐联系、咳咳,联系一下,把这件事好好研究研究。我过来就是看看你这时髦的打扮,现在看完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吧。” 姚当兵微微弯腰,双手与领导握手送领导离开。 叶长安冲几个人挥挥手,和其他领导笑着回道办公楼。 有一名领导忍不住的问道:“老叶,你就是因为那青年穿着打扮时髦,然后就要借调他去县归国华侨联合会?是不是草率了?” 叶长安摆摆手:“按你说的确实草率,我有别的考虑,这个人我有印象,咳咳,是我孙女提起过他,他认识一个咳咳,认识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他露出笑容,说道:“那个年轻人是个人才,但喜欢学诸葛卧龙藏于草野之中,让这个姚当兵去归国华侨联合会,等于是可以咳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上来,他快步去扶助一辆自行车拼命咳了起来,周围的人大惊,赶紧去扶助他或者帮他拍后背。 他摆摆手缓过气来,苦笑道:“身子骨不行喽,不行喽!” 168.大开眼界(8.8K祝大家一切顺利) 周日早上六点,初夏之后太阳出来的早,此时已经天色大亮。 两辆汽车风驰电掣的开上了跨海大桥。 前面一辆奔驰E300,后面是奔驰S600。 前面是袁辉的车子后面是柳毅家里的公务车,今天特意开过来给王忆撑一撑面子。 王忆坐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睛养神,手里是个古朴的檀木箱,里面装阴阳震。 这是袁辉给他准备的配套箱子,所以难怪人家能赚钱,服务态度周到、考虑问题全面。 22年从翁洲去沪都就很方便了,过跨海大桥上大陆进高速,然后飞驰就行了,很快便是沪都的郊区。 82年不行,如果想坐车就得坐轮渡,否则只能坐船去沪都。 坐船倒是近便呢,可是船跑的慢,海上风浪又大,碰上大雾大雨天气船就停航了,不确定性太强。 香山澳的大亨今天在沪都的重玄寺与高僧坐谈佛法,他的名字叫做黄献章,在香山澳拥有的资产不多,只有两座。 两座赌场。 而这两座赌场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如流水的金钱,足以支撑起他在大陆北上广深四大城市都有豪宅别墅、豪车巨资的奢华生活。 由此可见赌场的利润多么恐怖。 王忆明白这点后当即表示,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邱大年和墩子也互相约定,这一辈子一定不能碰赌毒,谁碰两人关系就由兄弟转为陌路! 上午十点钟,他们赶到了重玄寺。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其历史相传最早可追溯至三国孙吴赤乌十年,更早于沪都建城。 寺庙总建筑面积达两万多平方米,斗拱金顶,寸土寸金。 他们在寺庙的停车场停下车子,柳毅给王忆开门:“王总,下车了。” 王忆迷糊的睁开眼睛,睡着了。 豪车真是好,难怪有人说开宝马坐奔驰,这坐在奔驰上简直不要太舒服。 果然,好东西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贵。 下车之后袁辉快步冲王忆走来,在他耳畔低声说道:“王总,阴阳震的价钱打听出来了,280万!” 这事袁辉提前给他说过了。 阴阳震的报价不好具体衡量,缺乏标准,所以只能根据卖家和买家的心理预期来定价。 这样找出卖家的心理价位就很重要了,周世雄这边提前会跟黄献章接洽,尽量打探出对方的底价。 而这就是两人的价值了,王忆可以根据对两人所提供态度的满意程度给出佣金,具体给多少他自己说的准。 所以这次的交易比较自由也比较混乱。 280万的价格还不错,王忆的底价才一百万。 邱大年给他打听过了,阴阳震的圈子太小,导致这东西虽然比较稀缺但价格不好要。 再一个就是他们这边缺人脉,如果全靠他们自己去出售那只能找古玩店收藏店,到时候肯定会被严重压价,能卖出几十万就不错了,根据王忆估计都够呛能卖上五十万。 这样现在听到卖家会给出280万的价格王忆还挺欣慰的,对袁辉说道:“280万往上,不管多少都是你们的!” 袁辉给他的信息未必是真实的,或许人家的心理价位是500万或许是其他数额,如此情形下王忆直接说‘280万往上是你们的’就有点傻了,等于是自认被人家宰。 可王忆不在乎。 他想从阴阳震销售过程中看看周世雄和袁辉的脾性。 如果两人确实以一个低于真实探得价格许多的价位来糊弄他,那他认了,不过以后就不合作了。 特别是《聊复集·怪症汇纂》更不会通过他们的渠道去出售。 这件事说起来挺蛋疼的。 王忆让邱大年打听过首都、沪都乃至港澳的几个大型春秋拍卖会了,希望把自己的东西送上拍卖会,这样毫无疑问可以利益最大化。 但邱大年打探到的消息很操蛋,这些大型拍卖会都不跟私人对接! 哪怕卖家拥有国家批复允许出售的国宝级古董珍品,人家还是不收,规矩就是私人藏品不上拍。 王忆把话说出,袁辉露出苦笑:“王总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不对不对,是我没有给你说清楚。” “这280万就是人家会给出的底价,不会再跟咱们谈了。” “这位大佬给明码标价了,流程是这样,很简单,你带着阴阳震进去给他的人盘查,只要通过盘查就是这个价。不会再谈价了,说句你不信的话就是——哪怕你要价更低人家也是给280万!” 王忆诧异的问道:“黄大佬这么尿性吗?” 袁辉解释道:“路上我师兄给我打电话说这个黄献章性格有点怪,他讲究很多,什么道家佛家阴阳家,道家的天师道、全真道、灵宝道、清微道,佛家的藏传大乘小乘等等他都信,都研究!” “简而言之这大佬是个玄学杂家,跟玄学风水相关的东西他都有所接触,这就导致他这个人没有路子可以摸。” “他收藏了不少与风水玄学相关的物品,收藏这种物品的时候他不会根据物品的珍稀度或者价值去给定价,而是算卦定价,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 “然后我阴阳震被算出来的就是价值280万?”王忆惊愕的问。 柳毅笑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算出的不是你这东西价值多少,是算出你这东西给个什么价位跟自己的运道呀或者其他讲究的东西最搭配。” 袁辉一拍手说道:“对,王总,确实是这么回事。” 柳毅解释道:“港澳台、新马泰那一圈的华人都讲究这个,我父亲曾经对外卖过一件红珊瑚雕像,人家就是这么给价的。” 红珊瑚雕像…… 王忆正要打听一下相关行情,但想想今天的任务是卖阴阳震,便收回注意力问道: “所以这阴阳震就是280万了,咱们要多少都没用,只要想做成买卖,人家就给这些钱。” 袁辉点头:“是这样的。” 王忆不好说自己信不信这种事,不过280万的价格他已经满意了,便说道:“好,280万,我收整数给你们零头,你和你师兄分八十万,怎么样?” 袁辉情真意切的说道:“我师兄让我转告您,这次他不收钱,只为交你这个朋友。” 王忆明白了。 周世雄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聊复集·怪症汇纂》。 但这本古医书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便说道:“这样,袁老师,80万我还是给你,然后你帮我买一份礼物送给周老师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袁辉有些犹豫。 他想要这80万,可是也想参与进《聊复集·怪症汇纂》的交易中。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肩膀说道:“袁老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这边没有把我当冤大头来糊弄,那以后我只要手里有好货肯定找你们,肯定通过你的手来往外出售!” 袁辉顿时大喜过望:“真的?一言为定?” 王忆伸出手掌说道:“君子一言。” 袁辉重重的拍上去:“驷马难追!” 王忆说道:“这80万我还是给你和周老师,人要有感恩之心,如果不是你和周老师,我这块阴阳震还真是不好卖。” 他最早时候给袁辉看了阴阳震照片,那时候他只知道这东西是一块好木头,不知道它背后所蕴含的风水价值。 所以如果袁辉起初想忽悠他,还真有可能把他忽悠瘸了,把阴阳震给忽悠走。 然而袁辉没这么做,他当时便实实在在的把所有信息都告知王忆了。 这便是王忆愿意跟他一直合作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是他打听过袁辉的口碑。 袁辉在业界口碑算是很好的了,所以他还兼着市博物馆和翁州大学考古学名誉教授的职务。 并且袁辉主要就职的冠宝斋在业内名声也很好,以至于政府机关都跟他家进行合作。 总之王忆还是挺信任袁辉的。 但根据邱大年昨天打听到的消息,被袁辉和柳毅推断为私下里盘查他信息的庆古典当名声也很好,他们老总饶毅很吃得开,做生意很讲规矩。 此时几人要进入寺庙了,他便把脑海中的念头先压了下来。 重玄寺是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院之一、沪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它整体是前寺后塔的格局,由大雄宝殿、天王殿、三圣殿三座主要建筑构成,处处飞檐斗拱,金碧辉煌。 袁辉给王忆介绍,这寺庙还是个很有名的收藏地,寺内藏有八大山人名画、文征明真迹《琵琶行》行草长卷等,在他们古玩文玩业界是很有名的。 他们进入山门,入脚生硬,地面铺砌的是成片花岗岩。 王忆刚进山门,有一抹殊容在冲他矜持微笑。 一个身躯颀长的素净姑娘站在山门之内。 这姑娘相貌出众,瓜子脸上五官精致,皮肤是牛奶般的白皙、嫩豆腐般的水润,眉毛纤细而弯曲,双眸黑亮而眼角向上微挑,以至于她虽然是面色平淡却依然带三分妩媚。 美貌之外是她身材高挑,王忆看不出她的三围,因为她穿了一件灰色缁衣,腰宽袖阔、圆领方襟,一切美好都在衣衫之下。 如果不是她以木簪子插起的那一头乌黑秀发,王忆还以为这是见到了一个美貌尼姑。 特别是这姑娘耳垂是异乎寻常的饱满圆润,有点佛像的样子。 王忆抬头,正好与姑娘打了个照面,随即姑娘便双手合十轻轻稽首向他走来。 行态轻盈姿,步步生莲花。 看到这丽人冲自己走来,王忆心里多少有点躁动——毕竟是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年,他最近戒了祖传的手艺活,导致精力过于旺盛。 丽人走来问道:“师傅派我在这里等待一位王施主、一位袁施主,请问是你们吗?” 王忆客气的说道:“应该是我们,我叫王忆,这位是袁辉。” 钱果然跟权色是近亲。 他自从有钱了真见识到了不少美女,昨天是燕微雨,今天是更胜三分的缁衣丽人。 丽人浅浅一笑说道:“那就对了,两位施主请跟我来,其他的施主可否在山门等候一会?” 墩子遗憾的说道:“不可,我是我们老板的保镖,他去哪里我去哪里,寸步不能离。” 丽人的话被他否定但并不恼,而是好脾气的笑道:“重玄寺内多有奇珍异宝与达官贵人,保安力量非常强大,施主不必担心,你们老板在寺内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袁辉问道:“请问女士您与黄献章先生是什么关系?” 丽人微笑道:“佛门之地,我等同为香客。” 袁辉不问了,对王忆说:“里面不会有危险,那其他人先等等吧,咱俩进去,交易很快的。” 王忆点头说好。 丽人走在前面领路,寺庙里有游客,不少人举起相机给他们拍照。 重玄寺里有些是游客止步的地方,守卫着武僧打扮的保安,他们可以进入,看见姑娘到来武僧就让开了。 旁边的游客见此挺不甘心,不过他们猜到这是权贵阶层,只能抱怨几句也不好往里冲。 丽人进门之前弯腰拿出僧鞋说道:“二位施主请谅解,师傅说了,进殿女不能化妆、不能穿裙,男不能穿短裤、不能穿皮鞋,还请二位施主换一下鞋子。” 这时候游客里不知道什么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师傅还说了,进殿女不得戴首饰男不得戴手表,不过得带钱!” “带钱居士,哈哈。”又有人笑。 丽人也礼貌性的冲这些人笑了笑,没恼怒没情绪变换,倒是让起哄的游客不好意思了。 心境平和、气质淡泊,拥有着与千年古刹一样的古朴。 王忆忍不住小声赞叹道:“这姑娘修养真好,她是寺里的什么人呀?” 袁辉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地狱空荡荡,佛媛满人间?” 我草! 王忆顿时心头一震。 这就是传说中的佛媛?! 他听说过沪都多各种媛,什么佛媛、幼儿媛、雪媛、校媛、茶媛、菜媛应有尽有,但这个姑娘如此高的素质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有点三观崩坏。 于是他小声问道:“会不会出错?说不准是寺里的人呢?你看那耳垂,看起来挺不一般啊。” 袁辉借着游客吵闹跟他说:“你往耳垂里来一两玻尿酸,你可以比她还不一般!” 王忆当场呆了。 袁辉说道:“这种货色我玩多了——不是,我是说我见多了,反正王总你放心吧,我绝不会看错。” 这么一句话王忆不怀疑了。 袁大湿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们进入房间,一尊佛像面含慈悲俯瞰地面,另外就是一张茶桌和几个蒲团,此时有两个中年男人跪坐在蒲团上。 两人岁数不太好判断,大约得有五十岁往上,但都是头发黑亮、精神抖擞——不是染发剂染出来的那种黑,就是一种健康茁壮的发色。 袁辉进门客气的冲其中一个穿僧袍的男人伸出手:“您是黄先生?我叫袁辉,很荣幸能见到您。” 僧袍男人起身与他握手,话音有浓重的港澳口音:“你好,袁老师,我是黄献章,那位小友是王忆吧?” 王忆恭敬的跟他握手,袁辉又给他介绍,旁边笑眯眯的眼镜男就是周世雄,两人又握手,连连寒暄。 趁着他们交流的时候,黄献章曲起胳膊,然后丽人上去挽住他胳膊陪同跪坐在旁边,端茶壶给他倒茶。 黄献章微笑道:“水仙,刚才我在佛前偷偷为你求了点东西,具体是什么,只有我和菩萨知道。” 水仙淡然一笑,柔声说:“是为我求了一份平安吧?” 黄献章抚掌——抚摸姑娘的手掌笑道:“你果然懂我。” 水仙说道:“其实大可不必,心静则身安,万物静观皆自得,平安亦自得。” 黄献章揽住她的纤腰感叹道:“我此次来沪都真是来对了,不光碰到了久寻不得的阴阳震,更碰到了你。” 他向王忆三人介绍道:“这是水仙,我的佛缘至交,周老师已经认识了,现在给袁老师和王先生认识一下,两位看来我的佛缘至交如何?” 袁辉赞叹道:“在我看来,真是高雅如光风霁月,飘飘若人间谪仙。” 王忆赞叹道:“俺看来也一样。” 大家一番恭维,氛围很快其乐融融,然后黄献章支开了水仙,这是正事开始。 门关上,黄献章喝着茶笑道:“让三位见笑啦,我这辈子什么难关都度过,唯独一个情关难过啊。” 袁辉配合的说道:“很正常,爱情是有魔力的,很多人迷失红尘,为爱痴迷不能自拔。” “李宗盛为了见林忆莲一面不远万里来到加拿大,为爱甘愿受冷风吹;如果至尊宝没有遇见紫霞仙子也不会有一万年期限的深情告白;徐志摩为了去见林徽音一面,却换回了阴阳两隔,自古以来数风流人物,大概都是如此。” 周世雄则微笑道:“黄先生这未尝不是一种处世之道,正如佛门所言,留三分贪财好色,以防与世俗格格不入。剩七分一本正经,以图踏踏实实谋此生。” 王忆:“俺觉得也这样。” 对于女人和感情他是菜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赌筹手中过、佛主心中留吧? 他觉得这话对黄献章来说最合适,但说出来就不合适了。 黄献章倒是没有过多的去纠缠这话题,他转入了正题让王忆展示出阴阳震。 王忆打开盒子将阴阳震推过去。 他很好奇黄献章又没带人来,那谁来检查这阴阳震呢? 结果是周世雄戴上了白手套。 涉及到专业知识,黄献章对周世雄很是尊重,显然这周世雄在业界确实名气很大。 周世雄翻转阴阳震看了看,把袁辉给王忆说的那一套又说了出来。 不过他见识更厉害,他用手机软件放大了缺角上的小字,根据字体和一些细节说出这惊堂木的大概年代,又围绕惊堂木和阴阳震说了几个小典故,听的另外三个人不住点头。 阴阳震没问题,黄献章满意的看向王忆问道:“价格你已经知道了吧?周老师应该通知你了,280万。” 有袁辉介绍在前,王忆没再去还价,点头说就这个价钱。 黄献章对他态度更加满意,他打了个电话,很快有秀发盘头、身姿曼妙的黑丝御姐进来走账。 王忆暗地里翻白眼。 水仙刚才就是在糊弄洋鬼子,还这不能进那不能进,人家御姐又是抹胸又是包臀裙又是黑丝又是亮钻高跟不还是一样进来了吗? 那游客说的对,这穿这不能进、戴那不能进,可带钱就能进。 他拿出银行卡,280万很快转账到手机银行。 王忆热情的跟黄献章握手道谢,他还想跟御姐握手道谢,可御姐已经飘然而去。 只留下一抹淡香在茶室。 这样他就没留下的必要了,不过袁辉帮他说了一声:“师兄,王总这边还收到了一方印泥,我有点看不准,想让你掌掌眼。” 周世雄温和的说道:“好啊,王总把印泥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只是我在这方面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 王忆说道:“周老师您太谦虚了。” 他把另一个小盒子拿出来,里面就是陶瓷小盒和印泥。 周世雄照例戴上手套拿出看。 他先看陶瓷小盒,转着看了两圈后说道:“我没看走眼的话是民国的瓷器,看底下烧制的印章,是江右瓷业公司出品。” “这公司的前身是明清御厂窑,有深厚的工艺技术基础,因此烧造的瓷器均有相当高的水准,曾经专门给民国总统常凯申所属集团烧制瓷器,所以民间戏称其为常凯申官窑。” “因为距离现代比较近,加上常凯申集团人员冗杂且多附庸风雅,这种瓷器留存量较大,这种印章盒的价值我估计在几百块到两千块之间,毕竟这上面的岁寒四友图还是有些功底的。” 王忆挺失望的。 这钱都不够给墩子和邱大年发福利。 周世雄见此便笑了:“王总,如果我是你,这时候我会感到高兴。” “为什么呢?因为这瓷器是什么?是印泥盒,是装印泥的东西,既然印泥盒是专门给民国权贵层的专用品,那里面印泥怎么能是普通货?” 他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我是简单介绍还是给你们详细介绍一下它的来路?这印泥有点意思。” 王忆看黄献章对印泥没什么兴趣,便说道:“请周老师简单介绍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请教。” 周世雄说道:“好,你们听说过八宝印泥吧?” 袁辉说道:“听说过,芗城八宝印泥,曾经是清朝贡品。” “它历史比较悠久距今得有300多年的历史,以朱砂、珍珠、玛瑙、麝香等等八种名贵的原材料磨制成粉再加入陈油、艾绒等配料后,进行特殊加工后制成的。” “这是八宝印泥吗?”他很期待的等待答案。 周世雄说道:“不是,不过要说起它来会牵扯到八宝印泥,它是龙泉藕丝朱砂印泥……” “龙泉印泥?”袁辉面上露出喜色,“也是清代贡品之一的龙泉印尼?这个值钱呀,在古代就有一两黄金一两印泥的说法。” 周世雄说道:“我的话没有说完,这个应该是龙泉藕丝朱砂印泥的仿制品。” 王忆再一次露出失望之色。 袁辉冲他挤了挤眼睛:“急什么?你以为仿制品就是垃圾、就没有价值?” “不,龙泉印泥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它的传承技术曾经毁于战火,后来有几支印泥传承家族试图恢复这技术来着,期间他们仿制过一些印泥品类,都挺有价值的。” 周世雄说道:“是的,阿辉说的对,龙泉印泥是璟玉堂独家秘品,始创于清康熙二十一年,历来为清朝皇帝和大学士门所喜爱。” “后来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时期技术传承毁于战火,后来为了恢复这一精品印泥,多位印泥专家试图将技术恢复。” “要知道龙泉印泥可是最顶级产品,盖在纸上的印章置于水中三日,捞起后依然通红发亮的说法。” 他欣赏的看着这方印泥说道:“这就是相关仿制品,且是其中精品,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原因比较复杂,简单来说跟它使用的原料有关。” “龙泉印泥是朱砂印泥,主要原料为朱砂、印油及艾绒等成分,其中朱砂是显色剂。” “而这印泥用的显色剂不是朱砂是朱磦,通常十公斤的朱砂只能漂制出一公斤的朱磦,因此它的价值更大。” 介绍之后他把陶瓷盒放下,说道:“这印泥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 王忆说道:“我收的那户人家说已经有几十年了。” “几十年了印泥还能保存的这么好?”黄献章也有了兴趣。 袁辉积极的说道:“印泥保存时间比较久,现在的工艺印泥只要保存得当那保存个二三十年都不成问题,而以前的朱砂印泥因为性质稳定,保存时间更长。” “前提是别放在铁器中,”周世雄帮他补充,“一旦放在铁器里,朱砂会氧化,那样即使是密闭封存也没用。” 然后他问王忆:“你这份印泥要出手吗?它应当是印泥传承家族中的刘氏所做,我恰好认识刘氏当地的家族长,所以如果你要出手我想我可以买下——” “按照我的判断,这印泥的价值在三到五万之间,我给你五万的报价,因为我不打算靠它去盈利,而是要送给好友当寿礼。” 王忆痛快的说道:“周老师你什么话都别说,你有需要就拿去,这种东西卖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好归宿。” 周世雄此人温文尔雅,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他们以后可能打交道的地方比较多,所以王忆直接送个见面礼。 而周世雄没客气,他紧紧的盖上盖子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总了。” 然后他对袁辉点点头:“不管王总给你多少佣金,你只留一半。” 袁辉痛快的说道:“师兄,好的。” 王忆要客气,周世雄笑道:“咱们还要再退让一番吗?有这时间和精力为什么不去享受生活?” 黄献章赞同的点头:“周老师此言极是,年轻人,要学会享受生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一寸光阴一寸精啊!” 周世雄也跟着点头。 袁辉羡慕的看向王忆:“你真是人生赢家。” 王忆急忙推脱:“黄大哥才是人生赢家。” 黄献章摇摇头:“我算什么人生赢家?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在跑马场给人选注呢。年轻时候没有钱,有钱了不年轻了,这有什么用呢?” 他看向王忆的目光充满向往:“如果可以,我愿意以一亿元买一年时间的价码来买光阴,我愿意将我全部身家都用来换成时间!” “那黄先生以你的身家,你可就要到上辈子了。”周世雄说道。 黄献章笑道:“夸张啦,我又不是何赌王那样的大佬,我没有几个钱啦,哈哈哈哈。” 笑声很得意。 在他笑声中王忆和袁辉推门离开。 他们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水仙,水仙将一张乳白色名片递给他,微笑道:“希望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王忆出寺庙一看,这名片上只有个微信二维码,然后他塞给了墩子。 墩子问:“老板这是什么?” 王忆说道:“那才那个漂亮假尼姑的联系方式。” 墩子贴身收藏。 这样王忆给袁辉支付佣金,他对邱大年招招手,邱大年将一个人民币收藏册交上来。 王忆递给袁辉。 里面是一整套的第三版人民币。 袁辉说道:“我收了,从我佣金里面扣。” 这是不出预料的事。 王忆也是让邱大年调查才知道,冠宝斋在邮票、纸币收藏方面冠绝江南,在全国都有些名气。 网上有一家邮票和纸币收藏网就是他们做的,某些邮票和纸币的定价权都在他们家手里。 既然已经来了沪都,王忆在82年那边又没有急事,所以他就请袁辉三人在沪都玩,准备给三人买个衣服之类,特别是墩子和邱大年,两人还没有一身西装呢。 柳毅在沪都是轻车熟路,他听王忆说要买衣服,就说道:“我介绍你一家制衣店吧,里面都是老裁缝,订制的西装很不错。” “什么价位?”王忆讪笑。 柳毅的身家太恐怖,人家穿的衣服跟他们不在一个维度上。 看见他那寒碜的笑容,柳毅便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嗨呀,放心,这制衣店只是手艺好,价位不高,两三千的西服也很多。” “两三千的西服,很便宜吗?”邱大年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都要花两三千了,还要买西服吗?”墩子疑惑的问。 王忆却知道两三千买西服确实是低档品了,特别是在沪都,这里西装店里一套衣服动辄是上万的。 他允诺下来,柳毅带他们去了一处位于弄堂的小店铺。 袁辉说他不穿西服,于是王忆给邱大年和墩子一人定制一身。 在这里他又看到了航空机长西装,金色纽扣、金色袖纹,简洁大方且帅气。 于是王忆就给出了孙征南和徐横的身段,让一位老裁缝给他各缝上一身。 如果不是这两人,那他要抓捕刘大彪一伙人可得费不少劲,这件事上两人立了大功,特别是徐横功劳更大,所以他琢磨着送两人一件差不多的礼物。 这航空机长西装挺合适。 他正在研究着西装,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很甜美:“尊敬的客户您好,是王忆先生吗?很抱歉打扰到您,我是您在中国银行的专属客户经理,工号是9985,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王忆听声音甜滋滋的很动听,便问道:“方便,有什么事吗?” 甜美的声音继续说:“哦是这样的,王忆先生,我行监管到您的银行卡有大额资金流入……” “哦,这钱来路很正经。”王忆以为中行要调查自己这280万资金的来路,于是解释了起来,叽里咕噜将今天的交易说了个清清楚楚。 对面的甜妹子耐心的等他说完,然后说道:“王先生是这样的,您可能误会了,我给您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您,近期我行推出了一款大额理财产品,可以给您带来的预期收益为……” 王忆直接挂上了电话。 什么玩意儿啊,原来是银行的骗子。 这必须拒绝,声音再甜美也不行,你们骗我的感情可以,骗我的肉体也可以,但想要骗我的钱? 没门! 169.庆功宴(8.6K祝周末愉快) 22年的这个周末天气晴朗,82年的周末下了雨。 王忆下午回到82年,回来的挺巧,阴云散开露出太阳,今天上午下的雨,这会刚停歇。 他又去邮电局邮寄了几个箱子,然后挑起了扁担上码头,准备搭一艘便船去天涯岛。 这个机会不好找,得靠碰,碰到要经过天涯岛的船才行。 不过如果他运气好在这里碰到金多有家的船,或许可以委托金多有跑一趟把他送回去。 他挑着扁担走在湿漉漉的码头正要搜寻,立马有人热情的跟他打招呼:“王老师?你是天涯岛的王忆老师对不对?” 王忆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老哥你是?” “我叫赵博山,你叫我老赵就行了,王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呀?”赵博山从船头跳上码头跟他聊天。 王忆正要回答又有人过来了:“呀,王老师是你呀,你这是去哪里来?” 这人嗓门大,然后周围的人纷纷看过了又纷纷围上来: “是王老师,王老师抽支烟?” “你自己卷的旱烟别去人家王老师面前丢人现眼,这不是孔夫子门前卖文章、关公跟前耍大刀吗?王老师上次请客可是一包一包的卷烟往外给。” “王老师怎么自己挑着扁担?你要回天涯岛是吧?咱一个公社的,我送你。” “王老师,刘大彪真是你带人抓了扭送去公安局的?他、就是他真杀了李岩宏吗?” 这个话题一出,所有人突然不说话了,众目睽睽盯着王忆看。 王忆明白了。 难怪他一来成了明星,原来不是因为他上次请客抽烟,而是他带领生产队民兵抓了刘大彪一伙人的消息传出来了! 刘大彪杀李岩宏强占人家媳妇儿的说法一直在他们县里流传,这种事毕竟恶劣,杀人夺妻在古代可是千刀万剐的重罪,县里头关注的人也多。 可是公安调查过没查到证据,这件事不了了之,成为了茶前饭后的流言蜚语。 如今王忆带人找到李岩宏的尸体抓到了刘大彪并且相传有证据,这下子可是把半个县城给惊动了! 但王忆不敢早早领功,于是他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听谁说的?哈哈,等公安干警同志的通报吧,一切以公安的通报为准。” “那个谁说能顺路去天涯岛……” “王老师你说说吧,咱不急着走,送你去天涯岛还不简单?”有人上来递给他一张条凳,“你来说说怎么抓到刘大彪的!” “就是,王老师你给咱大家伙讲讲,你抓到过4·29抢劫杀人案的重犯,这事我们都知道,都上城里的报纸了,你都给我们讲讲!” 王忆被缠住了,一时之间脱身不得。 他只好放下扁担说道:“我讲讲4·29这个案子吧,那个刘大彪的事还不方便说,一切以政府和公安同志的通报为准好不好?” “行。”汉子们欣然,顿时围上来好些人。 王忆正要讲述,有人在海上喊:“王老师、王老师,我们来接你了!” 听到这声音王忆大喜。 太好了! 是王东义的声音。 王东义和王东美划船来接他了。 但码头上的汉子围着王忆不让他走,还是王东义勇猛进去把人给拖了出来,王东美则负责挑着扁担上船。 摇橹划船,渔船远去,留下码头上一群汉子唉声叹气。 王忆被一群汉子整的满身大汗,他擦了擦额头说道:“现在天真是热了,你们俩怎么来了?” 王东美笑道:“支书特意叮嘱的,让我们今天早点下工过来接你,他就知道你下午肯定回来。” 王忆也笑着说是。 然而心里犯嘀咕。 不行,他的行踪太有迹可循了,下次要换个时间回去。 王东美帮他放好扁担和竹篓,收拾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王老师,你这次是带了什么回来?好香。” 肯定很香。 王忆这次带了能量炸弹回来: 油渣! 沪都有街头油渣店,它的商品有多种,包括炸的酥脆的五花肉脂渣、炸成头花状的肥花脂还有压成一圆盘一圆盘的猪油渣。 五花肉脂渣最贵,一斤要一百块,猪油渣便宜,一斤三十五,王忆直接把店里存货给全买下了。 其实也不多,合计起来不到五千块。 他把脂渣全给送进了时空屋,带出来的只有一部分,几种产品各带了一些,准备带到岛上给学生补充脂肪和能量。 脂渣、油渣这些东西都是用肥瘦相间的肉给炸出来的,那香味自然惊人。 王忆打开一个篓子从一个纸袋子里摸出来一把分给王东美和王东义:“大义哥你歇歇,我来摇橹。” 王东义好奇的看着脂渣摇摇头。 他想让王忆歇歇。 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总是用行动去表示对别人的关心。 王忆说道:“你坐下吃两口肉脂渣香香嘴,然后再来换我,相信我,这个东西可好吃了。” 都是熟人了他们不客气,王东美接过半把手指长短的扁平肉脂渣好奇的问:“这是肉脂渣?真的太香了,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香?” “就是油渣,肯定香,家里肥猪肉熬大油剩下的油渣能不香吗?”王东义闷声闷气的说。 王东美说道:“那我是知道,可油渣零碎成啥样了?你看这个、你看这个,这个多大呀,这是用一条条的肥猪肉炼出来的?我天,用肥猪肉炼这个?” 他咬了一块,嘎嘣脆。 喷香! 王东义也吃了一块,说道:“王老师这是哪里来的?就是,太香了呀,不是真用一块块的猪肉给炼的这个吧?” 王忆娴熟的摇着橹说道:“谁说不是?是我从沪都拿到的,回了队里悄默声的别说,我准备给咱队里学生补补营养。” 两人连声答应,王东美只吃了一块把剩下的一包放入口袋里,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老人媳妇儿尝尝。 儿子不用尝,上学校后有的吃。 王东义仔细的咀嚼着舍不得咽下,问道:“王老师,那这真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肥猪肉炼的吗?这得浪费多少肉?” 王忆说道:“放心吧,不浪费,这些不是专门炼出来吃的,是将猪肉炼油然后给武器上使用。” “油渣都是炼油后剩下的,然后准备做出口,海关截留了一些不合格的,正好我同学家里不是有领导吗?我便通过他关系要了一些回来。” 海上风起,太阳西斜。 王忆慢慢悠悠的摇橹看着远海的风情。 夏季暖和,刚下完雨依然有热气飘荡,暖暖的阳光和气温催生海岛万物勃发,渔船从海岛之间穿梭,随便扭头去看看便是一眼的葱郁青茂。 都说四月春艳,王忆觉得五月的初夏更明媚。 太阳金黄、天空湛蓝、海水也湛蓝,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样,愈发清澈、愈发灿烂! 艳阳之下连素来清凉的海风都带上热度,这样海风一阵阵的吹,显得大海格外热情洋溢,这就是外岛的爽朗与热闹。 西斜的太阳不再像春日那样容易泛红,动不动便烧的一片西天橙红,现在哪怕到了傍晚也是金色的夕阳,举目看向西方,无尽的金光浩荡的铺洒,点亮了一座深沉的海。 王东美笑嘻嘻的说道:“王老师,你得加把劲呀,这船摇的怎么这么慢?” 王忆说道:“着什么急?你以为我肾亏?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雨后初夏的海洋和岛屿很漂亮,想要慢慢悠悠的观览一下。” 他说着还张开双臂来了个拥抱大海。 然而王东美淡定的说道:“这海洋和岛屿再漂亮也没有小秋同志漂亮,小秋同志昨天可就去咱岛上了,结果……” “什么!”王忆大惊,“小秋又去咱天涯岛了?你们怎么不早说?不是,她昨天就来了?怎么也没有个通知我的!” 他立马改了动作。 拥抱大海(×) 拼命摇撸(√) 王东美说道:“我们怎么通知你?学古人飞鸽传书吗?” 王忆不说话了,低着头奋力的摇橹。 等他累了王东义上去接过船橹,他吐一口唾沫在手掌心,把船橹摇的飞快,一艘渔船跟水上飞一样。 急赶慢赶,好歹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回来了。 此时社员们已经下工,今天有活潮,妇女们带着孩子挽起裤腿在海边礁石和沙滩上捡小海货。 人群之中没有秋渭水,王忆上了码头没顾上挑扁担,对王东义说道:“大义哥帮我把扁担送回去。” 脚底抹油,迅速跑路。 王东义忍不住感叹道:“爱情,这就是爱情啊,值得赞美的爱情。” 王东美淡定的说道:“爱情迟早会转化为亲情,亲情才值得赞美。” 王东义正要反驳。 不远处传来王东美媳妇儿金花的咆哮:“孩子他爹,你摇橹回来了站上面干什么?傻不拉几的吹风啊?赶紧过来跟我一起抓蛏子!” 王东美冷笑着看向王东义:“我和孩他娘以前就没有爱情吗?这就是你要赞美的爱情?” 王东义挑起扁担赶紧走。 王忆回到山顶看见了听涛居前的秋渭水。 天气暖和,姑娘这次穿上了一件连衣裙。 确切的来说这是布拉吉,曾经从苏俄老大哥的地盘上传到中华大地上的流行花裙子。 中国从建国开始就讲究艰苦朴素,但五十年代姑娘们穿连衣裙不会被视为奇装异服,因为1941年苏俄女英雄卓娅是穿着布拉吉英勇就义的,使得这款服装成了革命和进步的象征。 到了五十年代中期三大改造完成,人们生活有了一定的提高,中央号召“人人穿花衣”,以便体现社会主义的欣欣向荣,从此布拉吉风靡了全国。 那时候做一件布拉吉大约要四元五角钱,可谓是价格不菲,人们为了做一件布拉吉,常常要省吃俭用。 后来苏修主义出现,中苏关系恶化,布拉吉逐渐离开了街头,不过随着改革开放这衣服又被翻出来了。 毕竟这都是当年省吃俭用才做出来的花裙子,如今社会风气日渐开放,姑娘们的爱美之心蓬勃跳动,她们的母亲阿姨们就把自己当年心爱的花裙子拿出来送给她们,不过现在就要叫连衣裙了。 与之前的绿军装相比,秋渭水这次的打扮不可谓不时髦。 布拉吉是短袖裙子,她便在外面套了一件的确良罩衣,这样搭配连衣裙美观有保暖。 长裙是碎花棉布,一看便有些年头了,显然就是长辈留下的布拉吉。 简单的圆领、褶皱的裙摆有些土气,可是秋渭水在腰上用同色花布做了条宽腰带,绑在纤纤腰肢上打了个蝴蝶结,土气立马被压制变成了充满朝气活力的青春气。 王忆快步走过来,依偎在秋渭水身边的老黄急切的扭头摇尾巴,而秋渭水手上的小老鹰则发现有人到来后拍打着完好无损的那只翅膀向小灶台飞奔而去。 它受伤的翅膀还没有长好,依然包扎有绷带,不过时间长了绷带松弛,它的翅膀有了点活动余地。 这就导致它一边跑翅膀一边摇,前头伸出来的羽毛就跟颤抖着手在点赞一样…… 王忆想笑。 因为他想到了今天在沪都街头刚看到的一幕:一个不知道是年纪太大还是中风的老大爷在巷弄口晒太阳,他坐在轮椅上看手机,手机上是个腿长一米八的肉丝大妹子在扭屁股,然后老大爷就用颤抖的手给她点赞。 秋渭水看到王忆后也笑了。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站起来拍拍手说:“你可算回来了,我这次来的不巧,你竟然不在岛上。” 王忆道歉:“不好意思,我周末要去城里补充一些东西……” “不用解释,我都听支书说过了,你太忙碌了,要注意身体健康,拥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干好工作。”秋渭水关心的说道。 王忆冲她笑:“你放心,为了干好工作也为了以后的家庭与家人,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秋渭水显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于是便霞飞双颊。 这年头王忆的话已经算骚话了。 老黄看见王忆回来尾巴甩的跟扫帚一样,赶紧去草窝里把小奶狗拖出来给他看。 四个小奶狗摆在一起,跟摞了几条黄鼠狼似的。 王忆蹲下抚摸老黄脑门,老黄眯着眼睛摆出飞机耳的架势,恨不得对王忆以身相许。 秋渭水说她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老黄和小黄们,却没想到在听涛居前看到了天鹅和小老鹰。 她遗憾的说道:“白天鹅可真骄傲,它不允许我靠近,反而你养的那只老鹰很友好,我在槐树下乘凉的时候它主动跳到躺椅的扶手上并允许我给它顺毛。” 王忆挺吃惊的。 小老鹰竟然这么亲人吗? 这是不是跟他每天的投喂有关? 王东义把担子送过来,王忆跟他说:“你把民兵队召集起来,今晚过来吃个饭,然后有点东西要送给你们。” “对了,叫着支书。”他又补充一句。 王东义点点头,急急匆匆离开。 王忆把躺椅拖过来让给秋渭水坐下,结果秋渭水说他摇橹累了让他坐,把他摁着坐在躺椅上。 当时姿势太美好了。 王忆坐下抬头看,秋渭水双手摁着他双肩就在他面前。 这一刻王忆嗅到了秋渭水衣服上的肥皂味和秀发传来的洗发水味,而他估计秋渭水也闻见了他身上的汗臭味…… 当时王忆老老实实坐下了。 这个姿势让他产生了一些联想,以至于硬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秋渭水和这年代其他姑娘一样淳朴纯洁,她没有多想,摁着王忆坐下后落落大方的介绍道: “我明天下午回去,跟我家里和我们文工团都请好假了,明天下午我乘坐供销公司的船返航。” 供销公司每个周一都会来外岛给供销社呀门市部呀进行补货和查账,这事上周姚当兵和宋金燕来的时候说过了。 王忆一听大喜过望。 两人好歹还能再相处一点时间。 他从篓子里拿出油渣给秋渭水吃,秋渭水吃的津津有味,连声说好香。 这年头文工团的姑娘们肚子里也缺油水。 看着秋渭水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王忆心里一喜:“换药之后是不是效果更好?” 秋渭水冲他欢快的点点头:“这次的药多,吃了后胃有些不舒服,但是精神和心里头却好受多了。” 王忆说道:“这样,你明天走的时候带一些小米回去,早晚熬个小米粥喝。然后我最近去给你配点护胃药,这样胃就舒服了。” 秋渭水摆手说道:“我家里有小米,你给我配点护胃药便好,不过我家里有胃药,我爷爷有老胃病。” 王忆说道:“不一定合适,等我给你配药吧。嗯,你既然胃不舒服那今晚给你弄点清淡的吃。” “不用了不用了,今晚我要去支书家里吃,是答应了秀芳嫂子去她家吃槐花包子的。”秋渭水急忙摆手,“昨晚我拒绝了一次,今晚再不去就不好看了。” 王忆听她这么说也行,反正两人以后日子还长。 他站起来给秋渭水收拾了点东西让她下去吃饭的时候捎过去,秋渭水没拒绝,坐在摇椅上看着王忆忙活。 很安心。 老黄闻见油渣的香味扭头看着远方然后挪屁股,不动声色的挪到了王忆和秋渭水身边。 王忆便拿了两块油渣塞给它,它顿时高兴的跳起来。 秋渭水见此皱了皱眉头,说道:“王老师,这样太浪费了吧?” 王忆笑道:“老黄陪伴我度过了很多个孤独的夜晚,所以我吃什么也会省两口给它吃。” 秋渭水理解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看门狗,这是伙伴、是同志。 王忆晚上请民兵队和孙征南、徐横做客,他把带回来的一些菜拿出来,让大迷糊去准备,这样他便空闲下来,可以跟秋渭水花前月下。 现在夕阳已经沉入海平面下,月亮升了起来,而两人头顶便是淡香轻甜的槐花,确实是花前月下。 有社员打着喷嚏过来,问道:“王老师,是不是打扰你了?” 王忆站起来说道:“没有,四哥你怎么了?” 四哥叫王东亮,说道:“嘿嘿,今天上午下雨没出工,我看着雨不厉害去扎了点石花菜。” “结果没想到都立夏了这海水还是冷,上岸的时候光着膀子没注意又被海风激了一下子,嘿嘿,好像感冒了。” 王忆带他进供销社,让大迷糊送来一壶热水给他用红糖和鸡蛋冲了一碗汤让他喝下去,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王东亮端起鸡蛋汤贪婪的喝了起来,说道:“感觉就是冷飕飕的,骨头关节的有点麻酥酥又有点疼,然后老是打喷嚏,浑身没劲,怕是耽误上工。” 王忆说道:“你就是感冒了,先别上工了,请两天假歇歇,吃药缓解一下症状,我给你跟支书请假。” 王东亮讪笑道:“吃点药就行了吧?不用歇、不用歇。” 他的情况跟四组的队长家里差不多,孩子多、爹娘身体不好,这几年日子过的紧巴。 其实他才三十四五,然后脸上就已经长出皱纹来了,头发也变得花白,这都是愁的。 王忆温和的说道:“四哥,不要小看感冒,要歇着的,别光想着赚工分,你放心,咱队里马上就有社队企业了,社员们都有分红,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东亮吃惊的抬起头:“真的?” 王忆拍拍他肩膀:“你就信我吧,我现在已经把学校搞起来了,下一步我会想办法把咱社员的生活也搞起来。” 王东亮笑道:“我信你,我咋能不信你啊?全队上下第一服气支书第二服气你。” 王忆给他温度计夹着,说道:“我今天从城里带回来一批温度计,你买一个回家吧,感觉身体冷就夹一个看看体温,两毛钱。” 听说要买体温表,王东亮正要拒绝。 可一听才两毛钱他顿时又犹豫了。 一点不贵呀! 但毕竟是两毛钱,家里的钱真是不凑手! 王忆看出他的为难,说道:“没关系,温度表你先带回去,两毛钱赊账就行,我这边给你记账。” “我倒是带着钱,寻思过来买药……”王东亮尴尬的说道。 他带的钱都算好的,过来买药差不多,再买别的就得赊账:因为家里的钱都是一分一分算出来的,真没有能多出来的地方。 可是两毛钱都要记账——丢脸啊。 王忆说道:“都先记账吧,反正迟早队里要分红,钱你带回去,你家里用钱地方多,我都理解。” 王东亮低下头。 尴尬又感动。 体温表拿出来看,38度5,中等程度的发烧,王忆便没给他开退烧药,给他开了点感冒药,用感冒清热颗粒和复方氨酚烷胺胶囊来搭配。 他又叮嘱王东亮:“咱渔家汉子身子骨强,我不给你退烧了,因为发烧本身是你身体在对抗感冒病毒,这个你扛一扛、歇一歇。” “但你记得量体温,感觉发烧厉害了要量,另一个明早上量一下,要是发烧厉害了就不要动弹了,让你家王新红来找我。” 他拿出本子给王东亮记账。 王东亮眼圈红了。 渔家汉子性子要强,遇上难事也鲜有红了眼睛的时候。 可这次他有点忍不住,握着王忆手臂说:“王老师,得亏是有你,这、咱队里现在得亏是有你!” 王忆拍拍他手臂说道:“支书老是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字,咱都是一家人,有事父子爷们互相帮衬,所以你不用多想。” 王东亮使劲点点头,带上药出门。 出门后碰上了王向红,王向红披着发白的军服在抽烟袋锅,暗红的火星一闪一闪。 王东亮看见他后上去问候他,又激动的说道:“支书,我真是服了你了,以前队里看着外队光景好闹着要大包干、要分家,我跟着闹,我那真是瞎闹!” “还得是你有眼光,这队里不分家,一家有难处百家来帮衬,这、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王向红心花怒放,脸上不动声色:“嗯,四亮你不得劲了明天不用上工了。” “让你老婆去跟文书说一声,到库里支一斤干姜回去,再来门市部买半斤红糖,回去熬个红糖姜水先退退热,身子骨好了再上工。” “哎!”王东亮高高兴兴离去。 王向红抖了抖衣服进门市部,看着在昏黄灯光下忙着摆放货架的年轻人,他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王老师,今晚要庆功啊?” 王忆回头说道:“庆功,必须要庆功!咱把刘大彪一伙人给抓起来了,去了个麻烦,这怎么说也是个喜事。” “我觉得这没什么。”王向红压根没把刘大彪一伙人放在眼里,“他刘大彪还真敢动你?他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沉了他!”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狠辣! 民兵队上下冲洗后换了衣服纷纷到来,喜洋洋、闹哄哄。 秋渭水正好不喜欢闹腾,王向红上来的时候提醒她开饭了,她便拎着王忆准备的礼物下山了。 现在天气暖和,王忆可以把桌子拉出来在外面吃。 他带了一白桶的泸州老窖,都是寻常的口粮酒,很适合给民兵队喝。 有了门市部什么都方便,里面茶杯多,王忆一人给拿了一个:用完之后洗一洗照常卖,外岛就是这么个条件。 白酒上桌,酱煮花生米、盐水黄豆、五香豆干还有他自己做的泡椒鱼皮、酱爆钉螺之类的小凉菜。 热菜主菜是一锅大白菜炖粉条和蒜泥白肉。 其中大白菜炖粉条里他用了浓汤宝来调汤,里面加了手掰豆腐块,炖的时候又抓了好些花脂,算是外岛版的大乱炖,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味道很香。 花脂这种东西就适合炖菜! 另外他带了蘑菇回来,让大迷糊做了个油炸蘑菇——蘑菇撕开成条放上酱油和味精拌一下,然后在鸡蛋面糊里滚一圈下锅炸,出锅上孜然,这味道不比炸肉差多少。 还有以前做过的铁板鱿鱼,炒了豆芽、鸡蛋炒香椿芽、辣椒油拌小油菜,剩下的便是切了火腿、撕了烧鸡、热了一大盘猪肉头。 菜式够多也够量,看着这满桌子的酒菜王东峰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东阳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有好吃的还叹气,傻了吗?” 王东峰沮丧的说道:“我叹气是在遗憾!遗憾为啥只有一个刘大彪,要是有十个咱隔着两天抓一个,这样不是隔着两天有一顿大酒了吗?” 王东阳眨眨眼。 是啊! 王忆给大家伙分筷子,说道:“支书来了,寿星爷来了吧?让寿星爷上座,然后咱其他人随便坐吧,准备喝酒。” 寿星爷呵呵笑。 他盯上了一块大肥肉。 王忆让大迷糊负责倒酒,然后问道:“让支书说两句?” 王向红说道:“行,我说两句。” 他举起杯子说道:“都是自己人——小孙和大炮给咱天涯岛立了功劳,也是咱自己人了,总之这里都是自己人,那我也不说外人话了。” “小孙和大炮可能不了解,其他人都了解我这个人,我向来是反对大吃大喝的。但是最近岛上确实是好事接二连三,多喜临门,特别是来了小孙和大炮这两位同志,让咱小学多了两位教员,更是大喜。” “这种情况下,王老师办一个宴席我是赞成的,那么咱们现在就为了这些喜事来一杯吧。” 王忆一怔。 来一杯? 不是来一口吗? 结果包括孙征南和徐横在内所有人一起端起杯子,然后整齐划一的一饮而尽。 王忆这边只抿了一口。 他很怂的低着头谁也不去看,像草窝里的野鸭子。 徐横却不放过他,问道:“王老师,你杯子里那满满当当的是什么?是水吗?要养鱼吗?” 王向红帮王忆解围:“王老师是大夫,待会指不定还有人来找他开个药,他少喝点、咱多喝点。” 大迷糊转了一圈,又给倒满了酒。 而大家伙纷纷抬起筷子朝着心仪的好菜下筷子。 王向红又站了起来:“按照规矩我带三个酒,现在来带第二个,我再说两句。” 满桌子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干的人讪笑着放下筷子。 王向红说道:“按理说大喜的日子不该说白事,可是前几天马寅初同志逝世的事情咱们必须得提一提。” “马寅初同志是咱们外岛的老家人,他早年留学美帝攻读经济学,一生都在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努力奋斗,是一位同反动派进行了英勇斗争的著名的民主战士。” “我还记得1948年,他在我党的帮助下冲出反动派统治区,经港岛来到咱们解放区,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是马同志的老家人,所以当时……算了,继续往下说吧。” “从此之后马同志在多所名校任教,并任首都大学校长。更先后担任了第一、二届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政协第一、二、三、四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第二、四届常务委员等职务,在为发展我国文化教育和经济事业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 “这样一位人才的逝世,真是国家的损失、社会的损失、民族的损失!来,同志们,我们为马校长来一杯送行酒,干了!” 众人心情沉重,他们这一刻和王向红一样,为祖国失去了一位了不起的人才而感到难过。 生产队是小集体,国家是大集体,他们都是集体的一份子,都是集体的主人。 所以大集体失去了一位了不起的同志,他们这一杯酒喝的是长吁短叹。 大迷糊倒酒,王向红这边又要开始第三次讲话了。 此时多数人脸已经绿了。 好饭好菜就在眼前却吃不着,着急啊! 王忆便劝说道:“支书,咱们第三个酒先压一压,吃口菜吧,这热菜都要凉了,先吃菜。” 王向红说道:“行,那先吃一阵我再说几句。” 寿星爷第一个出筷子。 跟傅红雪出刀一样。 快准狠。 夹起一块肥肉就塞进嘴里。 其他人不甘示弱,顿时,稀里呼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题外话------ 青岛88个新冠病毒感染新增……娘咧,弹壳是不是要准备一下封城封小区所需的食物了?有没有指点一下的?买点啥啊? 170.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祝大家身体健康) 猪头肉油腻喷香。 王忆特意买的老式炖猪头,这种猪头肉便宜,因为制作工艺已经淘汰了。 它过于油腻,现在市场上热卖的猪头肉都是要通过烘烤或者蒸煮的方式去油脂的。 而82年的人就喜欢肥腻,不肥不香,不腻不过瘾。 寿星爷尤其爱吃肥肉,社员们夹猪头肉的时候都会避开最肥腻的那块,这要留给寿星爷。 于是寿星爷吃的嘴角往外流油。 这是真的流油! 王忆服气了,老爷子这么吃没三高?胆固醇不高吗? 不过他再仔细一想,这辈子老爷子可能没吃过几顿这样的肥肉,那去哪里找三高? 满桌子硬菜,众人顾不上说话喝酒,都先赶紧往肚子里填啊。 猪头肉受欢迎,盐水火腿和烧鸡也很受欢迎。 王忆想将一条鸡腿给寿星爷。 寿星爷挡住了,他拿起来递给了徐横:“给大炮这小同志,我听说了,小同志表现的很勇猛,他第一个上了岛屿去拿下了刘大彪和一个坏分子,是不是?” 徐横双手接过鸡腿哈哈笑:“谢谢寿星爷,我那事没啥,分工不同而已,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撕扯了一口鸡肉。 妈的。 真香! 寿星爷对他却大为赞赏:“大炮这个小同志一看就是一条好汉呀,你们看看,多勇猛?放在古时候这叫什么?这叫先登营!” 王忆说道:“对,来,先登营的猛将,我给你来一碗白菜炖豆腐,尝尝我的手艺。” 徐横毫不客气:“王老师你给我来块那个大油渣啊,那东西看着哆哆嗦嗦的真馋人。” 小酒造起来、大块肉吃起来,氛围顿时热闹。 小老鹰点着赞过来凑个热闹,王忆悄悄扔给它一块鸡胸肉,它叼住了慌忙往后跑,又跳上灶台钻进了它的小锅子。 老黄则围着饭桌转圈,有人扔下一块鸡骨头它就嘎嘣嘎嘣吃下去。 夜间海风吹动树上枝叶哗啦哗啦响,岛屿四周都有浪涛声传来,时不时风势大一些,便有雪白的槐花飘落下来。 落在众人身上、头上,也没人去打理,不用打理,这是能吃的东西。 然后王忆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短视频上那句网红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娘咧,自己跟好些人共白头了! 他们喝酒喝得晚,秋渭水上来说了一声,然后跟秀芳回去早点睡觉了。 王忆挺过意不去的。 姑娘主动找上门来,结果自己两天不在家,回来后晚上还要请朋友吃饭,虽然姑娘也有约,可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他道了个歉,说招待不周。 秋渭水失笑道:“这怎么也要道歉?本来我没有提前通知便来找你,这算是冒昧了。” “再说,昨天凌晨你带领民兵队抓捕威胁你的刘大彪的事我听说了,民兵队的同志们这样热忱的帮助你,你当然要请人家吃个饭,这是礼节。” “这种情况下你如果来陪我反而不去管队伍上的同志,那我才会感觉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好生过分。” 她这一番话说的轻声细语,却让王忆大受感动。 82年的姑娘太能体谅人了。 爱死这个年代也爱死这个姑娘了。 于是他约着秋渭水明天早上一起在岛上逛逛,给她介绍一下天涯岛,秋渭水欣然答应。 她上来跟寿星爷和王向红打了个招呼说天色不早她要歇息了,然后翩然而去。 寿星爷抹着嘴巴上的油水说道:“好姑娘,这是好姑娘,王老师,你必须要珍惜她,尽快娶她上咱岛上!” 王向红点头赞同:“小秋同志确实是好姑娘,这次上门不光给老人们带了礼物,昨天和今天还帮咱队里上工去除草、修小苗!” “这门婚事,我同意!” “我也同意。”徐横夹了块豆腐吃的‘嘶嘶嘶’。 孙征南瞪了他一眼:“人家是王老师的长辈要同意,你一个被王老师管辖的临时教师有什么好同意的?人家的婚事还要征求你的意见?” “不用。”徐横说,“但我就是同意。” 其他人纷纷笑,跟着喊‘我同意’。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事为时尚早,我和小秋同志认识的时间还比较短,了解也不深……” “确实是为时尚早。”寿星爷兴致勃勃的说道,“别的不说,咱队里还没给王老师准备好房子呢。” 王忆家里有祖宅,这个他是去看过的,不过已经没法住人了。 还有大迷糊家里也是这种情况,海草房有人打理能挺好,一旦缺少打理那房子很会就塌了。 王向红习惯性叼起烟袋杆说道:“对,寿星爷说的对,咱们队里是该给王老师准备一间新房子了。” 大胆叼着一块火腿说道:“支书你下命令,我们民兵队能给王老师去盖房子。” “你们不行。”王向红摇摇头,“我认为王老师的房子应该是三间红砖青瓦房,咱队里是时候该起一间红砖青瓦房了。” 外岛要建起红砖青瓦房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因为县里甚至市里都没有砖石厂,要盖房砖瓦都得从内陆走货运,这运输费用就是一笔大钱。 再一个外岛因为一直是住海草房,导致了缺少砖瓦房的工匠、师傅,要请施工队又是一笔大钱。 这就导致了在外岛能盖红砖青瓦房的都是牛人,谁家能盖起红砖青瓦房那就说明谁家日子过的好,哪个生产队能添置上更多的红砖青瓦房就说明这个生产队更先进。 王忆第一次见徐进步的时候就听他批评过天涯岛好几年没添新房子的事,因为这种事在外岛就是个衡量生产队先进与否的指标。 王向红的话一开口,大胆等民兵顿时颓然丧气。 天涯岛家家户户穷,梦里都不敢盖红砖青瓦房。 寿星爷说道:“不用非得盖红砖青瓦房嘛,咱老辈儿传下来的海草房不好?不好也住了上千年、养活了咱祖祖辈辈这么些父老乡亲,海草房就好,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王向红摇摇头,对寿星爷说道:“爷,咱不能光考虑咱父子爷们,也得考虑人家新媳妇儿,城里的媳妇儿住不惯咱的海草房。” 这话把寿星爷给说惆怅了,他也叼起自己的烟袋杆说:“红砖的大房子不好盖啊,买料还能找徐社长帮帮忙,人呢?盖房的师傅呢?这去找谁?” 徐横一抹嘴说道:“巧了,诸位爷们,我和我们班副会盖房子,楼房我俩不行,普通的房子没问题,我们营队的好些房子就是我们战士自己盖起来的!” “你还懂这个?”民兵们很惊奇。 孙征南解释道:“这没什么,我们学过一些建筑学,也学过修桥铺路盖房……” “修桥铺路都会?”这下连王向红都吃惊,“你们是啥兵种?这不是工兵的活吗?” 孙征南含糊的说道:“就是普通的侦察兵,现在又叫特种兵了,没什么。” 大胆赞叹道:“难怪,原来是特种兵啊,这名字一听就牛。” 寿星爷说道:“这可好了,两位部队上的同志就是来给我们应急的呀,好,支书,这件事你说说咱怎么办?” 王向红说道:“这件事提上日程,但不能说是咱在这里喝着酒就决定了,等开个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吧,会上来决议。” “行。”其他人纷纷同意。 王忆愕然:“没人问我的意见吗?” 没人问。 大家伙又开始推杯换盏。 王忆并不想去住什么新房,他就觉得听涛居很棒,他把自己意见说出来,说我喜欢听涛居这个地角,上学校方便而且视野好、风景佳。 王向红一句话解决了他的意见:“那就在山顶上选个好地方给你起个砖瓦房,那样视野更好,看到的风景更佳!” “来,喝酒!” “喝酒喝酒,支书我敬你一个。” “寿星爷,我和我班副一起敬你一个。” “哈哈哈,好,今晚爷们都喝的高兴了啊。” 一顿大酒喝到午夜。 寿星爷的精力撑不住提前被送回去了,其他人最后也熬不住了,纷纷摇摇欲坠。 王忆终止了酒局,把剩下的菜连同没有切的整火腿、烧鸡一起给平均分配打了个包,民兵们一人一个包。 本来他还要给一人带上一身65军服,他已经把这衣服带回来了,先给民兵队一人配上一件。 看他们一个个喝成这熊样,王忆放弃了这念头。 等着明天下工再过来领吧。 照例是大迷糊收拾残局,王忆先行去睡觉。 喝了酒睡得快。 涛声依旧,习惯了这种白噪音后睡得更香,因为心里会莫名的感觉很踏实。 星期天下了雨,星期一阳光便格外灿烂。 今天不用晨铃声催促,王忆便爬了起来。 他出门伸了个懒腰,有晨雾随风轻轻荡漾,犹如一套薄纱盖住了天涯岛,空气湿润而清新。 风不光带来晨雾,还吹落了一些槐花。 满地白色小花瓣在风中打着旋,这就是飞花风中转。 王忆哼着小调去王向红家里见秋渭水。 此时支书一家自然也起来了,秋渭水同样起来了,她在帮秀芳烧火做饭,早上要煮槐花粥。 槐花粥没有标准配料,怎么煮都行,像秀芳就是用大米、小米混合了槐花一起煮,另外她还泡发了一些银耳和花瓣进锅子里,这样熬出来的粥有着异样的香甜。 支书家里是把秋渭水提前当自己人了,盛出粥之后给她的碗里舀了一勺白糖。 王忆跟着混了一碗。 没有白糖,给扔了几粒糖精…… 说说笑笑的吃完早饭,王忆趁着还没有上课领着秋渭水在天涯岛上转了起来。 夏天就是不一样,哪怕是初夏。 朝阳跳出海面,阳光遍洒海上,气温升得很快,海上的清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海水比以往要更纯粹,是纯粹的海色,海蓝如晶,清美而纯净。 走在码头上,往东看是朝阳灿烂,往西看有岛屿碧绿,抬头可见蓝天白云,垂眸便有碧海清波。 浪花从远处奔涌而来,日夜不休,远处海天一色、天与海浑然一体。 雪白的浪花拍打着海岸礁石,码头上的船只在荡漾,早起的渔民们开始忙活起来,将渔网、鱼叉、塑料箱装上船,准备一天的远航。 王忆领着秋渭水走上码头,众人便热情的招呼: “王老师吃过饭了?” “今天还要小杂鱼吗?” “王老师的对象真好看。” 海风吹起了秋渭水的棉布花裙,露出黑色的塑料鞋底小布鞋和笔直健康的小腿。 她每次迈步小腿上有颀长的肌肉线条拉动,充满活力。 码头上也有渔家的妇女,看见秋渭水的鞋子后妇女问:“小秋,你的鞋是不是双鸥牌布鞋?长征制鞋六厂的那个鞋子对不对?我看着挺像。” 王忆低头去看了看。 这种女式布鞋一直到22年也能看到,它是浅口设计,脚背上用一根带金属扣的扁带解决固定问题,能很好的显示出女性的柔美,一直到九十年代都会很受欢迎。 秋渭水往后收了收脚,说道:“是的。” 妇女问道:“是在哪家供销社买的?我去公社和县里都看来着,没有这个双鸥牌的呀。” 旁边的汉子叼着烟笑道:“嫂子你也买?这鞋子我看着不便宜。” “是不便宜,要七八块一双呢。”妇女说道,“不过我幺弟不是要结婚了吗?我准备送女方一双双鸥牌,这样体面。” 秋渭水说道:“县里的百货商场有卖的,嫂子你要的话我给你捎一双回来,是要送给新人吗?那这鞋子有红底的,你可以送一双红底的。” 妇女摆摆手:“不用红底的,红底的塑料是回收塑料做的。” 秋渭水疑惑的问道:“是吗?” 妇女煞有介事的点头:“对的,没错的,广播里都这么说。” 秋渭水说道:“好吧,那你想要白色鞋底的吗?这个价格还要便宜一点,五元六角钱,红底的要六元呢。你要是需要我下次来给你捎一双,不过来得及吗?” 妇女听了她的话挺诧异,问道:“白底的还不到六元?为什么供销社里打听的都要七元多呢?” 秋渭水摇摇头,她不知道原因。 旁边的渔家汉子们见识多,倒是知道原因:“嫂子你肯定是没有票,没票的供销社就会多要钱。” 妇女说道:“唉,原来是这样。” 秋渭水笑道:“嫂子你要的话我可以五元六角钱给你捎回来,不用票,我买鞋子少,文工团发的单布鞋票没用上。” 妇女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那咋好意思?” 秋渭水说道:“没关系,嫂子,我听说现在省里供应上要改革,然后票证太杂乱了要精简,以后单布鞋票要取消,统一改成轻工业票。” “这样我手里的单布鞋票就要作废了,给你捎一双鞋子正好是废物利用了。” 这话把妇女说的心花怒放,连声道谢:“好好好,今天中午下了工我去给你送钱行不行?” 秋渭水说道:“行的,我中午不走。” 妇女说道:“那太好了,等我幺弟结婚我给你捎糖吃,小秋你可真帮嫂子家大忙了。” 秋渭水笑着说太客气了。 王忆领着她在码头转了一圈离开,说道:“赶紧走吧,要不然找你带货的人就更多了。” 秋渭水说道:“好呀,我愿意给他们带货。” 王忆问道:“为什么?因为这样就可以更多的来见我了吗?” 秋渭水不好意思的笑:“你少臭美,我多稀罕你似的。我这次来其实是见小黄们的,我挂念着四个小狗崽,怕你养不活它们。” “至于为什么愿意带货?因为助人为乐!” “我发现我在你们生产队情绪更好,昨晚睡觉的时候我还琢磨这个事来着,我觉得正是因为助人为乐,帮助了别人自己就快乐。” 王忆说道:“对,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把人类需求分为五级。” “从层次结构的底部向上,第一级是生理需求,比如食物、衣服和……算了;第二是安全,比如工作保障、人身健康保障;第三是社交需要,比如友谊,然后还有尊重和自我实现。” “你在我们天涯岛格外有价值,因为社员们有许多需求需要你来解决你也能够解决,这就导致你的情绪更容易高亢。” 秋渭水有些崇拜的看着他,说道:“你懂的可真多。” 她又问:“那我为了情绪,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来天涯岛?” 王忆说道:“对,完全需要。” 然后秋渭水歪头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哄我多来而糊弄我呢?” 王忆说道:“别冤枉人,王老师从不糊弄人!” 他们沿着岛屿一边聊一边走,走过惊涛拍岸走上半山腰,山石上分布着松树柳树榆树槐树和好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爬山虎沿着山石生长,它们肆意攀爬,遮掩住了灰白色的山石显露出一片纯绿,风吹大片叶子摇摆,飘逸洒脱。 春天的颜色是稚嫩,夏天的颜色是鲜艳。 海的蓝色鲜艳,草木的绿色鲜艳,红花黄花鲜艳,连浪花的白色都格外鲜艳。 这跟蓬勃的生机有关,这种鲜艳是一种生机蓬勃。 上山后王忆带她去了英烈崖,将当年战士们不屈和刚烈讲给她听,最后是英烈崖上的大石头,也是前几天被误会成王东峰跳崖的那块石头。 王忆想爬上去再把秋渭水拉上去,结果他试了试不大好下脚,结果秋渭水明白他意思后自己连抠带蹭爬了上去…… 当时王老师就想骂娘! 秋渭水坐在上面笑:“王老师,你是不是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看见我化着妆跳《天鹅湖》,然后就以为我是旧社会十里洋场那些弱不禁风的舞女?” “那你可小看人了,我小时候跟随爷爷和父母是在一处农场长大的。” “那农场条件可差了,我们小孩经常得爬树钻草窝去菜园里偷东西填肚子,所以我很会爬树——你怎么不听我说话?怎么老是低着头?”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抬起头就是挺流氓的。” 正在得意笑的秋渭水惊恐的摁住裙摆,可裙摆被风吹的猎猎抖动。 王忆赶紧从侧面把自己衣服递给她,问道:“你要不要下来?” 秋渭水把手伸下去:“还是你上来吧,这里看风景真是漂亮啊,一览众山小!” 王忆握着她的手也开始连抠带蹭,还算顺利的上了石头。 从这高处俯瞰岛屿和海上确实壮丽而秀美,可如果是长时间的凝视脚下,那随着意识一瞬间恍惚,让人很容易出现一种奇异的想法: 一切是从自己脚下所诞生,山峦在自己脚下往外延伸,绿树红花长在了上面、老屋建在了上面,山峦蔓延总有尽头,平缓的是沙滩、粗糙的是礁石,而陡峻的则是悬崖峭壁。 原本灰白的山石被海浪拍打不休,溅起的水花一直飞起老高,然后生长出来许多苔藓。苔藓越老颜色越深,于是这座山的山脚颜色复杂,有灰白有嫩绿有墨绿也有雪白和湛蓝—— 雪白的是浪花,湛蓝的是海湾。 两人没有说话,任凭海风呼呼的吹。 王忆一直握着秋渭水的手,主要是他怕秋渭水在这地方生出自毁冲动,这里太高了,很容易让人生出这种冲动。 秋渭水也反握着他的手。 王忆扭头去看她侧颜。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太阳很快升起来了。 大队委的喇叭里也传来了声音: “文盲科盲一起扫是本省钱塘地区加快扫盲工作步伐的一条新鲜经验,现在地区的各种形式的双扫班星罗棋布,响应中央领导的号召,要既扫文盲又扫科盲……” 社员要上工了,学生要上学了。 两人跳下去,王忆领着秋渭水去看升国旗。 王东喜要来找他,看见他和秋渭水在一起便转身又走了。 随着国旗升起,学生们高声唱歌,国歌高亢的旋律在全岛屿回响。 他们穿着校服和小白鞋、回力鞋,戴着红领巾,因为知道秋渭水在看他们升旗,所以精神面貌极其昂扬,歌声格外响亮。 特别是男生们唱歌尤其卖力。 这让王忆暗暗感叹。 果然,在漂亮女性面前展示自己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基因。 升完国旗是早餐,很寻常的大米粥,不过学生们吃的很满意,这可是精细粮呢,不是跟王老师沾光,他们一年吃不上几回。 王忆跟他们说:“中午有烩菜吃,每个人都有,放学后过来排队领菜,那个老规矩,招弟你给我小爷送一碗。” 两人点头答是。 王忆想起22年时空王状元的下场,便又补充了一句:“王状元,你给寿星爷送一碗,记住了,不要慌慌张张的跑,要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慢慢悠悠的走过去,明白吗?” 王状元喊道:“明白!” 中午的烩菜就是大白菜炖粉条加上花脂和油渣,绝对很香。 事实也是如此。 香味从上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出现,脂渣炖煮后香味很霸道,飘荡的是漫山遍野。 村里的狗都跑来了。 王东喜也来了。 他等王忆放学过来说:“王老师,咱社队企业的营业证办下来了,以后要做买卖没问题的,咱是光明正大的。” 王忆说道:“好,这样让支书给我调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吧,我负责做调料,她们来负责收拾各种小海货。”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他要正式准备带领社员们发家致富了。 学生们拿着碗高高兴兴去领菜,王忆让王东喜也去领一碗。 王东喜顿时也高高兴兴起来。 他去门口看见漏勺在给学生打菜,表现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而且手脚麻利。 这让他挺诧异的:“漏勺改性子了呀,以前你不是就会油嘴滑舌的膈应人吗?” 漏勺说道:“以前那是不懂事,我也想进步呀。” “这不王校长把我招过来了,我就跟着他好好学习,争取为咱生产队的发展提供一把助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王东喜听着哈哈笑:“王老师可以,这不光能教学生,还能教后进分子。” 漏勺也不是一直稳重,他给学生舀着菜忽然喊:“猪蹄,你小子干啥?你又不是学生,你也来领饭?” 王忆闻声看过去,一个瘦巴小孩端着个碗,看到所有人看自己,便灰溜溜的要跑。 跑路之前冲漏勺骂了一声:“草泥娘!” 漏勺不甘示弱:“我娘是你的奶奶,你把这话回去说给你爹听,看你爹怎么揍你!” 王忆认出这个小孩,因为小孩给他印象挺深刻的。 当初大胆夫妻想把城里表妹介绍给他,然后请他去吃饭,吃完饭他在祖祠前看人推磨时候碰到过小孩,他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叫猪蹄! 看见猪蹄他才意识到,队里还有孩子没来上学,于是把猪蹄喊下了叫过来问道:“猪蹄,你怎么不来上学?” 猪蹄对他倒是顺从,一喊就过来,但过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王忆对王丑猫招招手,把猪蹄的碗递给他说道:“去打一碗,跟漏勺师傅说一声,多给点粉条和花脂。” 王丑猫对他盲从,二话不说立马去排队。 王忆摸摸猪蹄乱蓬蓬的脑袋说:“中午饱饱的吃一顿,下午过来老师给你理个发,等老师再给你发一身新衣裳。” 猪蹄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一碗菜拿来,热气腾腾满满当当。 王忆递给他,他低着头端着碗走了。 早上跟秋渭水在码头搭话的春茗嫂子过来送钱。 她手里拎了个篮子,见了秋渭水递上去:“蛏子、海虾、淡菜、小墨鱼、石甲红,家里没啥好的,这都是昨晚和今天早晨捡的,嫩、鲜、滑,小秋你尝尝。” 秋渭水要拒绝,王忆笑道:“拿着吧,嫂子一片心意。” 听到这话她便接过篮子,说:“嫂子你把你幺弟媳妇的号告诉我,我给你尽快捎过来。” 春茗嫂子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急不急,下个月才办婚礼呢。” 中午王忆把小海货给简单来了个白灼,然后调了个酱汁让秋渭水来蘸着吃,然后再来一碗烩菜。 秋渭水在树下支起桌子,两人坐在槐树下嗅着槐花香吃的慢慢悠悠。 初夏的海风真舒服,恰到好处的吹在人身上。 到了吃饭的点,岛上四处炊烟袅袅,远处海上有大船拉响汽笛。 呜呜的声音悠长绵软,压过海浪声传到岛上来。 秋渭水胃口很不错,说说笑笑的把一碗烩菜都吃掉了。 海货也吃的差不多,小老鹰跑来蹭饭,蹭了一把蛏子肉和几条小墨鱼,吃的心满意足又回去藏了起来。 王忆觉得它没有个鹰样子,太弱鸡了。 下午邮电局的船来的挺早,王忆把秋渭水送上船,生产队给她准备了礼物,都是岛上特产。 黄鱼鲞、墨鱼鲞、虾干、海米、瑶柱、鱼干等等,给装了一箱子。 王忆到了后张有信说道:“来的正好,王老师,有你的货件,都是沪都过来的,一共有四个箱子。” 沪都来的货件? 王忆疑惑,自己不是昨天刚去邮电局办的邮递吗?这外岛的快递效率这么高了? 他凑上去一看不是自己的箱子,还真是沪都邮寄过来的。 然后看看邮寄人,哦,杨兵、陈谷,这是外贸市场又给邮寄东西了。 里面应该还是办公用品,还挺沉重的。 随着货件还有一封信,王忆打开一看,是杨兵的来信。 这位主任不愧是孔孟之后,确实有几分的文采,一封信写的洋洋洒洒,王忆横竖没事干,仔细看了一会,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信纸都写着一行字是: 王校长,你怎么还不来送锦旗?! 王忆让张有信先别走,他要了信纸信封当场回了一封信,也是洋洋洒洒好些字,然后字缝里也就一行字: 锦旗制作较难,外岛条件不好缺材料,正在制作中,等到制作完全立马去沪都见杨主任! 邮寄了信、送走了秋渭水。 然后学生上劳动课,王向红安排的社队企业工作小组也到了,一共来了五个妇女,刘红梅带队,还有秀芳等人,全是生产队里手脚麻利的妇女。 这样王忆只剩下一件事了。 开工做海鲜小凉菜。 全力给生产队搞钱! 171.民兵队换制服(1W大章求一下票,月票推荐票) 22年的凉菜行业早就已经大放光彩,得益于调味料的丰富加上东西南北各地区物资交流的便利,各种凉菜那是灿若繁星。 海鲜小凉菜是其中特别灿烂的那几颗星之一。 特别是这些年物流行业高速发展,海货被送到了西南西北各个地区,各种拌菜成品酱包、料包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王忆各式各样的采购上了一批带了过来。 外岛海货多,小海鲜尤其多。 特别是赶海捡到的,都是个小味鲜数量多,在社员们手里这东西没价值,可如果加上佐料调个味儿,那价值就大了。 王忆从大灶里拿出来一些黄瓜。 这是在82年买到的春黄瓜——鲁省的大棚种植业已经开始发展了,国家农业部还没有正式提出菜篮子工程,可是相关构想已经出炉了,王忆听广播、看报纸都碰到过相关介绍。 黄瓜用来拌蛤蜊肉、螺肉,这个很简单他就会拌,甚至用不着成品料包。 拌凉菜可以带上漏勺,这人的刀功很了得,比妇女们要有用,他把黄瓜递过去让他切丝,他洗干净后剁掉头尾便‘多多多’的切了起来。 一边给黄瓜打着丝他一边问:“校长,现在的黄瓜不便宜吧?” 王忆准备着配料,漫不经心的说:“还行,不贵,春黄瓜下来了,现在是大棚菜贵。” 他说的不贵也是相对的,相对以前的大棚蔬菜不贵,其实现在外岛的黄瓜不便宜。 可能是蔬菜种植需要技术和理念,反正海福县本岛明明有足够土地却不种蔬菜,全是经济作物,所以尽管如今春黄瓜已经普遍下市了,外岛却不多见。 他按照邱大年花钱买来的配方学着自己搭配调料,把姜片、蒜碎、醋和酱油按照重量来搭配,搅拌均匀再点上香油、放上盐、放上白糖。 等到黄瓜丝出来,他将黄白色的蛤蜊肉配上绿油油的黄瓜丝,这样好看又好吃。 蛏子肉可以用辣椒油拌。 厨房里有干红辣椒,他以八角、花椒调味炸辣椒油,大个的蛏子肉里放上香菜叶,倒上辣椒油后再用调料调味,最后洒上白芝麻,比黄瓜丝拌蛤蜊肉还要好看。 王东喜过来帮忙,看着王忆娴熟的将凉菜拌出来他赞叹道:“王老师我发现你们大学生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做呀。” 王忆感叹道:“技多不压身,活到老要学到老,指不定什么时候哪门手艺就派上用场了,我跟你说个事你就明白了。” “今年我们77级大学生不是毕业吗?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虽然是77级但是78年3月才正式去上大学,然后今年1月份毕业。” “对,知道。”王东喜说道,“你们和78级的大学生同属于82届。” 王忆说道:“嗯,然后我们从去年开始就实习了,今年正式分配,虽然是学校分配可是各家单位也要来选人,人家单位不可能盲目的接受我们毕业生。” “这样当外交部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因为我们专业不对口,外交部没打算在我们系要人。” “可是我们班一个女同学却去找到了外交部的领导然后展示了厨艺,然后她诚恳的向领导们说,她的外语水平虽然较差,但很有上进心会继续学习,她又说她有一手好厨艺,这样可以外派他国进行工作。” “工作期间她可以协助大使馆的厨师提供饭菜,让远在异国他乡的工作人员能吃上心仪的家乡菜,这样就可以更好的进行工作了。” “就这她愣是说服了来招生的领导,特批给我们系一个名额,就把她给招走了。” 王东喜听了这话后连连顿足:“王老师你的厨艺也很好,你怎么不去展示一下?那可是外交部呀,是我们尊敬的周总理曾经亲自负责的单位!” 他没怀疑王忆在扯淡。 这年代是个奇迹的年代,只要胆子大,师兄放产假! 连特异功能和气功都能在这年头大行其道,老百姓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王忆调理着调料说道:“我不去,我大学期间就决定回来报效咱们可亲可爱的家乡,这是我父亲的遗愿,他希望我能向支书学习。” “有了本领以后不能摆脱贫困的家乡,而是要帮助家乡摆脱贫困!” 王东喜这人是有一定的理想主义色彩的,所以他老是关注报刊广播等各种媒体上的新闻消息,想着怎么带领家乡脱贫致富。 这点他是有心思的,王向红明白他的心思,否则就凭他几次三番怂恿社员搞大包干、分船分家这回事,王向红早把的文书职位给免掉了。 不过他这人也只是有理想,胆量和本事都不行,属于秀才。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那种秀才。 这样听了王忆一句“有了本领以后不能摆脱贫困的家乡,而是要帮助家乡摆脱贫困”他顿时热泪盈眶。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反复念叨了几遍,激动的说道:“王老师,要把这句标语写到咱们校舍的外墙上呀,这话太好了,在我看来仅次于周总理的‘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王忆说道:“这个不忙,咱先想着怎么带领生产队脱贫致富奔小康。” 王东喜疑惑的问道:“就靠这些小零嘴就能带领生产队脱贫致富奔小康吗?” “你觉得不行?” “我不是觉得不行,我是觉得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不缺,咱卖给谁去呀?” “你尝尝再说话,尝尝味道再说它是不是家家户户都不缺。” 大迷糊蹲在门口说道:“王老师,我不用尝就知道味道肯定好。”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放心,你晚上有的吃。” 大迷糊顿时惊喜了,问道:“这些都是给咱们吃的?” 幸福它来的那么突然,就像龙卷风。 “做梦呢?生产队要去卖的,不过今天先不去,今天先调整一下这些凉菜的口味,所以晚上咱生产队的有得吃,我会挨家挨户分配一点。” 幸福它走的又那么快,也像龙卷风。 今天送上来的海货还不够多,品类也不够丰富。 不过其中有些好东西,比如海瓜子和泥螺,这些东西被王忆做成了醉瓜子、醉泥螺,这个简单,他买了腌料酒,加点盐和糖用酒泡上即可。 但这种菜也不简单,海瓜子、泥螺都是小海鲜,肉嫩进味快,要想调好味道就得拿捏配料的用量。 这就是王忆今天先不去出售的原因,他得根据社员们的评价做调整。 不过他有数,这种海鲜凉菜即使味道不够完美也没事。 外岛海货多没错,可别说乡下就是城里也缺少调料酱料和油料,比如说菜油吧,好些人家一年都分不到五斤油。 这可是一家、一年的量! 像天涯岛的社员会过日子,他们有些人家一年在生产队分五斤菜油,吃了一年去称一称不但没少反而多了二两,成了五斤二两。 怎么回事? 因为平时不舍得用油,偶尔吃一次肉还要把油榨出来收起来,或者亲戚给送点花生,去其他生产队找油坊炼个一斤两斤带回来…… 这种环境下是没有厨师会做出好吃的凉菜吗? 不是。 是厨师做出的好吃凉菜太贵了。 因为菜油、香油、麻油等各种油料和调味料本身就贵。 而王忆这边可以不考虑这些本身就贵得东西的价值,等于还是用22年的资源在82年赚钱。 王东喜品尝之后露出惊叹之情:“老天爷,王老师你这菜做的真有水平,这凉菜味道绝了啊,比我在县城招待所吃的凉菜滋味还要好呢。” 说着他有些舍不得分出去了,说道:“要不然咱不用社员品尝味道了,嘿嘿,直接留着明天去卖吧。” 王忆说道:“这东西很容易坏的,留到明天就不行了,今晚必须吃掉,以后每天卖不掉的凉菜也得分给社员吃。” “它们为什么那么容易坏?”大迷糊纳闷。 王忆解释道:“这跟细菌有关,海鲜富含蛋白,是细菌繁殖的温床,说深了你们不懂,反正就是天热细菌活跃容易导致食物腐坏变质。” “那是不是杀了细菌就没事了?” “对。” 大迷糊顿时挺身而起说道:“我给你个主意,王老师,这事不简单了?敌敌畏能不能杀细菌?能的话往里加点敌敌畏不就行了?还我们不懂,我们不懂但我们知道怎么办。” “不能用敌敌畏,你这个傻子。”漏勺急忙摇头。 王忆说道:“对啊,肯定不能用!” 漏勺认真的说道:“敌敌畏不能杀细菌,它是杀虫剂,要杀菌得用代森锰锌……” “草!”王忆忍不住了,此刻只有爆粗口才能表达他的懵逼。 大迷糊兴致冲冲往外跑:“那我去找支书要代森锰锌。” 王忆赶紧喝止他,又冲漏勺发火:“你别乱跟大迷糊开玩笑,他真能干出这些事,要是他真把农药放进菜里出事了怎么办?” 漏勺赶紧赔笑:“校长我就是活跃一下……” “你活跃个锤子。”王忆怒道,“行了,黄瓜切完你回去吧,剩下的用不着你了。” 漏勺脸色顿时垮了:“别,校长,我、我知道我错了,你给我个改错的机会行不行?我真就是想逗大迷糊个乐子活跃一下气氛,我干厨师的,怎么会把农药往菜里弄?” 王忆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行了,回家面壁思过去吧。我还要配其他的调料,这些配料是秘方,我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在这里配料。” 正好他没理由赶走漏勺,这下好了,漏勺自己把自己赶走了。 说起来王忆还挺欣赏他的,这人太懂事了。 他把人都撵了出去,锁上门从提前送进来的箱子里拿出各种调料包,然后撕开倒进一个个搪瓷盆里。 包装袋自然全得焚烧销毁。 正好在大灶里有炉火,他很快就烧掉了。 刘红梅和秀芳等人来送海货,各种贝类、螺类、鱼虾蟹,都是寻常小货,而做凉菜就需要小货,真送来一条大蓝鳍金枪鱼反而处理不了。 他掏出留下的调料配比使用说明书,按照说明书对海货称重然后配对调味料。 因为是队集体的活计,所以生产队给出了最大的支持,将库里整齐划一的盆子都给送了过来。 这是要以后带去市场的,必须得要卫生、整齐、像模像样。 一个下午他都在忙活,偶尔有人来门市部买东西他还得去招呼。 于是刘红梅说道:“王老师你这样也太累了,得找个人帮忙呀。” 秀芳建议道:“漏勺学过厨师,他人虽然碎嘴子,可是厨艺真不错,让他来给你打下手吧?” 王忆摇摇头:“他不行,让峰子过来打下手,今天我先自己摸索一下门道,这做买卖的事急不得,得一步步的进行。” 这生意一旦可行,确实需要生产队的支持。 需要生产队提供海货。 需要熟稔海货处理工作的妇女来清洗收拾。 需要有耐心的人来按照比例调理海货和调料进行配菜。 而且以后还有入城销售,这得需要几个能说会道脸皮厚的人才行。 如果王忆自己忙活那真要累死他。 因为他手头上的活计确实太多了。 快四点的时候供销公司的船过来了,宋金燕拎着黑色手提包来门市部查账补货。 补货单子是王忆上个周递给她的,每个周递交下一周的补货需求,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供销社或者门市部的负责人有一定的预估能力。 王忆的账单没问题,该给供销公司的钱一分不少,宋金燕查完帐后还称赞他不愧是大学生,工作确实是负责任。 该查账的查账、该补货的补货,公务处理完了王忆就准备送她离开。 结果宋金燕这边有点犹豫。 王忆奇怪的问道:“宋大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宋金燕和气的笑道:“没有不对,你这个大学生做事还能有不对的地方吗?” 单纯说这句话是有点阴阳怪气的,但是王忆知道宋金燕没这个意思,她好像是有求于自己所以说好话。 只是她的工作算是位高权重,向来是人家冲她说好话,她极少需要去奉承别人,所以轮到她要有求于人了,就不知道怎么能合情合理的说句好听话。 要知道拍马屁是一门学问。 这门学问虽然是旁门左道,可一旦学好了一样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王忆看出这点后便问宋金燕:“宋大姐,还有什么事吗?有事你直接说,我和徐经理、姚同志的关系你都是知道的,咱们属于自家人,所以你有事你就说。” 宋金燕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叫我一声宋大姐,那我可当真了。” “实际上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听说你能买到外国的麦克镜?” 一听这话王忆就知道,肯定是姚当兵显摆他的墨镜了! 不过墨镜这东西又不是管制物品又不是敏感商品,他往82年这边捣鼓一点没有危险,便说道:“能,我有同学在国外……” “王老师的同学在外交部。”来看补货的王东喜郑重其事的说道。 王忆赶紧压手并冲他挤挤眼:“低调,这没什么好介绍的,咱们又不指望人家帮忙又不想着占人家的光,没必要提她。” 宋金燕苦笑道:“可能需要沾人家一点光,是这样的,我妹妹和姚当兵的对象史湘女是同事,她看到姚当兵送了史湘女一副麦克镜很是羡慕,这几天在家里天天念叨呢。” “王老师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性子古板,所以跟我家人关系不睦,我一直想要补救我们的亲情,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送她一副女士麦克镜?”王忆问。 宋金燕沉默的点点头。 王忆迟疑了一下,宋金燕这人是老党员做派,很正直、很要强,这辈子估计没怎么找人为私事而帮忙。 看他为难,她便赶紧说:“没事,王老师,我就是问问,要是……” “不要紧不要紧,”王忆摆摆手截断她的话,“我刚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这自然不是空口白话,我、我这边倒是能给你弄一副麦克镜,可是说实话,这个东西在国外也是紧俏货,不便宜!” 宋金燕欣然道:“这没关系,我这人除了买菜买米面其他的没什么买的,这些年攒了一些钱和票,你说说价钱,应该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王忆说道:“国外的东西不需要票,不过你有多余的票正好,我们生产队以后方方面面需要票证,你有年票大本吗?要是有的话你给我一个年票大本再给我二十元钱就可以买一副麦克镜。” 二十元钱对宋金燕肯定是洒洒水。 她的工作相当于会计、审查和纪委三体合一,职位不高可是很重要,所以级别比较高,在24级干部工资标准中处于第17级,月工资是89元。 24级干部工资标准是56年国务院钦定的,一直用来近三十年,如今的82年干部们依然是按照这个工资标准来拿钱。 这个工资标准注重的是级别而非职务,1级最高是国家主要领导人,24级最低是办事员或者副排级干部。 于是根据此标准,在工作上职务只决定权责和任务,级别才决定地位和报酬,因此出现很多官大职小、职大官小或有官无职的现象。 这么做起初也是为了统一管理,因为国家干部调动频繁,一旦调动职务必有变动,而级别可以不变动,这样级别随着人来走,财政上简洁明了。 17级的待遇在24级分类里属于低的,13级往上才是高级干部,可是对于县里头来说这待遇可不差。 果然,听到王忆的话后宋金燕甚至有些惊奇:“才二十元钱?这么少吗?” 王忆说道:“当然不是,这麦克镜是飞行员专用墨镜,即使在国外价格也高,它因为是专门配备给飞行员使用,所以往往在黑市流通,价格是五十美元左右,而缺货时候价格能卖到一百美元。” “宋大姐你在供销公司自然知道美元与咱人民币的兑换价格,官面上也要一比二吧?而现在外汇不好换,在国内换外汇往往要去黑市,黑市一比四、一比五都常见!” 宋金燕换算了一下后倒吸一口凉气:“那就是一副麦克镜最贵要、要一千元?这都能买好几辆自行车了!” 王忆说道:“这都是黑市的换算方式,在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买卖商品不能按黑市的账来算,要算明面的。” “明面上这麦克镜大约是六十美元,一百二十元人民币。现在你们城里的年票大本差不多是价值一百元吧?所以你再给我二十元即可。” 给飞行员墨镜定这个价格可不是他拍脑袋决定的,上次去沪都他在商场转了转,国内也有蛤蟆镜,价格一点不便宜,在商场能卖到三十元。 而那只是普通墨镜,还是国内粗制滥造的山寨品。 这样王忆手中国外舶来的正品飞行员墨镜贵个四倍价格属于正常,毕竟两种墨镜之间品质确实差距太大。 宋金燕听了王忆的话后挺感动的。 人家可是给她省下一大笔钱呢。 于是她说道:“我手里有年票大本,不过多多少少都用过,当然凑一套应当没问题,这样我回去给你凑一套,等凑齐了再来找你。” 王忆说道:“不着急,国外的商品没那么容易送进来,而且我得先给我同学家里打电话,等我同学跟他家里联系的时候才能传达我的意思,我还没法直接跟他联系呢。” 双方说定这件事,宋金燕当场给了他二十元钱当抵押,然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她生活节俭,真不缺票证,都攒着呢。 傍晚学生放学、社员下工。 夕阳照耀,渔舟唱晚。 天涯岛再度变得热闹而生机蓬勃,处处有笑语声,处处有烟囱开始冒烟。 这时候大喇叭响了起来,王东喜咳嗽两声说道:“社员们请注意、下工回来的社员们请注意,这里有件事需要通知一下。” “生产队准备以支书为核心、以王老师为指导组建一家社队……” “乱弹琴,这件事怎么以我为核心了?你以为我是领导就要贪功?咱的社队企业明明是以王老师为核心。”王向红的声音从大喇叭传出来。 王东喜尴尬的说道:“咳咳,咳咳,那个社员们应该听到了,总之咱们生产队要办社队企业了,王老师是核心也是指导。咱们企业具体怎么开展工作呢,这还需要党员和社员代表开会商讨、全体社员开会通过。” “但是初期王老师准备施展他的拿手厨艺做点海鲜产品去出售,今天下午第一批产品已经出锅了,那个根据支书和王老师的协商,咱这第一批产品不去出售,而是请全队社员品尝。” “这样各家各户安排人到大灶过来领一下海鲜产品,那个、那个有个事要补充一下,这些产品不是让大家伙白吃的,吃完以后要给一些意见,嗯,有意见的给意见、有建议的给建议。” “今天的通知就到这里。” 虽然是又有人请吃菜,可因为是家家户户吃腻歪的海货,社员们倒是不怎么激动。 但大家伙新奇。 不声不响的,生产队竟然要办社队企业了?这可是个西洋景! 以前天涯岛想办社队企业来着,目标是养海带、养贻贝之类的海产品,可是他们四周的海是穷海,海洋资源少,搞海洋养殖不靠谱。 生产队先试验了半年,结果这半年上下匆匆忙忙的折腾一顿,到头来一算收益还不如老老实实出海捕捞靠海吃海呢。 于是他们的社队企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如今随着王向红年纪增长、头脑越来越古板,生产队却要重办社队企业?这让社员们很好奇,纷纷跑来大灶前凑热闹。 天涯岛的小海鲜实在是多,仓库随便一贡献加上家家户户把早晚赶海捡到的小玩意儿送过来就是好几个大盆子。 王忆把大盆摆开,来一个人就给一样来一小勺,等于是给社员们一家一户凑一个海鲜凉菜大拼盘。 黄小花过来的早,队里领吃的不管是什么她都是最积极的。 于是她头一个领了菜,看着大海碗里头各种各样的小海鲜她听好奇,闻一闻味道顶鼻子往里钻。 是她从未闻到过的麻辣香! 而海鲜必然有的腥味则不见了! 她好奇的拿了个钉螺,轻松一吮吸,脸上便下意识的露出笑意:“哈,这个螺壳上的味道可真好,又麻辣又甜又咸的,没吃过呢。” 旁边的秀芳说道:“肯定没吃过,这是王老师从首都学回来的秘方,咱外岛现在肯定是没有的。” 刘红梅用王忆教她的法子来教黄小花吃:“你别吃肉,别跟以前一样,这凉菜不一样了,你先吮壳子,壳子上有料,要吮着壳子吃一下再去吃肉。” 黄小花急忙点头,她直接把钉螺含进嘴里转了一圈,然后‘嘶嘶’的开始吸气。 “很辣?”赶来的满山花见此便犹豫了。 她有胃病,吃不了辣和凉,否则胃疼难耐。 黄小花倒吸着海风说:“嘶嘶,不是,嘶,不是很辣,是麻辣,我的嘴唇麻酥酥的。” 凤丫随后赶到,说道:“赶紧给我打一份,我男人昨天晚上回去说王老师调的凉菜可好吃了,那家伙给我馋的,我尝尝多好吃。” 大海碗里有酥鱼。 黄小燕咬了口酥鱼,这下子巨大的惊喜降临了:“这个鱼好吃、这个鱼好吃,这怎么做的呀?骨头都没了,不对,骨头都软了,可是鱼肉还挺有嚼头,真厉害!” 凤丫见此也先吃酥鱼,一口咬掉半条小海鲫鱼,她稍微一品滋味跟着点头:“嗯嗯嗯,这是酥鱼,城里副食店有卖的,王老师这个味道做的好,比城里的还好!” 刘红梅豪迈的笑道:“你们放心的吃就行了,我都尝过了,王老师这厨艺顶尖的好!” “有红梅主任这话那准错不了,她男人可是县里都有名的大师傅呢。”有人接上了她的话。 这下子大灶前开始人潮涌动,本来大家伙只是来凑热闹,毕竟海货有什么好吃的?谁家不是吃腻了? 可让前面的人一说她们心动了,可能王老师做的海货还真是好吃? 出海的强劳力们也回来了。 听说生产队在分海鲜凉菜,民兵队那一帮人顾不上搬运渔获先赶紧跑上来叮嘱家里排队的人: “要麻辣小鲍鱼、要麻辣虾、要麻辣蟹,这个够味!” “哎哎哎孩他娘跟王老师说说,要泡椒鱼皮,多要点泡椒鱼皮,那下酒太好了!” “我家要醉蟹、醉虾,不光能吃肉还能喝点酒,嘿嘿。” 王忆看到民兵队这帮子人到了,就把勺子交给了漏勺让他来分配,他对民兵队的人招招手说道:“你们跟我去听涛居。” 一帮子人哗啦啦的涌进去,听涛居立马人满为患。 刚要出来开火车的鼩鼱一家子吓得掉头就跑,又钻回去了。 王忆从卧室拿出来一摞绿色衣服裤子,放下说道:“来,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套。” “人家库存里都是按照大号中号小号来分类的,所以不合体型也没办法,那个大胆和大义是大号,其他人都是中号,一人一套,选好了比划一下。” 屋子太窄,桌子太小,前面的人看到了这些军服而后面的压根看不到。 前面的呆住了不说话,后面的便翘着脚跟问:“什么?什么一套?是不是衣服啊?大号中号小号的,是不是衣服啊?” “是、是衣服,还是军服,是三片红!”大胆拿起一件衣服打开一看,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他们已经见惯了王忆的神奇,多次被王忆展示出的东西所震撼,以为已经有了经验有了抗性。 可是如今看到这一摞的军服他们还是大感震惊。 这可是一套套的三片红。 三片红是65式军服的昵称,这套军服中的绿色军帽上有一颗红五星、军装上有左右两块红色领章,所以有了“三片红”绿军装的称呼。 王忆也说不准这是65式军服还是66式警服,邱大年当时跟他说这是66式警服,但这两种衣服样式和材料极度接近,很容易混淆,王忆起码分不清。 不过他觉得民兵们肯定能分清,既然他们说这是65式军服那就算65式军服,正好他还没有说出这些服装的名字。 当然他不说也无所谓,反正一人一套。 一听王忆是要给一人来一套三片红,民兵们立马冲动了。 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在吆喝:“挤挤挤、挤个臭批啊!别挤了,再挤、再挤你牛子挤我屁股蛋里了!” 王忆喝道:“都说了一人一套,干什么呢?” 他的威信已经逐渐树立起来了。 尽管这里数他最削瘦、身板最弱鸡,可他一发火民兵们都老实下来。 一人一套65军服。 他们拿到手后有的赶紧比划、有的难以置信的问:“王老师你说给我们准备的?不要钱啊?” 王忆说道:“不要钱,你们是民兵,平日里要保家卫国,所以总得有些优待,这衣服是我代表队集体发给你们的。” 大胆挠头问道:“是因为我们前天凌晨帮你抓刘大彪?王老师我跟你说啊,不用这样、完全不用这样……” “确实跟这个有点关系,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是民兵,平日里要付出的比普通社员更多,所以我个人代表队集体给你们一人奖了一件。”王忆解释道。 大胆又挠挠头,问道:“真的?噢,这是沪都那个纺织厂支援咱生产队的?” 王忆哂笑道:“算是吧,他们那领导当时把话说的好听,说要支援咱贫困地区一批物资,其实压根没这么好心,他们厂子是要清理库存,实际上想要把这些积压的服装卖出去。” “这样呀,难怪他们老是不发货,他们是等咱掏钱才肯给咱衣服?”王东阳问道。 王忆说道:“对,不过也算是支援吧,这军服确实是处理给咱的,便宜,一套衣服只要五元钱。” “呵,这确实便宜啊。”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 “三片红可是好料子,纯棉府绸布,摸摸,是不是?好像不是啊?” “当然不是,这是合成纤维料子吧?庄教官说过71年开始三片红就换合成纤维料子了,用那个什么涤纶、锦纶、棉花来混纺的合成纤维布料。” “别管是啥料子,五元钱便宜啊,这一身衣服得几尺布?八尺九尺至少的吧?这种合成纤维料子是高档布,我76年结婚那会扯了的确良,那家伙一尺就要一块五。” “还得要布票呢,的确良一尺一块五加上布票、还是76年,那现在这衣服做下来光布料也得二十来块钱?” “得有,得有,还有手工费呢?咱家里自己扯了布可做不出人家这工艺,这可是三片红啊!” 王忆说道:“对,所以人家确实算是支援咱们,只是收了个成本费。” “不过这衣服的价值不能用现在的物价来算,我看这衣服积压了得十来年了,你们看看有没有?” 这年头一件衣服穿十来年都不算旧衣服,只要没磨成破烂的衣服缝缝补补就能穿,所以民兵们压根不在乎这点。 他们现在都陷入了得到一件三片红的喜悦之中。 看着他们那激动的样子,王忆问道:“这衣服很好吗?我看现在社会上穿的人很少了,听我同学说首都都是六几年七几年才穿,改革开放后就不穿了。” 大胆说道:“那不一样,我说句托大的话,王老师,我和你不是一代人,你们这代人穿什么国外牛仔衣服,我们这代人就想穿一件军服!” 王忆点点头道:“我理解,你们没有真正穿上绿军装去扛枪卫国,心里难免有遗憾、有失落,穿一件这个军服好歹能过一把军人的瘾。” 大胆也点头:“对,对头。” 年纪最大的王祥海说道:“也不只是这样,动荡那几年开始整个社会都流行穿军服。” “因为解放军战士是咱们的人民子弟兵、是经过严格的政审的、是最值得信任的,所以这个军服就是最革命、最宝贵、最纯洁、最可信任的服装。” “其他任何衣服——现在城里流行的西服,退回几年去压根没人穿,是英雄好汉就要穿一件军服!” 他平时跟王东义一样都不太爱说话,因为年纪比较大,他性子更沉稳。 今天得到了军服格外兴奋,便忍不住的多说了几句:“王老师,你同学说的那不对。” “那些年头社会上到处穿的不是三片红这样的正经军服,是军便服,是用草绿色的布料仿照三片红做的!” 王忆问道:“这个我还真不了解,说句实在话我上大学开始,身边同学就不穿这衣服了,那这是正经的三片红?” 王祥海摇头:“这也不算是真正的三片红,真正的军装不让流入社会。” “不过前面一二十年全社会流行穿军装,所以各家单位仿照三片红生产了军服——样式、用料跟三片红完全一样,但钮扣不一样。” 王祥海把衣服纽扣反过来给众人看。 “这是全塑的,真正军扣是塑料面后装铜环,这就是它们唯一的差别,这衣服可以随便穿,要是后面装铜环了那咱不能穿。” 大胆说道:“对,是这么回事,大炮和班副的衣服扣子后面就有金属。” 王祥海笑道:“哪怕是仿三片红这是极好的衣裳,以前城里单位动不动就往咱外岛拉练,讲究队伍要时常拉出去练一练。” “哈哈,王老师你是没看到,当时工人、政府干部和在校学生是一身军装,背一个行军背包,再右边斜背军挎包、左边挂水壶,军挎包的带子上再系一条白毛巾,走起来一个队列啪啪响,那打扮要多馋人有多馋人。” 王忆问道:“咱队里买不上这衣服?” 王祥海摇摇头:“整个公社也不多,都是城里头多,这衣服一直紧俏,所有纺织厂都在加班加点的生产。” “我估计就是这原因沪都的厂子把它们给挤压下了——就是你说的改革开放了,现在年轻人不穿这个了,他们以前生产多了卖不出去了,让咱捡了个大便宜!” 大胆兴致勃勃的说道:“那改天咱也出去拉练拉练?咱队上去县里头军训都没有搞到这一身衣裳,如今终于有了,是不是得出去露露脸?” 王忆笑道:“算了吧,这衣服退出潮流了,而且后面全队都就有了。” “我这次是给你们先带回来几件,过几天沪都那边还有快递送过来,到时候送过来的这种仿军服可不少。” 172.社会企业正式营业了(今日1W9求票哦) 因为要听凉菜的反馈,今晚王忆也去参加了灯下聊。 他拎着个小木凳子往外走,老黄‘噌’一下子钻出来看着他的背影。 它想追上去,可犹豫一下又回头看草窝。 草窝里小狗崽在哼唧。 老黄看了一会,突然看向野鸭子。 正畏畏缩缩在草窝边角的野鸭子也在扭头无聊的往四周看,一不小心跟老黄对上了眼神。 然后它当场身躯一震。 然后它默默地站起来站到了小奶狗们之间,双翼展开将两边的淡黄和土黄罩住了。 鸭子翅膀内侧是鸭绒,很暖和,小奶狗们感觉舒服便依偎在了它身上。 老黄见此摇着尾巴去追王忆了…… 王忆先去祖祠那边坐了一会,爷爷们在灯下说笑着,一人一个茶杯,旁边放了个茶壶和草编外皮的老暖壶。 “王老师来了。”一个叫王真备的老人乐呵呵的招招手,“没带个茶碗?给你来碗茶水。” 旁边的老人王祥山说道:“你给的这个茶真好,喝着香喷喷,下肚暖乎乎,就是刚喝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就不睡,去给队里干点活。”寿星爷吐了口烟说道。 王祥山讪笑。 不睡我可以看月亮看星星嘛。 王忆坐在这里聊了几句,东家长西家短: “金兰岛独眼老头回来说,现在城里汽车多,他去了沪都一趟吓得丢了魂。” “多宝岛上丁二中家的鸡光下双黄蛋,真稀奇。” “公社来了一伙骗子,骗人能让女人专门生男娃,被政府给抓了……” 要不然就聊回忆: “50年7月7,咱外岛解放,当时子弟兵来了天天给家里打水,林团长还教我打刺刀。” “56年公社请来了越剧团,《贩马记》真好看啊,那个头牌旦叫徐玉兰,我还记得她的样子。” “嗯,那年头一次看电影,还闹了笑话,看的是《平原游击队》,双枪李向阳‘啪啪啪’打的真好,然后松井大鬼子领着一群小鬼子出现,有人去通知民兵队来打鬼子,民兵队以为鬼子杀回来了,赶紧敲锣打鼓组织队伍……” “哈哈,鬼子在电影里倒是杀回来了,松井喊‘杀他个回马枪’!”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老人们聊的很开心。 目之所及,皆是过往;心之所念,全为回忆。 王忆坐在板凳上撸狗头,听的津津有味。 王东方溜达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身影,便冲他摆摆手指向码头。 这样王忆便赶紧问了问:“今天的凉菜味道怎么样?” 老人们纷纷点头:“好。” “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凉菜,那个小杂鱼怎么酥的?我没牙了也能吃。” “有些鱼皮太辣了,不过味道好,我儿媳妇下了面汤,加一点调料汤拌一拌真好喝!” 王忆听了老人的意见便跟着王东方离开去了码头,路上他们碰到王向红,王向红要去祠堂。 看见王忆他招招手,问道:“我一直没问,不过听大胆说沪都的纺织厂真支援咱衣裳了?还是三片红?” 王忆说道:“对,是仿的三片红,估计是给什么单位民兵队准备的吧,积压几年了……” 他把说给民兵们的托词又说给王向红。 王向红听的连连点头:“五块钱不贵,一点不贵,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忆说道:“就是五块钱卖给咱社员呀。” 王向红又摇头:“贱了,你卖十块吧,十块钱一套衣裳也不贵,多出来的钱你留着给学校用,不能光是靠你的开资去支援学校。” 王忆笑道:“衣裳就算了,我听说社员们一两年置办不上新衣裳,我就不赚他们这个钱了。等着咱社队企业开始赚钱了,我从那里面抽取一部分钱吧。” “本来你也得抽取,不过这得开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的时候商量,你供应了秘方,算是技术入股,我想给你百分之20的分红,行不行?”王向红问他。 海鲜凉菜生产过程中他只负责秘方,酱料用钱是算在生产队的账上的,王东喜定期给他结算,而海货都是社员集体供应的,人力物力也是靠社员。 王忆一开始压根没想着要分红,于是他拒绝了。 王向红非要让他拿分红,他说这个党的规矩:“五几年公私合营,有些私营的单位虽然并入集体里但集体还是要给人家分红的。” “比方说咱县里的红星烘干厂是并了曹氏烘干厂来的,我听老徐说县里一年给他家几万块的分红。” “你别一心扑在咱集体上,不是,你一心扑在咱集体上是好事,我是鼓励的、欣慰的。” “但你也得自己留点钱,还要娶秋渭水呢。” 王向红挺关心这件事的,队里这两年竟然一个新媳妇都没进来,他作为名义上的支书实际上的族长,心里很慌。 王忆说道:“那行,我留百分之10,拿出百分之10分给工人,剩下的送入咱队里的公账上。” “衣服的话我就卖六块钱一件,一件挣一块钱,十块钱好些人家舍不得买。” 王向红默默的点点头。 双方分开,王东方积极的问道:“我也正想问你呢,沪都厂子真支援了好些衣服?六块钱一件,你给我跟你嫂子一人留一件。” 王忆说道:“你和嫂子的肯定留出来,你俩和支书是一人两件,我各送你们一件。” 王东方连连摆手:“那不敢、那不敢,让我爹知道了能用烟袋杆子抽我,跟其他社员一样,一人能买一件就行。” 他们到了码头,海水涌动波浪往礁石滩上一个劲的翻滚。 不少人坐在码头聊天。 昏黄的灯光下有好几件三片红。 除了王东义、王祥海两个性子沉稳的,其他民兵都换上新衣裳出来显摆了。 来灯下聊的外队人中也有民兵,几个队的民兵因为总是一起受训所以关系很好,这也是一种战友情。 王忆到的时候大胆正兴致勃勃的跟战友说:“那可不是,我们队里一人一件三片红,这家伙今年秋天等去训练你看着,我们队里服装统一,这叫军容齐整……哟,王老师来了。” “王老师来了。”其他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王忆坐下说道:“你们聊你们的,我过来问问凉菜做的怎么样?” “好吃啊。”所有人意见统一。 王墨斗说道:“真的好吃,这凉菜太好吃了,我跟我爹今天开了你送的粮食酒,一人来了二两,吃的真舒坦。” “下酒好,真好,不过下饭不行,太淡了。”王东峰说道。 王忆说道:“这就是下酒的,下饭的我以后再琢磨其他配料。” 外队人好奇,问什么凉菜好吃。 民兵队这群人除了能打架就是一个能吹牛,何况王忆做的辣卤海鲜凉菜确实好吃。 不过他们把味道说的神乎其神,人家外队人反而不信了。 王忆不在乎他们信不信,这些人不是他的目标客户。 外队人实际上对海鲜凉菜也不感兴趣,海货谁不是吃腻了?好吃能有多好吃? 他们关心三片红。 有人来问:“王老师,你们队里有三片红卖?我们外队的能来买吗?” 王忆一想。 这生意可以做。 玉腾龙酒店当时让人给坑的挺惨,以‘合规警服’的名义买了五百套衣服,现在全在王忆手里。 岛上成年人不多,一人一套的话那五百套差不多有盈余,这样可以把盈余的卖给外队。 当然卖给外队就不是五块六块这个价格了。 而且还得好好处理,毕竟名义上这是人家城里支援他们生产队的农装,他要是转手卖掉这可就是标准的低买高卖、投机倒把了。 于是他先拒绝了,说:“衣服没几件,我们队里都未必够卖,这样,要是够多的话我让大胆联系你,给你留一身。” 外队的民兵不甘心却也没办法。 对于他们这些没能当上兵又向往当兵的人来说,能穿上一身仿三片红那是无上的荣耀。 就像王祥海傍晚说的。 他们这些人都经历过以前城里单位、学校动不动组织工人干部和学生进行拉练的场景,当时队伍清一色是三片红,某种意义上来说三片红是根正苗红的证明也是城里身份的证明。 渔家的汉子是相当眼馋这种身份的。 三片红在外岛从未出售过,渔家汉子除非是从城里亲戚手里得到人家穿旧了不要的衣服,否则搞不到三片红。 而六七十年代日子过的太艰难,乡下城里都艰难,所以城里人也轻易不会把衣裳送人,除非是破损厉害的。 与三片红一样的还有王忆曾经在收购站买到的一个破皮包,黑色带黄色‘沪都’字样的老式皮包,这种皮包在改革开放之前是各家单位发的福利品,外岛渔家也接触不到。 这就导致一旦有人家能搞到一件皮包会万分得意,大胆就曾经得到过这样一个旧皮包,那时候他只要去公社、去县里就会提着。 破了不要紧,补一补。 直到现在被提的散片了也没舍得扔,修补了现在给王状元当书包呢。 码头上的话题更简单,就围绕着三片红在展开,来的外队人一个个的试着穿这衣服然后互相评头论足,王忆参与不进去,便领着老黄撤了。 还不如听老爷子们讲古呢,听听刚解放后的往事也挺有意思。 第二天上课前,王东峰来找他报道,他以后跟着王忆学调凉菜。 王向红也来了,问王忆今天社队企业正式开工了要怎么安排。 王忆便说道:“我已经把调料都调好了,让峰子先跟红梅主任她们一起处理海货,处理顺序我都安排给红梅主任了,海货送过来我领着他按照重量来配比然后腌起来。” “有些海鲜凉菜要多腌些时间入入味,有些要现拌现吃保持新鲜,我上午拌前一种,下午拌后一种,傍晚去县里铁具厂门口摆摊。” 一听他已经做好安排了,王向红便心安了。 他现在是看透了,王家年轻一辈全看王忆了,王忆办事稳当,年少不轻狂,嘴上没毛办事也挺牢,让王忆办事他踏实。 但他还是有点疑问:“为什么去铁具厂?铁具厂门口都是卖冷饮卖啤酒的——说起这个啤酒,一股子尿骚味,为什么工人还喜欢喝啊?” 王忆没有给他解释,只是笑道:“有钱人的口味是说不准的。” 他拍拍王东峰的肩膀让去找刘红梅报道,下午他们都要去县里。 做好的凉菜放入山崖下的库房里,那里常年冰凉,属于天然冷库,天涯岛没有冰块却也能简单的保存海鲜。 因为冷库位置比较险峻,王忆一直没去过,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跟着去送凉菜,进入库房看了看。 冷库位置就在英烈崖下面,暗流涌动、暗礁遍布。 在这里船是过不去的,要下船挽起裤腿抬着渔获进洞口。 王忆跟着下去,结果脚一碰到海水感到冰凉,这让他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冷啊?” 王东峰哈哈笑:“对啊,这里的水就是格外冷,科学上叫、叫寒流。” “咱天涯岛这下面就有一条寒流,影响的海域不大,就这边然后一直往北,挺奇怪的,就像是这里海底有一条寒冷的河水一样。” 冷库的山洞口被修整过了,镶嵌上两扇厚实的木板门,推开之后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王忆定睛看去,里面的面积不小,顶上怪石嶙峋,下面已经打平了,面积得有四五百平米的规模,高度从一米到四五米不等。 低处的洞顶上打了挂钩,挂着一尾尾的大鲅鱼、大带鱼,有时候运气好捕捉到旗鱼也能挂起大旗鱼。 洞顶高的地方则用来摞箱子,各种海货存了不少,每天天不亮生产队的船都要去县里码头送渔获。 冷库里通风,然后生产队讲卫生收拾的很干净,所以里面虽然有腥味但没有臭味,用来存放辣卤海鲜凉菜问题不大。 王忆领着几人把一盆盆的凉菜放好,然后继续回去上课。 等到下午四点钟,冷库里的辣卤海鲜和他下午刚拌好的一起被带上了渔船,还有几个学生也被带上了渔船,然后王东峰摇橹,他们一起驶向县城。 学生们换了衣服鞋子,怎么破落怎么穿,不露腚就行,另外头发他给挠的乱糟糟,一看就可怜。 坐在船上秀芳问:“咱为啥不去市场要去铁具厂?铁具厂都是工人,他们可会过日子了,去那大门口卖凉菜能卖多少?” 王忆笑道:“嫂子你不能这么想,你应该想一想有多少人会专门买凉菜?不都是买别的东西时候顺便买上凉菜?” “对呀,去集体市场卖的话,城里人来买菜买肉的时候就会顺便买点凉菜。”秀芳说道。 其实一伙人心里挺没底的。 别说县城,就是翁洲市里也不缺海货,海鲜拌凉菜挺常见的,家家户户当家主妇谁不会拌?这样王忆拌的凉菜虽然味道好,可是城里人愿意花钱买吗? 王忆说道:“你指望去买菜买肉的顺便买咱们凉菜那就完蛋了,她们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家庭妇女,哪里舍得花这个钱?” “对呀。”众人纷纷点头。 王忆笑道:“但铁具厂的工人不一样,里面温度高,他们干活又累,所以门口有好些卖冷饮啤酒的,他们下班会买点冷饮或者啤酒解解乏。” “咱们凉菜是下酒菜,跟啤酒是绝配,也就是说实际上咱不是自己选市场,是跟着啤酒选市场,啤酒在哪里卖咱就可以在哪里卖。” “放心吧,能卖的。” 他语气很坚定。 实际上心里也不踏实。 要是这带领乡亲们赚第一桶金的计划失败,那估计很影响乡亲们对他的信任感、对他的支持,也影响王向红对他的信心和期待—— 亲娘咧,影响仕途啊。 整个翁洲市的工业之路走的比较艰辛,海福县作为最靠外的一个行政区,四面环海、孤悬海外,这样要发展工业自然更难。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解决渔家生活需求,政府还是硬着头皮发展了几个工厂,其中就有铁具厂。 铁具厂是江南省为了解决渔船与渔民生活需要的金属用品而投产的一座工厂。 规模还不错,有四五百号工人。 产品比较丰富,可以生产乡村用的铁门这种大型铁具,如今也在试生产城市用的防盗门。 相比钢铁厂,铁具厂的工作环境会好一些,可也是相当恶劣,车间里头有熔炉,温度很高,夏天尤其高。 所以下了班工人们冲了凉立马往家里窜,一天工作下来不光筋疲力尽,还饱受折磨。 这时候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啤酒,翁洲市没有啤酒厂,铁具厂门口的啤酒品牌多样,工人们收入比较高,这样他们或许会在其他方面节省却不会在啤酒上节省。 一瓶啤酒没有几毛钱,夏天工作一天劳累一天出了一身汗,没什么比喝一瓶冰镇啤酒更爽的事了。 啤酒能当饮料喝,但它终究是酒,所以配上下酒菜更好。 王忆觉得自己拌的小凉菜足够满足工人们的胃口,去做他们的下酒菜了。 他们赶到铁具厂的时候不到五点半,而铁具厂要到六点钟才下班。 海福主岛的面积也不大,不到一百平方公里——不过领海面积很大,有八千平方公里! 这样城区、郊区还有下属的公社便比较集中,铁具厂就在城区边缘,周围还挺繁华的,有好几家店铺。 厂子占地面积颇大,一圈高墙,墙上还有铁丝网,刘红梅介绍说这是为了防备有人去偷铁偷铝偷铜。 大门不是现在多见的栅栏门,而是两扇大铁门,铁门一关厂区便被隔绝成了一个世界。 门前的左边是个大自行车棚,得有上百辆自行车停在里面,另外王忆看到了零星的两辆摩托车,摩托车在核心区域,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被外围自行车包裹了一圈,如众星拱月。 墙壁上刷着标语: ‘百炼精钢,成就海福’ ‘钢铁天地,大有可为’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夺取新的胜利’…… 另外大门前右边则竖着一块崭新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看着大牌子他点点头,然后对王东峰说道:“来,把咱们牌子也亮出来。” 王东峰磨磨蹭蹭的问:“王老师,这样真的好吗?” 王忆说道:“你废什么话?当然好了,王丑猫,你去把牌子亮出来。” 王丑猫最听他的话,立马把一个还散发着油漆味的木牌子高高举起。 牌子上面有一行不太苍劲的毛笔字:少先队员勤工俭学,为外岛教育献爱心。 这些字出自谁的手就不说了,反正王忆当时写完了王向红头皮发麻。 老支书很后悔没自己去下手写字,他被王忆的板书给欺骗了。 现在工人没有下班,王忆便领着几个学生去溜达。 他想了解一下当前县城的商业活动,看看能不能搞个发财的路子。 饭馆、食堂、修鞋补衣铺、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国营商店,还有一家是专门的衣鞋店,门口挂着牌子: ‘江南轻工业管理局海福县商店’ 另外还贴了一张被海风吹的哗啦啦的大纸,写着‘各种胶鞋零售、内有新款式裤袜’。 王忆一看还有裤袜顿时来兴趣了?秋渭水那大长腿穿上裤袜…… 不过这年头就有裤袜了?他想起一种叫踩脚裤、健美裤的有弹性裤子,这裤子在国际上肯定是已经流行开来了,但82年国内就流行了吗? 他正在沉思,海风稍微小了一点,然后那张大纸落下了,露出剩下的字:‘衣帽’。 ‘内有新款式裤袜衣帽’! 王忆顿时明白了,这说的是裤子袜子衣服帽子呢! 但下面还有字: ‘内有的确良,这里出租(一片墨黑)媳妇’ 王忆看到这里大感震撼,便进店里去问:“同志,你们外面纸上怎么写着出租媳妇?” “对,我们这里出租西服,我们店里是咱县里第一家有西服出租的店铺,不信你去看,就在我们店里能看见西服。”店里的女售货员骄傲的说道。 王忆说道:“你们纸上写的是‘媳妇儿’,就是娶的那个媳妇。” 女售货员一怔,赶紧跑出去看,看后她气的在门口掐着腰破口大骂:“草你亲娘篓子的,是谁这么不要脸耍流氓?让我看见报警抓起来枪毙他!” 她拿了毛笔出来把‘媳妇’两个字给涂上,又在后面补上‘西服’两字,但是留下的空白纸面已经很小了,所以‘西服’两字很小。 这让她更生气了,只能把这张宣传纸揭下来,然后怒气冲冲的骂娘。 不过面对王忆她的态度比较好:“这位同志,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是有捣蛋鬼跟他亲娘捣蛋呢,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要租赁西服吗?” 王忆说道:“我想买一套西服。” 女售货员摇摇头:“那我们这里做不了西服,我们的西服是沪都的棉纺织厂老师傅做的,只能用来出租。” 王忆问道:“出租?怎么个出租法?” 女售货员说道:“很实惠,如果是去照相,那一次五角钱;如果要租赁结婚,那看你租半天还是一天,租半天是三元钱,租一天是五元钱,但是不能沾染油烟酒水渍,否则要罚款。” 店铺里头是木架子,有胶鞋、帽子、袜子、手套各类劳保用品,然后在柜台内则挂着西装。 王忆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西装竟然不只是传统内敛的黑色,还有白色、米黄甚至格纹西服,这可就相当时髦了。 这个时代比他想象中要开放了,只是外岛还比较保守。 西服做的并不怎么样,衣领有些皱皱巴巴,然后肩膀处也不够挺,这样松松垮垮的有点像马褂。 22年地摊上的西服也不会这么丑。 王忆摸了摸下巴,问道:“同志,如果这西服买卖的话多少钱?” 女售货员看出他不想租赁,立马有些不耐烦了:“你买不到,你只能去翁洲或者沪都去买,咱县里还没有卖的,我估计一件得三四十元吧,因为我们押金就要三十元。” 王忆想起之前沪都巷弄裁缝店里的老师傅、鸡毛换糖客丁黑弹手里的西服扣子以及昨天大胆等人的话。 现在成衣少见可是布料不少见,他这边有供销公司的关系,或许…… 一个新的发展路子出现在他心头。 他高兴的向女售货员道谢,领着学生们高高兴兴离开。 女售货员在后面嘀咕一声‘乡巴佬’。 听到这话王忆明白了刚才那张纸上被人恶作剧的原因。 都是活该的! 他在街道上溜达一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往回走,经过肉食店他买了些肉,经过商店他注意到屁股后面几个学生都在往里探头探脑便领着他们进去了。 国营商店里东西挺多但零食不多,王忆看了看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拔糖。 这种糖在他童年时代依然有卖,就是一种细长的糖条,加了各种色素,红黄绿蓝都有,每一条糖一种颜色。 拔糖很耐吃,这玩意儿特别黏牙,于是他问多少钱。 售货员态度也不怎么样,不管已经有了顾客就是低头看自己的小说:“一条一分钱,一板是一百条八毛钱。” 她抬头瞥了眼王忆和身后脏兮兮的孩子便说道:“给孩子一人买一条吧,一分钱,便宜呢,你看他们馋的,还没见过拔糖吧?” 王忆笑了笑说道:“你给我把柜子里这几板拔糖都拿出来吧。” 售货员一听这是大买卖上门了,便扣过小说过来拿货。 王忆去看了眼小说的名字,《水浒传》。 他交钱拿到拔糖,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售货员说: “宋江接受朝廷的招安还是被皇帝毒酒害死了,他怕李逵闹事就把李逵毒死了。吴用、花荣双双上吊自杀。之前林冲被气死了武松断了条胳膊浪里白条张顺被乱箭射死,还有被一刀砍死被竹签扎死总之全死的很惨。” 售货员被这番话给说懵了,她指着王忆叫道:“你你你,你你你这个同志你你你什么意思!” 王忆说道:“我给你提前说了结局,这是不道德的,你肯定心里在骂我甚至我死全家,但你爱骂就骂我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是孤儿!” 扬长而去。 傍晚六点钟,工厂缓缓开门,一群汗流浃背的青年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刘红梅几个妇女别看在队里挺能吆喝,真到了这种地方她们全麻了,一个个是畏畏缩缩跟老黄面前的野鸭子似的。 别说叫卖,她们没跑路已经不错了——就在刚才秀芳还问王忆他们这是不是投机倒把会不会被抓派出所…… 王忆很淡定。 他一挥手,王丑猫带着几个学生顿时起身喊了起来: “卖小菜、卖小菜了,好吃的下酒菜了!” “各位工人哥哥、工人叔叔过来瞧瞧了,走过路过别错过,少先队举行勤工俭学活动,为贫困地区的学生献爱心啦!” 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看见几个小孩在这里叫卖,立马有人好奇的走上来问道:“小同学,你们卖什么呀?” 学生们嗷嗷喊几声还行,让他们真去应付大人那是强人所难。 王忆上去说道:“同志您好,我们卖下酒菜,您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下酒菜,这里有签子您可以尝尝,回去下啤酒最好了。” “买一份能下两瓶啤酒,同时为外岛的小学教育贡献两毛钱爱心。” 一份黄瓜丝拌蛤蜊的价钱仅仅是两毛钱,这定价他是根据饭店的辣子炒蛤蜊来的,那一份菜差不多要六七毛钱呢。 中年工人好奇的看了眼他递过来的小竹签子,然后插了一个蛤蜊肉尝了起来。 现在城市里也没有用竹签来尝菜的方法,这法子卫生又方便,同样吸引了几个工人的好奇心。 王忆让王东峰用小刀劈了许多小竹签。 其实他准备小竹签还不是为了卫生方便,而是为了避免被人占便宜:用筷子尝菜的话,有些人一筷子就能夹上二两蛏子肉! 一份蛤蜊肉才两毛钱,铁具厂工人的工资高,跟干部看齐,一个月最低收入都是四十五块钱,现在夏天来了还有各种补助差不多能拿到六十块,几毛钱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 蛤蜊肉、蛏子肉的味道没的说,尝过的中年人立马点头:“嗯,不错,就是这个价钱嘛……” 王忆立马说道:“同志您看到我们这凉菜里用的料了,光是菜油用了多少?这钱真的不贵,甚至说我们价钱很便宜了。” “而且这钱我不是自己赚了、这不是个体户的摊子。” “你看这是我们社队企业的营业证,我们卖凉菜是为了社队小学的发展,您外岛肯定有亲戚,知道外岛的小学什么样,百废待兴啊我的达瓦里希,这钱是为了支援教育的啊!” 一边说他一边冲几个孩子挑挑眉,几个孩子赶紧努力抬起胸膛露出红领巾。 晚风吹动红领巾飘荡,少年脸上表情凝重而神圣。 而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行,那给我来一份、算了两份。” 有人出头则有人跟进。 立马有中年人的熟人上来问:“余队长,这是卖什么?卖海鲜凉菜?” 买东西这种事,顾客是很乐意拉人下水的。 因为如果买的是好货那自己拉了熟人一起买会赢得熟人的感谢,如果这是坑货那拉了人一起买就不光是自己被坑了,心里会舒服一些。 于是余队长就热烈的介绍起了凉菜的味道还说要支持外岛的教育。 小学生把竹签递上去,工人们拿到竹签便尝了尝。 辣卤凉菜的味道确实很出众。 特别是这年代家家户户缺油少调味料,吃的菜口味比较单一,霸道的辣卤滋味一入嘴,那真是对味蕾乱杀。 这样味道出色而自己又尝过了人家的凉菜,他们就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了,纷纷出声: “来给我一份,我要那个蛏子。什么,四毛钱啊?这都是赶海不屑要的小货,还这么贵?” “你不要我要,给我两份蛏子,老木你先去买啤酒,上次的啤酒箱和酒瓶子都在宿舍里,你给还回去。” “买琴啤别买趵突泉还有那什么泺神,今天喝好的,还是琴啤喝起来得劲。” “琴啤贵啊要五毛一,趵突泉才四毛……” “哎呀不差那两毛钱了,我尝尝这个鱼皮,嗯,还行,也来两份,喏,一块钱不用找了,就当支援教育了麻。” “来来来,给我一份泥螺,这味怎么调的,还怪好呢。” “哎,这里有好东西,鲍鱼呢,哈哈,都是小鲍鱼,多少钱?我草,要一块啊?这是最好的?那行吧,给我买份尝尝。” 每一份小凉菜都用透明袋子包好了,王忆带过来的塑料袋是最普通的样式,但82年却新颖。 于是他推销和回答,妇女们装凉菜而学生们用线头绑起来,一条流水线。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王忆一手一个大盘子将拼盘凉菜送过去找人品尝,以蛤蜊肉来开头,这个最便宜,一份两毛钱。 对工人们来说两毛钱是小意思,他们被两毛钱的价格吸引过去,然后再买别的那可就贵了。 王忆看出好些人犹豫,就喊:“要是能拉到工友来买就给便宜!” 工人们立马转头去找人。 世人都骂拼夕夕。 世人都是拼夕夕。 173.企业发展两条腿——衣食(1W大章求票) 第一桶金到手! 辣卤凉菜、小酥鱼和常味凉菜第一次销售战绩颇佳,各种海鲜得卖出去两百多份。 如果平均一下,整个铁具厂平均两人买了一份。 看看旁边卖咸菜、卖啤酒的小贩子那鼓鼓的眼睛就知道这销售量多夸张了。 起初人潮涌动,然后断断续续,最终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最后一拨人也离开了工厂。 穿着蓝色制服的老工人从里面缓缓的拉上了铁具厂大门,这代表最后一批搞卫生的工人也离开了—— 82年的工厂里没有清洁工,工人分班分组,然后像学生一样各有卫生负责区域,由班组长安排工人值日。 妇女们赶紧坐下擦汗。 又忙又紧张,她们搞了个满头大汗。 向来以女汉子、铁娘子形象示人的刘红梅今天是拉了,她表现的不比其他几个妇女好。 看到人都走光了、没有顾客了她赶紧松口气,说道:“刚才那一阵人真多呀,把我吓不行了,手都不会动弹了,秀芳你行,我看你挺稳当。” 秀芳说道:“哎呀嫂子你快别说了,我更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个情况,我也害怕呀,所以我低着头,我不去抬头,反正王老师说要我装什么我就去装什么。” 其他妇女纷纷说话,然后话题开始转为正题:“今天咱能赚多少钱呀?” 刘红梅一听这话猛的爬起来:“王老师,刚才人那么多,咱的凉菜价格又不一样,会不会算错帐?” 王忆安抚她:“放心好了,这算什么人多?我算的清清楚楚,绝对没有错。” 刘红梅又看向王东峰:“你是不是把钱给找错了?” 王东峰叫道:“绝不可能!每次找钱我都看三遍,你没听因为我找钱慢了还有人吆喝我吗?” 秀芳说道:“对对对,我听见来着。” 王忆说道:“咱一起来数数钱?” 刘红梅说道:“不数、不在这里数,黑灯瞎火的,咱先回队里,回了队里去大队委亮了灯再数。” 王东峰说道:“还有不少凉菜呢。” 王忆准备的还挺多,黄瓜丝拌蛤蜊肉之类的便宜菜都卖光了,但辣卤小鲍鱼、麻辣蟹之类的依然有半盆子。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一挥手说:“不要紧,带回家去分了吃。” 妇女们不舍得:“挺贵的东西,那么一份就要卖几毛钱一块钱,咱回家去吃它们干什么?” “一点没错,谁没吃过海货吗?都吃腻了。” “王老师,早知道咱最后便宜点卖就好了,我看后头还有不少人想买没舍得呢,咱要是给便宜卖那还能卖出不少。” 王忆摆摆手:“针对工人绝对不能降价,只要让他们知道咱到了晚上卖不出去会降价卖,那他们下班那会就不买了,他们会等到晚上再过来买。” 妇女们面面相觑,不得不点头承认确实是这样。 可是看看剩下的凉菜她们实在不想带回去分给社员吃。 见识到它们能换钱的事实后,一直受穷的妇女们把它们看做是宝贝了。 岛上的妇女真是穷怕了。 家里的老爷们是强劳力忙着赚工分养家,家里要添置点东西、要买粮食便是妇女们来算计,可家里多少钱她们都清楚,添不上东西、买不了粮食。 劳力多的一年干完了能从大队委开支它个一百两百块,劳力少的干一年可能就攒下个三五十块,甚至还有人干一年要倒欠大队委几十块钱。 漏勺、大迷糊还有队长家里就是要欠钱的那种,这叫漏斗户。 所以能用来换钱的海货她们都不舍得给家里吃,哪怕能换一个三毛五毛也要去换成钱应急。 22年是无法想象这时代妇女们怎么过日子。 她们有的哪怕是家里只攒了一块钱都会去信用社给存储起来,然后慢慢的积少成多,能攒出一张五十元、一百元的存单。 王忆却不在意,看到妇女们不舍得将海鲜凉菜带回去他拿个袋子装了一些,去铁具厂敲了敲门。 看门的老工人从大门上打开个小门,问道:“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王忆指了指外面收拾的小摊子说道:“师傅,我们是外岛天涯岛王家生产队的社员,今天来您厂子卖凉菜来着,这剩下了一点,你不嫌弃你带回去晚上下个酒。” “外岛的海鲜多新鲜您了解,我们队里自己腌的,比国营饭店的新鲜、比副食店的好吃,用来下酒太合适了,您晚上跟值班的工友一起尝尝吧。” 老工人挺和气的,笑道:“噢,你们是来卖凉菜的?刚才那会我听着有人说了,说外头来了个卖凉菜的,卖的凉菜样式比国营大饭店里的还多,味道比饭店还好,就是你们?” 王忆说道:“应该是,您带回去尝尝。” “天涯岛,是王向红支书的那个岛?”老工人又问。 王忆暗道自报家门果然是正确的,王向红在老一辈人里名声可真响亮。 他点头说是。 老工人笑道:“你来给我送礼怕我撵你们?放心吧,小同志,你是王支书的人,我不会撵你们的,不用送礼。” 王忆说道:“这不是送礼,我是给您和值班工友都尝尝,明天其他工友来了问起我们这凉菜怎么样,你们就把真实的味道给他们说说。” 老工人听他说的诚恳,便出来接过了袋子,他打开闻了闻说道:“嗯,难怪他们说比国营大饭店还好吃,味道真香真辣。” 他去买了几瓶啤酒,看见王丑猫手里的牌子后便去问了问价格,然后看看自己手里的凉菜塞给了王东峰一块钱。 王忆和王东峰拒绝,老工人笑着摆手:“你们这不是给外岛的学校赚钱吗?给生产队赚钱吗?那咱不能占集体的光,就当是我老头也给你们帮忙了。” “不用跟我客气,你们可怜我呢?哈哈,用不着,我跟你们说党的政策好,我这样的老头也能赚工资,手里有闲钱哩,比你们外岛的渔家富裕哩。” 王忆肃然起敬。 老人家的觉悟真是高。 老工人拎着啤酒溜达着进厂子又关了门,这还剩下好些凉菜呢。 王忆去找卖啤酒的两个青年,这两个青年有些敌视他,看见他来了纷纷抱起手臂冷眼看他。 他们嫉妒王忆的生意。 王忆问道:“你们是哪个供销社的?” “跟你有龟毛关系?”高个子的青年抬起脸看他。 王忆说道:“我跟徐进步经理关系还不错,你们可能以为我在拉虎皮扯大旗,但我说的是真的。” “另外还有宋金燕、姚当兵、潘锦华,你们认识他们三个吗?他们三人都是供销公司的员工,我跟他们三个关系也不错。”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然后高个子青年再度看向王丑猫拿在手里把玩的牌子问道:“外岛、学校——你是天涯岛的?” 王忆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青年顿时满脸堆笑:“都知道、都知道,同志一看你的这个气质,你是天涯岛上的王老师吧?” “肯定王老师,外岛一心给学校赚钱、给生产队谋利益的不就王老师吗?我们都听说了。” 王忆挺诧异的,自己名声有这么大吗?至于吗? 两个青年做自我介绍,高个子青年叫蒙昌英,矮个子青年叫李台,两人都是供销公司县分公司的员工。 自从供销公司改制,员工的职务跟着改,一些年轻员工变成了销售员,负责销售工作。 蒙昌英和李台就是销售员,他们是出来推销啤酒的,现在经济好转、人们有钱了,好几个啤酒厂想要把产品打进外岛,所以公司安排他们出来推销啤酒。 两人也是有的放矢,经常在铁具厂、县委办公楼、客运站外等地方摆摊卖啤酒。 徐进步为人清白自重,只和天涯岛上的关系走的近,这点供销社内部都了解,然后他们知道王忆则要感谢姚当兵。 王忆对姚当兵的判断很正确,这小子是大嘴巴,他没少介绍王忆的事。 所以这两人一听他自己介绍说‘跟徐进步关系不错又认识姚当兵’,再联系牌子上的字便立马想到了天涯岛。 李台跟王忆拉关系:“上个月你们学校不是要重建吗?那个我们公司还给你们捐款买玻璃来着,我个人捐了两块钱。” 王忆跟他热情握手:“那谢谢了、谢谢了,实在太感谢您二位了。” “如果现在天色还早我该请你俩吃个饭的,但现在确实是天色不早了,我看你们收拾了啤酒准备下班了是吧?” 蒙昌英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们还不能下班,你不知道现在我们工作不好干了,这啤酒是计件出售,公司给我们安排了任务,还有六件啤酒没有卖完,卖完后我们才能下班。” “我们准备去菜市场转悠转悠,这个点下班的人还在买菜,我们应该能卖掉这些啤酒。”李台介绍道。 王忆说道:“那这样我更不能耽误你们了,你们赶紧忙,另外我们生产队自己弄了点海鲜凉菜,味道很不错,你们既然卖啤酒应该也喜欢喝啤酒吧?” “我不是自吹,我们那凉菜跟啤酒真是绝配,配一起绝了。” “所以我们剩下了一些,你们俩要是不嫌弃那就带回去尝尝?也可以跟同事家人朋友什么的一起吃,总之要快点吃,海鲜不能久放。” 两人讪笑:“这多不好意思。” “就是,看你们卖的确实挺火热,那都是钱呀。” 王忆拍了拍他们肩膀说道:“嗨呀,我们天涯岛平时没少受你们供销公司照顾,这点小东西都是应该的。” “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带回去吃吃看,喜欢的话以后再说。当然要是确实不喜欢就算了,也不能强人所难。” 蒙昌英急忙说道:“喜欢,其实我们挺喜欢的,刚才看工人卖的热乎我还去尝了尝,味道真不错。不过这东西不便宜呢,你看我们……” “都是自家同志,这还说什么便宜、贵?”王忆打断他的话,“行了,那我做主了,我给你收拾一下送过来。” 他把剩下海鲜凉菜都给打包好,还是按照一份一份的给装上。 听到他要把这些凉菜都送人,妇女们更舍不得。 可王忆是主心骨,主心骨发话了她们不好反对,但刘红梅有办法,她从别的方面来挑刺: “王老师,反正是要送人回去吃,干嘛还要一份份的装呀?装一起不就行了?这么麻烦干嘛。” 她声音很大,明摆着说给蒙昌英两人听。 两人有点尴尬。 不过能免费吃凉菜,被说两句也没什么,反正说了不掉肉,而吃了好吃的那是真能长肉呢。 王忆把归类的凉菜送过去,收拾的很好,一样两份,两个人直接拎走就好。 两人白得不少美味凉菜,心里能不高兴? 另外他们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想要给王忆钱,可是看看手里这些凉菜的量,这可是不少钱呢,他们俩又舍不得。 王忆没有在乎被他们占了便宜,摆摆手便潇洒离开,让刘红梅他们挑上扁担走人。 初战告捷,第一桶金到手。 王忆想领着她们去吃个饭庆祝一下,结果除了几个学生傻乐呵,其他人包括王东峰坚决反对。 刘红梅更是说:“王老师咱可不敢下馆子,不过年不过节的也没有贵客上门,你说咱在城里下馆子这不是造反吗?” “而且咱是给集体赚钱,要是花集体的钱吃饭,那不是回去让人戳脊梁骨?” “还要被支书批评。”秀芳帮腔道。 王忆无奈:“我请你们……” “更不行。”刘红梅使劲一挥手,“王老师你为咱队集体付出多少?为我们社员付出多少?我们要是还在外面吃你的饭那叫没良心!” 王忆只好说行。 但他让一行人稍等,自己去了江南轻工业管理局海福县商店。 这商店此时同样下班了,已经关门歇业。 外面又贴上了一张红色大纸,写着傍晚王忆看到的那些字。 然后王忆给撕掉了。 我好心提醒你结果你却说我是乡巴佬?行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乡巴佬报仇一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都有些亢奋,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剩下的海鲜凉菜。 妇女们扼腕叹息:“早知道不如答应王老师捎回来的提议,不如捎回来分给咱社员。” 刘红梅这会倒是看开了,说道:“行了,王老师这样做也挺好,跟那两个卖啤酒的成朋友了,多条朋友多条路。要不然咱买卖做的好,让他们去举报咱们投机倒把那不是来事了?” 其他人闻言恍然大悟。 王忆笑道:“咱们不怕举报,咱们有社队企业的营业证,怕什么举报?不过红梅主任说的对,我送那些海鲜是为了跟他们两个拉关系做朋友。” “我把这事跟你们好好说说吧,要不然你们还是心疼,其实本来我准备去赚他们一笔钱的。” “咱的凉菜卖的好,这个他们看在眼里,如果咱降价给他们让他们可以自己去卖,那他们十有八九愿意接受这买卖。” “但是我过去后才发现他们两个是徐经理的手下,他们专门给供销公司搞推销,现在是推销啤酒。” “所以我寻思了一下,咱以后能用得着他们——这两人卖啤酒而咱卖的凉菜算是啤酒伴侣,这样哪里啤酒卖得好咱的凉菜也能卖得好。” “下次见面我就可以去把这些适合卖凉菜的地方给探出来,到时候咱就换地方去卖凉菜,把生意慢慢做大一些、赚钱多一些。” 听他讲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更是恍然大悟: “王老师说的有道理。” “是这么个理,要不都说王老师有能耐,走一步看三步呢。” 王东峰问道:“在铁具厂卖不行吗?今天卖的挺好,我估摸着收了一百来块钱。” “收多少?”妇女们大惊。 她们没碰钱所以没有数。 王忆摆摆手,进一步解释道:“铁具厂的市场不够大,凉菜不是米面,不是每天必须的,工人们尝过鲜后逐渐的就买的少了。” “而且你们要考虑一件事,咱在铁具厂门口卖海鲜凉菜卖的好,那其他人会不会眼馋?眼馋了他们会不会也拌凉菜来卖?” “他们味道没咱们的好。”王东峰自信的说。 王忆说道:“他们可以比咱更便宜!” 一听这话,王东峰顿时没话说了。 王忆说道:“所以以后咱们要利用起社队企业的优势,多多的派出人手去各地售卖,把规模扩大。” “放在军事上这叫多用开花弹、少用实心弹,放在咱渔家这叫广撒网、多敛鱼!” 他们说着话回到岛上。 今晚码头上聚集的人尤其多,生产队上下都知道他们去卖凉菜,都在翘首以待、等候战果。 来灯下聊的外队人倒是不多:多数人见识了外岛的电灯齐开盛况后便兴趣不大了,不会再费力气摇橹来聊天。 王忆他们的渔船驶回来,老远就有人看见了他们的身影:“是王老师的船!” “回来了,卖凉菜回来了!” “我去接他们,他们又卖菜又摇橹的,这会已经很累了。” 大胆领人划船过去,换了他来摇橹,渔船顿时嗖嗖嗖的便靠上了码头。 码头上的社员们立马问了起来: “怎么样?凉菜卖了吗?” “那价钱能行吗?那么贵,县里海货多的很呢,有买的吗?” “没被公安抓吧?咱这不是投机倒把对不对?” 声音杂乱。 王向红没出声但在关注的看向王忆。 王东峰这会神气起来,说道:“刚才谁问‘有买的吗’?这是瞧不起人呀,王老师亲手从首都带回来的厨艺能没人买账?告诉你们,我们带去的凉菜全没了,空着扁担回来的!” 欢呼声顿时响了起来,还有人鼓掌。 然后王东峰又说:“我们没卖掉,嘿嘿,然后全送人了。” 有些人脸上刚浮现出笑容,还没有笑出声呢,被这一句话给打的面如土色。 这情形就像: 大雪天我这边挺冷,你给我支棱了个篝火烧挺旺,我正要道谢一抬头看见你放鸟撒尿把我火给呲灭了! 太伤人了! 刘红梅当场给了王东峰狠狠的一巴掌:“瞎咧咧什么?告诉人家你长了一张嘴就你能说?难怪你娘让你去当上门女婿,她是真了解你,你看你多大年纪了还没个轻重?你这样的人配得上娶个姑娘回来撑起个家来。” 王东峰不服气要回怼。 王忆说道:“乱开玩笑,以后你迟早要在这上面吃亏!” 这下王东峰没话说了,只好赶紧弥补过错:“我们卖了一些,挺好卖的,然后剩下一些送给徐经理的两个手下了,他们了解县里的情况,王老师以后想通过他俩往外卖更多的凉菜。” 王向红皱起眉头:“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乱成一团了,王老师,这个生意能做吗?” 王忆点头说道:“能做!”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码头上的人又重新欢呼了起来。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王老师你们跟我去大队委,其他的回去歇着吧,知道这个生意能做,咱社队企业能干就行。你们该回去歇着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大胆喊道:“都回去都回去歇着了,明天早上起来早点,赶紧趁着落潮赶海,咱现在是每天都需要海货了。” 王忆一行人去了大队委。 他把钱兜子拿过来,将里面的钱全给倒出。 有两张大团结,另外是小额的钞票,多是一块两块和五毛,也有一毛两毛乃至一分两分五分的钢镚,不少。 王向红点点头:“数数钱。” 王东喜立马点了起来: “十块,二十,二十五,三十、三十五……” “一百四十二块八毛!” 最后数完他兴奋的叫道:“老天爷啊,就那些不值钱的海货竟然卖了一百四十多块钱?一百四十多块钱啊!” 王向红、大胆等人也大惊。 一堆家家户户没人在意的海货,结果出去一天换成了一百四十多块钱? 这是捡钱吗! 王忆摆摆手:“你们都太激动了,里面还有四十块钱的本钱呢,带着四十块的零钱去的。”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句。 大胆兴奋的说道:“那一百四十多块减去四十块还有一百块、不对,九十块,不对,就是一百多块。” “一百多块也不少啊!你们这是一天呀,就五个妇女的劳动力加上王东峰半天的强劳力,然后这就是一百多块钱!” 王向红也露出喜色:“不错,真不错,真不错。” 刘红梅等人欢天喜地的凑上来: “往外出凉菜的时候就知道少不了,没想到这么些呢。” “我也没敢想这么些,我寻思能卖五十块就了不得了,那些工人也不舍得花钱,买的都是便宜海货,贵的鲍鱼麻辣蟹没要呢,海瓜子、蛤蜊肉还有淡菜卖的倒是快!” “一天一百零二块八毛钱,一个月的话是多少?谁来算算?我不会算了。” “算简单的,算一天一百块,一个月三百不是、三千块!” “三千块啊!一年呢!” 众人算着算着再次惊呆了。 王东喜弱弱的说道:“一个月三千块,一年的话三、三万六?是不是哪里算错了,那些没人要的、不值钱的小海货,一年能换三万六?!” 王向红看向王忆。 他只信王忆的话。 王忆说道:“差不多这些钱,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王向红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大胆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说道:“咱队里一年能多三万六的收成?这分到挨家挨户,差不多一家子一年多三百元啊,这是三百元现钱!” 王忆说道:“不要激动、不要着急,听我来说,其实你们的账算的不对,我给你们好好算算。” “今天一天卖了不到一百一其实不算多,一百零二块八毛钱,扣掉工钱、扣掉调料钱、扣掉我和工人的分红,这还能给集体留多少?” “不过今天只是刚开始,是去试营业的,收入差一些,我估计后面咱们县里市场打开后,每天收入翻一倍甚至两倍没有问题,一天全队能进个四五百块。” “但凉菜是有旺季和淡季之分的,就像咱捕鱼有渔汛,旺季就是夏天,夏天人才爱吃凉菜,冬天人就想吃点热乎的,谁还吃凉菜?” “所以咱们能卖凉菜的好季节不多,这个月都不行,阳历月的话得是六七八九这四个月。” “当然四个月也足够了,四个月一百二十天,哪怕一天收回来四百元,那合计起来也有四万八千元,再加上淡季咱也能多多少少卖一点,这么下来一年五万块的总收入应该问题不大。”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三万六已经是不敢想的大钱了,王忆直接把数给提到了五万块?! 王向红下意识说道:“王老师,你这是、这个,就是有点浮夸风你知道吧?靠这个凉菜,一年五万块?” 王忆说道:“五万块算什么?”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好几个人忍不住的叫了起来:“五万块算什么?!” “王老师咱今天是赚钱了,可也就赚不到一百块,你直接五万块算什么!” 王忆说道:“我有信心,让咱社队企业,一年能赚十万块!” 大胆下意识的说道:“这不可能,王老师,我不是说你不行啊,我王祥臭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支书一个你也算一个,可我不信你能领着咱社队企业卖那些凉菜赚十万块!” 王向红说道:“王老师,那是十万啊!十万!” 他后面一次是咬着牙吐出这个词的。 王忆恳切的说道:“如果你们不信,那咱们就走着瞧吧,咱们都不要争辩,就让时间来说话。” 王向红想了想说道:“王老师,咱生产队里的支书和主任都是我干,不是我贪权力,是咱生产队真没有个人才。” “这样你既然敢说你能领着咱这个社队企业一年赚10万,那我把话说下了,我把主任给你干!” “我全力支持!”大胆说道。 刘红梅说:“其实现在让王老师干我也全力支持。” 王东峰弱弱的说:“我也支持。” 王忆笑着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呀?又干教师又干大夫又干主任的,反正还是那句话,让时间来说话!” 王向红坚定的说道:“我的话也算话,你能完成诺言,你就是咱天涯岛上的主任!”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担心,王老师,咱虽然是社队企业了,可是你去这么弄钱,我心里怕,真有点害怕!” 王忆说道:“支书,依然是那句话,让时间来说话!我把国家政策吃的透透的,国家一定要发展经济了,为什么?因为国家实在太穷了!” “你还不了解,支书,现在是科技时代了,穷就代表落后、代表贫困,落后就要挨打,贫困就要挨欺负,国家绝不允许咱们中华民族继续落后、继续贫困!” 大胆嘀咕道:“我觉得王老师说的有道理。” 王东峰说道:“我也觉得。” 王忆说道:“而且支书你放心,咱们社队企业发展还耽误不了咱生产队捕鱼,我现在有两条发展路子了,都用不上强劳力,只要妇女同志就足够了。” 社会发展最基本四个行业,衣食住行。 这是离不开的四个行业。 王忆瞄准了衣食二行。 食物先用调料将岛上不值钱的小海鲜变成凉菜去赚钱。 衣服则是他去学裁剪西服,然后把手艺交给生产队的妇女,去供销公司或者百货商店扯布做西服。 西服将是一个庞大的市场,而且就在这两年市场就要打开了。 岛上妇女都会裁布做衣裳,所以他不需要完全学会做西服,只要学个原理回来教给她们就行,这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活。 看看今天那轻工业店里的西服就行了,皱皱巴巴、拖拖踏踏,他起码知道怎么能把西服弄板正。 当然这事不着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说到吃饭王忆还真饿了。 他问其他人饿不饿,不用说话,好几个人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 王向红一拍手说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到,应该让你们带着干粮去城里的,以后队里给你们准备上好干粮。” 王忆说道:“行,以后生产队准备干粮,今晚先去我哪里吃一顿,我做点简单的。” 什么好吃又简单? 涮火锅! 当然煮面条之类的更简单,可王忆这两天挺辛苦的,本来想着在城里下馆子吃一顿,结果被全票否决只能回来吃,这样让他吃一顿泡面他能甘心? 不甘心,起码吃个火锅。 现在有了门市部实在太方便,只要不过火,拿出什么东西来都没人去感到疑惑。 特别是为了拌凉菜他在门市部准备了各种调味料,这样拿出一包火锅底料没人问。 在场的都能吃辣,王忆便拿了一包微辣口味的草原大太阳底料,选择这个牌子是因为里面带大骨汤,味道更好。 吃火锅得用锅,听涛居前的小灶台最合适不过,王忆打开盖子去把小老鹰给拎了出来。 小老鹰惶恐的往灶台里头钻,而待会这是要烧火的,这真是肥猪跑进屠宰场——自寻死路。 他又把小老鹰给拖了出来,小老鹰还要往里钻,他直接往里放了一把火。 这把小老鹰吓炸了,昏头昏脑钻进白天鹅怀里。 白天鹅举起翅膀要拍它,但小老鹰钻进去没动弹,这样白天鹅又收回羽翼依偎着伴侣继续沉睡了。 门市部里油多酱多,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还有香油,甜面酱、豆瓣酱、芝麻酱,这恰好能用在火锅上。 秀芳刷锅,王忆问家里有没有点青菜、土豆之类,刘红梅家里倒是有,她男人从县里捣鼓回来的,当然青菜只有白菜。 于是王忆让她回去拿点土豆青菜,有野菜也行,反正火锅汤里一涮蘸上调味料一个滋味。 他则进行切肉。 今天傍晚恰好买了猪肉、羊肉,门市部里有午餐肉,他一样切下好些。 烧锅煮水下底料,柴火很旺,锅子里的汤慢慢的开始沸腾。 半夜海上起雾了,淡淡的雾气弥漫到了山顶上。 昏黄的灯光变得水盈盈的,锅里水雾再飘荡,这样灯光照过来有点如梦似幻的朦胧。 这样就能准备开吃了,王忆了解大家伙的心思,抓起一大把肉放了进去,然后又开始调小料。 他挨个给大家伙往碗里放了芝麻酱和腐乳并点了香油。 刘红梅还带了点香菜和葱叶,于是他抓了一点放入碗里说道:“行了,开始捞着吃吧,用肉蘸着这调料吃。” 一锅的汤汁翻滚,肉片迅速煮熟。 不管猪肉还是羊肉都是从内地生产队收上来的,猪是家家户户养了一年才出栏的土猪、羊是赶着四处走吃草的山羊,这样肉一熟就冒香味。 搁在22年这猪肉一斤能卖五六十甚至上百块,甚至有清北学子跑回家专门养土猪。 一听能吃了,众人围在锅子前纷纷下筷子去捞,也不怕汤汁翻滚给烫着手。 太饿了! 王忆一看这样不行,让大家伙自己夹菜的话能抢的把灶台给掀了。 于是他去拿漏勺出来统一分配。 他把肉倒入盘子里,王东峰吞着唾沫说:“王老师,给我肥的,我爱吃肥肉。” “我也爱吃肥的,肥的多香哦。”刘红梅不甘示弱。 “我不挑,肥的瘦的都吃,给我大的就行。” “秀芳要我说还是你机灵。” 肉入碗里,稀里呼噜声响起。 芝麻酱很香但有些腻,腐乳可以解腻,加上小葱和香菜正值新鲜,它们混在一起配上煮熟的肉那真是美味。 一行人吃的是赞不绝口。 一锅肉挑完又是第二波。 众人又要下筷子,王忆赶紧说:“不着急,得等它熟一熟。” 王东峰闭着眼睛使劲吸气呼气,大胆拍了他后脑勺一把说道:“你犯哮喘了?” 王东峰讪笑:“不是,王老师这弄的太香了,我多吸两口香气……” “那不行,那你不是占便宜了?”大胆立马反驳。 王东峰看向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吃了忘记看看人,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吃晚饭了吗?” 大胆说道:“你吸气、继续吸气。” 王忆说道:“行了行了,可以吃了,你们把碗放这里,我来分。” 这一锅肉再吃完就得吃素了。 他把切好的土豆、红薯和剥好的白菜放入锅子里继续煮,然后又准备下午餐肉。 大胆疑惑的说:“王老师,午餐肉不是罐头里出来的吗?这个是熟了,直接吃就行。” 王忆说道:“直接吃也行,下锅里也行。” “那直接吃吧。”大家伙纷纷下筷子。 王忆一看这吃的太快了,自己抢不上,得给大家伙减减速,于是他准备掀起争辩让大家使用一下嘴巴的说话功能: “你们说豆腐脑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 答案很一致:“甜的咸的都好吃,能给咱吃就好吃。” 王忆一看这招不行! 这南北争辩的世纪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啊? 那甜粽子咸粽子这一招也不行。 同理可破。 王忆便问:“你们觉得面食和大米,哪个适合当老百姓的主食?” 答案又很统一:“都不适合,太贵,吃不起,苞米面适合当老百姓的主食!” “还有高粱面和地瓜面,也行,也能当主食。” 王忆愣了愣,这些世纪难题怎么都被破了? 他只好接着上面的话题问:“那苞米面地瓜面和高粱面,哪个适合当主食呢?” 刘红梅奇怪的反问他:“王老师咱这吃着香喷喷的好饭好菜,你怎么老提莫名其妙的问题?忆苦思甜吗?” 王忆无法解释。 秀芳说道:“噢,王老师是想吃苞米面、高粱面了?明天我给你送点。” 王忆正要否认,这时候旁边有人把碗递了过来:“王老师,再给点那个芝麻酱,真香啊。” 大胆一脸媚笑。 王忆看看他空荡荡的碗和空荡荡的午餐肉盘子—— 在他询问期间这些人吃的那叫一个快,这样还问个锤子的问,再问他自己没的吃了! 174.公安来抓王老师了(求月票求推荐票哈) 第一天毛利就有一百零二元八角钱,这是开门红。 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出去了,岛上社员大大的受到了鼓舞: 他们都知道这钱属于全队社员,属于自己。 于是第二天早上到山顶送小海货的人更多了,断断续续的一直有人来,手里都有个桶。 另外有些人家收的少,便让孩子上学的时候顺便提过来。 王忆起初想把这些原材料标记、称重、登记,然后按家按户进行积分,以后可以按照积分来分钱。 但王向红说用不着这样,队里一直是大集体式工作模式,王家人实在、听管,没人会偷懒也没人会想着占集体的便宜。 实际上他这么叮嘱王忆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按照每家每户送来的小海货来进行社队企业分红,那跟大包干不是没有区别了? 他还是老一辈思想,只想保下限、不看重上限。 一旦大包干那就是有人富裕有人穷,而且越富裕的会越富裕、越穷就越穷,这样一个大集体就自然而然的分裂了。 他不想看到这一幕。 王忆没去驳斥他的观点,吃大锅饭、拿集体工分会增长人的惰性,无法发挥人的积极性。 不过天涯岛情况不一样,就像王向红说的,王家人实在、勤奋,心往一地聚、劲往一处使。 过去二三十年的大集体日子已经让他们习惯了先大家后小家、先集体后个人的行事方式,体现在给社队企业提供海货这件事上,就是没人会藏私,都是尽心尽力的去赶海、去寻找小海鲜。 所以王向红思想保守就保守吧,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愚公才能移山。 上午刘红梅带着清理组清理海货,王忆这边偶尔过来按比例放入调料进行腌制,另外便是安心上课。 今天的海鲜凉菜更多,他下午就准备问问供销公司的李台两人另外的啤酒销售地点,然后兵分两路去卖凉菜。 吃过午饭第二批海鲜凉菜调制出来。 王忆将王新国、王墨斗等几个机灵的年轻社员叫过来,这就是以后的销售员了——他总不能一直跟着去县里做买卖,没那精力也没那时间。 他给青年男女们做培训,教他们怎么吆喝、怎么用塑料袋进行包装: “不用着急,慢慢来,这两天你们先跟着我去实习,很简单的事。” “有人根据客户要求选凉菜、有人把选出来的凉菜称重、有人给装起来、有人算账收钱找钱,各自负责自己手头的活就行,别的不用管,所以很轻松。” 生产队不缺人,其实天涯岛早就出现了劳动力过剩的问题,船不够、地又少,这样好些劳动力是用不起来的。 这也是社员们收入低的原因之一,人多可是生产力差,最终生产结果就少,分到个人手中的钱更少。 所以王忆说社队企业需要的人多,王向红立马按照他要求尽量多调拨了几个人。 同时他把社队企业员工额外拿10%分红的政策给取缔了,只是把员工们的劳动力全算成强劳力,全拿12个工分。 王忆本想带着王东峰等人赚个外快,但王向红的考虑也有道理: 收拾海货、称重算账不是难事,生产队多数人都能干,这种情况下员工要是额外拿分红,那么其他社员就要有意见了。 对此王忆不反驳他的意见,反正社队企业还只是个雏形,一切都在摸索试探中,具体营业规则还要后面慢慢补充。 带上草草培训出来的一行人,他们再次在下午划船去往海福县。 这次人可就多了,足足有十五六号人,这都是未来要承担重任的业务骨干,不过现在还是实习生。 他们换乘了绿眉毛大船,拉起船帆能乘风而行,这样摇橹会轻松许多。 今天海上风大可是阳光更烈,入夏之后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 王忆在船上晒的流汗水,但心里头舒坦:越热越好,天气越热凉菜销量越高。 现在他可是理解了‘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句诗中蕴含的悲怆之情! 蒙昌英和李台已经先行到了铁具厂,看到王忆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他们先是吃惊然后赶紧打招呼: “王老师来了?你们的凉菜味道真是绝了啊,昨晚叫了几个同事一起吃饭,可把他们给吃美了。” “嗯,我带回家去给我爹娘还有邻居都送了一份,他们今天都来找我问是哪里的副食店买的,我爹还说是国营大饭店里的招牌菜,总之他们还想买呢。” 王忆阔气的摆手:“买什么买?我一家给你们拿一份。” 蒙昌英两人不敢再拿了,寻常的小摊贩送东西他们自然笑纳。 可王忆这边跟徐进步关系太近了,万一给两人告一状那两人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次接受送礼那叫拉近关系,每次都接受人家送礼那叫吃拿卡要,是单位纪律的大忌。 两人这次老老实实的买,掏出钱说是已经准备好了。 王忆客气两句便接受了,并对刘红梅等人说:“把秤给的高高的,这是咱兄弟单位来采购,必须得给到位。” 他又上去给两人发烟,把带在身边的王东峰、王新国、王墨斗等青年介绍了一下,说:“以后在县里碰上了,还请两位同志多多照顾呀。” 蒙昌英凑上去点烟,说道:“王老师你别客气,你们现在有社队企业了?那就凭我们徐经理和你们王支书那关系,咱俩家单位是兄弟单位。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俩帮忙你们随便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台拍了拍身后的三轮车说道:“对,需要用车说一声,这台车子我们俩管,我们俩能做主!” 这年头在外岛有一辆三轮车比22年有一辆进口的福特猛禽皮卡车还要拉风,这属于特种车,寻常单位还买不到,普通人家更是没地方能去买。 王忆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还真有点事需要你们帮忙,就是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平时都是在那里卖啤酒?我们想多找个卖凉菜的地方。” 蒙昌英说道:“那就去体育广场,体育广场有个烟酒专销社,也是我们单位的,你们去旁边卖就行了,负责人姓贾,他要是赶你们那你们就报我们俩的名字,他一定给面子。” 王忆又给两人各自塞了一盒烟。 都是红塔山。 两人高兴的直咧嘴。 现在是五点半,铁具厂没开门,王忆借了三轮车带着王东峰、刘红梅等人去体育广场,他们这批人负责开拓新市场。 他来过体育广场也看到过烟酒专销社,这是广场出入口特设的几个店铺,除了烟酒专销社还有纪念品商店、茶水间。 王忆找到烟酒专销社在门口摆摊,一个中年人见此勃然大怒,扔掉手里烟蒂冲了出来。 “是蒙昌英和李台介绍我们过来的,我们是天涯岛的社队企业。”王忆干脆利索的自报家门。 中年人老贾一愣,问道:“王向红支书的天涯岛?你们还有社队企业了?” 王忆说道:“对,造不了假,我跟姚当兵、宋金燕等同志的关系都不错,你要是见了他们问一声便知道我不糊弄你。” 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上烟上火机。 老贾立马客气起来。 他接过烟护住火头点了烟,说道:“那你就是王老师了?你们队里都是海、渔家人、都是渔家人,听小姚说就你最、最时髦、最出头,那啥,小姚最近联系你来没有?” 王忆摇摇头。 老贾说道:“他肯定要请你吃饭喝酒的,不过可能刚被调到归国华侨联合会工作忙,没来得及去感谢你,你是不是给他捎过牛仔服和麦克镜?” 王忆说道:“对,给他对象也捎带了一套。” 老贾一拍手说道:“真是没错,小姚跟你沾光了,他因为穿戴时髦被县领导看中调去了归国华侨联合会,昨天刚去报道,那家伙你是没看见,当时我们单位弄的可隆重了。” 乡村有二社七站八所,县里单位更多。 这年头单位之间是可以调动的,可以同单位不同地区调动也可以不同单位不同地区进行调动,最常见的是学校向政府输送干部,现在老师能进公职单位是比较常见的事。 改革开放后国家发展快,所以这种人员调动除非是因为犯错导致惩罚,否则都是高升或者调往心仪地区、心仪单位。 每每有这种情况发生,那每个机构都会以地区单位为整体进行送别,期间牌匾相送、鞭炮齐鸣,更有甚者还会请来唢呐班子吹奏,比一般家庭的红白喜事还要热闹。 昨天供销公司这边弄的就挺隆重,还给姚当兵胸口戴了花、租赁了西服。 不过蒙昌英和李台两个是新兵蛋子天天在外面跑业务不知道这件事,老贾这种老兵油子虽然在外面工作可是对单位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是因为他了解信息多,所以知道王忆不能得罪,特意去自己店铺里拿出来几个凳子给他们用。 王忆跟老贾寒暄,其他人把架子就撑起来了。 这是王祥高昨天临时打造出来的卖货桌子。 很简单,像是折叠桌,各有两条腿以‘X’型钉在一起,打开撑上一张木板便是一张桌子,收走木板并拢了桌子腿会很便携。 王忆叮嘱了几人一句,让王丑猫竖起木牌来打同情牌,然后自己骑上车子回去了。 铁具厂才是主市场。 昨天铁具厂的工人们一口气买走了近一百块钱的小凉菜,今天比昨天还热,那有了昨天的口碑,小凉菜销量会更好。 刚刚改革开放,街头餐饮这个市场潜力还是挺大的。 铁具厂这种地方潜力尤其大,他还没有挖掘出来呢: 一份凉菜多数几毛钱,工人们不缺这小钱,而他亲手调制的小凉菜味道很好,绝对适合下酒、下饭。 哥们喝酒、一家人团圆,摆上几份小凉菜多舒服。 果然。 六点钟下班,大门打开,工人们看见招弟举着的‘少先队员勤工俭学卖凉菜、支援外岛教育事业建设’的牌子后便蜂拥而至。 昨天买过凉菜的人抢的最凶,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吹到外岛才两三年,县里虽然有饭店有副食店也有卖咸菜的小摊子,却还没有卖快餐、卖凉菜的这种流动摊位。 铁具厂工人们许多是渔民出身,他们饱受小农思想熏陶,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轻易去下馆子去副食店采买,更习惯在街头买点菜回去自己烧,很会过日子。 所以王忆在工厂门口摆的小摊正符合他们消费三观,如果他们在副食店买点下酒菜回去,家里老婆爷娘可能会数道他们不会过日子。 但在厂子门口小摊上花两毛五毛带份小菜回去下酒,家里人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他们自己也会在街头摊上买菜。 另一个铁具厂里工作太单调太苦了,工人们又不是家家户户有电视机,所以他们能聊天的话题很少,昨天的海鲜凉菜便成了一个热点话题。 毕竟昨天买凉菜的人还不少。 买过凉菜的对凉菜味道赞不绝口,这等于是个宣传,好些昨天没舍得花钱买凉菜的今天也心动了。 王忆领着实习生们一顿忙活,今天带过来的凉菜竟然全卖光了。 这把队伍里算账的王东喜乐坏了:“我草,王老师我刚才默算过了,今天至少卖了一百五!咱这一个地方就卖了一百五啊!” 然后他憧憬起来:“以后不用多,在县里头能找三个这样的地方,那一天差不多就能收五百块!” “五百块啊!”他伸出手叉开手指给旁边的人看,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王忆笑道:“净想些好事,今天是因为好多人感到好奇才买的。你等着吧,用不了两天销量就要锐减了,不过一天卖个五六十块应该问题不大。” 工人是这时代的消费主力。 他把提前给李台二人准备的凉菜送过去,又找两人问出了他们做销售员以来所探索出来的啤酒热销地。 前期先把凉菜跟啤酒绑定,打出名气后他不愁销量。 因为他的凉菜是真材实料,其实他是亏本卖的! 不说用掉的料酒、酱料还有白糖鸡精十三香之类的调味品,就说里面用的花生油、香油、麻椒油这些油料便是不小的一笔钱。 所以王忆不怕有人跟自己抢生意、打擂台,他是利用22年资源在82年赔本赚吆喝,没人能跟他打价格战。 今天卖的干净,一行人收拾桌子挑担子回码头。 等了一会体育广场的队伍也回来了。 一行人唉声叹气,垂头丧气。 王忆问道:“怎么了,卖的不好?” 算账收钱的王东峰沮丧的说道:“总共也没卖了二十块,娘的,过来尝的人不少,买的人真不多。” 王忆安慰他道:“很正常,第一咱的凉菜名气还不大,第二体育广场不比铁具厂,铁具厂工人多且有钱,一群人都抢着买会导致其他人进行冲动消费,这就是消费的盲从性……” 一行人听的云里雾里。 不明觉厉! 王忆笑了笑说道:“总之这地方一天能卖二十块不少了,咱几乎没有成本呢,然后一晚上赚二十块,这还少吗?” “何况以后随着咱凉菜名声打出去,销售额会提升的,提升个百分之五十很保守了吧?那一天能卖三十块呢,这样两个人去卖就够了,一天能给队里赚三十,不错了。” “对,也不错。”听他介绍,其他人纷纷点头。 王忆说道:“走吧,回去,明天开始再往外加一个点,明天去人民菜市场门口摆摊,我估计怎么着也有个二三十的营业额。” “咱慢慢的把摊子铺开,这样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最后一天合计起来就能赚个几百块。” “这样咱每个月分一次红,一家能分几十块现钱呢。” 让他一说,众人的情绪又高昂了起来,热热闹闹的划船回岛。 王向红照常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今晚等待的人比昨晚只多不少。 渔船回来,社员们纷纷问:“怎么样?” “今天卖的怎么样?” 王东喜积极的说道:“很好,我估计今天的销售额是昨天的两倍!两倍!” 惊叹声和欢呼声接着响了起来。 也有人被昨天的王东峰搞怕了,问道:“你把话说完了,没有别的了吧?” “对,别下一句来一个‘但是钱都被工商局没收了’。” “我怕他说让人偷了,现在城里小偷可多了,可吓人了。” 王东喜说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别瞎寻思,钱都在咱这个箱子里,我一直抱着呢,别说是小偷,就是小鬼子来了也抢不走!” 大家伙放下心来,欢天喜地的分开回家。 王向红领着回到大队委,照例进行愉快而惊喜的点钱工作。 王东喜不愧是天天跟钱打交道的文书——生产队的文书也兼任着会计、出纳,他预估的没错,这次总共收到了两百零九块二毛钱五分,比昨天的一百零二块八毛多了一倍! 一沓子的零钱叠放在一起,挤在屋子里的社员们是高兴不已。 王向红也难忍激动,说道:“王老师,咱这个社队企业就算是正式营业了,是不是?这叫试营业成功,是不是?” 王忆笑道:“是,支书你还挺文明,知道试营业这个词。” 王向红哈哈笑:“都是啥呢,都是广播里听的、报纸上看的。” 开怀大笑声中他拍拍王东喜肩膀:“那个文书……”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支书你不用夸我。”王东喜精神抖擞的说,“你放心,我都明白,王老师都跟我谈过了。” “以后王老师还有其他事要忙活,社队企业的事需要我多上心,这个担子我肯定能挑起来,请支书和社员们放心、请父老乡亲们放心!” 王向红一脸笑容:“我不是要夸你,你挑起这个担子是应该的,咱不能什么事都要让王老师费心,这不得把王老师给累死?” “我要说的是你明天早上给我去库里挑一盘炮仗,挑大的,五百响的,然后咱明天在码头上正儿八经的放一放,这样就代表咱天涯岛社队企业正式开工了!” 其他人纷纷鼓掌:“对,咱生产队有企业了!” “社队企业万岁!王老师万岁!” “支书也万岁,这企业是支书批准成立的,说实话我没想到支书竟然会批准咱队里成立一家社队企业。” 王东峰高兴之下就口不择言,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王向红笑着伸手指了指他。 今天心情好,不他吗揍你了。 王忆回到听涛居进时空屋拿出一包卤牛肉和一大条火腿出来,切了两大盘子跟大迷糊在灯下慢慢吃、慢慢喝。 在山顶上依稀能听见热烈的讨论声和欢笑声。 或许是夏天来了,或许是希望有了,这两天岛上的夜晚比以往更热闹,整个岛屿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变得更有朝气和活力。 不过尽管是欢声笑语不断,可外岛的静谧并没有被打破,只是被冲击了一下。 夏日晚风吹流云、吹海浪、吹树叶花瓣,夜空繁星清晰,海上浪花悠悠荡漾,岛上槐花被吹落满地。 一派怡然。 岛上的人说话热情奔放,溜达起来却是慢悠悠的,哪怕四个小组处处有响亮的笑声,夜晚的天涯岛依然是个宁静的小渔村。 风声海浪声和笑声不断,可是这些声音给人的感觉不嘈杂、不纷乱,晚上放眼看下去,更是只能看见一盏盏昏黄的灯、一座座黑彤彤的老屋,只能看见码头、渔家和渔民。 这就是渔家的夜生活,劳累一天,大家伙聚集在一起聊着说着开心着。 王忆拿了瓶rio出来倒在杯子里,他吃一口酱牛肉喝一口鸡尾酒,在躺椅上悠悠然的摇晃着,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没有烦恼了。 世间烦恼多是来自不满足,欲壑难填啊,欲望多了、烦恼也多了。 像他这种身上有个几百万现金还有几样价值连城的古董收藏品的人,对一切都很容易满足…… 一杯鸡尾酒饮尽,酱牛肉和火腿也让大迷糊吃的差不多了,王忆拍拍手站起来回去睡觉。 小酒喝的迷迷糊糊,听着徐徐而来的浪花声睡得格外快,他很快便进入梦乡。 早上他照例在喇叭广播声中醒来: “社队企业对我国国民经济发展做出了并且还在继续做出巨大的贡献,在我国具体条件下,社队企业不是可办可不办,而是必须把它办好,并且要有健康的发展,一切经济犯罪活动,必须要制裁!” “本省大江县红旗大队服装厂采购员陈德元,打折社队企业的招牌,贿赂干部、投机倒卖、牟取暴利,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对这类混进社队企业进行犯罪活动、严重损害国家和集体利益的人,给予法律上的制裁是完全有必要的……” 王忆穿上衣服出去看。 初夏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升起,黎明已经来到。 海上云雾萦绕,云在水面上游动,水在云中氤氲里翻涌,整个世界清凉而温柔。 白色的灰色的海鸟在海雾中穿梭,水面上有小船踏平浪花回到码头,码头上顿时传来声音: “去赶海来?” “嗯,今天起来早,就想着出去转转,趁着退潮在附近暗礁那边摸了摸,摸了点东西给社队企业做凉菜用。” 王忆看看手表这时间还早,他打着哈欠溜达到大队委,看到王向红在里面放广播,以往这活都是王东喜负责的。 不用他问,王向红解释了一句:“早上我过来听广播,听到有‘打击经济犯罪,办好社队企业’的专题,我觉得很有必要给咱们社员打个预防针,就赶紧用大喇叭放一下。” 王忆说道:“咱社员都是老实人,准没毛病。”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王向红语重心长的说,“只有被扼杀在摇篮里的问题才是好问题,咱们作为干部管理社员,必须要有前瞻性!” 他开始给王忆上课了。 大迷糊过来跟王忆说了一声:“王老师,没多少柴火了,劳动课让学生捡柴火吧。” 王忆还没说话,王向红说道:“咱岛上没什么柴火,这样,先让学生从家里带柴火过来,然后再等劳动课去一些无人岛上捡柴火。” 事情这么定下来。 早上是吃疙瘩汤,面疙瘩汤。 因为黄瓜下市了,生产队自己有大白菜,王忆切了黄瓜丝和菜心搭配面粉做疙瘩汤。 这东西简单。 大盆子里装面粉加水搅拌成小碎疙瘩糊,烧开大锅倒进去。 把黄瓜丝、白菜丝放入锅内,打上它二三十个鸡蛋,煮熟后烹一勺香油花再加入盐,便做成了一锅不稠不稀香喷喷的疙瘩汤。 疙瘩汤香喷喷,大早上的来一碗又暖和又充饥。 岛上人也经常做疙瘩汤,一般做海鲜疙瘩汤,放蛤蜊肉、放虾仁,不舍得放蔬菜和鸡蛋,然后倒上一碗面糊糊让全家都能吃点白面粉。 吃了饭,朗诵课文的声音又开始在山顶回荡: “乌鸦喝水。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 “称象。古时候有个人叫曹操,别人送他一头大象。曹操很高兴,带着他的儿子和官员们一起去看象……” “富饶的西沙群岛。祖国的西沙群岛,是南海上的一座岛屿,是我国的海防前哨。那里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是个可爱的地方……” “古诗二首,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晨读结束,王忆和徐横各自带着一个班的学生上课,其他的班是助教带着上自习课。 孙征南背着手挨个班级巡视,他现在也算是教导主任,专门管纪律。 上午时分,王忆正在给四年级学生讲课,然后外面忽然响起喊叫声:“王老师、王老师,快跑啊,公安来抓你了!” “支书、支书,公安来抓王老师!肯定是因为咱们卖凉菜让人举报了,我说是水花岛那些狗草的干的,公安来抓王老师了,来打击投机倒把……” 有人急匆匆的冲到校舍,王忆探头一看是王墨斗。 王墨斗脸色苍白、神情惶恐,他挨个教室找,看到王忆在四年级门口慌忙把他拉出来说道:“王老师你快走!我和社员们掩护你!” 王向红闻声而出,高声叫道:“墨斗,怎么了?” 王墨斗拽着王忆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公安来抓人!来了好几个,腰上挂着亮晶晶的手铐子,来了就问王老师、要抓他!” 王向红面色严肃,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呀,王老师没有投机倒把,咱是社队企业……” “那就是投机倒把,绝对没有错,我听见了支书我听见了!”王墨斗急的跺脚,“市里的庄教官也在,然后还有个领导干部样子的在前面,有人就跟他汇报说‘这个王忆存在投机倒把行为’!” 又有人急匆匆的上来,压低嗓门说:“怎么还没把王老师送走,红梅主任在拖着公安,但拖不了太久!” 王向红沉声说道:“没关系,我在这里呢,我没死谁也动不了咱王老师!” “咱不用跑,这件事我来负责!” 他回办公桌拉开抽屉将自己平时不戴的旧军帽戴上,然后穿好旧军装、系好扣子,连风纪扣都系上了,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衣服拿起一卷报纸出门。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顺着山路上来了。 确实都是公安干警。 刘红梅和几个妇女惶恐而急迫的拉着他们说这说那,有人很严肃的说:“你们干什么?王忆同志在哪里?让他出来!” 看到这一幕王忆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要不然—— 赶紧往22年跑吧! 他确实投机倒把来着,卖衣服卖墨镜,还在生产队里卖粮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行为暴露了。 王向红这边却镇定自如。 他站在路口一挥手喊道:“是哪里的同志?” 公安干警队伍中一个中年人喊道:“老班长,是我!” 王向红眯着眼睛仔细看,看过后他心情也沉重起来,赶紧拉了墨斗一下低声说:“把学生们叫出来、下去把咱妇女社员和老人也动员起来!” 王墨斗拔脚狂奔。 王忆吓尿了。 妈的王向红这样的硬骨头都害怕了?这来的什么人? 这边王向红说道:“常领导,你怎么来了?我们队里这是发生什么大事把你这个大领导给惊动了?” 中年人往上走,笑道:“老班长你叫我小常就行嘛,怎么还叫我常领导?生分了,你把咱关系给叫生分了!” “那个老班长,王忆同志在你们上面是吧?哪位是王忆同志?出列!” ------题外话------ 弹壳现在真心是爆肝的整啊,我感觉我这俩月卷的很厉害,除了让我们所有作者闻风丧胆的老鹰之外,是不是我卷的最狠啊?求一波票哈,谢谢大家支持! 175.国家嘉奖(超级大章求票哈) 王忆惴惴不安的出来,给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自己的82年之旅不会就此结束吧? 在他倒卖牛仔服、墨镜和酒水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这些来自未来的东西落入有心人手中,让他们发现问题。 如果有人非要较真,那小米飞行员墨镜和那几款白酒的瓶子都是可以查出问题来的。 但他也怀着侥幸心理,只是卖出几件而已,按理说不至于传到什么大人物手中,出事的概率是很小的。 而且他也没有卖出一些跨时代的东西,比如22年的半导体电器、精密机械、先进理念等等,他觉得这些东西才是真的危险,一旦被有心人察觉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寻常的生活用品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现在来看好像他运气不太好…… 王忆站出来后,王向红挡住了他,然后将手里报纸递给这个常领导:“常领导,你既然叫我一声老班长,那老班长有个命令你能执行吗?” 常领导莫名其妙的接过报纸看了看,说道:“老班长你说,只要是合情合理,我一定执行!” 王向红帮他展开报纸,指向上面一个新闻说道:“绝对合情合理,我想请领导帮忙读一下报纸上这篇文章。” 常领导低头说道:“经济部表示不能因为有经济犯罪活动就怀疑对内搞活经济政策——城乡集体和个体经济还需继续发展。” “据新华社江南5月10日电,在城市和农村地区发展集体经济和作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补充的个体经济,是对内搞活经济政策的一个组成部分……” “经济部在回答新华社记者提出的问题时指出,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的发展,为江南地区人民带来了三个明显的好处:一是活跃了市场,二是安置了十万多名待业青年,三是增加了服务网点,群众吃饭难、做衣难、修修补补难等问题有所改善……” 他把报纸读完,疑惑的看向王向红。 王向红正要说话,这时候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跑出来,王状元狂奔在前口中哀嚎:“别把我们王老师抓走!” “不要抓王老师,王老师是好人!” “领导你行行好别抓王老师了,你抓我、抓我吧!” 教室如同泉眼,学生哗啦啦跑出来,如同泉水涌动,涌到山路口一下子把众人给包围起来。 王丑猫胆子小,此时大为恐惧,直接朝着几个干警给跪下了,哭的泪流满面:“警察叔叔别抓王老师啊,别抓他啊……” 王忆急忙上去把他拉起来。 心里挺感动的,没白白给这孩子投喂啊。 庄满仓也来拉起他,一脸茫然:“谁要抓王老师了?你们瞎说什么……” 他的话被山下传来的声音打断。 山下也有人在喊,正在上工的妇女和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纷纷赶来,从下面堵住了山路: “各位领导,我们王老师犯错误你们批评他,别抓人啊!” “领导你们先别生气,我们乡下人就这样,没有文化,容易犯错误。你们批评一下,指出错误我们一定改,不要抓人啊!” “领导王老师是犯什么错了?他犯下的错就是看着我们王家生产队穷啊,就想着拉一把领我们奔小康……” “这社队企业不是王老师搞的,是我们一起搞的,要抓把我们都抓走吧!”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将自己护在中间的学生、看着山下群情激奋的社员,王忆心里大为感动。 自己在家乡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几个干警惊呆了,庄满仓冲出来问道:“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谁说我们来抓王老师的?” 常领导笑道:“是闹误会了吧?老班长,我们不是来抓你们任何人的,我们是来调查一件事的!” “不是来抓人的?”王向红呆住了,他扭头去找王墨斗,王墨斗这会不在,他去发动社员来浑水摸鱼了。 旁边的刘红梅比他们还吃惊,问道:“草了,领导你们不是来查我们社队企业的?不是来查我们做买卖的?那你们怎么还说王老师投机倒把?我们都听见了呀!” 好几个妇女点头:“我们在海边收拾海货,然后听见你们下船的时候就在说,‘这个王忆有投机倒把行为’。” “还说‘必须严肃调查这件事’,还说,还说什么‘必要情况下可以带走’啥的。” 庄满仓顿足说道:“你们都听些什么事?确实,我们这两天调查了一下咱们生产队最近发生的事,发现王老师有倒卖一些商品的行为,但我们没说要抓他呀!” “是的,有一位同志说‘王忆同志有投机倒把行为’,可他那是疑问,是问‘王忆同志有投机倒把行为?’然后我说‘这算不上是投机倒把,就是卖一件两件衣服或者墨镜’。” “至于必须严肃调查这件事,这句话我们确实说了,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要来调查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常领导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是误会了,难怪老班长你让我念那新闻报道,原来是以为我们因为投机倒把罪来抓人的?” “你也不想一想,我现在这个位子会管投机倒把罪吗?误会了误会了,老班长,让社员们散了吧,我们就是来找您和王老师调查一件事,其他人都不用在这里了。” 王向红挥挥手让社员们回去上工。 学生们却不听他的,还在围着王忆扯着嗓子求情,有些胆小的已经哭了。 王丑猫哭的最情真意切,鼻涕都要流进嘴里了。 而王状元哭不出来,只好放声惨叫。 漏勺也系着个围裙、拎着个锅铲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几个公安看向他们,他缩了缩脖子讪笑道:“这么多领导?我、我那个,我给你做个饭吃?” 王忆回头看,徐横和孙征南紧张的站在后面。 他说道:“把学生们带回去吧,没事,一切都是误会。” 徐横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好说歹说把学生劝回去。 王向红领着人进入大队委:“文书,去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赶紧烧水煮茶!” 常领导摆手说道:“老班长,别客气呀,我们不是来喝茶的,咱们让闲杂群众离开吧,我们得赶紧来调查一件事。” 王向红把赶来凑热闹的社员赶走,又把门窗都关上。 常领导点点头,有人拿出个小机器放在旁边。 是一台小录音机。 常领导说道:“我不废话了,老班长你的性格我了解,开门见山吧,刘大彪这个人你们认识吗?王忆同志你来说。” 王忆说道:“认识,需要我介绍我们的关系吗?” 常领导点点头。 王忆把最早跟刘大虎发生矛盾的事说起,尽量言简意赅的把他和刘大虎、刘大彪之间的几次交集都给说了出来。 常领导听后问道:“那你为什么去红树岛抓这个刘大彪呢?” 王忆说道:“因为他威胁我呀,他当时话说的很恶毒,说我迟早会落单,或者会有老婆孩子。然后现在社会上有枪手,他可以买枪手把我和家人给杀了。” “从那会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调查他——我们天涯岛和他所属的水花岛隔得近,都知道他是个坏人,肯定是犯过罪的,于是我想找到他犯罪证据去举报他。” 常领导接着问:“为什么当他上了红树岛的时候,你会带上民兵去抓他?你知道他在红树岛有犯罪行为?” 王忆说道:“不知道,但我一直让队里的人都留意他。”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还得向您介绍一下我们生产队民兵的职责,那就是根据省里红头文件的规定,我们民兵队自觉负责保护红树岛的树木和野鸟。” 他又把前些日子生产队去红树岛驱赶偷猎野鸟人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当时没用几天,我们外岛都知道天涯岛民兵队在红树岛埋伏着,专门抓偷猎野鸟的人,然后就没人再去偷猎鸟了。”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刘大彪他竟然在三更半夜带人偷偷的潜入岛屿,我得到消息后便认为他肯定在进行不可告人的犯罪行为,于是我把民兵队给带上了去抓他。” 常领导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王忆疑惑的问道:“然后就是发现他竟然在挖一具骸骨,再然后就是我们震惊之下把他们给抓住了、报警了,送给庄同志了。” 庄满仓沉默的点点头。 常领导又问王向红,很郑重。 王向红拿党性做保证,说王忆说的都是事实。 常领导抹了把脸,问道:“就因为刘大彪威胁你,你盯上了他,然后发现他半夜去红树岛便带民兵队去抓他?” 王忆说道:“对,我当时就感觉他肯定想干坏事,但不知道他竟然在红树岛埋了一具尸体。” “其实我以为他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去偷鸟,所以我想的是带民兵队去来个雷霆行动,快速抓到他来个人赃并获,然后扭送去给你们,哪怕暂时关他去拘留所待几个月也行,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常领导点点头,有干警上去中止了录音。 他说道:“看来你们是误打误撞抓到他的,其实被埋在红树岛上的多宝岛李家庄社员李岩宏不是他杀的。” 一听这话,王忆和王向红大吃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接下来几乎是异口同声:“李岩宏不是刘大彪杀的?!” 常领导又点点头:“是李岩宏的妻子杀的人,刘大彪帮她处理了这具尸体,然后以此来要挟她嫁给自己。” “刘大彪将尸体、凶器和血衣都埋在了红树岛上,他以这个来威胁李岩宏的妻子。否则如果是他杀的人,那他早把尸体沉海里。藏在岛上有被人发现的可能,而沉入海里才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王向红说道:“确实,外岛杀了人哪有埋在岛上的?都是沉入海里啊。” 常领导说道:“一直以来,刘大彪把李岩宏尸体当一个把柄威胁着李岩宏的妻子也就是他自己现在的妻子。” “然后这次得知你们忽然巡查红树岛,他担心是你们得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于是那天晚上过了午夜准备去处理了尸体。” “结果尸体已经被树根给盘裹,一时之间不好处理,最终你们突然出现在岛上把他给抓了起来。” 王忆沮丧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呀,那刘大彪算是共犯吧?而且还威胁别人,这是罪加一等吧?他怎么着也得坐十几年的牢吧?” 他本来以为发现刘大彪杀人藏尸的事实后,刘大彪死定了,现在来看未必能如愿。 可是按照邱大年和袁辉调查到的消息,刘大彪在明年确实被判了死刑,那他是因为什么刑罚判的? 很快一个念头出现在他心里:坏了,自己动手太早了! 明年那是什么年?扫黑除恶最狠的一年,一切从严从重从快,刘大彪即使没杀李岩宏可作为共犯一旦被查出来也得是个重罪!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个信息: 这样来看刘大彪犯下的罪刑并不是很恶劣,那他在22年找袁辉查刘大彪所犯罪刑时候,袁辉为什么说他通过警内朋友查不到刘大彪档案信息? 他还记得袁辉当时用的词,他说他朋友‘没有资格’查看刘大彪刑事档案。 而现在又有公安上的大领导来调查刘大彪,那么这货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这时候常领导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简意赅的说道:“他不用坐牢,他是死刑!” 王忆下意识抬头,满脸的吃惊。 情绪变换都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常领导面色凝重的说道:“具体的不能告诉你们,只能说你们这次误打误撞还真是撞对了,给国家、给政府、给人民都立下了大功。” “刘大彪牵扯到了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案子中,但案情需要保密,所以你们不要问,我也不能说。” “如果以后有人来找你们打听刘大彪的案子,你们就说是他杀了李岩宏又藏尸红树岛上即可。” 听到他这番话,王忆明白了,袁辉说的都是真的,刘大彪确实犯了重罪且被封存了档案,以至于寻常警员是无法去查看他档案资料的。 可是刘大彪到底犯了什么罪? 他和王向红都好奇。 可惜人家干警们对此讳莫如深,只是提醒两人将相关说辞告诉社员,然后就是叮嘱两人不要再问下去了,而且对他们说的话要进行保密,不准告诉其他任何人。 王向红这人倒是不八卦,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我们王老师投机倒把这件事……” “没有投机倒把。”常领导摆摆手,“就是卖两件衣服、墨镜的,现在政府早不管这种事了。还有你们的社队企业,这个不但不违法犯纪反而能得到政府大力支持!” 他搓了搓下巴又琢磨了一会,抬起头说道:“你们岛上现在办社队企业就是去县里卖凉菜?” “对,我们王——我们生产队有拌凉菜的绝招,可好吃了。”王向红本要习惯性的将功劳推给王忆,可他还是担心做买卖这件事会出什么麻烦,便把相关事宜一概推在了生产队身上。 法不责众,这样即使买卖上出什么事也怪不到王忆自己身上。 常领导又问道:“每天摇橹来回?” 王向红说道:“对。” 常领导叹了口气说道:“那得多累啊?” 他又正色说道:“老班长,你们这个王忆同志和民兵队这次是立功了,确实是立大功了,按照国家规定要给予你们生产队以奖励。” “这样,我使使劲,看看能不能给你们申请一台柴油机船吧。” 王忆一听这话大喜过望,急声问道:“柴油机船?这么好吗?” 常领导笑着点点头。 王向红不太想要。 柴油机船味道大、污染海水,这种船在海湾里转一圈,海湾里的鱼虾蟹贝海参鲍鱼的就都被熏跑了。 王忆却觉得这是大奖。 实际上除了王向红和天涯岛上的部分社员,谁都觉得这是大奖。 一台柴油机船呢! 就这种东西王忆不好从22年往这边带,船的个头太大了,他带不进时空屋呀,总不能拆了来回倒腾然后再组装船吧? 木质船便于组装,这钢铁船就凭天涯岛上一群渔民怎么组装? 所以他其实一直挺愁怎么弄捣鼓一台机动船到天涯岛来的,有了机动船好多事就方便了。 所以如今听了常领导的话他可是喜坏了。 意外之喜啊! 刘大彪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国家给生产队这么大的奖励? 王向红这边还在犹豫,王忆直接把他拉走小声说:“支书,白得的奖励,不要白不要啊。” “咱不需要这铁皮子船,这样咱也不去占公家的光。”王向红挺固执。 王忆说道:“我的好支书呀,你想想现在外岛还有哪个生产队一艘铁皮船都没有了?咱拥有铁皮船哪怕不用、哪怕只是停泊在码头上也能表示咱生产队的先进性呀,对不对?” “何况你们觉得铁皮船烧柴油味道太大不想用来捕鱼那咱们就不用铁皮船捕鱼嘛,咱们继续摇橹捕鱼,但铁皮船有时候可以去办点急事。” “举个例子,万一哪个社员犯了点急病……”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岔了,铁皮船确实是有作用的。”王向红点头。 他们欣然接受了这份馈赠,但常领导说奖励需要上级的批准,所以恐怕得耗费点时间,让他们耐心等等。 干警们没有继续留下,他们对王忆和王向红进行盘查后便乘船离开了。 王向红想挽留他们吃个饭但被拒绝了。 常领导说自己现在很忙,这次来翁洲是专门调查刘大彪这件案子的,他还得去水花岛进行调查,时间紧迫。 这样两人只能送别一行人。 前面干警出门,走在队伍最后的庄满仓给王忆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王老师,我会回来找你的。” 王忆说道:“是为了墨镜是吧?给你……” 庄满仓摆摆手,快步跟上了队伍。 他们说说笑笑走到码头,前面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娘的,你在干什么?” 码头上停靠了警用快艇的位置站着个老人,而快艇上有个大块头的青年正在忙活,手里一块石头敲得船底‘砰砰’响。 是大迷糊! 王向红赶紧跑过去问:“大迷糊你干什么?” 大迷糊抬头说:“我沉了他们的船,嘿嘿,然后他们就回不去了,抓了王老师也没用!” 他还疑惑的问:“对了支书,这船怎么没有橹架子?我寻思砸了橹架子,没找到。” 干警们气的要骂娘。 这他吗是个傻子吗?太野蛮了! 王向红去把大迷糊拽上来,撕扯着他衣领又推搡他:“领导同志们是来找我和王老师聊天的,你、你滚蛋!” 然后他要向常领导道歉,常领导指向码头上的老人。 老人一身米黄色旧军服,衣裤还笔挺,有着常年叠压的线条痕迹,他刚才听到干警们的声音便回过了头来。 王忆看身板就知道,这是小爷王真刚。 王真刚手上收着个大檐帽在腰畔,他看到干警们转过身来正要说话,但眯眼仔细一看王忆正跟庄满仓说说笑笑。 这样他就愣了。 这时候注意到他的干警也愣住了。 他们看向王真刚的胸口左侧,那里的军服上挂着三排总共八枚军功章。 有金色的有银色的,都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王真刚问道:“王老师,你没被逮捕?” 王忆说道:“没有,闹误会了,咱们公安同志是来找我了解情况不是抓我。刚才不是跟社员解释了吗?没有人跟你说吗?” “娘的!”王真刚顿时面色阴沉,不等王忆说完话他脱掉外套包裹住大檐帽急匆匆离开码头。 常领导招呼他说道:“唉哎,老同志你等等,能不能把你的军功章给我看看?” 王真刚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个削瘦的背影。 常领导看向王向红问道:“老班长,这位老同志是什么情况?他胸口的军功章你看到了吗?我看着有大鸽子章、国旗勋章啊?” 王向红说道:“是我一个长辈叔叔,他早于我入伍参军,而且起初就是主力部队,后来成为志愿军入朝抗击过美帝。” “但彭老总后来的事你是知道的,然后我这个叔叔脾气很大。唉,算了不说了,他不喜欢谈这个。” 常领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那他是我的前辈了,他是立过战功的呀?还有他刚才的那个大檐帽,主力部队的呀……” 王向红叹气道:“我不知道,我这个小叔脾气很大,是个老顽固。” “比你还顽固?”常领导开玩笑。 王向红说道:“跟他比我算是太开明了!” 常领导想打听王真刚的旧事,王向红说的支支吾吾。 这样几个干警就知道了,他有难言之隐。 常领导没逼问,而是拍拍王忆肩膀说道:“你这个青年可以啊,你这样的年纪能在生产队里有这样的威望,一个误会之下让全队老少爷们都来帮你解围,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王忆低调的说道:“领导您误会了,是我们生产队上下团结,当然他们不是给我来解围,就是关心我另一个也是想要求情。” “您了解我们支书也肯定了解我们生产队,我们都是老实的社员。” 常领导哈哈笑:“小同志八面圆滑呀,放心,我能不了解你们这个队伍吗?我老班长带出来的社员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对国家、对政府的忠诚。” “行了,你们回吧,奖励的事我会抓点紧的。不过要走流程,多多少少得耗费些日子。” 他挥挥手又冲王向红敬了个礼:“老班长,保重身体啊。” 语气恳切,情真意挚。 王向红回礼。 常领导跳上快艇破浪而去。 等到警用快艇消失,王向红缓缓的说道:“怪了,刘大彪那熊人能犯下多大的重案,竟然惊动了中央。” 这话把王忆震得一ju灵:“惊动了中央?这位领导是中央的干部?” 王向红摇摇头:“是省厅的,前两年刚升到省厅去,我这是在他升到省厅去后第一次跟他见面。” “但这案子肯定不只是省里主持查办的,他说给咱生产队奖励一艘机动船要向上级请示,省厅的上级是哪里?”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懂的都懂。 两人一起往山上走,王忆一路上长吁短叹。 王向红奇怪:“王老师,你在愁什么?” 王忆叹气道:“我在愁这个年代城里头真乱真疯狂,我一共就接触两件案子,一件案子是被人抢劫结果抓到劫犯后发现他们身上背着杀人重案。” “再一件案子就是刘大彪这件了,没想到刘大彪更厉害,他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竟然连省厅甚至中央都惊动了。” 王向红倒是见怪不怪:“你是小年轻,少见多怪,五几年刚解放那年头咱外岛才乱了,你不带上枪不敢出海出海去捕鱼!” “那时候海匪渔霸做殊死挣扎,在海里打着鱼经常就听到了枪声,不用去看就知道,有海匪渔霸正在抢渔获呢!” 王忆目瞪口呆:“这么乱吗?” 王向红点点头:“是啊,再往后倒退个十年八载,那时候海上经常械斗,特别是到了渔汛来临,大家伙要抢渔获,要追鱼群进行捕捞。” “可鱼是活的,从这里跑到那里,从你占领的海域跑去了其他生产队占领的海域,怎么办?这个鱼群算谁的?” “手底下见真章吧,谁的拳头结实就是谁的!” 王忆一路摇头回到教室。 其实他心里多少也挺庆幸的。 还好他领着生产队的民兵队抓到刘大彪后立马报了警,现在公安方面显然对他和生产队的民兵充满信任,所以只是调查了他在县里的一点作为,调查到他往外倒卖牛仔服和墨镜的事,而没去查他上大学的过往。 这事挺险的,要是公安去大学查一下他的信息发现没有他这个人,再顺着这条线往东北林场去查一查,那他真就要陷入大麻烦了! 有惊无险,可惊吓够大的。 王忆可算是记住这个教训了: 以后尽量少去县里、少去市里了,还是多多缩在天涯岛上吧,免得再招惹上什么是非。 反正他通过82年已经赚到不少钱了,手里还有多本古本手抄医书和祈和钟、第一版人民币这些价值连城的重宝,这样他在22年不缺钱了,不需要再外出去乱捣鼓东西。 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孙子诚不欺我也! 中午头吃蒲公英。 昨天下午的劳动课上学生去漫山遍野打猪草来,顺便挖到了好些野菜,其中蒲公英最多。 外岛蒲公英泛滥成灾,这东西到了秋天便是一身降落伞,风一吹漫山遍野全是种子,来年是一片一片的往外长。 嫩蒲公英能做野菜。 王忆挑最嫩的拌凉菜,捣碎点熟花生米,加上生抽老抽鸡精辣椒油和蚝油,搅和一下子绿油油的好看又好吃,而且还能清热解毒利尿壮阳。 不那么嫩的则用来糊野菜饼吃。 渔家便常用蒲公英糊饼子,洗干净的蒲公英跟苞米面混一起,撒上点盐上锅蒸,这比单纯吃苞米饼子强多了。 而王忆做的更讲究。 他不用玉米面而是用白面来糊饼子,打上鸡蛋、切了火腿成丁,这四种配料再加点十三香和咸盐即可。 漏勺糊饼子一绝,他直接糊大饼子,贴在大锅上糊出来的一张饼子得有十五六寸的规模,用菜刀切开吃。 蒲公英菜饼糊出来不太好看,嫩绿色变成深绿色,而且多多少少会带点焦。 不过很好吃。 野菜的味道不算浓郁,加上鸡蛋和花生油的香味、火腿丁的滋味儿,这样味道交融让人很有胃口。 人多力量大,学生送来的蒲公英多。 因为是学生们共同送来的,人人有贡献,所以王忆中午就不只是给助教和课代表们管饭,所有学生都能领一块野菜面饼回家去吃。 夏天中午的阳光很灿烂,照在岛上显得树更绿花更红。 海风吹过,大槐树上的槐花哗啦啦的摇晃。 糊饼子的香气从大灶传出来,学生们排队等在外面眯着眼睛使劲呼吸,享受着香味。 王忆在山顶溜达着,他眺望海上。 夏天中午的海面波光盈盈。 远处的岛屿似乎更清晰了,一艘艘大船小船在海上行驶而过,时不时便有渔家号子声或者悠扬的汽笛声传来。 他在学生队伍里又看到了脏兮兮的小孩猪蹄。 猪蹄也在使劲吸气。 王忆走过去问道:“猪蹄,你大名叫什么?” 猪蹄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的学生笑道:“王老师,他大号是王东猪。” 周围的学生纷纷笑。 猪蹄生气的看向那学生说道:“是叫王东竹,我娘说是竹子的竹,不是猪!” 王忆问道:“那你娘中午头在家吗?” 猪蹄突然拔腿跑了。 也不要野菜面饼了。 其他学生不笑了,王新新给他解释道:“王老师,猪蹄没有娘了,前年还是大前年,他娘跟着人跑了。” “对,他没有娘了,现在跟着他爹。他娘是他家不能提的事,我们拿他名字开玩笑没事,要是拿他娘开玩笑他会拼命的。” “过年时候王凯就跟他打了一架,他捡了石头把王凯的头打破了!” 王忆心里有些内疚,不小心把孩子心里的伤疤给揭开了。 他去拿了半张的菜饼,然后又拿了一把煮熟的鸡蛋和一袋子面条去往猪蹄家里。 猪蹄是二组的。 他爹叫王祥赖,小名就叫赖子——起这样的名字自然跟贱名好养活的传统有关,在一个也证明他家里人不太讲究,稍微讲究点的人就没有起这样名字的。 除了王祥臭的爹娘! 王忆下山的时候碰上了王东喜,便跟王东喜了解了一下王祥赖这个人。 在大迷糊之前,王祥赖就是生产队的迷糊蛋,他这人天生脑子缺根筋,或者说比较轴,人倒不傻,可粗心大意又容易钻牛角尖,所以办起事来丢三落四还没个章法。 他最出名的就是少年时代琢磨出来的一个‘不需生产、就能自足’的理论: 人吃饭会变成屎,那这样为什么还要吃饭? 拉了屎直接吃屎,等再拉出屎来再吃屎,这样循环起来不就不用干活搞生产了? 国家不是一下子就进入发达社会主义阶段了? 他把这观点郑重其事的说给了他当时还活着的爹娘听,他爹娘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没管他。 这让他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又跑去找革委会领导说,而且他到了革委会门口就嚷嚷自己发现了能帮助国家进入发达社会主义阶段的好路子。 当时那年头乱,革委会的领导们还真信了能有这样的路子,就出来问他,然后他把‘不需生产、就能自足’的理论说了出来。 然后领导以为他是来故意戏弄自己的,就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还是刚退伍回来的王向红去卖面子领回来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娶不上媳妇,可前些年天涯岛光景好,那时候讲究‘越穷越光荣’、‘越穷成分越好’,这便导致王祥赖的成分特别好也特别光荣。 加上那些年各队都困难,而天涯岛在王向红带领下干活齐心协力,没人耍歪心思,于是相对来说岛上日子还算好的,起码饿不死人、冻不死人。 就这样有逃荒来的内陆姑娘嫁给了王祥赖,但人姑娘当时是走投无路才嫁给他的,改革开放后社会风气跟着开放起来,猪蹄他娘便在一次去县里的机会中跑了…… 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她娘家具体是哪里,这样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王东喜叹气:“赖子这个人吧容易钻牛角尖,本来就是个浑人,让这事一刺激更浑了。” “他当时钻牛角尖了,拎着一把尖刀在县里头抓着人就问‘你见没见过我媳妇、她长哪样哪样’,问了他还说‘让我找到她我就杀了她’。” “这样他的下场你能想象,让公安同志给抓了,又是支书卖面子去把他给领回来的。” 王忆说道:“那猪蹄这孩子跟着这样的爹过日子能行?” 王东喜咂咂嘴:“还行吧,赖子对孩子还行,你看猪蹄没饿着渴着也没露着屁股,还行。” 王忆无语。 这也叫行?! 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他让王东喜带自己去了赖子家,其实挺好找的,二组最破烂的一户就是他们家,院墙是用苞米杆扎起来的,没有门,直接进去就行。 院子里堆放着好些东西,乱七八糟,什么柴火、草木灰、碎砖头、石头、干海带干海菜等等。 王忆进去便看到了猪蹄,他正在屋门口灌水,仰着头用个葫芦瓢‘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水。 孩子饿了! 这样他赶紧退了出去,先吆喝一声:“王东竹,你在家没有?” 猪蹄蹭蹭蹭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 王忆把东西递给他,他垂着手没拿,愣愣的看着王忆,看起来愣头愣脑的。 “刚才王老师不了解你家情况,说的你不高兴了,这是王老师不对,所以给你带了礼物来道歉。”王忆和颜悦色的说。 猪蹄摇摇头:“不用,王老师你是顶好的人,我不怪你。” “要是怪你我早捡石头砸破你头了。”他又补充一句。 王忆失笑,太坦诚了。 他说道:“拿着这些东西,你先收下,你爹是不是没在家,出海去了?” 猪蹄说:“嗯。” 王忆问道:“你跟王老师说实话,愿不愿意去上学?” 猪蹄蹲下抠脚,他一直赤着脚,脚上好些老茧他便在抠老茧:“愿意,上学能学文化、学知识,一个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人,其实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人的头脑干瘪瘪的,就像是吃不饱饭长大的人身体会瘦巴巴的。” 这话可不是个七岁八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王忆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你母亲吗?” 猪蹄点点头。 王忆说道:“你想你母亲,是吧?” 猪蹄又点点头。 然后抬起头:“我想找到她,然后问问她,我爹不好,她不喜欢我爹,不想要我爹,我知道呢。可我又听话又会学习,她为啥也不要我呢?” 这话配上孩童那瞪大的眼睛和充满希冀的脸。 王忆心里发酸。 他伸手摸在孩子的头上说:“王老师要你,学校要你,今天下午开始去学校上劳动课——算了,不着急,等老师给你买一身一样的校服和回力鞋,然后你就去上学!” 猪蹄说道:“我爹不让去,他让我去挣工分。” 王忆霸气的一挥手:“我会解决你爹!你只要愿意去上学、愿意学习就行!” 猪蹄说道:“我愿意学习,我要是去上学肯定是念得最好的那个。王新钊那个木头脑袋竟然以为自己是学习最好的、懂的最多的,可我上次问他清华大学还有首都大学,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忆诧异的问:“你还知道这两所大学?” 猪蹄点点头:“我娘给我说的,她走之前、就是那天出门的时候她还跟我说。” “以后要去上学,好好念书、一直念书,直到考上清华大学或者首都大学,然后不要再回外岛,留在首都当工程师、当科学家,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再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爱护家庭、热爱生活。” 这一席话听完,王忆顿时明白猪蹄媳妇为什么会离开了。 联想以前特殊的年代,这女人是来外岛避难了一些年头,恐怕人家出身和经历是很有传奇性的! 他正在跟猪蹄聊着,有人在外面两条街喊:“王老师,王老师你在这里吗?支书让你赶紧回去,又来人找你了。支书说的挺急,好些是挺重要的人,是不是上午的公安同志又回来了?” 王忆最怕的就是公安干警。 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一听这话头皮发麻,拍了拍猪蹄的肩膀自己赶紧往回走。 176.电影放映机,到位(8.2K求票) 回到大队委,王忆松了口气。 不是干警们杀了个回马枪,是电影放映队的曹大旺和余军这两个人来了! 他们还带了一台机器过来。 老式电影放映机。 具体来说是长江F16一4A型16毫米电影放映机! 王忆时空屋里有这么一台机器,所以一看到放在地上的机器立马给认出来了,二者是一样的。 当然是款式和结构一样,这台机器已经破旧的很厉害了,主要是锈迹斑斑,连放映轮都长满了红锈。 曹大旺看他进来很热情的跟他握手,然后说道:“王老师,幸不辱使命啊,终于把这台长江机给你送过来了。” 王忆很高兴,他说道:“太感谢你了,曹同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主要是度日如年。” 曹大旺惭愧的说道:“是我的动作确实比较慢。” 余军帮腔解释说:“不能怪我师傅,没办法的,这机器属于集体,我师傅要买的话得向领导打报告,然后领导要向市里的文体局进行申请,通过上级领导批复后才能处理废弃的机器。” 但两人送来的也只有机器,幕布、音箱等辅助设备一概没有。 这也正常,这年代不管个人还是单位都节俭,幕布和音箱肯定都要用到不能再用才抛弃。 像幕布即使不能用了也不是说跟坏掉的机器一样扔进库房,而是物尽其用、变废为宝,能当桌布就裁剪了当桌布,不能当桌布则交给渔业公司做风帆。 电影幕布厚实,修补后做风帆很好。 不过这些东西都好解决,在82年也能解决,所以王忆不愁。 对于外岛的农村来说,最难解决的是电影放映机的主机,这机器现在只有电影站才能搞到,而幕布和喇叭不是。 王向红这边比王忆还要高兴和激动,当然他还最是紧张。 等王忆跟曹大旺两人寒暄之后他赶紧把人拉到了一边偷偷问:“王老师,那机器你能修?” 王忆低声跟他说:“肯定能修,这个我有信心,不过就是时间得长一些,另外需要电线来给它把线路换一遍。” “咱队里有电线。”王向红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是喊了起来。 王忆摆摆手说道:“这电线不行,你得找徐经理去买,再一个也得通过徐经理买一条大幕布和一个音箱,这些供销社里可能没有,但徐经理能给搞到。” “还有一个是油漆,你得给我准备点油漆,这些机器已经很旧了,咱岛上水汽大,我得刷一层油漆做个防腐蚀处理。” 王向红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尽快就去办。油漆咱库里有,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王忆说道:“这没有讲究,油漆用在库里的就行,但电线、幕布和音箱得靠徐经理帮忙买。” “不过不着急,我修起来也费劲,得等几天才能修好。” 曹大旺那边还在眼巴巴的等待着王忆呢。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去把红旗20摄像机高仿玩具拿出来交给了他。 带着皮套子,保存很完好,绝对是一件高档礼物。 刚被干警们讨论过是否存在‘投机倒把行为’,王忆现在极其谨慎,便叮嘱曹大旺说道:“咱们这是互相赠送啊,可不是买卖。” 曹大旺稀罕的抚摸着摄像机说道:“这我明白,咱确实没有金钱交易,是我用一件废品换你一件高档玩具,你也是准备把这废品交给学生当玩具用的嘛,哈哈哈。” 王忆又叮嘱他:“你拿到以后也别让太多人去看,这种东西不让随意交易的,上午还有公安同志来说这回事,不信你可以在岛上打听一下,他们上午刚来。” 曹德旺一愣:“还有这种事?” 他有点后悔来做这交易了。 不过机器已经送到了,总不能拿回去吧?拿回去也没用,就是废铁一块,而手中的相机玩具却极其精美。 不舍得放手。 这时候余军上来伸手:“师傅,你给我看看吧。” 曹大旺一巴掌拍在他手上:“看什么看?就是个玩具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皮包上有带子,他直接挎在了身上,把照相机搁置在胸口。 就像去电影厂参观学习时候看到的摄像师一样。 时髦又帅气。 这下子王向红就要请两人吃饭了。 毕竟给送来了一台电影放映机的主机,而且王忆说能修好,这可把他喜坏了,生产队要有电影放映机了,这多厉害! 要知道他们队里都已经三四年没放过电影了。 外队放电影年轻人能去、妇女能去,一些老人还有家里有孩子的妇女是去不成的,要是队里自己能放电影,那得多好? 他还没有想到可以用收票的方式来吸引外队人来看电影,哪怕一人只要一分两分,一晚上赚个几块钱没问题。 几块钱是不多。 可这不都是白得的?不都能补贴队集体的财政? 王忆不贪心。 带领天涯岛发展要一步步的来,先解决教育这种国策性大问题,然后让队里人吃饱喝足,接下来才轮到赚钱。 正好生产队现在多有凉菜,中午大灶有烙了野菜饼,王忆从门市部去打了一斤酒出来,这样简单而丰盛的一顿饭就给凑齐了。 王忆跟他们说:“我们生产队条件简陋,两位同志不要嫌弃。” 看着一桌子小菜,两人很新奇:“不简陋,这很丰盛了,看起来还挺好吃的,王老师你自己拌的?” 王忆低调的说:“我们生产队成立了个社队企业,是队里一些手艺精湛的女社员给拌的,尝尝、都尝尝,味道挺好的,下酒很不错的。” 辣卤海鲜确实是啤酒白酒好伴侣。 两人吃一口泡椒鱼皮、尝一块麻辣蟹,鲜辣可口的味道立马让两人胃口大开。 王忆给两人和王向红倒酒,王向红招呼着他们吃喝。 余军一边吃一边瞄红旗20,还是很感兴趣。 但这玩具是曹大旺给闺女准备的礼物,他不愿意让余军去玩,不是怕出意外摔坏了,是不想增加被人玩弄的痕迹。 王忆举杯劝慰余军:“这就是个玩具而已,又不是真的摄像机,你为什么那么感兴趣?” 余军讪笑道:“就是玩具我才想要拿到手来玩玩,要是真家伙的话那我可不敢碰,这可是精密机器,一不小心给碰坏了我下半辈子啥都不用干了,光挣钱还债吧!” 这年头摄像机是远比自行车要珍贵的珍贵的多的物件,拿海鸥红旗20举例,这款机器从1970到1979年一共生产了271架…… 而自行车呢?光是永久厂自己一年就能生产212万辆以上! 所以在余军这种小地方青年眼里,摄像机就是高精密机器。 姚当兵第一次来天涯岛的时候挎了一台摄像机,他同样是爱护无比,还因为这个让王忆给怼了一顿。 王忆看着余军那惆怅的眼神挺不忍心的,他算是看出来了,余军这厮是摄影爱好者。 于是他又去拿出一台相机模型说道:“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玩具,本来我想自己留着的,但我看余同志你好像很喜欢……” “还有一台?”余军呆了一下。 曹大旺也很吃惊。 这不是摄像机生产厂给外宾准备的纪念品吗?准备了这么多吗? 余军接过模型一看,说道:“是海鸥205啊,这个摄像机还挺常见的,五一庆典的时候报社同志就是用这机器来拍照的。” 海鸥205,这算是中国国产摄像机里的经典之作了,上银白下暗黑,色调经典,它诞生于1964年,一直生产到二十一世纪才停产,一共生产了得几百万台,乃是一代国产神机。 王忆问道:“你看来对摄像机还挺有研究的,一眼就认出这是海鸥205了?” 余军笑道:“嗨,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它可太有名了,去年刚获得了全国照相机质量评比同类产品第一名!” 这机器里面也储备有彩图塑料片,眼睛凑上去看,能看到里面有风景。 余军没想到王忆手里还能有一台摄像机玩具,虽然从珍稀度上比不了红旗20,可这也是好东西了。 反正这都是玩具,不能真的摄像、只能收藏在家里自己把玩,那它是不是珍品就无所谓了。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这玩具喜滋滋的问:“王老师,我听你刚才说了一句‘看我喜欢’,然后呢?” 王忆说道:“然后我同样可以跟你来一个友情赠送,如果你能搞到幕布或者音箱,我可以跟你互相换赠。” 余军听到他的话猛然抬起头,说道:“王老师,你这、你这就是欺负我了呀。” 王忆问道:“什么意思?” 余军讪笑道:“不管幕布还是音箱都挺贵呢,你这一个玩具怎么能换的了?” “你能换放映机是因为它已经废弃了,只能卖废铁。要是那放映机还能用,你用十台照相机玩具都换不到,放映机多贵呀?照相机五百块吧?玩具肯定便宜,幕布和音响可不便宜呢。” 王忆说道:“我明白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可以跟你换废弃的幕布和音箱,你们库房里总不会只有废弃的机器吧?” 余军顿时惊喜了:“真的?”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不对,我们站的库房里没有幕布,倒是有几台音箱,但都是扩音喇叭坏掉了,幕布全被废物利用啦。” 王忆一拍桌子说道:“你给我回去弄两个损坏程度最低的音箱过来,我跟你换这个不算欺负你吧?” 损坏的音箱不值钱。 电影放映机还能卖废铁,音箱能干嘛? 一旦音箱坏掉都是被站里领导的孩子拆开卸下喇叭中的磁铁来玩,只是最近几年站里领导孩子都大了,已经不玩磁铁了,这样库房里才存下了废弃的音箱。 所以王忆这个提议对余军来说太合适了。 而曹大旺这边急了:“不是,王老师啊,我为了换这个玩具可是用了一台放映机——虽然它坏了,可我也是按照废铁的价格买下来的。” “你现在用两个废弃的音箱就能换这个纪念品,那、那对我不公平了!” 完好的音箱值钱,废弃的音箱一点不值钱,卖废品人家都不收外壳,因为这年头的音箱外壳不是塑料是木头的,收回去只能烧火。 而音箱值钱的只有前面的铁质蜂窝板和里面一些铜铁,但合计起来没多少,卖不了几个钱。 王忆安慰他道:“你别着急,我不是没说完吗?本来我是要换幕布和音箱,如果没有废弃幕布,那我只能再要五块钱了。” 余军赶忙说:“行,五块就五块!” 实际上这等于是五块钱买一个高档摄像机模型——音箱不用花钱买,打个报告要走即可,也就是说我赚了! 曹大旺还是不满,余军吓尿了,说道:“师傅、师傅,咱是自己人啊!” 你这怎么帮着外人给我抬价呢! 反应过来的曹大旺尴尬的一个劲用脚指头抠鞋底,赶紧端起酒杯说道:“来,咱们祝伟大祖国繁荣昌盛!” 海鲜凉菜把两人吃的很美。 两人自然是赞不绝口。 王忆便给出主意:“曹老师、余同志,你们两个已经尝过我们社队的酥鱼和这些凉菜了,是不是很好吃?那你们不想着给领导、同事或者家里人带点吗?” “我没别的意思啊,两位同志,咱们大老爷们不能光自己在外面吃吃喝喝对不低?有好吃的也得给家里人带一点。” “而你们平时工作上肯定受到领导和同事照顾颇多,那是不是也该给他们带点礼物呢?” 曹大旺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上次拿过你的酥鱼了,这次再拿凉菜就太不像话了。” 我草! 王忆当场就笑了。 你们俩瘪犊子真是吃拿卡要惯了,竟然以为我还要给你们送礼? 做梦! 老子要赚你们的钱! 余军也顺着师傅的话给帮腔说:“对,每次来都拿东西不像话,不过王老师你说你们岛上现在办了个社队企业卖凉菜?那我们就按照市场价买一些吧。” 曹大旺点点头。 他们等着王忆再客气。 然后王忆说:“行,不过别按照市场价了,便宜点卖给你们,毕竟咱们都是同志嘛。” 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啊! 他这话一出来,曹大旺和余军同时心里咯噔一声。 然后曹大旺就在心里埋怨:我客气一句就行了,你说你还客气干什么? 然而此时余军也在心里埋怨:师傅你瞎客气什么?你别客气咱不就没有这档子事了? 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两人只能掏钱。 曹大旺先冲着酥鱼下手:“我要酥鱼,多买几份酥鱼,我老婆和孩子吃不了辣,这酥鱼适合下饭。” 余军则相反:“我要泡椒鱼皮、要香辣蟹和香辣虾,还有这个、这个鲜辣小鲍鱼也来一些。” 曹大旺诧异的问:“你怎么要这么多辣呢?你不太能吃辣,而你父母年纪大了也吃不得辣呀。” 余军顾左右而言他。 曹大旺忽然反应过来:“咱们站长老家是湘西的,他能吃辣……” 余军干笑道:“师傅我这不是要从咱站的库里捣鼓两个音箱出来吗?所以想给咱站长送点东西,呵呵,你别误会我意思。” 曹大旺怀疑的看向他:“我误会你什么意思了?” 余军的反应让他心里一沉。 自己这个徒弟不是个省心玩意儿啊! 看来他是有什么想法啊! 军备竞赛就这样展开了。 他本来只买了两块钱的酥鱼和野葱拌章鱼仔,如今他不得不掏钱去买更贵的麻辣蟹、麻辣虾还有鲜辣小鲍鱼。 两个人一共竟然买了十块钱东西。 一人一大兜子。 王忆心里感叹。 果然一家独大做不出好买卖,一切都需要竞争! 给凉菜封了口,两人提着网兜离开。 王忆让大迷糊去把放映机给带进听涛居,大迷糊轻松的给夹在腋下。 猛男。 王向红不放心,跟着王忆在后面问:“王老师,这机器真的能修好?我看着挺不好了,长那么多锈了,还能修好嘛?” 王忆安慰他道:“支书你放心,我看过了,这机器的灯头和主要配件只存在小问题,我先修一修,后面换上新线路还能用。” 王向红的心放入肚子里,欢天喜地的离开:“那我下午让张同志送个信,给老徐送过去,托他给买电线,对了,买什么样的电线?还有幕布要买,那音箱呢?音箱还买不买?” 王忆说道:“音箱不买了,音箱修起来更简单,看我的吧。” 音箱他才不修呢,一样换新配件! 这个更简单,他到时候把音箱卸开换上一套新配件再把音箱钉死,只要箱子不被打开,那就是神仙也休想发现里面的猫腻! 今天下午王忆就不去县里卖凉菜了,刘红梅带一队、王东喜带一队,共同乘坐一艘船出发。 王忆去码头送他们。 一起来的还有不少人,大家面色凝重、满怀祝福。 弄的场面挺动情的。 弄的王忆挺莫名其妙的:这么多成年人去县里做个卖凉菜的小买卖,大家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明白,生产队的人一辈子没做过买卖,突然之间要做买卖了难免心里七上八下。 可他已经带了两天了,卖凉菜又不是什么多有技术含量的事,去了把桌子一摊开,剩下的就是装凉菜和收钱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随着渔船离开码头,王向红挂起了一条长长的鞭炮,然后用烟袋锅点燃了引信: “噼里啪啦……” 响亮的鞭炮声在码头上轰鸣,更有硝烟弥漫被海风吹去岛上。 很有仪式感。 这样算是天涯岛社队企业正式开业了! 下午王忆没事干,他便锁了门进时空屋回22年一趟,还得办理房产证呢。 买房这种事,中介收钱实在不少,2.4个点的佣金放大到一百四五十万上就是近四万块。 但这钱不白花,燕微雨帮他把一切都办妥了,只剩下他本人要去走的手续,而这些手续也有燕微雨陪同。 22年房市很冷,房产管理局和土地管理局办公大厅冷冷清清,他们甚至没有排队,将准备好的资料递上去,随着打印机工作,一本崭新的房产证就出来了。 燕微雨拿到房产证递给他,说道:“一哥,恭喜你,以后你就是有房一族啦。” 一哥是她对王忆的尊称,从忆哥演化而来。 王忆笑道:“也恭喜你的订单结束,这次谢谢你了,以后再买房子我还会找你的。” 燕微雨惊喜的问:“还买呀?” 王忆刚才只是随口客气,一看姑娘认真了赶紧解释道:“以后看看,合适的话就买。” 然后燕微雨撩了撩头发想请他吃个晚饭。 王忆拒绝了。 待会他就要回到82年呢,晚饭肯定没时间吃。 他让墩子开车送自己回到公务员小区,用刚拿到的钥匙打开房门,里面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挺好的,以后他在22年有个正式落脚地了。 但这不是个家。 82年的听涛居不是他的房子,可却让他感觉那是一个家。 他在房子里转了转,随便开了一扇门回到82年。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王忆伸着懒腰走出去,夕阳西下。 世人但爱朝阳美,而他独好黄昏。 或许是他性子内敛,他总觉得朝阳光芒过于锋锐,而晚霞则温柔的多,像母亲慈祥的目光。 也或许是他少年时代的经历,让他渴望清净和温暖,朝阳的出现更多代表热闹——与他无关的热闹,一种喧嚣。 站在山顶能遍览黄昏。 他遥望海洋,海路漫漫,不见尽头。 蓝天白云在头顶飘荡,开始炽热的海风炽烈的拂身而过。 天气很好、空气很清新,散落在海上的其他岛屿依稀可见,或许具体看不清什么,可是那股清晰的碧绿却总能映入眼帘。 这是热情而绚烂的夏日傍晚。 已是黄昏,天远云高暮色来,社员下工、渔民归来,岛屿上的烟囱又开始缓缓地冒起白烟,渔家人摇着船踏破晚霞归来。 夕阳红,海上更红,波澜荡漾的海面上出现一片片的橙红,数不清的橙红,像是万千灯火。 渔民们摇橹归来就是回岛上去找他们家的那一盏灯火! 看到这里王忆就猜测,估计渔民跟自己一样也喜欢黄昏,黄昏到来一天的劳作就算结束了,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因为历经风浪,所以对渔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家族大集体是一种信仰,这就是王忆这个王家子孙归来的时候,岛上族人会在当天就热情的接受了他。 眼前悠然的黄昏让他颇感放松,于是他回去拿了瓶米酒倒在杯子里慢慢喝了起了。 甜米酒和初夏的黄昏很配。 他小口小口的抿着米酒看着海上,一海晚霞正婆娑,千百碧浪争潮头。 下工的妇女不忙着回家做饭的就会来到码头,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海上,等着自家男人所在的渔船归来。 夕阳渐落,红霞变紫霞。 海面从橙红变成暗红,又变成暗紫,最终黑夜降临了。 暮色沉寂,月亮清晰,还有满天繁星高悬苍穹,王忆喝掉最后一口米酒仰望星空。 真干净、真清澈的夜色! 大迷糊叫他吃饭,说道:“王老师,今天漏勺做了手擀面,用了你给的那个油辣子,他热了热泼在上面说好吃。” 王忆点点头道:“油泼辣子手擀面确实好吃,加一点醋,带上酸味更好吃。” 面条已经舀出来了,一人一碗拇指宽的大面条,雪白浓稠的面汤、鲜红滚烫的油辣子,还有几条香菜花。 王忆倒了点醋端起来吹了吹吃进嘴里。 入口绵软有嚼劲,酸香开胃又麻辣! 他在门市部里吃面,有人来打醋:“王老师,给我打一斤醋吧。” 王忆抬头看了看说道:“嫂子你怎么自己来打醋?让孩子过来打醋就是了。” 妇女无奈道:“让他来打一斤醋,到家里就剩下半斤了!” 孩子没有饮料,而外岛的米醋带甜味,所以他们有的能忍着酸味把米醋当饮料喝。 王忆问道:“那个嫂子,这里有咸菜你要不要买点回去?小榨菜,味道挺好的,五毛钱一斤。” 妇女咋舌:“啊?咸菜要五毛一斤?快赶上鸡蛋了呀。” 王忆笑道:“这咸菜好吃,而且耐吃,一斤全家能吃上几天呢。” 他发现岛上实在缺蔬菜,咸菜都是老萝卜疙瘩,所以就往这边带一些咸菜过来卖。 之前他也带过榨菜,但都是自己吃,这次他带了一桶榨菜丝,味道甜滋滋很好吃,岛上人肯定会喜欢。 他让妇女尝了尝,妇女果然心动了,让他记账买了一斤榨菜丝。 王忆打开账本找到她家鸡蛋数量,按价值抵扣。 青婶子、满山花等人一起过来,看见他的账本后便笑了:“王老师,你这门市部现在成了咱队里的鸡屁股银行。” “王老师可没经历过鸡屁股银行时代。” “六几年的事,那时候也有王老师了,不过当时王老师估计不记事呢。” 王忆给她们抓了把花生米,让她们边吃边聊天:“什么鸡屁股银行?我还真没经历,是不是鸡下蛋然后存起来换钱?” “不是,直接换东西。”满山花笑道,“六几年的时候日子紧巴,不管大人小孩,一人一年就是三百六十斤口粮,这就叫‘累不累,三百六’——不管干的活累不累,一人一年三百六十斤口粮。” 王忆说道:“这行啊,难怪那年头都多生孩子呢。” 青婶子说道:“花姐瞎说,她记错了,不是一人一年三百六十斤口粮,是三百六十斤的口粮标准。” “这口粮要用工分去买,不过是三百六十斤内可以用工分买,超出三百六十斤就是吃议价粮了,那就贵了。” “那年头咱生孩子多是因为没有现在的技术,又是结扎又是给套子,那时候啥也没有,到了晚上也没有灯,两口子往床上一躺除了造孩子还能干啥?” 后面这话很彪悍,王忆被震得一愣一愣。 小翠嫂子说道:“还是说鸡屁股银行吧,就是家家户户养几只鸡,生了鸡蛋不舍得吃,孩子上学买铅笔买作业本,家里头的酱油和醋,这都得靠鸡蛋去换。” 想了想,她又说:“嗯,一个鸡蛋当时是五分钱,一个作业本当时也是五分钱,我还记得呢。” 王忆说道:“那这些年来鸡蛋价格变化不大。” 满山花说道:“一直到这两年吧,这两年东西还是多少贵了一点,六几年到七几年,咱社员用的东西的价格没怎么变。” 聊了几句吃掉了五香花生米,她们把各自要买的商品说出来,火柴、糖精还有大米,都是些零碎东西。 王忆照例记账,然后推销榨菜丝。 满山花听说五毛一斤直接摇头,小翠嫂子尝过之后要了半斤。 王忆把小盘里的榨菜丝推给满山花说道:“花婶子你尝尝呗,尝尝不要钱。” 满山花羞赧的笑道:“不尝了,王老师你说的话肯定没错,你说好吃它就是好吃,可五毛钱一斤太贵了,算了吧,我肯定不买,就不尝了。” 王忆咂咂嘴。 看来对社员们来说,咸菜跟鸡蛋等价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妇女们拿着商品开开心心的离去,王忆老老实实的看他《赤脚医生手册》。 这本书真挺好,就是看过后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已经染了好几种疾病?而且还有两种绝症? 八点多钟,码头上传来喊声:“回来了!我看见了,是回来的船!” 王忆一听这是销售队回来了,便背着手溜达着下去。 他到了码头的时候正好船靠上来,王忆听见杂乱的交谈声: “今天有买的吗?” “剩下多少回来的?” “卖的还行,厂子里的工人就是有钱,还是不少买的,我估摸着得有个一百多块。” “我们这边也好,比昨天好,今天有回头来买的呢,没有一百块但也不止二三十了,估计能翻倍呢。” 一切都在王忆预料中。 王忆少年是在沪都郊外一个镇上度过的。 乡镇上起初是没有凉拌菜小摊的,大约在他读小学时候有一家川蜀人来开了这样一家店,卖凉拌菜也卖冷锅串串之类,开业后当天人不多,但没过两三天就开始爆满。 人们起初自己买凉菜回家吃,发现好吃又不贵,消息便在左邻右舍之间传开,左邻右舍也去买。 所以现在铁具厂门口摊位上的顾客不只是工人了,也有周边的人听到介绍来尝尝。 铁具厂外面好几家店铺呢,里面也是有员工的,他们跟工人一样吃统销粮,手里不缺钱。 这样光铁具厂的摊位就能赚一笔,可以保住凉菜生意的下限。 177.王老师劝学(10.4K求票) 销售队熙熙攘攘的进了大队委,然后灯光照耀下照例开始进行激动人心的数钱工作。 收钱的王东喜和王东峰本身是有数的,他们估算没错。 铁具厂这边收入了一百一十块整,体育广场那边则收入了四十块整。 还挺好,两个整头。 今天买卖挺顺利,销售队上下有了信心。 不用王忆带队他们也能搞得定这买卖! 王向红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抽着烟。 真好。 今天又赚到了一百五十块,这钱对生产队来说跟捡的差不多,因为小海货都是捡的,只有王忆的调味品需要花钱—— 现在劳动力不值钱,社员们不会去算自己花费多少时间、多少力气去捡了海货,他们都当这是白捡的。 王向红郑重的把钱收起来,跟王忆说道:“王老师,明天下了工队里开个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你过来一趟。” “咱队里现在有了现钱,我想着先挪用一下,垫在集体账上,加上之前准备的钱,这样咱把四个组的电线杆都给立起来!” 王东喜说道:“对,公社电力所和县里电业局我都去过了。人家技术员同志已经根据咱队里的地形和四个组的社员住户分布情况做了规划,给规划好了怎么树立电线杆最合适。” 王忆说道:“行,我明天准时参加。” 王向红挥挥手:“好了,今天的工、工作结束了,那个、那个同志们回去睡觉吧。” 销售组暂时被调进了社队企业,所以一时之间王向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 称呼为‘工友’?他们也不是工人。称呼为社员?他们已经是在企业里上班了。 最终他用了同志这个称呼。 销售组说说笑笑、兴致勃勃的离开。 王忆则很淡定,卖个凉菜实在是小儿科,他还有其他生意要展开呢。 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之初,说是能遍地捡钱太夸张,可是只要胆子大,机会真的多。 这可是一个准备开放的十亿人的大市场! 天色还不算晚,岛上灯光都亮了起来,于是销售组又去灯下聊。 他们有满肚子的见闻要跟社员们说。 今晚他们就是岛上最靓的崽! 王忆这边安安稳稳的看书、撸狗、睡觉。 转过一天来天气不好,海上风势极大、天上阴云密布,还没有下雨但看起来要有一场雨到来。 早上王忆起来后去山顶边上往海边看。 海水激荡、巨浪滔滔。 成片的海水连绵起伏的往天涯岛汹涌而来,如万千重骑冲锋,海浪拍在岛上倒卷的浪花得有一米高! 海鸟在浪花中穿梭,码头上人来人往。 早起的社员们在加固渔船。 王忆去大队委看了看,里面没有人,于是他便拔腿去了码头,看见大迷糊、孙征南、徐横都在这里帮忙栓渔船。 看见他来了王向红挥了挥手里的烟袋杆:“王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王忆说道:“没什么事,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王向红说道:“不用帮忙,就是把船往码头上紧一紧,把它们都给连起来,这场风浪不小啊。” 王忆问道:“今天社员们不出海了是吧?” 王向红苦笑道:“天老爷不作美,不光社员们不能出海,恐怕也不能去城里做买卖了。唉,刚起的好头啊!” 王忆安慰他道:“没关系,做买卖这种事急不得。今天不去正好,连着几天都去其实人家会吃腻歪的,今天不去抻一抻他们的胃口,以后生意更好做。” “放心,优势在我们!” 大风是黎明时分出现的,这样今天社员们要放假了。 从早上开始大风一直在持续,天空一直很阴沉,但没有下雨。 于是上午的文化课正常进行。 中午吃过饭王忆看看天色不太好,就去找孙征南商量了一下:“把劳动课停了吧,风这么大,爬山越岭的多危险。” 孙征南说道:“你是校长,你安排。” 王忆说道:“我算什么校长,不过还是把课程停掉吧,让学生回家去玩。” “否则不光危险,一旦下雨在山上没个躲避的地方容易淋湿了,再加上这大风天冷的很,容易感冒。” 孙征南点头答应,去跟学生说了说。 学生顿时嗨皮了。 他们一听不上课那今天大风也不上工,于是就纷纷掏出陀螺要去抽陀螺。 王新钊这些一心向学的孩子留在了教室里,掏出课本开始刻苦攻读。 王忆想趁着这机会去猪蹄家里看看。 但刚出门被王东喜喊住了:“王老师,支书说今天不上工也不上课,咱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提前开始。因为看天色傍晚会下雨,到时候顶风冒雨的不方便。” 这样他中途换路去了大队委,过去之前他回了趟门市部拿了些茶杯。 党员们和社员代表已经到了,寿星爷跟他前后脚进大队委办公室。 王向红看着他拄着拐棍说道:“寿星爷,这大风天你说你过来干什么?上山的路上被风刮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寿星爷淡定的说:“我这辈子经历的风浪还少吗?65年百年一遇的台风登陆,我当时年轻还跟部队去主岛救灾呢。” “怎么了,不想让我这个死老头子来听会,是不是怕会上有人给你提反对意见?你想在党支部搞一言堂?” “我这!我这关心你!”王向红气的跺了一脚。 他在寿星爷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只要寿星爷还活着,满岛的人都算是孩子。 岛上老人最希望寿星爷长寿,因为只要寿星爷在,那他们就感觉前面还有老辈人,这样死亡的事就轮不到自己,起码不用日夜去担忧。 人都到齐了,王忆把茶杯挨个分了分,然后一人杯子里一撮茶叶,让大迷糊拎着热水壶挨个添茶倒水的。 翁洲不产茶叶,岛上平日里也不喝茶水,不过干部开会喝茶水的传统众所周知,这样会议室里一人一杯茶水,热气萦绕中,全新的氛围出现了。 他们感到新奇又正式,捏着茶杯把手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王向红站起来说道:“各位党员同志、社员代表同志,今天天气不好,咱们在这里正好开个会议。” “会上通报一下中央和各级政府的一些政策,也谈谈咱生产队的进步和不足,最后咱们就生产队近期的发展做个规划讨论。” 他拿起笔记本,里面有王东喜给他制作的剪报,然后读了起来: “先通报一条跟咱切身利益相关的政策,这是咱们江南省委的第一书记阐述的本省海洋渔业发展的五个问题。” “五个问题里第一个问题是老生常谈,咱江南海域辽阔、资源丰富,海洋渔业在全省国民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 “第二个问题是有政策明确发展海洋渔业的发展方针了,要‘打出去’,要多多开辟外海渔场,放开手脚大搞浅海滩涂养殖,积极的发展水产品的加工和综合利用。” “第三个问题呢,说的是咱外岛,嗯,都好好听听,说的是咱外岛有海、有山不该生活贫困,应该大兴山海之利,发展多种经营。” “我认为咱们队里现在搞的这个社队企业就是‘多种经营’的一种,咱们是在响应省里的号召,嗯,是好事!” “第四是要因地制宜、实行多种形式的渔业生产责任制——草,文书你怎么回事?你就是忘不了分家分船啊!” 正在做会议笔记的王东喜很无辜:“没有啊,支书,没有,我早就不想着分家了,这就是把省里重要的新闻报告都给你留下来了。” 王向红翻过一页说道:“行了,说点中央的政策吧。” 他洋洋洒洒说了半个小时。 党员和社员代表们拼命喝茶,全靠醇香的茶水来振奋精神,要不然真得睡着了。 终于,老调重弹结束了。 王向红合起笔记本说道:“咱们接下来要谈谈生产队最近的进步和不足。” “首先吧,在改革开放、全民解放经济发展束缚的伟大行动中,咱们生产队联系了外岛环境和经济特色的深刻变化,取得了重大的进步,办起了社队企业。” “根据我的打听,现在咱们公社的各生产队还都没有社队企业,咱们是第一家,咱们头一个吃了螃蟹。” “现在外界都传我王向红是个老顽固、大落后,是个不接受新鲜事物的古板老头。” “在这里我要表示一下,这是污蔑,是对一名老党员的诽谤,为了反击这种言论,我要向同志们表态,咱生产队办社队企业这条路我走定了!” 王忆陡然鼓掌:“好,我也表态,我要跟着支书一起走集体办社队企业这套路。” 其他人赶紧跟着鼓掌。 老新两代领导人都表态了,他们跟着就行。 王向红低头抿了口茶水,递给王忆一个赞赏的微笑。 他抬起手压了压手掌说道:“在咱公社,开门办社队企业是一桩新鲜事,很多生产队不敢办。” “但同志们不要怕,我已经调查研究过了,开门办社队企业是无产阶级经济发展路线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是无产阶级经济市场涌现出的社会主义新生事物。” “已经有实践证明,开门办社队企业是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市场规模、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最有效途径……” 王向红今天开会的发言特别有力气、说话特别多,可能是茶叶水给他补充了水分,他也不嫌嘴巴干燥,跟嘴里含着机枪一样嘟嘟嘟、嘟嘟嘟。 王忆大开眼界。 他开眼界的不是王向红能说,而是他说话的模式——简直就是电视上六七十年代公社领导开会的重现。 上一次他已经有所感受了,但这一次感受格外强烈,因为王向红说的话格外多。 一场会开下来他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 会上表彰了民兵队协助王忆抓捕了刘大彪这一穷凶恶极的歹徒,坚定了开办社队企业的决心,制定了配合电业局、电力所设置沥青池的方针,然后没了。 就这么三件事。 他们开会开了一个多小时。 王忆当时真想给王向红介绍个活。 你不该在82年当支书你应该去22年当作者、写小说,你可真能灌水啊! 会议结束,王忆让大迷糊来收茶碗。 王东喜说道:“不用不用,王老师你让大迷糊去玩吧,我收拾茶碗,我收拾好了给你送过去。” 王忆说道:“文书你还忙……” “今天不忙,你们去忙吧。”王东喜殷勤的说道。 王向红说道:“让他收拾吧,他想收起这些茶叶。” 王东喜嘿嘿笑,显然是意图被识破了。 王忆听闻此言顿感心酸,说道:“文书你要想喝茶去我那里拿吧,这茶叶已经泡成树叶子了,你看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王东喜说道:“我不是喝茶,我是想搜集这些茶叶回家用酱油和香油拌个凉菜!” 王忆更心酸了。 先不说茶叶拌凉菜好不好吃,就说这些茶叶都是十几个人喝过的茶水里剩下的…… 他拍了拍王东喜肩膀说道:“以后开会不用一人一碗茶叶了,我给拿个茶壶过来,用茶壶泡茶,这样搜集起来的茶叶能卫生一些。” 大队文书都要这样节俭度日,由此可见生产队的经济条件有多差。 王忆决定赶紧把这社队企业给搞起来,先把家家户户的吃饭问题解决一下子。 自己身上责任重大啊! 他夹着笔记本往外走,对大胆说道:“咱一起走,待会我去王祥赖家里一趟。” 大胆问道:“王祥赖是谁?噢噢噢,赖子、赖子,你直接说赖子就行了,怎么还说他大号?” 门口抽烟的王向红问道:“你去找赖子干什么?” 王忆说道:“他儿子想上学,他不让他儿子上学,我去做个家访。” 王向红叹了口气,披上衣裳说道:“走,我陪你过去。他家的事我大概了解,你自己去估计没用。” 大胆补充道:“对,赖子家的事我也知道,之前家家户户都让娃来念书了,就他不行,他这个人脾气老执拗了,爱钻牛角尖,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行。” 说到这里他看见了徐横和孙征南,赶紧招招手:“徐老师、孙老师,你俩跟我们一起去赖子家吧,待会十有八九要干一架,得咱仨收拾他。” 王忆说道:“这什么意思?” 大胆说道:“赖子没脑子的,就会挥拳头干架。” 王忆问道:“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还干不过他?” 大胆轻蔑一笑:“我干不死他!” 然后他又露出无奈之色:“可是没用,他一上来那股子劲跟鲨鱼一样,不怕死啊,我是一个人制不住他!” 徐横和孙征南便跟了上来。 轻车熟路,五个人都去了王祥赖家里。 王祥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驼背,不过长得矮小敦实,一身肌肉把破衣烂衫顶的鼓鼓囊囊。 他这会正站在院子里收拾着挂在晾衣绳上的鱼鲞,狂野的风吹的鱼鲞拼命的摇摆转动,跟一群吊死鬼似的。 而地上的王祥赖稳如磐石,整个人结实的就像块大石头,难怪大胆说自己制不住他。 这是头石牛! 王忆跟他打招呼:“赖子叔,忙着呢?” 王祥赖回过头来看,挠挠头、撕扯了一下耳朵,问道:“支书,组长,王老师,你们三个怎么有空来我家?” 王忆开门见山,说道:“我过来想跟你商量个事,你让你家猪蹄去我那里上学吧。” 王祥赖低下头:“不去!” 语气很坚定。 王忆走过去递给他一根烟,他拿起来夹在耳朵上,然后还是说:“他不去上学,他要挣工分。” 王向红说道:“他一个十岁的娃子能挣多少工分?我算计了一下,咱队里就你家娃没去上学了,让他过去吧。” 王祥赖说道:“他得挣工分。” 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 王向红说道:“嗯,明天开始队里没有他这个劳动力。” 看你还怎么挣工分! 王祥赖急了,说道:“支书,你欺负我!” 王向红怒道:“你家猪蹄想去念书,你这个爹怎么当的?啊?你怎么当的!” “我跟你说我上年纪了所以现在还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呢,搁我刚退伍回来那阵,我拿武装带抽你了!” 王祥赖抿了下鼻子又歪过头去:“那也不去,我家没钱,吃饭都没钱,上学哪有钱?” “不要钱。”王忆干脆了当的说道。 王祥赖愣住了。 他伸手搓了搓脸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又说道:“那也不去,去念书有什么用?” 王忆说道:“念书当大学生,我就是大学生,你说我念书有没有用?” 王祥赖想说没用。 可王忆请队里吃炒鸡、吃红烧鸟、喝猪杂汤的时候他每次吃喝的最欢。 前几天领粮食他也去领了,家门口两步远的路口还竖着一个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借光的电灯泡呢! 所以不要脸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这样他索性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王忆蹲在他旁边劝说道:“孩子想念书是好事,你应该支持他,他以后成了大学生,那你就是大学生他爹了!” “他没有你那样的脑子!”王祥赖突然说道,“他念不成书,考不上大学!”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王忆要气死。 还以为刚才这货蹲在地上是被自己说动了呢,原来是在想着怎么拒绝自己! 王祥赖看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抓到了重点,就兴奋的站起来说道:“我们家没用念书的脑子,都是一群笨人,跟猪一样笨。队里人不都说吗?我家的人脑袋里塞的是猪粪,是,真是这样。” “我儿子那脑子我知道,你今天教他念书明天就忘了,这样还叫他去念什么书?没必要嘛。” 趴在屋里窗户后的小孩直接翻着窗户出来了,他要争辩,王忆挥手拦住他。 这是我的战争,不用你们来帮忙,我的战场我自己搞得定! 王忆冷静的问道:“你今天吃饭了,明天还要吃吗?” 王祥赖说道:“要吃啊,不吃饿啊。” 王忆说道:“那你今天别吃饭了,反正你今天吃了饭明天还会饿、明天还要吃。” 王祥赖愣住了。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脑袋瓜子太简单了,又想不到不对劲的地方,反正他就是觉得不对、就是不服气。 王忆继续说道:“你听我说我能考上大学是因为我天天学习,其实我每天学习然后过一段时间,之前学习的知识会忘记,你今天让我说,我十年前学过什么?那我记不起来了。” “但是我记得一件事,我十年前每天都会吃饭,现在我同样记不起来吃过什么。我能肯定的是,我吃过的饭没有白费,它们让我长高长大、它们里的养分变成了我增长的骨头和肌肉。” “读书对品性、对本事、对能力的改变也是这样。” “你天天学习,你会忘记你一个礼拜、一个月、一年前学过什么,可是知识一旦被你学到手,那它就是你的了,它让你的品性、本事和能力变得更好,一天比一天好!” 王向红陷入沉思,缓缓点头。 王忆问王祥赖:“你听不懂我这段话,是吧?” 王祥赖含糊的说道:“我又不是傻子,听得懂。” 王忆点头说道:“你听得懂就好,家里捕多少鱼、挣多少钱,这其实都不是你的东西,你学到知识了、拥有本事了,这才是完全属于你的。” “鱼和钱都能被人抢走,知识和本事不会!它们一旦属于你了,就一生都属于你!” 这句话突然刺激到了王祥赖。 他怒气冲冲的跳脚喊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不让他上学!他上学了有本事了,就不属于我了,他肯定去找他那个丧了良心的娘!” “你问问他,他是不是想上学然后去找他那个丧良心的死娘!” 猪蹄怒视他叫道:“不上学我也去找她!你不给我钱,我要饭去找!你打断我腿,我爬着去找!” 王祥赖挥手要去打他。 王忆一点头,徐横箭步上去来了个锁喉把他给摁住了。 王祥赖使劲瞪眼看他:“外姓的,你锁我喉?你锁我喉是吧?我不怕你啊,你有种放开我,放开我看我怎么办你!” 王忆厉声道:“徐老师你放开他!” 徐横一把推开他脱掉上衣活动了一下肩膀:“行,你要跟我干?我让你一只手……” 王忆拦住他,对王祥赖说道:“我明白了,你不让你儿子去上学,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怕他离开你?” 王祥赖点点头。 王忆说道:“我刚才说什么了?读书对品性、对本事、对能力是有改变的,它会让一个人的品性更好,更善良、更孝顺、更守礼!” “那他娘读书多,我知道,队里就我最知道。他娘念过书,懂的多,可我啥好吃的给她吃、啥活不让她干,让她偷偷看书,结果她是什么样的品性?她找了个空偷偷跑了,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王祥赖悲愤的吼道。 王忆说道:“她念书还是太少了,品性还是不够好!你看我,我从小就念书念到大学,大学毕业我立马回咱天涯岛来搞教育、来发动我所有同学朋友帮咱天涯岛发展!” “你让猪蹄跟我去念书,我向你保证,以后猪蹄会是个孝顺孩子,绝对会孝顺你的!” 王祥赖颓了,问道:“能吗?” 王忆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定能!” 然后又说:“反而你这样一个劲的把他绑在自己身边才会导致他不孝顺、导致他一个劲的想往外跑。” 说着他弯腰抓起细腻海沙递给王祥赖:“你两只手握住这把沙子,然后右手使劲握。” 王祥赖右手握住海沙一使劲沙子便漏出来了。 王忆让他继续使劲,漏掉的沙子越来越多。 最后张开两只手,左手沙子还在,右手沙子已经很少了。 王忆便语重心长的教导他说道:“赖子叔,看到了吗?要留住一个人就像握住沙子,你越用力的抓着它,那它就消失的越快!” 王祥赖听到这话如遭重击。 他舔了舔嘴唇蹲在了地上。 王忆又递给他一根烟,这次用防风打火机点上了。 王祥赖默默的抽烟。 抽完之后他说道:“行,念书去吧!” 听到这话,院里六个人纷纷露出喜色。 猪蹄开心的跑回屋子去收拾个布袋子准备当书包,其他人笑着离开。 王祥赖最后突然又叫住了王忆。 他留下王忆自己,然后悲伤的问:“王老师,你都是唬我的,我儿子以后会跟他娘一样跑了是不是?” 王忆说道:“不是,我会教好猪蹄的,他不会跑的。” “再说你怎么知道你媳妇是跟人跑了,凡事要往好处想——会不会是你媳妇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她知道你爱她,也知道你这人脾气执拗,她怕你难过怕你想不开,所以偷偷自杀了?” 王祥赖惊呆了。 还有这说法? 他反应过来后绊绊磕磕的说道:“不、那那不能,就就是那个那个有人,有人看见她坐船,对有人看见她坐船去市里了。” 王忆说道:“那你要是在外地发现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你会怎么做?是不是拼了命也要回咱天涯岛这个大集体?” “所以她要是发现自己没多少日子了,是不是选择悄悄地回到家乡去看看呢?” “你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吧?” 他自然是在瞎说。 不过王祥赖这人爱钻牛角尖,之前他一直钻的是媳妇跑了所以要防止儿子也跑的牛角尖,这样还不如让他觉得媳妇已经死了呢。 王祥赖叼着烟直了眼神。 突然之间他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对呀,兴许他娘已经死了呢?我咋没想到这回事呢!” 一个敢说。 一个敢信。 王忆走出去,孙征南和徐横等在外面,大胆和王向红先走了。 徐横看见他后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王老师,你的思想和嘴皮子都是这个!你要是在部队,绝对能当个好政委!” 孙征南赞同的点头:“你刚才说的真好,说的我也想念书了,我在部队已经学习了一些知识,王老师,你能再教我一些知识吗?” 王忆说道:“行呀,等我回去给你找几本课本,然后你跟学生们一起学。” “学生的书我看过了,我文化肯定已经比小学高了。算术是我强项,一元二次方程、二元二次方程、正弦余弦、正反比例函数等等,这些在部队都学了。”孙征南说道。 王忆听的头皮发麻。 你说的这些我有的好像都已经忘记了——不对,是已经转化成我的思想、我的能力、我的本事了…… 他们走出二组,海上风势更大了,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而这种情况下不少孩子竟然就在海边玩。 王忆赶紧去喊他们:“干什么呢?怎么哪里危险去哪里?” 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人问:“这里有什么危险啊?” “对呀,王老师海上起南风的时候这个海湾最好了,没什么风,不信你过来看看,一点事没有。” 从海岛的地理环境来说,天涯岛有两个小海湾,一个在一组前面,码头便是延伸在了海湾里。 另一个在一组和二组之间的位置,这个海湾会更大一些,现在学生就是在这周围玩。 王忆怕他们被海浪卷入水中,这种环境下一旦跌入海里有死无生。 他绕路下去准备抓学生离开,结果往来的大人满不在乎,甚至觉得他大惊小怪。 甚至有老人还跟他说:“王老师,你跟城里人一样,养孩子太小心了,这些孩子以后都要去海上摇橹的,不能见到点风浪就吓得往家里跑!” 也有老人说:“你不用怕,娃娃们精得很,他们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一个个都是在礁石上学会走的,这种天气难不住他们。” 听到这些话王忆沉默了。 他忽视了一件事。 其实他眼里这些孩子都是七零后甚至六零后,他们可是外岛最后一批彪悍的渔民,自己有时候或许确实是大惊小怪了。 不过安全问题不容小觑。 他下午没事干,便让孙征南回去帮忙看门市部,然后他坐在岸边看着学生同时也看看这狂风卷海浪的盛景。 这一刻的海洋格外壮美! 结果看着王忆来了,学生们很高兴。 王状元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海里喊道:“王老师老是请咱吃饭,咱请王老师吃烤鱼好不好?” “给王老师烤鱼!”好几个学生跟着喊。 王忆赶紧走下去说道:“不用,今天不用请我吃什么,你们要是真想请,哪天去梅花滩赶海的时候再用捡的鱼给我做烤鱼吧。” 学生们满不在乎:“到时候再说,今天先请你吃一次。” 然后他们在周边礁石上忙碌起来。 王忆有些担心,他看自己说不听这些一心想展示自己的学生,便只好在礁石上进行巡视。 海湾一带他还没有来过,这里的礁石多且粗糙,像是被锐利的斧头狠狠地劈过。 没有一块礁石的表面是平滑的,走在上面很硌脚,但就是这种路面才安全,如果光滑了反而危险。 至于硌脚?学生们不怕,他们是赤着脚走在上面的。 渔家人都有一副铁脚板! 王忆走在礁石上,眼前便是倒卷的浪花。 水沫子被抛洒到眼前,他低头只看眼前,好像不是在初夏而是在隆冬、好像落下来的不是水花是雪花。 成片涌上来的白浪如同大片的积雪。 学生们就在雪地里寻宝。 海浪拍打上来又退回去,学生们追着浪花往前走。 王忆看的心惊胆战。 王凯安慰他说道:“王老师你别怕,这个浪头越大,它后退的速度越慢再涌上来的时间就越长,这样它往后退的话会留下一些好东西,可以去捡。” 王忆说道:“那你们可小心点,太危险了。” 这片礁石上除了锋锐的石头还有好些小海货,有好像蜂窝一样的藤壶巢,藤壶一点肉却很鲜,可以煮汤。 与他第一次出海上工时候王东美领他在老龙湾礁石上看到的场景相仿,除了藤壶还有佛手、还有马蹄螺和小鲍鱼胭脂盏。 但岛上人瞧不上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不好对付,它们长在礁石上、藏在缝隙里,要把它们给抠出来绝不是容易事。 学生们找螃蟹找虾还有被海浪拍上岸来的鱼。 王忆惊奇的发现,好些巴掌大的鱼被拍晕在了岸上,学生们只要找到它们去捡起来就行。 这必须得眼疾手快,一旦发现鱼就得捡回来,否则海水倒卷就要把它们带走了,基本上再不会送上来,因为鱼只是短暂晕眩,再回到海水很快便清醒过来游走了。 于是学生们追着后退的浪花在礁石上看,看见了鱼虾蟹立马捡起来,要是没有的话他们也会去抠大海贝。 每人手里一块撬棍,看到大海贝上去就砸,一旦浪花要来了,他们便转身跑回来。 慢慢的王忆就明白了,学生们又不傻,一个个还是很珍惜自己小命的,他们并没有去冒险,只是艺高人胆大,敢于去浪花下抢海货。 这是勇敢者游戏。 王忆估计像自己这样的勇敢者在少年们的年纪被扔到海滩上,那尿的估计比潮水还要多…… 海浪一次接一次的倒卷回来又退回去,学生们便一次接一次的去寻海货。 十几个学生可能寻一次也就找到一条小海鱼,收获的效率是很低的。 但学生们充满耐心。 他们不着急捡海货的速度,就是一次次的跟着海浪奔跑。 王状元永远是小伙伴中表现最好的一个,他脚步最稳,是带头冲锋的猛将: “我捡到一条银鲳鱼!” “好,待会烤了吃,我这边有海螺,我捡到两个响螺了,今天响螺还挺多的。” “往后退,先退回来,待会到我这里来,这个礁石下面有好些马蹄螺,待会帮我抠。”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风势慢慢减弱了,海浪拍岸的壮观景象变成了浪花翻涌。 见此学生们便鸣金收兵,开始准备做吃的。 王忆进海湾。 这海湾不大里面最顶头是一片沙滩,品质还不错,学生们就在这里点起篝火搞烧烤。 海边礁石多、大大小小的碎石也多。 王状元用砖头搭了个土灶,塞进从家里拿的玉米棒和木片后点火。 海湾两侧有回旋的山石阻拦,里头风势不大,这样海风吹过,点燃的木头玉米棒不但没被吹灭火焰,反而在风吹下燃烧的更旺。 王凯、王新米几个学生把小鱼抹上油用木棍串着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加上之前他们赶海收获,这里的学生攒了三十多个海螺,大小不一。 王新米殷勤的回家拿了个铁盆装上清水煮了起来,来了个清水捞海螺。 抓到的梭子蟹直接扔到火里烤,很快螃蟹便通红了,这时候得赶紧捞起来,一旦火候过大螃蟹会爆壳,那可就浪费了。 学生把烤成黑红色的螃蟹给王忆:“王老师你吃吃看,这样烤的螃蟹比煮的蒸的好吃。” 王忆揭开盖子。 没有蟹黄,不过雪白的蟹肉还挺饱满,吃进嘴里一口鲜美。 他吃着螃蟹学生们烤熟小鱼。 王状元先给王忆然后一人一根分过去:“来来来,尝尝这烤小海鱼怎么样。” 小鱼多是海鲈鱼幼鱼、海鲫鱼,少数是马头鱼和鲳鱼。 其中马头鱼可是一种好海货,它是深海鱼,肉质特别嫩,最适合蒸熟油泼。油泼马头鱼往嘴里一含用舌头一挑,一块肉就下来了。 少年们能在海边收获上马头鱼和鲳鱼得感谢大风浪。 频繁的巨浪如同涨潮和退潮,它带起了海底沉积物,好些海鱼会前来捕食,这样突然巨浪突然退回它们来不及撤回,往往便被留在礁石上。 小海鱼有四十多条,但马头鱼就两条,学生们全给了王忆。 学生们烤鱼的手艺很出色。 内陆孩子烤地瓜,海边学生就烤鱼。 鱼肉软嫩,鱼尾鱼鳍烤的酥脆,略带焦香,海鱼不用抹盐,它自带淡淡的咸味,这便够了。 王忆吃的一嘴黑同时一心欢喜:“哎妈,没看出来,你们几个真是厉害,这鱼烤的怎么这么好吃呢?” “这算啥,比王老师你做的红烧鸟肉差远了。里面红烧鸡蛋那味道最好,绝了!” 吃了烤鱼吃清水捞海螺,海螺捞出来又往里放蛤蜊、文蛤、藤壶、马蹄螺、佛手之类的小海鲜。 王忆这边用竹签扎出海螺肉,一整块、白绿色、颤巍巍,一口咬上去弹牙,嚼起来肉汁溅射,满嘴鲜味。 他冲学生们竖起大拇指。 没白教这帮孩子一顿,今天他是老怀大慰,好像养了多年的猪终于会往家里拱白菜了。 男孩子皮,一个个不经夸。 王忆这边竖起大拇指他们的胆子就大了。 王状元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揉碎的烟叶子。 见此王忆顿时急了。 一帮兔崽子毛没长齐竟然想学大人抽烟?! 他正要阻止,看到他们从作业本上撕下纸来卷起了烟,这方面几个少年都是菜鸟,最终卷出来的旱烟跟一根大炮似的。 见此王忆乐了。 好,爱抽烟是吧?那你们抽吧! 他吃着海螺在旁边冷眼旁观。 王状元勇猛无比、万事争先,他拿起最粗的烟炮仗放到火上点燃,叼在嘴里猛吸了一口气:“嘶!” 接着他的眼珠子顿时突了出来! ------题外话------ 就问你们卷不卷!真的,蛋壳现在是玩命的卷啦!另一个大家伙注意疫情防控,好像遍地开花,蛋壳的老家全县开始核酸检测了 178.生产队里卖衣服(大家保重身体) 吃了烧螃蟹吃烤鱼,最后还有一碗海鲜汤。 铁盆里先后煮了几样海螺海贝,在煮熟这些东西的同时,也有大量的海鲜汁流入汤,成了更鲜的海鲜汤。 学生们带着大木勺,轮流着用木勺舀海鲜汤喝。 至于卫生? 不用讲卫生! 王忆喝着鲜美可口又热乎的海鲜汤觉得很是惬意,同时他还训了王状元等少年:“烟不好抽,这东西味道可不好了,你们抽了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王状元嘀咕着说道:“我看我爹抽的挺美的,支书爷抽,寿星爷也抽。” 看着王忆没有因为他们抽烟而大发雷霆,王新米壮胆子问道:“是不是咱抽的烟不对?我看大人都喜欢抽王老师给的烟卷,是不是烟卷抽起来滋味好呢?” 一听这话王忆笑了。 他和蔼可亲的说道:“你们试试就知道了,烟卷味道更差劲。这样吧,我知道你们不信,等王老师给你们抽带烟嘴的烟卷试试就知道了,那是高档香烟,但是味道一样特别差劲!” 都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他知道王状元这些大孩子已经进入叛逆期了,要想让他们断了抽烟的念头那不能强行下命令。 越是不让他们碰什么,他们现在就碰什么! 而且他们接触的环境就是身边大人都抽烟,有样学样他们自然也抽烟,实际上六零后七零后确实抽烟极多。 这样王忆要想个办法把这个抽烟的环境给捣毁,烟酒不是好东西,都是致癌物,岛上的男人要出海必须得喝酒暖身子这没办法,但烟是可以不用抽的。 他希望以后新一代的渔家汉子没有抽烟这个习惯,健康且省钱。 所以要怎么断绝他们抽烟的念头呢? 得要让他们知道烟这东西确实不好抽。 王忆想到了坑爹爹上的一个坑货中的坑货:茶烟! 这东西看起来包装跟香烟一样,但实际上里面卷的不是烟叶子是干草叶、干树叶——甚至都不是他们宣称的茶叶。 他大学同学有抽烟的,有一次他被坑爹了,买了一条茶烟,然后抽了一嘴发现味道不对,可他舍不得扔,又抽了几支之后直接戒烟了…… 让茶烟来对付这些对吸烟产生兴趣的少年,要比直接明令禁止他们抽烟更有用! 天色越来越昏暗,虽然风势已经减小许多,可看天色要下雨了。 王忆吆喝着领学生们回家。 果然,下午四点钟,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天地一片漆黑。 黎明开始的大风吹来了大片积雨云,王忆估摸着又是一场如瀑暴雨。 他提前把狗窝转移进了听涛居,野鸭子跟着享受了嫡系的待遇,它和四个小奶狗待在一起。 老黄趴在门口看雨,雨水敲打地面敲出一个个的大水泡,把它看的一个劲摇尾巴。 这个天气没人出门,王忆去了22年一趟。 这一趟没什么重要安排。 不过零散事不少,比如买茶烟、比如再弄点学生校服,比如问问生日报和《大丰收》老挂历的出售问题。 他先跟邱大年联系,又跟袁辉那边联系了一下,说正在跟老中医搞关系争取早日把医书买下来,然后让墩子把他给孙征南和徐横定制的机长制服送到公务员小区来。 邱大年买了一些奶粉、营养包、益生菌之类的一岁龄宝宝用品,墩子给收拾了一包裹,王忆准备一起带回82年。 他也给墩子收拾了一些东西。 最近两天全队社员往大灶送海货,不是所有海货都适合做凉菜,所以他手头上攒了一些好海货,便速冻后一起给了墩子。 另外他这次带过来不少海养鸡的鸡蛋,也给了墩子让他和邱大年没事炒鸡蛋吃。 他手头上鱼鲞挺多,这次拿出来给了墩子,说道:“你们自己处理吧,都是外岛的老人送我的,我吃不掉,你们可以拿去市场卖掉。” 墩子问道:“什么价钱?” 王忆说道:“你们价钱你们自己琢磨,卖的钱不用给我了,你和年总分了吧,就当时给你俩发了个福利。” 这些鱼鲞是寻常的墨鱼鲞、海鲈鱼鲞、鮸鱼鲞之类,没有珍稀的黄鱼鲞,所以合在一起卖不了几个钱。 他叮嘱了一下墩子:“虽然这是我给你们发福利,但你们别以为这东西便宜不值钱给乱卖了,都是好鱼鲞,这季节市场上的都是工业流水线出来的鱼鲞,跟咱的比不了。” 墩子拍胸脯:“这你放心,老板,你想想年总那个抠门样吧,他能赔本赚吆喝?” 王忆想想也对,最后分别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咱不能浪费了年总的讲价本事,让他去二手市场给我买一套家具家电,我屋子里现在还光溜溜的呢。” 墩子猛然抬头:“光溜溜?你屋子里什么光溜溜?” “我屋子光溜溜!”王忆没好气的说道。 墩子尴尬的笑:“我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听见了,老板你别嚷嚷,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行了,你回去吧,记得让年总好好砍价。”王忆之所以选择买二手货不是图省钱。 行吧,他就是图省钱! 主要是他觉得买新品没必要,这公务员小区就是他的一个幌子,他不会在这里常住的。 另一个买二手货也是为了方便发挥邱大年砍价的本事,不能浪费了这好本领。 两人各自提着东西分开,他回到小区屋子里,准备穿越,看看手机发现燕微雨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王忆为人清白自重,所以他愿意把人往好处去想。 人家姑娘主动联系他可能就是图他长得帅、图他的身子。 总不能是为了维护客情吧? 王忆看看镜子里自己这副越来越矫健、越来越昂扬的身板,他一个大老爷们都心动! 除了给金家小宝宝的用品,他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卤肉。 猪头肉、烧鸡、猪蹄、酱牛肉齐全,于是他和大迷糊坐在门口守着桌子一边看雨一边吃肉。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QHD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吃着喝着,王忆哼着小调,然后大迷糊突然说了一句:“王老师,锅里的小老鹰馋了,一直偷看咱这里呢,你看它馋的眼睛瞪多大、嘴巴流口水。” “鸟不会流口水。”王忆随口说了一句扭头看去,把腿起身冲上去。 赶紧把小老鹰给从锅里拎出来。 雨水太大,小铁锅被淹了,这鸟货因为羽毛蘸满水跑不出来了! 它哪里是在馋他们吃东西?它那是在努力昂着头求救! 它哪里是在流口水?这是大雨落它鸟头上从嘴巴往下流! 绷带已经湿透了,他把绷带拆掉,小老鹰双翅一起拍打起来,看情况翅膀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王忆把它带进屋子里给它喂了块猪头肉。 这鸟食性很杂,卤猪头肉也吃,而且吃起来狼吞虎咽看样子还挺带劲。 有了这教训王忆又穿上蓑衣去校舍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收拾的东西,到了猪圈看了看,学生们把猪圈维护的挺好,水沟通透,没有积水。 他带了半袋子猪饲料,倒进了顶棚下的干草堆里,五头小猪哼唧哼唧的吃了起来。 渴了它们便去喝口雨水,倒也挺自在的。 三忙活两忙活便是晚上了,王忆看看这雨短时间内不能停歇,便回屋锁门再次穿越去22年。 他报了家庭医生的网课,一套课程2888,是医科大学搞出来的基本医学课,好评如潮。 海上的雨来得快去的急,这场雨持续了大半夜,早上起来朝阳升起,又是一个好天气。 王忆的生活变得很简单。 上午上课,领着王东峰和秀芳一起调凉菜,下午再调一批凉菜送销售组上船离开,剩下的没事了,让孙征南领着学生去上学即可。 不知不觉,周五到来。 下午的时候张有信过来了,王忆喊了大迷糊、孙征南还有徐横去搬箱子,说道:“应该是沪都纺织厂给咱邮寄的库存仿军服送到了。” 也是时候该送到了。 他上个礼拜天在翁州市区邮寄的箱子,竟然足足送了四天、在第五天才送到,他被这个速度给整怕了。 事实上邮电局速度没有这么慢,张有信看见他后嬉皮笑脸的解释:“王老师,不好意思,耽误你的衣服了。我周三去市里参加了个短期培训,今天才回来,所以外岛的邮件都没送。” 王忆说道:“没事,不着急用——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箱子里是衣服?!” 张有信说道:“快件在我们单位仓库放了两天,前面夜里不是下大雨吗?箱子有点湿了,我们单位领导怕损害了你们快件,所以就打开看了看。” 王忆一听勃然发怒。 他厉声道:“你们这是侵犯人的隐私知道吗?你们怎么能查看别人邮寄的东西?” 张有信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剧烈,一时有些迟疑:“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样我以后哪敢通过你们邮电局寄东西?如果我同学给我从国外邮寄一样新奇的好东西,你们随便打开一看发现很喜欢给我拿走怎么办?”王忆生气的说。 绝对不能让人看自己快递,因为自己手头上很多东西的来源都是用‘同学邮寄的快件’,一旦让人知道箱子里有什么,那很多事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此时他是又怒又庆幸。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他箱子里全塞了衣服——当时去邮电局邮寄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压箱子的,总不能邮寄空箱子吧?于是就把仿军服塞了进去。 得亏如此,否则邮电局看了他箱子里是一些废纸之类的东西,结果回头他说是邮寄了军服,那可要闹出事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恰到好处,给他提了醒又没出事。 张有信听了他的话也生气,他涨红了脸说道:“王老师,你这话侮辱人,侮辱我们的职业操守!” 王忆怒道:“你们的职业操守允许你们查看客户的信件?” 张有信梗着脖子说道:“我们职业操守、我们看了也不会动你们的东西。” 王忆说道:“你不会动,我信,因为我知道你的党性。可是其他人呢?你敢说你所有同事都像你一样恪尽职责吗?” 这话说的张有信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嘀咕道:“那行吧,以后我跟我同事说说这件事,绝对不去看你们的快件。” 王忆说道:“下次再有人动我的信件,别怪我不客气!” 张有信翻白眼。 箱子搬到码头上,他从皮包里拿出个塑料袋递给王忆:“喏,你同学爱集邮,我给你弄了点老邮票。” 王忆拿到后说道:“多谢你了,有信哥,你真是有心了,我很感谢你,可是……” “行了不用可是了,我先去忙了。”张有信发动船离开。 徐横说道:“张老师,被邮电局看了一眼信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王忆说道:“等有人动了我的东西就是大事了,可到时候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找得回来吗?” “就比如说我送你们的打火机手枪,爱抽烟的喜欢不喜欢?喜欢的话他看到了自己偷偷收下说你的件丢了,你怎么办?” 徐横果断而坚决的说:“侵犯隐私罪大恶极!王老师你说的对,他们必须要有职业操守!” 看别人的信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我的就不行了。 因为我真有两头牛…… 箱子搬进门市部,其他人离开,王忆自己收拾了一下,趁机把两套机长制服给拿了过来。 都是雪白笔挺的西装式制服,带衬衣、带领带、带大檐帽,后面三样是成品,王忆让邱大年给配套的。 他拉了根绳子,让大迷糊去借衣架。 期间他把孙征南和徐横叫了过来,说道:“特意给你俩订了一身衣裳,穿上试试,以后这就是你俩的工作服了。” 两套叠放整齐的制服摆开,上面放着大檐帽,帽子上有航空帽徽,两人一眼看上去顿时挪不开眼神了。 思想解放,青年们没有不想赶时髦的,孙征南和徐横虽然是刚退役的军人,可他们也是青年,也有爱美之心! 特别是这两套制服正好卡在了军人的审美眼光上——以前军队是有过这种西装式制服的,55式元帅礼服、将军服! 那一身蓝色礼服是所有军人的究极梦想,不仅仅是代表的地位,实际上那礼服确实很帅气。 孙征南和徐横听了他的话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徐横干脆利索,拿起明显更大一号的一套制服摆开看了起来。 看着雪白的颜色、笔挺的款式,他一眼看中了:“我草,王老师这是、这是什么制服?真洋气啊!” 王忆说道:“你还真是猜对了,这是国外航空公司飞机机长的制服。” “沪都纺织厂里专门定制的外贸商品,要往外国卖的,我给你俩一人买了一身,我觉得跟你俩的身材太搭配了,穿上试试。” 孙征南想要问问价钱,徐横那边先穿上了。 王忆制止他:“等等,去我屋里换吧,要换上衬衣的,你没看着人家还有一件衬衣搭配吗?” 徐横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西服,要搭配衬衣和领带,我都看见了,我只是想先过过瘾。” 说着他猴急的脱掉了身上的背心把衬衣穿上了。 衬衣不太合身,稍微大了一点。 王忆当时是赶着更大一号去买的,大一点可以凑活穿,小一点就穿不下去了。 徐横换上衬衣不顾这是门市部直接脱裤子。 王忆叫道:“不是让你去听涛居里换吗?” 徐横满不在乎的说道:“这里就三个大老爷们,我还怕什么?我跟我们班副是经常一起拉屎的交情,谁的屁股啥样彼此都清楚。” “今天不聊屁股的事,”王忆摆摆手,“赶紧给我去听涛居换,万一什么时候进来个女社员你可就要背上耍流氓的名声了。” 然而他说话期间徐横已经穿好了。 孙征南要更内敛,抱着衣服进听涛居。 徐横把腰带系好、把扣子全给系上,然后拉了拉衣摆激动的问王忆:“怎么样?” 他长得魁梧高大,最适合穿制服。 真是个器宇轩昂! 王忆抱着膀子围着他转了两圈,说道:“不错不错,看起来好极了。” 徐横嘿嘿笑。 他很正式的戴上大檐帽。 挥臂向王忆敬了个军礼。 王忆说道:“把帽子摘了吧,平时穿这一身衣裳就罢了,再戴这种制式帽子不合适。” 徐横不乐意:“我觉得很合适。” 两人围绕着这个争论几句,王忆说道:“待会等班副出来问问他吧,他肯定不愿意戴。” “这你就说不错了,你压根不知道班副这人多臭美。”徐横嗤之以鼻,然后露出疑问之色,“唉?班副怎么还没出来?” 王忆也觉得换衣服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去喊了一声,孙征南说道:“我、我不会打领带!” 王忆说道:“那领带是国外的航空机长制服配套而已,不是非得打的,你先出来吧。” 然后听涛居还是没有声息。 过了两分钟孙征南才推开门。 他愣是把领带打了起来。 带扣有些歪歪扭扭,估计是用了红领巾的系法。 所以徐横说的对,王忆不知道他有多臭美。 但穿戴整齐的孙征南确实很有男儿之美。 他是齐鲁人,长得浓眉大眼、虎背蜂腰,腿长胳膊长,肌肉结实的恰到好处,天然的衣服架子。 可惜脚上穿的是绿胶鞋,这鞋子跟雪白的制服不太配。 孙征南显然也知道这点,特意站在门口里面没出来。 徐横上去帮他拉了拉衣服说道:“行啊班副,你要是穿这样回老家,那给你相亲的媒婆子能从你们家门口排到天安门广场!” 孙征南腼腆的笑道:“滚,少给我瞎扯。” 王忆说道:“很好,很完美,我眼光没错,你俩确实适合穿这一身衣服,以后就给你们当教职工的工装了。” 徐横高兴的咧开嘴便大笑:“真的啊?当教师还有这好处?还给配工装?” 孙征南说道:“别,王老师,你管我们吃饭已经够可以的了,我们怎么能要这么好的衣服?” “再说我有钱,上次抓抢劫杀人犯不是有二百元奖金吗?我还没用呢,而且我们俩也都有复员费……”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俩有钱,有钱你俩攒着吧,咱们学校财政比较吃紧,短时间内不能给你们开资了。”王忆上去给他解开领带重新打了起来。 这衣服是他用来收买两人的,怎么可能要钱? 要钱那算什么? 我费心费力给你们定制这衣服只是带到82年赚俩钱? 这事我不干。 徐横兴高采烈的说道:“先不给我俩开资,哈哈,这件衣裳就顶开资了,这衣裳好!” 王忆说道:“没事,开资给你们攒着呢,以后生产队给我分红了我会给你们支付的。” “这制服你们穿着就行,这是给你俩的工作福利,就像城里的厂子给工人发工作服一样,这就是咱们学校的工作服。” “但因为是工作服,所以你俩要是离开学校,那就得还给学校,留给以后的教员。” 王忆嘿嘿笑,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 徐横和孙征南不傻,这种意图是瞒不过人家的。 两人倒是觉得他多虑了: “王老师我俩除了在学校没工作的,肯定留在你这里当教员,否则我俩就是无业盲流子了。” “嗯,王老师,我俩现在只有一桩事,找到班长的家属,给他们一些东西和钱,除此之外我俩没别的事。你只要觉得我们俩能当教员,我们就在这里一直当下去。” 王忆听到这话顿时大为放心。 这两个人的执行力很强,特别是孙征南,是个很优秀的军人,所以只要他们留下,自己是校长身份、他们自认为是老师,那王忆就等于是他俩的领导了。 王忆已经了解两人的脾气了,这两人可以处,有事他们是真上啊。 于是他说道:“行,你们班长的事咱社员没忘记,都在委托亲戚打听。” “另一个你俩留在学校,我给你们的福利后面多的是,等我想办法给你俩去城里一人买一双皮鞋,这制服得搭配皮鞋穿才合适。” 孙征南下意识说道:“啊,对,这应该搭配皮鞋才对!那个、那个我意思是我们自己去买就是了,我有钱的。” 王忆说道:“有钱留给你们班长的家属吧,你俩给学校干活,福利方面我没有让你俩自己掏钱的道理。” “再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没钱,社队企业我有百分之十的分红,你们看见了,现在一天就能卖两百块凉菜,我一天进账就有二十块钱。” “何况我还有门市部的买卖呢。” 有老人拎着酒瓶子上来。 王忆努努嘴:“喏,生意来了,赚钱的机会也来了。” 他上去招呼老人:“明爷爷,过来打酒呢?” 老人叫王真明,真、祥、东、新,这是最近的四个辈分,往上还有一个金字辈,往下则是个洪字辈。 不过金和洪目前人都很少,主要就是真字辈到新字辈。 王真明老人呵呵笑:“嗯,给我打二斤一毛烧,然后我听说你这里有小咸菜挺下酒?不是海货是咸菜?” 王忆说道:“对,是榨菜,味道挺好呢,我给你来点尝尝。” 老人摆摆手往里走:“不用尝了,你说好吃那指定好吃,王家人还能骗王家人?” “再说你手艺队里都信得过,你把海货都能调理出那些稀奇古怪的味儿,调理个咸菜不更简单?” 王忆笑道:“这咸菜还真不是我调理的,你反正要坐这里歇歇,我给你打一角酒就着小咸菜先喝着。” 他把倒扣的杯子放下,打了一角一毛烧又给夹了点榨菜丝。 说起酒来他挺郁闷的。 时空屋里现在桶装酒不少,都是4L、5L一桶的,可是每个周供销公司都会给他来补充一毛烧和九零大曲。 所以他这边的好酒暂时还用不上,没有合适时机把酒摆出来。 但他可以先把衣服摆出来。 大迷糊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挂衣钩,全是渔家自己用竹片和铁条自己制作的。 这种挂衣钩制作工艺简单,竹片火烤打弯,中间用细木条连接,上面钻个孔打进铁条弯曲个钩子,然后就成型了。 王忆问道:“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多啊?现在社员不都在上工,家里有人吗?” 大迷糊说:“嗯,我推开门进去拿的。” 王忆大惊:“你怎么能不问就去拿?这不好,大迷糊,这可不对啊。” 岛上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白天大人上工、小孩上学、老人聚集在一起聊天钓鱼,大门也是开着的。 大迷糊满不在乎的说道:“支书让我拿的,我去找他要,他说你去一队挨家挨户进去找就行了。” 听到这话王忆默默的点头。 既然是支书的指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让大迷糊帮忙,拿出一套套的仿军服挂了起来。 正在喝酒的王真明看到这么多衣服大吃一惊:“哎呀,王老师,你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衣服?” 王忆说道:“是沪都一家纺织厂半支援半出售给咱的,明爷爷你看看这衣服,怎么样,挺好吧?一身只要六块钱。” 王真明上手拿了一套凑到眼前看,听了他的话更是吃惊:“一套衣裳六元钱?连衣服带裤子?” 王忆点点头:“对,都是成套的。” 王真明惊奇的说道:“六元钱一身衣裳可不贵,自己扯布做一身衣裳也得六元吧?那还得扯粗布才是六元,现在好点的布我听我二哥说一尺要两元钱,他过了年刚去城里来着,城里就这价。” 王忆说道:“所以我刚才说,这是人家半支援半出售给咱的,明爷爷,你要不要买一身?六元钱真不贵,你看现在衣裳还没有卖,你可以在这里仔细挑,挑一套你喜欢的。” 王真明迟疑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我这样的老头,快要进棺材了,我、对,六元真不贵,这么好的衣裳啊,我买一身以后当寿衣也行。” 他喃喃自语两句,举着杯子一口饮尽,然后蹲下开始翻起了衣裳。 这里衣裳都差不多,在库房积攒多年,保存不当导致面料的皮肤感已经不太好了。 社员们不会在意的,这衣服面料再不怎么样那也是新的,而且是工厂出品,可比自己裁剪的衣裳好多了,何况这还是仿军服呢。 王真明左挑右挑,这时候又有老太太进来了:“王老师给我买两包糖精、打一斤酱油——” “啊呀,这么些衣服?哪里来了这么些衣服?” 王忆把给王真明的话说了一遍。 他劝老太太选一身,老太太摆手拒绝了:“我都这年纪了我还买这样的好衣裳干啥?不过六块钱真便宜呀,等我家大春下工让他来买一身。” 他给老太太打酱油,老太太上来翻看这些衣服,笑道:“从小到大快七十年了,哈哈,还没有摸过这么些新衣裳。” 王忆说道:“老奶你随便摸,这衣裳都是咱生产队的,摸了不要钱。” 王真明挑好了衣裳,找了块报纸把吃剩下的榨菜丝给包了起来。 他刚才一角白酒只吃了几条榨菜丝! 这是真在喝酒。 两个老人离开,消息便传出去了。 很快闲着没事干的老人老太太也不带孩子、不凑在一起讲古聊天了,纷纷来看‘一堆一堆的新军服’。 王忆索性喊了徐横一声,说道:“大炮,你找根绳子在外面选两棵树拉一条晾衣绳,我把衣服都带出去。” 徐横很正式的跑步过来给他敬礼:“是,王老师。” 他故意让人看看自己一身雪白的制服。 果然。 对于连西装都没亲眼见过的老人来说,看见徐横这一身的机长制服直接直了眼。 衬衣、机长制服和领带,这么一身哪怕走在22年的外岛渔村也有回头率,何况是在82年? 这是审美上的时代碾压! 立马有人冲徐横招手:“徐老师,你穿的这是什么?这就是你们的军装?现在还有这样子的军装了?” 徐横按压不住心里的得意和喜悦,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哈哈,哪能呢,我前面穿的是军装,这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工作服!” “哈哈,没见过吧?开飞机的机长穿的,你们不知道啥是机长?简单来说吧,这是洋鬼子的飞行员穿的制服!” 王忆扫扫手:“行了,你别得瑟了,赶紧去忙活,待会下工社员们过来,我这里买卖肯定很忙。” 果然,随着下工的广播响起,‘门市部里卖便宜仿三片红’的消息一下子在全队传开了。 山顶上迅速的人声鼎沸! ------题外话------ 说个题外话,跟大神荣小荣有关。大家还记得蛋壳前几天看本地出现疫情去储备粮食菜的事吧? 荣小荣家乡以前因为疫情被封城封小区来着,然后他得知我们的情况后教导我未雨绸缪,储粮储菜。 就在他教我当天我就去买了粮食买了菜,然后第二天起床我看手机,我们这边不封城也不封小区,而荣小荣给我发来信息说:他的小区出现密接人员,被封小区了! (以上真事,非段子) 179.丰富生产队食品供应的好办法(祝大家周末愉快) “王老师,这些衣服都是一套六块钱吗?” “是一件上衣六块钱还是一件裤子六块钱?还是一身加起来六块钱?” “王老师,我只买个衣裳行不行?衣裳单卖是三块钱吗?我家里不缺裤子,缺件正经衣裳。” 男社员、女社员都来了,有的围着王忆问、有的直接下手挑选衣服。 刘红梅今天有妇女工作要忙,所以没跟着销售队去县里,她慢慢的也从销售队退出来了。 于是她在王忆身边吆喝:“你们男同志注意点行不行?刚从从船上往下搬了鱼,满手的鱼腥味,你们就去摸人家的衣裳?” “哎哎哎,大胆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脱衣裳了?” 大胆说道:“我脱衣裳试试大小,我得买一身大小合适的啊。” 王忆看见他后奇怪的问道:“礼拜一不是刚给你们发了一身衣裳吗?” 大胆说道:“是啊,可是一身哪里够穿?反正六块钱一身不贵,我准备多买上两身。” 旁边有人笑道:“就是,多买上两身回头往亲戚家里一送,你问他十块钱他买不买?绝对是麻溜的买!争着抢着的买!” 大胆说道:“对啊……” 王向红正在人群里抽烟,听到这话顿时瞪眼了,抽出烟袋锅上去冲大胆后脑勺来了一记。 支书是上过战场杀过鬼子打过反动派的人,他是下手是真下手,下狠手! 大胆从后面挨了一记疼的惨叫。 那么一条壮汉子,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但他没敢发火。 这么狠的一记烟袋锅,生产队里除了王向红还有谁能砸出来? 他捂着后脑勺委屈的回头,说道:“支书,干啥打我啊?” “打你?这打你还是轻的,没把你脑浆子打出来已经是不错的了。”王向红怒气冲冲的说。 大胆很委屈,跟孩子一样嘟起嘴:“我咋了嘛,支书,我啥都没干啊。” 王向红指着他怒道:“你还啥都没干呢,你刚才是什么心思?买几件准备往外倒卖?” “嗯?人家支援咱搞生产的衣裳,你准备给我倒卖出去?你可真行,你还是民兵队长还是党员,你就这么个觉悟?” 大胆急忙说:“不是,支书,我那是开玩笑。” 王向红不理他了,对王忆说:“王老师,这衣裳一人就能买一件,不准多买——我跟你们说,买了不准给我倒卖出去,就老老实实的自己穿,不穿的别买了!” 黄小花拿着大团结来了,在外面就喊道:“六块钱一身的衣裳?还是仿三片红?那王老师你给我留着啊,留十件!我要买十件!” 人群纷纷看向她。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衣服角怯怯的问:“怎么了?大家伙怎么都看我呀?” 满山花人很和善,她提醒说道:“支书刚下了命令,一人只能买一身衣裳,不准多买,不准拿衣裳去外面倒卖。” 黄小花顿时松了口气:“这样啊,没事,我家人口多,我家现在就有九口子人。” “那你也不能买十件。”有人说道。 黄小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我、我和我男人准备再要一个孩子,这样不就是十个……” “你可行了吧。”王向红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你家多少个娃了?还要、还要。” “我跟你们都说说,现在计划生育工作是国家重点工作,上次我去公社开会,公社已经点名批评咱生产队了。” 王忆上前打圆场,说道:“那个,就按照支书的安排,一人只能买一件,这衣服是人家支援咱干工作的,大家有需要就买,没有需要别买。” “如果大家买了去卖给别人,我跟你们说,这可就是投机倒把行为了!” 一句‘投机倒把’把社员们给震慑住了。 王向红嘀咕道:“最近社队企业一开办,我看有些人就思想放马了、心里活跃了,不是好事啊。” 有这件事一打断,社员们的情绪平和许多。 六元钱一身的衣裳实在便宜,还是外岛的渔家人梦寐以求的仿三片红,所以家家户户都来买。 生意一直做到了晚上八点半,还好这时候销售队回来了,围在门市部门口的社员纷纷跑去码头打听今天的生意。 王忆算了算帐。 还行,一口气卖出去二百二十五套,生产队里的男人应该都来买了一身,妇女有的也买了。 但现在还不是每个人都买了,显然有些户觉得六块钱的标价还是高,或者说他们舍不得掏钱买衣裳。 之前有人来看热闹就说,‘反正夏天来了,衣服要多了没用,能遮住屁股蛋子就行了’。 王忆收了一抽屉的钱,好些大团结,一下子入账一千多块。 这时候外面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王东喜、秀芳等人又急匆匆进来了:“王老师,你这里还进了衣裳卖?一身才六块?” “还是三片红?那给我拿一身。” “我也要买,还有吧?王老师你给我们留出来了吧?” 王忆说道:“有,不过你们家里人都帮你们买了吧?” 王东喜嘿嘿笑道:“我估摸着我家没给我买,王老师我带着钱,你快给我拿一身。” 王忆让他们自己选,问道:“今天买卖怎么样?” 王东喜意气风发的说:“还行,暴雨下完了这天也热了,你说的对,天热了吃凉菜的更多!” 今天销售队已经增加到了三个方向摆摊,有一个摆入了人民菜市场门口,生意也不错。 王新国在货架前转了转,买了两包方便面和四个咸鸭蛋。 王忆给他记账,他摇摇手:“用现钱,我带着钱呢。” “你不会是挪用公款了吧?”王忆怀疑的问。 王新国吓得赶紧摆手:“王老师别瞎说,这可不敢瞎说,我哪能动用公款?是我攒的钱!” 王忆笑道:“那你怎么突然舍得来买这些东西了?” 他这里现在卖的方便面都是供销公司供应的鸡蛋方便面——这就是方便面的名字,鸡蛋方便面。 这面是沪都的益民四厂用高压蒸面油炸工艺做出来的第一代国产油炸方便面,在国内还是高档货。 外岛一包方便面要二角五分,想想鸡蛋一斤才四毛钱、五毛钱,那一包方便面二角五分的价钱对这年代的人家来说不便宜。 毕竟一包方便面才二两。 王新国点了钱交给他,拿了一包面直接捏碎了往里撒上盐包美滋滋的吃了起来:“咱凉菜的生意挺好,我在里面干知道这一点,以后家家户户分红肯定少不了,这样偶尔享受一把也是好的。” 他把方便面拿给王东喜看:“文书,咱整天风里来浪里去,犒劳自己一下没问题吧?” 王东喜问道:“你买了两包方便面,也要犒劳我吗?” 王新国赶紧把方便面装起来:“这是给我弟弟的,四个咸鸭蛋是要给我爹娘还有我爷爷奶奶吃的。” 他怕有人分他的方便面,拎起包就走了。 秀芳也想买方便面。 这年头方便面是高级食品。 之前知青返城,有的姑娘回城前跟外岛生产队的小伙子分手就说:“我是以后要吃方便面的人,不会留在你们这里吃手擀面条子。” 她拿起方便面看了看,最后还是不舍的放下了。 王忆没硬塞给她,而是跟她说道:“明天礼拜六了,等我去城里找食品厂的朋友问问,他那里也要生产方便面。” “他们生产的方便面没有包装,因为他们还没有把产品包装起来的生产线,所以便宜,到时候你想吃方便面过来买,那就便宜了。” 秀芳高兴的问道:“真的?那他们的方便面多少钱呢?” 王忆说道:“比这个面板大、比这个还好吃,一块只要一毛钱。” 听了这话秀芳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 从22年往这边带泡面还真不太好带。 22年的泡面怎么着也比现在的所谓的鸡蛋方便面好吃啊。 现在人吃方便面都是捏碎了干吃而很少泡着吃,原因就是国内生产的方便面工艺不行,泡着吃不好吃。 不过因为用了高压油炸技术,油炸面干吃终究香一些,而且会越嚼越香,所以人们才会选择干吃这个面。 这样王忆犹豫起来。 怎么能把22年的方便面合情合理的带过来?总不能自己收购个厂子生产劣质方便面往这边运送吧? 他琢磨了一阵。 突然一拍大腿。 有办法了! 直接去坑爹爹买破损包的方便面,然后拆包全给捶碎了,当做次品来便宜出售,按斤卖! 这主意绝对靠谱。 不光能合理解释方便面的低价,还能在捶碎方便面的过程中减压,一石二鸟、一炮双响、一夫二妻! 他的思维进一步扩散,又有了别的主意: 也可以先不带泡面过来,先带干脆面过来。 当然,干脆面干吃味道更好,远远比方便面干吃好吃,可是现在虽然大多数人买方便面要干吃,在他们意识中方便面还是‘面’,是要煮着吃、泡着吃的面条。 干脆面没法泡水也没法煮,到时候自己就说这面是食品厂工艺不成熟生产出来的不合格产品,没法送入市场,只能私下里处理。 那为什么这面干吃更好吃呢? 因为食品厂发现这批方便面没法泡水成为面条后便给面饼上撒了调味料,想用‘干吃’的噱头来处理掉这些不合格的方便面。 进一步拓展思维去联想一下,他可以带22年不少零食过来——比如把现在常见的桃酥饼干捣碎当不合格产品来便宜出售。 比如去网商平台买一些火腿头、碎花生、碎干果之类的次品来卖,可以说是城里食品厂生产过程中的下脚料,食品厂都是内部处理,自己托关系买了一部分。 等等等等。 这样能用来丰富生产队社员们生活的食品还是很多的,办法也有的是。 他给自己点了个赞。 自从戒了祖传手艺活,王老师你脑袋瓜子越来越灵活了,行了,睡觉,静等明天的周末! 周末他要带着耳塞睡觉,因为没有课程他不用早起,不戴耳塞会被广播声吵醒。 耳塞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然后竟然有点睡不着了。 没有涛声陪伴他总感觉缺点什么。 可能是缺个媳妇搂着吧…… 星期六天色不错,早上王忆照例被社队的广播给吵醒,打着哈欠出去听广播: “……大川机械厂党委重视学先进的工作,全厂学先进的活动具有一定的规模和声势;厂党委经常表扬和支持先进典型,杜绝了先进人物受打击、被孤立的倾向……” “越南正在经历着一场关系到人民命运和祖国前途的剧烈斗争,恢复和发展越中友好是目前越南人民的历史任务……” 太阳初升,天气微微燥热,今天的风儿照例有些喧嚣。 王忆随意往四周看风景,在他心里初夏应该像初吻中少女划过脸庞的发丝,朦胧而清新,带着温柔而充满活力的气息。 然而外岛夏天进展很快,朝阳照在海面反射着晃眼的光芒,夏季的气象迅速磅礴壮大。 不过前两天的暴雨洗涤了外岛的岛、天和海,岛更绿、天蓝、云更白、海更清澈。 日出光影如剑,让人下意识的便不想去承受暴晒。 王忆使劲呼吸了几下子。 空气很清新,但槐花那甜滋滋的香气不见了。 槐花花期短,只有十天半个月,而前两天那大风大暴雨太猛烈,将满树银花蹂躏的支离破碎…… 王东喜看到他在溜达便问道:“王老师,你怎么最近不练功了?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啊!” 说的还怪沉痛,似乎在为王忆的武备松弛而感到痛心疾首。 王忆翻白眼。 练个屁,老子现在兵强马壮、一柱擎天,哪里还用早上锻炼? 不过王东喜这里要应付,他便说道:“练功这种事不能心急,要张弛有度,对了支书不是要在岛上修那啥沥青池大肆竖起电线杆吗?怎么没有消息了?” 王东喜笑道:“真是巧了,你问的时间点太巧了,咱岛上就是今天建沥青池,你没看着支书早上就安排民兵队去石坳台舀水了吗?咱们就要用石坳台当沥青池。” 石坳台是山脚下一个石台区域,有个天然的石洞,每逢下雨能攒下水,生产队会用这些雨水去浇灌农田。 王忆恍然的点点头。 我这刚睡醒肯定不知道这回事。 他又跟王东喜叮嘱了一句:“我今天准备去市里一趟,准备上午就走,这样我有些东西要邮寄给聚宝岛的金伟民,你帮我把快件交给张同志哈。” 王东喜说了声‘好’,又问道:“你媳妇今天不来看你吗?” “什么我媳妇?别乱说。”王忆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子,也是,秋渭水今天会不会来?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等到下午再去市里。 反正这趟他回22年没有急事,就是去拿方便面而已。 于是他说道:“那不用你帮忙邮寄快件了,我自己等等张同志吧。” 王东喜倚在门口调侃他:“不是吧,王老师,你还能忘记你媳妇这周末要来看你的事?那你不得好好谢谢我?不是我你可就要犯错误了。” 王忆摆手说道:“别瞎说,我和小秋没有约定。” “另外你跟咱社员说一声,别这么碎嘴,人小秋还是大姑娘,你们这么说有没有考虑人家的感受?” “至于我改主意下午走是因为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坐张同志的船去县里,那个快。” “总之拜拜了,我去吃早饭了。” 早饭很简单,玉米粥配辣海带丝。 新鲜的嫩海带用滇南盛产的蘸水拌一拌味道还真不错。 上午他去石坳台看了看,民兵们干的火热,统一的短裤、打赤膊,将一桶桶水舀了出来倒掉,现在已经快见底了。 王忆琢磨着要不要带一个抽水机过来,反正他这边准备带柴油发电机过来了,邱大年已经给买好了。 想起柴油发电机,他去跟王向红说了一声:“这个礼拜天我同学支援咱生产队的柴油发电机应该到了,这两天我过去看看,要是到了我就带过来。” 王向红一听这话摘掉烟袋锅站起来:“那你还等什么这两天?我给你批一艘船,你过去吧。” 王忆摆摆手:“不行,小秋可能今天来找我。” 王向红顿时笑了:“行,媳妇儿要紧。” 王忆一听顿时无语。 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全队上下都知道我看上了秋渭水? 石坳台舀到最后竟然有鱼有虾,王忆大为惊奇:“这下个雨怎么还下出鱼虾来了?” “王老师你真有意思,你们大学生脑子里都是书吗?这事多简单,肯定是谁家孩子没事干抓了鱼虾扔在里面玩呢。”王东阳笑道。 王忆讪笑。 自己刚才那问题没过脑子直接问出来了。 王向红倒是理解他:“王老师现在脑子里可不是书,是小秋,他满脑子小秋。” 王忆赶紧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们一起愉快的聊着天,一艘吃水得有两三百吨的机动船开过来了,船上有‘保障电力、稳定民生’三个字。 这是正主到了。 正主是秋渭水。 她这个周末还真是来了。 天气炎热她依然穿着上次来的连衣裙,头发梳成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素面如出水芙蓉,整个人是芙蓉花开。 秋渭水在船头扶着栏杆而坐,船行风吹、船头风最大,吹动连衣裙的裙摆震荡,也吹动她的大辫子来回摇晃。 王忆连蹦带跳的跑向码头连连挥手,秋渭水也摘下草帽向他挥舞草帽。 王向红、王东喜等人后面跟过来,电力局的船停靠,王忆伸手给秋渭水,让她抓着跳了下来。 她这次又带了东西,带着一个尼龙袋子做的大提包。 大提包很沉重,王忆拎在手里勒的手生疼,只好用胳膊夹住。 船上好几个青年工人,他们看着王忆那脸上的羡慕就跟身边的海水一样。 无边无际,波澜荡漾! 王向红和王东喜热情的招呼他们: “窦技术员过来了?这一路上辛苦啊。” “来来来,同志们赶紧下来,大队委给大家准备了凉茶,一起去喝杯凉茶去去热。” 王忆也领着秋渭水去喝凉茶,笑道:“你从哪里找到的草帽?” 这草帽可是有年头了,原本金黄的干草变成了黄褐色,边角还用布包裹一圈,上面有油墨喷的八个红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秋渭水拿草帽给他看:“是我爷爷的,本来我有一顶很漂亮的遮阳帽,是沪都才有的呢,然后有一次我爷爷的老朋友来家里做客,他的小孙女喜欢,我爷爷就让我送给了小姑娘。” 王忆说道:“你也喜欢是吗?” 秋渭水有些沮丧的点点头:“你不知道,那顶帽子可好看了,是粉红色的还带着蝴蝶结,是我一个在沪都工作的伯伯特意给我带回来的。” 王忆说道:“那爷爷怎么能这样呢?你也还是个小姑娘呀。” 秋渭水笑道:“我可不是小姑娘了,我早就是个英姿飒爽的女战士!” “所以那顶帽子送给那位爷爷的小孙女也行,他是个让我特别尊重的老同志,他孙女本来可以生活在沪都,然后在沪都随便买漂亮的遮阳帽,可是因为她爷爷为国家的奉献只能生活在外岛了。” 王忆说道:“你说的对,王老师为了表扬你的深明大义,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他在时空屋里早为秋渭水买下好些东西,有墨镜、有护肤品、有漂亮的小首饰也有遮阳帽。 只是没有送的良机。 如今借着遮阳帽的话题倒是找到了一个机会。 他从大队委倒了茶水让秋渭水在槐树下坐躺椅休息,秋渭水说不累,先去看小奶狗。 小奶狗们还没有睁开眼,就会在草窝里哼唧,不过因为老黄奶水充裕它们吃得饱长得快已经有劲了,能闷着头在草窝里瞎转。 老黄本来在无聊的看崽子,看见秋渭水来了它很高兴的站起来摇尾巴。 这个人来了,生活就要改善了! 想想真开心! 秋渭水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它脑门,它眯着眼睛收拢出飞机耳的样子,这样秋渭水又去摸了摸外头的淡黄。 老黄没管她,她便开始抱起小狗看了起来。 王忆去时空屋里拿出了帽子和太阳镜。 他给秋渭水准备的太阳镜是银镜腿无框墨镜,样子比小米飞行员墨镜要寻常的多,可是价格却更贵,一个能买四五个。 这墨镜是牌子货,帕莎出品的内敛内涵款,粗看平平无奇,镜片不大样式不夸张,可是线条流畅,很搭配秋渭水这种鹅蛋脸型。 秋渭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一眼看见了他手中的遮阳帽和太阳镜。 王忆递过去:“给你准备的礼物。” 秋渭水接过去看,这遮阳帽不是布帽子也是草帽,但跟她爷爷的老式草帽完全两码事。 这草帽色泽明黄鲜艳,编织工艺细腻,帽檐处有两圈黑色细绸带装潢,帽子上面则也有一个蝴蝶结,是个黑色镶嵌与草帽主体一样明黄绸边的大蝴蝶结。 相比现在的帽子,这遮阳帽有个先进之处便是内置调节带能调节帽子的头围。 秋渭水拿到手下意识便笑了起来。 真是简单又漂亮。 王忆问道:“你喜欢粉红色吗?我不清楚,所以我让我同学帮我买了一顶看起来比较寻常的帽子。” “这个很好,比我之前的帽子还要漂亮,你真要送我?”秋渭水举起帽子问 王忆说道:“我在整个外岛只认识你一个外姓的姑娘,你说我不送给你还能送给谁?” 秋渭水兴致勃勃的问:“如果你认识多了,要一人送一个吗?” 王忆说道:“那也只送给你!” 秋渭水冲他傻乐。 王忆接过帽子给她扣在头上,故意用低沉语气说道:“我就把这顶帽子寄放在你这里,它是我最重要的帽子,要好好保管啊!” 然后他说完也傻乐起来。 秋渭水感觉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这句话能有什么好笑的。 王忆笑了几声后帮她摘下帽子调整了一下头围,给她重新戴上问道:“这下怎么样?” 秋渭水说道:“大小正合适。” 王忆又给她戴上墨镜。 秋渭水大大方方的接受。 一切尽在不言中。 试过了帽子和墨镜,秋渭水摘了下来,她笑道:“幸亏我这个礼拜六请假来找你了,要不然就错失这份礼物了。” 王忆问道:“你礼拜六是不休息的?那以后我去找你吧,我礼拜六和礼拜天都休息,几乎每次都要去城里。” 秋渭水说道:“不用不用,我在城里呆的不开心,在天涯岛要开心多了,何况这里还有老黄和小黄们,还有老鹰。” 她扭头看向同为树荫下的灶台。 铁锅里冒出个鸟头在鸟鸟祟祟。 于是她又回过头来说:“所以我挺愿意来岛上找你的,我知道你这两天会去城里,还担心碰不上你呢,提心吊胆了一路。” 王忆说道:“那你写一封信嘛,让张有信送信。” 听到这话,秋渭水顿时不无幽怨:“你为什么不先给我写一封信?” 王忆一想还真是。 自己也太不主动了。 他没去找理由,直接说:“下个礼拜开始,一天一封信!” 秋渭水顿时哈哈大笑:“不用不用,有急事写信吧。” “一天一封信的话多浪费呀,浪费邮票浪费纸,国家现在还不富裕,我们要给国家节省资源,这就是我不给你写信的原因,你还真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吗?” 她冲王忆又灿烂的笑:“其实我脸皮可厚了,小时候家里没饭了,到吃饭时候我就去邻居家里看他们吃饭,他们不好意思让我干看,总会给我一块饼子。” 这话一说,王忆挺心疼的。 人不可貌相。 他第一次见秋渭水的时候,秋渭水是穿白裙白丝的优雅白天鹅,于是他便以为这是个喜欢咖啡、喜欢旅游、喜欢阅读的大家闺秀。 或许她确实出自大家,但并不是个闺秀。 这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女战士。 王忆说道:“那你以后不用看着别人吃饭了,我把最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秋渭水说道:“噢,说到吃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去屋子门口的尼龙袋里翻出一包糕点给王忆:“这是姑苏稻香村的点心,可好吃了,有人送给我爷爷的,让我抢过来了。” “还有这个,你们生产队平时缺票吧?我把我这些年攒的票都给找出来了,喏,一起给你。” 她又说:“其实我爷爷攒的更多,但他看我翻家里的东西赶紧藏了起来,估计藏办公室了,我没找到!” 她兴致勃勃的说她最近跟爷爷怎么斗智斗勇,王忆便笑嘻嘻的听。 树荫下海风习习,带着湿气吹在人脸上、身上,他享受着海风看着秋渭水的笑脸,扭一扭头四周是无边的纯蓝和金黄。 纯蓝的是海面,金黄的阳光。 有些光芒透过树枝缝隙洒下来,撒在山地上是星星点点。 海上也有金光摇曳,摇晃的波浪和阳光中是初夏大海的美好与丰沃在等着人来邂逅。 王忆觉得他现在身边的一切就是最美好的了,佳人陪伴,清风主动吹来,有时候风大一点树枝树叶便会摇晃,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带着地上光点跳动。 一切轻松悠然又缱镌迷人,平静却不是安静。 刘红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平静:“王老师,把螃蟹和虾给你收拾好了——呀,小秋来了,正好今天赶海收拾的海货挺好的,王老师,中午给小秋做海货吃吧。” 秋渭水走过去笑着说:“好,我尝尝咱们外岛名满天下的小海鲜,都说外岛小海鲜,鲜的破了天!” 刘红梅听到这话也高兴的笑:“不光要尝尝小海鲜,还要尝尝咱外岛的野果子,都收拾好了呢,这次回家你给你爷爷捎一些。” 秋渭水连连摆手:“谢谢红梅主任,我不能再拿岛上的东西了,上次带了好些干货回去,惹得我爷爷一个劲批评我,说我是学鬼子进村,把我惹生气了!” 她又冲王忆笑:“他亏了,我赚了,生气之下我没给他做饭吃,他只好吃炒面去回忆志愿军的生活。” 王忆问道:“你这次是不是也带了炒面?那袋子那么沉,我还闻见了一股焦甜味。” 秋渭水说道:“对,我爷爷让我炒了送给支书还有学生的,不过你们学生太多了,泡水的话只够吃一顿。” 这时候的炒面不是22年的炒面条,是炒面粉、地瓜面,炒的时候加一点盐和一些白糖,用猪油炒熟,是渔家上等的美食了。 志愿军三十年前北上高丽抗击联合国军靠的便是这东西供应能量,当年是全民大炒面,甚至连周总理也亲自撸起袖子给志愿军炒面。 海鲜送来了,王忆领着秋渭水去做凉菜,今天中午也可以给秋渭水吃凉菜。 ------题外话------ 马上就是周末了,祝大家周末愉快,然后最近疫情比较严重,四处开花,大家小心点哦 180.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祝大家生活开心) 万物繁茂、热浪习习的夏天真是来了。 前两天的大暴雨像是洗掉了春天最后一抹寒气,外岛的夏天还挺热,阳光跟针一样扎人。 不过外岛四周都是海,只要处于树荫下就没事了。 夏天的阳光和风让人燥热,但却抚育了岛上万物,现在的外岛像是吹翻了画板打翻了上面的彩色颜料,将最艳丽的色彩给了外岛—— 天空与海洋的蓝变的更蓝,草与树叶的绿变得更绿,漫山遍野的红花黄花则让山坡看起来鲜艳夺目。 王忆上午带着秋渭水专心致志拌凉菜,他给秋渭水尝了尝,秋渭水赞叹说好吃。 于是王忆准备等她回程给她爷爷带一点。 拌了凉菜他们在门市部里聊天。 秋渭水想出去走走,可今天阳光挺烈的,反正有时间,他准备领着秋渭水看日落。 渔舟唱晚,他觉得外岛的日落要比日出更好看。 快到中午头他得准备吃饭。 王丑猫和几个男学生跑进来,将一支支狗尾巴草递给他。 草上串着一只只的蚂蚱。 进入夏天,蚂蚱又多又能飞。 可能是这年代野外还没有被广泛使用农药,导致山上蚂蚱特别多,哪怕家家户户的鸡都在漫山遍野抓虫子吃,可学生们随随便便还是能送过来一两百只。 这东西纯天然、无污染,而且因为天涯岛这种孤岛环境导致岛上没有什么寄生虫,山上的蚂蚱不管大小都很干净。 蚂蚱跟蝉一样都是高蛋白,越小越好吃,生产队的社员多数是火烧,做饭时候用火简单烤一烤就喷香。 王忆则选择油炸。 油炸更香! 门市部里有汽水,这个周一刚补充进来的新货。 这汽水是翁洲本地产的汽水,没有名字,就叫橘子汽水,是翁洲食品一厂生产的。 橘子汽水比较贵,一瓶六毛钱,还回来瓶子再倒找一毛钱。 所以县城的孩子放学和礼拜天会去捡瓶子,捡到一个瓶子一毛钱,这年月对孩子来说是一笔大收入。 一毛钱是大收入,六毛钱自然更贵,社员们压根不舍得给孩子买汽水。 另外还有一种汽水叫橘子皮汽水,跟橘子汽水只差一个字,但价格差距巨大,一斤只要一毛五分钱。 而一毛五分钱还是涨价后的,80年之前一斤要八分钱,当地称之为‘八一汽水’。 外界当时盛传,橘子汽水就是食品厂采购橘子做成的,而橘子皮汽水则是用做橘子汽水用剩下的橘子皮给泡出来的,所以便宜。 这个年代便宜就受到欢迎。 八一汽水才是市场销售主力,城里的孩子捡了瓶子正是去换八一汽水。 这导致八一汽水在城里热销,产量不足,压根轮不到外岛来卖,哪怕外岛的供销社都没得卖,何况他这门市部? 所以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没地买,外岛孩子压根没有饮料喝,王忆一人给一瓶橘子汽水把他们高兴坏了。 王丑猫是老实孩子,说:“王老师,其实你不用给我们汽水当奖励,这些蚂蚱是给小秋阿姨吃的,小秋阿姨送我们鞋子也送我们吃的,我们没什么给她的,就抓了蚂蚱。” 他又跟秋渭水说:“小秋阿姨,等再过些日子出来金蝉蛹了我们给你摸,摸了用咸菜水腌一晚上炸着吃可好吃了!” 秋渭水笑道:“好呀。” 王新新也是乖学生,问道:“那把汽水再放下吗?” 王忆摆摆手:“不用,拿走吧,这是小秋阿姨送你们喝的,以后多给她抓金蝉蛹。” 金蝉蛹就是蝉的幼虫,又叫知了猴、姐留猴,这玩意儿才是真的好吃。 学生们欢呼起来,抱着汽水瓶往外跑。 王忆喊道:“别把瓶子摔坏了,瓶子要送回来的。” 人家供销公司说了,每个周补货的同时也会把汽水瓶收回,这些东西王忆是给了押金的。 学生们纷纷点头,他们要跑出去。 王丑猫说道:“别下去,就在学校喝,下去让王凯、王状元他们看见了,咱还得分他们喝!” 几个当了他狗腿子的小学生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点头:“二猫哥你说的对,不下去喝,在上面喝。” 王丑猫不悦的说道:“别叫二猫了,你们要对我尊敬点,我现在是纪律委员。” “好的,二猫纪律委员。”小学生再次齐齐的点头。 “不是,让你们尊敬点,别带二!” “那带几!” “几也不带!” “好的,猫纪律委员。” “算了还是叫二猫哥吧。” 秋渭水逗得花枝乱颤。 在天涯岛上她的心情总会好很多,岛上孩子多、人心淳朴,不像县城里大家都在忙着赚钱升职攀比。 特别是文工团里,她的战友们平日里净讨论哪个新兵家里有领导、哪个干部年轻有前途,然后有的放矢去给自己找个好对象。 想到找对象,秋渭水便火辣辣的看了看王忆。 王忆冲她抖了抖蚂蚱说:“嘿嘿,今天中午又好吃的了,走,咱一起做饭去。” 秋渭水很无语。 吃吃吃,自己都说过对吃没什么特别喜好了——等等,烤肠挺喜欢的,上次夜里吃过的那个豆腐也不错,皮酥而内软,牙齿咬开全是豆腐浆。 现在新鲜的小海鲜多,王忆做了几样海鲜。 五月六月贻贝逐渐肥美,现在或许还不是那么肥,可是鲜味很足,比肥了以后还要足,所以如今正是尝鲜好时节。 岛上人吃贻贝也就是淡菜很简单,放锅里加水煮。 王忆做蒜蓉贻贝,他煮熟贻贝让秋渭水剥壳抠肉,摆盘后自己切蒜上耗油热油做蒜蓉酱汁,浇上去后风味迷人。 还有五月的小黄花鱼,如今小黄花鱼产量越来越少,可是总归有所捕获,鉴于酥鱼受欢迎,岛上捕了小黄鱼或者梅童鱼都是给大灶送过来。 梅童鱼和小黄鱼很像,都是石首鱼,不过味道上还是小黄鱼鲜美一些,梅童鱼腥味稍微大点,但差距不是很大。 而哪怕在22年梅童鱼也是有不少野生鱼,它价格自然远远卖不过小黄鱼,这样其实有的吃买梅童鱼即可。 就像袁辉说的,野生黄花鱼之所以价格高那是因为它稀缺,拥有组饭局这么个附加价值。 白天的小黄鱼没有梅童鱼漂亮,颜色发黄白,而梅童鱼是一身淡金细鳞,这可以做清蒸,加料酒去腥、葱丝姜丝调味,来一勺蒸鱼豆豉油加白糖调调味,上锅清蒸即可。 整出来的鱼整整齐齐,再撒上点绿葱丝很漂亮,一个个靠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再就是活虾多,这个做起来最简单,简单白灼,剥开的嫣红虾壳里面是雪白带点红色的虾肉,很Q弹。 秋渭水能吃辣,王忆又用蒜苗炒了个腊肉、炸了个蚂蚱,这样配上小海鲜,这一桌子菜还挺完美的。 王祥高老木匠赶在他们要吃饭之前送过来一张圆木桌,说道:“王老师,这是按照支书要求给你打的桌子,今天秋同志过来,你们用新桌子吃饭。不过这桌子我只是简单的抛光,还没有正式上桐油。” 王忆跟他一起撑起桌子,笑道:“不用上桐油,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你啊老高叔,这槐树下面有个桌子可太好了,这以后吃饭凉快了。” 王祥高挥挥手:“你看的上就行,你们俩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秋渭水挽留道:“大伯,你留下一起吃吧,今天菜好多呢,我俩哪吃的下?” 王祥高哪能留下做电灯泡,这次不说话了,挥挥手离开。 王忆装了点炸蚂蚱,追上去硬塞给他。 人家顶着大太阳扛了张实木桌子过来,他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回。 两人坐下吃饭。 秋渭水说道:“你做菜真的做多了,咱们两个人能吃这么多吗?不能浪费,浪费是极大地可耻!” 王忆说道:“浪费不了,咱们先吃,待会我让王丑猫他们过来收拾残局,肯定剩不下。” 秋渭水嗔道:“哪有让学生吃剩饭的道理?让他们来吧,跟小孩一起吃饭挺有意思的,你听他们说话可好笑了,很天真、很有趣。” 看她说的认真,王忆便去喊了一声。 王丑猫的父亲中午出海,所以他中午头都是自己吃冷饭,得知可以上山吃好饭拔腿就来。 王忆又跟他说:“你去把猪蹄弄过来……” “不要了不要了,怎么还要猪蹄?菜足够啦。”秋渭水劝说他。 王丑猫说道:“小秋阿姨,猪蹄是个人,比我小四岁的人。” 秋渭水尴尬的坐下,默默的分发筷子。 猪蹄过来的时候手里掐着一个螃蟹,一边走一边用蟹钳抠肉吃,估计这就是他的午饭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好几个窟窿的汗衫,因为个头瘦小,这汗衫都坠到屁股下面了,脚上则趿拉着一双漏指头的小布鞋。 王忆让他们俩落座,说道:“来,小秋阿姨请你俩吃饭,特别是猪蹄,小秋阿姨以前给学生买的好吃的你没吃到,今天好好吃饭。” 猪蹄冲秋渭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岛上孩子周末要干活,穿的都破烂,除非要去走亲戚才会穿上校服和小白鞋、回力鞋,所以秋渭水并没有多想,就热情的招呼两人吃饭。 主食是米饭,王忆一人给他们舀了一碗。 两个少年端着碗挥舞筷子,先冲着腊肉下手! 这可是肉啊。 腊肉跟米饭是绝配,两人比赛一样吃,吃的太快先后噎着了。 秋渭水给两人倒水,说道:“别吃这么快,吃的快了对胃不好。” 说起对胃不好,王忆给她还准备了护胃药,因为她是胃酸多、反酸式的胃不舒服,并且有胃疼,所以王忆准备的是铝碳酸镁。 这个药物的副作用很少,中和胃酸的能力却很强。 他尝了尝自己做的菜,鲜虾蒸的时间正好,肉质很结实,咬一口就是幸福。 蒸鱼做的更是鲜美,这点从汤汁就能感觉出来,王忆示意秋渭水舀汤汁拌饭,他觉得比腊肉还好吃。 秋渭水喜好吃蒜蓉贻贝,本就鲜嫩多汁的贻贝经过蒜蓉酱的调理,多了蒜香的甜辣,别有一番滋味。 吃饭吃的差不多了,王忆把猪蹄叫过来给秋渭水介绍道:“这孩子叫王东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以前没来上学,前两天刚被我叫回来。” 秋渭水鼓励他说道:“那你要好好学习,我看着你也是个很机灵、很聪明的样子。以后要念到大学,立志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人,立志为人民作贡献、为祖国作贡献、为全人类解放事业作贡献!” 王忆一愣。 这套词说的挺熟啊。 猪蹄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小秋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为中华之崛起而学习!” 王忆说道:“等等,我介绍他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秋渭水同志,你上次给送的回力球鞋没有他的份儿!” 秋渭水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你意思啦,下个周我还会来的,我给他准备一双回力鞋。” “不对,”她摇摇头,“你们现在有了社队企业,每天去县里卖凉菜,那我明天就去买,让你们社员捎带回来。” 猪蹄赶紧说道:“谢谢小秋阿姨,我娘前几年没了、我爹不管我,就王老师和小秋阿姨对我最好。” 王忆伸手指点了点他。 小嘴抹了蜜啊。 秋渭水这人拥有着时代的责任感。 她听了猪蹄的话、看看猪蹄的穿着再联想刚才猪蹄吃饭时候的狼吞虎咽,便认真的说道:“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王东竹你好好学习,我跟你结个对子,以后会帮你辅导功课、给你带吃的。” 猪蹄完全信任她,因为他是完全信任王忆的,而王忆跟秋渭水的关系虽然明面上还是同志、是朋友,但岛上早钦定两人是一对了。 所以他赶紧满怀感激的说:“谢谢你,小秋阿姨,我、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那你还叫我小秋阿姨?自己想想,该叫我什么?”秋渭水笑眯眯的说。 猪蹄愣了愣,然后看了眼王忆断然改口:“师娘,我太感谢你和老师了!” 秋渭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摆手说:“不对,你应该也叫我老师!叫秋老师,我以后会辅佐你学习,算是你老师!” 听着她的话王丑猫很着急:“师娘,我不能瞒着你了,其实我也是个没娘的孩子。猪蹄他娘跑了,我娘得急病没了,现在我爹和他爹一样也不管我!” 王忆哈哈笑。 然后他对秋渭水说道:“我也不能瞒着你了,我比他俩都要惨,因为我是个孤儿,我爹娘都没了!” 秋渭水感叹道:“那咱们这顿饭真是太有缘了,那我同样不必瞒着你们,我父母也去世了。” 她冲王忆张张嘴想说什么。 苦笑一声顿时情绪低落。 依稀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氛围顿时凝固了。 猪蹄赶紧上去握住她的手摇晃着说道:“小秋老师,没有关系的,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我们依然都有亲人。” 王忆也握住秋渭水另一只手说道:“对,以后我们天涯岛都是你的亲人,岛上家家户户的门,都永远对你敞开。” 秋渭水回以勉强的笑容。 王忆见她心理状态开始不太好了,便果断领她去看小奶狗,然后指挥俩小孩说:“你们收拾残局,那个把菜分一分,一人一份带回家晚上吃。” 两个童工争抢着干活: “这个我收拾。” “我来、我来,盘子底下的油我要拌米饭!” 小奶狗很有治愈性,王忆领着她去看小狗,又拿了小墨鱼去喂小老鹰和天鹅。 炽烈的阳光永远都是驱散阴霾的神器。 能驱散天上的阴霾也能驱散人心里的阴霾。 这样晒着阳光玩了会小奶狗,两人又说说笑笑起来。 下午不那么热了,两人去海边看着潮水聊天。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正聊着张有信来了,王忆便拎着奶粉、米粉、营养包之类的上码头来邮寄。 张有信递给他一个信封:“王老师,这里还有你一封信,是江南省委机关报《钱江晚报》报组给你回的信。” 王忆想起来,这是上个周末他邮寄出去几封信之一,里面是他写的诗。 信封很厚实。 他拆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张报纸、几张信纸和一张汇款单。 几张信纸写的密密麻麻、洋洋洒洒,抬头非常客气的称呼为‘海儿老师’,落款则是《钱江晚报》报组文艺编辑部天星。 汇款单打开,上面写着‘中国人民邮政汇款通知单’,收款人自然是他的名字,汇款人是天星,汇款单位则是《钱江晚报》报组。 看一下上面的钱,竟然是16元7角! 张有信和秋渭水都在他身边,看见他拿出了汇款单后便好奇的问:“《钱江晚报》报组为什么给你汇款呀?” 如果只有张有信,王忆就含糊其辞的应付了。 可是秋渭水也在旁边,糊弄秋渭水不太好,这姑娘单纯热忱偏偏又敏感,以后让她发现自己有事情糊弄了她,难免会伤心。 于是王忆只好坦诚的说道:“因为我写了一首诗给报社,应当是被录用了。” “一首诗?给你16元7角?”张有信一惊一乍,“这绝不可能,我以前在县邮电局的时候,我们局长也写诗发表来着,结果他的稿费是一元六角,还没有你的十分之一。” “这事我记得清楚,我们领导当时还感叹,说写诗不如杀猪,写出一首诗也就能赚一斤猪肉!” 王忆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写了一首诗,估计可能是我介绍了我们外岛的情况,报社的同志可怜我们的落后,特意给我多发了点稿费吧?” 张有信摇头:“不是,你这个稿费太高了,你写的诗有多少个字?他们是根据字的数量和诗歌的等级来定价的,最顶级是写一个字就给两角钱,艾青老师就是这样的。” 王忆懵了:“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写的这首诗多少个字啊。” 张有信说道:“我好奇呀,你写诗竟然赚了16元7角的稿费,这真是了不得了。来来来,让我看看报纸,报纸上肯定有你的诗,所以才把这一版报纸给你随着汇款单邮寄回来。” 他随手拿走报纸,王忆不好阻拦,只能无语。 其实16元7角的稿费不高。 因为王忆为了能引起报社注意,直接上了大招——以海儿为笔名写了一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可是现代抒情诗中不能回避的一篇,王忆有信心发给报社肯定能发布。 事实也是如此,这首诗邮寄过去还不到一周时间人家已经给他回信了,考虑到邮电局的效率,那么除去来回时间,可能这首诗刚送到文艺编辑组,编辑组看后便拍板要录用。 根据稿费级别来看,人家给这首诗定的级别还很高! 他这边在沉思,张有信那边在好奇的数这首诗的字数,数完他震惊的说:“一共五十四个字,你一个字三毛钱?比艾青老师还厉害!” 王忆一听这话急了,问道:“怎么可能?我这首诗一百多个字,应该是一个字一毛钱——你看的啥啊?” 报纸文艺版有四首诗,其中一首诗的作者叫‘我先生’,张有信便是指着这首诗问的:“你是教员,这是不是你的笔名?先生以前就是教员的意思,是吧?” 王忆跟着看了看,‘我先生’发表的是一首短诗,叫‘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秋渭水在旁边仔细看四首诗,说道:“应该是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笔名是海儿,我觉得这首诗和笔名才符合咱们外岛的情况。” 王忆蛋疼的咧咧嘴。 恭喜你,猜对了! 他给《新民日报》投稿的诗歌正是著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件事他失算了。 他现在很后悔! 剽窃诗歌非他本意:他确实没有既想当婊砸又要立牌坊,而是他在刘大彪和红树岛的关系上出现了误判。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大彪会把一具尸体藏在岛上——当然这事现在他明白了,人不是刘大彪杀的,是李岩宏妻子杀的,而刘大彪垂涎李岩宏妻子的美色,就藏起了尸体以这件事来威胁李岩宏妻子。 可他当时不知道,他当时得知红树岛的树木和野鸟有省政府发的红头文件保护,便以为这货是偷盗珍稀鸟类然后在83年被毙了。 对于83年来说,因为这种罪刑而被毙不是什么奇怪事。 再一个他也想过,可能自己猜测是错的,刘大彪的刑案是别的方面的,但按照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跟红树岛相关。 那么王忆就想,自己让省里头把红树岛给重视起来,这样就可以趁机对刘大彪发难,先干他一炮让他老实点。 但他只是个普通外岛民办教师,哪有能力能发动起关于红树岛野生动植物保护的话题? 于是他就想了个招,先写几首诗歌给各家报社,把自己这个外岛海洋诗人的名气给打响。 之所以选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有他的考量,第一这首诗歌明面上确实跟海洋相关。 也符合他的人设:大学毕业,只想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所以回到了家乡来报效家乡。 当然这首诗抒发的是诗人对幸福生活的向往,而内核是孤独凄凉之情——这也符合外岛的情况。 王忆可以解释为自己向往幸福生活回到了家乡,却发现家乡落后而贫困,因此为乡亲们感到难过、伤心。 除此之外他选这首诗另有一个念想,他自认为这个想法足以抵消他剽窃海子诗作的罪恶感: 他想尝试着利用诗歌跟这首诗原原作者取得联系,进而跟他成为朋友,好好开导一下他,避免他的自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原作者海子在写下这首诗后两个月多点的日子便卧轨自尽! 这件事发生在89年,而今年的82年海子已经出道了。 于是王忆以海儿的名字也出道了,想着尽量制造点偶遇让自己跟海子取得联系,进而成为朋友,改变他对待人生的态度。 海子的卧轨着实是现代诗歌文化领域的一桩痛事。 这是个才华横溢又善良的六零后。 得到王忆的默认,秋渭水拿过报纸朗诵道: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用抑扬顿挫而激情昂扬的腔调读完了这首诗。 其实这首诗应该平缓有些悲情的朗诵。 不过这年头的社会风向是积极向上的,咸鱼、躺平、润等文化在当前的时代是没有土壤的。 秋渭水将这首诗读完,一脸震惊的看向王忆。 稍微文化素养的人读完这首诗即使没有感觉多么优秀,也能品味出一点它那非凡的味道。 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以朴素明朗而又隽永清新的语言,唱出一个诗人的真诚善良——即使是陌生人它都真诚的祝愿道你要“在尘世获得幸福”。 秋渭水呆呆的看着王忆说道:“这首诗与晋代文学家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相仿,说的都是一个世外桃源,那么温暖、那么明朗、那么充满希望。” “可是为什么我读完了后,却感觉心里头有点难受、有点悲凉?” 王忆感叹道:“因为人类情感的尽头,总是悲剧!” 秋渭水听后轻声说:“王老师,你真是太有才华了,不光会写歌,还会作诗,你是一位诗歌作家呀!” 王忆低调的摆摆手:“偶尔有点感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其实并非是我有才华,是恰好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的感情和灵感与这首诗的意境进行了交融,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有信高声说道:“你会写一个字一毛钱的诗歌这还没什么了不起?王老师,我看你是太谦虚了,你谦虚的过分了!” “我没有!” “你有!” “真没有!” “你就有!” 码头上有不少妇女和老人戴着草帽修补渔船破损处,他们听到了张有信的声音问道:“张同志你在嚷嚷什么呀?王老师怎么又谦虚了?” 张有信激动的说道:“王老师当作家了,大作家,他在《新民日报》发表了一首诗歌,他写一个字人家报社就给他一毛钱,他写了167个字人家就给他16块7毛!” “太厉害了!” 听到这话妇女和老人们赶紧凑上来看热闹。 王忆不想出这个风头。 特别是如今刘大彪已经完犊子了,他不需要号召力去吸引大众眼光关注红树岛。 这样他还是安静点吧,现在他的念想就是找机会跟海子拉上关系,然后多开解开解他,尽量保住这位二十世纪末的文坛新星。 于是他对妇女和老人们摆手:“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我写了一点东西发表在报纸上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秋渭水却有些崇拜他了,主动握着他的手腕说道:“王老师,这可不是不值一提,《新民日报》是大报纸,能在这上面发表诗歌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我读过你这首诗歌了,王老师,你、你写在我心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姑娘多少有点羞赧。 但看向王忆的目光火辣辣的。 这首满怀希望却暗含悲凉的诗歌引发了她的共鸣。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愿意来天涯岛。 原来她也想要有一座房子,去面朝大海,去看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这首诗开篇便引发了她的共情。 曾经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她多么想做一个幸福的人,没人知道她童年和少年时代的遭遇,没人知道她曾经看到过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是她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是幸福的。 王老师这首诗让她有所感悟,喂马劈柴做家务,去放眼世界、去关心身边吃的用的,人生本就很简单。 她握着王忆的手腕,一时之间心情激动而满心柔情。 这个男人很懂我! 王忆让她眼神整的有点心里发毛。 哥们是教师不是教皇,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他看到上来凑热闹的妇女老人越来越多,赶紧拉着秋渭水拎着信封离开:“有信哥,帮我把东西都送到多宝岛啊,我地址和联系人已经写清楚了,我不送你了,再见。” 妇女老人们便围住张有信打听:“王老师干什么了?” 张有信钦佩的说道:“王老师成作家了——《新民日报》你们都知道吧?” 岛上社员虽然识字不多,但对报纸挺熟悉的,以前外岛要扫盲,于是就让教师领着他们读书看报,所以知道《新民日报》的权威。 看到社员们纷纷点头,张有信说道:“王老师写的东西被《新民日报》给发表了,写的是诗歌,写一个字人家报社就给他一毛钱,他写了167个字人家就给他16块7毛!” 社员们纷纷发出惊呼: “太厉害了,王老师还是个作家啊!” “我就知道详文家这娃了不得,有文化,绝对有文化,你们想想他说的评书,多好啊!” “可是这太厉害了,他写一个字人家给他一毛钱?真的?” “张同志是吃公粮的,他还能说错?写一个字人家给一毛钱,写一百个字给十块钱。” “写一万个字的话……” “给一千块!” “十万个字,一万块,万元户啊!” “难怪王老师给学生吃粮不收钱,他是万元户!” 181.天涯岛接班人学习班第一课 王忆拉着秋渭水离开,讪笑道:“你别多想,我没有” 结果秋渭水用轻轻而期盼的语气打断他的话,问道:“王老师,你在诗里写了,‘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这是祝福谁呢?” 王忆尴尬的抠脚。 他感觉鞋垫子都要扣出清明上河图了。 可心上人都这么问了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低着头说道:“我、我其实这首诗,也是、就是,也是写给你的。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们虽然是陌生人,但那时候我就特别心疼你——这是真的啊。” “我理解你的感受,所以我当时就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能幸福,能开心,所以我把我用过的药给你吃——这也是真的啊。” “我没有怀疑你的话。”姑娘跟他并肩在一起也低下了头。 她是甜蜜又害羞。 霞飞双颊。 老王是昧着良心、眼神飘忽。 心有尴尬。 海子这首抒发他胸臆中悲凉的诗竟然被他用来泡了妞,他真不知道以后怎么感谢海子。 嘿嘿。 后面在两人慢慢悠悠的溜达中,太阳开始落山。 邻近夜间,海上的风大了一些,而海上的光则温和了一些。 王忆领着她坐在山顶看日出,还给她倒了一杯米酒:“你能喝一点酒吧?这种米酒度数很低,喝起来甜滋滋的,我们一边看日落一边喝酒吧。” 秋渭水扭头冲他微微笑。 多情少女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柔情蜜意。 甜而醉人。 烟波浩淼,渔船归来。 海面洒满淡金色光芒,抬头向西看去,一轮夕阳映照着大海、高悬于海面却又满满的落入海下。 起伏的波浪无穷无尽,那金黄的夕阳余晖撒上去,如星罗棋布的渔火。 码头上船归来、渔民归来,豪迈的说笑声也归来了,随着妇女老人下工,岛上又开始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王忆和秋渭水坐在山顶眺望海洋又俯瞰码头,海天壮阔,人间繁华,而我自怡然。 又是一天的黄昏,天与海与岛与人都逐渐变得昏黄起来,海光逐渐深沉、天色越发黯淡,此时就着柔和湿润的海风喝一口米酒——人间值得啊! 秋渭水喃喃道:“我从不知道外岛这么美,在这样的地方安稳的过一辈子,或许也很好吧?” 王忆点头道:“如果你远走天涯,去历尽繁华,再回头看便会发现自己的经历未必多精彩,那些美好只是一刹那。” “所以,平静度日看似是碌碌无为,但能与家人安稳一生我觉得也是美好可贵。” 让一首诗给他整出偶像包袱来了,他不得不在姑娘面前绞尽脑汁的说些自己觉得不着五六的话。 但这种话就适合糊弄纯情少女。 秋渭水被糊弄的五迷三道。 她扭过头来看王忆,突然笑了起来:“王老师,六月份结束,我就要离开文工团了,到时候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我还能做什么。” 王忆迎着她期待的眼神能猜出她这话的意思,说道:“我午饭时候说过,天涯岛永远向你敞开大门。如果你家里人不嫌弃我们天涯岛又穷又落后,来我们岛上生活” “好!” 秋渭水一口答应。 于是王忆把剩下的‘几天’两个字给咽下去了。 人姑娘比自己想的要勇敢! 王忆认真的对她说:“天涯岛会很好的,你在这里就知道,生活很平淡但是一点不枯燥。” 秋渭水笑道:“好的。” 夕阳终于彻底落下,月亮和繁星亮起。 王忆领着她去门市部,准备一天中最繁忙的生意时刻。 结果买东西的社员还没来,一群孩子拎着狗尾巴草出现了。 每一根狗尾巴草上都串着好几只蚂蚱。 王忆当场懵逼:“你们是想来换橘子水喝的?” 学生们讪笑。 不言而喻。 王忆无奈的说道:“没那么多橘子水呀,人家供销公司一共给咱送来了二十瓶橘子水,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多少人?!” 王向红背着手走来,喊道:“大晚上的不回家吃饭写作业,一个个的堵着门市部干什么?是不是今天的工太轻快了,明天准备跟着家里大人一起去烧沥青?” 学生们看到他来了一哄而散,不过把蚂蚱都给放下了,免费送给王忆了。 王向红先微笑着冲秋渭水点点头,又严肃的看向王忆:“王老师你太娇惯孩子了啊,他们现在不像话了。” 王忆说道:“行,以后我严肃点。” 王向红点点头。 他在门市部里扫了扫,问道:“你在新民日报上发了新闻?” 王忆说道:“不是新闻,是一首诗歌,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怎么老过度谦虚?”王向红打断他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给我看看那个报纸。” 王忆无奈的把报纸拿给他,说道:“看来这消息已经传遍咱生产队了。” 他当时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尽快制造出在媒体层面的知名度,可不止是给新民日报投了诗歌稿子,还有其他几份有诗歌文艺版块的大报纸也被他雨露均沾。 其他报纸上用的诗歌也是日后的名作,应当一样会被刊登录用。 这样他得注意点,不能再让张有信给他过度宣传了。 作家、诗人之类的名声对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好的帮助。 王向红眯着眼睛把报纸凑到灯下看了起来,秋渭水很热情的上去给他指点:“王支书,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嗯嗯,这首呀,标题挺大,下面两个小字是什么?我老花眼了,看不清啊。”王向红问道。 秋渭水便很骄傲的给他介绍:“是王老师的笔名,海儿,大海的儿子。” “也可以是冰箱。”王忆小声嘀咕。 王向红耳朵很好使,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我听见冰箱了。” 王忆说道:“哦没什么,我就是在琢磨门市部的事,要是有台冰箱就好了,灯天热了可以卖冰棍卖雪糕给咱社员去暑气。” 王向红摆摆手:“这个咱别想了,电冰箱城里都很少吧?咱不去强求这样的东西,再说电冰箱没啥用,装不了多少东西还耗电,它是电老虎!” 他看过报纸和诗歌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走着走着又回来了。 他指向报纸说道:“这是哪一期来着?我留意一下,后面我找个相框把这一期你那个版面给镶嵌起来挂咱大队委墙上。” 王忆苦笑道:“不至于吧,支书你的军功章、小爷的军功章不挂,挂我这么一篇诗歌?” 王向红说道:“不一样,我刚复员回来的时候都讲究要低调、要隐姓埋名,不能仗着有军功给集体增加负担。” “现在改革开放了,我看报纸还有广播上都说要闹腾起来,要把优势展现出来,行嘛,咱们生产队有啥优势?不就有你这个大优势吗?” 他又挥挥手:“你和小秋准备晚饭吧,这事你不用管了。” 王忆哪能有空闲去准备晚饭? 队里的人接二连三来找他,三句话不离诗歌和稿费: “王老师你现在写一个字就是一毛钱呀?那你一天上课黑板写那些字,那得多值钱。” “王老师,写字能挣钱就得多写,一个字一毛钱,领袖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可以引申一下,世界上怕就怕坚持,你要坚持的写!” “王老师” “王老师饿了。”王忆无奈的说道,“大家伙吃没吃饭?” “没吃啊。”有人立马说,然后等着王忆说‘没吃一起吃’。 结果王忆一拍桌子说道:“没吃饭还不赶紧吃?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又有人嘿嘿笑道:“不急不急,王老师,你这里有没有那个辣片了?有的话我就着来一角酒。” 王忆说道:“没了,你们吃饭不急我很急,我今晚要做海货,这海货不新鲜了就不好吃了,你们让让吧,我去忙了。” 他给秋渭水使了个眼色:“小秋,你给我看一下门市部,咱社员需要啥你让他们自己拿,他们都知道价钱,你给记账就行。” 秋渭水笑吟吟的抿了抿大辫子说道:“好,王老师你去忙吧。”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社员们问道:“乡亲们都是对王老师写的这首诗感到好奇是不是?” “是。”有几个人嘻嘻笑。 秋渭水说道:“那行,咱们来个共同学习吧,一起学习一下这首诗歌,来,我先给大家伙朗诵。” 王忆出门要溜,结果被人给拽住了。 拽住他的是王祥高,见此王忆是怕了:“老高叔,咱关系可挺硬的啊,你怎么还为难我?” 王祥高笑道:“我为难你什么了?我不为难你,是想跟你说,既然你和小秋爱吃海货,那明天早上正好有大潮,领着小秋去梅花滩赶海吧。” 他扯着脖子问秋渭水:“小秋呀,上次你在猪圈铡草的时候我听你说你好像没在咱外岛赶过海?” 秋渭水说道:“叔,我赶过的,但没赶过大潮,都是偶尔有空趁着早上水退了过去随便捡点东西。” 王祥高点点头:“那能叫赶海?赶海就得赶大潮,明天早上起的早点,咱一起去赶大潮怎么样?” 秋渭水痛快的说道:“那敢情好呢。” 王忆寻思着一起去赶海也行,上次他赶海还没有赶过瘾,然后就让刘大虎给打断了。 这次他兵强马壮,身边不光有大迷糊这门神,还有孙征南和徐横俩强力保镖,这样他还怕谁?去了梅花滩就是螃蟹也没有他走的那么横! 下午不知道谁给他送了两条新鲜的大黄鱼。 现在是22年的大黄鱼禁捕期,所以这两条鱼不能带过去只能自己吃,他便让大迷糊蒸了今晚包大黄鱼水饺。 在岛上有一件事不方便就是吃鲜肉,他那边时空屋里速冻肉不少,但没有理由带出来。 这样他就琢磨起来,能不能在门市部里再开个副食品柜台? 不太好弄。 这个不归供销公司管。 蒸鱼、和面、调馅、包饺子,王忆不用管,大迷糊和漏勺两个人就给全办了。 漏勺做海鲜是一把好手,包鱼肉馅饺子水平也不赖。 不过他是真吃腻歪海鲜了,直接问王忆能不能给他扯一点饺子皮当面条下着吃,他拌点小咸菜就行。 王忆让他自己决定,反正学校不给他开工资,管饭是应该的。 漏勺嘴巴碎归碎,干活没的说,在大灶里从不偷奸耍滑,把整个大灶收拾的干干净净、井然有序。 水饺包好王忆放下赤脚医生手册去门市部喊秋渭水,秋渭水正在无聊的看报纸。 王忆问道:“咦,人呢?” 秋渭水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压根不是真心想来学习诗歌,我才跟他们分析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中心思想他们就纷纷走了。” 王忆暗道这不是肯定的吗?这帮人是来搞八卦的,你直接给办了扫盲班,他们不跑才怪呢。 水饺下熟,鱼肉馅儿鼓鼓囊囊。 野生大黄鱼的腥气确实要轻一些,包饺子比马鲛鱼和墨鱼之类好吃多了。 不过还是没有猪肉的好吃。 王忆好几天没吃猪肉了,馋的慌。 秋渭水听了他的话便说:“你想吃肉?我还有肉票呢,等我给你去割几斤肉让你们社队企业的销售员给你带回来。” 王忆心头顿时亮堂。 多简单的操作,他刚才怎么就没回过弯来呢? 一点没错,他不必非得在门市部设置肉食柜台,可以让销售员帮他买肉,反正他有钱又有票。 买了肉之后至于他吃几顿,这个他和大迷糊来个暗箱操作,还能让人查到吗? 心情大好,胃口大开,连带着他把水饺都多吃了两碗 吃过饭秋渭水去王向红家里睡觉,王忆溜达着散步,顺便去给学校的小菜园施了点肥、给猪喂了饲料。 菜园里蔬菜种的杂七杂八,王忆还栽种了一些菇凉果,这东西据说生长极快,他想试试有多快。 在校舍里转了一圈,他看没人注意自己便随便开了间教室门回到22年。 他看了看手机信息。 袁辉继续关心医书的下落,发来的信息零零散散可不少。 王忆有点烦,这样张有信前段时间给他的邮票他决定不通过袁辉往外卖了,直接给墩子打电话让他过来送东西也拿邮票。 他又给邱大年发了一个工作安排文档,这次要买方便面、干脆面还有冲泡果汁粉之类,反正管他有用没用,有备无患吧。 另一个他下载了一些西服制作视频,打算先熟悉一下流程,后面等凉菜生意稳定了,他就指挥生产队妇女开展第二条生产线。 低级劣质成品西服生产线! 墩子开着车很快赶过来。 王忆把邮票交给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别乱卖啊,这些邮票里面有的价值连城,你们拍照让袁辉给看一看,另一个也让年总自己找地方鉴定一下。” 墩子点头:“行,老板你放心,我们绝对把事办的妥妥当当。” 王忆问道:“上次给你们的鱼鲞卖掉了吗?” 墩子又点点头:“卖了,年总找了一家海鲜餐馆卖出去了,一共卖五千四百块,我俩给分了。” 这钱王忆不管。 不过那些鱼鲞卖出五千多算邱大年本事不差。 他临走之前多问了一句:“你俩工作压力怎么样?大的话可以招个人给你们帮帮忙。” 墩子摆摆手说道:“这就是买卖东西或者去找人打听一下手里东西的钱,能有什么压力?年总甚至觉得事太少,他还自己找了个活,给你找老酒呢。” “之前我俩看了个新闻,说鲁省那边发现了一个八十年代的酒窖,里面保存着大批白酒,年总最近在跟这个事,看看价格能不能接受,到时候把咱那些老酒瓶子里都给装上陈年白酒。” 王忆一听这话挺感兴趣,笑道:“行啊,这个事好好办,给我处理妥当了我有奖金。” 墩子说道:“没有奖金我俩也干,你带回来那些酒瓶子挺值钱,年总拍了一些照片发网上,前两天打电话过来的源源不断,酒瓶子一个几百块上千块的报价,真神了!” 王忆暗暗琢磨,这应该是因为他带回去的老酒瓶保存的好,品相依然出色,估计是不少人打着跟他一样的主意,买老酒瓶回去装上陈酿酒冒充各品牌历史老酒。 他叮嘱墩子不准往外卖酒瓶。 这东西牵扯到灰色地带,还是少碰微妙。 墩子说他知道,另一个他们舍不得卖。 原来他和邱大年上次去沪都进了一家古董店,那店铺里头便摆放了不少颇有年代感的老酒,一下子把店铺的格调给提升了。 邱大年准备学学人家的风格,他们买不起正经的四五十年陈酿老酒,可是他们酒瓶多,如果装上多年陈酿白酒摆放到货架上只充当一个收藏品的身份,那还挺能唬人的。 两人坐在车里聊了聊正事然后分开,王忆带着几套海魂衫小军裤校服回到时空屋。 退潮时间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因为隔着梅花滩有些距离,他们还是得早点起床出发。 天蒙蒙亮,渔船摇橹离开码头,上面都是去赶海的妇女和孩子。 这次王向红跟着去了。 主要是王忆上次去赶海惹了麻烦,后来还牵扯出来好几把枪甚至是杀人案和省公安厅领导,这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而今天是王忆第二次赶海,还带着秋渭水这么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城里大姑娘,他怕再出点麻烦,所以亲自带队。 众多妇女孩子分乘两艘渔船出发,王向红把王忆带在了身边给他讲解海上工作的要点: “王老师,你是有学问的人,那你对咱们渔民在海上的活计有什么看法吗?” 王忆问道:“看法?我觉得海上讨生活很辛苦也很危险。” 他不清楚王向红真正要问什么,所以就四平八稳的说了一句。 王向红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但不够全面,咱们海上的活计不仅是辛苦,这还是一门学问,要有技术、要有经验。” “渔民归根结底还是农民,可是咱跟内陆的农民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咱工作上好些地方比当农民难。” “农民干活都看得见、摸得着,而咱渔民出海探海情、查鱼情,下钩撒网这都要凭手感、凭实践经验,就跟郎中搭脉一样。” 王忆点头道:“支书您说的对。” 王向红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拍拍他肩膀说:“海上讨生活真的是一门学问,平日里其他社员向你学习,学习你的无私奉献精神、学习你的好学。” “可是在海上你得多向其他社员学习。” “要学习怎么根据潮流、风向、风力去判断一个鱼群的位置,这很难的,你得下苦功学好它!” 同船的来凤笑道:“王老师,支书这是要培养接班人了。” 其他人跟着笑。 王向红淡淡的问:“怎么了,哪位社员有意见?” 没人敢接这话。 王向红掏出烟袋锅拉起衣襟想挡风点烟,王忆对孙征南招招手。 孙征南立马掏出格洛克防风打火机给老支书上了火。 王向红吓一跳,同船的都吓一跳。 孙征南拎着把手枪直接顶在了老支书的嘴巴子上,这让人想起了以前的反动派。 反动派在海上就是这么嚣张跋扈,所以解放军打过来的是老百姓是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打火机点燃烟草,王向红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这枪怎么还能打火点烟?” 王忆解释道:“因为它就是个打火机,防风打火机,很适合咱渔民用,你等我去城里找机会买点回来卖给咱社员。” 王向红抽着烟说道:“这个就算了吧,别乱花钱,洋火一样能点烟。” 这时候一阵乱风吹过,吹的海水乱搅、渔船摇晃。 满船人很镇定。 他们不但不慌张,王向红还有心思给王忆上课:“王老师,你去摇橹!” 王忆第一次出海上工的时候倒是学会了摇橹,可那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去摇,这次风乱潮乱,他顿时没了信心:“支书,我够呛” “去!”王向红固执而坚定的说,“这是个学习摇橹的好机会!” 他也知道王忆不太会摇橹。 而在外岛做干部哪能不会摇橹?就像在部队当军官却不会打枪,到时候部下会不服气的。 当然如果牛逼如主席那种伟人倒也无所谓,主席的平生不挎枪、统帅九州兵是这年代老人们侃侃而谈时候最喜欢的话题。 王忆只好上手。 摇橹的王东义低声说:“王老师,小心点,危险!” 王忆握着橹先问道:“船上的都会游泳吧?不会游泳的赶紧跟水性好的结个对子。” 满船人顿时笑了起来。 王忆之前学过摇橹了,而且摇的像模像样,可当时是绿眉毛船。 大船本身就平稳,何况那天天气好,今天的船是单橹,海风呼啸、浪潮翻涌,他一使劲结果橹眼和橹嘴没对牢,整个船橹就滑出来了。 这可就尴尬了。 渔家对这种丢人行径有个专门的称呼,倒橹蹄,摇橹摇倒了,就像牛和驴这些牲口不服管教撅蹄子。 满船笑声更响亮。 整艘船的上空都是愉快的空气。 王向红亲自过来给王忆示范:“你姿势不对,看我怎么站,左脚你往前跨右脚往后退。” “还有看我脸,眼睛要看船头,这是要盯着船头的潮头,随波逐流,听过这话吧?做人不能随波逐流,可摇橹就要随波逐流才能省劲。” “还有风一来浪就大橹就乱,这样橹向里进的时候手摇往外侧翻、橹向外推的时候手摇往里侧翻,这样橹就很难滑出来了” 他仔细给王忆教导,王忆学的很认真。 不认真不行。 秋渭水刚成为他的小迷妹,这会正在下面坐着抬头看他呢,他不能破灭了偶像神话! 王向红示范几次把橹交给王忆,王忆连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每次橹要滑出来都被他给硬生生给顶回去。 熟能生巧,忙活了十来分钟他差不多学会了在风浪中摇橹的技术。 不过冒了一身汗,连衣服都浸湿了。 秋渭水小心的走过来递给他一条手帕。 妇女们便起哄,秋渭水因为以前的经历,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她笑了笑又坐回去。 不管你们怎么出招,我不接招! 王向红看着王忆的进步很欣慰,还在继续调教他:“王老师,你是大学生,大道理你懂的比我多,可有些道理我还得给你说说。”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决心,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能争取到更大的胜利!” 王忆笑道:“支书,我晓得,我有决心的。” 王向红说道:“好,你可别嫌我这老头喜欢唠叨。” 王忆说道:“怎么会呢,支书,老师的地位不是不变的,孔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学校里我是老师,在这里你是老师。” “我明白,不懂不要装懂,不懂不丢人,虚心的、努力的去学习去进步,以后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王向红向来严肃的表情露出笑容。 喜笑颜开! 他决定回去要给祖先的坟上多上三炷香,真是祖宗保佑,王家出了这样一个好孩子。 这些年随着年纪增长、精力下降、头脑麻木,他一直在愁生产队的接班人,很是担心队里没人才自己要干到死。 现在好了,人才有了,他或许可以早点退休了。 182.规划天涯岛(周末快乐!) 王忆明白王向红对他说这些话、教他海上活的目的。 就是钦点他为接班人了。 所以他放低姿态接受王向红的指导。 他愿意接受这个责任! 随着他在82年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他跟生产队上下每个人的越来越熟稔,随着他与秋渭水感情的增加。 他对这时代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了。 一直以来他就在帮助天涯岛,但没有规划,就是在衣食医疗和教育方面进行改善。 如今王向红找他接班的指向性越来越清晰,他成为天涯岛新一代掌舵人的信号越来越明显,那他就得进行一个规划了。 规划着把天涯岛给发展起来,把他们王家生产队给发展起来! 王忆一边摇橹一边琢磨,自己该制定一个‘发展计划’了,国家有五年发展计划,生产队这一级的集体用不着这样的长期规划,他可以制定半年发展规划。 学校现在已经建起来了,门市部有了、他也是大夫了,那基本的教育和基本的吃饱问题就得到保障了。 下一步呢? 下一步先把电影放映机搞好了,把岛上的娱乐生活给搞起来。 生活可不止吃饱肚子,还要吃好、还要物质享受、还要精神享受! 其实想一想这条路不好走。 天涯岛实在是一穷二白啊。 他设想了一下天涯岛未来的愿景。 起码得家家户户盖起红砖青瓦大房子,起码得有统一的下水道和污水处理管道,起码得家家户户用上足够的电力、拥有满足生活需求和娱乐需求的电气设备,起码有机动船。 最重要的是,天涯岛要有产业! 社队企业不能光搞食品和衣着,靠海吃海,尽量要把这座岛屿和外面一片海给利用起来,要是能弄出一个海洋养殖场那整个社队的生活应该就好了。 王忆雄心勃勃的设想着未来,一时之间倒也不觉得累了。 他汗流浃背,可是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他还能干的动,甚至是越摇越起劲。 王向红和船上的社员们看的很佩服,他们看着王忆那大汗淋漓还在坚持的样子都被他的毅力和韧性所折服。 有的妇女还调侃秋渭水:“小秋,王老师这个腰看着不宽不粗,可他还挺结实呀,挺有劲哈。” 这时代的大姑娘都很单纯,没有机会接触两性生理知识所以婚前也就缺乏常识。 秋渭水下意识的便回答道:“对,王老师的腰和肌肉都挺结实的。” 其他妇女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还揶揄道:“小秋你记住了,这找男人必须得找个腰好的,否则一不能坐二不能做。” 笑声顿时响亮起来。 王向红拿烟袋锅敲船板:“都瞎捣鼓什么?小秋还是个姑娘家,你们别在人家面前胡说八道。” 他又看了眼王东义:“大义,你把王老师换下来。” 沉默寡言的汉子撸袖子去接住船橹。 朝阳升起,天色大亮。 离开海岛后在海上看太阳升那是另一种感受。 火红的朝阳气势滂湃的拔出海面,光芒是橙红中透着金辉,顿时整个海面都变成了金红色。 海水是金红色。 海浪是金红色。 两艘渔船便是在这金红色中飘荡,像是行驶在铁水上。 凤丫建议说:“小秋,支书说你在文工团当兵,那你肯定会唱歌,唱一首歌吧。” 其他人纷纷说:“对,小秋唱个歌吧。” “我军素来有一路行军一路歌的传统,小秋你唱一首。” 秋渭水跟随文工团去下乡表演过,对此轻车熟路,她说道:“我不是在文工团当兵,而是文工团在咱们县里缺人,我被借调过去一年时间。不过唱歌我还挺喜欢的,那我来一首吧。” “来一首我跟王老师学的歌,好日子!” 王忆一听赶紧摆手:“小秋唱一首别的,咱们在行军嘛,唱一首别的。” 秋渭水从善如流,笑道:“那就唱我的祖国?” 王忆赶紧鼓掌:“这个好、这个好。” 王向红也喜欢这首歌,跟着鼓掌:“来,社员们一起给小秋鼓掌,咱们给她呱唧起来!” 秋渭水抚着搭在胸前的黑辫子——这是长发姑娘们唱革命歌曲的标准姿势: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王忆听她唱过好日子,知道她有好嗓子。 气息悠长、嗓音清脆。 她满腹柔情的唱响我的祖国,其他人悄不做声,于是一时之间海上便只有姑娘的深情的歌声和哗啦啦的海浪声。 王忆倚在船舷微笑着看她唱歌、看其他人安静听歌。 初夏的阳光洒下,他便明白了志愿军为什么顶风冒雪、忍饥挨饿能把当时全世界装备最强的联合国军赶到38线以东。 这片土地上有大家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都在奋力的守护它! 一曲唱罢,船上人鼓掌然后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王向红听完后很感慨。 王忆也感慨,说:“祖国和亲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土地,这都是我们要守护好的东西啊。” 王向红说道:“这是全世界每个人都要守护好的东西,所以毛委员说‘世界人民大团结’。说起这个我想起49年解放反动派武装盘踞的根据地的时候,我们跟他们喊话让他们投降,你知道什么话最有用吗?”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王忆笑道。 王向红摇摇头:“不对,是我们告诉反动派的战士,你们在这里凶狠的打我们,那等把我们打跑了,你家里人你爹娘你兄妹们刚分到的土地和粮食又得被地主老财和军阀抢回去!” “哈哈,很多敌人一听这话就放下枪投降,成建制的投降啊。还有的是被拉了壮丁的,他们明白这件事后反过来加入咱们人民的军队,然后打起仗来最能冲锋!” 王忆跟着笑起来。 主席同志天纵奇才,最伟大的策略之一就是全军扫盲学知识,让他们拥有了信仰,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战斗、为什么而牺牲。 拥有信仰的队伍是铁军! 秋渭水歇了歇,抚摸着大辫子又开始唱起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船上妇女多,外岛的妇女多洒脱大方好表现,便跟着她唱了起来。 倒真是一路行船一路歌,一路唱到梅花滩。 此时已经落潮了,海浪倒卷,海面上四面八方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蔚蓝的海水退去,白黄色的沙滩和黄褐色的礁石大片大片的暴露出来。 好些闲散的妇女和小孩都带着赶海工具来了,四面停着一艘艘小船,还有开着机动船来赶海的。 王向红看见机动船就撇嘴说:“那肯定是水花岛的船,就他们这么爱炫耀!” 他们下船后,周围的人纷纷过来跟熟人打招呼,打完招呼他们就问了起来:“水花岛的刘大彪杀了李岩宏埋在红树岛上,是让你们队里的民兵给抓到的?” 这事省厅说可以对外回应,实际上李岩宏不是刘大彪杀的,但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李岩宏是刘大彪杀的所以刘大彪被判死刑。 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王忆和王向红,生产队其他人知道的跟外队的一样,他们都以为事情是刘大彪看中李岩宏的漂亮媳妇杀父夺妻。 于是他们也这么回应。 王忆不参与这话题,他左手拎着桶、腰里绑着网兜领秋渭水在海滩上溜达。 孙征南悠然的跟在他身后。 82年的海还是肥海,哪怕是在近海依然资源很丰沛,潮水退走这海滩上全是财富,人们按照生产队划分了区域,然后快速的拣海货、挖海货。 唯一的例外是天涯岛,王家的人可以在上面随便逛——当然不是他们仗势欺人,而是其他生产队对刘大彪和天涯岛上的发电机充满好奇,他们下船后很快就被熟人拉走去打听小道消息了。 王向红为人古板严肃,没人跟拉他,他落单了,便跟在王忆身后。 他叮嘱两人:“王老师、小秋,梅花滩上的沙滩和礁石随便走,要是看见了泥沼千万别去,能把人陷下去的!” 王忆点头说是。 他第一次来就被警告了,这些泥沼全是海底沉积的淤泥,实际上梅花滩能这么多海货全靠淤泥地。 每次涨潮海水冲刷淤泥会将里面的大量养分给带起来,吸引无数浮游生物来进食,由此形成了丰富的生态圈。 梅花滩上东西多,生蚝、扇贝、蛤蜊、香螺乃至响螺都有,水池子里还有鱼虾,全是鲜活的。 退潮不光吸引人来赶海,还有好些海鸟也在争抢食物。 妇女们才是赶海的能手,她们眼尖腰软、动作麻利,捡海螺、抓海鱼、扣螃蟹,捡一抓二瞅着三,双手齐下很快就有收获。 王忆很服气,一个个妇女十个手指头就像鸡啄食一样在沙滩礁石上点个不停,也收获个不停,他这边好一阵才领着秋渭水捡了个半死不活的海葵 孙征南提醒他:“王老师,把沙面扫一扫,我看下面不少蛤蜊。” 王忆用脚划拉了两下,确实有蛤蜊,仔细一看还是毛蛤蜊,也就是毛蚶。 行吧,毛蚶也可以。 结果海滩上毛蚶还不少,他们三个人很快划拉了小半桶。 结果去跟人寒暄的王向红回来后哭笑不得,说道:“王老师,你领着小秋捡这个玩意儿干什么!” 王忆说道:“支书,毛蛤蜊也挺好的呀,肉多还嫩” “不是好不好,是它现在不能吃,上个月沪都刚发生了肝炎事件,甲肝感染,你不知道吗?”王向红打断他的话。 王忆不知道,问道:“怎么回事?” 王向红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广播里说,这个毛蚶还有血蚶里面有甲肝病毒,你懂医学,这甲肝病毒是不是很能传染人?” 王忆说道:“对。” 王向红说道:“我听广播里说,上个月沪都感染的挺厉害,市民不但不敢吃毛蚶和血蚶了,都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东西了。” “比如他们城里用自来水吧,一条巷弄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然后他们不敢用手碰,得在水龙头开关上绑一根木条,开关水龙头时不用手,而是用胳膊肘去推。” 王忆诧异的问道:“还有这个事?” 王向红郑重点头。 这件事让王忆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陈谷后来的肝癌。 现在他开始学医了,所以了解一些医学常识,比如肝癌多数是从肝炎发展而来,中国最厉害的是乙肝,慢性甲肝也能恶化。 那么陈谷的肝癌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也与肝炎有关?会不会他在不经意间染上过甲肝呢? 人体的免疫系统是很强大的,甲肝有自愈性,多数人感染甲肝会自愈,不会转化为慢性肝炎。 但也有少部分身体免疫力低下或者就是倒霉的,他们的甲肝会转变为慢性肝炎,不重视的话多年以后会成肝硬化、肝癌。 他忍不住沉思起来,决定找机会去见陈谷一次,得想办法让他去查查现在的肝脏健康情况。 秋渭水担心的问道:“那咱们把这些毛蛤蜊给扔掉吗?” 王忆回过神来摆摆手说道:“没事,梅花滩的毛蛤蜊应该没有甲肝病毒,这东西我了解,它不会在自然界中莫名其妙的出现,肯定是受到污染而出现。” “最常见的是粪便污染,比如有一片海滩上很多毛蚶,然后旁边村庄的人把粪便倒在上面,如果村里有人是甲肝患者,那随着潮水涨落,甲肝病毒就会弥漫这片海滩。” 他转头看向四周。 梅花滩的方圆十公里之内都没有人的居住地,不可能被甲肝病毒所污染。 再说污染了也不怕,沪都人得毛蚶血蚶肯定跟他们没有把海鲜做熟有关,煮沸的温度下,甲肝病毒也就能活一分钟。 于是既然赶海的人都不敢要毛蚶了,他就积极的捡了起来。 捡漏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梅花滩有毛蚶也有血蚶,这是不错的海产品,王忆和秋渭水很快捡了一桶,他倒进网兜里让孙征南拿着,两人又去捡别的。 秋渭水相貌气质和穿着都很吸引人,很多人注意他们两个。 里面有外队人认识王忆特地来叮嘱:“王老师你别捡毛蛤蜊了,这东西有甲肝病毒,卫生室的大夫不让吃呢。” 王忆无力解释,再说涉及到传染病还是要小心为妙,所以他便敷衍说:“我不吃,我捡回去喂猪。” 这人说道:“那猪不就会得甲肝吗?人吃了猪肉不也得甲肝吗?” 王忆说道:“不吃猪肝不就行了?” 这人疑惑的问:“这样能行?” 王忆应付的说道:“能行。” 赶海的人先去捡能看见的,然后再去找不容易看见的,比如藏在沙子里的贝类和螃蟹。 王忆领着秋渭水看见一片蛏子窝,这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分散着窟窿眼,里面藏着的应该就是蛏子了。 赶海的人不太乐意找蛏子,别看蛏子好些竹节一样似乎不能动弹,可实际上它们很不好对付,会打洞会喷水的。 要挖蛏子得往蛏子窝里撒盐,蛏子会把盐给推出来,到时候来个眼疾手快抓住蛏子即可。 问题是这费事还费钱,翁洲有盐场所以渔家不缺盐,可也没有富裕到能随便往蛏子洞里倒盐的地步。 蛏子洞多了,抓一个蛏子倒一把盐,这样一袋子盐下来却抓不到多少蛏子,不合算。 对王忆来说这不是问题,他带秋渭水来赶海就是要玩的,不在乎一袋盐。 于是他跟秋渭水蹲下抓蛏子,一倒一把盐下去,很快小洞咕咕的冒水,王忆说道:“这是蛏子在喷水,它要上来把盐顶出来,看我抓它!” 蛏子冒头,王忆一抓一个准: “厉害吧?” “厉害!” 王向红看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王老师,抓个蛏子不用这么些盐,我来教你抓蛏子。” 他找一个妇女要了一条铁丝钩,只要往洞里倒入一点盐,蛏子吐水喷盐的时候,他立马下手。 铁钩子擦地插进去,手腕一甩就是一条巴掌长的大蛏子。 蛏子在沙滩上滚,头上有块肉还挺大挺肥的凸出来,这块肉最好吃,王忆赶紧捡起来。 王向红知道他是赶海菜鸡,又教他和秋渭水去分辨沙滩上的眼儿:“不都是蛏子窝,还有蛤蜊、一些螃蟹也会打洞。” 王忆问道:“都要用盐来逼它们出来吗?” 王向红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娃要搞浪费,赶紧说:“打洞有什么意思?走,我领你俩去抓弹涂鱼,弹涂鱼好吃呢,肉又白又嫩。” 他领着两人去一片泥滩,这里比沙滩可就脏多了,沙滩上一脚踩下去是一个黄白色脚印,这地方一脚踩下去一脚泥,还挺臭。 泥滩里面很活跃,总有东西在乱窜。 王忆以为都是弹涂鱼,结果定睛看去看见好些招潮蟹,没人捡这玩意儿,没什么肉还长了个大钳子,动不动就把钳子举起来。 别看它们个头小,这钳子威力不小,夹在手上要么破皮要么很疼。 人不喜欢招潮蟹可是鸟喜欢,几只小白鹭在泥滩上慢慢的行走,它们拥有宅男喜欢的一切: 修长的身躯,优雅的气质,又长又细的双腿——还是黑色的,天生黑丝。 再一个它们娇躯雪白,叫声清脆婉转。 小白鹭的爪子踩在泥面上就跟三叉戟一样,它们嘴巴又长又尖,猛然探头就是叼起一只招潮蟹,要么抓弹涂鱼。 秋渭水挽起裤腿到膝盖上,露出纤细笔挺却有力的小腿。 王忆看了一眼。 然后便期待以后跟秋渭水的共同生活。 小腿又长又白曲线漂亮,嘿嘿。 弹涂鱼相貌很独特,像长了腿的泥鳅,但背上还有旗鱼一样的大鱼鳍,另外两个眼睛还往外凸出。 它们有腿也有胸鳍,胸鳍和腿都还挺有力量,王忆小看了它们,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弹涂鱼,下手就去抓,然后人家就跑了。 在泥上溜的飞快,忽然腾空一跃钻进个水坑——不对,它落入了一个渔网里! 是王向红眼疾手快,看到这弹涂鱼跳起立马握着捞网的长柄伸出去,这样弹涂鱼自投罗网了。 这片泥沼地比较结实,泥面只有几公分的深度,所以可以踩在上面抓鱼。 但王忆走了几步果断回来。 王向红奇怪的问他怎么走了,王忆支支吾吾。 他总不能说刚才他一脚踩下去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反正长长的黏黏的还会跑,让他一下子紧张了。 恰好这时候有人喊:“王老师,领着小秋过来翘海蛎子啊!” 牡蛎在潮间带的礁石上,王忆便挥挥手说:“小秋,走,领你去洗洗脚。” 潮水后退露出礁石,秋渭水踩着水汪汪的海滩跑过去,正好前面有海浪徐徐涌来,她便上去让海浪冲刷腿上脚上的泥泞。 很快,泥泞被冲走,她那白嫩健美的小腿又露出来。 海风徐徐吹来,和浪花一样变得特别温柔。 她的脸颊、她的黑发、她的衣衫都被风吹拂着,几缕黑发摇曳,她伸手捋回去,一时之间心里畅快。 风吹面颊暖,海水也温热,她觉得看海比赶海更舒服。 王忆那边跟人在联手翘牡蛎,常年赶海,这边礁石上还是有不少大牡蛎留下,当地叫海蛎子,此外还有贻贝和扇贝藏在里面。 海蛎子长的像石头,贻贝黑扇贝红,点缀在里面还挺好看。 翘海蛎子得用前端扁扁的撬棍,王忆学着人插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里钻然后翘起来,把海蛎子给翘下来。 礁石上还有不少石甲红,这是味道鲜美、肉质肥厚的土特产螃蟹,大迷糊拎着个网兜在抓螃蟹。 他不怕螃蟹夹,而且看他说话办事迷迷糊糊,赶海却是个好手。 他盯上螃蟹小心翼翼靠近猛然下手,螃蟹没等着跑落入他手里,被他从后面捏住蟹壳扔进网兜里。 王忆抓不到螃蟹。 螃蟹跑起来异常的快。 旁边有人扛着钓竿拎着水桶过来钓鱼,看见孙征南的水桶里不少毛蚶笑道:“可惜现在沪都不让卖这个了,咱这里的野毛蛤蜊在沪都很受欢迎,一斤能卖五六毛,比得上鸡蛋了。” “因为咱的海货比鸡蛋还有营养。”王忆说道。 这人高兴的连连点头。 他已经找到了与外岛土著们合理沟通的方法,那就是说好话,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只要说好话就行。 外岛人爱听好话,哪怕是被骗。 梅花滩有大块的礁石往海里延伸,如今这就是垂钓的良机,不少老人和男人在甩钓竿,也有男人在撒网。 孩子在跟着看热闹,跟着唱歌谣:“鳗鱼长,鲳鱼扁,虎鱼头大身子短,旗鱼会飞,黄鱼会叫,螃蟹贪吃容易钓” “加吉俊,刀鱼俏,驼背鲈鱼滋味妙” 看着王忆一个劲盯着人家钓鱼,王向红拎着渔网过来拍他肩膀:“不是领着小秋来赶海吗?你自己在这里看什么?” 他指向钓鱼人脚下的礁石说道:“要是愿意看你过去看,顺便去阴面和底下摸一摸,那下面有很多海螺,个头小不过味道鲜,随手一摸就是一把。” 秋渭水听他说的简单,便心动了:“走,去摸海螺。” 王忆说道:“行,中午来个辣炒小海螺。” 海边礁石下摸海螺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带着一口小铁锅,摸了海螺直接扔里面煮着吃。 王忆凑上去看了看,里面煮的是将军帽——一种外壳像斗笠的海螺,它不像别的海螺那样有旋梯状的结构,所以很容易抠出肉来。 煮海螺的人认识他,也是经常去他们队里灯下聊的人,名字叫卢根生。 卢根生看见他好奇便用漏勺舀出来几个将军帽递给他:“王老师坐下吃一口,可鲜了。” 王忆笑道:“谢谢了,不用,不过我知道这海螺肯定鲜,刚出海就被煮熟了,还有比这个更鲜的?” 卢根生笑道:“哈哈,王老师你会吃,说的一点不错,来,你别客气,坐下吃两个,尝尝滋味。” 他挽留的很热情,王忆就和秋渭水蹲下挑海螺肉吃。 将军帽煮熟后的肉更容易脱离,他拽下来塞进嘴里,螺肉q弹,滋味儿鲜美。 新鲜的海货都有汁水,这是真的鲜甜可口。 秋渭水吃的连连点头说好吃,卢根生痛快的说道:“你们没吃早饭吧?王老师那你在这里吃点吧。我这里还有石蟥,石蟥也是好东西,土海参呢,滋阴补阳,你和你对象一起吃。” 王忆举起将军帽道了声谢,卢根生拍了拍腰上的葫芦问:“要不要来一口?” 秋渭水赶紧说:“早上喝酒伤胃。” 王忆说道:“对,我不喝。” 卢根生看起来也是个好酒的人,他也不吃东西,自己举起葫芦来了一口,说:“过瘾!” 王忆吃着将军帽说道:“老卢你爱喝酒的话再到我们队里灯下聊的时候去找我,我给你弄点酒尝尝,味道挺好的。” 卢根生说道:“是你们门市部的吗?咱外岛门市部不是一毛烧就是九零大曲,我这就是一毛烧。” 王忆说道:“不是,我从城里自己找酒厂打的酒,等你去了我给你弄点尝尝就知道了。” 卢根生一听大为高兴,这是请自己喝酒呢。 他心里暗暗得意。 在天涯岛上灯下聊的时候他已经听说过了,王老师豪爽大方,所以他就知道自己请对方吃个海货对方会给他好处。 但他也不是吝啬的人,便等王忆和秋渭水吃掉了将军帽把摸到的石蟥扔了进去:“等一下吃这个,很快就行了。” 石蟥长的不好看,背上疙疙瘩瘩,像是压扁变短的海参,所以叫土海参。 但它是海螺,只是外壳退化了,退化成了背上疙疙瘩瘩的那些东西,那其实是钙质颗粒,很硬。 篝火燃烧,火焰随着海风倾斜的添着小铝锅。 这口小铝锅可有年头了,外面黑漆漆的,已经被烧黑了。 王忆守着小锅吃着海鲜,扭头看看左边是浪潮徐徐、右边是人群汹涌,真是全新的感觉。 慢节奏与快节奏被他和秋渭水给分成了两边,他们悠然自得,采菊东篱下。 吃了个七七八八,两人拍拍手自己也去摸海螺。 礁石下面海螺确实不少。 秋渭水还向他叫:“过来过来,这里有鱼!” 王忆蹚水过去看,看见秋渭水那边有一些海带,海带厚实,纠缠在一起挡住了一个礁石凹槽的出水口,这样保留了一些水也保留了几条鱼在里面。 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体表灰白带黑斑点,王忆认得这是花鲈鱼,属于海鲈鱼的一种,算不上好鱼。 另外还有几条小黄鱼,都活着,而且这地方背光它们没被阳光照到,这时候还是金黄色的。 很漂亮! 王忆跟她一起抓鱼。 凹槽水挺浅的,王忆上去抓起了花鲈鱼。 这野生海鱼力气就是大,他手里的鱼不过三十公分的长度,挣扎起来却几乎让他无力束缚。 还好王忆学过怎么对付这些鱼,直接抠开两边的鱼鳃从下面伸手用大拇指和中指塞进去捏住它。 锁它喉! 小黄鱼好收拾,两人把鱼装起来又看见旁边的礁石上有海葵。 有些海葵在礁石凹槽里,这里面有积水,海水还是舒展开的,很漂亮,橙黄色的,像是水中展开了花朵。 王忆用手指去抠了抠花心,海葵便慢慢的收回了触手,就像是一朵鲜花收回花瓣变为花苞。 秋渭水问道:“还挺漂亮的,这也要带走吗?” 王忆说道:“对,回去中午给你做酸辣汤,海葵能做酸辣汤,挺好喝呢。” 海葵吸附在礁石上,要抓它下来就得用刀子从礁石上往下撬。 上次赶海王忆见过有人撬海葵,于是当秋渭水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就提醒:“刀子割到海葵它会喷水,你小心点,别被喷在脸上,要保护好眼睛。” 这些海葵挺小的,跟王忆拇指肚大小相仿,收缩起来后跟个球一样。 有人看见两人弯腰忙活赶紧跑过来说道:“我在这边赶海呢,你俩” 王忆挺身抬头。 哟,熟人,刘一手、刘歪嘴。 刘一手看见他后面色大变,急忙转身撒丫子跑。 王忆喝道:“别走,过来!” 刘一手装没听见,飞奔而去。 刘歪嘴胆子小没跑,看见刘一手跑了可把他气死了,他也想跑,但已经晚了,王忆在死死的盯着他。 想到这个男人是把刘大彪和刘大虎的送进监狱的罪魁祸首,他不敢起反抗的心思,只能赔笑说道:“别别别,误误会了,我我我就是是就是过过过” “不用害怕,不用结巴,这么多人我还能枪毙你?”王忆斜睨他。 刘歪嘴无奈道:“不不不是,我我就就是天生,我我舌头短!” 他还要张开嘴吐舌头给王忆看看。 没办法。 这货可是连刘大彪都给收拾了,刘大彪啊,那可是他们生产队里没人敢得罪的彪哥,结果现在死刑了! 想到这点他的腿都要哆嗦了。 王忆懒得去看。 一口大黄牙有什么好看的?他直接说道:“不用看了,你过来帮我弄点海葵。” 刘歪嘴心里暗骂刘一手不是个玩意儿自己跑路把自己坑在这里,然后点头哈腰、赔笑连连的上去给当佃农。 柔弱,委屈,不敢反抗! 183.我要当岛主(1W大章求票) 这次赶海算的上满载而归。 是一次成功的赶海活动。 没有人来找茬,甚至还有人请他吃了煮海鲜。 另有人热情的来帮忙—— 要不是天涯岛和水花岛不对付,王忆都要在船上表扬一下刘歪嘴了,这人真是勤奋又热情,最后甚至还主动把他自己赶海的收获送给王忆了。 然后这样王忆的收获便很丰富了,他和秋渭水一起把网兜抬上船,里面鱼虾蟹贝类齐全,竟然还有一只海龟。 社员们很吃惊,纷纷夸赞王忆眼疾手快。 渔船开出,王忆将海龟扔进了海里,这东西不能吃又不好看,还是放生吧。 回到岛上天色很早,因为退潮时间并不长就又开始涨潮了。 梅花滩上多有泥沼地,一旦涨水还是挺危险的,大家伙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王忆本来想用海葵做个酸辣汤,但是秋渭水吃白灼海螺已经吃饱了,于是他改成午餐来做。 做酸辣汤很简单:他在时空屋里有各种半成品调料,其中便有酸辣汤调料包。 这种调料包里有做酸辣汤所需的所有原材料,王忆只要加上切碎的海葵即可。 中午的饭菜全是海货,这是他和秋渭水的劳动成果。 劳动的果实最甘甜! 于是到了中午时候他自己主厨,还从时空屋里拿出了馕来泡酸辣汤。 西域的馕是他最喜欢的几种纯面食之一,不管做什么汤只要能泡饭,他便会去买馕来泡着吃。 酸辣汤本身就是重口味汤菜,所以王忆就不再加工海鲜了,直接混一起来个大锅蒸海鲜,用生抽老抽、辣椒酱调一个酱汁,愿意蘸的就蘸酱汁,否则就是鲜吃。 渔家的大锅蒸海鲜用盆子装,现在许多人家日子过的艰苦,甚至没有菜盆只有洗脸盆,那做了大锅蒸海鲜把脸盆用水一冲直接盛海鲜,就这么不讲究。 老槐树下树荫盛大,秋渭水擦桌子,将上面的树叶和干槐花擦掉,王忆端上去两个盆子,一盆海鲜一盆酸辣汤。 孙征南和徐横来领了饭,他们没有馕吃,只能吃之前大迷糊做的馒头。 馒头泡酸辣汤也挺好吃的。 王忆这人有良心,看着两人一人掐俩大馒头离开,便安抚他们说道:“今天晚上咱做大饼吃,菜油大饼,油用花生油,再撒上点小葱花——算了,明天做吧,明天咱直接做大肉龙!” 徐横问道:“什么叫大肉龙?” 孙征南精神一振:“我知道,这是我们北方的好东西,像是卷起来的大饼,中间是一层层的肉馅,问题是肉馅去哪里弄?” 王忆说道:“我跟咱社队企业的销售员说了,今天给我去城里割它十斤肥猪肉,你们放心好了,有的吃。” 两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王忆回去给大迷糊和秋渭水发馕,大迷糊很自觉,用自己的钵子舀满了酸辣汤,然后拎着两张比他脸还大的馕就走了。 馕干燥后便有些脆、干,而酸辣汤温度高,把馕撕碎扔进去立马就软和了,吃一口酸辣开胃。 秋渭水赞叹道:“王老师你的厨艺真厉害。” 王忆说道:“以后来我们岛上,天天给你做饭。” 秋渭水高兴的说:“好!” 这次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所以她决定下午返程,正好乘坐张有信的船回去。 张有信来的挺早,刚过中午头便来了,这样王忆喊了徐横,带上钱、带上票一起去城里。 护送秋渭水回县里,顺便去市里给门市部采购。 这样他得星期一上午才回来,还好现在学校有孙征南了,可以把课程调一下,让孙征南上午带体育课,下午等他回来再上文化课。 出发之前他把课代表和助教们叫过来,说道:“明天上午老师有事不在家,所以让体育老师领你们先玩一上午。” 学生们纷纷唉声叹气。 他们想学习文化知识。 王忆说道:“没事,下午我回来了就给你们把文化课补上。” 学生们这才又高兴起来。 送秋渭水下码头,王忆跟她挥手告别,然后两人上了最近一班客运船去往城里。 船上很乱,小偷很多。 王忆穿着干净、一看气质就知道不是渔民,很快小偷们就把他盯上了。 徐横不动声色,等有小偷凑近了他故意做出大大咧咧的样子东张西望,然后又打瞌睡。 有小偷忍不住对他下手了。 悄无声息把手伸进了徐横的兜里。 徐横眼睛猛的睁开并伸手钳住了这小偷的手腕,小偷豁然色变。 旁边还有其同伙,他们很团结,见有人被抓立马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人手指缝里夹着把外科手术刀片把玩着,阴沉着脸说:“行,朋友,我们今天栽了,还请你……” “摸到什么了?”徐横狞笑着问被他抓了那小偷。 那小偷是个少年,这会面色苍白、眼神惶恐。 徐横问他道:“摸着了吧?” 围上来的小偷头目问道:“花生,怎么了?摸着什么了?” 少年小偷吞了口唾沫,慌张的说:“是、是枪,手枪!” 其他小偷脸色也变了。 徐横不笑了,阴沉着脸看向围上来的人:“你们运气好,这他妈是在船上,如果这是在没人的地方,爷们就崩了你们!一个不剩,全给你们崩了!” 小偷们平日里受到的威胁不知凡几,听过的大话更多,全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他们这个行业很特殊,手艺可以不过关,眼力劲必须得好,所以他们圈子里有句话叫金子火中捡、练手更练眼。 徐横这话说的像吹牛,可是他们却看得出这不是吹牛。 这个彪悍的青年是狠人! 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那种狠人! 小偷的头目给花生使了个眼色,花生手在里面快速抖了抖,惶恐的给他点点头。 见此头目退缩了,从兜里掏出个皮夹子塞给徐横低声说:“兄弟,高抬贵手!” 徐横吐了口唾沫,说道:“你当老子什么人?老子刀口舔血、枪子喂人,看得上你们这点钱?” “老子走南闯北最瞧不起你们这种鬼鬼祟祟的人了,今天碰上老子算你们倒霉,这趟活不用干了,偷过什么全扔出来,还给人家!” 头目深吸一口气,他对手下点点头,众人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塞进一个皮包里交给徐横。 徐横放开手,花生赶紧抽出手来。 而这时候徐横抖了抖衣服,将兜里的格洛克往外震了一下。 惊鸿一瞥,足够小偷们看清这铁疙瘩的真面目。 头目抱拳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哥今天放小弟兄们一马,小弟兄们感恩不尽,给大哥问声好,走人!” 小偷们点头哈腰问好,纷纷混入人群里。 这年头社会治安差,乘客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但能猜到这不是好东西,便纷纷离开王忆和徐横身边。 宁可站着也不坐着了。 徐横拎着皮包去给了船长,直说是从小偷手里搜回来的东西。 船长惊诧的问道:“同志您叫什么名字?您是怎么做到的?” 徐横敬了个军礼:“我叫雷峰。” 剩下的不用说,转身离开。 王忆看着只感觉酷的一批! 他给徐横鼓掌:“见义勇为啊。” 徐横淡然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忆叹息。 妈的,让他装到了! 下了船他们照例要分开,徐横去采购,王忆去仓库,然后在仓储所门口汇合。 不过王忆考虑了一下,这会天色不早了,他今晚指不定还能不能回82年,毕竟这次他要处理点东西。 于是他改了主意,跟徐横说:“码头外面有个澡堂改的旅馆,一个人一晚上三毛,加上冲凉是五毛,你去那里面等我吧。如果我不回来你也不用急,明天上午咱在这边汇合。” 徐横说道:“你小心点,现在城里头什么样你也看见了,小心让人给弄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去我朋友家里,又不是在外面跟盲流子似的瞎逛游。” 徐横点头下船。 结果船长追了上来客气的递给他一封信,说道:“时间来不及,我只能潦草的写一封感谢信,还请同志你交给你们连队的支部。” 王忆接走了感谢信。 徐横没有连队了,不过天涯岛还有党支部。 要把这封信裱起来挂在党支部里! 王忆想了想,不对,应该挂在学校里,也算是学校的教师做了好人好事嘛。 两人分开,他在仓储所里溜达,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无声息的进丙-110仓库。 在仓库里等了一会,确定外面没人注意自己,他从里面用木板修的小门开锁进时空屋回22年。 此时是下午三点半,时间还算早,他便给墩子打电话过来接自己。 回到公司一见面,邱大年便问他:“你要的家电家具买了一些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王忆说道:“我把钥匙给你,明天吧,明天我不在这边,你自己雇人过来把家具家电送进来。” “这事不重要,我之前给你们的邮票价值都打听过了没有?” 邱大年拿出个笔记本来说道:“打听了,老板,这邮票收藏行业水很深,咱们恐怕把握不住。” 王忆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来,咱们开个会,你先说你打听到的消息。” 公寓里有个会议室,他坐在上首,邱大年和墩子坐左右两侧,一切很正式的样子。 邱大年打开笔记本说道:“从分类来说,你这次送来的邮票有小型张邮票、纪念邮票、特字邮票、普航改欠军邮票……” 王忆摆摆手:“这些不用说了,你直接说你打听到的价格。” 邱大年为难的说:“没有统一价格,翁洲市里打听了两家、网上打听了两家又找了几个收藏主播打听过,也找袁辉问过,基本上是袁辉给的价格最高,但袁辉那不是收购价,是他给的指导价。” 王忆说道:“那就按照指导价来说,肯定还是袁辉更信得过。” 邱大年说道:“行,这次邮票总共是七十二张,最值钱的是一张普航改欠军邮票里的天安门5,这票一张就值五万块。” “另外还有普2、3、4天安门三张票,其中普2不值钱,三五十块吧,普3和普4都是两三千块。” “价值稍逊一筹的是一张主席诗词邮票,价值能有两万左右,这是七十二张邮票中价值过万的两张。” “剩下的邮票里比较值钱的都是特殊时期邮票,总共十四张,其中的主席万岁最贵,八千;往下是主席最高指示……” 他把打听到的邮票价位一一详细说给了王忆。 合计起来能有十来万块钱。 王忆还挺吃惊的。 他真没想到张有信能整出这么多花活来。 当时张有信给他这批邮票的时候他是看过的,不过当时邮票多,他大概一看在印象里没有特别值钱的,于是就转手交给了邱大年处理。 本以为这些邮票能有个万八千块就了不起了,毕竟现在邮票收藏热潮已经过去了,很多以前被炒起来的邮票如今价格都回落了。 但没想到这收入还行,十来万呢! 当然相比他身上的五张蓝军邮差得远。 王忆这次是准备处理蓝军邮! 既然袁辉这边靠谱,他便准备跟袁辉联系,打电话之前他又问:“翁洲这边还有个叫庆古典当的你问过没有?” 邱大年说道:“庆古典当问过,除了袁辉综合而言就是庆古典当给价最高,网上那两家店给的最低,主播们给价有点乱套。” “我感觉以后不能找主播,他们只是名声响罢了,有的邮票他们还得现翻资料,其中有个主播最屌,他给我报价后我去百度,结果发现他的报价跟头一页一个网站上显示的资料上价格一样。” “敢情这孙子是一边百度一边给你报价?”王忆问道。 邱大年点点头:“对,所以还去找主播问个der啊,他们信不过。” 墩子感叹道:“见了姚姚后,我以为女主播信不过,这次询问过邮票价格后我才知道,男主播一样信不过!” “唉,人啊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哪里了?” “悲哀,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王忆无语的摇头。 这货真是个奇葩,他怀疑墩子的脑容量可能跟他大学时代学校门外卖的那些充电宝的容量差不多。 听了邱大年的话他发现庆古典当竟然还挺靠谱,于是追问了一下。 结果邱大年给的评价挺高:“庆古典当在江南地区挺有名气的,咱上次去沪都你不是提前自己走了?我和墩子在沪都又去了几家古玩店。” “我俩在里面旁敲侧击的问了问,然后打听到的就是庆古典当还挺靠谱,他们总店在沪都,叫庆古收藏,他们的总经理是收藏家协会的副会长。” 王忆挠挠头。 是这样吗? 邱大年看到他面露疑惑便说道:“我听墩子说了,你们上次去水会援助失足妇女被庆古典当的人给……” “去去干啥?”王忆赶紧拍桌子,“谁他吗去援助失足妇女了?” 墩子说道:“就是,谁他吗去嫖了?明明我说的是袁辉还有那个柳总是去干这事的,我跟老板只是被骗了进去。” “不过里面真好,高档大气、金碧辉煌,你一进去我跟你说,就一个比我还高、胸比我还大的嫩妹子过来说……” “停停停。”王忆都要无语了,“开会呢!” 墩子赶忙闭上嘴巴。 邱大年说道:“反正就是你们上次被人监视了,墩子跟我说了之后我特意注意了一下这个庆古典当,老板你现在可是成功人士,又老是自己在外面跑生意,我挺担心你哪天被人给绑了啥的。” “我认为你是瞎担心,”墩子摇头:“和谐社会,谁敢整这没用的东西?人家柳总多少的身价?也没看见人家带保镖。” 王忆说道:“你别打断年总的话,让年总继续说。” 邱大年说道:“总之我怕你出啥事,然后多方打听了这个庆古典当,他们在咱翁洲区域的总经理叫饶毅是吧?” “这饶毅风评一般,确实有人说他是个奸商,特别有心眼,不过他们家的信誉好,在咱翁洲本地能跟袁老师供职的冠宝斋平分秋色。” 王忆点了点头。 他在犹豫是不是要跟庆古典当这边也联系一下。 每次都把注压在袁辉身上,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思索了一番,他还是决定跟饶毅接触着试试。 反正他已经住进公务员小区了,不怕被人调查监视,而且饶毅也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国安局领导。 墩子手机里有饶毅电话,他便用墩子手机进行了联系。 电话打过去,四五秒的时间很快接通,听筒里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您好,我是庆古的饶毅,您是王忆王总的员工文小峰吧?” 文小峰正是墩子的名字。 人家已经把他们这边信息摸透了,这让王忆有挂电话的冲动。 不尊重隐私啊! 然后饶毅很快的接着说道:“文先生您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私底下调查您和您老板,之所以知道您的名字和您的电话,是在您的车前玻璃下看到过您留的信息。” “您应该记得我上次冒昧的联系过您,当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了您老板王总的大名,想要认识一下他,同时想试试看能不能与王总合作一下,我们庆古典当的实力和口碑都不错的,这点您私下里可以去打听。” 王忆开口说话:“你想合作,那怎么合作?” 饶毅精神一振,语气积极了三分:“咱们能不能先见见面?” 王忆当即说道:“见面就不必了,我是王忆,你要是有诚意咱们电话里一样谈。” “说实话,我现在跟冠宝斋合作的很愉快,不过我一个朋友跟你们庆古收藏总部有些关系,他建议我跟你这边认识一下。” 饶毅恳切的说:“原来您是王总,失敬了,刚才问候的冒失了。” “王总您说的对,如果有诚意电话里一样能合作。” “我知道您和冠宝斋合作的很愉快,冠宝斋在我们业内名气也很好,政府在本次外岛农村拆迁重开发工程中,选择与他们对接便是一个证明。” 王忆说道:“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更应该跟他们合作,政府都选择跟他们合作。” 饶毅苦笑道:“但政府本来选择合作的是我们庆古,可是我们庆古跟政府关系比较密切,此次外岛农村拆迁重开发工程中心的主任更是我的一个表哥,所以政府最早选择我们合作并进行公示后,有人打电话就我和我表哥的关系进行了举报,怀疑我们有暗箱操作。” “为了不影响我表哥的工作,我们这边主动退出了合作——这件事上我不可能信口雌黄,您可以去业内打听一下,甚至可以问问您的朋友袁辉老师,他清楚这件事。” 王忆一听这话突然对这饶毅来兴趣了。 他跟政府方面关系这么密切? 于是他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外岛的农村具体要怎么开发?” 饶毅说道:“呃,大概知道,就是政府牵头联系开发商、农渔企业进行二次开发,比如仿照马尔代夫与斯里兰卡等国的旅游模式开发外岛渡假——当然咱们的模式会更多、更独特,具体介绍可能会麻烦一些。” “那关于农渔企业开发是怎么个说法?”王忆问道。 饶毅说道:“部分岛屿周边海域比较肥沃,可以开发海上养殖,东北的獐子岛你知道吧?咱们正在向獐子岛取经。” 一听这话王忆倒吸一口凉气:“跟獐子岛取经?要磨镰刀、割韭菜啊?” 饶毅笑道:“不是不是,取经要学习的是他们的海上经营管理模式,咱们政府合作的农渔企业实力差一些,没有上市能力,哪能去割韭菜?” “再说,那是丧尽天良的行为啊。”他后面又重重的感叹一句。 王忆问道:“那外岛是要租赁是吧?你应该知道我老家是在天涯岛了吧?” 饶毅说道:“天涯岛?这点我确实不太清楚,天涯岛也是外岛之一吗?我说句实在话,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王忆笑了笑,这个人要防备。 饶毅说他不知道天涯岛还行,翁洲有千岛之城的美誉,外岛多的一批,天涯岛已经荒芜多年,城里人不清楚不奇怪。 可他这两三个月在袁辉手中频频出货,饶毅知道他后能不调查一下他?就是袁辉也肯定查过他了,否则哪敢随便接他的货? 不过饶毅不承认也对,调查人的隐私是行业大忌! 王忆没追究这事,他继续问道:“我的家乡是外岛的天涯岛,海福县东南方向的一个岛屿,面积不大,可能是两三平方公里,这岛屿已经完全荒废了,如果要承租的话什么条件?” 饶毅说道:“能不能让我先挂掉电话给你问问官方?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你一个准确回答。” 王忆同意。 意外之喜。 没想到庆古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如此一来他还真可以跟庆古方面接触一下,有官方关系终究好办。 只是饶毅这人虽然电话里表现很好,但之前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让他心里很是警惕,不敢接触太多。 算了,互相利用吧。 饶毅办事效率很高,几分钟后打回电话来说道:“天涯岛,长龙镇东南位置岛屿,总面积为1.2平方公里,岛内多山地,有海上天涯山,是这座岛屿吧?” 王忆说道:“对。” 饶毅说道:“你要承租整个岛屿对吧?那岛屿外围的海呢?天涯岛外围有60平方公里的海域面积,这个要不要承租?” 王忆犹豫了一下,问道:“有区别吗?” 饶毅说道:“区别挺大的,这是两种模式、两种报价方式,其实说起来这次外岛承租的工程挺复杂的。” “反正如果只承租整个岛屿的话要在承包政策上留个后门,因为海域还要对外进行出租,如果承租方要在海里搞渔业养殖那需要岛上留下一部分区域分配给人家,再一个码头也要允许人家使用。” 王忆一听确实繁琐,说道:“连岛屿带海域一起租赁呢?” 本来他也准备采取这个租赁方式,因为他租赁岛屿的目的是保住秘密,这样周边海域可以承包的话那隔绝了外来人接近,更能保密。 饶毅说道:“一起租赁的话也要看干什么,第一产业、第三产业的承包价格不同,里面还牵扯一些费用减免或者费用后续加持。” 说着他自己忍不住叹气:“王总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你应该是想承包你的家乡,可是真的很复杂,我只能给你说一个很大概的报价,细节来说咱们电话里说不清。” “大概而言,天涯岛这种地方是陆地一公顷在5000左右吧,一年是60万,海洋这边60平方公里的海域面积差不多也得60万,你要承包下整个岛屿加一圈海域的话是120万!” 王忆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啊!” 承包一座岛屿,一年就是一座房子! 饶毅急忙说道:“先别急,这是大概的报价,如果要搞海洋养殖业的话,国家对第一产业有减免和补助,基本上能把钱打个对折甚至更多,一年也就是五六十万。” “如果搞第三产业的话确实要贵一些,一年怎么着也得一百万左右——” “但这个报价其实是很粗略的说法,王总,你要详细了解我们确实得见面谈,不如这样,我帮您约一下工程中心的主任?他是我表哥,咱们是自己人,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估计是怕王忆认为自己在拿捏他,于是饶毅又补充了一句:“见面后您可以跟我表哥细聊,你会发现我电话里一点没夸张,这个政策是很复杂的。” “如果您认为我是为了约您见面才用了这个损招,那您说一声,我以后再不会去骚扰您!” 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忆只能跟他约时间。 饶毅这边对他似乎很是看重,直接问他最近的时间安排。 最近的话就是今晚,王忆说出来,饶毅立马说没问题,今天他表哥不上班,只是下午参加一个会议,今晚完全可以约出来。 这样双方约定了时间,饶毅说待会给他发地址,然后约了今晚见面详细讨论外岛承包事宜。 还是那句话,饶毅的效率很高,地址几分钟后后发过来,在天海国际酒店。 这是翁洲最大的酒店了。 里面的菜不好吃,可是价格贵,所以有点身家的人要礼节上宴请朋友都会选择这酒店。 王忆说道:“你们俩收拾一下,沪都定制的西服做好了吧?都换上,今晚带你们去天海国际酒店开开眼。” 墩子问道:“要不要我先去买几根鸡腿咱垫垫肚子?” 王忆一怔:“什么意思?” 墩子无奈的说道:“那酒店的菜不好吃,饭局上又有政府的领导,咱也不能放开了吃,所以先垫垫肚子吧。” 王忆说道:“你说的对,有道理啊,墩子你去弄点吃的。” 邱大年问道:“老板,你真准备承包一座外岛?这是图什么?” 王忆说道:“图咱们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地盘,图那座岛屿是我的家乡。” 听他这么说,邱大年只能摇摇头。 承包岛屿不少钱,他有点替王忆心疼花钱。 三人本想草草吃点即可,结果墩子又买卤肉又买烧烤又买街头炸香肠,还买了凉茶回来解腻,三人吃着吃着打饱嗝了。 这些东西不健康,可真是好吃啊! 时间差不多了,他带上几张价值比较高的邮票收拾了一下出发。 剩下的邮票留下以后挂在网上慢慢卖,他现在不差小钱。 赛博坦克开进停车场。 偌大的停车场里全是豪车,BBA随处可见,保时捷、玛莎拉蒂也能看到,林肯、凯迪拉克之类已经属于上不得台面了。 墩子打眼扫了扫,很吃惊:“翁洲这地方竟然有如此多的富豪?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我终究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邱大年说道:“咱幸亏买的是赛博坦克,这车外形真唬人,不凑合上来仔细看估计以为咱的也是豪车。” 王忆则在周围的车里找了一圈,然后高兴的说:“这里有一辆奇瑞,还是老式奇瑞的坐标,看它这个A,真丑。” 墩子说道:“老板,小点声,那不是奇瑞……” “那么是夏利吗?夏利也是A对吧?但我记得夏利那个A挺扭曲的。” “更不是夏利,是讴歌,小鬼子本田的高档车,那不是个A,是个尖头的H,这是讴歌RL,落地得九十万!” 王忆呆住了,摆摆手说:“赶紧上楼,别让人家久等了,你说你俩,待在这里看什么车啊?土鳖!” 墩子戴上墨镜,双手抱在小腹上摆好了保镖的架势,还戴了个蓝牙耳机。 肌肉粗暴,皮肤黝黑,气质野蛮。 面色冷漠,嘴唇紧抿。 生人勿进。 看起来相当唬人。 但进电梯的时候王忆靠在他身边,听见了他的蓝牙耳机在放音乐,一个小姑娘在开心的唱: “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我和小鸭子学走路,童年是最美的礼物……” 王忆一下子就惊呆了。 大哥你这是弄啥咧! 他拍了拍墩子胳膊问道:“你听什么歌呢?” 墩子说道:“《宝贝宝贝》啊。” 王忆无语了:“你这,这不符合你气质!” 墩子说道:“可我特别喜欢里面那句‘童年是最美的礼物’,这句歌词写的真好呀,老板你觉得呢?” 王忆琢磨了一下,这歌词确实说的很好。 电梯‘叮咚’一声响,顶楼到了。 楼梯一开门有身穿黑色女式西服和六寸高跟鞋的御姐在微笑:“先生,请问您们是……” “四季富贵厅,饶毅先生定的。”邱大年一本正经的说。 御姐立马招手领他们进入包间。 很大的包间。 面积怕是得有一百平! 大吊灯、小餐桌——这个小是相对整个房间而言,实际上也是十几人的容量。 墩子没进去,站在了门外。 王忆把他拉进去了。 真是瞎叽霸整! 门开里面站起个精神抖擞、衣衫笔挺的中年人,御姐给他们介绍,这就是饶毅了。 饶毅笑道:“小曦不用给我们引荐了,我和王总虽然是初次见面,但神交已久,之前我们电话也联系过了,彼此大概了解。” 两人握手落座。 饶毅说道:“我表哥还没有来,今天是周日但他有个会议,不过已经散会了,他正在路上,你进来之前我刚联系过他。” 他很真诚的把手机亮给王忆看,王忆不在意,说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这个咱们都清楚。” 御姐拉开椅子让他们落座,王忆以为她是酒店服务人员,结果是饶毅带来的公关——专门负责搞气氛的。 王忆跟饶毅客气几句,话题便切入了收藏和古玩。 他拿出一个小集邮册,把天安门5、主席诗词还有几张特殊时期的邮票一起递给了饶毅。 饶毅惊叹道:“这都是很罕见的老邮票了,品相这么好,太了不起了。” 王忆问道:“饶总说想要合作,那咱们坦诚点吧,这些邮票你有兴趣吗?” 饶毅点头道:“有兴趣,我给您报个价?” 王忆也点头,他便把每张邮票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后面跟上了报价,价格跟袁辉那边差不多。 这样王忆很满意。 因为袁辉给他的价格不是冠宝斋收进的价格,是他给邮票价值的报价,饶毅这边可能是出于刚开始合作的考虑,出价很厚道,他们没有什么利润空间了。 于是王忆把精心保存的一张蓝军邮拿了出来推给他:“这张呢?” 饶是饶毅见多识广,可看到一张崭新的蓝军邮还是大吃一惊,他下意识站起来问道:“你竟然有蓝军邮?” 王忆问道:“对,饶总要收吗?想收就给个报价。” 饶毅想了想说道:“蓝军邮极其珍稀珍贵,我给您报价您未必能接受,不如这样,我知道您和冠宝斋关系匪浅,您可以先与冠宝斋进行询价,我愿意在他们价格上上浮10个点!” “十个点!” 他又强调了一遍,以表示他真心合作的决心。 王忆问道:“那你们能报价吗?” 饶毅说道:“可以,但您得先等一下,这种级别的藏品需要专家的建议。” 王忆示意他随便。 饶毅掏出手机拍照片,然后又是打字又是进洗手间打电话的聊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他走出来说道:“王总,是这样的,我需要先给您说几个参考数据,您可能已经听过了,但我还是得重复一下。” “蓝军邮是邮票中的王者,94年参拍它便创出新中国单枚邮票80万元的天价。” “09年2月29日,沪都拍卖行举行09邮品春拍会,一枚蓝军邮最终以58万2400元落槌。” “到了11年嘉德秋拍上,一枚蓝军邮更以270万2500元成交价刷新历史新纪录!” “在12年北方举行的大北方联盟秋季拍卖会上,一套蓝军邮四方连起价是280万元人民币,成交价则是340万元。” “价格差距很大!” 王忆点点头,11年一枚拍出了270万、12年四枚才是340万,这价格确实差距极大。 饶毅说道:“关于蓝军邮最近的一次拍卖会是18年,港岛亚洲国际拍卖公司拍卖会上,一枚蓝军邮的成交价为218万5000港元,当时折合人民币是192万9000元。” “但是要注意,此后邮票收藏行业遇冷,特别是20年疫情爆发,邮票收藏行业更是进入严冬,现在所有邮票价值都有所降低,所以我不是很建议王总你现在出手这一枚邮票。” 说着他举起邮票袋看了看,忍不住又赞叹一句:“品相真棒,无污渍无折痕。” 王忆问道:“那你们能出什么价格?” 饶毅说道:“我们的专家认为如今蓝军邮的价值在百万与150万之间,出于合作的诚意、为了给以后合作能铺一条好路,我们就直接给您150万的报价!” 王忆听后想了想,说道:“好,150万,成交。” 饶毅眨眨眼。 这、这么痛快的吗?你不再考虑一下子了? 他试探的问道:“您不需要再跟袁老师那边沟通沟通?或许您可以看看冠宝斋的报价?” 王忆说道:“不必了,我的东西我做主。饶总既然展现出了诚意,那我就得接受你这份诚意。” “欲成大事者,当励精图治,不拘小礼。年轻人做事犹豫不决能有什么出息呢?” 他把自己表现的像个热血中二青年。 喊起口号来叭叭的响。 他希望饶毅也是这么认为的。 饶毅赞叹道:“英雄出少年,王总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虽然我比你大上几岁,用俗话说就是多吃了几年饺子,可我这些饺子真是白吃了,我没有你这样的魄力啊!” 既然王忆接受报价,他便对御姐说道:“小曦,让蔡经理过来一趟,待会给王总结账。” 这时候响起敲门声,饶毅站起说道:“是我表哥到了,王总,咱们迎接一下吧?” 王忆起身。 准备当岛主了! PS:放在正文里说一句话,希望盗版读者能看到,麻烦大家来支持一下正版吧,蛋壳写的是小众题材,纯种田文现在写的人太少了,就是因为是小众题材看得人少成绩差稿费少,所以喜欢种田文的麻烦来起点中文网(起点读书APP)支持一下吧,成绩真的不好,导致网站不怎么安排推荐。蛋壳已经拼了命在写了,麻烦大家伙给支持一下吧! 184.柴油发电机,带入(求正版订阅) 饶毅快步开门,穿着黑马甲、白衬衣的服务员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地中海发型的富态中年人,一个是笑容温和、文质彬彬的三十多岁大龄青年。 王忆认识这个大龄青年,他是外岛农村拆迁重开发工程中心的一名科长,姓周,叫周宇,之前就是他跟王忆对接天涯岛的财产清理工作。 而富态中年人便是周宇的领导、工程中心的主任宋金宝了。 因为饶毅的关系,宋金宝没展现出领导架势,很和气的跟王忆握手: “听小饶说你准备承包天涯岛?这可太好了,今天咱们要好好谈谈,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带了专家过来,他给你现场答疑。” 王忆连声道谢,把姿态放的很低。 他又跟周宇握手,周宇显然对他还有些印象,笑道:“王先生,看来我找你回去统计村庄留守财产的事是正确的,你回去一趟后对家乡产生情感了吧?” 王忆感叹道:“是啊,产生情感了。” 屋子里几个人笑了起来。 笑的意味深长。 他们都认为王忆是在村子里找到了值钱的老物件。 不过这事没证据,所以此时没人会说出来。 饶毅拍拍手说:“现在咱们人到齐了,那么先落座吧,我让厨师开始做菜,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这房间很大,原因便是里面有一间小厨房,以透明玻璃封闭的小厨房。 小曦出去一趟,有带着厨师帽、穿着厨师服的男子便推着一辆满是食材的小车进来,进入小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王忆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厨师竟然在饭局上做饭。 太奇葩了。 不过小厨房隔音做的很不错,里面尽管抽油烟机在响、锅碗瓢盆在撞,但没多少杂音传出来。 小曦添茶倒水,周宇和宋金宝把此次外岛承包政策说给王忆听。 周宇先拿出来一份红头文件给王忆看,叫《关于调整海域、无居民海岛使用金征收标准的通知》。 王忆接过来看了看。 这份文件给出了岛屿租赁工作的法理支持,附带了一份文件,里面便是江南省内各海域和无居民海岛使用金的征收标准。 宋金宝和颜悦色的说道:“王总你先看着,我给你讲讲这次岛屿租赁的情况,怎么说呢?你是咱外岛的岛仔,那应该了解关心过咱们外岛岛屿和海洋资源开发利用的情况。” “近年来呀,这随着海洋开发活动不断加强,海洋资源和环境保护压力增大了,很多海域、海岛资源利用低效、粗放,价值难以得到合理体现。” “咱们国家从中央到地方都很关注这些问题,于是咱省内决定进行一次规范化岛屿资源开发工作。” 周宇补充道:“咱们翁洲市因为外岛岛屿多,所以是个试点地区。” “因为以后其他地区地区甚至兄弟省市单位都要摸着咱们这块石头过河,这样咱们工作要加快推行,在这种情况下咱们有政策倾斜,在承包工作上是有一些福利待遇的。” 王忆看着介绍书说道:“这上面怎么说一座岛可以用一万元就承包一座岛?” “是第六级的岛屿。”周宇介绍道,“外岛一共分为六个等级,一级最高、六级最低,等级最低官方认定的价值越小,这样承包费用越少。” “你像六级岛几乎都是没有名字的,就是一片礁石,可能有个几公顷的样子。” “这种岛屿的价值很小,主要是出售给一些钓鱼爱好者,他们当中有不差钱的,便会租赁一个小岛用来做海钓基地。” “另一个是租赁给一些大企业、大单位,他们可以在上面建起简单的房屋,特别是可以搭建集成房屋,用来给员工进行团建,或者定期组织单位上岛屿去休闲几天。” 听着他的介绍,王忆好奇的问道:“集成房屋?这是什么房屋?” 周宇说道:“呃,怎么说呢,集装箱你知道吧?有些集装箱可以改装成房屋你也知道吧?” “集成房屋和这个类似,它是由一系列系统单元组成的,比如结构系统、地面系统、楼面系统、墙面系统、屋面系统,每个系统由数个单元模块组成,单元模块在工厂制造完成,房屋现场由单元模块装配完成。” 小曦掏出手机搜了一下,把介绍拿给王忆看,顺理成章的坐在了他旁边。 她的娇躯往顺其自然的往王忆身上一靠,淡而弥雅的香水味便传了过来。 王忆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他没碰御姐小曦的身躯,就是眼睛在看手机的时候顺便往衣领里瞄了瞄。 不是他下流。 这御姐衬衣上面扣子没系啊,往他身上这一靠,王忆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不过集成房屋更能吸引他。 这种房屋像是搭积木搭出来的,很漂亮,全是西式风格,根据规格还有阳台呢。 于是王忆便问道:“这房子建在海上合适吗?海上风大呀。” 不久前他刚见识过一场海风,而生产队的人说这就是老天爷放了个屁而已,比起暴风飓风甚至连屁都不算。 周宇说道:“还不错,能抗风12级呢。” 王忆点点头。 宋金宝说道:“咱们先说岛屿租赁工作吧,第六等级是无居民岛,如果只是原生利用,每年只需缴纳一万元到五万元的使用金。” “可一旦达到重度利用或极重度利用,那出让金价格就会飙升13到20倍左右。” 周宇担任的是助手工作,他补充介绍道:“只是在岛上搭建集成房屋不算重度利用、极重度利用,什么算极重度利用?填海连岛,把无人岛跟其他岛屿连起来,这种情况下所需缴纳的出让金很夸张了,最高达每公顷927万元!” 饶毅忍不住说道:“这个标准是非常高啊,一公顷一千万?天涯岛可是两百多公顷!” 周宇赶忙说道:“927万这个是出让金,土地出让金和土地租赁价格完全不一样。” 饶毅恍然:“噢,对,我没注意,这是出让金啊。” 王忆感兴趣的问道:“外岛不光可以对外租赁,还可以进行土地出让?” 周宇说道:“可以,但土地出让的规定比租赁更多,远远的多,它的规定和标准制定的也非常严格。实际上,这一定价原则的目的是要鼓励生态保护而非经济开发。” 饶毅对王忆说道:“王总你看见文件也听到周科长的话了,我刚才在电话里不夸张吧?你们外岛承包真的很麻烦,不是电话里说几句就能说清的。” 王忆说道:“确实如此,但请饶总相信我,我之前没有怀疑你是想借这机会把我给约出来。” 他看向宋金宝和周宇笑:“毕竟你都请到了这两位领导,我哪怕在多疑我也得承您的人情,您这件事上确实帮我大忙了。” 宋金宝客气的笑着摆摆手:“王总不要这么说,不过感谢饶总也是正常的,当然是我们感谢,因为他等于是帮我找了一位客户。” 饶毅也跟着摆手,然后饶有兴趣的问:“王总你真要承包一座海岛?” 王忆点头:“真要承包,我准备承包天涯岛,现在想看看具体的承包费是多少。” “这要计算,天涯岛属于二级岛屿,如果它属于一级岛屿,那每年每公顷的承包费用最多可以达到2500万元!”周宇说道。 王忆亲自给宋主任倒水,说道:“愿闻其详。” “不敢不敢,”周宇笑,“简单来说,这个承包费是跟海岛等级、用岛方式、用岛类型三方面条件相关。” “首先海岛等级方面刚才说了,目前相关部门依据经济社会发展条件差异和无居民海岛分布情况不同,将无居民海岛划分为了六个等级。” “第六等级是最普通的礁石岛,没有淡水没有土地甚至没有绿植,使用金最低。第一等级自然是最好的岛屿,有山有水有土地,甚至已经成了网红岛屿,上面有景点。” 王忆点点头:“天涯岛上有山有水但是没有土地,而且也没有什么景点,所以是二级岛屿。” 周宇说:“对,并且天涯岛上的水资源也不丰沛,如果不建起海水淡化厂或者重金在岛上寻水源打井,那就没法支撑它成为一座大型度假区性岛屿。” 王忆下意识说道:“不对吧,天涯岛没有足够的淡水资源?” 周宇说道:“是的,这就是你的乡亲们后来为什么会全部迁走的原因之一,所以这有什么不对?” 王忆掩饰道:“咳咳,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既然天涯岛是我的家乡,我听我父亲说过,岛屿巅峰时候也养活了上千号的人口,结果竟然淡水资源不足。” 周宇解释道:“看来你对你的家乡了解不够,二十一世纪初,咱们外岛有几年挺干旱的,那时候开始你们天涯岛就缺水了。” “后来外岛降水量恢复正常,但天涯岛的水井还是水量不佳,我个人考虑是地下水脉出现了坍塌堵塞——02年周边海域发生过地震,应该是地下水脉被毁掉了。” 王忆默默的点头。 原来天涯岛还有这回事。 看来他需要一份村志。 他这里沉默下来,周宇便继续介绍: “其次要说用岛方式,这也分为六个等级,分别为原生利用式、轻度利用式、中度、重度、超重度与极度六个等级,超重度是填海连岛,极度则是直接造成岛体消失。” “简单来说,利用动作越大,使用金越高。” “最后要说用岛类型,也就是你承包无人岛干什么用。” “旅游娱乐用?交通运输用?工业仓储用?渔业用?农林牧业用?可再生能源用?城乡建设用?工业生产用?” “毫无疑问,不同用岛类型使用金差别也不同。” “除此之外还要结合财政部等部门发布的相关规定,这样才能最终确定不同无居民海岛,每年的使用金到底是多少。” 王忆听的头皮发麻。 饶毅真没坑他,这承包岛屿太费劲了。 而此时饶毅这人精从他脸色也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便笑着说道:“太费劲了,说实话,本来刚才电话里跟王总一聊我也动心了,在外岛承包一座岛屿,这妥妥的成为一个岛主了。” “到时候我再把岛上种上桃树,我就给它起名为桃花岛,你们想想吧,每年春季桃花开,那岛上得多美啊!” 听到这里墩子猛然抬起头。 他一直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这猛的一动弹吓了宋金宝一跳。 宋金宝笑道:“那个啥,这小伙子怎么一直没说话呀?来,发表一下你的意见,哈哈,饭局嘛,虽然咱们还没有喝酒,但也该把氛围搞的热热的。” 墩子说道:“谢谢领导,我、我就是听了饶总的话后想起了一句话。” 邱大年赶紧说:“别、别,我知道你……” “说说,你想起了什么话?”饶毅问道。 墩子摘下墨镜有些忧伤的说道:“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个人,她曾经很喜欢我……” 说到最后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宋金宝怜悯的看着他说道:“小伙子是个情种,看来饶总你说的话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待会你要自罚一杯。” 饶毅痛快的说道:“好,我自罚一杯。” 墩子说道:“啊,这不是什么伤心事,饶总你不用……” “别、你别说了,咱俩听着就好。”邱大年赶紧拦住他。 王忆则搭话:“咱们继续聊,先不用管他。” 墩子那句话他太熟了,去年他刷短视频,有一段时间总能看到一些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在那里挤着尿泡眼说这句话。 他继续问饶毅:“饶总你接着说,你的桃花岛要怎么样?” 饶毅摊开手说道:“我一听周科的一番话,桃花岛的岛主之梦就破灭了,这也太复杂了。” 周宇笑道:“如果你只是想在岛上种桃树那很简单,选个小点岛屿,一年顶多十万八万块,然后就可以在上面种满桃树做你的桃花岛主。” 饶毅说道:“好,不过现在还是先谈谈王总的天涯岛岛主之梦吧。” 王忆点点头道:“两位领导帮我参谋一下,我倒是不太指望靠天涯岛给我赚钱,主要就是对家乡岛屿有感情,我愿意去保护好那岛屿,肯定不搞破坏也不搞工业建设,这样的话怎么操作比较合适?” 周宇看向宋金宝,宋金宝说道:“小周你是专家,你给王总规划一下吧。” 王忆说道:“对,请周领导给指点一下。” 周宇说道:“别叫我周领导,这里只有一位领导是我们主任,你叫我周哥就行了,哈哈,我比你大个十来岁吧?” 宋金宝摆手:“谈正事,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说场面话。” 周宇说道:“好,那我就针对王总的想法谈一谈。” “虽然现在已经出台了无居民海岛使用的相关政策,但想要圆一个岛主梦其实并不容易,因为承包使用或者开发无人岛屿的门槛较高,不太合算。” “举个例子,王总你要承包天涯岛,那你总得在岛上生活吧?1.2平方公里的一个岛屿,120个公顷、12000公亩的面积,这可不小啊,你承包起来总得利用吧?” “天涯岛荒废十几年,海风大、湿气大,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毁掉了。” “所以你要做基础设施建设,海岛搞建设成本通常是陆地的两三倍以上,同时还需要考虑台风、潮汐、海水侵蚀等因素所造成额外的花销。” 说着他摇摇头:“要承包一座岛屿并进行发展,不少钱啊。” 王忆说道:“钱的事我差不多能解决,咱们先谈谈怎么承包比较合算。” 周宇问道:“真要承包?” “真要承包!” 周宇说道:“那就连同周围海域一起承包吧,搞渔业发展的用途、原生利用方式,这样代价最小,收益相对较为可观。” “只说承包费用的话,整个岛屿加上周边海域六十平方公里的面积能把承包费用控制在五十万之内!” 王忆问道:“这么少啊?” 他记得看过新闻,承包荒地一公顷一年的价格最少便是五千块。 周宇解释道:“因为你是发展渔业嘛,现在国家有很好的惠农、惠渔政策,其实你只承包天涯岛少说也得七八十万,反而你承包一片海域这费用就低了,国家会给你补贴。” “但是!” “你必须得真实的往里投资搞渔业养殖!” “不过根据我在海洋大学上高研班时候了解的情况来看,渔业养殖以十年计的话,这十年里的收益怎么着也能与投资持平,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一些,那以后收益还挺可观的。” 王忆问道:“看来这渔场的投资得挺大。” 周宇默默的点头。 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普通礁石岛一年有几万块,而有山有水有绿水且有1.2个平方公里的天涯岛才要50万,肯定是因为需要往里死了命的投资,所以才能减免承租费。 宋金宝给王忆说道:“从政策上来说,你得把岛屿周边海域利用起来,每年的海产重量和价值都是有审查标准的,不达标的话会被扣除补贴福利。” “根据我的所知,你第一年要往海域砸的投资得是五百万的规格,往后每年还有投资不过会少很多,主要就是第一年买渔船、买养殖网、养殖箱、买鱼苗虾苗蟹苗之类。” “不过来的路上我看了天涯岛的资料,岛屿上淡水资源不多可如果生活人员少那完全够用,还能支撑你搞鸡鸭猪羊放养工作。” “现在绿色食品越来越受欢迎,山上养的家禽家畜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王忆顿时拍板,“那就按照两位领导的建议,我承包岛屿搞渔业与农业发展!” 看到他这么给自己面子,宋金宝脸上露出笑容:“不着急,王总,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这不是要上菜了吗?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吧。” 周宇补充道:“你前期要买渔船买渔网买养殖箱,这些都是可以抵税的,其实如果有钱又想搞投资,那现在这种经济形势下,承包海岛搞养殖确实是一条好路子。” “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聊,这事急不得。”饶毅帮腔。 小厨房已经做出了几道菜,服务员站在一旁询问上菜时间了。 宋金宝说可以上菜了,于是一个个盘子碗便送了上来。 菜式很丰富。 有白灼虾、文蛤蒸蛋、蒜蓉蒸生蚝、爆炒鱿鱼、韭菜炒海肠这样的海边家常菜,也有海参虾仁干贝粥、芝士焗龙虾、法式白葡萄酒贻贝、慢烤三文鱼、浓汁海鲜日本豆腐烧、香煎银鳕鱼之类的外国菜,主要是海鲜。 肉菜素菜也有搭配,烤肘子、炖牛腩、拌野菜、白灼菜心等等,洋洋洒洒一桌子。 王忆暗地里摇头。 太浪费了!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于是他只能使劲的吃啦! 至于他身边那两位? 别提了,那动起手来速度更麻利。 王忆吃了口香煎银鳕鱼——这个是82年吃不到的,然后感觉味道很不错,鱼肉外酥里嫩、外有香味内是鲜美,可比列岛记忆的菜好吃。 墩子这人心直口快,他吃了烤肘子后直接笑着说:“都说这酒店的菜不太好吃,其实是以讹传讹,味道还是很好的。” 御姐笑道:“没有以讹传讹,这酒店的菜就是不太好吃,咱们吃的菜不是酒店做的,是饶总自己请的厨师做的。” 王忆三人都惊呆了:“还可以这么操作?” 御姐说道:“对呀,来这里吃饭不过是用它的平台而已,实际上重要场合大家都自己请厨师,所以你看房间是给配备了厨房的。” 王忆表示大开眼界! 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么玩。 不带自己的老婆,带自己的厨子! 菜虽然好吃,可三人前面已经吃饱了,所以除了起初饶有兴趣的吃了点,很快便吃不下了。 三人彼此面面相觑,都是苦着脸。 这顿饭亏了! 饶毅见此心里打鼓:你们说我这厨师做的菜味道不错,那怎么都不太吃?而且吃了表情还不怎么好看?各位大哥要求这么高的吗? 王忆其实挺有胃口的,毕竟今天饶毅帮他解决了两件事,一是给他送了一百五十万,二是让他有了承包天涯岛的清晰路子。 这件事周宇跟他直接对接,有事也可以联系宋金宝,两人都跟王忆交换了微信和电话。 承包一座岛屿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走完整的流程: 王忆作为承包人要按规定提出承包申请并提交项目论证报告、开发利用具体方案等文件,政府要联系高校的教授们开展讨论会,在一系列严格的申请审核流程完全通过之后才会给他证书。 这件事也比较好处理,周宇会帮他在海洋大学联系一位讲师来出具项目论证报告和渔场开发具体方案—— 不止是应付政府的讨论审核,也是给王忆提供一份未来的渔场发展规划。 他说这种报告和方案都是很详细的,人家讲师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做出来,当然这是收费项目,王忆得给出一万五千块。 不过发展方案不是一次性的,讲师会一直帮他修正渔场的发展和各种渔业资源的养殖,等于是王忆雇了一个专家当顾问。 宾主尽欢,这顿饭吃的不错。 最后酒局结束王忆也收到了银行转账,他让邱大年和墩子自行回去,说自己要溜达着醒醒酒。 自然的,他直接回了82年。 带着一台柴油发电机回去的。 这是王忆之前就给邱大年和墩子安排的采购任务,毕竟十多天前他就跟王向红说过他同学会从东北走陆运送一台柴油发电机过来。 机器是康明斯发电机,年代比较老了,它是4.5千瓦的额定功率、燃油容积是15升、排量是418毫升,另外重量比较合适,正好100千克也就是200斤。 这台发电机之前在工地干活,被保护的不太好,外漆脱落的厉害,有些地方还变形了,邱大年都没使出全力压价就给把价格打到了八百块。 不过性能没问题,王忆决定把这机器带过去给电影放映机供电,另一个如果要给天涯岛供电那也没问题,这机器要是给电灯泡供电那真是能供应全岛人家使用。 机器自身不带滚轮,只是以前在工地干活需要移动,它下面被焊接了个底座,底座带铁轮,这样王忆可以自己拖着走。 另外他也买好了音响,就等余军带音响过来再通过供销公司买好幕布,这样天涯岛电影院就可以营业了。 晚上他还是回了浴室过夜,但此时徐横已经睡下了,周围的床铺都住上了人。 王忆没辙就跟他说自己住外面的床位,徐横怕他出事,便叫醒旁边床位的人跟王忆换了个位置。 这人不愿意换,他也是个壮汉,满脸横肉不好对付。 徐横不经意间显露了一下肌肉又拉起了汗衫脱掉:“挺热啊。”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黝黑粗糙的皮肤上是纵横的伤疤还有子弹留下的圆口大疤! 壮汉脸上的横肉顿时抖动了起来。 徐横也抖动肌肉并给王忆使眼色。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自己配合着吓唬旁边这汉子。 于是他便故意凑上来低声说道:“老大我打听了,咱来晚了,强子判了!” 徐横顿时阴沉脸色目露凶光:“他妈的,怎么判的!” 壮汉这边还在犹豫,徐横右边的一个戴眼镜男子果断提起自己皮包要跑路。 王忆塞给眼镜男五角钱,说道:“判给他妈了。” 他脱掉上衣去了右边床位,枕着手臂开始听磨牙声、放屁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 这种地方睡不安稳,一大早天不亮就有人窸窸窣窣的起来收拾行李,王忆便和徐横也起来了。 徐横一晚上没睡! 眼睛熬的通红。 王忆很诧异:“你怎么不睡啊?” 徐横笑了笑说道:“不困。” 王忆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徐横摇摇头,低声说道:“我精神上有点问题……” “战后精神问题。”王忆猛然想起孙征南在城南公安局跟自己说的话。 他当时提到了战后心理综合征,然后孙征南就说有战友身上出现了这个毛病,看来他说的是徐横。 不过徐横在岛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所以王忆也没有把这事往他身上联想。 现在听了他的话徐横点了点头。 王忆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一直无法入睡?” 徐横说道:“没那么厉害,就是容易做噩梦、睡不踏实,不过要是身边有信得过、靠得住的人,那还没什么事,所以在岛上我跟班副睡一个房间。” “另一个要是手上握着家伙什那睡得也踏实,在岛上我睡觉时候握着格洛克打火机,在这里人太多了,不好拿出来。” 王忆明白了。 他拍拍徐横肩膀道:“你这个毛病我了解,回去我给你搞一搞。” 徐横笑道:“不用搞,我来了天涯岛后不知道是跟班副在一起还是当了教师老是接触小孩,这个情况改善多了,现在经常梦见孩子的事。” “不过这边人多,我还是怕睡着了弄出点什么事来,索性就不睡了,反正下午才上课,回去眯一会也行。” 王忆说道:“你这个毛病确实属于精神上的问题,因为你比较轻微,所以待在天涯岛上能慢慢调节好,因为天涯岛环境封闭,没有外来威胁,让你下意识感觉心里踏实。” “另一个风景比较好,吃的食物是海鲜又多是优质蛋白质,给你身体提供了大量能量,加上咱社员们淳朴友好,这些元素综合起来,你的情况就逐渐改善了。” 徐横恍然道:“噢,这样啊,那我这个教师看来是得一直干下去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干着吧,在我们岛上不是挺好的?” 徐横笑道:“挺好,就是乐子少了点。” 王忆使劲一拍他肩膀说:“同志,你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带你去仓库,让你看看我同学给咱岛上邮寄来什么东西了!” 两人提上采购的行李进入丙-110号仓库,进去便看到了一些粮食和柴油发电机。 王忆说道:“这仓库是我租下来的,不过给我翁洲的朋友一把钥匙,他有时候过来帮我接收一些东西,像这些粮食就是他帮我从沪都海关车队接的,还有这台机器……” 他指给徐横看,徐横立马认出它身份:“发电机?” 王忆点点头:“对,柴油发电机。” 徐横明白了:“你真能修好那个破电影放映机?然后用这个柴油发电机来供电看电影?可是片子呢?去哪里找片子?” 王忆说道:“跟翁洲的电影院租赁呗,他们每年存下好些部片子,不放映了便会封存入库,其实这可以偷偷的找他们租赁,只要别给人家弄坏带子,人家乐意赚个钱。” 他又一本正经的叮嘱徐横:“别回去跟支书说,这种事毕竟是薅集体的羊毛,支书最讨厌这种事。” 徐横连连点头、满脸兴奋:“我草,肯定不说、肯定不说!这下子好了,咱在岛上也能看电影?我以前在部队最喜欢的就是看电影了,这可太好了!” 185.岛上来了冰镇饮料(周一求票,求推荐票) 王忆挑上采购的商品,徐横则负责推动发电机,有时候遇到障碍物他得搬起来带过去。 两人买票上船,到了县里码头找了一艘顺风船,晃晃悠悠的赶回天涯岛。 因为是乘坐的第一班客船,所以回到天涯岛后天色还早,不到九点钟。 码头上有戴着斗笠的妇女和老汉在忙活。 看见两人费劲巴拉的上码头,邻近的社员便过来帮忙:“这是去买什么了?” “呵,徐老师你这是搬了什么?一台机器呀。” 王忆说道:“这是一台柴油发电机!” “柴油发电机?咱岛上没多少柴油,王老师你买这个做什么?”妇女疑惑的问道。 之前供销公司送来的柴油被存进了地库,社员们还不知道生产队已经存下了那么多的柴油。 王忆笑了笑说道:“发电嘛。” 一个老人摇头持不赞成意见:“这是烧柴油的家伙?油老虎啊,我见过这样的机器,以前咱这里有部队的时候,部队用的就是这样的发电机。” 其他老人背着手上来看,顺便发表意见: “对,它吃油太厉害了,解放军都得找一艘船专门运油料,咱生产队哪用得起呀?” “再说咱有那种踩着发电的机器,那个机器多好,不用花钱也不用烧油,上去踩就行了。” “就是、就是,那个不烧油的发电机才厉害,跟仙法一样,人上去蹬达着就把电发出来了,多厉害!” 王忆说道:“那机器不耗油可是耗力气,这机器是发一度电两口柴油,那些机器是发一度电两个馒头,而且这机器功率大、电压稳定……” 算了不说了,解释不通。 老人们也不听他的解释,一个劲的纷纷摇头: “力气这东西总会生出来,再说咱队里人多,一人上去踩两脚就把电给发出来了,耗费不了几口粮食。” 王忆无奈的笑,说道:“行吧,这机器不用来发电照明,过几天你们就知道它的功效了。” 山脚下有民兵在挖电线杆坑,王忆见到了便招呼过来,跟徐横一起抬起发电机。 过来的是王东阳,他看见发电机后也打怵:“啊?王老师你怎么捣鼓了一台这东西回来?油老虎啊,就咱生产队这点柴油够它喝的?” 王忆懒得解释,直接说:“我拿回来自己研究着玩,不用来发电行不行?” 王东阳咧嘴笑:“行,你干啥都行。” 两人把机器抬上山,王向红正站在大队委门口抽烟,看见发电机露面顿时一愣,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 “王老师,这是——” 剩下的不用问出来,王忆明白他意思便点点头:“前两天就送到了,被我翁洲认识的一个朋友给帮忙存在了仓库里。” 王向红兴高采烈的挥手说道:“那放下、放下,我好好看看这台机器。” 王东阳将发电机放在地上疑惑的问:“支书,这是油老虎,你不是最反对大吃大喝吗?它就最能大吃大喝,吃柴油、喝柴油!” 王向红怒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是好东西!” 王东阳不服气,但不敢回怼,只好撇着嘴跑下去继续干活了。 王向红蹲在地上抚摸发电机,粗糙的老手轻而徐徐的扫过,像是抚摸婴孩娇嫩的肌肤。 他问王忆道:“这机器能用?” 发电机的油箱里还有柴油,王忆将摇柄插进去,奋力一摇晃将发电机给发动起来—— 这年头的发电机都是用摇柄的,叫做摇把子,他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特意让邱大年找到这么一台老发电机。 摇把子转动,发电机‘轰隆隆’的开始吼叫,排气管更是迅速的冒出了黑烟。 然后随着声音平缓,黑烟的颜色迅速变淡成为白烟。 不远处校舍前在上体育课的学生被声音惊动扭头看,看见机器后很新奇,纷纷收起心爱的小陀螺跑过来看热闹: “这是发电机!” “对,就是发电机,看电影时候我看见来着,跟这个差不多。” “你们啥都不懂,这可不是发电机,这是拖拉机的发动机,我二舅他们公社就有发动机!” 王向红听着高亢有力的轰鸣声大为开怀,他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机器赞叹道:“就是这个,这发动机的声音好听,真好听!” 然后他又赶紧说:“别浪费柴油,快快,快点把它关上吧。” 王忆关火,发动机很快被憋死。 学生们伸手上来摸,王状元摸在了烟囱上然后赶紧往回收:“烫人呀。” 王向红用烟袋杆敲他:“你这娃,找死呢?还好机器只工作了一会,要是它工作了一节课时间,你伸手碰烟囱上去就能给你手烫熟了!” “烫熟了放点卤料做个炖猪蹄吃,是吧,王状元?”王忆调侃他。 少年讪笑着挠头,问道:“王老师,你这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个大家伙?咱岛上要挨家挨户通电了?” 王忆说道:“对,挨家挨户通电了。” 学生们顿时欢呼起来:“噢噢、家里要用上电灯了!” “以后可以在家里的电灯下头写作业了,不用出去,出去老是有人找我玩,耽误学习啊。” “王老师,以后多布置点作业吧,你给布置的作业太少了!” 王忆惊呆了。 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机器暂时存放在了大队委。 王向红满怀期待的问王忆:“是不是等电线送来了你就能把放映机给修好?” 王忆说道:“怎么着也得需要一个三四天,所以如果电线和幕布送来的快,咱这个礼拜就能看上电影了,而且你猜我托城里的朋友给借来了什么电影带?” 王向红凑上去问:“什么?是《地道战》吗?” 王忆从挎包里掏出一卷电影带给他看:“是《少林寺》!” 王向红还没说话徐横扒拉着上来了,一把将电影带给划拉到手里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 本来电影带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但这封电影带被包装了,外面是《少林寺》的老版海报——为了保持年代感,这海报用的就是82年的宣传图。 只见上面的李连杰摆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光头、僧衣、罗汉鞋,英姿勃发、杀气腾腾。 同时嫩的能掐出水来。 徐横的大手翻动着录像带,高兴的一个劲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少林寺》,支书你看来没有?” 王向红说道:“我没看,好看吗?我去城里的时候听他们说都在看,上个月去的时候县城都没有带子呢。” 王忆说道:“现在有了,这电影太好看了,录像带拷贝了很多份,每个电影院都有了。” 徐横说道:“肯定好看,我看来着,这是最好看的电影了。” “支书我跟你说,我用我的党性担保,这电影太好看了!” “你肯定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我也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我看了一遍没过瘾想再看一遍,但没钱了,六毛钱一张电影票呢!” 王忆诧异的说道:“六毛钱一张电影票?你怎么买的电影票?我们县城里才一毛钱一张票呢!” 徐横无奈的说道:“当时票抢不到了,想去看就得买人家已经买到的票,他们加价卖,卖六毛!” 王向红怒道:“这是标准的投机倒把行为!” 徐横自嘲的一笑:“现在城里有的是投机倒把——咱不管他们,咱先说看《少林寺》。” 他抚摸着带子上的海报面色欣喜:“王老师,到时候咱连续放他十遍怎么样?” 王忆摆手道:“放那么多干嘛?放两遍看看就得了,发电机耗费柴油呢。” 王向红说道:“对,放个两遍过过瘾行了,这机器不比咱之前脚蹬的那种,那种不费油,这个费油!” 王忆和徐横离开。 王向红把烟袋杆放下去找了个干抹布,仔细的给机器擦拭起来。 粗糙的大手,动作格外的温柔。 一些学生在上体育课,还有一些学生去看沥青池了。 石坳台现在用木板和椅子给围了起来,制作成一个土栅栏进行包围,以防止有孩子进入。 大胆在这里烧火煮沥青同时也负责看守。 此时石坳台上竖起了一个铁匣子,铁匣子整体跟个抽屉一样,不过很窄,大约两米长、半米宽、半米深,是电力局专门用来烧沥青的工具。 铁匣子下面是烧火的炉膛,十多根一米多长的粗钢棍有间隙的东西排列着,将铁匣子西高东低倾斜支撑。 撑起的钢棍底下放上了木柴、煤炭,大热天有熊熊火焰在燃烧,把大胆烤的汗流浃背。 他此时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牛鼻子短裤,身上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胸口全是护心毛,温度太高,有些护心毛被火燎了来着,已经弯曲起来了。 学生们在旁边喊:“大胆叔,油炸电线杆呀!” 王忆之前已经见过这年头的电线杆了,就是一根木头。 木头易腐烂易被虫咬,所以要成为电线杆得做防腐防虫。 外岛常用的处理方法是将木头埋入地里的部分用汽油喷灯烧焦,再现场放入大铁匣子里用滚烫的沥青去通体煮上一遍。 这种煮电线杆的过程中有点像是炸油条,另外沥青在当地有个别称叫臭油,于是外岛人形象的称之为‘油炸电线杆’。 周末两天,电力局的技术员已经把岛上需要安置电线杆的位置都给做好标记了,民兵队在挖坑,然后逐个埋上电线杆。 因为木头电线杆又矮质量又差,为了保护电线,这样电线杆就得设置的比较密集,导致工作量比较大。 徐横看着民兵们忙活的热火朝天,就脱掉外套露出更结实的肌肉问道:“大胆队长,下命令吧,要我干点啥?” 王忆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下命令吧。” 大胆抹了把汗说道:“什么也不用干,你俩回去歇着就行,王老师你下午还得教书,你更得歇着。” 王忆说道:“别说些外人话,徐老师没把自己当外人,你怎么把他甚至把我当外人了?怎么了,我俩是来做客的?” 听到这话大胆咧嘴笑,露出一口黄斑牙:“好,那我不客气了,徐老师你有力气过来扶着木头,王老师你来刷线,用沥青来刷行了。” 刷线是用沥青给木头上做个标记,线条以下部位要用汽油喷灯给它喷成木炭。 大胆跟着技术员学习了操作汽油喷灯,于是他给提了起来。 观看的学生们见此很激动,说道:“大胆叔你小心点,别烧了王老师!” 大胆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再留在这里惹麻烦,我把你们先给烧了!” 他说着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你们不是爱吃烧麻雀吗?行呀,我专门烧你们的小雀儿,烧糊了你们中午头当午饭吃,来吧!” 随着他回身,学生们吓得哇哇叫。 一哄而散。 不过等大胆准备干活,他们又一哄而上。 就跟一群哈士奇似的。 王忆手里一根破笤帚头,正好蘸沥青给充当电线杆的老松木划一个标记。 为了保持稳固,电线杆要埋入地下半米深,这样就得需要在老松木下方半米处做标记。 松木烧炭也是个技术活,以前要烧炭得搭建个烧炭炉子,现在技术已经进步了,电力局弄了个炉子,把松木塞进去封闭起来,留一个口正好把汽油喷灯塞进去。 之所以说这是个喷灯而不是喷枪,是因为它并非是往外喷火焰直接烧松木,是喷出高温气流在里面,高温气流加热木材进行干馏,水分和木焦油被熘出,木材碳化成为木炭。 如果夜里将这东西喷在空气中,那因为高温会产生昏黄光芒,如同一盏灯一样。 王忆知道这种东西,很危险的。 可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又或者说大胆真是胆子大,他大大咧咧把喷灯塞进去,然后扣动扳机开始干馏。 王忆讪笑道:“大胆你可小心点,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危险,你要是不小心喷我身上,我他妈当场可就熟了,而且还自动蜕皮,到时候直接出来的就是熟肉。” 大胆说道:“放心吧,这东西跟枪一样都是有保险的,它的保险是跟干馏炉契合的,只有在干馏炉子里才能用,一旦抽出来立马就不供油了。” 王忆这才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 这年头的人没什么文化也没有接受过技能培训,这么危险的工具如果没有点保险措施,那真是给社会制造负担。 留在沥青坑旁边干活真遭罪。 不光温度高,而且烟雾刺鼻。 82年可没有环保这个说法,木头煤炭大火燃烧本就有烟雾,而沥青被烧开后在铁匣子里翻腾更是冒烟,味道臭烘烘的,臭油的名声正是因此而来。 空气中浓烟滚滚,不一会王忆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大胆的眼睛也不好受,但他能吃苦,硬生生的使劲睁着眼在看。 王忆觉得这样不行,对学生说道:“去听涛居找三条毛巾过来,记住浸上水。” 这时候大胆说道:“王老师,行了,这条木头差不多。” 王忆抽出木头。 果然,下半截大约有半米已经成了黑炭。 此时木炭温度极高也很脆,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搁置在地,进行降温。 地面散落着好些东西,有一滩滩的沥青有堆放的松木,有装沥青的塑料油桶铁皮桶,还有汽油桶。 杂乱无序,非常危险。 王忆指挥大胆说道:“真是没有一点消防意识、安全意识、防火意识,赶紧把这些东西都规整好了分四个方向放好,别这样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大胆满不在乎的说道:“无所谓。” 王忆厉声道:“危险工作必须要谨慎对待,咱队里彻底拉上电线杆给家家户户通电本来是大喜事,你可别惹出麻烦事来搞什么喜上添悲!” 大胆只好弯腰收拾。 王忆打个巴掌给个枣,放缓声音说道:“你先收拾,我这次带回来一样好东西,正好干活又累又热,等会下工你们去我那里,我请你们喝点好东西。” 大胆欣喜的抬头看去:“喝什么?喝酒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干你的。”王忆转头就走。 他这次回来还带了各种冲饮用的浓缩果汁粉,什么橘子粉、葡萄粉、苹果粉、酸梅粉齐全。 烧沥青和山上挖坑的活都太热了,王忆便拿出一包酸梅粉倒入个白塑料水桶里,然后加入温水让孙征南给送去岛下的冷库里。 待会下工了大家伙满身大汗淋漓,肯定是浑身内外都燥热,这时候喝上一杯冰凉的酸梅汤那得多舒服? 说起来这种果粉冲泡的饮料味道不怎么样,远远比不上果汁。 但用来应付82年的人足够了,要不是不好解释这东西来路,他都打算自制饮料夏天去卖,这可比做海鲜凉菜暴利多了。 他拿了毛巾蘸水带过去。 这时候最好有护目镜,可惜他没有提前准备,现在拿不出来,能拿出来也不敢拿,没法解释来路。 于是他只好带了一瓶眼药水过去,用眼药水洗洗眼睛也行。 一人一条湿毛巾捂在嘴上、鼻子上,轮流着用眼药水洗眼睛,这样下去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松木杆干馏化成木炭后就要开始油炸电线杆了,这要把松木分成两次放进去,从头到尾都要炸一遍。 毕竟海岛湿气太大了,动不动会下雨,这种情况下不仅是在地下部分容易腐烂,地上部分也容易腐烂。 如果通体都用沥青炸一遍,那抗腐蚀能力会强大很多。 电线杆烧煮油炸之后还要放进沥青池里浸泡放置一段时间,目的是让沥青尽可能的浸润到木头里面,泡的越通透那就越耐腐蚀越是耐用。 中午终于下工,王忆用毛巾擦了把脸说道:“走,叫上技术员同志还有民兵们去我那里。” 好好一条毛巾如今变成黑色的了,他估计自己脸也是黑色的,所以用毛巾擦脸指不定是谁擦谁。 大胆捡起地上蘸满沥青而干硬的笤帚头说道:“这个不要了,烧掉吧,我看都蘸不上臭油了。” 王忆说道:“下午用啥?” 大胆笑道:“这种破笤帚谁家不得用两个?半天换一个的话,咱队里的存货能换两个月。” 既然他这么说,那王忆觉得烧掉便烧掉吧,无所谓。 大胆随手扔进了铁匣子下面的火堆里。 本来已经势弱的火焰忽然蒸腾了起来! 随着‘噼啪’一声响,铁匣子下面横着往外冒出来好些火光,海风一吹这火焰更猛烈,紧接着有黑色烟雾随风喷涌而去。 像一条黑龙腾空而起! 下工的妇女和老汉们赶紧往这边跑,有人还在喊:“是不是失火了?”“快来救火!” 王忆和大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和黑雾给吓一跳,不过铁匣子周围没有可燃物,冒出来的火焰燃烧了一阵又迅速收缩了规模。 但浓烟还在滚滚的冒。 大胆即使胆大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了一把。 太出乎预料了。 他说道:“王老师,幸亏你之前叫我把这里都收拾整齐,要不然这大火烧出来肯定会烧到其他木头,甚至会烧到汽油箱,那可就麻烦大了!” 王忆也很庆幸。 安全工作无小事啊! 他这次不说救了大胆一命起码得算是帮助大胆免了一次挨全队责骂的机会,要是在这里制造出火灾,那社员们可饶不了他! 王忆趁机教育他:“你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再毛毛躁躁,你是三个娃的爹呀,你要给他们做好表率!” 大胆心悦诚服的点头:“王老师,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不再粗心大意。” 王忆叮嘱他说道:“你可得记住这句话,人要有四心,细心、善心、孝心、上进心,涉及到安全的东西宁可千日不松无事、不可一日不防酿祸!” 大胆说道:“我都记住了,王老师,你放心吧,后面我一定会小心。” 王忆说道:“你别光说不做,这个沥青池很危险,你记住要是发现任何危险苗头,你立马往最可怕的方向去想然后去做准备,万万不能抱侥幸心理,疏忽一时、痛苦一世啊!” 经过笤帚头的教训,大胆现在老实许多。 他们三个走出沥青池护栏,学生们还想凑上去看,大胆上去挨个一巴掌拍脑袋,凶神恶煞的吼他们: “作死啊?掉下去直接就熟了知不知道?都快回家去!” 学生们害怕他,看他真发火了便做鸟兽散。 王忆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孙征南,说道:“你去把冷库里的酸梅汤给提上来,给大家伙解解渴。” 徐横听到这话顿时高兴的咧开了嘴:“还有酸梅汤?对啊,现在五月了,梅子开始成熟了,翁洲市也有梅子?” 王忆说道:“喝你的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他舀水进脸盆说道:“大胆,先洗把脸。” 大胆说道:“洗脸不顶用,走,王老师,咱去洗海澡!” 其他民兵下工直接到了海边,王忆从山上往下看,看见他们在一组和二组之间的海湾里扑棱了起来。 王忆去换了条泳裤跟上去。 渔家条件不好,但女人的泳衣男人的泳裤倒是都有,大胆走在路上闺女花鞋就过来给他送泳裤。 时间不知不觉便是五月下旬了。 但海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凉,王忆试了试能接受,便下水洗了起来。 民兵队那帮人上工的时候热狠了,这会对凉丝丝的海水最是喜欢,下水便来回游了起来。 大胆过来后没直接下水还拉了王忆一把:“现在身上太热了,散散热再下水,要不然冷水激热身容易激出毛病来。” 两人站在沙滩上吹海风。 眼前是碧波荡漾、白浪滚滚,阳光照耀在海面上,照的海浪像一片片泛着金光的蓝箔片。 景色很美。 可是王忆很尴尬,因为他和大胆只穿了条泳裤站在沙滩上,然后上头有妇女经过就会探头过来看一看: “王老师身子骨不行啊,干巴巴的。” “唉,好东西都给学生吃了,自己啥也舍不得,天天吃海货,不是吃对虾就是吃螃蟹,这能胖的起来吗?” “王老师那条游泳裤挺好看的啊,紧绷绷的……” 王忆听到这话心态绷不住了,赶紧往水里冲。 我他妈宁愿被凉海水给激出毛病来! 徐横后面也来了,手里拎着一桶酸梅汁和一摞的海碗。 王忆说道:“你让班副送过来就是你了,怎么还得自己去等?” 徐横干笑道:“我是顺路捎过来的,我没等,刚才是去找人借游泳裤了,我没有游泳裤啊。” 王东峰站起来问道:“徐老师,你手里拎着什么?怎么黑漆漆的?” 王忆说道:“是酸梅汤,谁洗够了上去喝就行了,酸酸甜甜的解渴又解暑!” 一听这话好几个人跟大鱼一样迅速游到海边,踩着沙滩上去抢碗。 王东义对来天涯岛支援工作的技术员招手:“林技术员,来啊,快点过来喝酸梅汤。” 林技术员不太好意思,周末两天岛上把他招待的很好很热情,他是年轻,还不习惯吃拿卡要,觉得老是吃人家喝人家的说不过去。 王东义把他拖了上去,王东峰把第一碗酸梅汤递给他。 他喝了一口后眉头抖了抖,说道:“这个酸梅汤的味道真好,你们快尝尝,酸甜可口还冰凉,你们岛上有电冰箱了?” 王忆笑道:“是冷库里的。” 民兵们喝了一口后也是赞不绝口,然后他们舍不得喝了,说:“酸梅汤解渴又去热,那这会别喝了,浪费,留着下午喝。” “就是,这会能洗澡,已经不热了,再喝这好东西多浪费。” 王忆说道:“你们喝就行了,下午我再给你们冲泡一些,这不是用梅子煮的,是用晒干的梅子搓成粉末冲泡出来的,加了点白糖而已,我那边有好几包梅子粉,下午给你们管够。” 一听这话,民兵们顿时放心大胆了,赶紧把碗里剩下的酸梅汤一饮而尽递上去: “来来来,再给我来一碗。” 大胆和徐横也上去喝,他们招呼王忆:“王老师,你不上来喝吗?” 王忆摆摆手说道:“你们喝就行了,不用管我,我再游一会。” 82年的海太干净了,真是看不见一点垃圾。 22年的天涯岛因为多年没有人居住也变得干净了,可也是因为没有人烟,海面上长了许多浒苔海澡之类无人清理,看起来有些阴嗖嗖的,不像82年的海边这么充满活力。 他在水里狗刨了一阵,大胆又招呼他上去喝酸梅汤,他们特意留下了两碗,于是王忆只好上去。 这时候民兵们喝了个嘴甜肚子凉又下水了,留下王忆自己坐在沙滩上倒了一碗酸梅汤慢慢悠悠的喝。 小海湾上的沙滩面积不大但是挺美的,沙子是细腻的雪白色,没什么粗糙的砂砾,碧浪翻涌雪滩绵延,粗略一看很秀气。 海水一道接一道的涌入海湾、拍到沙滩,发出‘哗啦哗啦’节奏感十足的声音,拍起来的海浪是透明的,格外清澈。 高耸的白云,温热的海风,湛蓝的水面,还有坦率金白的艳阳高挂,一个不经意间王忆低头看放下的海碗,里面是澄净的酸梅汤和安静的水面。 这一刻它虽然小却仿佛成了天空之境,云与天与烈日倒影在这小小的一汪水中。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酸梅汤。 依稀是喝下一小片天。 凉气悠长,酸酸甜甜,加上洗了海澡这样真是浑身从外到里都很清爽。 夏日的中午,阳光直爽而干脆,海面蒸腾且无边无际,王忆放眼往远处看,看到海洋的尽头有一艘小船正在徐徐远去。 那其实是一艘大轮船! 这时候有人犹豫的向他走来。 王忆抬头看,看到是林技术员。 林技术员年纪比他还要小,恐怕还没到二十岁呢,身上还有少年的青涩,不过已经投身于工作中,拥有了一身粗糙而黝黑的皮肤。 他性情腼腆,看着王忆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王忆因为他刚才的不好意思去喝酸梅汤而对他颇有好感,便举起一个海碗问:“来点?” 林技术员摇摇头,说道:“谢谢王老师,我我不是想、想就是喝这个,我、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王忆说道:“你说。” 林技术员说道:“我是中专毕业,念的是电力于是被分配到了咱们县电力局,根据今年的高考制度改革,我们中专毕业的也能考大学了,所以、所以我听说你是大学生……” “给你辅佐一下功课?”王忆顿时猜到了他的想法。 林技术员憨厚而羞涩的笑了起来:“不用这么麻烦你,我也没有很多时间来你们岛上,其实我是想让你给我划划重点。” “你是大学生又是教师,我想跟着你的重点来学习,再去参加高考,我想念大学。” 王忆想了想说道:“行,你既然准备自己复习考大学,那课本和最近几年的高考试题都有吗?” 林技术员点头:“都有,试题是我抄的,题目答案都有。” 王忆说道:“那你一起给我,我给你简单的划一下重点,但你不要盲从于我,我划的重点你可以额外仔细的看看,另外还要继续全面而系统的复习。” “因为高考只是个考验,上大学也只是个阶段,知识需要长期的积累,以后你工作了需要用到的也是全面的知识!” 这件事不难,他直接回22年找今年的高考试卷,到时候给他多划几个重点,把考点划进去,这样能帮上小伙子的忙。 林技术员听了他的话顿时心花怒放,他说道:“好,我回县里后会尽快再来一趟,把课本和试卷都拿给你。” 王忆问道:“你有目标了吗?心仪的大学。” 林技术员点点头,又不好意思起来:“王老师,我、我目标远大,你可别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忆笑道:“你愿意为你的目标去付出努力吗?竭尽全力的那种努力?” 林技术员说道:“愿意,我正在努力,每天下班我都要自学到十二点!” 王忆说道:“那你这就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志向远大,这是让人钦佩的品质。” “拿破仑说过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们天涯岛也有句话,叫做人要是没有理想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林技术员听着他的话急忙点头,大有知音难觅如今深山遇名师的感叹。 王忆再次问道:“说说,你想考哪个学校?清北?上交西交?” “这是哪些学校?”林技术员好奇,他又说道,“我、我想考华北电力学院!” 王忆有点尬了。 他有些孤陋寡闻,并不了解华北电力学院这所大学,不过听名字是专业性极强的高等学院,于是他便拿出为人师表那一套,用大道理去鼓舞林技术员。 这一套对当下年代的知识分子们是极其有用的。 他说了几句诸如‘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和‘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然后青年就被他给整的热血沸腾了。 ------题外话------ 我们这边有城区开始封小区了,大家都要注意安危了。 186.电力通进社员家(9.1k求正版支持) 时间慢慢的流逝。 午后的太阳更加炙热,阳光像一把把利剑劈下来。 时光渐晚,温度缓缓的降,海上浪花变得轻盈而温柔。 最终艳阳成夕阳,暮晚的霞光遍洒在大海上、岛屿上、船上、人身上,然后下工的广播响了起来: “为鼓励广大电影工作者用共产主义思想指导创作,《大众电影》举办的第五届电影百花奖与中国电影家协会举办的第二届金鸡奖授奖大会在长安举行。” “百花奖的评选结果是,最佳故事片为《喜盈门》、《乡情》、《白蛇传》,最佳男演员是王新刚,最佳女演员是李秀明……” “今年的电影金鸡奖和百花奖授奖大会正好在主席同志的《在延州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四十周年之际,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去年我国的电影工作者们一年完成了故事片105部,是新中国建立以来摄制故事片最多的一年……” 伴随着广播声,学生们哗啦啦的开始收拾桌椅和课本。 放学了。 值日生们在喊:“大家把椅子带回家啊,要不然就翻到桌子上,别跟上一次那样都扔在下面,弄的我们扫地不好扫!” 学生们凑在一起商量: “走,斗陀螺去?” “招弟你今天要不要来跳房子?还要去给大队打猪草赚工分吗?” “谁去我家写作业?我爹娘领着我妹妹去去看姥娘了,我家今晚宽敞安静,能好好学习。” “走,写作业去。” 王忆收拾了教案和课本夹着出门,他踏着夕阳余晖回到听涛居,看见小老鹰正在扑棱翅膀飞上飞下。 时而从地上飞到灶台上,时而从灶台飞到树梢上,时而扭曲着飞出个S型,时而回旋飞出个B型…… 听见王忆的脚步声,它立马从树梢上落下来钻进了铁锅里,等看到是王忆,它又拍打翅膀跳出来继续飞上飞下。 乐此不疲。 王忆见此很无语。 这到底是个什么老鹰?怎么这么怂?是之前被人给打怕了? 而且他怎么感觉这小老弟脑袋瓜子不大机灵?难道上次不光是翅膀被打骨折了还被人把脑袋瓜子打迷糊了? 小老鹰的翅根已经长好了,王忆也给它松绑了,本来以为它会直接飞走,结果并没有,它在听涛居这里定居了,每天就等着王忆来投食,不给投食就上桌子去抢吃的。 这让王忆一度非常怀疑它的血统。 人都说老鹰野性难驯,要养鹰得先熬鹰,而熬鹰这活特别艰辛,以前封建王朝时代都是皇家和权贵们玩的东西。 可是这小老鹰完全没给他这样的感觉。 当然它并没有被王忆驯服,它只是赖在了听涛居,实际上它现在并不让王忆接触——投喂的时候可以给摸摸头、捋捋毛,其他时候那绝对不行。 王忆看到它已经恢复健康,决定把它从小锅赶走。 这个小灶是有用的,王忆都好久没开小灶了。 他挥挥手把小老鹰赶开,准备让大迷糊收拾一下小铁锅。 等他走近了凑上去一看! 锅子里好些树枝树叶! 小老鹰根本不是在瞎飞乱跳,它在找树枝做鹰巢,而且看这个样子就是要做在小灶里! 王忆真的无奈了。 怎么整? 不好整! 不过提起开小灶,他想到了之前给孙征南和徐横的承诺,要做大肉龙吃! 于是他从屋后拎下一块风干肉给大迷糊,说:“把肉剁成馅儿,活点面,咱们今晚做大肉龙。” 大迷糊迷迷糊糊的问:“王老师,什么是大肉龙?我不会做。” 王忆说道:“我会,你和面擀大饼就行了。” 正在大灶里收拾野菜的漏勺探头出来说道:“校长,我也会做大肉龙,不用你动手,你忙你的正事,饭桌的事我给你负责。” 王忆点点头。 不过大肉龙的肉馅他还是要自己调。 实际上用不着调,他有各种饺子料、包子料、馅饼调料等,直接用现成调料搅和上花生油和葱末即可。 大肉龙不能少了油水。 大迷糊和面擀大饼,漏勺剁肉馅,王忆最后加入调料交给两人,这样他坐享其成即可。 天色还很亮。 王忆在门口溜达了起来。 有人招呼他。 王忆扭头一看,是供销公司的审计员宋金燕来了。 她带来了两套年用票证和一些零散的票证,什么布票、粮票、邮票、酒票、烟票等等齐全。 “都是我攒下的。”她笑着解释道。 王忆说道:“用不了这么多呀……” “在我手里也没用,你们岛上发展需要这些东西,那就送给你吧,当做我支援咱们外岛建设工作了。”她洒脱的说道。 王忆已经准备好了账本和钱数,宋金燕一一仔细的进行核对,然后王向红也过来了。 他一手扛着一条长而厚实的布卷、一手拎着一卷电线,送过来说道:“王老师、王老师,咱生产队委托供销公司买的东西送到了,你看看这对不对?” 王忆打开电线看了看,说道:“对,没问题。” 有些紧张的王向红顿时露出笑容:“那机器你能修的好?” 王忆说道:“能,没问题的。” 他又把幕布打开,这条幕布是灰黄色的,上面有多处修补痕迹,不过痕迹比较小,只是稍微能影响观影体验。 王向红有些心疼说道:“这块幕布花了二十元,是老徐去市里一家电影院买来的,人家正要换新幕布,就把这个便宜卖给咱了。” 说着他又乐呵起来:“连电线一共二十八元,如果这就能给咱岛上建立起电影放映队,那咱真是值了!” 王忆卷起幕布说道:“肯定值了,咱只要可以放映电影了,到时候就对外开放观影,收门票,一个人好歹收个一分钱两分钱。” “这价钱便宜,肯定是有的是人来看,到时候咱们光收电影票就可以很快的把这投资给收回来。” 王向红犹豫了一下,说道:“王老师,这怕是不行,国家不允许私人放映电影来收费,县电影站肯定会来查你的。” 王忆说道:“咱没有私人放映,咱们是社队企业集体所有嘛。” 王向红说道:“王老师,这电影队可不能再属于咱集体了,机器是你用照相机纪念品换的、是你修好的,发电机是你找同学支援来的,这样电影队怎么能属于咱集体?” 他摇摇头:“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同意你的决定,作为支书,我也不能让你这样给集体做贡献。” 王忆无奈的说道:“问题是电影队如果属于我个人所有,那我就没法收外队人的钱当电影票。” “这样咱也不能拒绝外队人来看电影吧?到时候咱用柴油发电,让他们白白的看吗?当然偶尔白看一次也可以,毕竟其他生产队花钱请电影站的电影放映队去放电影的时候也允许咱去看。” “可咱自己有了电影放映机可以天天放,到时候总不好让人家天天来看吧?” “所以要收电影票!” 王向红迟疑了起来。 王忆说道:“所以这事我考虑过了,还是得把电影队编入咱们社队企业,我是这么考虑的,支书你听我说说。” “第一,我是王家的子孙、是生产队的社员、是集体的一分子,给集体做贡献是应该的。” “第二,支书,您以后退了,咱这生产队是不是得交到我手里?所以我现在给生产队多多的做贡献,社员们是不是以后会更信服我?” “现在社员们为什么信服你?不正是因为你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就给咱生产队做贡献吗?” 王向红笑了起来:“你看的挺长远,志向也挺大,才回来咱生产队三个月就准备接我的位子了?” 王忆说道:“这不说以后嘛,当然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现在先努力吧,努力给咱生产队做贡献,争取得到咱生产队所有社员的认可,争取以后能成为咱这艘集体大船的掌舵员。” 王向红说道:“其实你把学校办起来了,你就是以后的掌舵员了,等学生娃们长大了,他们谁会不听你的话?” 王忆说道:“你说起学校正好我要说第三点,支书,我做出这决定的第三点原因是我想把电影放映队的收益进行单独规划。” “收入全员归队集体,但我要申请一半收入来支援学校建设,学校以后开支不小的。” 王向红说道:“那我全力支持你!你这么说的话,我认为你的考虑还是相当全面的!” 王忆问道:“可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担忧,个人不准放映电影给社员们看更不准收钱,社队企业的话就可以吗?” 王向红笑道:“换成集体产业的话我倒是清楚规定——也不行,不过民不举官不究,咱又不放映反动的东西,以后上级来检查你看我去应付他们。” “另外给电影票定价的话,咱要学城里那样定价,不要直接要死一分或者两分,城里电影收票都是看碟下菜,好电影要三毛五毛、不好的电影才要一毛!” 王忆说道:“好,那就学城里去定价,票价收归集体然后将一半调拨给学校的财务。” 听到财务两个字,正在审核账本的宋金燕抬起头来。 她这时候把账对完了,便问道:“王支书,你们生产队要成立电影放映队?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一直在听两人说话,但财会审计工作需要仔细认真、全神贯注,不能三心二意,所以她一直忍着好奇心。 放映电影的事隐瞒不了。 王向红便骄傲的指着王忆说道:“县里电影站支援我们一台电路进水坏掉的电影放映机,我们王老师能修好。而我们生产队也有发电机,这样就能放映电影了!” 宋金燕羡慕的说道:“哎呀,那可真好了,以后有机会我也要来你们这里看电影。” “一人一分两分钱真便宜,县里最少一毛钱,上个月开始热映《少林寺》,票价还涨成五毛钱呢,就这样都是一票难求。” 王向红问道:“这么夸张?一张电影票五毛钱?三斤细粮呀!” 宋金燕点头说:“是真的,因为《少林寺》是武打的,听他们说可好看了,以前从来没看过。” 王向红想到了王忆带回来的《少林寺》录像带,一颗老心顿时骚动起来。 这电影不打反动派也不打小鬼子,看着也没有名角,还能这么好看? 宋金燕审核完了账单,然后开始进行新一期的账单登记,王忆让孙征南和徐横下去搬货。 至于他自己? 他自己要去看小奶狗们什么情况。 一个多周了,快要睁开眼睛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睁开,四个闭着眼睛在草窝里打滚,它们也不想打滚,想要用小短腿撑着身体走路,可草窝松软而且不平坦,站起来就打滚。 好不容易自己站稳了,旁边的兄弟姐妹又打滚把它给撞倒! 就这样,它们努力了一番努力了个寂寞,一个站起来的也没有,全在草窝里打滚。 老黄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了,可怜的野鸭子成了奶妈,它晚出早归去草草填饱个肚子就得回来在窝里罩着小奶狗。 王忆刚才一过来就是看见它在单腿站立,整的王忆还以为它是在教小奶狗们学走路。 天色渐晚,炊烟四起。 夕阳西降,洒下温暖而橙红的光芒依稀的照亮着天地之间。 不少母亲和奶奶的吆喝声在袅袅炊烟中响了起来: “王状元你死哪里了?少玩陀螺,你那陀螺钢珠子都磨平了!” “大钊回来吃饭吧,吃完饭再温书。” 这两句话先后响起,王忆听的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不对,王状元这小子得好好教育,他以后可是跟人起冲突把人给枪杀了的,得好好磨他的脾气! 大灶的烟囱也在冒炊烟,粮油那股独特的香味顺着锅盖下冒出来的热气往外窜。 王忆溜达着去看了看自己所属的小菜园,已经长出来不少菜苗。 这都是他施肥有功。 岛上土地不是真土地,天涯岛就是一座海底山,整体是石头,不过几万年时间里风吹来灰尘、落叶腐烂化作腐殖质,然后时间长了日积月累,慢慢形成了一些小块的土地。 这种土地都是在石头凹处,就像石坳台的大石坑,那里面如果填满泥土就会成为岛上一小块农田。 本来因为有丰富的腐殖质,这些土地土层浅但是很肥沃,可是岛上住人的历史太久了,每年都有人种田,以至于土地肥力流逝变得贫瘠了,很缺乏氮钾磷元素。 王忆蹲在学校的菜园前琢磨。 要发展天涯岛不光要发展社队企业,当然社队企业这条路必须走,还要走的踏实、走的长远。 另外也要发展农业。 岛上缺少农田不错,但不缺少山坳,可以从内陆运送土壤进行人工造田。 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工业也要踩着油门往前突飞猛进了,化肥尿素之类的生产厂家会迅速扩大规模,只要有了肥料那土地贫瘠问题就能解决,到时候岛上也就有了农业。 王忆想着点点头。 嗯,虽然这只是赵括纸上谈兵,可他觉得自己谈的挺不错,这构想可以发展着试试的。 他正在沉思,漏勺出来殷勤的冲他喊:“王老师、王老师,吃饭了!” 王忆拍拍手回去。 锅盖大开,大灶里满是水雾,一进去烟雾萦绕的。 香味很足。 锅里盘着一圈圈的大肉龙,等到海风吹走了水汽、降低了温度,漏勺拿出一条来切开: 面层蓬松,肉馅清晰可见,就像是卷起来的果酱面包。 一人一大块拿在手里,里面肉馅没少用酱油,所以不用吃菜了,直接吃这大肉龙就很好吃。 徐横和孙征南去找大蒜,他们做了蒜泥,用了味精和老抽来调味,把大肉龙蘸蒜泥。 王忆佩服,孙征南不愧是鲁省人,对大蒜那是真的热爱。 而徐横那边还在说:“吃肉不吃蒜……” “等于没吃蒜。”王忆淡定的接上他这句话。 徐横一愣,说道:“不是,王老师你这不是废话吗?吃肉不吃蒜当然等于没吃蒜,这话应该说吃肉不吃蒜……” “滋味少一半。”王忆又接了他的话。 徐横没话可说:“吃饭吃饭——嗯,真香。” 王忆也看他和孙征南用大肉龙蘸蒜泥吃的眉开眼笑,便也跟着去蘸着试了试。 嗯,好吃。 本来大肉龙只是香和咸,蘸上蒜泥后味道变得有一些刺激性了,确实风味更佳。 要吃晚饭了,来买东西的人挺多。 王忆便在门市部里一边吃饭一边卖东西。 他又摆出了辣片和辣条,过来买东西的大人纷纷买几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解馋。 一分钱一张,实在是挺便宜,有钱没钱都能吃的起。 一顿忙活进入吃饭时间,这样人就少了。 王忆拿起大肉龙,有人进来笑:“王老师,吃着呢?” 是昨天早上在梅花滩上见过的卢根生,王忆和秋渭水吃过人家的现煮海鲜。 王忆答应过送他一壶酒,卢根生今晚来灯下聊,特意带着酒葫芦过来找他。 看看天色,现在岛上多数人家刚吃饭。 而卢根生是从外岛摇橹过来的,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没吃晚饭——酒瘾就这么厉害,他绝对是让王忆答应的一壶酒给馋的,所以才这么早过来。 其实昨晚上他就来过,但王忆当时不在岛上,于是今天他又来了。 王忆言而有信,接过他酒葫芦打开一个新酒桶,里面是他在市场买的小牌浓香白酒。 这种酒便宜,一斤是十几块,一桶5L装的用不了一百块,可是它们味道也不错。 他买的是口碑比较好的一款酒,叫老窖佳酿白酒,洋河镇的酒厂酿造,说是高粱纯粮酒。 这酒在22年可能只是不错,但在82年相比一毛烧、九零大曲这种酒那就属于好酒了。 卢根生拿到酒壶闻了闻便露出欣喜的表情:“嗯嗯,这酒的味道真好呀,好酒,这是好酒。” 王忆问道:“你没吃饭吧?” 卢根生讪笑道:“在船上啃了个高粱饼子,也还行。” 王忆去给他拿了块大肉龙。 卢根生不好意思的接过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谢谢王老师,人家都说你大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大方,我沾你光了。” 王忆说道:“没事,以后赶海再去找你吃煮海鲜。” “那你来,”卢根生立马答应下来,“我绝对把最好的给你留着。” 他看见门市部有凳子,便坐下吃着大肉龙喝了几口酒,一边吃喝一边赞叹:“这面卷子可真香,里面用了肉和大葱啊?难怪。嗯,酒也香,你这酒是高粱酒,回甘!” 王忆觉得喝酒回甘是扯犊子的话。 酒又没有糖没有淀粉,这怎么回甘? 卢根生连吃带喝美滋滋,然后他顺便看了看门市部,对里面东西大感新奇,看见柜台上的辣条辣片后问道:“王老师这怎么卖的?” 王忆说道:“两分钱一张或者一根。” 卢根生看看手上的大肉龙,已经有这样下酒的佳肴了,不必再浪费钱买下酒菜。 于是他摇摇头没掏钱。 吃过晚饭社员们拎着马扎板凳出来乘凉闲聊了。 五月下旬的晚上其实还挺清爽的,并不算热,不过已经凉气散尽,披一件衣裳出来聊聊天很舒服,所以现在灯下聊天的人多了起来。 第二天是礼拜二了,早上王忆正在指挥着漏勺煮秋渭水带来的炒面,结果王状元急匆匆跑进来喊:“王老师、王老师,你快去臭油锅那里看看,不大对劲。” 王忆赶紧拔腿跑,路上他问道:“怎么回事?” 王状元说:“就是刚才我跟我爹去看臭油坑,那里面掉进老鼠和鸟了,我没去看看能不能弄上来,然后看见臭油锅里的臭油一个劲的往上冒。” 他们迅速赶过去,这时候大胆也来了,正拎着一桶水急匆匆的要扑灭铁匣子下面的篝火。 王忆问道:“怎么个情况?” 说话之间他定睛看向铁匣子,铁匣子上面的沥青正在膨胀,眼看已经与铁匣子持平了,下一步就要冒出来。 大胆问道:“王老师,是不是得赶紧扑灭火?” 王忆说道:“扑灭火!” 油面还在继续上涨,一旦从铁匣子流出来落入篝火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知道沥青的成分但知道这是提炼石油或者干馏煤炭得到的化工产物,它们是可以燃烧的,而且昨天那个笤帚头燃烧后的结果已经给他们以教训了,这玩意儿燃烧起来很猛、烟雾很大! 一桶水撒上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熄灭了。 可是煮沸的沥青泡沫开始往外冒了。 大胆紧张的问:“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往外冒呢?” 王忆解释道:“火焰虽然熄灭了,可是这铁匣子底下温度还很高。” “那要不要打桶水倒里面去给它降降温?”大胆问道。 “可别,让它自己冒吧,”王忆安慰他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别担心,下面没有火焰了,它冒出来也不要紧。” 这时候王东义和技术员林关怀过来了,问道:“怎么了?” 王忆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 林关怀大惊:“肯定是有人私自过来点火了,我不是说这篝火起初让我来负责吗?” 他解释道:“这方形锅因为构造和材质问题容易出现受热不均匀问题,倒进去沥青后一旦火力过于旺盛那就会导致沥青溶解膨胀,你们看见沥青膨胀成泡沫冒出来就是这个原因。” “幸亏你们把火给灭了,以能够导致沥青膨胀的火势来说,一旦沥青沫子冒出来那肯定会引发一场大火!” 王东义惊怒:“是谁点的火?是不是有人搞破坏?” 王忆说道:“搞什么破坏?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来咱这岛上搞破坏?肯定是有人帮了倒忙,想帮你们早早的把火给烧起来,让你们上工以后就能直接去干活,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林关怀说道:“那你们得跟社员们说说,以后别乱碰这东西,很危险的,今天全靠你俩及时发现危机,要不然我这次的工作要出现很大失误,单位肯定要内部通报批评我。” 说着他有些后怕,特意跟王忆和大胆握了握手。 王忆指向王状元说道:“这学生也起了作用,他去叫的我,他今天立功了。” 林关怀跟他握手,把王状元臊了大红脸,低着头脚底生风跑路。 大胆说道:“就该谢王老师,本来我也没想着这么早过来看看它的情况,不过昨天王老师叮嘱我这件事必须要小心,说‘疏忽一时、痛苦一世’,真的是这样。” 林关怀再次向王忆道谢,又赞叹道:“疏忽一时,痛苦一世,这句话说的真好,我要记下这个口号反映给我们单位。” “还有宁可千日不松无事、不可一日不防酿祸。”大胆听他需要口号便再次俩了一句,“也是王老师教我的。”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你记忆力还挺好。” 大胆说道:“我们家里人记性都好,而且你的话我是记心里头的,肯定记得住。” 王忆琢磨道:“你家里人记性都好?行,那我得个王状元上上强度了,这小子不是学不会,是他不学习啊!” 危机解除,他们要离开。 大胆、林关怀跟他一起上山,去大队委找王向红:“王支书,我得给您反应个事,今天不知道是谁去点燃了沥青池的篝火……” “是我,这事不用表扬了,我应该做的,这样给你们工作节省点时间,上工就能直接干活,我看前两天早上你生火花了半个多小时呢,太浪费时间了。”王向红痛快的说道。 王忆当场就乐了。 大胆和王东义果断转身走人。 林关怀愣愣的看着王向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啥好。 王忆帮他说道:“支书,你那么点火不行,具体原因让林技术员给你说说吧。” 林关怀苦笑着把前因后果解释出来。 王向红也尴尬了。 王忆说吃饭了然后就跑路了,留下俩人在大队委里尴尬。 连同周末两天一连花费了五天时间,天涯岛上多竖起了四十条的新电线杆,遍及四个组和码头等地方。 电力局带来了足够的电线,将全岛重要区域进行了电力覆盖。 因为天涯岛是外岛第一个完成通电工作的生产队,电力局进行了支援,负责了电线和电闸的费用——当然,生产队内的电线是他们单位理所应当的,可是家家户户用的电线以及电闸都是要老百姓自己买的。 电力局给家家户户拉上了电线,电线都是从电闸里走出来的,这样三个组发电机处有一个总闸,另外便是家家户户自己有了分电闸,大队委则一家发了一个电灯泡。 星期三下午学生不上劳动课了,妇女和老人也不上工了,各自待在家里头。 全岛家家户户用上电灯。 王向红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件,又从库里支出一盘鞭炮。 公社和县里也很重视这件事,公社的电力所来了人、县里的电力局也来了领导。 随着三个组里的发电机电池储满电,各家各户都有人拉了灯绳,‘咔哒’声音中,全岛四个组都响起欢呼的声音。 王向红陪同公社和县里的领导站在山顶路口上,他给领导们分烟,分的是王忆之前给的红塔山。 领导们打趣他这个老革命现在还与时俱进了,竟然抽上名牌的带过滤嘴香烟。 王向红没去多解释,抽名牌香烟怎么了?我们岛上可是今天彻底通电了,所有社员家里都通电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会他脸上的褶皱全笑开了,整个人比以往要年轻好几岁。 王状元兴致冲冲的问:“支书伯,点鞭吗?” 王忆拍拍他肩膀:“沉着点,要点鞭炮的话,支书和领导们一定会给你下命令,你安心等他命令就行。” 王向红点点头。 现在不急着点鞭炮,林关怀说岛上第一次通电,难免有人家电线接口有纰漏,他还得查漏补缺。 果然很快有妇女急匆匆赶来:“林技术员,我家电灯不亮!” 今天过来的不止一个技术员,于是林关怀带头,他们带上带上工具箱跟着妇女离开。 王忆挺喜欢林关怀这小伙子的。 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小伙腼腆谦虚又上进,他不光进行技术支援,还亲自帮忙去挖坑,干活、工作都做的很认真,在岛上名声很好。 就拿工作来说,天涯岛上近一百五十户人家,最终只有四五户人家的电线有问题。 所有的调试结束,王东峰在喇叭里喊‘开灯’,这次再没有人来找技术员。 蹲在地上抽烟的王向红站起来,他看向电力局的局长,局长笑道:“王支书,我们就是来跟你们一起热闹热闹的,事情该怎么办你安排,我们不插手。” “就是,干工作不能外行指导内行,涉及到电力问题你们不能干涉我们工作,涉及到你们岛上的生活那就是我们不能干涉你们的安排。”公社电力所的所长配合着说道。 听到这话王向红便一挥手,说道:“好,那领导们干脆利索,我也不长篇大论了,王老师,你是咱全队家家户户通电的功臣、还会写诗,那你说两句,来两句有文化的!” 王忆顿时尴尬了,他赶紧推辞,可王向红想让他在领导面前露露脸,一心催促他来两句。 几位电力上的干部也好奇了,这年头诗人可是很有地位的,这小穷岛上还有一位诗人? 王忆没辙,只好先感谢领导感谢人民感谢党的恩情,然后硬着头皮灰溜溜的来了一首改编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权贵专用电,如今通入百姓家。” 他只有这个文采! 所以今天的事给他一个教训,以后不能随意抄袭诗词、小说,自己没有那个文采,这事很容易露馅! 幸好今天在场的没有文化人,否则他真要丢人现眼了。 其实一个人文采如何,言谈举止就能得以体现,靠抄袭成名的“才子”在真正名家面前站不住,一开口就能让人试出成色。 还好在场的干部们没什么文化,听了他改编的诗还觉得不错,纷纷鼓掌: “后头这句旧时权贵专用电,如今通入百姓家说的好!” “彰显了咱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咱们是给人民群众服务的!” 王忆鞋垫子上又被抠出画来,他赶紧挥手:“状元,去给鞭点火!” “小步快跑,快快快!” 男孩子们簇拥着王状元跑去树下。 王状元手里是孙征南的格洛克。 扳机扣动,徐横喊:“砰!” 吓得学生们转身就跑。 事发突然有慌张之下绊倒的,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哈哈大笑个不停。 孙征南呵斥道:“大炮,别吓唬学生——谁的鞋子丢了?你们这些学生也是,鞭炮而已又不是大炮,至于慌张成这样?” 公社和县里的领导也在笑,这样孙征南有些郁闷,他也不好太厉害的去批评徐横。 王状元尴尬了。 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上去点燃了鞭炮。 其他学生要展现自己的勇气,便重新跟上去。 可是! 王状元点的很快,回身打火就点了! 他可是用防风打火机点的,这玩意儿往外喷火焰,放到鞭炮引线上当场就把一截引线给全点燃了。 于是—— 学生们刚凑上去: “砰砰砰!” 炸了他们一个鸡飞狗跳! 187.王老师教拳(9K求订阅) 岛上欢声笑语,终于全民通电! 好些人在窜门子,到你家去看看你家灯泡安放位置、来我家看看我家电灯亮了能照多大的地方。 社员们兴奋不已。 王忆站在山顶往下看。 满脸欣慰。 根据他在网上调查资料所知,将来外岛普及电力的路是分两步走旳。 第一步是国家在外岛因地制宜发展了太阳能、风能和潮汐能产业,岛屿上有大规模的储电单元,用这种方式先给岛上通电。 第二步是海底电缆接入,外岛正式拥有了高电压的电力资源。 而第一步是在九十年代才走,也就是说天涯岛起码提前了十年先铺设了电路网,要知道不考虑岛上现在用的是低电压发电机这回事的话,天涯岛已经拥有了未来可以继续用的电路网。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按照王忆的计划,岛上现在有了电路网,那以后他就再找机会带一台大功率发电机过来,靠柴油发电来解决岛上的用电问题。 他估摸着天涯岛要自己发电好些年头才能迎来国家电网的接入,要知道一直到2017年翁洲最东边的住人岛东福山岛才接入了国家电网! 这点很多城里孩子都无法想象,然而这是事实。 2017年国网翁洲供电公司启动了庙子湖——东福山10千伏海缆工程,此工程从东福山岛下海,敷设一条长度约为12.34千米的海底电缆连上庙子湖岛,让大陆的电进入东福山。 直到这个工程完工后,东福山岛才用上了国家电网这个主电源。 所以尽管之前岛上已经出现了电力,但今天电力才算是进入家家户户。 对于老百姓来说集体有的东西和自家有的东西还是不一样,如今自己家里通了电,以后晚上干点什么不用再摸黑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王向红家里提前用上了电灯泡,可是他很少用,只有岛上来了客人要去他家才会用,其他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儿子、儿媳三口人的时候是不用的。 所以对他来说今天也算是家里正式通电。 他很高兴的握住电力局局长的手说道:“马局长、孙所长、林技术员、其他的领导和同志们,我代表我们生产队所有社员向你们表示郑重的感谢,感谢你们挂念群众、支持群众改善生活!” “我们广阔的外岛生产队需要你们这些高级技术人才来指导工作,你们拥有的技术是我们渔村生产生活和建设的必须,你们在我们渔村里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马局长用流利的话术笑着说道:“王支书您言重了,主席同志谈到工作的时候曾经说,‘送人鲜花、手有余香’,我们电力人在干工作上对此是深有体会。” “我们下乡给你们提供技术支持,这既可以帮助你们改善生活,又可以帮助我们提高业务能力,将我们拥有的理论知识与你们的生产实际进行了结合。这有助于我们提升武功,有助于我们单位研究工作的发展,这实在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情!” “再说了,我党素来有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优良传统,我们电力人吃的饭、发的工资是哪里来的?是你们老百姓给的!所以我们如果不能给你们生活带来方便,那我们还有什么脸坐在办公室里?” “主席同志教导我们,革命工作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我们每个技术员来自群众,我们的工作性质也注定莪们日后要待在村子里、生产队里,所以咱们应该感谢你们呐!” “没有没有。”王向红笑的合不拢嘴。 王忆也合不拢嘴。 领导真能说啊。 果然。 能当领导的没一个是简单人。 他看了眼林关怀,这娃以后老老实实走技术路线吧,他的仕途没有多大意思。 既然岛上成功通电,电力局和电力所就撤了。 领导们并不是来作秀的,也没有记者来跟着拍照,他们确实是想来凑个热闹、分享外岛通电的喜悦。 上船的时候马局长还跟孙所长商谈工作:“天涯岛的工作经验很宝贵,我们要趁热打铁,发动其他生产队购买柴油发电机或者汽油发电机,然后给他们竖起电线杆、拉起电路网,好让社员们都能享受到电力的便捷。” “但现在各生产队、村庄整体还比较贫困,有较多的困难。” “有困难就解决困难,这也是我们党和干部的工作嘛,铁人王进喜同志怎么说的?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好,领导,那我回去把这次天涯岛通电的经验总结一下,争取本周先把公社内各生产队和村子的领导班子召集起来开个碰头会。” “这件事你抓点紧就行,我们县局会最大限度的给你们公社提供协助,我也回去召集党员开个学习会,这次小林应该有不少经验值得我们学习……” “咚咚咚、咚咚咚!” 机动船发动机响了起来,工具之类的已经提前装好船了,这样人员齐整后船一发动便走了。 王向红蹲在码头上抽烟。 王忆问道:“支书,不回去吗?” 王向红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抽两口烟。” 他又扭头看向王东喜:“哦,文书,你大喇叭说一下,今天下午不上工了,给社员们放半天假,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 这样学生们的劳动课也提前结束,让他们在家里看稀罕就行了。 但家长们反倒希望他们去上课。 家里头头一次有了电灯泡,女孩子还好,顶多是好奇的看看,男孩子们调皮捣蛋,抽冷子就要拉灯线开灯关灯看个稀奇。 之前电灯泡在巷道口当路灯,那时候灯绳高,孩子们够不到,只有大人能去开灯,所以他们一直没玩到灯泡。 时至今日大人们都知道灯泡是有寿命的,不能长时间开着也不能频繁的开关,这都容易导致烧了灯丝坏掉灯泡。 于是好些家里响起骂娘声,还有妇女在山路上追着孩子打: “你再动动灯绳试试,你看我不打断你胳膊!” “王凯你他妈给我回来,妈逼你娘我今天不给你打出个好歹了我——你还跑的挺快,行,我不信我完不了你!” “娘你别打了我不敢碰了,别别别——怎么还换棍子啊,我都说我不敢了!” 王忆听着隐隐约约的声音哈哈笑。 有点意思。 他琢磨着自己也得进点灯泡了,白炽灯肯定不能用,他可以从22年弄一批小功率节能灯、小夜灯之类。 有些小夜灯的亮度就跟这年头的寻常灯泡差不多,耗能极低而且不容易坏,这样从亮度上看不出时代差距来。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是瞎担心,岛上的渔民能有什么见识?他只要是带发昏黄光的灯泡即可,不会有人发现问题的。 这年头的灯泡质量很差,很容易烧灯丝。 傍晚时分有阴云被海风吹上来,海上忽然起了雾气。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 王忆有点担心去卖凉菜的销售员,岛上的人倒是放心的很,这对他们来说是常规操作,这点雾气不算什么。 既然学生放学了,他手头上没事干就把门市部交给孙征南帮忙去看管,自己回了22年一趟。 他把宋金燕给的票证交给了墩子,让墩子和邱大年去查验这些票证价值,然后在网店里慢慢卖。 微信上周宇给他推了一个人,他加了好友,不出意外是海洋大学的讲师。 讲师把自己整理的天涯岛资料发给他,问他这些资料的真实性。 王忆看了看,就是天涯岛的照片和各方面介绍,应该是政府资料,内容很详实。 这样讲师便按照天涯岛的资料来给他做一份农渔发展规划,王忆直接给他转了一万块,让他放心的做。 处理了私事王忆看到袁辉也给他留言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见个面。 王忆今天有空闲,便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约他见面。 袁辉开车过来,进了包厢后便叹气:“王总,庆古典当上周末收了一张蓝军邮和几张老邮票,是不是在你手上收的?” 王忆问道:“你也调查我了?” 袁辉赶紧摆摆手:“怎么可能?我只是这么猜测而已,现在邮票市场挺冷的,翁洲手头上有好邮票愿意出手的不多,他们都在等待有人再次炒邮然后出一个牛市,等牛市时候再出手。” 解释之后他无奈的问:“咱不是一直合作的挺愉快吗?这次有好邮票怎么不联系我了?别误会,我不是道德绑架要你非得在我这里卖,我是想看看——那可是蓝军邮啊!” 王忆说道:“咱们合作确实愉快,我不是不想通过你卖蓝军邮,主要是我一个朋友跟沪都庆古收藏有关系,我本来想找他打听饶毅,毕竟他之前监视咱们来着,这事我还记得呢!” “对,这事必须得记得,他还在水会门口安排人想赶走你呢,这人心机很深。”袁辉点头说道。 王忆说道:“我明白,你听我说,我不是找他打听饶毅吗?结果他跟饶毅还认识,非要撮合我俩认识一下,说我们之前有误会。” “认识之后饶毅便约我吃饭,期间我给他看了看蓝军邮,本来我不想卖给他的,可他给的太多了!” “150万而已。”袁辉露出不屑之色,“这事我们冠宝斋的东家知道了,150万我们也能给的起!” 王忆狐疑的看向他:“真的假的,150万已经是顶级价格了吧?我还能卖便宜了?” 袁辉说道:“你就是卖便宜了,如果等几个月能上拍特别是沪都或者首都的秋拍,那多了不敢说,拍出个一百八十万没问题。” 王忆沉默了下来。 袁辉拍拍他肩膀:“也没事,150万价格其实还不错,毕竟上拍还有佣金,这些拍卖会也不针对个人接受拍品。” 王忆说道:“确实没事,我大概了解蓝军邮的价值,我觉得150个已经是很高了,没想到你们也能吃的下。” 袁辉说道:“吃的下,别小看我们冠宝斋,怎么说咱也是江南省内顶级的五家古玩店、收藏店之一了。” 听到这话,王忆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推上去。 里面赫然是一张蓝军邮! 刚端起咖啡杯的袁辉愣住了。 我草! 王忆拍了拍桌子说道:“我给你留下了一张。” 袁辉沉默了。 套路! 自己也是老江湖了,竟然一不小心钻进了个菜鸟的套路里。 阴沟里翻船、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儿啄了眼,一系列类似的俗语出现在他脑海中。 王忆笑着把蓝军邮收了回来:“别说我算计你,我真没有算计你,我确实给你留了一张,不过你不要就算了。” 袁辉摁住邮票袋,他掏出手机打开灯光照在上面,叹息着说道:“没想到我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亲手摸到蓝军邮!” 他正色看向王忆,说道:“王总,我刚才的话不是在忽悠你,150万的蓝军邮我们冠宝斋确实吃的下。可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近期出现的唯一一枚蓝军邮!” “物以稀为贵,你现在再拿这枚蓝军邮给饶毅,他也没法给你150万的价格!” 王忆点点头:“我明白,那就算了吧,饶毅手里的蓝军邮应该会尽快脱手的,我等他脱手之后再把这枚邮票亮出来。” 袁辉说道:“先等等,我问问我们东家,他确实跟我说过他愿意150万拿下蓝军邮这句话。” 他拿起手机出去打电话。 王忆也拿起手机,然后倚在桌子上开始购物。 还有好些东西要买呢。 他正在从东子家和坑爹爹家里扫货,袁辉回来了,说道:“我直接给你联系了两个客户。” “我们东家愿意吃下,但就是我刚才那句话,如果这蓝军邮是首次出现在翁洲那他150万可以出,可惜这是第二枚,他出125万。” “不过有个好消息,我师兄曾经跟我说他有兴趣收一枚好邮票,他可以给你140万的价钱。” 王忆挺诧异的:“你师兄也要蓝军邮?” 袁辉点点头:“他给140的报价,你或许可以跟他好好谈谈,我觉得谈到150没什么问题。” 王忆挥挥手说道:“我跟周师兄一见如故,他帮过我大忙,以后或许还要帮我忙——你帮我要142万,他那边两万我这边三万,给你五万做佣金。” 袁辉守着他的面打了电话,也把王忆给他要五万佣金的想法坦诚直率的说了出来。 周师兄果断答应,又给王忆打来电话。 双方关系维持的很好。 其乐融融,还真是一见如故。 当然,主要是双方都见过《聊复集·怪症汇纂》。 王忆估计周世雄愿意以142万的价钱拿下蓝军邮还是为了这部医书。 周世雄是业内大拿,他跟拍卖公司联系紧密,蓝军邮在他手里的价值必然大于150万。 至于能拍出什么价不好说,王忆能确定他不会赔。 所以他买下这蓝军邮等于是跟王忆打交道沟通一下感情,最终目的应当还是《聊复集·怪症汇纂》。 王忆把账户给了周世雄,很放心的将邮票交给袁辉。 袁辉挺意外的:“137万的东西,就这么放心的给我?不怕我拿了赖账?” 王忆举起咖啡杯冲他做了个碰杯的姿势,笑道:“赖账就赖账吧,当我看人看走眼了。” 袁辉哈哈笑,跟他成功碰杯:“你不会看走眼的,我不至于为了这钱毁了自己名声,毕竟我师兄知道咱们之间的交易了,单单是我师兄和你的信任就价值千万!” 这话说的是实话。 王忆才不怕他赖账呢。 他一旦赖账那事情必然把周世雄牵连在内,周世雄这种做大买卖的人最讲究口碑,他一定会立马跟袁辉断交,以免袁辉在这件事里的臭名污染到他。 本来只是短时间内过来办点零散小事,王忆没想到能再次卖出一枚蓝军邮。 收获不错。 这五枚蓝军邮是好东西,不过也让他有些头疼。 蓝军邮完整版是四联装,四联装蓝军邮是一整套,合起来卖要比散开卖还要贵。 偏偏他手里的蓝军邮都已经分开了,这样可不是四枚蓝军邮加一起价值就比得上四联装蓝军邮。 相反,四枚分开的蓝军邮只会降低它们的价值。 它们就属于单枚蓝军邮,一旦同时出现四张邮票那会导致它们价值锐减。 这东西的价值全在稀缺性上! 在网上买完了东西,王忆又回到82年。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气不太好,他往海上看,发现海上雾气更大了。 海浪滔滔不绝,风中枝叶摇曳花草也摇曳。 雾里看花、看海、看阴云,花开花谢、涛走云飞,一股别样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 这个夏日变得有些凄凄切切。 因为担心社队企业的销售员,他晚饭吃的心不在焉。 还好他是杞人忧天了,晚上销售员的船正常返回,没有出任何意外。 不过因为天气阴沉、温度下降的缘故,今天凉菜销量不佳,三个点总共卖了一百一十块。 王忆不在乎眼前这点收益,看到人没事他就放下心来,回听涛居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大喇叭响起广播声,主持人声音沉着嘹亮,情绪饱满: “各位听众朋友,今天是1982年5月27日,星期四,壬戌年闰四月初五,下面先为大家带来江南地区天气预报。” “白天,多云转阴有雷阵雨,风向偏东转偏南,夜间阴转晴,风向偏南转偏北,温度最高30度,最低22度。” “接下来为大家播报本期简讯。全国商业网点和从业人员显著增加,对发展经济、活跃市场、方便群众起了积极作用。第一届首都合唱节音乐会在首都二七剧场举行。” “改造沿海渔场的一项新举措,北海投放人工鱼礁取得可喜成果……” 听到这一条简讯,王忆立马翻身爬起拎起衣裳跑出去。 他直接去了办公室,王东喜正在打扫卫生,王向红则在仔细的听广播,眯着眼睛、叼着烟袋锅,一口口的烟雾徐徐喷出。 看见王忆进来,王向红对他点点头:“有事?” 王忆说道:“支书,现在这年头国家就在改造沿海渔场了?” 王向红疑惑的问道:“什么叫这年头?现在不能改造沿海渔场吗?” 王忆赶紧摆手:“没有,我就是随便一问……” “嗯,我知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王向红拿下烟袋锅在窗台上磕了磕,“国家这几年都在改造沿海的渔场,在翁洲渔场也接受过改造,咱岛上的父子爷们还去参加过改造渔场大会战呢。” 王忆问道:“这还有大会战?怎么搞的?” 王向红介绍道:“有啊,都有,你等等吧,再过两个月七月份,那会天气热,海上没有渔汛,咱劳动力会闲置,到时候政府会组织一些海上工作大会战。” “在这里面,改造渔场大会战是重中之重,咱生产队到时候要调拨二十个强劳力去参加呢。” 听着他们的话,王东喜放下扫帚凑上来说道:“这是为了保护近海资源,确实该参加。” “咱渔民靠海吃海,全靠海洋这个聚宝盆。以前以为海里的渔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几年来看不行了,黄鱼产量明显下降了,国家开始重视近海渔业问题了。” “咱们翁洲是从,嗯,支书,是从79年下半年开始投放人工鱼礁的吧?” 王向红说道:“对,79年七月开始,主要就是投放人工鱼礁和人工鱼礁树,用来模拟鱼群的栖息环境、进食环境……” 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看向王忆:“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事?” 王忆说道:“是这样的,支书,我自从回到咱生产队就开始考虑咱天涯岛的出路,咱们出路在哪里?” “肯定还是在海上,海洋是咱渔民的根子,咱离不开这片海,祖祖辈辈都离不开。” 王向红点头。 王东喜欲言又止。 王忆看向他问道:“怎么了,文书,你有其他看法?” 王东喜嘀咕道:“我觉得咱现在有了社队企业,那就应该向着第三产业去发达,咱们要做买卖,做买卖才能赚大钱!” 王忆说道:“说句不客气的话,赚大钱的法子我有不少,但你得明白,人一旦有了钱、自己赚到了钱,那人心可就复杂了,到时候乡情就淡了、感情就浅了。” “相信我,文书,人跟谁亲都比不上跟钱亲!” 王东喜不服气:“那咱们天涯岛就受穷吧,一起受穷,大家都受穷那感情就深了。” 王忆摆摆手:“错了,古人已经把这话给咱点出来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管受穷还是致富,只要公道、均匀,那大家就生不出嫉妒心,这样就可以尽量的维护好咱们老少爷们、父老乡亲之间的感情。” 王向红慢慢说道:“王老师说的对,近处说水花岛不就是个例子?现在富的放债、穷的上吊,你看他岛上还有什么感情吗?” “往远处点说还得说咱自己,咱天涯岛上才过了多少年大集体的日子?想想解放前,那时候咱王家虽然是一个姓,可大家伙是心往一处使吗?” 王东喜挠挠头,说道:“听老人讲古,那时候确实互相之间矛盾多。” 王向红说道:“是啊,矛盾多,你今天出海捕了二百斤大黄鱼、我只捕捉了五十斤海鲈鱼,好了,我心里能舒坦?” 王东喜说道:“支书、王老师,你们说的对。” 王向红给他一个白眼。 不争气! 你文书干了十年了,结果还不如人家王老师一个回来俩月的有想法、有魄力、有手段! 妈的,你这十年都是在草狗吗?干些什么破逼烂吊的玩意儿! 老支书很生气。 他本来是准备把王东喜当接班人之一来培养的,结果王忆回来后他越看这货越不行。 王东喜注意到了支书对自己不满的情绪,赶紧说道:“咱把话题说回来,聊歪了、聊歪了。” 王忆说道:“对,言归正传,我是想,既然现在有了近海投放人工鱼礁的技术,咱能不能给咱周边海域投放一下?” 王向红和王东喜一起摇头: “你是想到这件事呀?办不成,人工鱼礁太贵了,那东西都是混凝土做的,咱岛上连钢筋混凝土房子还没有呢。” “没那个必要,咱干嘛要在周围海上养鱼?那能养多少?咱这里是个穷海,太清了,水至清则无鱼嘛!” 王忆没跟他们多说,直接问道:“那如果是咱们想买人工鱼礁,那能买吗?” 王向红说道:“能买,政府还鼓励各生产队自己去建设近海渔业环境呢。” 有了这话王忆点头离开。 他打听这事不是想在82年这条时间线上发展渔业养殖,起码短时间内不打算这么发展,他准备在22年搞渔场。 昨天那海洋大学的讲师给他的资料上提到过这件事,说天涯岛一带海域缺乏肥料、海底过于平坦,这可以发展潜水旅游业而不适合发展农渔业。 但王忆不能发展旅游业,来往的人多了他的秘密还保守个屁?他就得发展农渔业,直接把海域给圈起来,来个生人勿进。 而82年这边可以发展旅游业。 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中国经济还不够发达,人们还没有旅游观念,等进入九十年代旅游业就要发展起来了。 到时候他可以利用好天涯岛优美的环境和平坦的海底地形,吸引游客来游玩,以此来大规模发展海上渔家乐业务,到时候不愁不赚钱! 这样22年要搞渔场的话投资相当大,他在琢磨能不能从82年往22年运送人工鱼礁,到时候用82年的人工鱼礁来丰富渔场生态环境—— 刚才王向红也说了,人工鱼礁就是混凝土,这东西技术含量不太大,82年的一样能用。 他沉思着往回走,大灶里烟雾萦绕,烟囱中浓烟滚滚,给学生准备的早饭又要出锅了。 学生们排队来打饭,突然之间有人拦住他。 王忆一看是猪蹄。 猪蹄穿着跟其他学生不一样。 王忆见此便说道:“哦哦,你的校服到了,待会跟老师去拿一下,忘记发给你了。” 一听这话猪蹄笑的露出满口牙齿,然后又说道:“不是,王老师,我找你是想学气功!” 王忆愣住了:“学什么?学气功?” 猪蹄认真的点点头:“我要学气功,以后我肯定要去外地念中学、念大学,我听说现在城里很乱,所以我要提前做准备,我娘说这叫未雨绸缪!” 王忆说道:“未雨绸缪是对的,但不用学气功,气功是胡扯的,你跟我学气功还不如跟我学军体拳呢。” 旁边的王状元听到这话大为欣喜:“王老师,我要跟你学军体拳!我要学军体拳!” 王忆看着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就头疼:“学什么军体拳?你跟着我学太极拳!” 话一出口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哈。 自己既然要打磨王状元的性子,那为什么不教他太极拳呢? 王状元一听太极拳的名字也很高兴:“好啊好啊,王老师你教我练太极拳吗?” 王忆说道:“对。” “这拳厉害吗?”他关心的问。 王忆严肃的说道:“古人说,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古人又说,撑开一片天,划出一道云。欲求阴阳理,入我太极门。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古人还说,学武先做人,忠厚为根本。中华太极门,正气满乾坤。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王状元被他三连排比句给镇住了:“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王老师你快收了神通吧,我的心被你给鼓动了! 他拉着王忆的手说:“王老师,请传授我太极功夫吧,我一定好好练!” 每个男学生都有一颗学武的心。 王忆的话太唬人了。 82年的小学生能有什么见识? 实际上别说小学生了,大人哪怕是知识分子又有什么见识?现在全国上下都要练气功呢! 所以听了王忆的话学生们也不去打饭了,围上来就要跟着学太极拳。 王状元把他们往外推:“学什么?你们学什么?你们看看自己是学武的料吗?让我学就行了,以后你们被欺负了来找我,我来保护你们!” 王新钊振振有词的说道:“以前咱们发展原子弹,苏俄老大哥也说你这样的话,‘你们不用研究、研究原子弹花钱多,有外国侵略者欺负你们,我来保护你们’。” “然后呢?然后主席同志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们中国人就是要有自己的核武器,我们中国人的腰杆子要靠自己挺起来!” 王丑猫挺胸抬头说道:“对,我就要自己练太极拳,我的腰杆子就要靠自己挺起来。” 王状元想了想,说道:“好,你们练就练吧,我比你们练的勤快、比你们练的多,这样你们练了太极拳也打不过我,我还是最厉害的!”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卷?这还没有打拳你就卷起来了? 不过他说出这话正好。 王忆大声说道:“王状元说他练了太极拳后会比你们练的更勤快、练的更多,以后练的比你们都要好,你们信不信?” 有人说信也有人混在人群里说不信。 王状元激动的吼道:“谁不信?那我们打个赌,我一定是练的最好的那个!” 王丑猫永远把王忆的嘱托放心上,他立马说道:“王老师不让打赌!” 王状元眨眨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忆说道:“不用打赌,反正王状元已经把话撂下了,既然你们要跟我学打拳,那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武林中人了!” “咱们武林中人讲究一个吐口唾沫是个钉,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王状元一言既出十马难追!”王状元傲然道。 王忆说道:“好的,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你以后一旦做不到,你就不再是武林中人,你就不再是个吐口唾沫是个钉的好汉子!” 王状元说道:“没问题,我做不到我就是个娘们!” 王东红生气的走上来推搡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娘们怎么了?你看不起妇女?连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她对王忆说:“王老师我也要学太极拳,学好了以后专门打王状元。” 其他女孩子看她出头跟着围上来:“我也要学。” “我们都要学!” 王忆下压双手说道:“行行行,大家都学,以后上体育课,王老师教大家打太极拳好不好?” “好!”学生们兴高采烈的喊。 脑袋上扣着个大海碗的徐横慢悠悠走来,听见学生激动而热切的讨论后他很疑惑:“太极拳?你们要学太极拳?小小年纪就开始养身体啦?哎哟了不得,一个个眼光够长远的。” 王状元不怀好意的冲他笑:“徐老师,等我练会了太极拳,我想跟你较量较量!不对,比武,我要跟你比武!” 徐横上去亲热的搂着他肩膀叮嘱道:“一定要来哦,徐老师不把你的屎给打出来,算你灌肠灌的干净!” ------题外话------ 十分钟之前刚睡醒,昨晚小孩闹,到了早上又闹,唉,作息不好,要命了,所以要是有错字大家海涵,先传后改。 188.与水花岛的那点事(1W求订阅哈) 上课铃响起,早读的声音在岛上飘荡,五个年级五个班,五种声音在争相辉映: “《司马光》,古时候有个人叫司马光。他小时候,有一回跟几个小朋友在后花园里玩。有个小朋友不小心,掉大水缸里了……” “《一粒种子》,一粒种子睡在泥土里。他醒过来,觉得很暖和,就把身子挺一挺。他有点儿渴,喝了一口水,觉得很舒服,又把身子挺一挺……” “《小交通员》,我们在汉阳的龟山脚下安了家。地下党旳县委机关就设在我们家里。孩子们都没有上学。立安在家里,像影子一样,处处跟着我……” “《东郭先生和狼》,东郭先生牵着一头毛驴在路上走,毛驴驮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书……” 王忆背手在几个教室之间,倾听着不同年级学生那清脆响亮的读书声。 今天的读书声格外响亮,学生们很兴奋,因为他答应下课就要教学生们打拳。 打太极拳。 嘿嘿。 王忆的太极拳打得不错,在他被医院诊治出心理疾病后,一位关爱学生的老教师便领着他打太极拳,说太极拳对放松身心有好处。 从那之后他就每天打拳,打到大学毕业开始996,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了就给扔下了。 三月份来到82年的天涯岛他又把太极拳捡起来了,早上在涛声中迎着朝阳打一套太极拳确实挺舒服的。 身心舒服,仅次于操练祖传手艺活。 在朗朗读书声中,他们期待的下课铃终于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班长们纷纷喊:“下课!” 学生们欢呼一声跑出去,主动的排队列阵,然后怀着激动之情盯着王忆看。 在万众瞩目中,王忆走上前去咳嗽一声,说道:“今天开始,课间操和体育课用来练太极拳。” “废话不多说了,同学们已经期待不已了,那老师直接开始教你们招式——” “首先是太极拳的预备式……” 他徐徐展开动作,将太极拳一个架势一个架势的打出来: “太极起式……” “懒扎衣……” “六封四闭……” 他练的是陈式太极拳,一共是24个套路动作,这些他都已经牢记于心,打起来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 可学生们看得不过瘾。 等他最后一声‘收势’响起重新立正站好徐徐放出口中浊气,王状元忍无可忍的举起手喊:“报告!” 王忆点点头:“说。” 王状元急迫的问道:“王老师,你打的这就是太极拳?” “对!” “这就是太极拳?你说那个安天下?就是古人说这个说那个很能打的太极拳?”王状元不死心,继续问。 他这会的样子很可怜,像极了大A股的股民醒来看到股线走势图的样子。 “对!!” 得到王忆确定,王状元呆若木鸡,那样子更可怜了。 变成了中丐股的股民看着手里股票走线图的样子。 他忍不住的叫道:“这算什么拳?这有什么厉害的?慢悠悠的比我爷爷夜里上茅房还哆嗦,这怎么打架?” 王忆面色紧绷:“武术的武怎么写你会吧?” 王状元心虚了:“不、不大会……” “不学无术!”气的王忆骂他。 王状元听这话不服气了:“我想学武术呀,可是王老师你教的这叫什么武术?这怎么打架?” 其他男生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绝望开始帮腔: “对呀,王老师你刚才打的是个球东西啊。” “这不是我要学的武术,王老师你要教我们真功夫呀!” “冷静、都冷静,王老师会气功,我听我爷爷说过,真功夫都分外功和内功,现在王老师教咱们的是把式,是外功,肯定是咱得先练会外功才能练内功!” 王新钊的话让激动的男生们情绪有所平复。 原来是这样? 高深莫测啊! 王忆严肃的说道:“我明白同学们的想法,你们以为学了武术就可以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大家要记住,学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想做人人景仰的大师那么容易吗?” “古人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什么意思?宝剑要锋利就要用磨刀石时时磨砺,梅花之所以香是因为冬天百花凋零唯有它能冒着雪盛开!” 他背手在学生们面前走来走去,继续慷慨激昂的忽悠他们:“练武之人都追求天下第一的理想境界,但这不容易!你们要记住——” “练武之人要热爱武学,养成长之根。要勤奋习武,添成长之力。要心怀侠义,奠成长之基。磨砺切磋,提成长之速!” “明白了吗?” 学生们听了他这番话后顿时热血沸腾,重新对未来报以希望:“明白了!” 王忆很疑惑。 你们明白个锤子!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怎么说起来显得高深莫测他就怎么说。 腋下夹着课本准备来上课的徐横听了他的话也上来帮腔: “我在部队的时候学军体拳,教官给我们说过一句话,叫拳练百遍,身法自然了;拳练千遍,其理自见。” “所以你们如果要想练拳有所成就,那就得多练,特别是王状元同学,你他妈更得给我多练,我还记得你打饭时候那句话,等着你练成之后来挑战我!” 徐横想到未来那美妙的场景就忍不住笑。 那场景太美…… 涉及到劳动和运动,王状元是相当有天赋的。 他是少数没有被王忆的慷慨激昂所忽悠到的学生,说:“徐老师,王老师那个拳软绵绵的,根本就不是厉害的武功,我学不到厉害的武功我怎么跟你打,你欺负小孩!” 王忆不能让他终止自己的太极拳授课任务,说道:“昔年的武林盟主雄霸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他还说‘没有打不了人的拳、只有不会打拳的人’!” “你说我刚才的太极拳不厉害?那莪现在让你们见识见识太极拳的精髓!” 他要拿出闫大师、雷大师的看门绝技了! 于是他上去把徐横拉出来并给他使了个眼色:“待会倒飞的逼真点!” 徐横了然。 王忆摆开架势、拉起太极拳架,猛然一掌推在徐横胸口上:“去!” 徐横惨叫一声——真的叫的老惨了,吓得老黄从草窝里钻出来看看怎么个事。 然后他便倒飞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打滚。 王忆捏拳看向学生们问道:“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你们挡得住吗?” 确切来说应该是,这一套四十年的忽悠,你们能看懂吗? 82年的小孩自然是看不懂。 他们全被王忆一拳打飞徐横的一幕以及徐横的惨叫、惨状吓到了。 王忆面相凶狠的看向他们说:“想练武,就得下功夫!什么是功夫?怎么练功夫?” “功夫,是靠时间磨练出来的!你们一个个的小猫小狗,想要一天就成为武林高手吗?” 他指向王凯:“除了王状元,早上就是你喊的最凶,好,你给我出来,我拿你来练练!” 王凯这人是二哈,喊就他能喊,打他是最不能打,所以才去给王状元当狗腿子。 王忆了解这点也选了他,他不信王凯真敢出来。 果然。 王凯当场脸色惨白,连连摆手:“王老师你摇了我吧,我没怀疑太极拳,太极拳厉害!” 吓到嘴瓢! 王忆面色稍缓,上去扶起徐横说:“中午给你炖肉补补内伤!” 徐横一听这话说道:“王老师你要不然再给我来几拳吧?我想多补几顿。” “赶紧起!” “行吧!” 让王忆这一演示,学生们兴趣又浓厚起来。 原来不是这拳法不厉害,是我们功夫不到家啊! 那必须要一直练下去! 王忆也想让他们养成打太极拳的习惯。 哪怕不说强身健体只说颐养心性,这太极拳对学生们以后帮助就会很大。 养成坚持练拳的习惯,这本身便是对毅力和韧性的一种磨练。 有大毅力的孩子,以后出息不会差的。 特别是对王状元来说,这小子脾气性格问题很大,不给他好好磨一磨以后必然会闯祸,要知道22年那边他可是跟人冲突杀了人的! 王忆忽悠成功,下午学生们一致要求上体育课,然后不抽陀螺也不跳房子踢毽子了,男生女生们一起练太极拳。 练太极拳得先扎马步,这对渔家孩子有好处,以后上船要用。 体育课是孙征南来教。 王忆叮嘱他说道:“练功不用和声和气,温室里养不出花朵,他们既然想要好好练功、强身健体,那就可以严厉一些。” 徐横一听来兴趣了,严厉一些?这个我熟啊! 于是他来帮孙征南一起监督学生练马步,两人在队列里穿梭,斧正学生们的动作。 徐横要求高,一路斧正一路骂。 他走到王凯跟前看向他的马步问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小?就你的最小!” 王凯顿时红了脸,他讷讷道:“徐老师,这、这不是雀儿吗?我还没有长大,所以还小。” 徐横当场沉默。 然后他忍着笑说道:“我是说你马步压得怎么这么小?幅度太小了——哈哈哈哈哈!我还没有长大!你小子懂的还挺多!” 孙征南喝道:“徐老师,在学生面前保持威严!” 徐横搂着王凯拍了拍他肩膀:“孙老师,要跟学生打成一片!是不是?” ‘是不是’他是问王凯的,王凯乖乖的说:“是。” 傍晚,王忆正在门市部里收拾货物,这时候有学生跑过来:“王老师有人找你,是电影放映队的叔叔。” 王忆估计是余军来了。 他去大队委一看,果然是余军,他带来了两个老式的音箱。 这种音箱是红棕色的木头箱子,正面中间开8寸的圆形口子镶嵌一张铁丝网,四周还有小号的圆形口子,也镶嵌着铁丝网。 一看到这个音箱王忆心花怒放。 这就是他的目标! 这种音箱是手工木头箱子里面有扩音器,他已经买好了音箱,只要把箱子里面坏掉的扩音器拿出来换上音箱接上电即可。 他要了螺丝刀拧开螺丝。 里面配件齐全,但老化的厉害,竟然缠满了蜘蛛网。 余军跟他解释:“王老师,你自己说废弃的音箱就行,这音箱是最完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不出声了,扔库里有几年了。” “我跟单位申请买了这音箱就准备给你送来了,但礼拜天的时候我们没休息,去大码公社放了一部电影,今天是要在水花岛放电影,所以才有空到你们岛上来。” 正在抽着烟研究音箱的王向红抬起头问:“水花岛要放电影?” 余军说道:“对。” 这事王忆隐约的有印象,上次去多宝岛看电影结束,刘一手确实留下这么句话,说月底他们岛上也要放电影了,还故意刺激天涯岛的社员说欢迎他们去看。 王向红问道:“放什么电影?” 余军说道:“唐国强、刘晓庆、陈冲演的《小花》。” 旁边的学生听到这话立马开开心心的跑掉了:“哦哦,今晚水花岛放电影!放《小花》!哦哦,今晚可以看电影喽!” 水花岛和天涯岛隔着很近,两个岛屿不太对付,不过孩子们现在对仇恨体会不深,他们毕竟在水花岛上过学。 王向红一个劲的抽烟,脸色阴沉了下来。 余军刚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所以尽管总是下乡放电影,但对乡下各村庄、各生产队的情况了解不深。 于是他问道:“怎么了?王支书你咋不高兴?水花岛隔着你们可近了,说句夸张的话,以你们老海狼的水性,游都能游过去。” 王向红‘吧嗒吧嗒’的吸烟,问道:“这电影好看?” 余军说道:“好看呀,它是首都电影制片厂拍的,改编自《桐柏英雄》,讲述贫苦年代老百姓的苦难以及解放战争中老百姓——算了,我先不说了,说了就没意思了。” “这电影确实好看,前年的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评选中,它拿下了最佳故事片、最佳女演员的大奖,而且它不是黑白电影,它用了意呆梨的彩色胶片,是黑白、彩色交汇的电影!” 王向红含糊的说道:“行吧,行吧,那余同志你们还要放电影,我就不那个挽留你吃饭了,你先去忙吧。” 余军确实没时间留在这里,而且水花岛已经准备了大鱼大肉款待他们。 他走的时候看过了,有红烧猪肉、辣炒猪大肠、黄瓜拌猪头肉这些好菜。 王忆把相机模型给他,他拿到手眉开眼笑的把玩起来。 就在他举着相机看里面图片的时候,一个叫春红的姑娘急匆匆赶来:“支书你快去看看,码头上要打架!” 王向红赶紧拿下烟袋锅往下跑。 王忆跟上去,对余军说道:“一起过去,你在这里干嘛?” 余军笑道:“你们队里人打架,我去凑什么热闹?凑热闹不好,让人讨厌呢。再说我这不是在这里玩相机吗?你这个相机不愧是给外国友人的纪念品,真好呀,里面图真清晰!” 王忆一听这话郁闷了,说道:“你是不是坐水花岛的船过来的?” 余军说道:“是呀,我们自己又没船,来你们外岛放电影都是你们岛上的生产队派船……” “那就对了,要挨打的就是来送你的水花岛社员。”王忆打断他的话。 小伙子废话可真多! 余军莫名其妙,跟着他去了码头。 码头上此时群情激奋,海上则是乱作一团。 一艘机动渔船在不远处海面上转圈,岛上妇女划船正在围堵它。 机动船的船头站着个人,正在哈哈大笑:“……你们试试啊,来,我看你们怎么能追上我们的油船,以为这柴油是白喝的呀?哈哈,累不死你们!” 王向红虎着脸,脸上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王忆赶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春红生气的说道:“刘金鹏他们笑话咱生产队,不是,是说咱生产队的坏话!” “起初他们看我们在修船收拾船就阴阳怪气的说咱穷,说咱岛上连个机动船都买不起,以前的先进都是穷先进。” “我们说咱生产队有了社队企业,每天都能赚钱,咱有粮食有新衣裳。” “结果他们又说咱办企业是走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是舔洋人资本家的沟子……” “这些杂种!”王向红咬牙切齿。 余军也很生气:“太过分了,不过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啊?我看他们三个小年轻还挺好的,你们反思一下,是不是先怎么得罪他们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说这么过分的话?” 王忆一听无语了。 他妈的,82年也有反思怪? 他冲余军说道:“是很过分,他们很过分,我看我们社员更好,他们是不是要先反思一下自己是怎么先得罪我们社员了?” 余军认真的说道:“有道理,我问问,我把他们叫过来,王支书你先让你们社员别追了,你们摇橹追不上人家机器船,别白费力气。” 说完他冲海上喊:“刘金鹏、刘金晓,你们开船过来!” 船头的刘金鹏看到了他,说道:“余哥你先让他们把船划回去,你看他们要打架呢,我们怎么把船靠上来?” 余军扭头看向王向红,这时候王忆上去一把扣住他大声说道:“行了,你们不用过来了,自己开船回去吧,回去跟曹放映员说你们把你们的余哥弄丢了,让他自己放电影吧!”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见此刘金鹏等人傻眼了。 我草,你们把人放映员给扣了?你们胆子太大了,这是要得罪电影放映队和电影站? 他们不接上余军没法交差,犹豫了一番最后只能悻悻的开船靠近。 头上的刘金鹏精明,他先说道:“王支书,你是讲道理的人,咱们得讲道理,你们不能等我们过去就仗着人多打我们,打人犯法!” 他又对余军说:“余哥你要当证人,他们要是打人那我们得报警,你给我们当证人!” 余军说道:“行,我给你们当证人,你先过来吧,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 机动船缓缓靠上码头。 刘金鹏对余军说:“余哥你的事办完了吗?你上船,咱该走了。” 王忆说道:“不着急,你们先下来。” 船上的人怎么可能下来?他们在这里一阵吵闹,吸引来的社员越来越多。 下去容易挨揍! 看他们在船上磨磨蹭蹭,王忆冷笑:“你们不下来就算了,没事,反正我们岛上不放电影,反正我们不着急。” 刘金鹏无奈了,他只好从船头跳上码头问道:“王老师,你是讲道理的人啊,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你们不能打人,打人犯法!” 王忆说道:“放心,我们不打人,你说说刚才为什么要辱骂我们?” “还给我们扣帽子!”王向红咬牙说道。 刘金鹏示弱,看向余军求助。 余军笑道:“那啥,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肯定双方都有责任……” “对,一个巴掌拍不响。”刘金鹏赶紧跟着他说话。 王忆箭步上前甩起左手臂抡圆了便抽在他脸上。 刘金鹏反应也挺快,立马举起手挡他手臂。 但王忆是虚招。 他右手快速甩出去,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 声音清脆! 王忆问道:“一个巴掌拍的响不响?” 打人不打脸。 刘金鹏勃然大怒,指着他叫道:“你打人!行,你……” “你再支支吾吾我打死你!”王忆打断他的话。 刘金鹏看向余军。 余军正要说话王忆又问他:“一个巴掌拍的响不响?” 气势逼人。 余军不高兴的说道:“王老师你是大学生,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再说确实是打人犯法。” 王忆说道:“我打人了吗?我那是打狗!” 他又问刘金鹏:“你刚才为什么嘴贱?为什么侮辱我们生产队还给我们扣帽子?” 刘金鹏怒道:“我、我哪侮辱你们了?我说的是实话,你们生产队没有机动船、你们生产队很穷,这不是实话吗?然后你们的社员听了就骂我们,然后我们才……” “等等,你们干啥嘴贱啊?”余军听了他的话更不高兴了,“你们先说人家穷的?那你们活该挨骂!” 刘金鹏不服气,说道:“我就是说实话而已……” “实话能乱说吗?你是你娘和你爷爷生出来的、你不是你爹的儿子,这也是实话,但你看有谁普天下去广而告之了吗?”王忆打断他的话。 围上来的社员们顿时哄笑。 刘金鹏想骂娘想动手。 可是不敢开口也不敢动嘴。 他看见人群里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天涯岛的大迷糊,当初在梅花滩上王忆跟刘大虎起冲突,大迷糊揍刘大虎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他不敢招惹这个迷糊蛋,因为迷糊蛋有事真的敢下手! 王忆警告他说道:“我们生产队不去惹人,你们也别来惹我们!” “刘大虎和刘大彪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我把刘大虎和刘大彪送进监牢里你们还不记事是不是?” 刘金鹏不服气,他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没有惹人!刘大虎刘大彪犯法了,那是公安把他们抓起来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要是在我们生产队,你也敢这样骂我这样打我吗?” 王忆说道:“走,去你们生产队。” “这辈子头一次碰到这样的请求,挨我骂挨我打以后不过瘾,还要换个地方再让我骂你打你,行,我满足你要求!” 社员们跟着喊:“走,去水花岛!” “跟他们干了!必须收拾这些狗杂种!” “回去抄家伙,去打水花岛!” 社员们满胸愤懑、一腔怒火,王忆一号召纷纷要抄家伙开打。 王向红挥手。 他号召力很强,乱糟糟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等到没人说话了,王向红抖了抖披在身上的绿军装走到刘金鹏跟前死死的盯着他。 刘金鹏不怕王忆但害怕王向红,王向红打过他们岛上不少人,凶名在外。 王向红又看船上的另外两个青年,两个青年噤若寒蝉。 这样他问刘金鹏:“咱两个生产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打械斗了,你这是又要掀起械斗?” 这才是扣帽子。 刘金鹏缩了缩脖子说道:“王支书我可没说、我什么时候要打械斗?是你们王老师不讲道理打我……” “算了算了。”余军这会也有些慌张。 水花岛的人是他带过来的,如果两个岛屿因此而发生械斗,那他肯定有责任,在电影站内要挨处分的。 他走上来拉开王向红和稀泥:“王支书,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对不对?远亲不如近邻、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算了,中央都说了,和平友爱发展才是硬道理,那个今天的事算了。” “那个你看今晚水花岛还放电影呢,你们都可以去看电影,这也算是人家生产队请你们看电影……” “可别说放电影了,这事就是因为看电影引起的。”船上的刘金晓愤愤不平的说道。 “一开始我们好心好意说今晚放电影,让他们去看电影,有人问放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就说等你们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结果这下子惹着他们了,把他们惹着了,他们纷纷说我们看不起他们、说我们在笑话他们穷……” “你瞎说,你睁眼说瞎话。”春红愤怒的打断他的话,“你说你们今晚放电影,我们先问‘咋之前没有消息’,你们怎么说的?” 旁边的妇女接了她的话:“你们说,‘天涯岛的人有骨气,看不上我们水花岛,又不会去我们岛上看电影,干什么要把消息跟你们说’,你们就这么阴阳怪气说的。” “然后我们也没跟你们发火,又问你们‘放什么电影’,你们还是阴阳怪气,说‘跟你们说了有啥用,你们这穷队还能有钱去请电影站来放’。” 当时在码头的人纷纷点头:“就是从这话开始的,他们又说我们生产队没有机动船,是外岛最穷的队。” “我们岛上没有机动船但通电了,家家户户都通电了,你们水花岛谁家通电了?” “水花岛上的人一向就刁滑、嘴贱,要我说就是挨揍的少了……” 群情又要激奋。 余军打着哈哈说道:“同志们冷静、哎哎哎,同志们先冷静,他们确实是嘴贱,不过你们大人有大量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同志们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吧,我和我师傅给你们放着看,电影是《小花》,首都电影制片厂拍的,可好看了。” 社员们又生气又为难。 他们是要面子、有骨气的人。 可是真的想去看电影! 实在是缺娱乐活动,对许多人来说看电影比吃一顿肉菜还要舒坦、还要过瘾。 王向红一挥手,说道:“余军同志你走吧,你的好意我们社员是心领了,但我们不用去水花岛看电影。” 他看向王忆。 王忆说道:“今晚咱也放电影!” 这话跟炸弹一样放出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王向红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王忆的意思是让王忆给许个日子,因为王忆之前跟他说能把电影放映机给修好,刚才余军又送来了音箱,他想问问王忆什么时候能修好。 结果—— “咱们生产队今晚可以放电影!”王忆又重复一遍。 余军误会他的意思了,为难的说道:“王老师,我们放映队有纪律的,不准随便在外面放电影,你们生产队即使能拿出钱来,也得先去电影站排号,我们自己没有权力收钱放电影。” 王忆说道:“我们生产队自己有电影放映机,你送来的音箱能修好,等我修好了我们自己放电影。” 余军震惊的问道:“那我师傅送来的放映机你真修好了?都锈成那个样子了你还能修好?这不可能啊!” 王忆说道:“修不好了,我们托关系从城里借来了一台电影放映机,还借来了一盘录像带,所以我们自己能放电影。” 放电影这种事不但瞒不住而且他还准备做成买卖,所以不用对外瞒着,要落落大方的承认。 不过关于电影放映机的来源,这个就有说道了。 电影站来问他们就说去城里借的,外面人来问就说是电影站把废弃的电影放映机支援给生产队自己修好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关于岛上有了电影放映机和生产队放电影的事在天涯岛还是秘密,王向红没对外说。 主要是他不确定王忆真能修好机器,这种事影响太大了,他不想给社员们一个希望然后到时候机器修不好又去破灭这希望。 绝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给绝望以希望然后希望又破灭,这才是最痛苦的! 从小没吃过糖的人,并不觉得黄连苦。 于是王忆平平静静的说出这几句话,码头上的人群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多数人第一反应是以为王忆故意拿这话来呛水花岛,于是他们纷纷帮腔: “我们王老师在城里有的是朋友同学,首都有、沪都也有,他们支援我们生产队通电,也支援我们一台电视机,我们才不稀罕去你们那里看电影,我们看电视。” “就是,你们今天电影不就看花吗?我们山上有的是花,大花小花都有,我们才不屑去看呢。” “走吧你们赶紧走吧,没人稀罕去水花岛看电影。” “花几十块钱请人来放个电影得意什么!我们社队企业一天就能挣好几个几十块!” 这时候海上有打渔的船回来,强劳力们下工了。 看着一群人围在码头上,他们隔着很远便吆喝着问怎么回事。 刘金鹏等人一看壮汉青年们回来了,他们怕挨打,赶紧推着余军离开。 王忆拉住余军说道:“余同志,你记得回去跟你师傅说一声,明天你们回单位之前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找他。” 余军说道:“行,我回去就跟他说。那你们真能自己放电影?真不去看《小花》了?” 王忆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机动船掉头而去。 开出去了刘金晓的声音传过来:“就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人少!真有意思,还老党员、老先进呢,欺负人的法子挺先进!” 刘金鹏的声音也传来:“呵呵,一群人穷讲究、穷吹牛,走,咱回去看电影,馋死他们!” 王向红勃然大怒:“就不该心慈手软!走,上船撵他们!” 王忆拦住他说道:“等等,支书你听我一句、大家听我安排!都听我安排!” 正要跳上船的社员们扭头看他。 王忆说道:“支书,你安排几个口齿伶俐的、朋友多的上船去水花岛,去了就跟外队来看电影的人说,咱天涯岛今晚也放电影。” “放《少林寺》!放他们从没有看过的武打片!” 王向红吃惊的问他:“放映机真修好了?” 王忆说道:“对,我都上完油漆了。” 王向红下意识问道:“这这这——这大事你不跟我说一声?” 王忆说道:“修好个机器而已,算什么大事?还有我待会去把这个音箱修好,刚才我卸开看过了,电线短路了,整体没问题。” 码头上的社员们听着他们的话惊呆了。 春红一步走上来问道:“王老师,咱岛上今晚真要放电影?” 其他人纷纷问,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哪来的电影放映机?咱岛上怎么有放映机呀?” “还有幕布呢,还有发电机——咱脚蹬发电机能好用吗?听说放电影用电多。” “《少林寺》?咱放《少林寺》?就是城里人都在看的那个《少林寺》?” 码头一时拥堵,人满为患,乱七八糟。 下工回来的渔船没法靠上码头,王向红挥手让社员们散开:“行了、行了,都散了,都先散了,放电影的事待会听大队委的广播吧。” “都散了啊!给渔船让开路,别在这里堵着了!” 他拉着王忆往回走。 王忆随口问道:“支书,咱们跟水花岛为什么这么不对付?历史上发生过什么矛盾?” 王向红说道:“嗯,老话说的好,得罪皇帝一阵子,得罪街坊几辈子,咱这两个岛是街坊,然后互相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年。” “在我印象里,我小时候还是解放前,那时候咱两个岛就不对付了。公平的说,咱岛上人实在、上进、勤快,水花岛的人聪明、变通、会来事。” “可能是办事方法不一样,慢慢的积攒了一些矛盾,然后两个岛开始互相鄙夷,水花岛瞧不起咱们,说咱们愚蠢、笨蛋,咱们就说他们刁滑、坏心眼子多。” “我也是听老辈儿的说,这事爆发在什么时候呢?就是早年咱外岛风大船小,靠打渔活不下去了,于是老辈儿就结伴去下南洋。” “到了年底他们舍不得花路费回来,就找了个可靠的人给捎回来一封信和共同积攒的五十块大洋。” “但岛上识字的去下南洋了,剩下的不识字,只好去就近的水花岛——水花岛上一直有学校,哦,那时候还叫私塾。” “结果水花岛上识字的看了后就胡乱说了一通,他藏起了信封里的存单,是城里洋行的存单。而那时候咱祖辈的没有见识呀,不知道那张纸去洋行能提出钱来,就这样让他们骗去了五十大洋。” “这五十大洋没要回来?”王忆问。 王向红说道:“没要回来,要不说水花岛的坏心眼多?他们给城里当官的分了二十五块大洋,后来打官司当官的黑了良心就跟咱顶着干,不但不判给咱祖辈的钱,还把去打官司的祖辈人打了一顿!” 王忆明白了。 祖上这就是有血仇! 王向红说道:“这样的事很多。” “就近的是建国以后的三年灾害时期,那时候真是邪了门,都说内陆风不调雨不顺,种不成庄稼、产不了粮食,结果海里收成也不好,大家都饿肚子。” “有一年冬天咱渔船在海上发现了个带鱼群,于是纷纷摇橹去打渔,这事被水花岛知道了,他们便纠结了另外两个生产队摇橹来抢。” “他们人多可是杂乱,咱人少却都是父子爷们,正所谓打虎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咱们社员在我指挥下抱团作战把来犯之敌打了个屁滚尿流、丢盔卸甲,抓了他们领头的,一人割去一只耳朵以示警告。” 王忆更明白了。 当代也有血仇! 行了,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他们跟水花岛的关系是好不了的! 189.我们队里放《少林寺》 一路走去,王向红把两个岛的纠纷渊源给王忆介绍了个大概。 用22年的话来说,两个岛结成血仇归根结底是因为三观不合。 天涯岛人憨厚老实、沉默寡言,只会守着一亩三分海过苦日子,他们只在翁洲外海捕鱼,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足以心安。 但正所谓老实人急眼了最厉害,天涯岛人有血性,当小鬼子旳屠刀挥舞到海上后,他们岛上好些青年便加入海上武工队跟小鬼子血战。 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而水花岛呢? 水花岛人脑筋活泛、擅长闯荡,还是封建王朝时期就出过大海商,养了五桅商船,北上罗刹、南下南洋、东至东洋,将航线开拓到了国外。 他们在鬼子海域捕过鱼,在棒子海域扎过海参,在南洋海域捞过龙虾鲍鱼,四海八荒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样为了跑远海干买卖他们自然养了护院、护工,平日里咋咋呼呼,可是小鬼子上门了他们立马变顺民。 后来新中国建立,水花岛因为出过资本家、出过反动派,他们六七十年代被整的挺厉害。 天涯岛则因为出过好些海上武工队战士而受到了政府的夸赞,王向红复员后主政天涯岛,他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给天涯岛赚到了好名声,改革开放以前他们是外岛的榜样生产队。 那时候外岛各个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提起天涯岛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然后王向红向王忆承认,改革开放后政策放宽让水花岛人如鱼得水,比如以前在城里给单位开车的刘大彪就自己贷款买了一台车去跑运输。 再比如水花岛上有人贷款买机动船、有人贷款搞养殖,也有人贷款偷偷的往外放印子钱: 其中搞养殖的一户人家便是从放印子钱的人家手里贷的钱,后来出事了,这一户人家的老人便被逼的上吊自杀。 这事让王向红深为不齿,天涯岛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 但毫无疑问水花岛人的发展思路是正确的,他们这两三年发展很快,有些人家已经富裕起来了。 而天涯岛则经济发展缓慢、社员依然贫困,这种情况下一些冲突出现了。 “以前社会乱,水花岛因为出过资本家、出过剥削阶级,于是很多人来整他们,当时有城里人也有外岛人,对他们下手很狠。可咱天涯岛没去落井下石,没去趁机整他们。” 王向红给王忆介绍道,“可是现在水花岛怎么做?他们跟外人一唱一和,经常造咱们生产队的舆论,说咱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娘的,真是有钱的王八叫八爷,如今这些人忘记当年被收拾的有多惨了,仗着有几个钱也充起人物来了,如今竟然还敢来咱地头上笑话咱们,真是不要脸!” 王忆说道:“支书你不用生气,咱现在社队企业发展起来了,以后咱生产队家家户户的光景绝对比他们要好!” 他又问:“对了,我记得咱学校复学之前,学生们都在水花小学上学?” “就咱们两个岛这么多的矛盾,水花岛的学校还允许咱的学生去上学,这应该说是他们选择让步了吧?” 王向红哂笑:“让步个屁!” “咱娃娃去他们学校上学是政府的要求,他们不敢不接纳。一开始他们不让咱娃去上学,结果县里领导直接领着公安同志上岛把领头闹事的全拷走了,一下子把他们给震慑住了。” “水花岛这些人,哼哼,脑瓜子挺活泛、手腕也挺多,但胆子小、人怂包,都是当汉奸的料,没有英雄的种!” 他很看不起水花岛的人。 这时候已经到了山顶,王向红拍了拍脑袋说:“哎呀,一路上光说没用的了,你刚才说咱岛上今晚放电影?这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能放的了吗?” 王忆说道:“支书你相信我就好,能放的了,不过我得先把这个音箱修好。” “这样,支书你安排人去给我找两根粗又长的竹竿,没有竹竿用木头代替也行,木头恐怕没有很高的。” “总之我把幕布给你,你安排人想办法把幕布竖起来,我再让大迷糊把发电机带出来,等我修好音箱咱就可以一起安置电影院了。” 王向红有点不敢置信,再次问道:“就这么短时间,你真能修好音箱?” 王忆说道:“音箱的配件简单,比放映机要好修理,不过你别让人打扰我,我得专心致志的修理,尽量加快速度!” 王向红立马一挥手:“这个你放心,谁敢去打扰你,我拿烟袋锅敲破他的头!” 王忆拎着音箱进听涛居,把幕布交给王向红又指挥大迷糊去搬发电机:“大迷糊,以后发电机就是你负责了,你有力气,专门搬运发电机。” 岛上全是山路,很不平坦,发电机下面的轮子用途不大。 大迷糊点点头:“王老师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 等他们离开王忆反锁了门,进时空屋把之前买的音箱拿出来。 拆开两个音箱他给换了配件,其中旧音箱里的蜘蛛网他没有扔掉,而是抹在了新配件上。 这样以后哪怕有人凑巧拆开音箱也很难发现问题。 给音箱接好电线,他带去时空屋插上插排试了试。 木头音箱里头顿时传出噪音来。 可以用了。 于是他提着音箱出去,直奔大队委。 王向红还是没有官宣晚上放电影的事,不过他已经在着手安排了,这会大队委门口有人扛着长木头,一共两根,都是三四米长的大毛竹。 翁洲有竹子,天涯岛上也有竹林,不过可能是因为山上土地不够肥沃,也可能是竹子争夺肥力争不过树木,反正岛上的树木长势还行,竹子长得不怎么样。 但岛上不缺毛竹,因为毛竹能撑船,自古以来外岛家家户户都有毛竹。 如今王向红便选了两根最合适的毛竹来充当幕布杆子,两根毛竹又高又结实,王忆一看连连点头。 扛着毛竹的徐横看见王忆立马往前凑:“王老师,今晚看电影?看《少林寺》?” 王忆说道:“对,看《少林寺》。” 徐横顿时激动了,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幕布拉起来、把发电机发动起来,咱赶紧看吧!赶紧啊!” 王向红说道:“先等等,王老师,你现在确定这机器能用?咱还是先试试吧,好不好?” 王忆说道:“行,试试的话不用拉起幕布,我直接投影到墙上去。” 他在22年已经跟邱大年、墩子一起研究过电影放映机的操作了,很简单,主要就是个投影距离,要把影像完整投影到幕布上。 但大队委里的几个人不明所以,他们都认为放电影是很考校技术的一件工作,便紧张的看着王忆操作。 一个个不敢喘大气,生怕影响到机器的正常使用。 王忆这边轻车熟路。 试验观影用不着完整投影,他先把音箱跟放映机接线,给发动发电机,拉出插排将放映机的电源头插上去—— 调整镜头,影响投射出来,接着随着‘中原电影制片公司’的字样和标志出现在墙壁上,音箱发出敲鼓似的声音。 王忆回头说道:“你们看,没问题,今晚能放电影……” “太好了!”几个人脱口而出相同的一句话。 王向红一点没有老支书的稳重,高兴的当场蹦跳了一下,他兴奋的说道:“王老师你真是太神了,咱生产队竟然自己能放电影了!” 徐横、大胆、王东义等人也高兴无比,纷纷扯着嗓子喊起来:“今晚看电影!” “少林寺、少林寺,我草了,真是少林寺!” “徐老师少林寺好看?多好看?” “比所有爱情片子加一起都好看,我跟你们说,待会你们就知道了,绝对把你们看的如痴如醉!” “爱情片子里有好些美丽的姑娘……” “英雄好汉要看就看光头,看什么娘们!” 王向红深吸一口气说道:“同志们不要乱、都不要乱!现在一切听我指挥,听我的指挥!” “放电影这件事是大事,按理说要开一个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讨论一下,但今天时间紧急……” “我是党员,我同意。”徐横举手说道。 大胆也说:“我也是党员,我也同意。” 王向红笑骂道:“你们同意个屁!莪知道你们着急,但我要说的是今天时间紧急,咱们事急从权就不开会了,直接去放电影!” “这样咱得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电影……” “学校操场就合适,地方广、地面平。”徐横说道。 王向红摆摆手:“不行,学校操场位置太高了,海风吹的太烈了,幕布撑不住,用不了几天会把幕布给吹坏,那可得不偿失!” 大胆说道:“那就码头那边吧,把幕布朝着大海方向撑着、靠在支书你家门口上,这样最大程度的背风,然后咱们社员可以往码头上摆开……” “哎,好主意。”王东义点头。 王向红说道:“那行,就这么着,我广播一下,你们都赶紧回去吃饭,然后……” “吃啥饭啊吃饭,一顿不吃饿不死人,先看电影啊!”徐横火急火燎的说道。 王忆说道:“天还没黑呢,你们看什么看?先吃饭,然后把幕布撑起来,那个民兵队负责维持秩序,徐横你去找一下班副,你俩和大迷糊一起配合我调整放映机位置。” 徐横迅速的立正敬礼:“是!” 大胆、王东义跟着敬个礼。 王向红说道:“那我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去水花岛广播一下,让其他生产队的知道咱岛上也要放电影,而去放他们没看过的武打片!” 徐横说道:“不能这么说,去年首都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神秘的大佛》就是一部武打片,大家伙应该看过了,不过《神秘的大佛》没有《少林寺》过瘾,《少林寺》太过瘾了!” 屋子里的几个社员疑惑的问徐横:“《神秘的大佛》是什么电影?” “也是讲和尚的?” 徐横一愣:“你们没看《神秘的大佛》?嗨,那你们亏了,这个电影好看。” 王忆说道:“我们县里的电影放映队里恐怕还没有这个片子呢,等我去城里看看能不能租赁到。” “或者支书你面子大,你去县里的电影院租赁他们录像带用一下。我打听过了,他们现在也用16毫米的录像带。” 王向红说道:“行,反正现在这个《少林寺》就是咱看的第一部武打片,肯定能把其他队的社员吸引过来。”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王忆又有些迟疑:“支书,我刚才想了想,要不然咱不用派人去砸水花岛的场子了吧?主要是这样容易砸了曹、余二位同志的面子,我觉得不太好。” 王向红说道:“这跟曹、余两个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放映员,才不管来看电影的人多人少呢!” 大胆说道:“水花岛的场子必须砸,他们也砸咱们的了!” “王老师你不知道,水花岛现在在外面一个劲编排咱生产队,说咱贫困、说咱落后、说咱退步,为什么这两三年咱生产队一个新媳妇都没进来?就是他们编排咱的原因,把咱生产队的名声给编排臭了!” 王向红恚怒:“一点没错,他们在外头没少编排咱们,真是可恶至极,要不是党纪国法约束,我早就带人打上门去了。” 王东义也生气。 见此王忆不说什么了。 这两个岛的恩怨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他这人也很讨厌舆论战。 谁掌握话语权就能随意的去污蔑别人、攻击别人,这很恶心! 王忆回去做饭,他前脚走了后脚广播就响起来了: “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我是王向红,在这里向全体社员通知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咱们生产队现在自己有了一台电影放映机,今晚将由王老师负责给大家放电影,放的是一部大家伙都还没有看到过只听人说过的武打片,叫《少林寺》。” “具体放映地点在码头前的礁石滩地带,时间是黑天以后,所以不着急,各位社员先吃饭,有去占位置的要注意,有序占位置,不吵不闹,否则今晚别看电影了,给我回家去关门做自我批评!” “好了,我再重复一遍……” 王忆去大灶,漏勺拎着铲子赶出来急忙问:“王老师,支书说今晚放电影?不是我听说水花岛放电影吗?咱也放?咱生产队还自己有了一台放映机?” “对,”王忆干脆利索的说,“快点做饭吧,今晚吃什么?” 漏勺说道:“蒸了新馒头,我用大葱、辣椒和鸡蛋炒虾酱,又香又下饭!” 王忆说道:“行,这挺好。” 天气热了,大灶里更热。 王忆暗道得亏自己留下漏勺来帮忙,否则吃饭问题真不好解决了。 天热之后做饭真是一桩遭罪的事,特别是用土灶烧火做饭,看看漏勺就知道了,大晚上的还一脸汗水! 而现在他又要给学生管饭又要给徐横、孙征南等人管饭,这全是饭桶。 蒸一锅馒头只能吃两顿、蒸一锅米饭能吃一天,几乎天天都要做馒头、蒸米饭,放他身上他真忙不过来。 他必须得把手头上的工作分出去。 现在门市部涉及到补货问题他不能给出去,给社员们简单开药的工作也给不出去,能给出去的便是大灶做饭还有电影放映了。 徐横恰好对看电影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人又有文化,王忆准备把电影放映工作交给他。 他正在琢磨着,有人匆匆忙忙上山来找他了:“王老师、王老师,支书说的是真的?” “王老师咱队里有电影放映机了?你礼拜一带回来的那个机器,就是那个油老虎发电机,实际上是给电影放映机准备的对不对?” “不是做梦吧?以后咱自己有电影放映机,天天可以看电影啦?” 王忆说道:“对,大家回去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给大家放电影。” 他送走一批人很快又来了一批人。 学生们成群结队跑来在外面嚷嚷:“王老师真要放电影?不用去水花岛了?咱看武打片?” “啥是武打片?” “真要放电影,别来问了,我都看见了,徐老师跟大胆伯在竖幕布呢,快点去占位子!” 然后赶来的人又呼啦啦的离开了。 就像海上的潮水。 潮涨潮落。 馒头蒸熟了,焖着馒头的空当,漏勺去炒了虾酱鸡蛋。 岛上自己产虾酱,大灶的虾酱是黄小花送来的,都是带着虾籽的小虾捣黏发酵而成。 虾酱腥味重可是极鲜,用大葱、辣椒加海养鸡的鸡蛋共同炒制出来后腥味被压制,留下了海鲜强大的鲜味和鸡蛋的香气。 王忆尝了尝。 香辣鲜! 咸! 他问漏勺:“盐不要钱啊?” 漏勺陪笑问道:“要啊,怎么了?” 王忆说道:“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咸?你额外放盐了吗?” 漏勺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校长,队长他媳妇送来的时候就这么咸,她是真狠心,砸死卖盐的抢了盐,使起来不心疼啊。” 听到这话王忆不好说啥了。 行吧,有的吃就不错了。 鸡蛋炒虾酱出锅,王忆去给老黄、小老鹰喂了食,自己去拿馒头就着吃了起来。 新馒头配虾酱,味道很可口。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 傍晚天色海光是橙红而温暖,像是夕阳在深情凝望渔家的目光。 海上绿岛又见炊烟,风吹流云轻飘飘,炊烟就是岛上的云,云就是天上的炊烟。 天色黯淡,海岛依稀将天空分成两截,一边夕阳落,一边水月升。 但见海上波起波落、浪涌浪退,海岛上的码头伸进海中岿然不动,一派怡然。 海风朦胧月色也朦胧,以往这时候的海岛就要陷入安静祥和了,可是今晚因为要放电影,整个岛屿都沸腾了! 王忆吃过饭往下走,好家伙,他打眼一看码头前的礁石滩上已经热闹起来,满满当当都是人,好些人已经坐下了,都早早占好座了。 这些人里不乏手里端着碗、掐着饼子的——晚饭没在家里吃,直接过来吃饭! 老人们为了节省粮食晚上多数不吃饭,他们吸烟,说是吸两袋旱烟就吸饱了。 而此时他看到的还不是全部的人,因为还有一批妇女已经摇橹去了水花岛。 孙征南陪她们一起去的,因为她们是去砸场子的,得有人负责她们安危。 毫无疑问,孙征南最适合这活。 此时水花岛码头上也在沸腾,源源不断有船停靠到码头上,小岛的码头也小,这会已经挤不下船了。 天涯岛的船挤进去,带队的妇女是青婶子,她曾经干过媒婆,在外岛颇有名声也颇有人脉。 青婶子认识的人多,刚去就招呼上了人: “他三舅你来了?这是你孙子?哎呀,认不出来了,小孩变成大小伙子了。” “平,这是你媳妇?真是个好姑娘,真俊,跟你真般配。” “二毛子,你往哪里看?没看见你青婶子?哈哈,你们哥三个都过来了?都是来看电影的?” 被她招呼的人也反过来跟她打招呼,然后问:“青婶子你也来看电影?” “哎青婶子,我过来一阵子了,没看见你们天涯岛的人呀,就你们来了?” 青婶子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嗯,就我们几个来了,其他人不来了,我们队里今晚也放电影,你们不去看看?” “你们生产队也放电影?”说话的妇女吃惊的问,“跑咱公社的电影放映队不就一支吗?这水花岛放电影你们那里也放电影,怎么回事?电影放映员会孙猴子的分身术?” 青婶子正要说话,有人嬉皮笑脸的说:“怎么回事?她在吹牛逼呗还能怎么回事。” “今晚咱公社就我们生产队放电影,天涯岛去哪里找放映队?去天上找呀?去城里找呀?” 青婶子一听声音不用看人也知道是谁在说话,她头也不转的说道:“我当是谁在放屁,原来是你刘一手,今天吃油鱼还是吃萝卜了?肠子怪通顺、放屁怪响亮哩。” 她嘴上说的泼辣心里却高兴。 要搞宣传就得吸引人的注意力,而吵架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她不等刘一手回击继续说道:“你问我们去哪里找放映队?告诉你,我们还真不用找,哎,说出来吓死你,我们生产队自己有放映队了!” 周围的人一听连连摇头:“青婶子你这不是胡闹吗?” “你们哪里有放映队?哦,你的意思是你们那个王老师进电影站工作了?他不当老师了?” “我就知道什么大学生回来办教育是扯淡,大学生哪能在咱外岛穷乡僻壤的待下,去城里找工作了吧?” 青婶子旁边的春红说道:“我们王老师没去城里,他从外面买了一台坏掉的电影放映机自己修好了,所以我们生产队也能放电影了。” 正在码头负责指挥船只停泊的刘金鹏说道:“少瞎扯,你们知道放电影多复杂吗?你们娘们懂个屁,以为有个机器就能放电影了?还得发电机、还得大喇叭音箱、还得变压器、还得好多物件!” 话题往专业上一扯,妇女们顿时为之语塞。 这个她们真不懂,确实也没见过岛上有全套的机器和配件。 不过青婶子战斗力强,说道:“我们没瞎扯是你们眼瞎了、耳朵聋了,即使没亲眼见着我们岛上通电了也应当听说过吧?” “就是,我们岛上早通电了,县里领导干部都来过呢。” “我们岛上真在放电影,放的还是你们都没见过的武打片,叫《少林寺》,你们听说过吧?就是城里人都在看的《少林寺》!” 有人感兴趣的凑上来:“真的假的?不能骗人吧?你们那里放《少林寺》?县城都是上个月才放上的,你们生产队能有?” 青婶子要说话,刘一手赶紧说:“有个屁,老四你也信她们的话,她们就是看我们队里放电影眼气,就故意来捣乱!” “就是,你们别信啊,谁信谁跟着去谁就被糊弄了,到时候我们电影可就放半截了……” 春红怒道:“谁会拿这样的事糊弄人?我们天涯岛不要脸吗?” “你们就是不要脸。”刘金鹏嘲弄的说。 春红要发火,青婶子拦住他,说道:“我们王支书什么人你们可都清楚,他能干糊弄人的事?” 人的名树的影。 这是活招牌。 一听这话有人立马说道:“走,去看《少林寺》,王支书不会糊弄咱们社员。” 也有人不愿意去冒险:“在这里看行了,听说演《小花》,这电影我知道,陈冲和刘晓庆演的,她俩可俊了。” 青婶子招呼道:“《少林寺》才好看,不去看你们肯定会后悔!” 刘金鹏今天在天涯岛挨了王忆的巴掌这会心里还有火,他看着青婶子等妇女一个劲的招呼人去天涯岛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一个箭步跳上船指着青婶子恶狠狠的说道:“草你亲娘,你再在我们队门口找事我就……” 一只手猛然掐住他脖子。 孙征南将他推上旁边的船冷漠的说:“要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刘大彪带来的关东人是我拿下的,你比他们厉害?” 刘金鹏站稳了顿时气急败坏。 我在你们天涯岛被你们给欺负了,现在回了我家门口还被你们给欺负,那我白回家了啊? 他指着孙征南叫道:“行,你有种!叫民兵队、快去叫民兵队!” 孙征南不屑的冷笑。 色厉内荏! 狗屁民兵队,来啊,我要打十个! 青婶子等妇女却害怕了,她们对赶来的外岛人宣传一番‘天涯岛放武打片《少林寺》’的消息,然后摇橹离开了: “回去找王老师,还是让王老师来宣传吧。” 王老师此时刚赶到电影放映现场。 聚集在一起说着话吸着烟的老人们看见他来了纷纷挥舞烟袋杆:“王老师放电影?” 王忆问候他们,然后说道:“天还没有黑,现在放不成,你们再等等、再等等,我过去看看幕布弄的怎么样了。” 幕布还没有拉起来。 王忆过去看,一群学生好些跟着老母鸡的小鸡一样哗啦啦的便跟了上去。 此时徐横光着膀子挥舞镐把在开凿山石。 看见他来了徐横起身抹了把汗,说道:“快了快了,这个窝子打好了竖起第二根木头杆子,那就能绑上幕布了。” 王忆说道:“我不是来催你的,没别的办法来竖起木头吗?非得凿石头挖出个洞来?” 旁边的大胆说道:“弄不成,你看这边没有个能绑能固定的地方,除了挖洞还能怎么埋下幕布杆子?” 王忆说道:“岛上石头多,找大石头把它下面给卡起来不就行了?” 大胆摇头:“不行,我们想过了,得下面塞进石头洞里地上再用石头卡住才稳固牢靠。” “咱岛上风太大了,很容易把幕布给吹倒,要是看的正起劲的时候幕布被吹倒了,那得多丧气。” 王忆问道:“这么麻烦,那以前岛上看电影怎么弄?” 大胆说道:“电影放映队有家伙什,他们有自己的杆子,下面带撑子,撑开撑子用大石头压住就行了,咱没有啊。” 这时候徐横直起腰说道:“行了,不用废话了,呼呼,干完了,来,把杆子放下去试试。” 毛竹插进石洞里,很合适。 大胆喊王东义过来帮忙绑幕布、树杆子,王忆去调整放映机的位置。 放映机要使用必须得通电,而发电机的声音比较响,很影响观影体验,于是王忆直接把它放到码头停泊的一艘船上。 他提前想过这回事了,所以准备了很长的电线,电线拉开周围的人赶紧让路并且互相叮嘱: “都小心点啊,别踩着这电线。电线不结实,踩烂了可就废了!” 这话说的对,主要是礁石不平整,人的脚踩在电线皮上就会捻一下,几次便能捻烂了电线皮。 于是他对王新钊说道:“把儿童团给我召集起来,给你们一个任务,隔着两步坐一个人,专门负责看守电线防止被人践踏。” 王新钊精神抖擞的举起右臂喊道:“儿童团!儿童团!全体都有——集合!” 王忆去发动柴油机,又回来打开放映机调整位置和镜头。 随着光斑投影在幕布上,等待已久的社员们猛然发出欢呼声:“噢噢噢!” “放电影喽!” “快快快,前面坐下别挡着王老师,别挡着王老师!” 王忆不断挪移位置、转动镜头,最终光芒正好映在了幕布上。 这时候开始有船源源不断的从海上驶来。 船还没有靠上码头,刚看清礁石滩上的情况便惊奇的说:“天涯岛真要放电影?” 船上有岛上的社员,听到这话便说道:“你以为呢?你们真信刘歪嘴那张破嘴?我都跟你们保证了我们放电影,你看你们还不信!” “信了信了,这下信了。”外队的人嘿嘿笑起来。 王向红站在码头上抽烟。 他看着来的外队人不多,便问去喊人的青婶子:“妹子,怎么回事,怎么来这么点人?” 青婶子无奈的说:“人家不信咱队里能放电影,特别是刘歪嘴、刘一手、刘金鹏他们几个孬玩意儿在那里挑拨是非,一个劲说我们是吹牛逼,说我们生产队跟他们生产队不对付,所以嫉妒他们能放电影来搞破坏。” 王向红点点头。 这事是预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天涯岛和水花岛的不对付在外岛是出了名的。 今晚水花岛放电影而天涯岛没人来还说自己岛上也放电影,一个劲鼓动外队来看电影的人去天涯岛看,这样确实像是故意来捣乱的。 有外队人进行了解释:“主要是你们说的还很玄乎,说什么你们队里放咱从没看过的武打片,说特别好看。可我们问你什么是武打片、有多好看,你支支吾吾有说不上来,这样能不让人怀疑吗?” 这时候天色终于黑下来了。 礁石滩上顿时响起欢呼声:“王老师放电影!放武打片!” 电影放映机的镜头发出的光芒顿时变亮,随着‘嗤嗤’的声音响起,放映轮开始转动。 而幕布上出现了制片厂的信息,接着颜色变成蓝色,一片山景出现了,同事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来: “嵩山,位于中国版图的正中央,故称中岳。是中国五大名山之一,嵩岳塔是嵩山的标志,是中国最古老的一座青砖塔……” 190.与电影站展开合作(求订阅啊亲们) 伴随着《牧羊曲》柔和动听的旋律,字正腔圆的介绍还在进行: “中岳嵩山,横亘中原省中西部地区,由两组群山组成,东为太室山、西为少室山,山势另有一格,远远望去,它好像美人春睡旳样子,少林功夫的真正发源地,就在这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松竹林中!” 到了这里,音箱放出的曲调风格突变,从舒缓柔和变为慷慨激昂。 接着一块牌匾出现在屏幕上。 ‘少林寺’! 《少林少林》的主题曲响了起来,屏幕上开始出现武僧们习武练功、比武交流的镜头。 这是生产队的人第一次在电影上看到纯正的武打场面,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去了。 偌大的礁石滩上一时竟然无人出声,只有海浪翻涌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 王忆调整音箱声音大小,直接把声音推到最大。 《少林少林》那激烈的曲调响彻礁石滩,孩子们不打闹了、妇女们不说笑了,男人们也不抽烟了,都在瞪大眼睛盯着屏幕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剧情一点一滴的展开。 社员们的情绪完全投入进了剧情里。 王忆跟着看电影。 《少林寺》他看过好几遍了,不过好像还真是从没有完整的看过。 毕竟他开始看电影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VCD、DVD,那时候好莱坞大片、港台影视已经杀进大陆,《少林寺》对少年们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但经典终归是经典,这点不服不行,他哪怕已经看过那么多电影也知道《少林寺》大概剧情,可真跟着看的时候依然代入感十足。 主要是外形和气质上他太有代入感了: 我除了比连杰哥高一些,其他的差不多啊。 都是灵气十足,英俊潇洒! 海上又有人摇橹而来,喊道:“嘿,天涯岛真在放电影……” 不等这人把话说完,好些人站起来吼叫:“闭嘴!不准出声!” 又有人冲他们吼叫:“你们也不准出声!” 王忆一看这是要套娃了,赶紧喊道:“班副,你去码头上引导后面来的人,大家安静观影,不要随意起身走动也不要随意喊叫。” 孙征南也正在投入的看电影,但听了王忆的话他立马起身跑上码头。 剧情一步步推进,终于到了片尾。 字正腔圆的旁白再度响起: “……唐贞观初年,唐太宗李世民为表彰《少林寺》十三棍僧义勇,封官加禄,但少林寺僧人只愿受领紫罗袈裟各一袭,水碾一具,封地四十顷,唐太宗感念其诚,准许自立营盘,豢养僧兵。” “此事载于少林寺寺碑,有李世民御笔签名,至今犹存于少林寺内。从此,少林寺和尚可以大兴习武之风,少林功夫名扬四海、广传天下!” 接着《少林少林》的歌曲再度响起,屏幕上出现嵩山山景,接着是演职表。 电影结束了。 但没有人发出声音,还是在贪婪的盯着看幕布看。 直到影片彻底结束幕布上只剩下昏黄光幕,社员们才跟大梦初醒一样猛的反应过来。 接着礁石滩上就热闹起来: “我娘来,这个就是武打片?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支书说的就是准,《少林寺》好看啊!” “肯定好看,要不然城里人都要看吗?他们看电影要五六毛钱一张电影票呢,好些人看不起,还是咱好,咱不花钱就能看!” “都别嚷嚷!王老师、王老师,再放一边,咱自己的机器、自己的电影,再放一遍啊!” 嘈杂的说话声迅速统一为一个声音:“再放一遍!” 王忆早就做好再放一遍的准备了。 看过好几遍的《地道战》、《地雷战》社员们再次看到后依然愿意连续看两遍,何况这头一次看的武打片? 就像王忆有个朋友,他第一次接触到曰本的武打大片后就被震惊了,还有这样的片子?他当时连看了十来遍! 没快进!专注于细节! 王忆喊道:“都别嚷嚷,再放一遍,我给你们放,但你们先去上厕所吧,上完厕所回来就放!” 这时候有人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憋尿憋的不行了,可是他们愿意再憋一阵,纷纷跟着喊:“不用上厕所,王老师快点再放一遍!” 王忆喊道:“我又跑不了,你们着急干什么?别说放一遍,放十遍也行!” “快点,都赶紧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回来我就放!” 听到这话社员们激动的情绪有所平复。 这话有道理。 他们自己的机器、自己的柴油,看十遍也行呀,他们自己就是主人呀! 于是社员们终于不那么着急了。 但接着又有问题出现,多数人急着回来看电影,他们竟然随便找个地方就要上厕所。 王忆真是醉了! 他去找王向红,说道:“支书你还不赶紧管管,你看看社员们干什么,直接在外面找个地方就撒尿!” 王向红含糊的说道:“撒尿没事,待会涨潮一下子就给洗干净了。” 王忆正在疑惑向来注重纪律的王向红怎么会说这话。 可是当他看到王向红正在整理腰带的双手后…… 无语了。 王向红注意到他眼神和表情后赶紧解释:“你瞎寻思什么?我六十岁的人了我还能跟孩子一样到处撒尿?再说我家就在眼前!我是刚在家里上茅房出来!” 王忆恍然:“哦,对。” 王向红想了想出去喊了一声:“都回家去撒尿!一个个怎么不过日子?地里还缺肥呢,你们乱撒尿!这不是乱弹琴吗?” 有人着急的喊:“我们想赶紧看电影。” 王向红说道:“我跟王老师说了,待会他放完了电影会再放一遍。” 王忆说道:“对,我这不是让大家伙去上厕所然后回来看吗?” 王向红说道:“不是,再放一遍!连着放三遍!” 王忆愕然道:“连着放三遍?明天还得上工啊,再说你不是嫌柴油机耗油多说只让放两遍吗?” 王向红尴尬的说:“我不知道《少林寺》这么好看,今晚放三遍,以后放两遍,让社员们过过瘾,要不然回去也让电影勾的睡不着觉!” “至于上工?明天的事明天说,大不了晚点上工!” 旁边的人听着两人的话欢呼起来,喊道:“支书说今晚《少林寺》放三遍,明天晚点上工!” “太好了,这电影可以放三遍?明天还不用上工了?” “支书太好了,支书万岁!王老师万岁!《少林寺》万岁!” 王向红骂道:“谁他娘瞎传?工还是要……” “支书太好了”、“支书万岁”的声音压过潮水轰然而来,王向红后面的话顿时被压的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去上茅厕的人纷纷回来了,王忆回去重新放映电影。 幕布重新亮起。 《牧羊曲》和《少林少林》的歌声又先后响起。 这次社员们还是很安静不说话,都在准备着对上一遍没看仔细的剧情查漏补缺。 第一次看武打片实在是一次惊喜,硬桥硬马、拳拳到肉的打斗场面把他们震撼住了。 他们往往还沉迷于上一段打斗场面结果下一段剧情已经结束了,所以好些人第一遍是没有看明白讲了什么故事的。 但随着剧情进展,好些人开始往前凑。 这样礁石滩上便吵闹起来: “后面的干什么?挤什么挤?” “不愿意看就滚,别捣乱——他妈的王仁则这杂种东西,跟小鬼子一样坏!” “涨潮了涨潮了,我们裤子都湿了!” “老丁你裤裆那是让潮水给弄湿的?我以为你尿裤子了……” 王忆回头去看。 海水无声无息间涨起,确实是涨潮了。 他晚上很少到海边来逛,不知道涨潮落潮的规律,没想到今天是涨大潮的日子,这样礁石滩不太适合当看电影的场地。 不过现在再换地方也来不及了,于是他喊了一声,让民兵队去指挥纪律,让大家伙挤一挤看。 反正海风吹的厉害,挤在一起也不会感觉燥热。 大家调整了位置,继续聚精会神看电影。 结果没过十分钟海上又远远地传来一阵喊叫声:“怎么回事?生产队放电影?” “怎么突然放电影啊?咱不知道啊,咱去给社队企业卖凉菜,这这这,其他人在家里看电影?!” “噢!是王老师在放电影,我知道了知道了,王老师把电影放映机给修好了!这下子好了,行了你们别嚷嚷,这是咱自己的电影放映机,咱可以随时看电影!” 是社队企业销售员们的声音。 孙征南又去码头上接引他们,王向红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摁住他肩膀说:“孙老师你看你的,我过去。” 他走到码头上扯开嗓子就吼叫:“都别说话,回来把东西收好了、收仔细了然后一起来看电影,今晚这个电影放三遍,你们还能再从头到尾看一遍!” 销售员们拼命划船靠码头,草草拴好船赶紧挤进人群里看了起来:“这是放什么?怎么是、是和尚?我草,他怎么跳这么高?” 大胆说道:“都别废话,看你们的,看你们的!这个电影是武打片,你们没看过的武打片!” 有民兵队负责秩序和纪律,礁石滩上重归安静,很快只剩下音箱里传出的对话声和海浪声。 时间流逝。 快到了影片完结了,结果海上再度有船摇橹而来! 类似的声音响起:“青婶子没吹牛啊,他们天涯岛真的放电影!” “我说老四怎么不回来接人,他自己在这里看上了!” “快快快,咱也去看,难道这岛上真放《少林寺》?真放《少林寺》那就亏死了!” 社员们要气死了! 第一遍电影的环境那么安静,但是第一次看武打片被好些打斗场面震到了,所以没看仔细剧情。 第二遍想看仔细点,结果是接二连三的有事。 这真是有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满意的看一部电影? 大胆领着民兵队去码头上负责秩序。 可他们最想看电影,一个个满腹怨气,拉着的脸比之前后排观众那蘸了海水的裤裆还要长。 王忆怕他们把情绪宣泄到外队人身上,便把徐横叫过来说道:“你来负责放电影,没什么要干的,扶住机器就行了,别让镜头摇晃。” 徐横痛快的敬礼:“是!” 王忆亲自去码头上接待到来的外队人,顺便简单的给他们讲了讲正在看的武打片性质和之前涨潮蔓延上来的海水。 此时水花岛的电影已经放完了,外队社员纷纷乘船回来。 可是有几艘船之前来了天涯岛,他们没回去接人,于是剩下的人就猜测,天涯岛或许真的放电影了。 周树人曾经说过,事实总是胜于雄辩。 这比几个妇女去说‘莪们生产队放武打片’要更有说服力,不少人乘船来到天涯岛。 礁石滩越发的拥挤。 这下子都有人踩在水里看电影了。 第二遍电影结束。 撒尿。 然后第三遍继续放映! 三遍电影放完已经是午夜之后。 后来的社员只看了一遍,他们跟起初的社员一样,只看一遍哪能满足?纷纷吆喝着还要再放一遍。 王忆可不在乎这些人的声音,直接开始收机器。 青婶子等人帮他回应了这帮人,此时她们可算是抖擞起来了,冲着后来的这些外队人喊道: “嚷嚷什么?看什么看?去水花岛上看去吧,让他们给你们再放一遍!” “我们傍晚那会去找你们了,跟你们说我们这里放武打片,你们信了吗?不信,你们不光不信还说我们吹牛、说我们骗人!” “就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既然不信我们放电影就别来,来了能跟着看点就算点吧,凭啥单独给你们再放一遍?柴油不要钱?” 最早来的那一批外队人就跟买了原始股的股民一样,这会是投资大赚了,他们完整的看了三遍《少林寺》,这是真过瘾了。 他们便站在天涯岛社员的立场上规劝其他队的社员:“就是嘛,人家去跟咱说过了这里放武打片,一直说呢,你们自己不来,怪谁呢?” “天色不早了,快一点了吧?行了,走吧走吧。” “看一遍也行了,走吧,人家是自己生产队的放映机,你们把人得罪了,以后一遍都捞不着看!” 王忆拆开机器对王新钊喊:“带领你的团员们把电线卷起来!” 王新钊也喊:“是,王老师!” 王忆正在忙活收拾残局,王状元和几个少年蹭蹭蹭跑来了,围着他激动的看着他。 那眼神、那情绪,弄的王忆很狐疑:“你们干什么?天色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少年们连连摇头。 王状元激动的问道:“王老师,你教我们的太极拳、教我们练的功夫,是不是就跟少林寺武僧、跟觉远那样的?” 王忆说道:“他们那是硬功夫,威力大可是伤身体,我教你们的太极拳属于内家功夫,要下更多功夫来练,练好了不但不会伤身体还会养身体!” 王状元问道:“那么谁厉害?” “肯定是太极拳厉害,太极拳不但不伤身体还养身体!”王凯激动的说道。 小伙子没见过世面,看了电影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情绪亢奋的无以复加,这会眼睛红了、说话也带着哭腔—— 太高兴了,太激动了! 王忆挥挥手说道:“练功最忌两个心,一个心叫二意三心,另一个心是心浮气躁。” “要练好功夫就要下大力气、要花费时间去磨炼,正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便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们别着急,先回家休息吧,以后要日日练功,早上早起迎着朝阳、踏着海风去练功,这样才能练成高手。” 学生们把他的话奉若圭臬,高高兴兴的结伴而去。 王忆依稀听见王状元说:“等着吧,等我练成小虎,你看我怎么揍我爹!我爹他就是王仁则、就是那个秃鹰,我一定会打赢他的!” 父慈子笑,哄堂大孝。 午夜的岛屿变得空前热闹,社员们熙熙攘攘的回家,一边走一边讨论电影剧情、讨论里面的人物。 王向红对王忆笑道:“除了渔汛大会战的时候,我还没有看着咱岛上哪天晚上这么热闹。” “对,好久夜里没这么热闹了,上一次五月底下这么热闹是啥时候来着?”大胆问道。 王向红说道:“得是79年吧?那是最后一次大黄鱼的渔汛大会战,从那以后就不组织黄鱼渔汛会战了。” 王忆说道:“因为大黄鱼已经无法形成渔汛了?” 王向红沉重的点点头。 大胆感叹道:“唉,往回退十年,那时候年年夏天的夜里都这么热闹,大黄鱼一年三汛,夏天的渔汛是最大的,但现在看不到了。” 这个王忆没法安慰他们。 因为往后三十年,一年光景会比一年差,直到大黄鱼变成真正的海洋黄金,那时候海洋和渔业部会主持增群放流活动,重新让野生大黄鱼鱼群出现在东海之上。 他回到山顶,这时候天色已晚有些饿了。 不过他做好了准备,提前从时空屋冰柜里拿出来一些成品的馅饼,直接交给大迷糊让他去煎馅饼。 徐横一看乐了:“哟,王老师,你这里还有这好东西呢?” 王忆随口说道:“嗯,我刚才就饿了,让大迷糊上来准备了一下,待会赶紧吃,吃完赶紧睡。” 这种事可以拿大迷糊当挡箭牌,因为徐横和孙征南不是多嘴的人,不会特意跑去问大迷糊怎么还会做馅饼。 大迷糊煎馅饼,王忆在院子里等。 他坐在躺椅上一抬头,满天繁星。 然后他想到,自己还从没认真的去欣赏过午夜的天涯岛和外海呢。 午夜的海风更猛烈,伸出手能触摸的到,午夜的海也更辽阔,因为看向四周全是一片黑暗,天地之间除了脚下的岛屿似乎都是海洋了…… 这样一股孤寂感如丝如缕的弥漫上了他的心头,哪怕已经入夏,可午夜依然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凉丝丝的,这股凉意更是让人情绪低落。 王忆抬头看星空,然后心里想,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灿烂而安宁的星空了? 就像有人在论坛上说的,手机的屏幕越来越高清,星空却越来越迷糊;衣服和食物的颜色越来越鲜艳,生活却越来越灰暗。手机里的APP都能定位,却不知自己位于何处又该归属何方…… 大迷糊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王老师,你先吃。” 他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有五个金黄的馅饼,而大灶里还有馅饼,只是或多或少有些焦糊之类的瑕疵,他给王忆挑的是最好的。 身边人情真意切的关怀,食物泛着的油光和散发的香气,小奶狗们的哼唧声,老黄酣睡的呼噜声,这一切很快扫除了他心头的迷茫感。 尽管是午夜,可山下四个组里渔家灯火一盏接一盏,很黄很温暖,欣然可亲。 如深渊般环绕、茕茕孑立的孤独在这浓浓的生活气息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他咬着脆脆的馅饼品味着香喷喷的牛肉味,眉眼低垂看山下,那是老屋并列、灯火通明,上百盏灯亮起,照亮了这座孤独的岛屿。 不光王忆他们饿了,好些人都饿了,于是大半夜的又有袅袅炊烟升腾。 夜色之下看不见炊烟但海风能送来火烧火燎的炊烟味。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王忆吃了两个饼心满意足了,回去倒头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来是五月最后一个周末,大喇叭今天没响,王向红这是给生产队放了半天假。 王忆这个周开始给秋渭水写信了,秋渭水也给他回信,说周末会来找他,于是便在岛上等了等。 结果秋渭水迟迟没来。 曹大旺和余军倒是来了,他们乘坐了水花岛的船,水花岛的人没敢露头,船靠码头了也不露面。 这样正好,王忆懒得跟他们见面,便直接招呼曹大旺和余军上去喝个酸梅汤歇歇脚。 两人一听天涯岛上有酸梅汤顿时来了兴致,那就喝一杯,这时节来一杯酸梅汤确实舒服。 王忆冲泡的酸梅汤都会送去海岛下的冷库,这会提上来白皮塑料桶外面渗出好些水珠,晶莹剔透的,一眼看去便感觉凉爽。 他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余军一口喝下去顿时露出下意识的笑意:“呵,王老师,你真是有一双巧手,不光会做凉菜还会做饮料,这酸梅汤煮的太好喝了,都用了什么料?” 翁洲市有梅子,夏天多数人家会煮酸梅汤去暑解渴。 但家家户户煮的酸梅汤差不多的味道,就是把梅子放水里煮,往里加上几粒糖精然后完活。 即使味道有差别也不过是糖精多数的差别,至于砂糖冰糖白糖?这个不舍得往里放。 王忆倒是觉得新鲜梅子煮出来的酸梅汤更好喝,冲泡的酸梅汤味道好可是却没有酸梅所属的新鲜滋味。 这就是不同时代的人不同的需求。 22年的人讲究原汁原味,82年的人讲究好滋味。 就像82年的棉布不如的确良受欢迎,到了22年家家户户买衣服都优先买纯棉布的。 王忆又给余军倒了一杯酸梅汤,说道:“你们觉得好喝就多喝点。” 然后他跟曹大旺商量:“曹大哥,你们电影站的电影片子挺多吧?” 曹大旺说道:“还行,主要都是老片子,怎么了?” 王忆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就是说我们生产队从你们电影站借出几部片子?就像去图书馆借书一样,我们可以给押金也可以给租金,借上几天然后给你们还回去。” 曹大旺下意识说道:“你们又没有放映机,借这片子干什——啊,昨天我听水花岛的人说你们岛上也要放电影,你真把那放映机给修好了?” 王忆含糊的笑道:“没有,那机器没法修了,我们通过领导的关系从外地买了一台回来。” 曹大旺是聪明人,他看出王忆不想提这个话题于是便回归主题说道:“王老师,如果你们已经有了放映机那确实需要录像带。可是我们单位有规定、有纪律,这些录像带不能外借,所以我得说声抱歉了。” 王忆失望的叹了口气。 看来筹码还是不够。 至于规定和纪律? 可拉倒吧,这库房里的放映机和音箱等工具的管理也是有规定和纪律的,现在还不是捣鼓出来了? 押金和租金无法打动曹大旺,王忆换了个筹码:“曹大哥、大军,你们两个应该看过《少林寺》了吧?” 两人点点头。 余军误会他的意思,说道:“你想看《少林寺》吗?现在城里电影院的票不太好买,这电影可好看了,天天有人去看,你要看的话我托影院的朋友给你捎两张。” 曹大旺斜睨他一眼。 就你小子卖起人情来最积极。 他赶紧说:“大军你刚干工作朋友还少,所以这票不好买,其实等你认识朋友多了,从电影院要几张票还不简单——王老师,我来!” 王忆说道:“不是,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是我这里有《少林寺》的录像带。” 余军和曹大旺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这不可能!” 王忆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他继续说道:“一张《少林寺》的电影票要好几毛钱、一块钱,你们家里人不会都舍得去看这电影吧?” “你看,放映机在你们两个手上,你们平时没少给亲朋好友放电影吧?怎么样?想不想给亲朋好友放《少林寺》看看?” 两个对视一眼。 心动了。 曹大旺为难的搓了搓头发,说道:“王老师,你要借我们库房的电影录像带也不是不行,但其实我们那里都是老片子,你们生产队的人都看过的,应该没什么兴趣。” “对,就是《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林则徐》、《白毛女》这些老电影,比咱俩年纪还大呢。”余军帮腔说道。 王忆点点头道:“我们生产队的人保守,就喜欢看老电影,最喜欢看五十年代的战争片子。” 余军脸色顿时垮了。 曹大旺怒视他一眼:这不成器的东西,怎么老是给自己帮倒忙? 王忆又补充道:“我们可以给租金的……” “不要租金!”曹大旺果断摇头,“只是想借电影带的话还行,但不要给钱,一旦给钱性质就变了!” 余军想要补充句什么话,可是考虑到自己一向拉胯,他张了张嘴没说话又闭上了。 但王忆注意到了他,问道:“大军哥,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余军这人容易拉胯,比较好突破。 所以要让他多多说话。 余军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放映队以前有个同志就是私下里放电影,他这么做的,比如说去公社放电影,按规定放一部。这样他放完一部后是九点钟,他会偷偷的去公社一座仓库在仓库里继续放别的电影,学城里电影院那样收门票钱。” “结果这事被社员给举报了,他被开除不说还吃了官司,按照贪污罪和投机倒把罪给判了五年!” 曹大旺感慨道:“是啊,五年,他足足坐了五年牢今年才出来,前些日子我还去他家看他来着。” “五年,谁也不知道他这五年怎么过来的,原本一个大小伙子,如今变得头发花白跟个小老头一样。” 王忆猛然提起心来,问道:“自己放电影收费会被举报?” “如果我们生产队用自己的柴油、自己的电影放映机放电影,这样被举报了会不会有事?” 曹大旺说道:“要是改革开放以前,你们这样肯定不行。” “现在改革开放了,法律法规宽松了,你们自己有电影放映机去放电影——只要是政府允许看的电影,那应该没事。” 王忆问道:“要是我们收钱呢?” 曹大旺立马指着他警告道:“别、王老师,别啊!现在是改革开放了没错,可打投办还在呢,你放电影收钱会惹麻烦的!” 王忆问道:“打投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可我们这不算投机倒把吧?” 曹大旺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谨慎点吧,谨慎点。” 王忆解释道:“但我不是自己收钱,是社队企业收钱,这电影放映机和用的柴油都是社队企业里的,社队企业收钱也不行?” 听了他的话,曹大旺犹豫了起来:“啊?这样啊?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了解,说实话,我没遇到过。” “不过我建议你小心点,最好别收钱,因为你们社队企业没有开展文艺收费项目的权力吧——反正我觉得不安全。” 让他这么一说,王忆这边顿时沮丧了。 本想靠着电影放映机赚点外快,其实他也没想着多赚,一个人收个一两分、两三分钱的门票就行。 但想想也是,这年头做买卖就罢了,还自己放电影收门票,这是抢国有单位的饭碗! 看着他露出沮丧之色,曹大旺喝了口酸梅汤给他出了个主意:“收钱是不行的,但收油呢?” “你看,外岛没有接入国家电路网,发电全靠柴汽油发电机。” “所以如果你们生产队放电影不要钱,而是要观众们一起贡献点柴汽油合力发电看电影,这样是不是就能规避风险了?” 余军点点头。 师傅,还是你阴! 王忆也是心头一亮。 好主意! 191.小秋的爷爷生病了(天转冷,注意保护自己) 最终王忆采纳了曹大旺的指点。 以后生产队放电影不收钱,名义上是给外岛社员们提供精神娱乐活动、丰富精神生活。 但是放电影需要柴油,因为整套机器隶属于生产队集体,所以不需要本生产队的社员们提供柴油,而外队旳社员要来看电影,那就得供应柴油了。 至于供应多少? 给个心意就行了,一次给个三分钱两分钱的柴油即可。 当然三分钱、两分钱的没法买柴油也不好衡量这油量,所以可以让每个生产队或者村庄自己组织,找个人出头把大家伙的柴油收起来一起送来…… 王忆给曹大旺倒酸梅汤:“大哥喝汤,大哥牛逼。” 待会要给大哥带一桶酸梅汤回去,不能让人家白白指点自己,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自己想不出来的妙招,但人家终究帮忙了。 他们双方又敲定了合作事宜,以后天涯岛生产队可以往去他们电影站申请借用录像带,而王忆自己捣鼓到的录像带也要借给他们内部放着看。 曹大旺和余军之所以愿意跟他合作是因为王忆向他们承诺: 自己以后偶尔会从首都或者沪都那种大城市的电影院里租借到录像带,到时候生产队放完了就会借给他们为亲朋好友放几天。 他们平时要看电影也只能去县城,连市里都很少能去的成,而县里电影的院线少、能放映的电影也少,他们即使舍得花钱还是有不少好电影看不成。 82年电影还不是全国统一院线上映,而是由制片厂和电影院进行合作,分级往下发放录像带。 所以有些电影往往是大城市里已经下映了,小地方才刚刚上映,而有些电影直接是在大城市里放映一下,小地方就不上映了。 为了表示诚意,王忆当场将《少林寺》的录像带交给了两人。 他借给两人三天,三天后去县里卖凉菜的销售员会去他们电影站把《少林寺》带回来,同时还会从他们手里借两部老电影。 双方握手为协议,然后曹大旺和余军就赶紧离开了。 他们放映队是强度是干一天歇一天,或者说昨天有上映任务那今天就没了,所以两人今天没有任务,他们想回去纠集亲戚朋友看《少林寺》。 王忆说的对。 《少林寺》好看,但一张票好几毛钱,还是有很多人舍不得看,他们亲戚朋友里便是没看的多,两人要是把电影放给他们看,这绝对有面! 之前王忆在网上了解到,说《少林寺》在82年以一毛钱的电影票价钱狂卖1.6亿元票房。 但也有人说这是假的,因为《少林寺》是第一部大陆和港岛合资拍摄的电影,为了宣传所以才造出这么个票房来,实际上82年内陆票房方面《少林寺》都没有打过《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是的,正是王忆手中另一部电影:《牧马人》。 就依靠这部《牧马人》,浓眉大眼的朱时茂是这年代少女的梦中情人、少妇的心头好、中老年妇女之友。 不过王忆觉得统计数据或许有偏差,要不然就是他身边的环境造成了一种偏差,在他看来《少林寺》要比《牧马人》火的多。 他们四月去县城的时候《牧马人》还是一角钱一张票,而好几个人跟王忆说过,《少林寺》一票难求,以至于电影院加价往外卖票! 当然这跟他没关系,反正他又不打算跑到82年拍电影、搞剧本、搞女明星,管它们票房有多少呢。 倒是它们谁更受欢迎今晚就可以见分晓——王忆把《少林寺》借给了余军和曹大旺,他今晚自然不能再放《少林寺》,他今晚要放《牧马人》! 此外他又让邱大年买了一些电影录像带,以后有的放了。 这就是他缠着曹大旺和余军要从他们电影站借录像带的原因,以后他还会让王向红通过关系从县里电影院借录像带。 他要有多个能搞到录像带的渠道,只有这样才能浑水摸鱼的把22年带来的电影堂而皇之的放出来。 王忆送曹大旺、余军离开,王向红看见后出于礼节也送了一程,然后他问王忆:“两人来干什么?” 王忆说道:“来指点咱怎么放电影,支书,咱以前想的不对,咱不能直接收钱卖门票……” 他把曹大旺的分析和指点说给王向红听,王向红从善如流:“这个主意好,确实,咱放电影要消耗柴油的,那谁愿意来看就一起凑点柴油,不能白白的看呀。” “而且这两年外面不是都说咱生产队是大落后、是穷苦人家吗?正好,他们有钱、他们富裕,富裕的不能来占穷苦的便宜吧?” 老支书对这事是耿耿于怀。 一旦有机会就把这话提出来批判几句。 很显然,他是知道岛上情况的。 因为越是缺什么的人越在意别人提什么。 王忆说道:“对,咱就这么做,以后柴油少不了,我跟曹、余两人说好了,以后咱找他们电影站借录像带放。” “这能行吗?”王向红说道。 王忆说道:“能行,支书你也可以托徐经理或者其他朋友看看能不能从城里的电影院借出录像带来。” “我都打听过了,现在录像带只有原件会被收回封存,很多拷贝件都直接留在了下属的电影院里。而且现在录像带没有密钥,咱的放映机一样可以播放……” “不是,”王向红打断他的话,“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咱白白的去找人家借带子,人家能借给咱?” 王忆说道:“不白借给咱,我把《少林寺》的带子借给他们了,算是资源共享吧。” “什么?你把、你把《少林寺》借给他们了?那今晚怎么办?”王向红顿时急了,“王老师,这带子是你借来的,你有处置权,这个我不干涉你的安排。” “问题是咱不是把话说出去了吗?今晚还要放电影,这这,这外队的人来了结果咱没有电影放……” 他为难了。 老支书要脸面,一辈子不做破坏承诺的事。 王忆笑道:“咱把话放出去了,今晚还要放电影,可没说还要放《少林寺》!我这里还有一部录像带,也很好看,叫《牧马人》!” 王向红说道:“《牧马人》?我想起来了,咱去县里卖猪肉那次,电影院里就在放《牧马人》?” 王忆说道:“对,就是那个《牧马人》,好看,你放心,绝对好看!” “而且我之所以今天换着放电影还有一个原因。” “支书你看,昨晚咱连放了三遍《少林寺》,外队的人说是没看够,但不少人毕竟看完了,诱惑力不那么大了,对不对?这几天天气好,又是大黄鱼鱼汛期,好些人白天忙,这样他们今晚就不会来了。” “更多的人是昨天没看到《少林寺》,他们听说了这部电影,然后今晚就要来咱队里看《少林寺》,对不对?” 王向红点头。 这一点没错。 王忆说道:“但咱不是白白给他们放电影去便宜他们,咱要想办法给队集体赚钱、带领社员们致富,而我手里暂时只有《少林寺》和《牧马人》两部片子,大家伙看几天就看腻歪了。” “这种情况下咱们得把两部片子做到利益最大化,那就要间隔放映。” “你看,今晚都以为要放《少林寺》,看过的就不来了,没看过的兴致冲冲、满怀期盼的赶来了。” “结果咱放《牧马人》!” “这样没来的那些人就看不成新电影了,他们肯定会很懊恼……” “对,懊恼的抽自己巴掌。”王向红笑着说,他比王忆更了解这年头看一部新电影对外岛群众是何等的吸引力。 王忆点点头继续说:“而那些没看过《少林寺》的人呢?他们看到了《牧马人》就没道理会因为看不到《少林寺》而生气,毕竟这也是新电影,也是让他们免费看。” “可他们肯定还想看《少林寺》,他们心里头会痒痒的,一直挂念着这个事。” “等到过两天《少林寺》录像带回来,咱们开始收柴油放电影了,那他们肯定会来看。” 说着王忆一拍手:“怎么样?两部电影把所有想看电影的人的心都给搅动了,这不就是利益最大化了吗?” 王向红看着他说道:“你说的对,你这个小子啊,你有一颗资本主义的脑瓜子!” 王忆说道:“但我不搞资本主义,我只给咱队集体搞好日子!” 王向红笑道:“行,你是这么想的就行。” “我是老脑筋,你是新脑筋,老脑筋要给新脑筋让路,老家伙要尊重小家伙的意见!” 说了句俏皮话,他又感叹起来:“还是主席同志说的对,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最后他拍拍王忆肩膀勉励一句:“你回来以后干的很好,但戒骄戒躁,要把咱这个队伍带的更好!” 老支书已经隐隐有退居二线的意思了。 就像他之前对寿星爷对社员们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个贪恋权柄的人,当年之所以毅然决然的从部队转业,就是想带王家老少爷们一起活出个样子来。 但他带了二十年并没有把天涯岛带上小康路,而王忆回来短短两个月就已经让社员们精神和生活大变样。 那么他让出位子也是应该的。 老支书固执却不愚昧。 这也是社员们信服他的原因,每个人都知道老支书是一心一意为了队集体,他们也知道王老师同样一心一意为了队集体。 王忆看出老支书的言外之意,他坦诚的说道:“支书,我现在毕竟年轻,年轻有闯劲却容易犯错误,咱天涯岛这艘船还得你来掌舵,我来作为你的助手向你学习、给你提供一些建议。” “我现在只是有一些小聪明,还缺乏大智慧和丰富经验,还要向你、向寿星爷、向咱们社员们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这可不是他哄着王向红高兴,这是他心里话。 王忆是个有B数的人。 他从不敢小看任何时代的人,他现在在岛上吃的开全靠来自未来的物资支援和对未来政策、未来社会走向的把控。 简单来说就是他可以用22年的资源从内部充盈天涯岛,却无法去跟外界全方面的接洽、打交道,然后把天涯岛带到一个外界都认可、都羡慕的高度。 他觉得暂时来看,天涯岛最好的发展方案是王向红对外他主内。 公事工事都是王向红做主。 王忆就解决社员们生活需求。 再简单来说吧,金手指能解决的事王忆来解决,金手指解决不了的事就要靠王向红了。 他的态度让王向红甚感欣慰。 欣慰的不是自己依然是支书,而是王忆这个年轻人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毛躁、一样锋芒毕露。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办公室里的王东喜。 王东喜莫名的感觉身体一寒打了个哆嗦,他抿了抿衣裳想,难道自己肾虚了吗?为什么最近明明天热了可自己却总感觉浑身发冷? 王忆跟王向红交谈几句离开了。 等待秋渭水。 这次真是望穿秋水了。 从上午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然后把张有信来了。 张有信戴着飞行员墨镜很拉风的开着船。 停泊后看见他站在码头,便帅气的摘掉墨镜挂在胸口,笑道:“王老师你看你着急的,我说会帮你捎货肯定给你捎,这不是你要的花样多我得找路子才能给你攒齐吗?” 王忆找他偶尔帮忙从城里的百货商场捎一些东西过来。 其实他没有需要,只是给自己门市部里一些货物提供个能说得过去的来路。 所以这事他不着急,说道:“我不是等你……” “等小秋同志?”张有信接着问,他递给王忆一封信,“小秋同志早上去给莪的。” 王忆赶紧接过信拆看去看。 根据他看爱情片的经验来说,本来约定要于某日某地见面的情侣中有一人没来而让外人帮忙带来一封信,那这后续剧情不太好啊。 还好,片子只是片子。 王忆展开信纸看去,上面的秋渭水娟秀的字迹。 秋渭水今天来不成了,她爷爷昨天身体不舒服,今天要送去沪都的疗养院检查甚至住院,她得照顾和陪床,所以可能未来几天两人都见不成。 王忆一看顿时揪心。 秋渭水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如今只有爷爷一个亲人,而她爷爷身体又出问题要住院,那她心理压力肯定很大,恐怕会生出孤独无依之感。 于情于理他都得去一趟。 去看看老爷子也去帮秋渭水分担压力。 可是老爷子是去沪都检查和住院,沪都的医院太多了,这可怎么弄? 他的压力顿时来了。 拔剑四顾心茫然! 看着他情绪不佳的样子,张有信试探的问:“闹别扭了?” 他又安慰王忆:“嗨,有信哥跟你说,女人很奇怪,隔着远点吧。” “男人就要喝酒,酒才是好东西,酒才最可靠。我跟你说,女人不靠谱,总是让你为难、让你伤心,所以有信哥陪你喝个酒?” 王忆哭笑不得:“我不喜欢喝酒,我喜欢女人。” “女人有什么好的?不就多两块肉吗?”张有信一脸不屑,“你听我的,喝酒最舒服,女人只会让你难受,你看,小秋同志就把你弄难受了吧?” 王忆无奈的说道:“什么呀,我难受是因为小秋她爷爷住院了,我想去看看老人家,但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住哪里!” 张有信说道:“就因为这个你难受?” “要不然呢?”王忆说道。 张有信悻悻的说:“要不然你俩就吵架了——看来我猜错了,那这件事好办啊,你不知道小秋她爷爷在哪里住院你怎么不问问我?我知道啊!” 王忆吃惊:“你知道?我草,有信哥,是我小瞧你了吗?你还能知道小秋爷爷在哪里住院?” 张有信说道:“你还真小瞧我了,我确实知道,她爷爷要住院肯定在华东疗养院,不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进得去,华东疗养院是不对外开放的。” 王忆试探的问道:“不对外开放的,那意思就是说这是一家——” “嗯,老干部专用疗养院。”张有信说道,“你不知道吗?这是陈毅元帅亲自选址建造,沪都唯一的一所干部疗养院。” 王忆从秋渭水屡次送来的礼物和平日里偶尔透露的一些信息已经推断出,她爷爷是一位干部,所以这信息倒也不太震惊。 于是他问道:“小秋爷爷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张有信诧异的看向他:“小秋同志没说吗?” 王忆摇摇头:“我们很少聊家庭方面的信息。” 张有信说道:“那你自己问她吧,我这个说的了话可能有些多嘴,反正你去了疗养院跟门岗说要找海福县来疗养的领导,门岗肯定知道你要找谁。” “行了,我看你有的忙了,那我先走了。” “对了!”他又猛地拍拍头,“小秋同志还让我给你带一双鞋子,这不是小孩的鞋吗?带给你干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双白回力球鞋。 给猪蹄准备的鞋子。 王忆看到这鞋子后心里更是触动。 即使唯一的亲人患病了,姑娘还是挂念着学生。 多好的姑娘! 王忆收起回力鞋让他稍等,赶紧回去把东西放下然后跟王向红说:“小秋的爷爷身体不舒服住院了,我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那必须去啊。”王向红果断说道,“今天动身还是明天动身?” 王忆说道:“现在就要动身,她爷爷去沪都住院了,是在华东疗养院。” 王向红对秋渭水的背景也有所了解,同样对这消息不吃惊,说道:“那可不是在沪都,是在太湖,不过你得从沪都坐车。” “这样,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然后给你一个电话,我在沪都有个老战友恰好是管交通的,他可以给你安排车子送你过去。” 他掏出一个牛皮笔记本翻了翻,在报纸上写下电话号交给王忆,又让王东喜给开了介绍信。 王忆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至于放电影的事你找徐老师就行了,昨晚徐老师一直跟我在一起,机器组装还有放电影他都懂,我把片子放在我桌子上了,你让徐老师去拿记性。” 王向红挥挥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挂念这事呢?赶紧去看望小秋的爷爷吧。” “小秋终究是姑娘,碰上家里长辈生病恐怕心里慌张呢,要是人家需要你帮忙,那你先不用急着回来。” 事发突然,王忆草草收拾了东西出门。 王向红又一路小跑追着他出来,塞给他一百块、递给他一盒‘大红袍’:“咱生产队没有好东西,就这盒茶叶还行,你给她爷爷捎上吧。” “咱的土特产就不拿了,疗养院里不缺这些东西,人家也不需要。” 王忆说道:“好,钱就不用……” “拿着,穷家富路,这是在队集体账上支的,你拿着买点东西,算咱队集体给小秋家里一份心意——人家姑娘给咱送多少礼物!”王向红说着推他走,“别犟,去吧。” 王忆只好先走,实际上不管钱还是东西都用不上,他在时空屋里有的是礼品。 张有信看他焦急,很讲义气的先开船把他送去县码头。 王忆起初不知道,看到他们的船掠过好几个岛屿没停靠后才问道:“你没有信件要送吗?” 张有信说道:“不要紧,你的事更着急,我先送你上沪都的客船,然后我掉头回来加个班,晚点下班就行了。” 王忆一听这话感动了。 好兄弟! 他向张有信道谢,张有信摆摆手说道:“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不过有个事现在说可能不应景,但你既然感谢我,那能不能让我说出来?” “我快憋死了!” 王忆失笑道:“你说你说,什么话?” 张有信说道:“你还记得咱之前打过的那个赌吗?就是英吉利和阿根廷的马岛之战?” “现在战争进入白热化了,我必须得告诉你,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就在不久的前几天,英吉利皇家海军一艘42型导弹驱逐舰谢菲尔德号遭受了阿根廷飞鱼反舰导弹的攻击,被导弹给击沉了!” 王忆看着激动的面庞露出苦笑声:“你还记得这件事呢?有信哥,就冲你今天宁可加班也要送我先去坐船的义气,这个赌约可以取消。” “你想的挺美。”张有信笑了,“我都要赢了你让我取消赌约?我不想给你添堵,但是这个赌约不能作废!” 王忆惊呆了。 第一次看见有人上着杆子要给人做小弟的。 当然如果说是放在国家层面那他看的就多了,小西八和大八嘎两个国家那是拼了命的要给美丽奸合众国当狗。 不过他很快理解过来。 现在没有互联网,群众要知道万里之遥外的军事战场信息全靠报纸,恐怕是报纸的战况报道有些偏颇,所以导致张有信对战情产生了误判。 他现在没心思调侃张有信,只能说:“行,都听你的!” 张有信还挺高兴。 优势在我! 赢定了! 但不要把高兴之情表露出来,要考虑小兄弟儿的感受嘛! 海福县内有直通沪都的客船,张有信在这一块很熟,去购票站窗口晃了晃帮王忆要出一张票,直接送上了船。 王忆无心欣赏海上风景,一路畅行赶到沪都。 他要打电话,但在沪都街头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公用电话亭,于是便去报亭找老板打听。 老板在一堆报纸里翻了翻,翻出一份《中国计算机报》: “你们年轻人还挺时髦,竟然知道公用电话亭了,不过沪都没有,现在首都也没有,你看这报纸上的新闻,要等到9月份才要投用呢。” 报纸第四版有标题为‘科技人员大展宏图,公用电话亭有望9月投入使用’。 下面内容是:主管国家科技发展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科学家们,以‘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积极为国家科技发展大展宏图、铺路搭桥,受到全国各地广大群众的赞扬…… 王忆一目十行扫了扫。 原来报道上说,虽然如今首都内的短途电话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打往外省市的长途电话却非常不便,大家都得到西单的电报大楼或大的邮电局去打,而且线路非常繁忙,经常堵塞,致使电报大楼里打电话的都带着午饭排队去打。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科学院的电信科学家主持着从曰本引进一台F-150万门程控交换机,然后以此台交换机为主体,将在首都率先展开程控电话交换时代,大力发展公用电话业务。 按照预期九月份将在首都投用公用电话亭,到时候人民不用去电报大楼、邮电局排队了,在街头用钢镚就能打电话。 简而言之,这玩意儿现在别说沪都没有,整个中国都没有! 王忆无奈,又给报亭老板上了一支烟:“大哥,我有急事要打个电话,要去哪里打?” 报亭老板慢条斯理的说:“这条街到头你往北走就能看见一个邮电局……” “谢谢。”王忆拎起包道谢要走。 报亭老板继续说:“那是不能去的!” “那里面挤满了人,线路太少了,你打一个小时也打不出去。” “它那里电话机的通话质量也很差,打长途电话像吵架,喊破了喉咙对方也听不到。” “而且那里天天真吵架,话务员态度很坏的,不过想想也是,话务员耳朵上戴着大耳机、脖子上挂着牛角话筒,一天下来也很辛苦嘛……” 王忆服了,赶紧再上一支烟:“大哥恰烟,麻烦大哥指点一下。” 报亭老板笑眯眯的说:“你这个小伙子态度很好,不过你光时髦去了,忘记了咱们的公用传呼电话?去找代办户打公用传呼电话嘛。” 王忆疑惑了。 公用传呼电话?传呼机转电话机?不可能吧,这年头连公用电话亭都没有,哪里来的传呼机? 再说他也没见着谁腰上别着传呼机。 据他所知传呼机在中国电信发展史上昙花一现,它存世时间短,因此存世期间一直较好的维持了体面的身份,谁有传呼机都是炫耀般的挂在腰上,就跟打猎的腰里别个死耗子一样。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报亭老板也茫然了:“你这个小伙子不是在逗我玩吧?你知道公用电话亭不知道公用传呼电话?” 王忆耐心的问道:“什么是公用传呼电话?” 老板给他介绍了一下,所谓公用传呼电话就是居民家中的电话,不过电话不属于个人,是政府通过派出所、居委会安装到那些政治可靠、服务热心的市民家中——军烈属优先。 因为电话不属于个人家庭,所以就叫‘代办户’。 代办户负责管电话,如果有外面电话打进来他们就负责去找人来自己家里接电话,打一个电话要掏4分钱,传一次电话白天3分、晚上5分钱。 就这样王忆总算搞懂了现在打电话的门路,他根据报亭老板的指引去就近找了一家代办户,展示过介绍信后掏四分钱拨通了王向红给的电话。 电话接通是个妇女的声音,王忆说找‘陶主任’,很快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喂,你是天涯岛的?是王向红的兵?” 王忆说道:“陶主任您好,我是王向红支书的侄子,是这样的,我需要车去太湖的华东疗养院,不知道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我该怎么坐车过去。” 陶主任说道:“去华东疗养院可没有客车能坐,这样,你的事情急不急?明天早上出发行不行?” “明天早上市里有一台车恰好去太湖那边送物资,可以让这车捎你个来回。” 王忆心里挺急的。 但人家的安排很够意思了,他不好去奢求太多,便千恩万谢向陶主任道谢。 陶主任让他随便找一家交通宾馆:“去了以后你就说你是陶主任安排过去的,陶主任会帮你付账,然后告诉宾馆的经理让他联系太湖专运最早一班车来接你。” “按理说老王的侄子来了我必须得接待一下,但我确实走不开呀,还请小同志你谅解。” 这姿态摆的可是很客气了,王忆连忙说不敢不敢。 陶主任具体什么官他不知道,但是他打听着去了一家交通宾馆把原话重复一遍,对方招待员打了个电话后很快把经理叫了出来。 然后王忆被安排进一间客房里,装潢、家具、家电跟上次他住供销公司招待所差不多: 一张双人木床、一个床头柜,铺了地毯,墙根放了沙发茶几。 实木家具古色古香。 茶几上有暖壶、茶壶、大茶杯。 沙发靠背和扶手上打着花边白丝巾,床头柜上放了一张手绢,上面绣着‘交通宾馆祝您出入平安’的字样,还绣了一辆大巴车。 王忆看看天色还早,决定顺路去看看陈谷。 今天是周六,这年头还没有双休的说法,周六是要上班的,周日才会休息或者工人进行轮休、调休。 他开洗手间的锁进入时空屋,把锦旗和给陈谷的礼物给拿了出来,然后打听着坐车去往外贸交易市场。 王忆跟门岗说要找陈谷,看门大爷热心肠且记忆力出色,他看到王忆问道:“你是上个月来过的那个老家的小同志吧?” 王忆问道:“大爷您老家是翁洲的?” 大爷点点头:“不光是翁洲的,还是跟你一起在海福县的,解放后来到沪都工作,便留在这里了。” 王忆高兴的说道:“哎呀,咱们是老乡,我竟然忘记了,看来大爷您记忆力真出色,老当益壮!” 大爷被他哄得开心,笑道:“不是我记性好,是上次咱没说这些事,是后来我问谷子他告诉我的。” 他看王忆大包小包的带着,便拿出个板凳让他坐着休息,然后对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工作人员喊:“小廖你要去打球吗?今天休班了?” “对。”工作人员说。 大爷说道:“那麻烦你去找谷子说一声,让他来一趟,就说他资助过的外岛小学校长同志来了。” 小廖一溜小跑出发。 现在国家单位门岗上的大爷们地位高,因为很多大爷都是老干部退休了,想要给单位发挥余热来值岗。 王忆向他道谢,大爷让他稍等,用钥匙仔细的打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个折叠的手绢,打开后里面有钱、有粮票。 粮票是全国通用票,颇有价值。 他交给王忆说道:“校长同志,我从谷子口中得知你们岛上近期刚刚复学、需要援助,这些是我给你们准备的钱和票……” “大爷,使不得、使不得。”王忆赶紧推回他的手,“大爷,各界的好心人都在援助我们……” “拿着!”大爷严肃的说,“这是大爷的一点心意,大爷不是单独给你们,大爷给好些学校、卫生所都捐过,这是我们老同志能为社会做的仅剩的一点贡献喽!” 王忆很感动。 真心感动。 既然老人这么说了,他便接下了钱和票,并且问了大爷的名字给留下一张收条: 今日翁洲海福天涯小学收到包独立同志文教捐款捐物为肆拾元人民币和伍佰斤精米票(国内通用),特此立据。 天涯小学校长,王忆敬留。 老人收下了收条仔细收存起来,然后拍拍他肩膀鼓励他: “小平同志年初发表了关于科学教育的讲话,他说‘靠空讲不能实现现代化,必须有知识,有人才。没有知识,没有人才,怎么上得去?’王校长,你们教员的担子很重,国家要实现现代化需要人才,你们要给国家培养人才啊!” 王忆郑重的点头:“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孩子,让他们给国家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时候外面响起脚步声,陈谷人未来声先到:“王老师,你来了?” 192.学校真的有了帮扶单位(求月票哈) 陈谷扒拉着门口出现,看见王忆露出笑容。 王忆跟他握手,说道:“不好意思,陈谷同志,我只能周末来拜访你们,因为……” “明白、都明白,你平日里课程很紧,你们学校就你一个教员,你很忙。”陈谷打断他的话。 王忆笑道:“现在三个教员了,又有两位复员的解放军同志来到我们学校成为民办教师,与我一起教育孩子。” 陈谷亲热旳在他胸膛上来了一拳:“呵,教职工越来越多了呀,好事,大好事,看来你们的教育工作步入正轨了,这才多久?两个月?” “厉害厉害,看来王老师你是给你们的教育工作下苦功夫了!” 王忆跟他寒暄了一下,问道:“你们今天上班吧?杨兵主任也上班?” 陈谷看向他的土布挎包,一眼看见里用报纸裹起来的长条。 他用后眼看也能看出这东西的真实身份,便一把拉住他往办公楼走:“在在在,你赶紧去吧,我们杨主任已经等你很久了,天天的念叨你啊!” 办公楼里人来人往,或许是周日要休息的缘故,周六他们工作格外多,来办理外贸业务的单位也多。 杨兵正在跟人谈话,陈谷敲敲门不等里面说话直接推开门伸头进去说:“杨主任……” “嫩娘!”杨主任当场爆了句粗口,“陈谷同志你工作上给我注意点,没看见有兄弟单位的同志在这里谈工作吗?你不知道避嫌吗?” 陈谷悻悻地说:“天涯小学的王校长来了,我寻思……” 杨兵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激动的脸颊肥肉一个劲哆嗦,说句不好听的,跟看见了食物的沙皮狗一样: “天涯小学的王校长来啦?他在外面?” 陈谷说道:“对,要不我们先等一下?” 杨兵果断的说道:“你领他去会议室,给他泡一杯茶,我那个、我去咱科里转一转,五分钟以后——你给我掐着表,五分钟以后带到咱科里去!” 陈谷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便点点头关上了门。 两人进会议室,王忆混上了一杯茶。 陈谷跟他低声说:“我们单位最近要改名和扩大规模,外贸市场这个名字改成外贸公司。杨主任最近可能要往上提一提,那个,他现在需要一些成绩,所以……” “我都懂。”王忆拿出锦旗给他看,“这次我专门感谢的是你们化工商品科和杨主任,没有加你的名字,因为上次是专门感谢你了,这次继续给你送,容易让人眼红你。” 陈谷钦佩的说道:“你不愧是上过大学的人,不光有知识、有志向,也很懂我们这种国家单位里的道道。” 王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你们快下班了吧?待会咱一起吃个饭,我这次没给你带锦旗,但却给你带了个别的东西,是一件好礼物!” 陈谷问道:“是虾米吗?” 王忆笑道:“我先保密,反正你收到这件礼物,肯定会心甘情愿的请我吃顿饭。” 陈谷豪爽的说道:“你不用送我礼物我也会请你吃饭,上次没请你吃饭,杨主任还批评我来着。” 两人说着话,陈谷抬手看看手表说:“走,跟莪去科里,待会……” “我都懂!”王忆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陈谷走在前面,他迅速回忆刚才门岗老同志给自己的勉励,让自己代入真情实意的环境中。 外贸市场这单位的科室多且大,毕竟当年年代全国能做外贸工作的城市不多,沪都是领头羊。 化工商品科有个大办公室,里面的办公桌星罗棋布、井然有序。 现在的办公桌是老式实木桌,两张对拼在一起,两个工作人员面对面、头对头的干工作。 杨兵正在跟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说话。 陈谷敲敲门说道:“常书记您好,杨副主任您在这里?是这样的,两位领导,有一位翁洲海福县外岛乡村小学的校长来我们科室,说是要找杨副主任。” 杨兵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找我?噢,海福县的乡村小学,是天涯小学的校长来咱单位了?” 陈谷领着王忆进去,王忆将报纸抽开展露出大气漂亮的锦旗,很激动的走向杨兵说道:“杨主任,咱们终于见面了,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翁洲外岛天涯小学的校长。” 杨兵冲他伸手:“记得、记得,这怎么能忘记?王校长您怎么来了?这还拿着、这是锦旗?” 王忆面色潮红、热泪盈眶,他使劲握着杨兵的手说:“杨主任,我这次是专程来沪都找您单位和您的,代表我们学校、我们生产队对你们说一声感谢,给你们送一点谢礼!” 他展开锦旗,上面是竖排的金字—— 赠沪都外贸化工商品科同志与杨兵副主任: 春风化雨送爱心,桃李芬芳四海开。一片真情倾热血,资助学园树人才。 翁洲市王家生产队天涯小学,1982年5月。 杨兵是孔孟之地出来的文艺胖,这种打油诗他自然看得懂,一眼看完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欢喜露出笑容: “王、王校长你看你,见外了,你这是见外了!我们科里的同志只是资助了你们学校一点办公教学工具而已,何必专门来送一个锦旗?而且这锦旗不一般,这得不少钱吧?” 王忆说道:“就花了点买金线的钱,是我们学生的母亲、奶奶们一起合力织出来的。” “另外我们生产队的支书不止让我送一份锦旗,还给你们科的同志送来一些我们土特产,希望同志们不要嫌弃,因为我们外岛的生产队只有这些东西。” 他把挎包里的一包包虾干虾米拿出来。 杨兵动情的拍着他肩膀说道:“要不都说咱们农民兄弟最淳朴,我们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你们这又是送锦旗又是送特产——愧不敢当啊!” 常书记在旁边一个劲的瞅锦旗,然后问道:“杨副主任,这怎么回事?你领着你们科里同事给翁洲外岛的小学支援教学工具来着?” 杨兵把陈谷怎么从报纸上看到天涯小学复学的新闻、怎么捐款捐书、自己知道后又怎么跟他合作将一些多余办公用品和自己存款捐给天涯小学的事说了一遍。 他把陈谷特意推到了前面,着重提到了是陈谷带头捐款捐书的,但隐瞒了王忆已经来给陈谷送过一次锦旗这件事。 常书记听的连连点头。 他也去跟王忆握手,说道:“解放战争时期,有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赢了淮海战役的往事,如今又有咱们外岛的老家人给我们单位同志送来土特产的事情,这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其实校长同志是客气了呀,我们这单位设立的目的是给咱们人民群众服务,我们的同事给你们送去一点教育资金、一点教学工具这不算什么,这是对人民群众的回报!” “在1948年的那个寒冬里,当淮海战役打响,是五百万的人民群众以‘最后一把米用来做军粮,最后一尺布用来做军装,最后的老棉被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含泪送战场’的胸怀,迎着危险、冒着大雪,舍生忘死的支援前线战事,才有了淮海战役的胜利!” “时间往前推十年、往后推十年,咱们人民军队的发展、咱们伟大祖国的建设,哪一项不是依靠了人民群众的力量?” “所以咱们党中央一直呼吁城里的日子好过了就要去反哺乡下,优势地区单位的资金充裕了就应该去支援落后地区单位的工作发展。” “总而言之,我们做的只是微不足道一点事,你们学校和生产队万万不要这么重视。” 杨兵把锦旗递给陈谷说道:“常书记说的好,这些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同志们咱们鼓鼓掌,今天常书记又给咱们上了一堂课呀。” 工作人员纷纷鼓掌。 常书记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上课、不是说教,让同事们继续工作吧,咱们出去说话。” 杨兵往外走,说道:“常书记,您刚才的话对我触动很大,让我忍不住想说一件事。” “就是之前我虽然发动了我们科室的部分同志、动用了后勤上部分无用物资来支援天涯小学,但我想这帮助远远不够。” “那能不能让我们科室跟他们学校结个对子,以后将我们科室的一些福利待遇分配给天涯小学一部分,让远在外岛的孩子们不要为文具用品而发愁、不用为困守一隅而发愁!” 常书记说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可以在你们科室下周一的科室会上提一提。” 杨兵说道:“我怕吴主任不太愿意。” 常书记笑道:“吴主任应该不会拒绝这提议的,而且他要调去办事处了,这件事你可以推动一下。” 一听这话,杨兵大喜! 自己的主任位子有盼头了。 王忆也大喜。 卧槽这么给力吗?杨主任这人虽然长了个贪官样,可他收了礼是真办事呀。 这样就得大力送礼,以后不能光送锦旗,不行明年年后领孩子们来他单位给他来个磕头拜年! 不过化工商品科的员工们要骂娘了。 杨兵是要慷他们之慨来援助天涯小学。 但这跟王忆无关,可不是他王忆耍无赖占便宜,是杨兵主动提出来要结对子援助天涯小学的。 回到会议室,常书记与王忆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就外岛渔业工作、教育事业等重大问题进行了关心咨询,然后抓了一把虾米走了。 这时候快下班了。 杨兵要去追常书记,就急忙卷起锦旗对陈谷说:“你把王校长送来的礼物分给咱同事,然后你招呼一下,王校长今晚有什么安排?我来请你喝个酒吧?” 王忆说道:“杨主任您先去忙吧,晚上我还得帮助社员们去亲戚家里送个信什么的,咱们以后见面机会多的很,以后让我请您喝酒。” 杨兵说了句‘别客气’,又拍拍陈谷肩膀说:“你照顾好王校长,今天可以早退,看看王校长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帮帮他,我先去办点事。” 火急火燎跑路。 陈谷哂笑道:“我们杨主任人是个好人,慷慨大方、平易近人,科里同事都很喜欢他,可他是个官迷,所以……” “嫩娘!”门推开杨兵愤怒的回来,“陈谷,我一向对你不薄啊,你背后说我坏话?” 陈谷慌了:“主任你怎么又回来了?” 杨兵没好气的说道:“回来听你骂我!” 陈谷有苦难言。 他这话有上半句的,结果领导没听到! 王忆赶紧帮他说话:“杨主任,陈谷同志不是说你坏话,他先说你是个好人、慷慨大方、平易近人,说你们化工商品科的同事都喜欢你这个领导,后半句才说您是官迷。” 杨兵虎着脸说道:“王校长的意思是,他说了实话?” 王忆说道:“我的意思是,他前半句强调你是个好领导,后半句说出你的志向。” “据我个人浅见,官迷不是什么坏的评价,好人当官,当的官越大对老百姓、对社会的帮助越大,坏人做官迷一个劲升官才会伤害人民群众和国家利益。” 杨兵是官迷也是人精,王忆这种话糊弄洋鬼子行,糊弄他那是妄想。 但王忆这话有些道理,不是单纯和稀泥。 再者他了解陈谷,知道这小子桀骜难驯,经常不顾场合的说一些没轻没重的话,要是他真跟陈谷去较劲,那自己的工作不用干了,天天跟他较劲好了。 所以王忆的话成了一个台阶。 杨兵接了台阶走下去,没继续去追究陈谷,而是瞪了这小子一眼:“你真是、在机关单位白干了!王校长才适合干机关单位,你应该去外岛当教师!” 陈谷嘀咕道:“我要是能当早就去当了。” “你可去你的吧,”杨兵没好气的说道,“我回来有事,你去我办公室拿一卷字。” “那卷字是我买了给王校长准备的,但是怕压怕折没有放箱子里邮寄过去,如今王校长来了那就让他带回去。” 他又对王忆说:“王校长你知道,我是孔孟之后,跟你一样都是知识分子,咱们知识分子之间交友是文交,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幅字,希望你能喜欢。” 王忆向他道谢。 两人寒暄,然后杨兵拔脚又走了。 大领导已经走远了! 陈谷这次跑门口去往外看,看到他身影消失才回头说:“唉,倒霉。” 王忆笑道:“交浅言深,陈老弟,这是机关单位里的大忌呀!” 陈谷说道:“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不过今天幸亏有你,要不然我今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在单位里确实不能乱说话,他们便往外走。 经过主任办公室的适合,陈谷进去拿出来一卷字递给王忆:“这还真是杨主任给你准备的,他月初去首都参加了个各阶层工作代表大会,然后找工作组一个写字很好的书画家给你写的。” 王忆一听是活着的书画家,便估计这卷字不会是什么珍品更不属于古董文物。 他问道:“是哪位书画家的作品?” 陈谷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搞艺术的名字古怪不好记,好像是什么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的人,应该是个研究古代典籍的吧?” 王忆问道:“写的是什么字你知道吗?” 陈谷说:“知道,我们看来着,是毛委员的一句话。” “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诲人不倦,我们应采取这种态度。” 王忆笑道:“这句话可够长的。” 陈谷说道:“这幅字卷也很长,等你打开看看吧,杨主任心眼多,给你的就是一幅字没给你装裱,这字装裱起来可得花好些钱。” 王忆说道:“没事,我们生产队有木匠,我买点玻璃让他给我裱起来。” 陈谷说道:“那行,现在天色不早了,到饭点了,走,开路以马斯,我领你下馆子,吃一个你没吃过的。” 王忆问道:“是什么?” 他估计是西餐。 结果是西域菜。 陈谷兴致勃勃的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开了一家西域菜,做的味道真不错,他们厨子是真舍得用肉,烤羊肉串、烤包子、馕包肉、大盘鸡,你听说过这些菜吗?可好吃了。” 饭店的名字叫胡杨林,里面服务员清一色的西域蛇腰姑娘,姿容秀丽、眼神妩媚。 从规模上来说胡杨林不大,只有不到十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门口还有人在排队。 见此王忆明白陈谷早早来排队的原因。 队伍慢慢前进,夕阳西下了,终于轮到他们进去吃饭了。 这经历让王忆感叹。 好像来到了网红餐厅。 陈谷拿着钱去点菜。 等他回来,王忆问:“这是个体户饭店吗?我看你不用粮票。” 现在国有饭店吃饭还是要花粮票的。 陈谷说道:“对,是个体户饭店,现在沪都第一家西域来的个体户饭店,只收钱不收票,服务态度好,菜做的也好吃。” 王忆感兴趣的问:“沪都现在个体户饭店多吗?我们翁洲很少呢。” 外岛太落后了。 这种落后不仅仅体现在经济上,还体现在思想意识上。 他打听过了,海福县现在是没有个体户饭馆的,要么是国有饭店要么是公私合营饭店。 而他之所以要打听这消息,是知道经济放开后遍地都是金,最早大胆开私人饭店的都赚发了。 听了王忆的话,陈谷笑了:“可以理解,翁洲和沪都隔着虽然近,但发展还是有差距的——我这可不是笑话你们,我这是实事求是吧?” 王忆点头:“是,你放心,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自卑,不会什么话都去计较。” 陈谷嘿嘿笑,又给自己的话找补:“其实翁洲现在个体户馆子少也正常,前年、对,80年首都才开了第一家个体户馆子,叫悦宾饭馆,你知道吧?” 王忆不知道,但他点点头表现出智珠在握的架势,问道:“你都知道什么?说说。” 陈谷眨眨眼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报道。” 这年头有点文化的人就会看报,一种时代潮流,伟人引领的潮流。 早在宝塔地区抗战时期,毛委员便说了一句名言,‘一天不读报是缺点,三天不读报是错误’,后来各大报纸都把这话印在报刊宣传中,引领着全国人民读书看报的风气。 王忆让他说说,陈谷就说:“我看报纸上说,80年秋天,9月还是10月?反正悦宾饭馆的老板——那时候他还没当个体户,还是首都内燃机厂的炊事员,然后他很会做菜。” “当时他家里升了个炉灶,他买了四只鸭子想做几道菜请左邻右舍尝尝,结果消息让外国记者知道了,外国记者跑去了非要吃他做的菜,然后他做了打卤面。” “外国记者把这消息给传出去了,好些是美丽奸合众社的记者说的?说什么‘在共产党中国的心脏,美味的食品和私人工商业正在狭窄的小胡同里恢复元气’。就这样,他家饭馆生意做起来了。” “到了去年春节生意做大了,国务院的领导都去了,鼓励他‘把买卖做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沪都的个体户馆子多了起来……” “爹,这羊肉真好吃!”旁边餐桌上有小孩抹着嘴笑,一抹手背上一片油水。 王忆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 现在排队的人更多了,多数是年轻男女来吃饭,有的是约会,有的是工友同事聚会。 总之这年头饮食的生意可以做! 点菜的人多,厨房忙不过来,于是趁着空当王忆从挎包里掏出个小皮革包递给陈谷说:“谷子,这是给你的礼物。” 陈谷好奇的说:“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呀?” 他打开皮革包一看,猛然站起来:“我草,照相机?!” 照相机。 海鸥DF-1型照相机。 这次可不是模型了,是王忆让邱大年特意买来的真机。 为了给陈谷送这样礼物,他可是下功夫了的。 能带到这年代的相机肯定是老相机,可根据两个时空物品交换的规则,他要带相机必须得带82年还没有生产出来的相机—— 问题来了,22年的老相机必然是一直保留下来的,随便买一台可无法带到82年,于是他让邱大年研究了一下海鸥相机的年代生产机型,选了DF-1型照相机。 这款照相机生产年代跨度长,69 年研制、71 年投放市场,一直生产到90年代,生产数量达到13万台。 王忆买的这台照相机就是90年代的产物,因为生产线没有变动,这相机跟71年投放市场的第一批相机构造、材质都一样,不一样的就是编号。 于是王忆把上面编号给挫掉了…… 这样相机就可以带到82年且不怕被人看出问题。 至于九十年代会不会有一台相机无法生产出来?这事王忆可就管不着了。 再一个买这台相机是因为它保存的很新,DF-1型相机保有量大,在22年不值钱,王忆买这个因为保存完好才能卖一千块,普通的也就五六百。 但这相机在当下年代就贵了,所以陈谷看到相机就惊呼了起来,引得周围不少食客看他。 只是没有人指责他,这年头在饭店吃饭大家都在吆喝,说话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陈谷的反应属于见多不怪。 食客们很淡定,王忆也淡定:“嗯,相机,是我一个同学送我的礼物,但我不喜欢摄影,就送给你吧。” 陈谷握住他手臂瞪大眼睛说道:“你疯了?你知道这机器多少钱吗?” “430元!” “还要一张特殊工业券!” 王忆说道:“不管它多少钱、不管它需要什么券,我把它送给你,因为我和我的学生们都特别感谢你。” “如果不是你,那我就不会认识你们杨主任,也就不会得到那么多捐助。” “我们的捐助合计起来也没有430元!”陈谷说道。 他琢磨了一下又摇头:“不对,几百元还是有的。但总之不能收你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 王忆说道:“那我们学校也不能收你们单位的支援了,那更贵重,而且我看杨主任的意思是准备让你们科室跟我们学校结对子进行支援,那样支援可就更多了。” 陈谷叫道:“这两件事不一样,性质不一样!” 王忆劝说他道:“我送你的礼物,你收下就好,我说实话吧谷子,我跟你一见……” “钟情?”陈谷惊恐的问。 “一见如故!”王忆瞪他,“你瞎想什么呢?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这次来沪都其实就是要去见我女朋友的家人,顺便来找你们的。” “总之这相机你留下吧,我不玩这个,因为胶卷太贵了,有那钱我给我们学生买点粮食吃。” 陈谷纠结的看着照相机。 他就喜欢这种新奇玩意儿,他就喜欢追求时髦。 可问题是这相机太贵,他们科室那么多同事,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拥有相机呢,毕竟一台新相机四五百元,他们一年也就赚这么个钱,哪里舍得买?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先端上来一盘烤包子、一盘薄皮包子。 王忆帮忙摆盘说道:“把相机收起来吧,我们那是海岛环境,湿气很大,这种机械不能留在我手里,否则就会锈蚀坏掉。” “如果你觉得礼物太贵重,那等你们科室讨论跟我们学校结对子的时候你给我们帮忙说几句好话。” 陈谷翻看着相机爱不释手,让他一连劝说后嘀咕道:“那、那算我借你的吧,我借你的一段时间先玩玩,这个真的太贵了。” 王忆不想继续这话题,看到服务员送来啤酒他便转移话题:“葡萄啤酒?这是果汁啤酒吗?多少钱一瓶?” 啤酒标志是一座山,是西域红柳河葡萄酒厂出品的老啤酒。 服务员笑着用广告词般的话术说道:“是的,这是一种新型啤酒饮品,它既有我们西域葡萄的果香,又有啤酒花和大麦芽特有的香味,风味独特,是老幼皆宜的低度清凉饮料。” “一瓶价格是3角9分。” 王忆恍然的点点头。 还有这好东西。 陈谷说道:“不行,我点的菜太简单了,你带来了一份厚礼,那我去补一个菜,点个烤羊腿吧。” 王忆拉下他说道:“别,我其实吃不下,我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我是来看我女朋友家人的,其实是去看她爷爷,她爷爷生病了。” 陈谷问道:“是在哪家医院?华山医院?市医院?我陪你去看,我给你带路!” “是在华东疗养院。” “还是个大干部?” 王忆问道:“能住进这疗养院的都是大干部?” 陈谷说:“当然了,这疗养院创建于51年,是建国后我们这里第一任市长陈元帅亲自选址建造的,是我们市里唯一一所干部疗养院。” 王忆恍然的点点头。 秋渭水说她爷爷在海福县工作,应当不是沪都的干部,那为什么能住进这样一所高级疗养院? 答案只有一个。 这是一位老革命! 自己一不小心傍上了权三代? 王忆正要惊喜,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没用,他来了82年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身子骨硬了牙齿也硬了,不想吃软饭了,想要自己奋斗了。 得知他没有去过疗养院,陈谷又很讲义气的提出要陪他去。 他说自己在太湖那片有朋友、有工作上的同事,这样王忆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好找人帮忙。 这话说的有道理,王忆便欣然的接受了他的安排。 菜已经上来了,两人要吃饭,陈谷添酒说:“来,咱俩一见如故,那就喝一杯。” 王忆想起他日后在肝脏上吃的亏,便问道:“谷子,你爱吃毛蚶血蚶之类的吗?” 陈谷说道:“爱吃呀,沪都人都爱吃这一口。” 王忆说道:“那你听我的,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肝脏功能,你把肝脏好好检查一下。” 陈谷一脸狐疑的看向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了?你还懂医学?你看出我肝脏不好?怎么看出来的?” 王忆吃着薄皮包子说道:“你听我的就行了……” “噢,我知道了,你刚才问我爱不爱吃毛蚶血蚶,那你肯定是从报纸新闻看到我们这边闹甲肝的事了吧?”陈谷突然想明白了逻辑,“嗨,这没事,我没得甲肝,我这段时间没吃毛蚶。” 看着他生龙活虎、老汉推车的样子,王忆也没理由继续劝慰。 再说距离他记忆中陈谷身体出事还有些年头,他可以以后再找合适机会去劝陈谷检查肝脏。 193.关于经济发展的议论(周末愉快) 这顿西域菜吃的还挺愉快,味道很不错,不管烤包子、薄皮包子还是馕包肉、大盘鸡都是真材实料。 两个人又要吃菜吃饭又要喝啤酒,自然是吃不掉这么多饭菜,最后剩下一多半。 结果陈谷起身就要走。 见此王忆拦住他说道:“贪污和浪费是极大地犯罪,这句话你忘记了?这么多东西都扔掉?” 陈谷往左右看看,凑向他跟前小声说:“现在流行的就是剩饭剩菜,你吃饭吃旳干干净净,人家就瞧不起你,觉得你是土老帽。” “现在有本事的人都要剩下饭菜,这叫派头!” 王忆说道:“我就是个土老帽。” “服务员,打包带走!” 别说他觉得打包不丢脸,即使真丢脸他也不怕,反正他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再说王忆这人自小就不怕丢脸。 代价只要足够,脸算什么东西? 举个例子,如果现在有神仙出现然后跟他许诺,是他这一辈子可以跟寿星爷一样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多还能吃肉,那即使让他在沪都果体跑一圈他都干! 当然神仙还得承诺一句,不能跑了半截被人当流氓犯给毙了! 陈谷好面子。 看到大家伙都在注视王忆便赶紧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把玩起来。 意思是哥们买得起相机,可不是没钱人。 王忆用塑料袋把饭菜都打了包,目不斜视的拎起来带走。 这时候有两桌人不吃饭了,纷纷对服务员弱弱的说:“给我这一桌也收拾一下,我们、我们有急事要走。” 把饭菜赶紧打包带回家吃,到时候剩饭剩菜愿意吃几顿就吃几顿。 两人出门后陈谷要给他安排招待所,王忆说他已经有住的地方了,然后把交通招待所的位置告诉他,又把打包的饭菜给他。 陈谷讪笑道:“你带出来的饭菜,你自己吃嘛,反正这挺好吃的。” 王忆没好气的说道:“我吃什么?我住招待所又没有厨房,给你吧,你回去热一热,自己不吃送同事吃也行,烤包子和薄皮包子里都是肉呢,你真舍得浪费。” 陈谷自然是不舍得浪费的,可小伙子好面子。 这年龄正是面子大过天的时候。 王忆很理解他。 毕竟像自己一样不要脸的青年还是比较少的。 他回去把这卷字给放进了时空屋的货架上,跟几本手抄本医书放在一起,然后去22年让墩子把最近安排采购的一些物资送了过来。 这次采购了不少方便面,他拿了一包干脆面吃起来,味道挺好,哪怕吃饱了也能再造一包。 第二天一早要坐早班车出发,王忆用手机订了个闹钟,五点钟就醒了,然后他收拾一下出门,正好看见陈谷从公交站走过来。 天蒙蒙亮,一辆东风尖头卡车出现在招待所门口,车头挡风玻璃上有‘沪都——太湖专运’的牌子,这显然就是来接他的车子。 司机看见两人等候,赶紧推开车门跳下来一人给递了一根烟:“二位同志是在等我吧?” 王忆客气的说道:“应该是的,师傅,我是陶主任……” “那就对了。”司机听到‘陶主任’三个字立马笑了,然后很殷勤的帮他提网兜,“来,二位同志赶紧上车,我这车子有点挤,不过我开车技术一流,绝对让你们舒服。” 王忆说道:“师傅您太客气了……” “不敢不敢,叫什么师傅?叫我老马就行。”司机豪爽的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三人上车,老马开着车子出沪都直奔太湖方向。 陶主任显然是大官或者实权干部,所以老马才会对两人这么客气、才会面对两人时候表现的这么谦卑。 实际上他的地位很高,上路后因为三人走的早没吃早饭,他开车到了郊区一座饭馆后停车按了按喇叭,然后便有个妇女拎着馅饼、豆浆、鸡蛋给他送过来了。 老马没下车,他摇下车窗说道:“今天三个人。” 他扭头问王忆两人:“两位同志要吃点什么?果子、馅饼、麻团、油饼?喝的话,小米粥、大米粥、豆浆?” 王忆说道:“我跟你选择一样吧。” 陈谷说:“我也一样。” 老马说道:“再一人来三个大肉馅饼、一碗豆浆、一个鸡蛋。” 妇女笑道:“行,那马师傅上次我男人委托你的……” “放心吧,就给你办了。”马师傅不耐的挥挥手。 妇女听到这话顿时笑逐颜开,很快回去又拎着馅饼鸡蛋、端着豆浆出来了。 馅饼里是猪肉大葱调白菜头,用料挺实在的,他吃饱喝足借上厕所的理由进去看了看小黑板上的价格,给人留下两块四毛钱。 然后他刚上车妇女追出来了,把钱又给他塞回去:“这小同志是干什么?” 王忆讪笑道:“吃饭结账,天经地义嘛。” 让老马知道他结账就有些尴尬了,这容易让人感觉是在打自己脸。 老马的表情确实不那么好看了,不过他解释了一下:“小王同志,你以为我吃饭不给钱?其实不是的,我们车队都在这里吃早饭,月底由会计过来统一结账。” 陈谷说道:“对,咱们公家单位的驾驶员怎么会吃霸王餐?每位驾驶员各方面素质都很过硬,身体素质过硬、思想素质过硬、技术素质过硬,另外道德修养和纪律约束也很信得过。” 老马赶紧说:“陈老弟说的一点没错,我们单位在每个季度和年底都要给驾驶员进行评先、评优,到时候是要上讲台领奖状、戴大红花的,我们哪能在外头乱来、干给单位给集体抹黑的事?” 王忆便向他道歉。 老马也讪笑起来,说道:“小王同志你客气了,没事,这都是误会,这样,你们先在车上等等,我去上个茅房解决一下,然后咱一口气开到太湖边上。” 看着他离开,王忆自嘲的笑道:“我听人说公家的司机都很牛,在外面吃拿卡要的,结果这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 “屁,”陈谷不屑的冷笑一声,“他们就是吃拿卡要!” 王忆听到这话问道:“那你刚才的话是给他一个台阶?” “你以为呢?信不信他这会就是去里面结账了?”陈谷撇撇嘴。 他给王忆介绍了一下,这年头公家单位的司机就是可牛气了,当然他们有牛气的资本。 现在物资供应依然匮乏,出趟远门不方便,一是交通不便二是还得介绍信所以手续不方便。 而开车的人活动范围大,说是可以天南海北随便跑太夸张,但说是可以比寻常人多跑出去个百八十里地那是轻轻松松。 跑的地方多了,那就可以做点倒卖的小生意,某地短缺细粮、某地出产肉蛋、某地有榨油厂生产食用油,他们可以方便的接触到这些物资。 当然这有投机倒把的嫌疑,于是司机们不会自己亲自掏钱倒卖这些东西,而是称作捎、买、带。 比如饭店需要食用油,那他们可以去榨油厂帮忙给捎个十斤二十斤回来,当然送到饭店的时候就不是十斤二十斤了,过手之后总得留下点好处。 这种事自然是明令禁止的,毕竟绕路费油,公家的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这种事不好管,水至清则无鱼,因此单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莪们单位就有车队,司机最不好管。”陈谷提起来忿忿不平,“他们可会弄钱了,比我们办事员赚的都多。” 王忆问道:“这么多吗?” 陈谷说道:“你以为呢?听没听过一句话?汽车轮子一转,给个县长不换!” 王忆摇摇头。 陈谷介绍说:“吃公家饭的待遇上主要分三部分,工资、粮食定量、劳保待遇,每个工种都有标准,司机标准高于很多工种。” “司机——应该说驾驶员,在工种上那叫驾驶员。他们分为五级十等,最高的是正一级,最低是副五级。你像我爹吧,我爹是重工业二级工,1958年参加工作、15年没有调过工资,工资一直是41块五。” “我们单位的驾驶员呢?他们进单位不出两年就可以变成驾驶员副五级,工资是44块3。除了基本工资出车还有补助,长途每天给8角、市区给6角。重工业工人粮食定量每月36斤,而驾驶员呢?40斤!” 王忆说道:“这够吃吗?” 陈谷说道:“够吃,不够吃可以自己再去买嘛,反正有钱还有劳保待遇。” “我跟你说你别小看这个劳保待遇,我给你讲讲我们单位的驾驶员,他们除了工作服外还有雨衣、雨鞋、线手套。冬天发皮帽,上身发棉衣下身发皮裤,一年一副皮手套、一双棉靴子,怎么样,这待遇好不好?” “每个月都发线手套、定期发工作服等等,他们穿得了吗?穿不了,都被倒卖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他正介绍到兴头上,老马出来了,陈谷顿时又变成憨厚老实、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次车子上路就是直奔太湖了。 路上车少,老马油门猛踩,车速飙的老快。 王忆提醒他:“要是有人出现在马路上你能来得及刹车或者变道吗?” 老马漫不经心的说:“放心吧,人都把自己的命看的最娇贵,没人来公路上找事。” “那鸡鸭之类的……” “鸡鸭之类的创死正好,可以带回去给家里加个餐。”他哈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估计反应过来了,赶紧又补充一句:“我开玩笑的,小王同志你可别把玩笑话说给陶主任。” 王忆说道:“放心,我跟他说这些干嘛?” 后面老马就不说话了,专心开车,很快赶到太湖附近。 华东疗养院座落在太湖风景区大箕山上。 大箕山是太湖七十二峰之一,并不高,海拔只有三四十米,占地面积也不大,三千多亩的样子。 货车直接送他们到了疗养院门口——这疗养院是一座外表平平无奇的休闲区,一圈长长的院墙环绕山林,山上绿树成荫,层峦叠嶂,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正门是铁栏杆门,门口站着四名军装战士,荷枪实弹。 王忆两人下车后便有战士盯着他们看。 不过他们看到了王忆手中提着的网兜,估计这是来看病人的,于是没有上来盘问他们。 门岗里面有传达室,一名中年人出来接待他们,很客气的问:“请问你们二位是从哪里来的?要来看谁?” 王忆说道:“我们是从海福县来的,来看我们海福县的一位老干部。” “明白了,你们是来看叶老的。”中年人微笑道。 王忆还真不知道秋渭水的爷爷叫什么,他正要说‘姓秋’,结果中年人说了‘叶老’这么个名字,这样他就疑惑了。 中年人问他们:“那你们跟叶老家属是预约过了吗?她知道你们来吗?” 王忆说道:“您说的是叶老的孙女?” 中年人点点头。 王忆心里笃定,说道:“还没有预约,但麻烦您去跟她说一声,就说王忆来看爷爷了。” 中年人和气的让他们稍等,立马回到传达室打了个电话。 很快他又出来,说道:“你们进来等等吧,秋同志很快就会出来接你们。” 王忆进传达室坐下。 里面摆设简单,一张桌子抵墙而放,桌上是书籍和一部电话,另外便是排椅、水壶茶杯之类的东西。 值得注意的是墙壁上挂的大照片,王忆打眼一看便看到了好几位只在网上照片里看到的人物。 他正欣赏这些引领了一时风云的英雄人物,有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王忆探头一看。 秋渭水颠着球跑来了。 她的穿着有所改变,上身穿了一件素雅的女士白衬衣,下身竟然是一件黑色喇叭裤。 喇叭裤有松紧弹性,将她下身线条勾勒的淋漓尽致,显得双腿越发修长健美,跑起来有种雌鹿般的活力。 她看到王忆便抿嘴笑,惊喜的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忆说道:“爷爷身体不舒服,你又跟我说你家里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我担心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身上,让你会非常难受,于是我就来了,如果可以,那有什么事情我来与你共同承担。” 秋渭水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说道:“其实没、没——其实我挺害怕的,爷爷这次咳嗽的很厉害,都要喘息不了了……” 她看看左右看到有陌生人,便咬了咬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忆走上去诚恳的说道:“没关系,别害怕,你爷爷身边有很多朋友也有你,而你身边有我、我身边还有天涯岛那么多人呢。” 秋渭水向他重重的点头。 然后问传达室的中年人:“苏伯伯,我能把我这两位朋友带进去吗?” 中年人和气的说道:“那你来做个登记,然后我们的卫兵同志需要检查他们携带的东西,这没问题吧?” 王忆说道:“没问题。” 秋渭水做登记,两个卫兵过来给两人搜身又检查了网兜里的每一样礼品,确认没问题后冲两人敬礼返回岗哨。 这样三人一起走进疗养院。 疗养院所在的山地正是在太湖边上,有一处边缘逶迤蜿蜒伸入水中。 院区建筑错落有致,不是五六十年代常见的苏式建筑,而是中国的亭台楼阁。 诸多房间掩映于绿树鲜花之中,若隐若现,是标准的景中有房、房中有景的中式园林风。 疗养室有单间也有套间,秋渭水的爷爷住的是个单间,他们从窗口走过,王忆从窗户往里看,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床上往外看。 两人对视在一起。 老人露出个和蔼的笑容。 王忆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秋渭水领他们进来欢快的介绍王忆:“爷爷,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王忆,他是王支书的侄子,天涯小学的老师,他几乎是自己出力把天涯小学建起来了,把岛上适龄娃娃都叫去上学了……” “他还跟沪都好些单位联系,给岛上要到了一些支援。外岛你也知道,条件很艰苦,天涯岛以前没有供销社也没有门市部,他跟供销公司申请建起了一个门市部……” “还有他说天涯岛太贫穷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于是他领导社员办了社队企业,现在他们在城里卖凉菜,你还吃过他们凉菜说做的好……” 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从上到下全方位的把王忆夸赞一遍。 老人耐心的倾听,满脸笑意。 然后介绍完王忆,秋渭水去坐在老人身边抱着他胳膊说:“这是我爷爷,叶长安。” 老人等了一会没其他的话了,咳嗽了两声问道:“完了?” 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秋渭水问道:“还要介绍你的工作和职务吗?你不是不喜欢在私下里让人介绍工作职务之类的吗?” 老人无言以对。 他只好看向王忆,伸出手要站起来。 王忆赶紧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又扶着他坐下,说道:“爷爷不要起身,您先斜躺一下,这样或许舒服点。” 老人看向陈谷问道:“这位同志是?” 王忆把陈谷介绍出来,又把陈谷曾经资助天涯小学的事迹介绍一遍。 陈谷恭敬的问候老人,然后很有自知之明的说:“你们先聊着,我烟瘾犯了,出去抽一支烟。” 他走后房间里氛围有些沉闷。 王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叶长安便开口说话,他点点手示意王忆坐下,问道:“王向红支书最近挺好的吧?” 王忆说道:“挺好的,身体还很好,能给群众再服务二十年!” 叶长安问道:“那你们岛上的老寿星呢?我曾经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怕是就有一百岁了,结果走路比我还快——真是神奇!” 王忆说道:“寿星爷也很好,每次吃饭有大肉片子,他一定会去吃最肥的一块。” 叶长安笑了起来:“真应该让科学家和医学家们见见寿星爷,寿星爷身上有宝藏啊。” 他又问:“那位叫王真刚的战斗英雄还好吧?” 战斗英雄! 王忆就知道老爷子背后一定有一段辉煌灿烂、气壮山河的过往! 他很快的回答道:“也很好,我们天涯岛确实比较落后和贫困,但社员们知足常乐,很满足当下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所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叶长安感叹道:“吃得饱但吃不好、吃不营养,穿得暖但穿不新、穿不漂亮,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外岛在生活上还是有很多困难。” 王忆笑道:“有困难不怕,有困难就解决困难。” “您别看我们岛上暂时困难多,可我们上下团结一心,现在有了社队企业有了发展项目,很快就能走出贫困,慢慢过上好日子。” 叶长安问道:“你有信心?” 王忆说道:“我不是喊口号,爷爷,我们岛上每个社员都有这个信心!” “你问小秋,我们岛上的人精神昂扬、干劲十足,社员们可以安贫乐道,也可以积极发展奔小康。” 秋渭水欣然道:“是的,岛上的社员精神状态很好,他们要赚钱但并没有一切朝着钱看,那么大的一个集体、那么多人,真的像一家人一样。” 叶长安微笑道:“这就好。” 他又坐起身兴致勃勃的看向王忆,说道:“咱们这样你问我答的,是在考试吗?” 王忆说道:“当然没有,如果咱们是在考试,那我的回答可就不会这么随意,我得好好斟酌词句来应付你。” 叶长安笑道:“对,咱们不是在考试,不过这样你问我答的没意思。” “小伙子,咱们随意的聊聊天,小秋说你是大学生,大学生了不起呀,我儿子——我也曾经想念大学,但那时候没有条件。” “真可惜,”他双手抱在脑后倚到墙壁上,“年轻时候犯过许多错误、错过了许多机会,最让我感到遗憾的机会就是没能好好念书、没能去上大学,去象牙塔的知识海洋里去自由自在的徜徉。” 王忆说道:“其实你去念了大学还是会有遗憾,一个人的时间太少了,而世界太大了,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小秋跟我说您是一位老革命,少年时代就去打鬼子了,那您应该是很早就跟鬼子交过手吧?” 叶长安说道:“早呀,很早,35年我17岁,华北事变,小鬼子的野心已经压不住了,然后我就跟着族里叔伯爷爷进军队去打仗。” 王忆说道:“17岁,17岁差不多要上大学了,如果您当时选择去上大学那现在更遗憾。” “洋人说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于自己青春怎么样去度过才最精彩、最值得铭记,应该都有自己的定义。” “不过我想公认而论,最精彩、最值得铭记的青春应该属于抗击外寇、为本民族的解放事业去奋斗这一种。” “比如霍去病封狼居胥,比如您和无数志士为了中华民族不被鬼子给灭亡、中国不被鬼子给吞并而去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你17岁选择念大学,恐怕现在您会感觉更遗憾吧?” 叶长安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咳嗽起来,咳嗽的很厉害。 秋渭水将手绢递给他,他捂着嘴又咳嗽了一阵,然后擦擦嘴收起手绢。 这时候秋渭水要去拿他的手绢,而叶长安突然指向王忆说:“你这个年轻人,脑子挺好使、嘴皮子也好使,可是你得知道,我年纪比你大好几旬,社会阅历、生活经验可比你丰富的多。” “所以你看你一直跟我讲大道理这讲的有意思吗?你不觉得这些夸夸其谈的话说出来寡淡无味吗?” 秋渭水顿时紧张的看向王忆。 王忆尴尬了。 老爷子您真实诚! 他只好坦诚的说道:“我这第一次见您有些紧张,想要在您面前好好表现自己,好显得我不是个草率的愣头青,是个稳重有阅历、有思想的人,看来我是画蛇添足了。” 秋渭水也帮他说道:“没有吧?爷爷我不是拉偏架,我觉得王老师说的话很有道理。” 叶长安对她说:“你知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说,一个人一旦要准备拉偏架了他会跟人家说什么吗?” 秋渭水闹了个大红脸,问道:“他会说‘我不是拉偏架’吗?” 叶长安说道:“差不多,他会说‘那个同志们,我公正的说两句’。” “不过,”他话锋一转,宠溺的拍了拍孙女的胳膊又说,“刚才王老师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并不是假大空。” 秋渭水顿时高兴起来:“对,他的话多有道理,在我小时候,你最喜欢给我讲打鬼子的事,如果你去上大学了,还能给我讲这些吗?” 叶长安点点头:“咱们不谈这个了,还是谈谈天涯岛吧。” “王老师,你们岛上现在成立了社队企业,可据我所知你们王支书是个立场坚定的老革命。” “而立场坚定的人往往很顽固,他这人顽固就顽固在思想保守,那他怎么会同意你们发展社队企业?” 王忆说道:“因为我们社员太穷了,穷的男同志娶不上媳妇都要去外队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穷的媳妇们要回娘家借粮食。” “另一个我们支书这人不是思想保守,他是过于求稳。我说一句冒昧的话,咱们国家过去二三十年的经济管控比较严,导致很多农村干部的思想被锁住了,不敢去碰经济市场。” “然后现在改革开放了,你们觉得经济市场的管控宽松了许多?”叶长安突然接过他的话去反问他一句。 王忆说道:“对,而且社队企业……” “其实不对,今天管控还是挺严的。”叶长安打断他的话,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今年一月和四月,国家已经两次下发了《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对罪犯不论所属单位、职务高低,也不允许任何人袒护、说情、包庇,否则一律追究责任到底。” “这些事你都知道吧?” 王忆说道:“从报纸看到了,也从广播里听到了。” 叶长安说道:“那我就要考考你了,国家为什么要两次下发这决定?” 王忆下意识说道:“打击违法犯罪行为不应该是任何时候都要进行的工作吗?” 叶长安摇摇头:“你终究是年轻,只看到了因、看到了表象,没有看到果、没有看到内里。” “这两次《决定》一下发,好些地方刚刚起步的民营经济特别是社队企业一下子摔了一跤,又被严厉的进行了限制。” 介绍完之后叶长安又问他道:“我再考考你,民营经济发展的好好的,国家为什么要进行限制?” 这次王忆反应过来:“因为要保护国营经济!” 如果仅仅在22年生活那是很难感受到两件事的关联性的,但在82年感受就深刻了,因为报纸和广播经常会有民营经济与国营经济的发展摩擦的报道。 果然,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说对了,这种情况下你还敢鼓动你们生产队搞社队企业?你不怕经济政策变动害了你们生产队?” 提起这个王忆可就有话说了。 他知道以后四十年的经济政策宏观走向,于是他说道: “爷爷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不管国家出台什么样的政策、要紧缩还是要放开,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国家经济发展能更好、人民群众生活水平能提高。” “所以政策的调控不意味着领导人们改革开放的决心有所松懈,小平同志说,咱们在摸着石头过河。其实这说法还算乐观的了,咱们实际上是在大雾中摸着石头过河!” 叶长安听到这里坐了起来,侧耳倾听,若有所思。 王忆继续说:“这种情况下咱们的处境很危险,国家还没有了解自由市场经济管理的规律,所以突然面对波动频发的新环境,出现问题然后踩一脚刹车几乎是一种必然。” “这就像是我们渔家人摇橹在一片陌生海域,偶尔碰到风浪肯定要顺着浪头调整一下航向或者暂时抛锚看看海情,这是一种正确的反应。” “但只要我们渔家人知道回家的方向、拥有回家的决心,那我们迟早还要摇橹出行,向家乡前进!” “放到国家层面来说,只要经济发展和让人民富裕起来的决心与大方向不变,咱们会逐渐的熟悉自由市场的规则,这样改革开放的路会越来越顺畅!”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然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便赶紧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也都是大道理,可我认为咱们谈论的话题就只能讲大道理,大道理本身没错,是假话大话空话组成的大道理才有错!” 叶长安笑了起来:“你说的对,继续说、继续说嘛。” 王忆说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说,虽然从国家政策上来看,现在对民营经济与自由市场有所遏制,但咱们终究是改革开放了,这是国策。” “国策不会随意变更,因为咱们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大国。” “这样从宏观上说咱们参与到了经济全球化中、从微观上说咱们每个炎黄子孙对于过上‘好日子’的内心渴望,无论从哪方面说,经济环境只会越来越开放!” “即使暂时不那么开放,没关系,大环境即便一时收紧也总有一些机遇,就看谁是弄潮儿、谁能去抓住它们!” 叶长安还在倾听。 王忆只好补充了一句话当句号:“主席同志很早以前就已经点明了咱们这次经济改革的结果,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唯物辩证法认为,新事物必定战胜旧事物,事物发展总趋势是前进的。所以,新事物的发展前途是光明的。”叶长安接了他的话往下说道。 王忆说道:“对,就是这样。” “爷爷您可别觉得我在这里放卫星,我可以把一句话撂在这里,前途光明的不只是经济,更是咱们国家!” “随着经济开放、万众一心,咱们现在这个工业化不高、经济不发达的国家,以后必然会迅速的实现民族与国家的伟大复兴!” “中华民族必然会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 叶长安豪迈的笑了起来,问道:“你、咳咳,你对未来这么有信心?” 王忆说道:“不是我有信心,是现实给了我信心。”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首先是你们那一代人赶走了侵略者,让我们中国国体保持了完整性和独立性。” “随后在主席同志的指示下,又一代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拳打开联合国军的军事威胁,让我们国家拥有了几十年和平的大环境。” “现在国家有独立的主权、有和平的环境,那我们时代到来了,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要去发展经济,去建设出一个工业技术发达、经济体量巨大的全球顶尖大国!” “既然你们前面一代代人都完成了民族和国家交付给你们的任务,那我们更优秀的一代人,没道理完不成我们的任务!” “说得好。”秋渭水激动的给他鼓掌,“王老师你说的真棒!” 叶长安笑着看向孙女问:“那你想要跟王老师一起去完成你们这一代人的任务吗?” 秋渭水下意识的要回答,忽然看向自家爷爷。 然后她落落大方的说道:“当然想了!” 叶长安又笑了起来 他摆摆手道:“那你还是先去打一壶水吧,看,王老师说了这么多话还没有混上一杯水呢。” 秋渭水拎起沉甸甸的暖壶便出去了。 叶长安调整了个姿势抱着胸口侧身倚在墙上。 王忆去关上门调整姿势侧耳倾听。 秋渭水提起的暖壶里还有水,他能看出来,所以叶长安是故意支开秋渭水。 这是要干嘛? 肯定要说点私密的话了。 结果叶长安简单的说道:“我在这里住不了几天,过来检查一下就要回去,回去以后我得去你们天涯岛做个客,跟你们王支书好好聊一聊。” 王忆说道:“我们热烈欢迎。” 叶长安指向他带的网兜问:“你带了什么?有好吃的吗?哪个最好吃让我尝一尝。” 这话说的…… 王忆有点懵逼,您老把您孙女支出去,就是让我给您整点吃的? 哎妈,我以为要进行政审考核呢! 白白担心了!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乱,是修改的结果,昨晚编辑找我了,审核要屏蔽章节,编辑给说情了,然后我这边修改了一些内容。然后大家以后不管是再书评区还是在本章说里讨论,都别过火,这本书我挺想写下去的,还有后面尽量只写岛上生产队里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了,反正大家讨论时候一定要和谐。 PS:一切都可以理解,现在国际形势很复杂的,大家都知道俄罗斯被西方制裁的多惨,所以我觉得现在对于咱的社会来说稳定大于一切,希望大家不要对小说受到束缚而有怨气,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老百姓好 194.我想给学校办个展览室(求一下票哈) 王忆带过来的都是22年的点心,当然都改成散包装旳了。 他给老爷子先拿了一个鸡蛋糕,说:“小秋说你胃不好,胃不好少吃甜食,这个鸡蛋糕没有加糖,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老爷子很尿性,挥挥手说:“王老师,你看出来我是把小秋故意支走的吧?那为什么呢?因为我就是要吃点她不让我吃的!” “我就喜欢吃甜,大半辈子吃不到点甜东西,这两年生活好了、有点条件了,结果又说吃甜的伤胃不让我吃,这可不行!” 王忆说道:“甜食之所以甜就是因为糖含量高,可是糖在胃里会发酵,不是产气就是产酸,这都伤害胃粘膜呢。” “来,你吃个这鸡蛋糕,挺好吃的。” 鸡蛋糕蓬松金黄带奶香,看起来、闻起来都不错,它有木糖醇,所以也是甜的,只是甜度轻。 叶长安拿了一个捏了捏,笑道:“这鸡蛋糕蒸的好,怎么发的面呀?真软乎。” 他塞进嘴里一口咬掉一半。 然后赶紧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浓:“嗯,好吃,好吃。” 王忆又给他拿了一个:“喜欢吃你就多吃点,还有这个,这小饼干也好吃,好消化,您的……” “别您的、您的了,你这是在见领导、见首长?”叶长安笑着打断他的话,“年轻人有礼貌是好的,可礼貌过了头会让人怪尴尬的,所以你放开点,随便点。” 王忆抓了把饼干说:“行,那一起来吃小饼干吧,赶紧吃,小秋来了就不让你吃了。” 叶长安说道:“你不是说这些不伤胃吗?你跟她解释解释。” 王忆说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搬动。所以,还是不费那力气了吧。” 叶长安被他逗得哈哈笑:“你这、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咳咳咳咳,哈哈咳咳……” 王忆去给他拍背。 他摆摆手:“没事,咳咳,让饼干碎屑呛了一下子。” “我说你这小年轻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有意思,不愧是当教员的,道理讲的一套一套的。” “来,王老师再给我来个鸡蛋糕,真是怪好吃的,还有你去门口看看小秋回来没有。” 王忆拉开门探头出去看。 叶长安在后面说:“你真是、你这样的以前去做敌后工作早让人给抓出去毙了!要是小秋过来了,你往外探头不是告诉她你在监视他、我在吃甜的吗?” “看到门口镜子没有?我特意贴的,从镜子往外看。” 王忆说道:“嗨呀,说那么多干什么?费那事干什么?我早看完了,她人影都没有,你放心的吃。” “来,喝口水——可惜暖壶被提走了,你看我给你带了羊奶粉,羊奶粉养胃的。” “为什么羊奶粉养胃?”叶长安吃着问。 王忆说:“羊奶粉、养奶粉,养胃奶粉嘛。” 叶长安又笑起来:“王老师你真是大学生?你这理由真是,绝了!” 竖起一根大拇指。 王忆也跟着笑:“我这不是要让你多笑笑吗?老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 “至于羊奶养胃真实原因我还真知道,从咱中医上讲羊奶属温性食品,有暖胃作用。” “从现代医学讲,因为成分原因导致牛奶能增加胃酸的分泌,加重胃溃疡,而羊奶的成分不一样……” 他的话说到这里不说了。 叶长安催促道:“可以可以,不愧是大学生,懂的真是多。继续说呀,你怎么说一半不说了?你又不是在说评书,怎么还……” 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注意到了王忆呆滞的表情和直勾勾的目光。 于是他慢慢的扭头往窗外看。 看到窗外藏了个人,只从窗户一侧露出半张脸在看着他们。 秋渭水的半张脸。 叶长安用余光瞥了一下,然后对王忆说:“小王你看你,我说了我不饿,你非让我尝尝你带来的点心,虽然是盛情难却吧,但是大夫说我胃溃疡问题比较严重,不让我吃这些点心。” 王忆惊呆了。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要鸡蛋糕的时候‘王老师’,出了事就变成‘小王’了? 普通人过河拆桥也没拆这么快的,这是用炸药在炸桥啊! 秋渭水身影消失,叶长安迅速的拿起鸡蛋糕袋子塞在了枕头下,然后把手里剩下的鸡蛋糕全给塞进嘴里,拍拍肚子含糊的感叹一声:“舒服了。” 很快秋渭水的身影风风火火的进来。 她没说话,拿走点心放柜子里存起来,上锁把钥匙挂在裤腰上。 叶长安跟她说道:“小水你不用生气,我就是一时馋不住吃了两块鸡蛋糕,后面我会注意的,不会多吃的。” 秋渭水说道:“你胃疼的直不起腰来的日子忘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叶长安悻悻的说道:“莪不是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了吗?行吧行吧,以后不偷偷吃点心了。” “对了,那个王老师你来过太湖吗?” 王忆摇摇头。 叶长安兴致勃勃的说:“那你还真得去好好看看,这是咱们神州大地五大淡水湖之一,自古以来就有踏歌太湖、得意吴中的说法。” “而且古代有范蠡功成身退,携西施隐居太湖终得善果的事,一直很吸引年轻人呀,所以让小水带着你出去转转,去看看这座美丽的湖泊,领略一下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秋渭水说道:“我还得照顾你呢。” 叶长安说道:“让外贸交易市场的陈谷同志进来,我们两个聊聊国际形势和外贸工作,有事他帮我喊护士就行了,王老师舟车劳顿的来一趟,你好歹招待一下人家。” 秋渭水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又小声问王忆:“陈谷同志想不想看太湖?要不然你俩去看吧?他是不是也没有来过太湖?” 王忆说道:“他来过,路上他跟我说了,因为他就是在沪都长大的嘛,所以来过好多次太湖了。” 外面的陈谷掐掉烟头陷入沉思:路上我说过吗? 王忆把他拉进来,自己和秋渭水在里面转悠起来。 疗养院风景很美,如今是五月底,天气暖和甚至炎热,太湖开始展现最美、最有活力的夏季风情。 秋渭水其实并没有跟他携手游园的兴趣,她出了病房后便眉头紧蹙、眼神迷茫,看起来惶恐无依。 王忆找了片安静竹林把她拉了进去。 他铺下外套让秋渭水坐下,说道:“没事,不用担心,这里医疗力量很强大……” “我爷爷说,生死有命。”秋渭水忽然说道。 王忆愕然:“啊?” 秋渭水说道:“昨天把我爷爷送来后,张主任来见他,然后我爷爷把我支开了,我便偷偷回来听他们说话。” “但我爷爷以前是做地下工作的,很警惕,他一下子发现我了,所以我没怎么听到他们谈话的细节,只听到他说——” “老张,生死有命!” 她惶恐的问王忆:“爷爷为什么会这么说?” 王忆看出她情绪又开始焦虑了,便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说:“别担心、别担心,你看到爷爷的精神状态了,很好,说话中气十足,除了刚才那一阵他咳嗽的也不厉害了,所以你先别瞎想。” “你先跟我说,爷爷是怎么回事?” 秋渭水说道:“我爷爷一直有哮喘和肺气肿的老毛病,他年轻时候被鬼子毒气弹伤害过,后来又遭遇了很多不好的待遇,导致他身体很不好,每年都要来疗养一两次才行。” 王忆现在已经知道老爷子的身份了,所以大概了解他的毛病,之前他给徐进步治疗功能性便秘问题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老爷子的哮喘问题。 但他确实治不了。 他兜里倒是有奶糖,便掏出一块递给秋渭水:“你先平缓一下心情,听我的,小秋,着急和恐惧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消除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 “来,吃一块糖,深呼吸几口气,然后你跟我说说你爷爷的情况,说说你们以前的生活。” 秋渭水含上奶糖按照他说的去深呼吸。 夏日的太湖阳光明媚、水汽丰沛。 竹林里凉风习习,竹叶清香飘荡。 秋渭水深吸几口气后情绪便逐渐稳定,她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面一只竹虫说了起来。 王忆坐在她旁边把肩膀借给她,让她侧身倚住。 “我爷爷、我爷爷的命很不好的,他小时候就没了娘,然后他跟你说了,35年华北事变,爷爷加入当时还在抗日的国军队伍去打鬼子。” “而他之所以要上战场便是因为他们村子被鬼子给烧杀抢掠了,后来他接触了咱们的党组织、了解了党对人民群众和对民族国家的忠诚,便秘密入了党,成为一名地下党、一名特工人员。” “解放后我爷爷便回归党组织,为新中国的建设而去奉献自己的力量。后来又出了一些事,我们全家跟着他被送去一处农场学习和生活。” “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样一来身体逐渐的更加糟糕了,出现很多病灶……” 王忆安静的听她说,偶尔说两句话引导一下话题,让她宣泄内心的苦闷和担忧。 等到宣泄的差不多了他便引导着换了话题:“我看你和你爷爷关系很好,你爷爷很宠爱你,这样你从小到大一定跟爷爷发生过许多有趣的故事吧,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秋渭水笑道:“可以,我爷爷什么都会、都知道,其实把我带大的就是他……” 太湖上起了风,竹叶悠悠扬扬的摇曳。 上午的阳光总是相对温柔一些,它穿过层层竹叶洒下来,被撕扯成碎片滴落满地。 于是当竹叶摇曳的时候,地上的、人身上的光影也在摇曳。 疗养院很安静,秋渭水倚着王忆慢慢回忆着往事,一时之间竹林里只有她轻轻地欢笑声。 等到她情绪恢复的差不多了,王忆握着她的手说:“你看,过去那么艰难,你们爷孙还是一起度过了许多有趣的日子。” “现在你们身边的人多了,生活好过了,那就要对未来的日子有信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爷爷的病情有大夫来帮忙诊治,你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的陪着他。” “爷爷很爱你,你高兴了他也高兴,而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高兴了身体也会好一些!” 秋渭水郑重的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王忆站起来说道:“走吧,回去看看爷爷,看看他是不是又在偷吃点心。” 秋渭水说道:“这个不会的,点心被我锁起来了,而钥匙只有我才有!” 王忆淡定的说道:“万事不要太绝对,我问你一下,你爷爷既然是当过特工,那他会不会开锁的技巧呢?” 秋渭水愣住了。 然后她反应过来赶紧招手:“走,赶紧回去看看!” 回去看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她扒拉着窗户偷偷往里看,看见老爷子抱着一袋子鸡蛋糕又吃又喝还在耳朵上夹了根烟…… 再然后一点不夸张—— 秋渭水当场爬窗进去了。 王忆看着她那矫健到比自己还要麻利的爬窗姿态默默的告诉自己,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最后他听到了叶长安服软的声音:“哎哎哎,别拉着脸,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解释——年轻人脾气太火爆了,这可不好,你听我解释,我没抽烟,我现在这个情况了怎么可能抽烟?” “哎哎哎,别别把烟撕碎了!浪费,真是浪费,我不抽我可以送你贾大爷啊!” 陈谷灰溜溜的钻了出来。 王忆忍不住说:“老爷子咳嗽成那样,你怎么还给他烟呢?” 陈谷悲愤的说:“是老爷子分我的!” 王忆服了。 这老人家怎么想的。 后面碰到了护士,他打听了一下管床的张主任,找着想去打听老爷子的病情。 张主任五十来岁、满头华发,他头戴白帽、脸上还挂着个棉布口罩,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胸口口袋里插着好几支笔。 此时他正在研究一张片子,王忆到来后他问了王忆跟叶长安、秋渭水的关系。 王忆不好回答,只能含糊其辞:“我跟小秋是朋友,这次得知爷爷身体不舒服便过来看看。” 张主任说道:“叶老先生的身体底子比较差,有肺气肿、慢性气管炎等病情,所以治疗起来比较困难。” 王忆犹豫了一下,问道:“有什么特效药吗?我的意思是针对他这个病情,国内外有什么特效药吗?我有同学在国外,如果有特效药或许可以通过他们的关系……”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 点一下即可。 张主任摇摇头:“没有,如果有的话咱们早就进口了。你或许不清楚,国家对待这些老功臣是很好的,如果外国有特效药能治疗老功臣们的疾病,国家愿意用外汇去购买这些药物。” 这样王忆没什么话能说了,只好道声谢里看。 张主任又从后面追上他,说道:“你要回叶老先生的病房吗?那就一起过去吧,我给老先生打个针。” 两人回去后,秋渭水在跟老爷子闹别扭。 王忆上去拉了拉秋渭水的胳膊低声说道:“刚才咱们怎么说的来着?多多露出笑脸,让爷爷多多欢心,好情绪是好药。” 秋渭水听从他的建议,对老爷子露出个垮了的笑容。 把老爷子逗的哈哈大笑。 张主任诧异的看向王忆,他用针管取药同时说道:“来,两位小同志避避嫌吧,我要给老同志打屁股针了。” 王忆拉着秋渭水出去关上门。 过了好一会张主任才拉开门出来。 他让秋渭水回去,又对王忆说:“你是小王同志?现在快到午饭点了,我领着你去打饭吧。” 王忆说道:“太好了,张主任,这可太谢谢您了,那我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吗?比如餐具或者什么身份证明?” 张主任摇头道:“食堂里有餐具,跟我走就行了。” 陈谷也跟了上来,想去帮忙端个饭什么的。 张主任说道:“这位同志你等等吧,我们很快回来。” 陈谷说:“王老师一个人能拿的了四个人的饭吗?” 张主任说道:“我们食堂里有食盒,用个大号食盒拎回来就行。” 陈谷明白了,人家两个人这是有私密话要说。 王忆也明白这道理,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果然。 两人离开一段距离后张主任说道:“那个小王同志,听叶老先生的意思,你和小秋关系匪浅。” 王忆知道后面可能要谈叶长安的病情,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我们两个算是两情相悦,我在追求她,她多多少少对我也有一些好感。” “张主任您放心,我不是个大嘴巴的人,我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较强,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张主任说道:“叶老先生的肺有点问题,很不好治疗。而小秋的精神方面好像不太好,但这一次过来我看她情况变得好了很多,叶老先生说跟你有关?是爱情的魔力吗?” 王忆没多解释,简单的说道:“《心理学》上有一句话,叫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小秋的问题来自她的童年时代,所以我慢慢开解她,让她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情况慢慢好转了。” “这就叫心病还须心药医。”张主任笑道。 王忆点点头。 张主任继续说道:“那我预先祝你和小秋白头偕老、幸福一生,然后我也希望你能将小秋从一些不好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否则叶老先生百年,我怕……” “我们爷爷的病情这么严重?”王忆呆住了。 张主任说道:“你先别紧张,我只是遵从叶老先生的嘱托,把最坏的情况说给你听。” “叶老先生说你也懂医学,那你应当知道对于医学而言,每个人的身体情况和精神意志都是不一样。” “相同的病情有些人可以对抗十年二十年,有些人几天就会垮了意志,很快就没了。” “叶老先生意志很强大,只是小秋这姑娘和寻常姑娘精神情况不一样,所以叶老先生委托我先给你说说最坏的情况,让你先做好一个能让小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快乐生活的准备。” 王忆低声道:“谢谢主任,我明白了。” 他确实明白了。 老爷子病情就是很厉害,有些意志力差的人可能面对他的病情几天就会垮了身体。 这样王忆想了想便问道:“张主任,您能不能把老先生的片子和他的病历借我几天,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名医,我想去他那里试试有没有办法。” 他准备带片子和病历去22年,挂沪都顶级医院的顶级呼吸科专家的号来个顶级的专家会诊! 张主任说道:“不好意思,小伙子,首先我们疗养院有纪律,病历和片子等资料管理严格,不能外流。” “其次你不用再找专家了,叶老先生的病情已经由301和协和医院的专家进行过会诊了,我们用的治疗方案便是会诊方案。” “还有就是,叶老先生不希望他的病情被公开,他想要自己去面对病魔,并且他有信心能战胜这病魔!” 王忆无奈。 张主任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他显然是借不出医疗资料来了。 食堂在疗养院中心区域,这边是公共建筑,有电影院、有会议室、有运动室、有图书馆甚至还有俱乐部。 不过多数建筑都是象征性质,规模不大,食堂算是规模比较大的,分为两层楼,一楼是堂食、二楼是包厢。 其中堂食大厅比较简陋,几个打菜的窗口、成排成列的桌椅,墙壁上贴着众多标语: 珍惜粮食,远离浪费。 文明礼貌,秩序井然。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饮水要思源,吃饭当节俭。 贪污与浪费是极大地犯罪…… 此外墙上还挂着一些玻璃框裱起来的领导劳作画,其中赫然有开国领袖,王忆好奇的过去看了看—— 我草。 这些劳动画卷上有领导和领袖们的题字,下面还跟着亲笔签名! 王忆当场吃惊。 他往旁边看,看到还有一幅画是水墨画,画的是乡土田园生活,只见一片水稻田中,有男女老少在忙活着收稻米。 看印章和签名: 齐白石! 张主任走过来问:“你看什么?赶紧打饭吧,待会就没有好菜了。” 王忆顾不上吃饭指向墙上这幅画吃惊的问:“是齐白石先生的作品!” 齐白石啊! 2017年在保利2017年秋拍上,齐白石的《山水十二条屏》以4.5亿元起拍,在近70余次的竞争中,最终以8.1亿元落槌,加佣金以9.315亿元成交! 一幅画近十亿! 说实话王忆跟这种量级的数字的唯一接触,就是他以前搞祖传手艺活时候留在心心相印纸巾上那些东西。 张主任见怪不怪,说道:“是齐白石大师的作品,我们疗养院接待过齐大师,当时他在疗养期间随手作了几幅画送给了本院,你想看的话吃过饭去展览室,那里面有不少珍贵字画,齐白石、张大千等等都有。” 这必须得去看看了。 王忆去选菜。 疗养院的蔬菜以清淡为主,白灼菜心、清炒菠菜、拌黄瓜等等,肉菜以营养为主,红烧肉、清蒸鲫鱼、小鸡炖蘑菇、炖猪脚、回锅肉、粉蒸肉,汤有鸡汤、王八汤、羊汤等。 王忆根据秋渭水的口味选了小鸡炖蘑菇等几样菜,主食要了水饺和蔬菜包子,带了一食盒回去。 每一样菜和主食都是用铝饭盒装,饭盒上有‘华东疗养院’的繁体字样,干净整洁。 不过味道乏善可陈。 当然这要考虑到王忆平时接触的都是调料,特别是如今有拌凉菜了,动不动就是重油重盐重佐料,把舌头味蕾给养麻了。 吃着饭他问秋渭水疗养院的展览室,秋渭水曾经陪叶长安去看过,于是便说吃完饭带他过去转转看看。 疗养院里的饮食保障充足,但是讲究节俭作风,打来的饭菜要吃个差不多,然后自己要洗刷干净饭盒给人家送回去。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解决了午饭,王忆和秋渭水一起洗刷饭盒,陈谷留下陪老爷子聊天,两人送了饭盒和食盒后去往展览室。 疗养院的展览室不大,占地面积可能是一百多个平方米,屋前有花、屋后有树,环境幽雅。 不过门可罗雀,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忙活着把一些字画、木雕之类的东西搬出来晒太阳,此外并没有人来欣赏疗养院收藏的字画。 想想也是,这会是午后,而疗养院接待的多是老干部,这会正是午休时间。 王忆去欣赏字画,看到一进展览室C位有一副诗词,他凑上去一看: 浪淘沙·北戴河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诗词豪迈奔放、笔迹力透纸背,但见宣纸上笔墨潇洒淋漓,一列列黑字纵横驰骋,如大军冲锋—— 毛体狂草! 王忆在食堂已经震惊一次了,如今更是震惊! 这是什么神仙疗养院?竟然有这等墨宝! 秋渭水给王忆介绍道:“你应该猜到了,这是主席同志的亲笔诗,是陈元帅找他要来的。” “工作人员说,当时疗养院刚成立,陈元帅想让主席同志给写一首诗词,但当时主席同志太忙了,新中国百废待兴呀,于是他便挑了在北戴河疗养期间创作的一首词给疗养院做贺礼。” 王忆连连点头。 这玩意儿要是能带回22年…… 算了,带不回去,这种墨宝肯定会被保存的很好,一直留存于世。 他在展览室内一一看去,然后发现了好些宝藏,丰子恺的行书《七言对·主席诗句》、吴湖帆的画作《庐山仙人洞》、贺天健的画作《北国风光图》。 至于张大千和齐白石的作品也看到了,这些珍贵的作品多数都是官方捐赠给疗养院的,以丰富养病老干部们的精神世界。 展览室内有专人负责讲解每一件展品背后的故事,是一名精神抖擞的小伙子。 小伙子收拾完了需要晾晒的藏品后走过来说道:“秋同志又来了?这位同志是?” 秋渭水笑道:“这是我好朋友,名字叫王忆,今天特意来看望我和我爷爷,他是一名教员,比较喜欢字画,于是我领他过来开开眼界。” 王忆由衷的说道:“确实是大开眼界了,这里的珍宝太多了。” 小伙子客气的自谦两句,然后给两人介绍起了每一幅字画的来源和字画主人创作他们时候的故事。 三人正在聊着,外面有人走来:“小赵、小赵,怎么又把收藏品给亮出来了?要小心呀,马上就是六月了,梅雨天气要来了。” “梅雨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小心把咱疗养院的收藏品给淋湿了!” 小赵说道:“罗副院长您来了,我没办法啊,咱们储藏室里东西太多了,有些收藏品很占地方,这些字画无法很好的进行间隔悬挂。” “储藏室不通风,字画挨在一起容易积攒潮气,我只能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 罗副院长叮嘱道:“不能阳光直晒,会把画纸晒坏的,也会导致墨迹和油彩脱落。” “所以还是把它们好好收起来吧,储藏室里的东西多就清理一下,主席像章是不是没被收购站的同志接走?不是跟县里的收购站联系过了,让他们接走像章吗?” 小赵小心翼翼的说道:“收购站的同志不愿意来接,他们说他们很为难,这些像章不好处理。” 听着两人对话,王忆心头一动。 主席像章? 疗养院里有不少这种像章吗? 而且看样子好像他们准备卖掉这些像章? 主席像章从本世纪三十年代开始出现,一直到50、60、70年代开始大量生产,特别是在六十年代产量巨大,后来存世量也很大。 在22年这种像章也是一种收藏品,红色收藏品中一个大品类。 不过价格不高,除非是黄金品质或者有领导亲笔签名的特殊款式,否则一枚从几块到几千块不等,上万的很少,甚至价值能到几千块的也很少。 无他,这东西存世量太大了。 如果是单一一枚像章,王忆没什么兴趣,这时候听副院长和小赵的意思他们这里保有量挺大的,那王忆便来兴趣了。 他问道:“院长同志、赵同志,打扰一下,我听您二位的意思,你们储藏室里有不少主席像章,然后你们想将它们请走?” 罗副院长试探的看向小赵,小赵低声介绍道:“是来看望叶长安叶领导的,跟小秋同志应当关系非比寻常。” 这样罗副院长露出恍然之色,他说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王忆问道:“请问你们的像章只能进行公对公处置吗?我的意思是,我个人能不能接走这些像章?” 罗副院长警惕的问道:“你要接走这么多像章做什么?” 王忆解释道:“是这样的,您二位有所不知,我是一名翁洲外岛小学的校长。” “我们那里条件较为艰苦,学校没有展览室,所以如果您这里主席像章多,我想请去给同学们做展览,让他们接受爱国爱党主义建设。” 他还真不是找理由。 这些像章不一定能带去22年,如果能带去的话挺好,他可以选有价值的交给邱大年和墩子来散卖,多多少少能赚点钱给他们发工资、发奖金,维持公司运转。 如果不能带去他确实打算在岛上建一个展览室,丰富学生的眼界。 听了他的话罗副院长和小赵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说道:“是的,王老师是天涯小学的校长,天涯小学条件较为艰苦,之前一度因为没有教师而被撤销,今年在王老师的主持下刚刚成功复学。” 罗副院长听了她的话顿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他拉着王忆去展览室外树荫下的排椅上坐下,高兴的说道:“王校长,咱们来详细的谈谈这件事。” 195.关于精品饭馆的构想(1W大章求票哈) 两人谈的确实很详细。 罗副院长仔细打听了天涯小学的办学情况,最终决定将这些伟人像章以半出售半援助旳方式处理给天涯小学。 总共一千二百多枚领袖像章全处理给天涯小学,他们收钱但是只收一个友情价,也不管大小、材质了,统一一个只要一毛钱,王忆出一百二十元就能请走这些像章。 王忆痛快的答应下了对方的条件,一百二十元太便宜了,他现在身上就带着这么些钱—— 王向红得知他要来看秋渭水生病的爷爷并告诫他要穷家富路、第一次见面而且老人还生病了要舍得花钱买营养品,在王忆带上了门市部里一百多块钱后,他又从队集体支了一百块塞进王忆腰包。 双方谈成,罗副院长亲自领他去库房看领袖像章。 一千二百多枚像章,这太多了。 所有像章全部存放在实木箱子里,一个个箱子摞起老高,占据了库房半壁江山。 这些像章大部分是圆形,也有正方形、长方形、扁圆形、五星形等等,然后根据分类进行了分装: 像章分类很讲究,有特料章、对套章、派性章、多彩章、多头章、题词章、海外章、异形章、事件章、稀文章等等。 不同类别的像章材料、大小不一样。 材料方面是五花八门,有镀金、镀银、镀铜、纯铜、贝壳、钢、铅、胶木、塑料、陶瓷、竹、木、铝、铁等等。 大小同样差别很大,以圆形为例,直径最小的0.48厘米,最大的有0.8米,不过绝大多数都在4到8厘米之间。 王忆以前在夜市摊位上、在影视资料上见过领袖像章,但是没见到过这么五花八门的。 特别是那些大像章,最大的那个跟锅盖一样,王忆看到后都发愁,这可怎么带回去? 他现在理解疗养院的难处了,这些东西因为并不稀奇、背后也没有什么故事,所以疗养院无法把它们拿出做展示。 实际上这些疗养院都是以前老干部和家属们来疗养所遗留下来的,或者说给疗养院带来当礼物的。 六七十年代官方并没有要求人民佩戴像章的规定,可是几乎人人佩戴,佩戴的数量多少不一,最少一枚,最多的十几枚。 罗副院长说他们疗养院在特殊时期还被征用过,用来举办了几次活学活用毛委员著作积极分子代表会议,当时来参加的都是积极分子,这些积极分子那是真积极,军帽和军衣上挂满了主席像章! 就这样积少成多,疗养院迅速的拥有了上千枚像章。 因为像章的独特意义,他们必须要好好保存,不能毁坏、不能丢弃,保存的上心程度还要超过名人字画。 这让展览室倍感痛苦: 疗养院内房子不少但没有多余的,王忆中午去吃饭时候看到过,一些诸如乒乓球室、下棋室的功能间面积都很小,因为疗养院太有名了,招待的老干部太多了,房间不够用。 本来疗养院便有不少珍贵字画、艺术品保存在展览室,庞大的像章数量挤压了它们的保养空间。 实际上疗养院早就想处理掉这些像章了,可是他们没有地方处理也不敢处理,万一被人扣个什么帽子那就惨了。 还好改革开放这几年,社会风气越来越有包容性,他们这才动了念头想把像章处理给收购站。 但收购站不太愿意来收这些东西,一样道理,他们收购站是要做生意的,仓库很重要,要给收购来的货物提供空间。 收购站收上来的货物最终要送去上级单位,问题是上级单位不是什么东西都收,而恰好像章是不收的。 因为他们收购的是废品,谁敢说像章是废品?这不是犯错误吗? 所以看到王忆愿意接手而且还是代表学校来接手,罗副院长当场拍板可以将像章以半出售半赠送的方式交给他的学校。 只要能收回点钱来平账给党委会一个交代就行了,不能让人认为他们是侵吞了集体财产。 看着诸多的箱子王忆陷入为难。 这可怎么带回去? 他想求助疗养院,疗养院帮不上忙,他们这里只有小轿车没有卡车。 于是王忆只能把目光放到早上乘坐那汽车的司机老马身上了。 他不是想让老马帮自己送像章,虽然陈谷说过这些司机暗地里会绕路去处理私事,但他跟老马不熟,贸然提出这请求肯定不合适。 可是老马是个老司机,他好歹会认识私家货车主,帮他找一辆私家货车送回翁洲码头的仓库就是,反正他身上有钱。 王忆清点了一百二十六元五角的现金给罗副院长,罗副院长亲自领着他去财务室办理购买业务。 或许是因为王忆帮展览室解决了个小问题的原因,也或许是得益于叶长安的身份,路上罗副院长对他表现的很热情。 这样趁着热情劲,王忆小心翼翼的提了个问题:“罗领导,您看疗养院内还有没有其他要处理的东西?或者说展览室里的字画能对外出售吗?比如齐白石大师的画?” 罗副院长立马摆手:“小王同志你这个问题可就有点越界了,我们展览室里的字画都是大师名作,是在沪都市博物馆登记在册的,我们怎么能对外出售?” “我们没有这个权限!谁要是出售国家等级在册的艺术品,那就是侵吞国有财产,这是大罪!” 王忆打消了侥幸之心。 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在疗养院内捡漏的。 当然想想也是,疗养院内的领导都是目光如炬、手眼通天的厉害人物,想在他们手里捡漏那难度太大了。 这些伟人像章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年代造就了泛滥之灾,那他也得不到,疗养院正常情况下是不跟私人做交易的。 到了财务室,王忆交钱写购买申请,罗副院长在申请上签字之后给他一张收据。 同时罗副院长又让小赵写了一封支援学校文化建设申请书,他开了收据后去去找院长说明这件事、让院长在申请书上签了字,这样像章才归属于王忆。 疗养院有规定,不准留宿探望病人的家属和亲朋好友,王忆要住这里就得去外面乡里的招待所。 叶长安劝他和陈谷先行回去,并且说自己和秋渭水住不了几天,下周很快也会回去。 王忆见人家疗养院医疗力量雄厚、服务态度周到,这样自己留下也没什么用了,只好跟叶长安告辞。 他与外界交往越多,便越感觉到外岛的不方便。 没有电话、没有电报,外面的人有什么急事根本没法及时联系上外岛。 但这事不像发电一样能解决,他解决不了。 于是他只能把张有信单位的电话留给秋渭水,说:“你有任何需要就打电话给有信哥,有信哥会去及时通知我的。” 秋渭水温婉的一笑,说:“放心好了,现在我心情放松下来了,有什么事情我会找大夫的,自己能承受的住了……” “别自己承受。”王忆打断她的话,“别把担心、犹豫之类的情绪憋在心里,及时的联系我就好。” “我跟你说过的,你可以把我和我们岛上的社员当成你的家人——这或许很难,家人毕竟需要亲情,那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你家亲戚,靠得住的亲戚!” 秋渭水温顺的点点头,说:“好。” 傍晚尖头绿色东风卡车开来,老马跳下车跟他们打招呼。 王忆去看看车厢里只有一些箱子袋子留下了大量空余区域,便欣然说道:“太好了,马师傅,我得委托您一件事。” 老马问道:“什么事?” 王忆说道:“疗养院的领导交给我一批珍贵的像章,要求我将它们安全的送达翁洲,此事事关重大……” 老马直接一拍胸膛说道:“我明白了,事关重大,我亲自开车帮你送到翁洲去!” 王忆很吃惊。 是陶主任的面子这么大吗?还是老马这人讲义气? 老马说的痛快,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合适吗?是不是违反你们单位的组织纪律了?” “不要紧,”老马笑道,“我们运输公司每次开会都说,我们的卡车是为人民服务,现在人民有需要,我当然要帮忙解决需要!” 陈谷给王忆使了个眼色,然后帮他道谢:“那太感谢马师傅了,这样,回头我们一定写一封感谢信给你们单位送过去。” 老马听到这话笑容更灿烂:“行、行,那你们记得写这个感谢信啊。” 王忆和陈谷去搬箱子,路上问:“就像给你们单位送锦旗一样,给运输公司的驾驶员送感谢信对他们的工作也有帮助?” “没有,”陈谷摇头,“是可以帮他解释绕路去翁洲的原因。” 他进一步介绍道:“这些司机就喜欢天南海北的跑,因为跑的地方多了才能有机会搞到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翁洲和沪都隔着不远,平日里肯定有人让他们去翁洲捎带东西,但他们没有翁洲地区的出车任务那就不能无缘无故的跑翁洲。” “现在你提出的请求正好给了他一个去翁洲的理由,他怎么会不愿意跑?不过他去翁洲毕竟不是工作安排,领导肯定会问责他。” “这样咱们的感谢信就很重要了——你跟他们一个领导有关系,是他们领导安排他来接送你的,所以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把你送回翁洲去算是他执行领导安排,责任不在他。” 王忆恍然。 里面这么多道道呢。 明白个中内情,他问道:“莪要不要拒绝他的好意?” 陈谷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必要,其实这在他们驾驶员行业里很常见,他们都玩这种把戏,你不用管。” 一箱箱像章还挺沉重,毕竟多数是陶瓷质地或者金属材料,像八十公分直径那陶瓷像章得有十多斤的重量! 秋渭水也来帮忙,等把像章送上去,她又把王忆拉到一边去。 王忆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秋渭水抬头看着他仔细的叮嘱道:“路上要小心,现在治安不好,你一个人上路而且要走夜路我很担心,你一定要自己小心。” “要不然你就在沪都住一夜吧,等天亮再回学校,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的……” 反复叮嘱了他几遍,姑娘又偷偷塞给他一个小包袱。 里面是包子。 秋渭水低声说:“中午的包子我都留出来了,这是肉丸包子,可好吃了,凉了也好吃,你路上当干粮。” 王忆心里顿时又软又热乎。 他忍不住把秋渭水拥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谢谢你,小秋,你自己也要保重。” “记住我们其实是属于家人了,不管以后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需要帮助,那都别硬挺,一定要跟我说!我有任何为难的事也会跟你说,如果你不跟我说,我也就不好意思跟你说了,明白吗?” 秋渭水闷闷的说:“嗯。” 王忆轻轻抚摸她的大辫子。 怀里抱着姑娘的感觉真好。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推开了姑娘转身摆摆手:“回县里后让我们的销售员给我一个口信,我去看你、看爷爷。” 秋渭水也向他摆手:“我知道,你路上小心。” 王忆脱掉外套系在了腰上,用袖子遮住了胯下。 年轻人火力旺容易冲洞。 他刚才差点出丑。 这让他心里挺委屈的,说实话他刚才心无杂念,就是感动和心疼秋渭水,结果身体很诚实,自己有反应。 他只能往下指着骂了一句:“你是棉花堆里失火,没救了!” 一切就绪,东风卡车出发。 王忆从车窗探头出去跟秋渭水摆手,眼睁睁看着秋渭水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 车子拐弯,他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 陈谷羡慕的看着他说道:“王老师,我想当你的学生。” 王忆可太了解他了,问道:“教你泡妞?” 陈谷警惕的说:“你怎么说‘泡妞’这样的话?你对小秋不会就是这样的态度吧?” 王忆恍然。 这年代泡妞是流氓话,正经人处对象不能说自己是泡妞,一旦让女方家里知道那肯定要闹分手的。 于是他赶紧说:“我跟小秋之间那是有真感情的,你不一样,我看你找我拜师就是想玩弄女同志的感情!” 陈谷叫道:“污蔑,造谣,冤枉人!” 王忆指着他对老马说:“你看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车子先去沪都送了陈谷,然后从陆地驶去了翁洲。 王忆去卖阴阳震的时候从陆地跑过沪都,那时候真是一路坦途、汽车飞驰。 可是82年交通环境太差了,沪都和翁洲之间竟然还有一块土路,卡车行驶在上面颠的很厉害,差点把王忆蛋黄给颠出来。 王忆不得不求饶:“马师傅,慢点吧……” “不能慢。”老马面色凝重,“现在天快黑了,跑这种土路必须得加快开过去,否则等到天黑了谁知道什么人会来拦车?” 王忆问道:“你遇到过路霸?” 老马阴沉着脸点点头:“经常,所以我们车里都备着这么个东西。” 他从车子座位下拉了一把,拽开了个挡板从里面摸出一把短管猎枪。 王忆再无怨言。 赶紧跑吧。 还好他们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老马是老司机,走的也是安全路线,很顺利的走跨海大桥到了翁洲码头的仓储所。 车子登记开进去。 王忆把箱子搬进仓库又塞给老马几包香烟。 老马试了试烟盒的手感笑了起来,说道:“以后在沪都用车就跟陶主任说我老马,他知道我。” 最后这句话还挺骄傲。 显然陶主任是个大官。 王忆送走老马,然后就开始往时空屋里搬箱子。 这些像章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他要先带到22年做个筛选,把能带到22年的留下,带不过去的留在82年,这样一部分卖钱补贴公司运转,一部分则留给学校建个展览室。 这样子可是好一顿忙活,最终能带到22年的并不多,只有四百枚左右,更多的带不过去。 能带过去的都是陶瓷或者木头质地,多数金属质地的像章带不过去,看来一直是留存到22年了。 四百枚也够用,一枚能卖十块钱他还能弄个四千块给墩子和邱大年当奖金呢,何况这肯定不只是几千块的价值。 陶瓷像章多数挺大的,好些直径超过10厘米,上面不光有主席头像还有好些别的图案,色彩很绚丽、内容很丰富,这种不会很便宜的。 他收拾完了像章想起还有杨兵送他的那副字,便打开看了看。 杨兵还是很大方的一个人,这幅字的长度得有三四米,上面是遒劲有力而不乏飘逸的大字: ‘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诲人不倦,我们应采取这种态度’。 另外这幅字竟然还带了一张收据,王忆看了看,收据上最显眼的是个签名: 启功! 这是书法大师啊! 王忆很惊喜,杨兵真是很大方,他不知道启功的生平,但听说过这个人,因为他的高中校名就是启功写的。 根据他有限的记忆,他们高中新校名写于九十年代,当时启功的润墨费可就相当高了,如今的82年启功大师应该也有名气了,那这么大一幅字得不少钱,杨兵是下血本了? 可惜收据上没有写钱数,在钱那一栏划了道斜杠。 然后王忆忍不住怀疑:这杨兵不会是没掏钱而是跟人家启功大师磨面子给磨出来一幅字吧? 他把这幅字小心的卷了起来。 启功的墨宝肯定不是那些天价字卷,但毕竟是书法大师,他琢磨着这幅字这么长,好歹也得能卖个几万块吧? 不过他又琢磨,自己现在不缺钱,这幅字要不然不卖了,裱起来挂在公司里,好歹也能冒充一下文化人。 天色已晚他肯定回不了天涯岛了,安全起见他决定住22年,直接给墩子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他把像章展示出来给墩子看,说道:“这些带去公司,也交给你和年总去进行出售——还是老规矩,先询价再挂到网上去卖。” 墩子说道:“老板,明白。” 赛博坦克空间大,像章箱子全给塞了进去,然后王忆上副驾驶出发去公司。 他去了公司后看见邱大年的情绪不太好,整个人有些颓然。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年总你怎么了?受到什么打击了?” 邱大年掏出一支烟点燃,苦笑道:“没事……” “还没事呢,他确实受到打击了。”墩子说道,“下午他家里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回老家干活,他跟家里吵了一架。” 王忆说道:“你没跟家里人说你现在工作还挺好的吗?一年收入不会低于20万的——我不是给你画大饼,你工资和福利我都给你预支了,你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邱大年无奈的说道:“我说了,我还把给我老婆打过钱,但他们反而更担心我了,说我在外面搞传销、搞歪门邪道!” “妈的!” 他狠狠抽了口烟说道:“我在他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王忆问道:“那你没好好解释一下吗?其实你现在是在忙事业,咱公司刚起步,你是骨干,以后肯定有前途的。” 邱大年更无奈了:“我说了,我家里人不信!他们觉得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娘的,我真是服了,他们压根不信我能出头!” 墩子摇头道:“你家里人真是太不懂事了,你现在跟着咱老板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他们不但不支持你还拖你后腿,你看我家里人就不这样。” 王忆拍拍他肩膀让他滚蛋:“行了,这时候别刺激年总了。” 邱大年说道:“没事,他刺激不了我。上次他家里人也给他打电话了,他爹让他回去种烟草,然后他不回去,说要在南方闯出一片天地。” “然后老板你知道他爹说什么吗?” “他爹说,就你那榆木疙瘩脑袋,你小心让人噶了腰子!” 王忆哈哈大笑。 墩子笃定的说道:“老板,我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的!” 王忆还没说话,邱大年问他道:“你怎么闯?你都闯过好几年了,要不是遇到老板你现在还在当保安呢。” 墩子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说的对,我有过失败的几年,但我顶多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才华。” 邱大年直接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 蜜汁自信! 王忆说道:“行了行了,这样,年总我给你放个假吧,带上钱、带上东西回家看看……” “不用!”邱大年断然拒绝,“老板你给我安排任务就行了,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再回家!” “上一次的采购任务我都搞定了,茶烟、手摇爆米花机什么的都买到了……” 听到这里墩子说道:“等等年总,让我插一下你的嘴,老板,你为什么买茶烟?那东西我知道,糊弄人的,里面都是些烂树叶子,抽嘴里就跟烧苞米叶子的味儿差不多。” “你要需要烟你跟我说,我老家就是种烟基地,正经的蛤蟆烟叶子,狠辣、有劲、喷香,你一句话我给你整一批过来。” 王忆说道:“我要的就是烧苞米杆子的味道,不过你老家既然出烟叶,那还真可以给我弄一批过来,我有客户爱抽烟,让他尝尝你家乡的烟。” “哎妈呀,那你让他抽吧,绝对能把他整得劲了,俺们那蛤蟆烟叶绝对是好烟。”墩子自信的说。 王忆说道:“行,把烟叶子记到工作笔记上,然后咱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我先洗个澡,墩子你去整点烧烤、年总你去买酒,想喝什么酒买什么酒,今晚给年总消消愁,咱一边啤酒烧烤一边开会。” 墩子说道:“说起吃来,老板你上次给俺们的鸡蛋是哪里弄的?真香啊,我有一回做大葱炒鸡蛋把隔壁小孩馋哭了。” 王忆说道:“你说话给我认真点,别整天顺口溜。” 墩子委屈的说:“我说的是实话。” 邱大年也点头:“老板墩子那次做大葱炒鸡蛋真的香,咱隔壁是一家兴趣班,真把小孩给馋哭了。” 王忆说道:“行吧,那我误会墩子了。那些鸡蛋都是海养鸡下的蛋,不吃饲料不吃粮食,就在海边天天划拉着找海货吃,所以下的鸡蛋才那么好吃。” 墩子说道:“这鸡蛋多少钱一斤?咱能买到吗?” 王忆失笑道:“吃上瘾了?” 墩子说道:“不是,是咱可以买回来转手去卖掉,肯定能卖高价,现在土鸡蛋都能卖十二三一斤了,那所谓土鸡蛋可比不上你给的鸡蛋,所以在咱手里那不得二十?” 王忆捋了捋耳垂。 是个主意。 现在门市部成了全村鸡蛋收集中心。 自从知道鸡蛋可以直接换成钱在门市部买东西,社员们更不舍得吃,家里下了蛋就给他凑过来,一个两个也送,反正能记账。 最近天热了鸡蛋容易坏,他只好猛吃鸡蛋,结果吃的他消化不良放屁很臭,弄的老黄总是追在他屁股后头转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拉裤兜子了。 所以要是把鸡蛋带回来出售是个好主意。 还是那句话,不图赚大钱,能补贴公司运转即可。 至于82年那边怎么解释鸡蛋的消失? 有办法,他按一比一的比例从22年往回带普通鸡蛋。 带了鸡蛋他就煮乡巴佬鸡蛋去卖,煮的狠一点,这样压根吃不出鸡蛋本身的味道了。 他可以给社队企业的凉菜摊子增加一道新菜,这样卖茶叶蛋的钱都算他自己的。 一举两得! 王忆便说道:“行,那你们等着好了,我让我朋友在他们那边收一下鸡蛋,你们可以卖给钟世平,他店里绝对愿意要这个鸡蛋,而且给的价格不会低。” 敲定了这件事三人各自忙各自的。 王忆洗了澡下来喝着冰镇啤酒吃烧烤,然后给两人安排了后面工作,比如找82年高考试卷。 啤酒冰爽带劲,烧烤香辣刺激,三人是连吃带喝很起劲。 然后半夜三人抢厕所。 都拉肚子了。 气的王忆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买过期啤酒或者腐烂肉串了?” 邱大年急忙说:“老板我冤枉啊,啤酒瓶子都在呢,正经的原浆啤酒,很新鲜,肯定没事。” 墩子虚弱的说:“应该是肉串的问题,难怪味道那么重呢,估计是肉出问题了用了好些调料来掩盖问题——这奸商!” 他吃的最多,腹泻最狠。 王忆怒道:“明天去掀他摊子!” 墩子虚弱的说:“怕是不行,那、那是个流动摊位,是个蹬三轮车卖的烧烤——这奸商!” 邱大年去找蒙脱石散:“算了,现在这世道就这样,只要是肉就没多少正经的,要么注水、要么变质、要么是拼接肉,还有的用鸭肉混羊油冒充羊肉,真他娘黑了心!” 王忆寻思一下,出了个主意:“要不然公司开个新业务怎么样?弄个精品小饭馆。” “咱们的海养鸡蛋不给钟世平了,咱自己炒菜卖,做炒鸡蛋、蛋炒饭之类。然后做烧烤,用的肉由我来联系供货渠道,绝对都是好肉。” 邱大年疑惑的问:“老板,你怎么一拍脑袋有了这么个想法?现在疫情此起彼伏的,做餐饮业就是送人头呀。” 墩子摆摆手:“这话我不敢苟同。” “说人话。”邱大年鄙视他。 他说道:“人话就是那海养鸡蛋很好吃,咱只要找个好厨师当主打菜推出去肯定能热卖,肯定赔不了!” 王忆说道:“可以试试,而且我做这个饭店其实主要是给你俩做的。” “现在你俩跟家里说跟着我搞收藏品买卖,家里人理解不了,觉得你俩是在瞎闹。可如果咱有一个饭店了,虽然它可能规模小一些,可终究是个实体生意,可以应付家里人!” 邱大年和墩子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墩子还补充道:“主要是咱开饭店不缺人。” “实不相瞒老板、年总,我堂哥一直在奉天当厨子,厨艺很好,人也老实,可以把他挖过来。” “然后我有俩表妹今年刚毕业没工作,她俩可勤快了,可以找来当服务员。你们看,人手齐了!” “天作之合!” “这是天作之合这个成语自诞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侮辱。”邱大年翻白眼,“你老家还有没有狗呀?咱也给它找一份工作呗?” 墩子勃然大怒:“年总我把你一直当兄弟,你就这么侮辱兄弟?” 王忆拍拍桌子说:“先别吵,你堂哥要是靠谱确实可以让他过来当厨子,服务员的话,你表妹愿意干?愿意的话让她们来吧。” “另外还有收银员,这个我有人选了——年总,把你老婆叫来给你干活!” 他这算是给邱大年的家庭找个出路。 之前邱大年说过,他媳妇现在就在镇上一家超市做理货员和收银员双重工作——超市有多个收银台,顾客少的时候开的收银台少,他老婆就要去收拾货物,中午晚上顾客多开的收银台多她便做收银员。 工作很繁忙、全月休息日是两天,可是工资却很低,不过2400块,就这样还压工资。 邱大年愣了愣,问道:“真搞啊?” 王忆点点头:“搞,把你老婆孩子接过来,你们夫妻分居、父子不能见面不是个事。” “另外咱们公司业务得进行扩大,有合适机会就投资试试,说不准能赚点钱嘛。” 赚钱不是目的。 82年那边社队企业成立了,这样每天都有销售员出入县城和天涯岛,他便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现在是黄花鱼的鱼汛期,但22年这边不能出售野生黄花鱼,王忆寻思着可以收集了一些海货带来22年给自己用,这样开饭馆最合适了。 他准备开个精品小饭馆。 这样一是能解决手下人的家庭问题,二是能充分利用82年的资源和22年的资源:82年的海鲜和肉食可以带过来,22年的食材可以带过去。 有了饭馆那他可以随便去采购食材,然后他准备把公务员小区那套房子当仓库用。 现在他就把房子当仓库用了,可是有点危险,因为他发现物资频繁的送入那房子引起了保安和住户的注意。 他一个人住,整天深入简出,结果还频繁采购大批物资送进家里,这时间长了难免会惹人怀疑。 所以要是给饭馆当仓库用就没人能质疑什么了: 到时候他把82年的鸡蛋海货送到房子里、墩子把22年采购的东西送到房子里。 然后他把22年采购到的东西带去82年,墩子把82年送过来的东西送去饭馆。 混乱而有效的掩护! 另一个也是为了在租赁下天涯岛后将岛屿资源最大化的进行利用——他可是要一年花费几百万来租岛,怎么着也得想办法通过岛屿赚点钱。 至于怎么利用岛屿资源,这个他已经大略有谱了,不过还得仔细规划,毕竟牵扯到两个时空一切还是挺乱的。 再说他现在肚子里也很乱,于是拍板做出了开饭馆的决定后,他赶紧捂着肚子去抢厕所。 结果墩子捂着肚子把他拉住了。 王忆怒目以视。 贱人,收我的钱、吃我的饭,竟然还要抢我的厕所?! 但墩子说:“老板我还没有说完啊,刚才我还没说完,就是咱干饭店的话,我可以让我堂哥来当大厨,我两个妹妹来当服务员,然后这不是还没有老板吗?” 王忆和邱大年同时惊呆:“你挺有野心啊,准备把咱饭店办成你们家族企业?” “狗牵过来,把你家的狗一起牵过来跟它签一份合同、给它上五险、给它交一份公积金!” 墩子不高兴的说道:“你俩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就是我来当老板,或者说我的身份证给老板你用,实际上你还是老板,但挂在我的名下,我是法人!” 王忆正要疑惑他为什么这样安排。 墩子给了他答案:“免税!” 王忆恍然的一拍手:“墩子考虑还挺全面,对,这还真是有必要,合理避税,我自己收入太高,所有收入都挂在我名下这样咱要多交税,挂在墩子名下可以分流!” 墩子说道:“不是减税,是免税!你等等,看了这个你们就明白了!” 他身体素质好,先前拉成那样这会又龙精虎猛了,蹭蹭蹭上楼进房间。 王忆这里遭不住了,赶紧先去了一趟厕所。 后面他系着腰带出来,发现邱大年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 他问道:“怎么了?” 邱大年困难的说:“老板,你过来看,墩子、墩子真是个人才!” 王忆过去一看,是个深绿色本本和一张社保卡,其中深绿色本本上有两行金字: 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证。 社保卡似的卡片正面也是这些字! 王忆当场茫然了:“这、这是什么?这是谁的?” 墩子说:“我的啊,你看。” 他翻开给王忆看,里面是个少年的面庞,黝黑粗糙、表情严肃,正是嫩版墩子。 再看里面内容: 残疾人证 (文小峰)为(智力障碍二级)残疾人,残疾人编号XXXX,特发此证。 然后一个大红章,‘中国残疾人联合会’。 王忆惊呆了。 他看向邱大年,邱大年困难的说:“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话说不下去了。 他猛然搂住墩子说道:“兄弟,我一直不知道你、你原来是这样,你原谅我有时候骂你脑残,不是,我、我的错,我不对!” 说着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揭人不揭短。 他骂人智力障碍为脑残确实不讲究。 墩子一把推开他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智障啊?” 王忆讪笑道:“不是我们以为,好像是国家以为的。” 墩子哂笑道:“哎呀,误会了,我不是智障。” 邱大年又搂住他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不是智障,你这个我懂,你这个叫智力发育迟缓!你还有发育空间,没事,你迟早跟我们是一样的!” 王忆连连点头。 墩子一直表现确实有点二,但他以为只是中二而已,没想到他是真的智力有问题。 难怪他父亲当年要送他去武校,恐怕不是为了让他去当武警,恐怕实情是正经学校不收他,所以他父亲为了保护他的自信和自尊,找了个理由送他去了武校。 一定是这样! 墩子又推开邱大年,怒道:“我是正常人!” “这证是这么回事,你们听我说,就是俺们那旮沓是农村嘛,教育水平落后,考试题简单,双百一堆一堆的,八九十分就算落后。” “而我小学时候不爱学习数学老是不及格,我们县里头教师评职称有个硬指标就是班级不及格率,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了班主任评职称,于是班主任就领我去县里走关系弄了这么个证。” “有了这个证以后,我哪怕考零蛋也不影响他和其他老师评职称,而这个证被我家藏了起来,也没影响到我,所以这事就这么着了。” “再然后我成年了才知道,有这个证我干买卖可以不用交税,国家给我免税!” 王忆和邱大年对视一眼。 我屮艸芔茻,还能这么操作?! 邱大年嗫嚅道:“你们说,我要不要给我儿子也办一个?他现在还小,我觉得以他智商应该能办出来。” 王忆说道:“顺便也给我办一个吧。” 免税啊! 大杀器! 墩子的价值一下子有了,他合理避税的渠道一下子来了! 196.让我们荡起双桨 决定要在22年开个饭馆,这样王忆便研究了一下怎么对82年和22年的资源进行合理利用。 首先想到的是鸡,他要养鸡——两条腿两条翅膀旳鸡。 82岛上的鸡是好东西,这个要带到22年做招牌菜。 当然带鸡带活物很不好解释来源,总不能弄一堆鸡在公务员小区吧?那不是闹着玩嘛! 这就要利用天涯岛的优势了! 王忆是这么想的,以后他租赁下天涯岛就在岛上养一堆鸡鸭,然后不断从82年的天涯岛往22年的天涯岛送鸡鸭,就说是自己养的。 总不能有人会去岛上挨个点数量进行核对吧? 其次是海货,这也可以利用天涯岛的资源打掩护。 再次是…… 琢磨着这个主题他彻夜未眠,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查询相关信息,比如鸡鸭品种、比如适合养殖的海货。 这样天亮之后他回到82年的仓库,那真是疲惫了。 疲惫的推着车子出门,他等到邮电局上门先去邮寄了几箱子的草稿本,然后又疲惫的扛起个袋子去码头找船回天涯岛。 今天是5月31号,明天是6月1号。 六一儿童节。 袋子里就是他给学生们准备的礼物,一个铁家伙。 很沉! 这次王向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没有安排人来接他。 不过他碰到了金多有父子在码头取冰块,便乘坐他们的船回了天涯岛。 他一上船金晓喜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岛上现在有电影放映机了?天天晚上放电影?还放了《少林寺》?是不是真的?” 金多有和金晓运也凑上来等他回答。 王忆说道:“是真的,不过最近不放《少林寺》了吧?片子被电影站的放映员给借走了,现在放《牧马人》。” “《牧马人》?是讲养马的?”金晓喜问道。 王忆说道:“不是,是讲牧民过日子的。” 金晓喜顿时丧气了:“过日子的片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听说《少林寺》是武打片,那看起来才精彩呢!” 王忆笑道:“《牧马人》也很精彩,等你们有空来看看就行了。” 金晓运给弟弟后背捶了一拳说:“有电影看你就高兴吧,还挑三拣四的!” 金多有抽了口烟说道:“对,有电影看就行,放什么不要紧,你们忘了往回退十年咱只有样板戏看的日子了?” “就是,那几年光看那八个革命样板戏,还不是每次演都一堆人去看?”金晓运笑道。 王忆问道:“哪八个样板戏?” 金多有说道:“京剧五个,《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海港》《奇袭白虎团》,跳舞的两个,《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还有个《沙家浜》,《沙家浜》是唱歌的。” 王忆笑道:“噢噢,我家的亲戚数不清,没有大事不上门?” “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金晓喜比划着架子唱了一句,然后又笑起来,“这是《红灯记》,不是《沙家浜》,大哥,你给王老师唱一段《沙家浜》。” 他对王忆说:“我哥可喜欢唱戏了,唱的还挺好呢。” 金晓运平时沉默寡言、颇为腼腆,但提到唱戏他便开朗大方许多,笑道:“那不是让王老师见笑了?” 王忆说道:“唱嘛,我见笑什么?刚才我《红灯记》那一句都唱错了,哪能笑话你?” 金晓运把船舵给父亲,说道:“来一段《智斗》里阿庆嫂的开门唱。” 他清了清嗓子比划了一下,唱了起来: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 声音高亢尖锐。 竟然是女声! 王忆听后赶紧鼓掌,说道:“好嗓子、好嗓子!运哥你这是能唱女嗓啊,好家伙,这是本事,这是大本事!” 金晓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算什么本事,以前还让人笑话呢。” 王忆说道:“别管他们瞎说,你这就是大本事,这样,等我以后教你一首歌,你平时可以多唱唱,你这嗓子很厉害的!” 他准备教金晓运唱一曲《新贵妃醉酒》。 这是82年的李玉刚。 现在确实是高手在民间,老百姓里不乏人才,但八十年代没有他们施展艺术天赋的平台。 金晓运正要问问唱什么,这时候金晓喜兴致勃勃的说道:“其实要说好看还得是《红色娘子军》,那家伙,能看见大腿啊。” 王忆笑道:“能看见小腿,哪能看见大腿?” 金晓喜说道:“不是,咱外岛演《红色娘子军》真能看见大腿,就是演《红色娘子军》要穿半透明的尼龙丝袜,但咱这里远离内陆物资匮乏嘛,有一次在县里演就买不到她们套在腿上的尼龙丝袜了。” “不是咱物资匮乏,尼龙丝袜本来就产得少,那时候翁洲都少何况咱县里?”金多有摘掉烟袋锅争辩了一句。 外岛的人家自尊心很强,容不得被人说家乡不好,自家人也不能说。 金多有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别听豆子瞎说,他懂啥?你在首都上过学你肯定知道,那时候说尼龙丝袜这东西暴露妇女同志们的皮肤,是资产阶级娘们的东西,咱社会主义同志都不穿,所以生产的少。” 王忆说道:“对。” 他不喜欢尼龙丝袜,这东西穿了脚臭…… 金晓喜说道:“反正最后领导让那些女兵把红墨水涂在腿上来代替尼龙袜,哈哈,当时真是一片红腿翻飞,我那会小但我记得清楚。” “你肯定记得清楚,小孩可以凑到跟前去看,大人不行,否则就是耍流氓。”金多有哈哈大笑。 四个人有说有笑,机动船跑的很快,不知不觉赶到了天涯岛。 下船的时候他给父子三人一人送了一盒烟,都是软包装的大前门,一条120,他让邱大年买了两箱子。 这种大前门主打怀旧,包装印刷图案跟八十年代差不多,可以带过来当礼物送人。 大前门是平民香烟,不过终究是带烟蒂的卷烟,父子三人平时抽的是旱烟,收到卷烟后还是很高兴。 回到岛上王忆让三人等了等,他去了拿了个土布挎包给金多有:“这是给金伟民家里准备的东西,麻烦你们帮我送过去。” 金多有笑道:“那行,王老师你这人真是有心了,小宝跟你可沾光了。” 王忆摆摆手送他们离开,周围社员顿时围了上来:“王老师听说小秋的爷爷病了?要不要紧?” “你去看他了?他没事吧?这时候你不该回来,应该陪在小秋身边,多陪陪她。” “王老师就是挂念咱们学生娃,其实没事,他们去上工了,去给学校捡柴火了。” 王忆一一回应了社员们,说道:“难怪我刚才去学校没看见人,原来都去捡柴火了,去哪里捡了?” 大灶柴火十多天前就告急了,都是学生们从家里拿柴火来支援学校。 孙征南领着学生在岛上捡过几次干柴,但岛上树木虽多柴却少,毕竟家家户户做饭都需要干柴。 青婶子告诉他,这次学生们去红树岛捡干柴了。 红树岛上树多落下的树枝多,最近天涯岛的民兵又老是去值守,所以没人去偷鸟捡树枝,岛上干树枝存量比较大。 在自己岛上怎么闹腾都不要紧,毕竟这是学生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他们去了红树岛而红树岛树多水也多,王忆多少有些担心,便亲自摇橹去往红树岛。 天涯岛跟红树岛隔着不近,摇橹要一个小时的海程。 王忆跟一个老汉一起来,老汉说他正好想捡点干柴,今天算是跟他沾光了。 之所以说是沾光了是因为他本来在上工,要是给自家捡干柴那就算请假,这样至少半天工分就没了。 而送王忆去红树岛依然属于上工,工分照拿,还能顺便去捡点干柴。 此时红树岛外面树上绑着几艘小船,学生们就是坐小船来的。 王丑猫正在外围树上砍树枝,看见王忆后惊喜的喊:“王老师、是王老师,同学们,王老师回来了!” 少年的嗓音尖锐,传遍了半个岛屿。 邻近的学生闻声而来,在岛边上蹦蹦跳跳、大呼小叫: “王老师回来了!” “王老师快上来,你看我们捡到好些树枝了!”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看,什么?昨天下雨了,今天有好些蘑菇,我们采到蘑菇了!” 老汉摇橹进浅水区靠在一棵树上,王忆踩着树杈上树蹲下拽着一根粗树枝,靠臂力往前移动然后落下去,这样落到的地方是礁石,上面只有浅浅一层水,把裤腿一挽就不会湿了裤子。 学生们迎上来,王向红也过来了。 王忆知道他关心什么,说道:“小秋爷爷的身体不太好,医生们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我在那里帮不上忙,所以先行回来了,他们过两天也会回来。” 王向红吃惊的问:“这么严重?” 王忆叹了口气,说道:“小秋的爷爷是叶长安。” 王向红再度吃惊:“叶长安?县委的……” “嗯。”王忆点点头,“就是咱们县里的大领导。” 王向红‘哦’了一声脸色黯然:“难怪小秋说她爷爷要来看看我,我们认识,叶领导的身体就是不好,唉,原来小秋的爷爷是叶领导。” “不过她怎么不姓叶姓秋啊?” 王忆摇摇头:“我不清楚。” 王向红没在这问题上花费时间,他蹲下叼着烟袋抽了起来,满脸愁容:“叶领导是好人、好党员、好干部,唉,妈的!” 学生们听了他的话,跟着慌张起来。 王忆赶紧挥挥手说:“走,大家伙继续劳动,多多捡树枝当干柴,以后给大家做好吃的。” “好!”学生们高兴的欢呼。 地上掉落的树枝不多,捡柴火说是‘捡’其实也是砍、锯、掰,学生们要爬到树上将一些不重要的树枝给弄下来回去晒干当柴烧。 但是主要枝干不会碰,尽量不影响树木的生长,这样现在掰扯下一些树枝来那等一个夏天和秋天树木又会长出这些侧枝。 高年级的男学生爬树,其他人在下面指挥和捡树枝,有时候碰到野菜还要挖野菜、打猪草,运气好他们会在落叶堆里碰到小蘑菇。 岛上的蘑菇多是草菇,跟灰黑色的小窝窝头一样,一出现就是一小片,学生们专门采草菇。 草菇是能吃的,炒着吃肉很肥实,不过挺能吃油的,所以渔家人用来做汤。 王忆让学生们把采摘的蘑菇收起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不懂,可是王向红懂。 除了草菇红树岛上最多的是地木耳,有些地方还叫地皮菜、地瓜皮、雷公菜,另外它还有一个仙气飘飘的名字叫葛仙米。 地木耳也能吃,初夏的地木耳还很嫩,炒后比肉还好吃。 王忆在岛上溜达,教导学生不准去掏鸟窝。 王状元偷偷跟他说:“鸟窝里有鸟蛋,我看见好几窝了!” 王忆翻白眼:“你敢碰我就撸了你的体育委员!” 王状元赶紧露出笑容:“王老师我现在正在进步,正要成为优秀班干部,肯定不去干违反纪律的事。” 王忆问道:“那你跑来找莪干什么?还不去看管同学们防止他们去掏鸟窝?” 王状元陪笑道:“我这就去,其实我是想来问问你,王老师,咱今天上午还练不练拳了?” 后面的王凯问道:“王老师,咱们为什么不放《少林寺》了?这两天晚上光放那个送老婆的,演的很虚,我们不爱看。” 王忆说道:“哪里虚假?人家电影演的多实在。” “哪有送老婆的啊,有这样好事我先要一个,我可不想跟墨斗叔那样当光棍子。”王凯说道。 王状元去推开他说:“一边去、一边去,我们这里是班干部向老师汇报工作,是领导阶级的谈话,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王忆哈哈笑。 这孙子以后可不能当官,看把他给能的,还把自己当领导了。 他亲切的摸了摸王状元的脑袋瓜说道:“你赶紧去给我领着同学们干活,否则我让你尝尝我二十年功力的一拳!” 王状元和王凯跑路,他继续在岛上吆喝学生们小心。 他怕岛上有蛇,结果孙征南说道:“不可能的,这岛上鸟太多了,而且有天鹅也有鹤。” “其中鹤是蛇的天敌,会吃蛇的,而天鹅虽然不吃蛇但会攻击蛇,我们那里山区有蛇,家家户户养大鹅防蛇。” 听到这话王忆放下心来也去捡干柴。 孙征南又提醒他:“你小心,这岛上有烂泥窝子,里面都是烂叶子和鸟粪之类的,一脚踩下去熏死个人。” 烂叶子、鸟粪…… 王忆猛然反应过来,他兴冲冲的去找王向红说道:“支书,咱岛上的农田贫瘠不怎么长庄稼蔬菜那为什么不施肥?” 王向红笑道:“你是大学生,那你肯定知道古代有个皇帝在听说老百姓闹饥荒吃不上饭的时候问……” “何不食肉粥?”王忆接他的话往下说。 晋惠帝这句话真是太有名了,不过考虑到他是个弱智那也能够理解,特没普不是弱智还能说出消毒液打入血管里可以杀灭病毒的话呢。 王向红说道:“对,就是这句话,一样道理,咱为什么不施肥?因为咱肥料不够用,就靠家家户户那点粪,均到田里去没多少了。” 王忆指向脚下:“可是这岛上有鸟粪和落叶,这都是天然的腐殖质、淤积肥,是很好的肥料啊。” 王向红无奈的说道:“不行的,咱祖祖辈辈虽然不种田,却也知道落叶可以沤肥、鸟粪鸡粪能做肥料。” “但红树岛的情况不一样,这里都是些野鸟的粪,怎么说呢,我想想那年老教授怎么说的——” “嗯,”他沉吟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说,“岛上野鸟叫做候鸟,南能飞到赤道北能飞到北极,然后,算了算了,然后反正就是它们吃的很杂,粪便里有寄生虫、有细菌,这些寄生虫和细菌没死,到了地里能活下去。” “寄生虫一辈子有不同的阶段,要寄生在不同的东西身上,一不小心就会寄生到人身上。” “64年农业学大寨,然后就有人从岛上来挖土——就是水花岛的人干的,他们不是来挖肥而是直接要来挖土回去人工开垦农田。” “然后当时他们的农田里就出现了一种什么细菌,反正种的蔬菜跟生锈了一样,一直到现在他们那里的农田都种不大了东西。” 王忆明白了。 想想也对,这年头老百姓不至于傻的连腐殖质都不知道,要是红树岛的鸟粪落叶淤积肥能用,他们早就挖走了,不至于如今形成泥窝子。 这样王忆想了想就跟王向红说:“组织劳动力过来挖点淤积肥吧,我有办法杀灭里面的寄生虫和细菌。” 82年杀虫剂和杀菌药太少,还对付不了鸟粪里残存的虫、菌和病毒,这在22年不成问题。 主要是最近他在偷偷往学校的农田里撒肥料,所以学生们种下的瓜果蔬菜长势飞快,已经出来好些苗子了。 这种事不太好解释。 岛上其他农田那么贫瘠,你们学校这块怎么会突然这么肥沃? 如果有了红树岛的腐殖质那以后就好解释了。 他准备联系个农业学专家咨询一下,弄点杀虫剂杀菌剂撒进红树岛的腐殖质里,变废为宝! 王向红已经见惯了他的全能,这次倒是不太吃惊。 他就是叮嘱说:“这事不是儿戏,你得有把握,否则把这寄生虫、细菌啥的带回去,咱岛上本来农田就少,这再被毁掉那就要命了。” 王忆说道:“放心,咱先组织劳动力把淤积肥运回去,然后不急着撒进农田里,等我去城里买点药给它们杀虫灭菌找一块试验田试一试,没问题了再全员推广,这样不就行了?” 王向红说道:“行,这样行——对了,说起寄生虫来我有个事忘跟你说,还真幸亏你提醒我了,每年进夏天的时候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吃宝塔糖打虫子。” “这事以前都是我负责的,最近几年岛上没有学校了,我没再管这个事,结果给弄忘了。” 王忆问道:“这事怎么弄?以后我负责吧,是要花钱买吗?” 王向红说道:“不是,是大队委开证明信去公社的卫生院里领,等我去领吧。” “我去吧。”王忆痛快的说道,“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学生放假我没事,我正好可以去一趟公社。” 王向红说道:“噢,明天六一儿童节啦?哎呀,我都过迷糊了,把这事忘记了。” 他又问王忆:“儿童节学校不是都组织活动吗?你不组织了?” 王忆说道:“这事我想过,今年复学时间太短了,然后咱生产队也要求发展,一切太忙了,先不组织学生们搞活动了。” “等明年吧,明年咱生产队一切应该会步入正轨,到时候好好的闹一闹,让全队热闹一天。” “不过今年的儿童节也不会让学生们无事可干,我明天不是要去公社吗?顺道去城里买点好吃的好喝的送给学生,让他们高兴高兴。” “另外你猜我这次在沪都找到了个什么宝贝?” 王向红问道:“是什么?找到一台电视机?” 王忆笑着摇摇头:“沪都有的是电视机,但太贵了,咱买不起,我这次买了个铁家伙。” 他凑到王向红耳朵上说了一句。 王向红很惊喜:“你买到了……” “嘘。”王忆对他挤挤眼,“明天给学生们一个惊喜。” 王向红笑道:“这还真是个惊喜,哈哈,明天能把他们给乐坏了,乐的嘴巴咧到后脑勺。” 王忆说道:“那支书等你安排人来挖淤积肥吧,我继续去看着学生捡柴火了。” 一根根树枝被掰下来、锯断了,学生们全给收拾起来。 太阳升起,温度升高。 不过红树岛上并不热,岛上树木众多,海上的风吹进树荫会凉快起来,这岛屿挺适合避暑的。 王忆看看手表,十点半了,该回去了,于是他吆喝着学生们收拾柴火、猪草和野菜上船。 学生们忙活的热火朝天却又兴高采烈,他们都知道这些柴火是给自己做饭用的,不像以前上劳动课就是给老师干活,这样给自己干活自然卖力气。 来的时候划的船多,目的就是为了装木柴。 东西装好,孙征南让他们列队清点人数。 发现人员齐整之后他挥挥手喊道:“全体都有,向左向右转!各班体育委员带回,登船!” 王忆也回到船上,大人们摇橹将船开回天涯岛。 渔船破开海水、碾过浪花,齐头并进的扎进了大洋里。 夏季万物活跃,海洋中的海澡迎来一年中疯长季,有海鱼追着海澡来到海面,于是当渔船驶过惊动了它们,引得鱼儿跳跃、姿态喜人。 海风袭来,湿润而燥热。 或许是昨天刚下过雨的缘故,今天的海风湿气格外大,王忆沐风观海景,这一刻清澈的海面近在咫尺。 回头看红树岛越来越小,红绿色越来越淡,慢慢的不再是一座岛屿而是大海里冒出水面的一块长满红地衣、绿苔藓的石头。 海上另有小岛礁,这些岛礁或许没有淡水的缘故上面只有石头没有绿色,不过嵯峨粗石迎风矗立也别有一番史前遗风。 眼前的外岛美景让他心里欢畅,便喊道:“同学们唱一首歌吧!” 王新钊立马开始:“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预备……” “等等,今天不唱《共产主义儿童团团歌》,今天唱《让我们荡起双桨》!”王忆赶紧说道。 这首歌是写入语文课本里的课文,虽然低年级的学生还没有学到这篇课文但也学会了歌曲。 于是王新钊又唱道:“让我们荡起双桨——预备,唱!” 几艘船上的学生跟着欢唱起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面环绕着绿树红墙……” 听着清脆的童声,王忆脱下鞋子坐在船头。 他们的船比较低矮,于是等他的双腿垂落在船前,那每当渔船随着海浪或抬起或俯冲时,便总有浪花拍在他小腿上、拍在他脚上。 温热酥麻,很有趣。 “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水中鱼儿望着我们,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歌声在海面上飘荡,他抬头往海面上看。 海色轻盈、海水清澈,阳光照耀,水面上波光盈盈、闪光微漾。 浪花飞溅中,海洋向他展示了温柔饱满的一面。 他往远处看去,阳光已经有些烈了,海上有水汽蒸腾,风一吹水汽便摇晃—— 这一刻王忆感觉自己看到了风的样子! 他想象的更美丽一些,那就是自己看到了歌声的样子! 这么想象着,他决定回去给秋渭水写一封信,就描述这一刻的情景,然后告诉秋渭水。 这一刻他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念她。 清脆的歌声还在飘荡着: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我们来尽情欢乐,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王忆扭头往四周看,看见王向红蹲在邻近一艘船的船头笑眯眯的吸烟,老汉的神情跟他一样满足。 唱着歌他们回到天涯岛。 下了码头后学生们再次列队,王忆大声说道:“同学们,明天是儿童节,全体放假一天,然后上午都来学校,老师给大家发零食吃。” “中午学校管饭,今天大家采了蘑菇、摘了地木耳,明天老师用蘑菇和地木耳给你们做好饭吃!” 学生们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又是鼓掌又是挥拳头:“太好啦,又有好吃的了。” “王老师万岁!” 正准备下工的妇女们笑道:“王老师又要请娃娃们吃好东西了。” “学生们跟着王老师是沾大光了。” “咱生产队谁不是跟着王老师沾大光了?” 王忆听到她们的话说道:“嫂子、婶子,你们以前这么说我还不太好意思,今天你们这么说我可不客气了。” “因为明晚看电影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你们真的要跟我沾光了,我弄了个好东西回来!” 妇女们一听这话来兴趣了:“王老师你是不是又借来了什么好电影?” “肯定是,要不然说咱要沾光吗?” “是什么电影?能不能再看一遍《少林寺》?不对,看三遍!” “你是想看《少林寺》?我不屑去点破你,我看你是想看青年和尚舞棍弄棒!” “哈哈哈……” 王忆落荒而逃。 我的妈。 外岛的妇女们太野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 回去的路上他想起去沪都的时候王向红帮他从队里公账上支了一百块,于是点了钱去找王东喜平账。 王东喜说:“支书给你平了,那钱是支书代表队里给你去看小秋爷爷的,他怕你准备的钱不够,买的东西不好让人家看轻了。” 王忆心里感动,老汉总是板着脸,但心没的说,难怪社员们明明跟着他受穷却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他。 他说道:“你把钱给支书,我自己有钱。” 王东喜不干:“你要还自己去还,我才不去找刺挠!” 这样王忆寻思一下便没坚持着还钱。 他要是跟王向红斤斤计较,王向红心里恐怕不好受。 上午是劳动课那下午就是文化课了。 王忆趁着课间时间给秋渭水写好了信,等张有信到来的时候他把信送上了船。 他留的地址是秋渭水所在的文工团驻地县剧院,因为他估计以现在邮电局的效率,这封信送到的时候秋渭水和叶长安已经回来了。 就在他给张有信送信的时候有人摇橹赶来了。 是鸡毛换糖客丁黑弹。 丁黑弹穿着一件褂子,看不出原来颜色了,上面贴满了补丁,说是用碎布拼出来的一件衣服并不夸张。 他两条胳膊露在外面,随着摇橹肌肉夸张的膨胀着,看力气活真是一把好手。 王忆看见他后便笑了,问道:“丁大哥又来做买卖吗?我们岛上可能没有什么东西能跟你换了。” 丁黑弹笑道:“不是,王老师,我是来给你送两样小东西,我觉得挺好的,你可能会喜欢。” 听到这话,王忆顿时大感兴趣。 送来的是什么小东西? 他跟张有信告别,然后领丁黑弹去听涛居。 门市部里有汽水。 王忆拿了一瓶开盖递给他:“天气热了吧?丁大哥你喝一瓶汽水去去暑气。” 正在擦汗的丁黑弹赶紧站起来摆手:“可不敢、可不敢,这汽水一瓶不得五六毛?给我一壶凉水……” “喝了吧,我都开盖了。”王忆强行递给他。 丁黑弹憨厚一笑,接过汽水把担子打开拿出一个铁片、玻璃做成的小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这东西挺怪的,本来并合在一起,拉开铁片、玻璃后它整体是三棱柱,上下两个面,其中上面是空的、下面是个带固定座的铁片,一圈三个面中一个面是一面银白镜面,另外两面是透明玻璃。 镜面向着三棱柱的里面,它背面是个把手。 王忆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丁黑弹笑道:“这是古人用的手电筒,古代的秀才就是用这个来照明念书。” 他拿了一块蜡烛放进去点燃,火光透过两面玻璃照出来,另外一面是镜面,镜面返照光芒让烛光更亮。 王忆看的惊叹:“明白了,这是一种防风的灯烛啊,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厉害厉害!” 丁黑弹说道:“对,古人的智慧很厉害,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这也是古代人的智慧,看。” 他从篓子里掏出个木盒子,盒子里塞满了细碎的稻草,而稻草包裹着的则是两件瓷器。 具体来说是两套茶杯,带着杯盖和杯托的茶杯。 王忆一看这两套茶杯顿时来了兴趣。 陶瓷! 瓷器! china! 自己终于接触到中国收藏界最受欢迎的艺术品了! 197.大炮响彻天涯岛(求票哈) 丁黑弹小心翼翼的将一套瓷杯端出来递给王忆。 王忆说道:“你放桌子上。” 瓷器这东西没有手对手交接的,因为它太易碎,交接过程中一不小心落在地上那肯定是粉碎。 这样责任怎么定?算谁的责任? 不好判定! 丁黑弹将瓷杯放下,王忆这时候才拿起来观看这瓷杯。 杯子就跟现在常见的大茶杯很像,底色雪白如玉般有光泽,胎薄质细釉润,上面图案简单,烧制的是一枝红梅。 枝头上朵朵梅花开的娇俏绚烂,与雪白的底色交相辉映,白的更白、粉的更润。 大略看去,这茶杯虽然外表烧制了梅花却并不显得秀气,而是得体庄重、美观大方。 大气! 王忆心头出现了这么一个词,明明是与普通茶杯一样大小的杯子,却给人以大气的感觉。 丁黑弹拿起杯盖用指甲弹了弹,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他笑道:“王老师怎么样?这是不是个好杯子?我觉得它们价值不低,怎么着也能跟你换它五斤六斤白糖吧?” 王忆说道:“换白糖?这东西可能是古董瓷器,卖它个几十几百块都没问题!” 这种事他不糊弄人,没必要,因为在这年头也就是几十几百块的价值,他出旳起这钱,可以赚的光明磊落。 丁黑弹说道:“什么古董?你是说封建年头的东西?那不可能!” “我刚才说它是古人的智慧,意思是这陶瓷器是古人发明的,但这个不是古人的东西。” 他拿起杯子给王忆看:“这种茶缸是建国以后的样子,封建年头哪能烧这个样子的东西?” “你再看这下面,一看这鸽子就知道是解放后的物件,解放前还有和平鸽的说法吗?” 杯子翻过来,雪白的杯底是四个楷体字和一只展翅高飞的鸽子。 确实是和平鸽造型。 五十年代开始和平鸽形象频频出现在各种宣传资料中,所以老百姓也认识它们。 王忆看杯底,四个楷体字是湘楚醴陵。 还是简体字呢! 王忆干笑道:“献丑了、献丑了,让丁大哥你看笑话了。” 这次他是真拉胯了。 不过也能理解,他知道82年社会上流落了很多珍贵的古瓷器,一直也没碰上,结果今天终于碰上了难免冲动。 丁黑弹说道:“你这说啥话呢?我一个大老粗能笑话你?” “我只是不能骗你,因为王老师你这人光明磊落不骗人——你以为这是古董就把猜测告诉了我而不是赶紧用低价钱换我的东西,你这人实在、光明磊落,不愧是个教员!” 王忆说道:“虽然这不是古董,不过很漂亮,确实应该有些价值,这样,那你是想一对换五六斤白糖还是一个换五六斤白糖?” 丁黑弹说道:“王老师你看着给就行,一共给我五六斤也行,不过这個秀才灯是古物,你能不能多给我几包白糖?” 王忆说道:“这样,我一共给你十斤白糖和五斤冰糖,怎么样?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价码了,因为我门市部” “行!”丁黑弹痛快的说,“王老师你不用解释,我能不知道你是多实在的人?这个价位很高了,我以为一共能换十斤白糖就行。” “对了,你喜欢这杯子是吧?给我杯子这家人是城里人,她家还有这样的瓷具,有盘子有酒壶茶壶啥的,这茶杯也不是就两个,还有呢,等我看看能不能都给你换过来。” 王忆心里一动,问道:“他家这种瓷器挺多的?能不能凑成一套?” 丁黑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细看,其实我觉得她家里的这些瓷器不是正经路子来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跟我换东西的时候鬼鬼祟祟的。” “我当时一看这杯子漂亮,还问过这杯子有没有什么讲究,结果她回答的含含糊糊。” 王忆说道:“不会是偷来的吧?这样你还敢换?” 丁黑弹说道:“不能吧?我看着像是正经人家,不过我当时也小心的问她来着,卖杯子的女人说这是她公爹自己烧的,看我不信还给我一个笔记本,说这是公爹的工作笔记。” 他说着从篓子里又找出个硬皮笔记本递给王忆: “喏,就是这个,她说这是她公爹的工作笔记。” 王忆拿过一看。 笔记本是蓝绿色封皮,上面有个和平鸽,写着‘和平万岁’。 翻开后再看,里面有半数的纸张写了字、绘了图。 他随便翻了翻,里面出现最高的一个词汇是景德地区 这难道是景德地区烧出来的瓷杯子? 王忆顿时来了兴致。 他问道:“我给你十斤白糖、六斤冰糖,你也把这个笔记本给我行不行?” 丁黑弹痛快的说道:“行,王老师你是要笔记本写字吗?要是写字的话我以后收到本子都给你送过来。” 王忆笑道:“不是,我想看看这本子上写的东西,我对这上面的内容挺感兴趣的。” 他收起两个茶杯、笔记本和秀才灯,去将一包包冰糖、白糖拿出来塞进他担子里。 丁黑弹从里面拿出个小瓶说道:“别挨着这个放,这里面是柴油,今晚来你们岛上看电影的门票。” 王忆说道:“你今晚要过来看电影?那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丁黑弹说道:“我待会还要去一趟水花岛,在水花岛上转完了再来你们生产队转一圈,这样转完了差不多就能看电影了。” 他收拾好东西挑起担子离开,临走的时候王忆叮嘱他:“丁大哥,我这里需要一些第一版的人民币,就是咱说的老钱,你要是收到老钱记得给我留着。” 丁黑弹说道:“行,王老师,我收到好物件我都给你留着,你实在、人好,我乐意跟你做买卖。” 王忆笑道:“好,那你以后多来我们岛上,我们以后会经常放电影的。” 今天晚上放两部电影,一部是新电影牧马人、一部是老电影地雷战——曹大旺说到做到,把电影站内一些老片子借出来交给了社队企业的销售员带回岛上放。 生产队从昨晚就开始收门票了,一人只要两分钱的柴油,共同凑个放电影的钱。 一个人两分钱很少。 哪怕来一百号人才能收起两块钱的柴油,确实只够一个放电影的油钱。 但这些人代表了消费能力! 下午学生上完课、社员下了工,然后急急忙忙吃饭准备去看电影。 王忆把门市部一些瓜子花生香烟拿去码头卖,香烟论根卖,这样积少成多也能赚一些钱。 事情不大都挺繁琐,他烦不胜烦,决定培养一下王新钊和几个稳重的助教,让他们早早接受商业洗礼。 给来买东西的社员拿完东西,他空闲下来本想去22年一趟,结果学生们跑来找他,一个个伸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样子: “王老师,明天吃什么好饭?” 王忆笑道:“老老实实去看电影,吃什么明天自然就清楚了。” 学生们毫无兴趣:“娶媳妇放马放羊的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武打片,要不然我们来练拳吧?” 王忆说道:“行,你们去练拳,王老师得看书。” 学生们哼哼哈嘿。 老黄堵在草窝口戒备的看着他们,以防有人来偷它的崽。 没人去草窝偷小奶狗,倒是有小奶狗自己往外钻。 王忆借着灯光看去,发现小奶狗已经睁眼了! 眼睛不是纯黑色,是蓝汪汪的颜色,通透而清澈,很美。 他去抚弄小奶狗,小奶狗们纷纷张开嘴去嘬他的手指头。 一个个吃饱喝足还挺有劲,吸力很大,把他手指头嘬的麻酥酥的。 牧马人结束,学生们才收起架势哗啦啦的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 “不见鬼子不挂弦!” “留下西瓜钱再走!” “鬼子少了咱就干,鬼子多了咱就转,埋好地雷远远看。鬼子挨炸又挨打,一个人影看不见。” 孩子们跑去看地雷战,而妇女们毫无兴趣,开始三五成群的回家准备收拾点家务。 她们不是不爱看战争片,而是从小到把老三战看了太多遍,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这可是军教片,当年在农村地区反复播放过的。 另一个她们天然喜欢爱情片,牧马人这三天看了四遍,依然觉得不过瘾,一边走一边讨论: “许灵均真是好样的,有骨气,这才是咱中华好男儿!” “老天爷也稀罕这样的汉子,你看给他送的那个媳妇儿秀芝,多好呀。” “对,秀芝真能干,不光把老许那个破旧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养起了鸡鸭鸽,两口子成了海陆空司令。” “要我说还是秀芝沾光,许灵均长得多好看,哎呀,太好看了!” “哈哈,秀红动春心了呀,你去年看了小花不是对赵永生念念不忘吗?说赵永生才是顶好顶好的男人。” “人家不叫赵永生,叫唐国强!国家富强!” “赵永生不好看,我听城里人叫他奶油小生,说他是奶油做的,还是这个许灵均好,有骨气也硬气。” “赵永生挺好的,许灵均也好,可是我怎么看着他歪脖子?他头怎么老是歪着头呀?” 争论就此开始。 然后上升到人身攻击。 一方说唐国强长的太嫩像豆腐,一方说许灵均歪脖子像歪脖子树 王忆感叹,这可能是最早的粉丝撕逼。 有了电影,这下子海岛的夜晚是真热闹了,放电影的时候还行,人们都安静的看电影,一旦电影放完那家伙跟一群鸭子跑来了,声音从码头能传到山头上来。 老黄歪头听了听声音,突然一头撞开野鸭子叼起自己的小奶狗往屋里钻。 王忆出去看。 呵! 难怪他觉得声音传到山上来了,原来很多人成群结队的来山上了。 有人还在喊他:“王老师、王老师,开一下门市部,外队的同志过来买东西。” 王忆披上衣裳出去,王向红走在最前面。 他乐呵呵的说道:“王老师,同志们顺便从咱门市部捎点油盐酱醋啥的回去,前天晚上、昨天晚上他们就想来买,但是你去沪都了我们不知道价钱所以没做买卖。” 王忆说道:“以后我把所有商品都标价,这样我不在支书你来帮我收一下账。” 王向红痛快的说:“好。” 门打开,外队社员哗啦啦的涌进来。 多数人就是来打酱油、打醋或者买点油,门市部买东西不要票但是限量,特别是菜油是稀缺物资。 王忆这边菜油储备充分,一个80l的塑料桶里全是花生油,他按照大豆油的价钱往外卖。 这样他便忙活起来。 “王老师给打一斤九零大曲,明天孩子他舅过来,打一斤酒招呼招呼。” “这橡皮真好看,多少钱一块?这是沪都的单位支援你们的?公社的百货大楼都没有这样的橡皮。” “王老师你们这里还有三片红吗?能不能卖我一件?” 王忆忙的脚不沾地。 真是忙成鬼了。 今晚门市部营业额大增! 不过忙活也就忙活一阵,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外队人过来买了东西赶紧走。 就跟涨潮退潮一样。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只剩下王向红和过来帮忙的王东喜了。 王向红帮王忆收拾货,王东喜帮他登记账本。 王忆问道:“文书,这几天社队企业的生意怎么样?” 王东喜高兴的说道:“很好,咱们把名气打出去了,现在提起咱天涯岛可没人再说咱大落后,都说咱队里会做凉菜。” “现在有些工人每天都要等着买咱的凉菜,加上其他几个摊子,一天好了能卖二百六七十块呢,不济的时候也有个二百多。” 王向红更是心花怒放,说道:“我估摸着一个月怎么着也能玩他个六千块,六千块啊!” 王忆说道:“到时候给社员们发了做补贴,没有粮食的买粮食,没有衣服的扯花布,日子这不是一下子就好过了?” 王东喜叫道:“谁说不是?咱有了这个社队企业,我看他外队还有谁敢看不起咱!我看外队的姑娘还怎么傲气,还凭什么不嫁咱这里!”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先别去琢磨这些事,王老师的话是对的,咱们办社队企业是图啥?不图外人怎么看,咱图的就是个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 王忆说道:“对,这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来,支书、文书,喝口酒歇歇” “不喝了,都要睡觉了喝什么酒?”王向红摆摆手要走。 王忆拦住他说道:“你尝尝,这酒是我从沪都联系了一家酒厂的经销店买的,一两是两毛五分钱,比一毛烧和九零大曲都贵。” “但是它是纯粮食酒,味道很不错,人家现在是在搞推广所以卖的便宜,以后要四五块钱一斤呢。” 他把酒盅子推给两人,一人一盅子白酒。 下酒菜是五香花生米和熏鸡肝。 王向红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是好酒、是好酒,味道醇,回味有甜滋味,是不是?” 王东喜品味着说道:“对,它这个喝下去回甘,难怪人家要卖四五块一斤,这是名牌酒了。” 王向红说道:“四五块太贵了,不是咱老百姓喝的酒,咱趁着人家搞推广尝尝就行了。” 王东喜不服气:“支书咱现在有社队企业了,马上就富裕了,还怕啥?以后一家一户一个月能分百八十块,一年千八百块,喝个四五块” “你最近领导着销售队赚了几个钱我看你尾巴就翘起来了,翘上天了。”王向红瞪他一眼,“家里有钱了就能买好酒喝?没有点忧患意识!” 他拿了块鸡肝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鸡肝?人家怎么做的?你看这鸡肝的滋味儿,一点不腥了,反而有股、有股说不上来的好味道。” 王忆淡定的说道:“我自己做的,我买了些鸡肝回来卤煮了一下,鸡肝便宜但有明目功效,我准备以后多买一些新鲜鸡肝卤了给学生们吃。” 王向红点点手说道:“嗯,这是好主意,鸡肝一般人做不了,价钱不贵,你要是会做可以做点给学生们补补身子。” 王东喜说道:“也顺便给咱凉菜里加个新菜?” 王忆说道:“凉菜以后肯定要加新菜,但不是现在,现在时间太短,立马加新菜会顶了老菜的销量。” “算了,这事我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了,来,支书、文书,吃点花生米,花生米就酒,越喝越有。” 他也跟着喝了半杯,反正喝完之后回去睡觉。 三人吃着喝着聊着,一杯酒慢慢悠悠喝了半个钟头! 王忆:失算了! 他早就想睡觉了! 按照他的想法王向红和王东喜应该是三两口喝了酒回去休息,结果两人不是一口口的喝,是一下下的抿。 抿一下聊几句、吃个花生米聊几句,聊的很热烈。 终于酒空了、菜肴光了,两人扣了杯子哼着地雷战往外走去: “埋好地雷端起枪,满山遍野摆战场,坚决消灭侵略者,武装起来保卫家乡” 王忆关了门跟着他们走出去。 此时的天涯岛终于恢复了往日夜晚的宁静与祥和。 他侧耳听去只有两种声音,风吹树枝树叶‘刷刷刷’,海浪翻涌‘哗啦哗啦’ 夏日的白昼漫长而燥热,这样夜晚的时光便珍贵且清透。 海风徐徐吹来,带走阳光晒在山石上的燥热留下刚刚好的温暖,王忆伸了个懒腰往海上、往山下看去,分外慵懒。 满天的繁星光芒闪亮,彰显的夜幕越发黑暗,繁多的星光洒在海面上,星海就此诞生。 海岛上的渔家人已经睡了,只剩下蓄电池供电的路灯还在亮着,还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渔家灯火,彻夜不眠。 这与王忆刚登岛时候的天涯岛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到了夜里岛屿一片黑暗,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如今好像仅仅是多了一些路灯,然后岛屿的夜晚也活泼起来。 静谧的夜幕中只有海风不停息的吹来,天地清净,王忆静静的走在山上依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天涯岛真是一个宝地,自己一定要在82年带着它走向辉煌,22年的天涯岛也不能再荒弃,他要想办法租赁下岛屿变成自己在22年的基地! 借着酒劲他回去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新的一个月到来。 一年一度儿童节。 早上的广播里便应景的播报关于儿童节的新闻: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忍不住想起1950年的6月1日,当我们的回忆奔赴首都中山公园音乐堂,那会看到5000多名少年儿童和社会各界人士齐聚一堂,他们在庆祝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儿童节。” “在当天的人民日报上,主席同志挥笔题词写下‘庆祝儿童节’。朱老总在会上勉励孩子们:‘你们现在虽然还小,但要努力学习,学会各种科学知识,并把身体锻炼强壮,准备将来参加建设新中国的工作,把贫穷落后的中国建设成有高度文化的强大工业基础的中国’” 听到这话王忆挺感动的。 朱老总的嘱托并没有被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所忘记,这个时代的孩子们用勤劳和智慧完成了他的期待。 把贫穷落后的中国建设成有高度文化的强大工业基础的中国! 天色还早,朝霞刚红,朝阳刚出海。 岛上一如既往的静谧,唯有袅袅炊烟随风缓缓飘荡。 王忆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孙征南过来帮忙做早饭,看到这铁疙瘩顿时乐了:“哈,王老师,是爆米花大炮!” 爆米花大炮,或者说手摇爆米花机。 这可是建国之后一直到千禧年期间所有孩子最爱的家伙,不管农村和城市,所有孩子都稀罕甜兮兮、香喷喷的爆米花! 王忆早就准备好这礼物了,邱大年给他买的是一台大号机器: 光是大炮筒就有五十斤,加上所有配件得有七十斤了。 一次能爆五斤的玉米、出五斤多的爆米花——还要用配料。 现在这台手摇爆米花机还没有拼装起来,王忆看见孙征南说道:“正好,来,你帮我装机器,待会我给你做爆米花吃。” 孙征南笑道:“这可就太好了。” 机器组装起来不费劲,主体已经组装成功了,就是把架子拧紧、把压力表安装好、再把鼓风机和火炉位置摆好。 今天王忆要给学生管两顿饭,早饭和午饭,所以学生们很早便穿戴整齐跑来了。 而且他们还记得王忆昨天的话。 给他们准备了儿童节礼物。 这个礼物让好些人昨晚心里头是猫抓狗挠不舒服,大清早估摸着王忆起来了,这些心急的学生便跑来了。 上来一看,懵了: 爆米花大炮! 城里、公社里都有这个家伙什,每年进了腊月也有人偷偷的带着这机器挨个岛屿来做爆米花。 他们只出机器,木柴煤炭、玉米粒和糖精要家家户户自己出,然后一炮两毛钱——这价格不贵,家家户户会炸两炮爆米花给孩子解解馋。 但只有过年才有人来做这个,因为平日里生意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老百姓舍不得给孩子做爆米花,还因为外岛不通电,做爆米花的没有发电机,他们只能用慢火来起压力。 这样压力不足就得开炮,做出来的爆米花膨胀不足味道不太好。 另一个原因就是以前不让私人自己做买卖,只是过年时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老百姓高高兴兴过个年,所以私下里做点小买卖不会管。 平日里可不行,平日里有人做买卖那革委会得到消息立马就来调查了。 如今看到王忆这边自己摆出了爆米花大炮,学生们可高兴坏了。 就像昨天王向红说的那样,一个个高兴的把嘴巴咧的老大,开心的围着爆米花大炮欢呼: “爆米花大炮!王老师这里变出来了爆米花大炮!” “今天能吃爆米花?那我回家要玉米!” “门市部有糖精,赶紧买糖精!” 王忆拦住他们说道:“不用忙活,今天王老师自己出玉米、自己出糖精给你做爆米花吃,让你们尝尝从没吃过的爆米花!” 王状元笑道:“王老师你这是嘴巴贴着小母牛的腚——吹牛逼,我们咋没吃过爆米花?我吃过好几回了!” 王忆不搭理他。 待会让你小子见见世面,让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奶香爆米花! 早饭是炸油条。 大迷糊和漏勺两个人早早的就忙活,已经炸出了一筐一筐的油条。 儿童节给学生吃油条配小米粥。 学生们围观过爆米花大炮后又跑大灶门口往里看,努力的抽着鼻子说:“真香啊。” 漏勺一边忙活一边说:“花生油炸的油条,你们说香不香?咱生产队一年也就这些花生油,王老师全要用上给你们炸油条吃!” 王忆笑道:“又不会把这些油都用上,炸了油条收起来以后做饭,以后省着点用油。” 学生们很躁动: “今早上吃油条?嘿嘿,我跟我爹去给生产队卖猪的时候吃过油条,可好吃了。” “这个好吃,你们都没吃过,这个是花生油的,花生油的油条最香了,放几天硬了凉了也好吃,越嚼越香!” “真的?那咱不吃了吗?” 学生们积极热烈的交谈着,王忆这边把爆米花大炮已经收拾好了。 这台机器虽然跟当前年代城里街头的爆米花大炮一样,可材料完全不一样。 老式机器的机身内壁涂有一层铅锡合金,在高压进行加热时爆锅内的铅会有极其轻微的融化,一部分铅融化时会变成蒸汽制造出铅烟污染,于是吃多了这样的爆米花可能会导致铅中毒。 王忆这台新机器是钢合金,导热性能更好、承压能力更强而且还不含铅锡合金,吃多了爆米花只会长胖不会中毒。 一切准备好了他想试一试,就对孙征南说道:“你会用这个机器吧?” 孙征南说道:“嗯,看过,加上你刚才教了我已经懂了,主要是摇滚筒和观察压力表是吧?” 王忆说道:“对,这样你来打炮吧,我得把老黄还有小奶狗带走,否则能吓死它们。” 他把老黄、小奶狗、野鸭子带上,还准备带上白天鹅和小老鹰,结果白天鹅翅膀跑了,小老鹰钻灶台里头死活不出来。 王忆便指着灶台里头骂:“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看你待会被吓成什么样!” 小老鹰在里面发出虎吼声。 很凶猛的样子: 我会怕?我什么都不怕!来啊!来啊!你过来啊,你有本事也钻进灶台里啊! 王忆只好不管它了,他把狗和鸭子送去王向红家里然后回到山上,这时候孙征南已经开始干活了。 爆米花大炮操作简单,比真正放炮要简单: 打开滚筒的铁盖子,将玉米粒放进去,加上一木勺的防焦糖——这东西的爆米花专用的防焦糖,配料是白砂糖、食用盐、食用香精还有卵磷脂等。 这种防焦糖除了能防止爆米花焦化还能提升甜味并给赋予上奶香味,别说82年了,2002年都没有! 孙征南收拾好锁上铁盖把滚筒往火炉上一架,点火、通电,鼓风机呼呼的吹,火势顿时凶猛起来! 学生们围了半圈好奇的看,勾肩搭背很紧张又很期待的样子。 孙征南让他们往后退,然后左手摇滚筒,右手摇鼓风机——这样可以控制火炉的火焰能迅速加热滚筒。 火势凶猛加上导热性能强大,只用了三四分钟压力表上的指针就进入了红色区域。 红色区域写了英文:fire-in-the-hole。 见此他厉声道:“都赶紧往后退、往后退!胆小的把耳朵捂起来,待会要小心!” 王状元等一行彪子听到后面的话直接把手背在了身后。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少年们总是格外的天真可爱又呆傻。 孙征南单手拎起滚筒塞进配套的皮袋子里,一敲铁盖开关—— “轰!” 高压力大响声! 差不多半个岛都能听到轰鸣声。 顿时,整个岛上乱了起来! “放炮了放炮了!是哪里放炮了?是不是反动派打回来了?” “民兵!民兵队集合!” “我草,大胆你别往外跑,你还没穿裤子!” 其中有一个声音最响亮:“有没有防空洞?快组织社员去防空洞!大胆大胆!枪呢枪呢枪枪枪!” 是徐横在喊。 王向红怀里搂着四只狗崽子蹲在门口抽烟,看着满岛的鸡飞狗跳他笑的不行。 结果一不小心呛了口烟,然后他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呛的。 反正今天儿童节,老子今天也是个儿童! 王东方拎着铁锨要出去,叫道:“爹呀,我爹呀,哪里大炮响了?”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是爆米花大炮!是王老师给学生娃炸爆米花吃!” 王东方愣住了,良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草!” 学生们看着往常威严的家长乱作一团也是嗷嗷的笑,他们跑下去喊:“不是反动派的大炮也不是鬼子的大炮,是爆米花大炮!” “孙老师在放爆米花大炮!都别怕,是在炸爆米花!” “什么?是鬼子放大炮?小鬼子还敢回来?都操家伙干他们!别让这些狗草的杂种跑了!”有耳背的老头听到学生的喊话后大吃一惊,赶紧回家拎鱼叉。 王东喜打开喇叭广播了起来,这才平复了社员们的吃惊。 而山头上白天鹅还在吓得乱跑。 王忆看着白天鹅忽然想起了小老鹰,小老鹰这会什么情况?怎么没有动静了? 他去灶台口往里一看,小老鹰在里面瞪大眼睛、伸直了腿——硬邦邦的了! 王忆赶紧去把它拿出来。 不会吓死了吧?! 结果小老鹰不光劈开腿伸直了腿,还把俩翅膀张开了,身体硬邦邦的压根掏不出来! 王忆没辙只好把铁锅直接端下来了,然后把小老鹰也给端了出来。 没死,吓僵直了! 但这很危险,老鹰这种禽类一旦陷入僵直状态真会活生生吓死,于是王忆让王丑猫把它带去山下找人家藏起来。 王丑猫跟端尿盆一样端着它跑下山去:还好鸟是直肠子,肚子里存不住粪便,否则这会它肯定吓拉的不成样子了。 而在他跑下山的时候,徐横光着膀子拎着把鱼叉跑上山来。 然后他看见学生们正在欢呼雀跃: “噢噢,爆米花出来了!爆米花出来了!” “不对啊,这爆米花好香啊,就是奶味的,是不是?奶味的!” “就是奶味,这个爆米花怎么跟奶一样滋味儿?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徐横怒气冲冲的推开学生挤进来,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爆米花大炮?怎么也没人提前说一声?这他娘的,我还没做好吃爆米花的准备呢,差点就迟到了,来,给我一捧。” 他凑上去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爆米花吃了起来,一吃也吃惊:“班副怎么回事?这爆米花太好吃了,怎么这么香甜啊?里面还加奶粉了?” 王忆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 你这弯拐的太急了吧! 徐横这会形象霸道、姿态勇猛,因为光着膀子所以露出黝黑的肌肤、膨胀的肌肉还有密密麻麻的护心毛。 那护心毛茂盛的,就跟施了尿素的野草一样! 然而他在贪婪的吃爆米花,一边吃还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太好吃了,真甜啊。” 学生们要馋哭了: “徐老师你怎么这样!” “这是给我们的,是王老师给我们的儿童节礼物!” “排队吧,咱们赶紧排队分爆米花!” “狗都在排队,徐老师你咋不排队呢?” 王忆抬头看了看。 老黄真混在了人群里——它是闻着味跑回来了,有了吃的忘了崽子。 孙征南一脚踢在徐横胸口让他后退:“你怎么回事?衣衫不整、没有纪律!回去穿衣服!” 王忆说道:“今天穿上那身制服吧,咱们一起去公社一趟,给学生领宝塔糖也顺便买点东西,我这次去沪都给你们买了皮鞋,正好可以配那制服。” 那机长制服本来说好是教师制服,结果两人把它视为珍宝,到手后只是当场试了试,然后便存了起来。 孙征南有些不舍得穿。 徐横说道:“穿一天,先穿一天试试,要不然以后天气热了也没法穿呀!” 王忆说道:“对,穿上吧,还有皮鞋,大炮你去我房间拿就行了,孙老师咱俩给学生发爆米花。” 徐横敬礼,一溜烟跑了。 孙征南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王老师你怎么还给我们买皮鞋?我们、我们穿皮鞋干什么?” 王忆说道:“你们那制服必须配皮鞋,配胶鞋布鞋不好看。” 他上去拍拍孙征南示意去给学生整队:“行了,不用跟我客气,咱先把这一波的爆米花给学生发下去,然后上午给他们多爆几炉爆米花,让他们高兴高兴。” “让他们吃个痛快!” 听到这话学生们纷纷欢呼:“好啊!”“吃个痛快!” 五斤玉米粒不多,可炸成爆米花那就多了,大长的皮袋子一提,半袋子,学生们一人能分满满一口袋! 爆米花太出数了。 学生们领到爆米花赶紧吃了起来,吃的大家伙眉开眼笑、满嘴甜蜜: “爆米花怎么一个这么大?” “真香,比我吃过的什么都香、都甜,它真是奶味的!” “王状元你吃过这样的爆米花吗?” 王状元蹲在地上美滋滋的吃,说:“吃过?吃过个屁!跟这些爆米花一比,以前吃的都是屁!” 他咽下爆米花后还不忘笑着说:“真香!” 198.儿童节这一天(1W大章求来起点看书) 因为有奶香味爆米花,学生们吃的甘甜可口都不去吃油条了。 不是不爱吃油条,是不舍得吃。 自从听了王状元说花生油炸出来的油条凉了、干了一样好吃,而且嘎嘣吃、越嚼越香,学生们不吃了,喝一碗小米粥把油条带回家风干起来。 王忆哭笑不得。 这些傻仔! 风干旳油条怎么能有现炸出来的好吃? 漏勺也给学生苦口婆心的说:“别傻了,油条刚炸出来最好吃、最香,你们等它干了那能有现炸出来好吃?什么东西都是刚出锅好吃!” 学生们不信他的话:“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漏勺气死了:“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学生们把油条拿回家,家里的大人看到后还挺高兴:“等去公社买点韭菜、买点粉条,用韭菜、油条、鸡蛋、粉条包大包子,好吃!” 吃过早饭,徐横和孙征南换了衣服来找王忆。 他们是新衣服、新皮鞋,虽然是普通款式的皮鞋,可两人身材好,搭配着机长制服那真是帅的没边了。 学生们第一次看到这么时髦、这么洋气的穿着,起初看到两人后惊呆了,一起凑上去眼巴巴的看。 孙征南被看害羞了,徐横这边整理着衣服卖骚:“怎么样?徐老师这一身怎么样?是不是很精神?” 学生们反应过来纷纷往前凑:“哇,老师这是什么军服?” “太好看了,徐老师你让我摸摸,能不能让我戴戴你的大檐帽?” “这是军官服,肯定是军官服,我看过开国元帅照,就是这样的制服和大檐帽!” 徐横挥手:“去去去,别靠近我啊,你们手上都是油和糖,别给我染衣服上——别别别,老师求你们了,别伸手了!” 王忆笑着上去赶开学生说:“两身衣裳而已,看看把你们给稀奇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哈,以后咱队里也能做这样的衣裳。” 王状元哀求孙征南:“师傅,你让我戴戴你的大檐帽,你这个大檐帽太好看了。” 孙征南用胳膊家住帽子满脸为难:“那你去洗洗手吧,洗干净擦干净,你手上油太多了。” 王忆说道:“行了行了,都散开吧,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让徐老师给你们炸爆米花。” “咱这个大炮不光可以炸玉米花,还能炸大米花,你们吃过大米花吗?” 学生们听到新的零食终于转移了注意力,纷纷摇头。 王忆说道:“大米花小,可是滋味儿比玉米花还要好,等着让徐老师给你们炸,今天想吃多少爆米花就吃多少!” 学生们‘哦耶哦耶’的又喊又拍手。 比过年还要开心。 比过年还要热闹。 徐横这边懵了:“等等,王老师,你不是、哎哎哎,别碰我衣服,我都求你们了,你们怎么还这样啊?” 他退到一边又跟王忆说:“王老师,你不是要领我们去公社吗?这怎么又让我炸爆米花了?我穿这一身衣裳炸爆米花?我疯了呀!” 王忆满怀歉意的对他说:“班副跟我去公社就行了,你在家里带孩子。” 徐横三步并做两步凑到他跟前:“别,王老师你带着我,我、我想去公社!” 孙征南笑道:“这样吧,我去换下衣服然后留下炸爆米花,王老师你还是带大炮去吧,大炮想穿这身衣裳去外头想好几天了,天天晚上跟我叨叨。” 王忆知道孙征南也想。 于是他说道:“这样,还是我来炸爆米花吧,咱不急着去公社,我这一个小时给学生炸上几袋子,让他们分着吃,咱三个一起去公社。” 徐横说道:“这主意好,那班副咱换下衣裳帮王老师一起炸,快点炸!” 两人去听涛居换了衣服。 徐横图省事,又光着膀子出来了。 炸爆米花很简单,老人都能操作何况三个大小伙子? 三人一个转动机器、一个操作鼓风机、一个添柴添煤块,随着‘砰砰砰’的响声,一个又一个的尼龙袋子膨胀起来。 学生们回家拿了铁盆子,一人分了一盆的爆米花。 整个山顶上飘荡的都是奶香味。 随着海风吹,后来天涯岛都在弥漫着奶香味…… 学生们今天放假休息一天。 不用上学不用上工,他们便抓了爆米花四处玩闹,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身影。 也有孝顺的孩子,他们拿着爆米花去找上工的妈妈和爷爷奶奶,去给长辈尝尝爆米花。 王忆上码头的时候,便看到一些孩子围绕着修船、修渔家的长辈在转悠,孩子们笑、大人也欢笑。 小小的一把爆米花,全队上下都高兴了。 看见王忆三人到来,大人们头一次忽略王忆先看向别人,他们看着孙征南和徐横的衣着打扮都吃惊了。 别说外岛渔民没见过这一身,就是沪都那么发达的城里也没有这一身! 徐横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一直想要出去显摆显摆。 否则那真是锦衣夜行了。 妇女们看着两人精神抖擞的走上码头大感新奇,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过来搭话: “这衣服是新军服?怎么没见你们穿过?” “不是新军服,是西服,以前看《列宁在1918》、《306号档案》,里面不就是穿这样的西服吗?” “嗯,白西服,现在城里流行着呢,莪外甥结婚就租了这样一身西服,一天五元钱。” “多少钱?租个衣裳一天要五元?” 王忆笑道:“嗯,这就是西服,以后咱生产队也有、咱自己也会做的。” 妇女们笑了起来:“王老师你这是说笑话了,咱队里人干啥穿这衣裳?一天五块干点啥不好?快十斤的鸡蛋了。” 王忆说道:“咱不租,咱自己有,等我学学怎么做西服,我教你们自己在家做西服。” 他上船示意孙征南和徐横摇橹。 结果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 王忆愕然道:“怎么了?摇橹走呀,不是想去公社吗?” 徐横露出弱势的微笑:“王老师,这大热天的我们要是摇橹那不得汗流浃背?这刚穿的衣裳裤子……” “还有衬衣,新衬衣。”孙征南补充道。 徐横说道:“对,我们一套全新,你说我们要是让汗渍浸了那多可惜?” 王忆愕然道:“你们意思是,我来摇橹?” 孙征南主动把橹扶起来递给他。 王忆无语。 草率了! 他只好亲自来摇橹,徐横在旁边给他喊号子:“一二三四,加油!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滚!” 王忆本来计划的是这次去公社领着俩人,他们俩是保镖的身份,一左一右跟在自己身后。 到时候自己多帅! 结果呢? 成了他在伺候俩人,他一番操作最后成功的把自己从主角操作成了配角! 这一路上阳光灿烂的。 王忆是汗流浃背。 到了码头后他喘着粗气蹲在船尾不想起身。 想想回去还有这一趟就难受! 孙征南和徐横这一趟是舒坦了,上了码头四处而来的都是好奇的目光。 码头上有年轻的姑娘。 姑娘们的目光火辣辣! 孙征南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大檐帽戴了上去,他跳上码头站在那里。 笔挺的身影。 冷峻的面容。 海风吹过上衣下摆,猎猎摇动。 徐横见此也要学他的架势,扫了扫头发戴上大檐帽。 王忆擦着汗水骂道:“狗日的别装了,你个平头平的快贴头皮了,什么风能吹乱你头发?啊?” 徐横不甘示弱:“我头皮被风吹掉了行不行?我平整一下头皮!” 王忆看到了赵老鞭的驴车,赶紧招招手:“赵师傅还记得我吗?” “王老师,哪能不记得?你是公社的名人。”赵老鞭赶着车子过来。 王忆雇佣了他的驴车,他们坐车子去卫生院。 卫生院是一片院子里有几个小平房,大门是铁栅栏门,门两边墙壁是斜着延伸进来的,每一面墙壁上都写满了大字: 左边是‘团结新老中西医各部分医药卫生人员,组成巩固的统一战线,为开展伟大的人民卫生工作而奋斗’。 右边是‘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人民健康水平,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争’。 王忆一看就知道这是领袖语录。 徐横对此滚瓜烂熟,说:“左边这个是50年8月主席同志给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的题字,右边是52年8月在第二届全国卫生会议的题字。” “是52年12月。”旁边在收拾纸壳箱的老人抬起头说。 他好奇的看了看徐横和孙征南,又迟疑的看向王忆问道:“你们是、你们是哪里的军官?” 王忆笑道:“不是的,老大爷,我们是天涯小学的教师,我是来领我们学生今年份宝塔糖的。” 老人恍然大悟:“来领宝塔糖的?” 王忆点点头:“对,来领宝塔糖的,大叔您知道现在能不能领吗?” 老人说道:“能领,我领你们去开条子,你们的介绍信还有登记表都带着吧?” 王忆说:“带着。” 老人拍拍手、拍拍身上的灰尘领着他们进卫生院。 王忆客气的说道:“麻烦您了,您费心了。” 老人笑道:“费什么心?应该的,你们来的时间挺好,上个月来的话就是领山道年蒿宝塔糖。现在国家制药工业进步了,用磷酸哌嗪宝塔糖来进行更新换代,还是这个月刚送来的呢。” 他们去前面平房的诊室,这会没有病人,到了门口听见里面有医生在聊天: “老苏,让院长跟上级申请一下,咱待遇得提提呀,现在外面说什么?造导弹的赶不上卖茶叶蛋的,动手术刀的赶不上拿剃头刀的。” “谁这么说了?我没听说。”老苏笑道。 前面医生说道:“城里都这么说,我这次去市立医院学习,哎呀城里现在乱了套,那个物价是乱变呀。算了先不说这个说开支的事,我回来之前在城里理了个发,多少钱你晓得不?这个数!” 王忆要敲门,老头拦住他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样王忆没去敲门,他探头看了看,看见一个壮年大夫伸出一根手指冲对桌的大夫比划。 老苏看了后一愣:“哟,一毛钱?真便宜。” “去,一块钱!”医生没好气的说道,“你说一个剃头匠、不对,城里现在叫理发师,他们剃一个头一块,要是烫烫头搞个发型那更贵,得四五块哩,这样就打他们一天收拾十个头,那差不多能挣二三十块!” 这么一听老苏也觉得心里不平衡:“那么多呀?” 医生叫道:“对呀,不夸张!” “我在市一医院做一台手术,两个医生,一个麻醉师,一个护士,血库一个人,巡回护士还得要一个,这么多人站着干了六七个小时,也是干了一天,手术费多少钱?二十八块二毛钱!” “就这钱咱也捞不着,那是国家的。”老苏忍不住帮腔了。 有人捧哏,壮年医生抱怨的更起劲:“对,医生就一张五角的餐券。” “嗨呀,还不光是钱的事,对吧,健康和风险,咱一上了手术台那就责任了,再说上台前还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我去的外科一共十八个医生,十个有胃病!” 看着老苏也要跟着抱怨了,老头摇摇头去咳嗽一声。 里面两个大夫顿时扭头,老苏说道:“秦院长来了?” 王忆诧异。 这老头是院长? 刚才看老头穿着一套洗到发白的中山装在门口收拾纸壳箱,他还以为是门房大爷呢。 秦院长进去说道:“行了,别抱怨了,朱大夫你看你去城里进修一趟,医术精湛不少,牢骚也学了不少。” 朱大夫无奈的笑道:“还不都是让现实给逼的?” 年纪更大的苏大夫笑道:“你可行了吧,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天天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去城里进修,我年轻时候干啥?” “我年轻时候得驻生产队去当兽医!” 说着他笑容更灿烂了起来:“还别说,当兽医也挺得劲,只要能治好那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秦院长说道:“朱大夫你没事干给这位同志开个条子,他是天涯小学的教师,你看看他的介绍信和学生登记册,没问题就给开宝塔糖。” 朱大夫说道:“好。” 王忆把资料递给他,他这人嘴里闲不住,问道:“这位教员同志,你刚才在外面听见我的话了吧?你说让你选,你愿意做理发师还是做医生?” “当然是医生!”王忆理所当然的说道。 朱大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秦院长乐了,帮他问道:“为什么?说说理由。” 王忆正要说话。 朱大夫悻悻地说道:“你肯定没在翁洲城里理过发,要不然你就知道该选哪个了。” 王忆说道:“我怎么可能没在城里理过发?其实理发店的事我比你们都清楚,特别是发廊的事我知道更多,你洗剪一块洗剪吹得一百块。” “啥?”三个大夫都懵了。 这是说什么疯话? 王忆笑道:“言归正传,为什么愿意当大夫不愿意当理发师?很简单。” “生活和工作就像喝水,冷暖自知。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实际上谁好谁知道,你说理发师赚的多,可理发师有国家津贴、物价补助、劳保福利吗?” “医生要值班但好歹有假期,理发师有吗?没有,他们一年到头不敢休息。” 秦院长拉了条凳子给他,笑道:“还是教员同志懂得多,来,继续说。” 王忆坐下说道:“朱大夫,您光看他们理发师赚钱多,其实他们花钱也多,房租、学习、赶时髦,他们竞争很激烈。” “鲁迅同志说过,门槛越低的工作竞争越残酷,他们很容易被淘汰的,特别是越上了年纪越容易被淘汰,医生呢?年纪越大越吃香!” 朱大夫笑了起来:“行了,我不跟你们教员争辩,你们教员是靠嘴巴吃饭的,我可说不过你。” 他把名册留下,说道:“院长没什么问题,我给他们开条子?” 秦院长说道:“开吧,开了去药房领药就行了。” 宝塔糖是免费的打虫药,王忆不用花钱,拿着单子去药房窗口即可。 一共一百多枚宝塔糖,用硬塑料袋子装着,总共三袋子,一袋子是五十枚,卫生院多给了几枚,因为有些孩子需要反复用药来打虫子。 领了宝塔糖王忆去买猪肉。 他有肉票又有钱,直接买了一扇猪肉回去,肉食店一看来了大主顾还送他一些猪骨头:“领导你回去熬个汤,猪骨汤大补又喷香。” 王忆一挥手,孙征南和徐横上去一个拎骨头一个拎猪肉。 屠户在后面用油乎乎的围裙紧张的擦着手,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这是什么大领导?两个军官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 骨头和肉放入驴车里,然后他们又去了公社的百货大楼。 尽管公社隔着县里很近,可是公社的百货大楼规模还是很大,仅次于公社的政府大楼。 王忆没进过这百货大楼,从外面看它的高度是五六米,进入后发现竟然只有一层,空间极大。 百货大楼里东西齐全,一些卷着裤腿的渔民背着手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反正看一会便挑花了眼。 柜台里面东西多,而且这时候已经有了化妆品柜台,就在一进门的位置。 王忆去看了看,上面摆放着百雀羚雪花膏、友谊牌雪花膏、有着咖啡色透明瓶的茶籽洗发膏、样式古朴的香皂,还有绿孔雀香皂盒、龙凤香皂盒也归于这些地方。 几名售货员啪啦啪啦的敲打着算盘,朱红色算珠快速跳动着,一如她们红润的面色。 正所谓男握方向盘、女做售货员,这两种职业在乡下男女青年中算是相当有出息的。 过了化妆品柜台,往里走便是卖渔具、服装、布匹、鞋帽、雨具、锅碗瓢盆以及图书、文具之类的东西。 其中卖布的柜台最大,拉开得有十来米。 高高的墙上挂着各色、各材质布料,其中还有一匹苏锦,不过这可能只是让看看并不出售,苏锦上蒙着一层薄膜来防尘,有些土气,但压抑不住它的妩媚气质。 王忆领头进来,立马有人盯着他们看。 习惯了。 机长制服和皮鞋的配套实在太帅、太酷了,一路上回头率得有八九十! 两人进门后便摘下大檐帽用手腕夹在腰畔。 跟两个军官一样。 王忆先去食品柜台看了看,买了江米条、桃酥、饼干和一大包红星牌麦乳精,又去买了一些腐乳。 没有特定需求,就是来一趟公社怎么也得采购一下,要不然不是白来了? 他买腐乳的时候,徐横没法装酷了,他赶紧叮嘱销售员说:“给多放点汁子,回去蘸馒头好吃。” 销售员对待顾客向来是看碟下菜,看到渔民那就爱搭不理,看到徐横这样一身制服和军人气质的猛人那表现的就很热情了: “同志你爱吃豆腐乳汁?没问题,那我用罐头瓶子给你装,给你装满。” 徐横敬礼道谢。 这可把销售员的话匣子打开了。 她一边忙一边好奇的问:“同志你们是哪里来的?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呀?你这是什么军服?什么兵种的?” 徐横含糊的说道:“以前是特种兵。” 销售员说道:“哦哦明白了,现在的不能说是吧?有保密制度?懂,我们都懂。” 王忆板着脸不说话。 销售员也不敢跟他多嘴,因为徐横和孙征南两人一左一右的跟在他后面,让销售员们心里直犯嘀咕: 这青年什么来头? 王忆的穿着朴素,可气质一看不是渔民,所以把见多识广的销售员们给唬住了。 从食品区又去了生活物品区,买了脸盆、水壶、一口小锅子。 另外他想买一口高压锅,便去找售货员问。 售货员摇摇头说道:“没有了,双喜牌的高压锅咱社里今年就进了一个,你来的不巧,上个月才卖出去。” “别的牌子也行。” “还有别的牌子?咱国家不就珠江口那边有个双喜牌的高压锅吗?” 王忆很失望:“那还会再进吗?” 售货员又摇摇头说道:“我们主任开会说不进这个东西了,高压锅在咱乡下不吃香,那是炖骨头炖鸡的。” 王忆没辙,看来得去县里买了。 之所以要买高压锅是因为这是做酥鱼、熏鱼的必备工具,现在社队企业规划要扩大,他手头上那一个高压锅不够用了。 高压锅这东西如今在城里已经比较常见了,他不准备从22年带,能在82年解决的问题不用去22年解决。 百货大楼在公社中心位置,它的后头一条街上有好几个政府单位,然后还有政府的广场,公社上的学校今天在广场表演节目,四周围了好些人。 王忆在楼里就听见了一阵歌声,出来后绕到大楼后面去顿时歌声更清晰了: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是清脆的童声。 王忆凑到人群里去看。 徐横和孙征南从两边夹着他,围观的老百姓还以为来了军官干部,赶紧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里面是一群小学女生在齐声合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还挺好听的,一曲结束,王忆跟着四周的人一起鼓掌。 女学生们撤下去,然后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学生走上来,他们手里握着话筒,女生穿白衬衣、红裙子,男生穿短袖白衬衣、黑裤子,脸上都有红胭脂,这是小主持人了。 女学生用高亢激动的嗓音说:“啊!多美优美的旋律、多么动听的歌声,听着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我们更了解了旧时代对人民的压迫……” 她说了一席话,男学生又接上说道:“下面让我们欣赏公社小学四年级二班学生们带来的方块队表演——《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两人往下撤,人群对面的幕布两侧开始往外跑出小姑娘和小男生。 小姑娘们穿着白色半袖和蓝色的短裙、小男生们穿着白色上衣和蓝色短裤,系着红领巾也擦了红胭脂,小姑娘们额头还用口红点了个圆点,在这年代的人看起来很精神。 不管男孩女孩手里都拿着漂亮的五颜六色的花环,随着喇叭里响起歌声,他们列队后开始表演: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娃哈哈……” 王忆第一次看到这年代小学生们的表演,感觉很新奇。 看着这里的表演他又琢磨明年儿童节自己的学生能表演什么。 嗯,打一套太极拳吧。 到时候白衫飘飘,一定能惊世骇俗! 他正在琢磨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王忆还以为碰上小偷了,正要号令孙征南和徐横来个混合双打,结果回头一看是熟人。 曹大旺! 王忆惊奇的说道:“曹同志你怎么在这里?哦,你闺女在这里念书?” 曹大旺摇摇头:“不是,我闺女在县城里念书,我们今天是在公社里有放映任务,你不知道吗?每年六一我们都要在公社给学生放《闪闪的红星》、《小伙伴》、《小兵张嘎》这样的电影。” 王忆明白:“给学生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曹大旺说道:“对,反正就是放小英雄们抗日抗击反动派的电影。” “前些年翻来覆去的放已经把孩子给放腻歪了,今年放一部新电影,去年首都儿童电影制片厂出品的《苏小三》,你要不要领学生来看?” 王忆冲他挤挤眼:“我还用领我们学生来看?过几天你把这片子借给我嘛。” “这是新片子!”曹大旺小声说。 王忆也小声说:“我那边也有新片子,《天云山传奇》!” 《天云山传奇》是革命片,不过这片子只在院线放,没有进入乡村电影放映队。 曹大旺对此有数,一听顿时犹豫了。 他先把《少林寺》的片子还给了王忆,说:“新片子的借阅的事你让我想想吧,我先把这个片子还给你,这是好片子啊!” “本来我以为你们社队企业会趁着今天公社有文艺汇演过来摆摊卖凉菜,所以早点过来想把片子交给你们销售员。” “没想到你们的销售员没来,不过碰上你了,也算是错打错着。” 广场外围有不少小推车在卖零食。 现在说是国家管控民营企业,实际上经济相比以前还是活泛了,王忆看到卖零食的多数都是个体户,不再是食品厂或者供销社的专营。 今天表演节目的学生少,还是来看节目的学生和家长多,所以买卖还不错。 如曹大旺所说,这确实是个来做买卖的良机。 王忆忍不住的扼腕叹息,应该让销售队过来卖凉菜的。 多好的销售机会。 他们还是没有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集会。 小推车上的零食比百货大楼便宜,东西样数还挺多的,什么红糖酥、糖葫芦、拔糖、果味饼干、金鸡饼干,还有外国货——古巴糖、伊拉克蜜枣等等。 王忆好奇的看了看,古巴糖是一种压成一块块的粗砂糖,颜色有的浅黄有的棕黄,一看就是粗加工的糖。 其中伊拉克蜜枣就是22年很常见的椰枣,不过它应当是用蜜汁给腌过了,看起来还挺诱人。 看见他打量伊拉克蜜枣,小推车后的妇女就招呼他:“同志买蜜枣吃吧,便宜,你看这么大的枣子、这么多的蜜,一斤只要两角钱,怎么样,是不是很便宜?” 两毛钱一斤蜜枣确实便宜,太便宜了,因为生产力不足这年头的零食可是相当贵的。 王忆要买,结果徐横拦住他低声道:“别买,这东西会引发肝炎!” 一听这话王忆就愣住了:“蜜枣跟肝炎有什么关系?” 徐横说道:“这蜜枣里有肝炎病毒,沪都那边不少人都感染了,就是吃蜜枣吃的!”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王忆都要笑尿了——主要是他真憋了一泡尿。 沪都感染肝炎那是吃毛蚶血蚶吃的,跟人家蜜枣有什么关系?看人家是外国货就让人家背黑锅? 零食车后的妇女也说道:“这都是谣言,是有人造谣,这是伊拉克的枣,哪有肝炎病毒?” 两毛一斤的蜜枣实在太便宜,这应当都是被谣言给打击导致的降价,平时寻常枣子都要五六毛一斤,椰枣肯定更贵,泡了蜜之后还得贵! 他直接全买了下来,一口气买了一袋子。 看到他财大气粗,有人推着自行车过来吆喝:“冰糕、冰糕,天气热了,吃一口冰糕甜丝丝凉丝丝哟……” 王忆确实热,就问道:“都有什么冰糕?” 卖冰糕的中年人奇怪的说道:“什么冰糕?就是冰葫芦呀。” 他打开自行车后座的木箱盖子,下面铺着棉被,棉被掀开有一股白雾冒出来。 下面的冰糕两种包装,都是白色蜡纸然后分别印着红色或者蓝色的字样:解暑冰葫芦,翁洲第二食品厂。 冰糕统一价,一根五分钱,王忆买了八根,连同赵老鞭一起一人两根。 左右开弓。 赵老鞭笑嘻嘻的说道:“跟着王老师沾光了,好几年没舍得吃冰葫芦了。” 王忆说道:“走,咱们一边赶路一边吃。” 他中午头还要给学生管饭吃,这样是时候回去了。 还是不用付车费,他给了赵老鞭一盒烟,赵老鞭欢天喜地的收起来,都是带过滤嘴的,留着以后招呼队里的干部。 来回坐车让王忆体力歇息过来,他上船后又开始摇橹然后告诉两人:“以后这衣服你们只能在岛上穿,跟我出来不能穿。” 徐横小心的说道:“可是刚才我们俩站你后头,你也有面子呀,好些人以为你是个首长呢。” “还有猪骨头。”孙征南补充说。 徐横赶紧点头:“对对,猪骨头,那个人把你当领导了,所以才送你猪骨头。” 王忆说道:“我本来就有这个领导气质!” 徐横笑了起来,他指着海水说道:“这会风不大,你赶紧低头看看自己啥样子吧,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贵。” 王忆懒得跟他斗嘴。 有那力气还是省下来摇橹吧。 一路摇回公社,这时候中午要下工了,妇女老人们都在准备着手工。 看见王忆回来,妇女们问:“王老师,你还要开爆米花大炮吗?我们去瞧瞧你那是什么机器,咋那么响呢?” 王忆笑道:“下午再开吧,到了傍晚给你们分爆米花吃,这样晚上可以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 青婶子拍拍屁股说道:“王老师你可以打了爆米花去卖给外队人,一把玉米粒就能打出那么大捧的爆米花,给他们磨磨牙,能磨到电影看完呢。” 王忆说道:“对,这个我也寻思过了。” 爆米花和电影是绝配。 这在全世界都印证过了。 所以这确实是一门好生意,而且他不打算做奶香爆米花卖,就用糖精和玉米粒做爆米花。 奶香爆米花是给自己社员的福利。 让外队人知道他这里有城里都见不到的奶香味爆米花怕是容易惹出麻烦,他得尽量的减少在外面的话题性。 普通爆米花也能卖的火热,这钱他自己装腰包里,算是学校的进账了。 他回大灶准备做饭,王向红拦住他说道:“我刚才听广播预告,十二点的时候共青团中央要向学生娃们讲话。” “是胡同志主讲。” 王忆说道:“行,那咱是早点吃饭还是晚点吃饭?听完讲话再吃饭?” 王向红琢磨了一下说道:“听完讲话再吃吧,这次讲话时间不会长,估计也就是个十分钟二十分钟。” 王忆点头答应,然后亲手去做午餐。 今天午餐是会餐。 王忆买零食当茶点,就是为了让学生们能欢欢乐乐的吃一顿。 午饭要做的丰盛。 昨天在红树岛找到的草菇全用油炒了,学生们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肯定香。 他做的这个炒草菇叫油撸菇,葱花爆锅、重油重盐,专门用来拌米饭。 油撸草菇要用猪油,这样味道才香。 他用了一个十斤装的桶装猪油,倒锅里出香味,撒上大把大把的葱叶,把草菇撕成小碎片扔进去翻炒,然后往里大把撒盐。 油烟冒起,很香。 地木耳好炒,这个学生们不馋因为海岛不缺这个,所以王忆自己留下了,他准备后面自己慢慢炒着吃。 刚买回来的猪肉要做红烧肉。 对于海岛的孩子来说,油润润、香喷喷、甜腻腻的红烧肉是至高无上的美食! 不过王忆悄悄的进行了狸猫换太子,他提前从时空屋冰柜里拎出了六七十斤的冻猪肉,回来后他把这黑猪肉塞进了冰柜里,把化冻的猪肉切了用来炖红烧肉。 反正这玩意靠料调味。 要调出好味道还是得漏勺来负责,他把猪肉切好给炖上了一锅,同时炖了一锅大骨头汤。 只见烟囱里白烟飘荡,浓浓的肉香味在岛上也飘荡。 主食是鸡油饭。 王忆手里鸡油猪油不少,然后用鸡油来简单翻炒米粒,均匀粘上鸡油后往锅里倒入鸡汤开始煮饭。 他当然没有鸡可以熬汤,可他买了好些1L装的史云升清鸡汤,这是用正经鸡熬出来的汤,用来煮米饭味道鲜美且香。 草菇算是素菜,红烧肉自然是肉菜,一荤一素加主食来搭配。 另外王忆为了清口还准备了小咸菜。 爱吃辣的吃泡菜、辣黄瓜,不爱吃辣的吃榨菜丝、酸黄瓜,反正都能解油腻。 实际上王忆觉得岛上的娃娃们吃饭不用解油腻,他们肚子里没有油水,实在太需要点油腻去垫垫肚子了! 饭菜准备差不多了,王忆看看时间马上是十二点,于是让学生们列队去屋后的阴影里听广播。 十二点整,一个苍老庄重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 “亲爱的少先队员们,在你们庆祝建立少年先锋队十周年的大会上,我代表共青团中央向你们问好。” “十年前,你们有的还在妈妈的怀里。现在,你们戴上了红领巾,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成为了祖国和毛委员的好孩子,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你们知道,摆在我国人民面前的是一个极其伟大的事业,这就是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为了实现这个事业,要有坚强的战士,要把队伍组织起来……” “……亲爱的少先队员们,在结束我的讲话的时候,我要用你们的呼号问你们是否有决心、有信心、有志气——” “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学生们听的激情澎湃,随着老同志的问声落下,王新钊领着学生们高呼喊道:“时刻准备着!” 抽着烟的王向红看着学生们振奋的精神和昂扬的斗志大干满意,然后对王忆点点头。 王忆喊道:“吃饭!” 学生们欢呼然后继续喊:“也时刻准备着!” “冲呀!” 199.生产队开副业(第一支) 如果六月有颜色。 在学生们看来应该是蓝色。 蓝色的海、蓝色的天,蓝色旳风。 或者外岛终年的颜色都是蓝色,但六月的蓝色是不同以往的。 春日的蓝色温和、秋日的蓝色深邃、冬日的蓝色冷冽,六月是夏日,这时候的蓝色像是被灿烂的阳光晕染过,热烈却通透晶莹。 蓝天通透,海水晶莹。 以往火辣辣的中午头也变成了蓝色,因为蓝色是清爽色,现在学生们眼里的世界很清爽。 美食要来了! 已经是午饭时间,学生们列队来打饭,一人端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碗。 一碗鸡油米饭,一碗红烧肉,一小碗油撸草菇,一小碗的咸菜,还有一大碗的大骨汤。 其中油汪汪的米饭在碗里冒了尖,红烧肉热气腾腾又颤颤巍巍,油撸草菇带着喷涌的油香味,咸菜或者红辣辣或者翠绿绿,大骨汤浓白飘油花,看着就让人嘴馋。 以往学生们不管早餐午餐都是一碗饭,今天例外,今天跟吃席一样,每个人都有三菜一汤一饭。 王忆拿了个几个铝饭盒装上同样的饭和菜,他要给寿星爷和小爷送过去。 寿星爷接到王向红递过来的话中午没烧饭,正坐在门口树荫下抽烟乘凉。 看见王忆走过来他露出个没有牙齿的笑容:“祥文他娃,又给老不死的送好吃的了?” “哈哈,快入土了跟着你吃了好些好饭,你说说、你说说,人还是得多活几年,指不定能碰上啥好事!” 王忆说道:“寿星爷您说的都是实话,可不是人就得多活几年么?谁不想多活几年?” 他进屋里拿碗,将饭菜汤都倒出来,给寿星爷端到门口让他吃饭。 寿星爷一看碗里的红嘟嘟的大肥肉大为开心。 看着就香! 王忆又去给小爷王真刚送饭。 王真刚开门让他进去,这还是王忆第一次大白天的进他家里,歪头一看墙上两个画像,一是主席同志二是彭大将军。 不意外。 另外墙上还挂着枪。 不只一把,好几把! 王忆不认识这些枪,不过擦拭的铮亮,一看就是好枪。 王真刚看他好奇的看枪便随意的问道:“要一把?不过都没有子弹了,只能挂着看。” 王忆摆摆手说道:“我一个当教员的要什么枪?” 王真刚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道:“把你臭美的,这句话你不能说,只有一个人能说!” 他把饭菜倒出来,一看还有一瓶酒。 五粮液。 王忆用82年的五粮液瓶子装的22年五粮液酒水,这也算是正经的五粮液。 饭菜收拾出了他拎着饭盒回去,走在海岸线上他抬头看去,全天全海,都是蓝色,漫山遍野,碧绿欲滴。 午后时分,家家户户吃了饭开始歇晌,天清海净岛屿安宁,只有偶尔几条狗耷拉着舌头跑向山顶。 它们嗅到味道了,跑去山顶看看能不能跟着蹭两块骨头。 自从王忆回来岛上的猫狗跟着占了便宜,又是鸡骨头又是猪骨头又是鸟骨头,一个个皮毛都不那么黯淡变得油光许多。 海上要热闹的多。 清澈晶莹的浪头此起彼伏的推涌,岸边上有白色浪花滔滔不绝。 海鸥白鸽野禽们从低空掠过,它们时不时穿过浪头飞起,嘴里叼上了小鱼。 王忆撑小船上主岛,以往犬牙交错的礁石滩如今平坦许多,这是最近晚上让看电影的人给践踏摩挲的。 往山上走去路边野草茂盛,海风吹过草叶树叶飞舞,海水的淡腥气、草木的清香味交融在一起,这就是夏天海岛的味道。 独特的滋味。 到了山顶上,海岛变得喧闹起来,学生们在教室里随便走动、随便团聚,王忆告诉他们这叫聚餐,他们可以随便去找朋友找亲兄弟姐妹一起吃饭。 王忆背手进去溜达,学生们一个个吃的嘴巴油汪汪、脸蛋红扑扑,抬头看他的时候全是满足的笑容。 “比过年还好。”王丑猫舔舔嘴上的油渍说道。 王忆笑道:“没有过年好,你们今年等着吧,过年了天冷咱杀年猪吃杀猪菜!” “杀猪菜你们知道吗?不知道吧,东北的硬菜!” “到时候把猪给杀了,猪肉、排骨炖一大锅,灌血肠、卤猪头肉。我入冬了腌上酸白菜,酸白菜炖白肉、炖血肠,到时候一人一大碗。” “你们想想,外面寒风呼啦啦的吹,屋子里头热气蒸腾,大肉块、大骨头、浓汤米饭,美不美?” 满教室的学生大叫:“美!太美了!” 王状元激动的说道:“王老师你放心,那五头猪我一定养的好好的,比我爹娘养我们哥仨还要养的好!” 王忆说道:“行,到时候我奖你一个猪蹄子,老师做酱猪蹄给你吃好不好?” 王状元正要说话其他学生站起来纷纷叫:“王老师我也会好好打猪草。” “我对那五个猪要比对我爹娘还要好!” “我比对我自己都好!” 王忆服了。 太可孝了,学生们都开始破口大孝,看他们那样子是真谈孝风生。 他只好挥挥手喊:“继续吃、继续吃,吃完的回家睡午觉吧,老师也回去睡午觉了。” 躺椅在树荫下,被海风吹的凉丝丝,躺上去后夏日的热度顿时有所减弱。 在这里一眼能看到海上,满眼都是湛蓝,海风柔和、热度减弱,他看浩瀚大海突然觉得海水温柔起来。 阳光下的海面散发着闪亮的金光,有一艘船徐徐靠近海岛,船尾的发动机打碎海水带起雪白的浪花——不管何时不管何地,海上的浪花永远雪白清澈,纯净的像是不染红尘气息。 烟波起落海风飘。 这一刻王忆除了担心秋渭水之外心无杂念,他放空心境,面前浪起浪灭、天上云卷云舒。 与他无关。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然而这船来的还真跟他有关! 是张有信来了! 张有信停船在码头上后自己溜达上来,说道:“王老师王老师,你们这里吃什么了?好香!” 王忆问道:“你怎么这个点来了?没吃午饭?我给你弄点吃的?” 张有信摆摆手:“吃了,吃的肉包子,今天信件少,所以我直接过来了,过来找你避避晌午头的热气。” 王忆把躺椅让给他,他擦着汗感叹道:“天真热啊,可这才六月初,等到七月八月得热成什么样?” “喝瓶汽水。”王忆去拿了瓶橘子水递给他。 他咕咚咕咚喝下去,顺便递过去几封信。 王忆一看有一封信是江南省委机关报《钱江晚报》编辑组发过来的,很厚实,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一张报纸。 这样他就知道了,自己另一首诗也被录用了。 不吃惊,他上次为了打响名气给报社邮寄的都是名诗。 不过现在名气没用了,他收起信封看其他信封,一看地址都是沪都过来的,是新民日报社《新民日报》文艺栏目组给邮寄的。 他好奇的拆开这些信看去,里面还有信封。 信上笔迹娟秀,像是姑娘的来信。 拆开看信纸上的文字。 还真是姑娘来信,原来姑娘看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后大为感动,特意给他写了封信来表述自己的真情。 可是她没有王忆地址,于是就把信邮寄给了《新民日报》文艺栏目组,让他们帮忙转交。 王忆很无语。 自己这是有迷妹了。 他打开剩下几封信全是这情况,一抬头看见张有信挑着眉头正在努力偷看…… “看什么看?能不能尊重一下隐私!”王忆给他个白眼把所有的信都收拾起来。 张有信悻悻地说:“我还不愿意看呢。” 王忆跟他关系很好。 所以他一上来先给送了瓶汽水去解渴去热气。 但隐私这回事他必须得卡死,决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去触碰自己的隐私权。 这是蛇的七寸,是龙的逆鳞,是猛虎的菊花! 张有信歇息过后还得上船工作。 王忆便去给他拿了一袋子爆米花。 而张有信还在为他刚才的呵斥耿耿于怀,看见他拿来爆米花便嫌弃的说:“这谁要啊?谁没吃过爆米花?” 王忆塞给他:“你尝尝再说话。” 张有信不耐的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然后又抓了几个塞进嘴里。 他讪笑道:“还真没吃过这个滋味的爆米花,你爆的时候往里加奶粉了?怎么还带着奶香味?挺好吃的。” 王忆说道:“当然好吃,要不然我能给你。” 等到了傍晚再做爆米花他就不放防焦剂了,改成糖精,这样爆米花只是简单的甜和酥。 但对社员们来说也是足够的美味,毕竟不用花钱。 社员们纷纷来领爆米花,老人大人都来领,一人带个布口袋,能领小半斤呢。 抓着爆米花,社员们喜笑颜开:“老是跟着王老师沾光,不好意思了。” “就是,沾王老师光太多了,王老师你有没有啥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说就行了。” “嗯嗯,爆米花好吃,真酥,王老师手艺好,什么好吃的都会做。” 王忆笑道:“说起要帮忙,我还真有事要找你们帮忙,各位嫂子、婶子、老奶,你们家里养的鸡卖给我这里一两只吧?” “我在城里不是有食品厂的朋友吗?他们想买点咱渔家的海养鸡,价钱公道,另外人家给咱补充鸡仔,卖一只海养鸡的补偿两个鸡仔。” 在渔家买鸡确实得需要人家帮忙,除非愿意出比市场更高的价钱,但即使出高价好些人家也不愿意卖。 因为鸡鸭对渔家人来说不只是养的家禽,还是生产资料——鸡屁股银行。 之前青婶子、小翠嫂等人跟他说过,从六十年代开始家家户户养几只鸡,全靠鸡下蛋去换点孩子上学用的铅笔橡皮本子或者是生活所需的油盐酱醋。 正所谓地瓜面子是细粮、鸡屁股里开银行。 在外岛公认的是一个家庭能有三到五只生蛋的母鸡,那就足够基本的日常开销,这也是岛上家家户户养五只母鸡的原因之一。 听了王忆的话,前面的王祥高摘下烟袋锅笑道:“行,王老师发话了必须执行。” “你抽空去我家里抓鸡去吧,抓两个吧,给莪家留三个,补充的话不用补充四只鸡仔,两只够了。” 王忆说道:“现在没有薅社会主义羊毛、剪资本主义尾巴的说法了,多养几只鸡没人会管的。” 帮他分爆米花的王向红说道:“不是管不管的事,其实咱一家一户允许养五只鸡也是摸索出来的经验,祖祖辈辈家家户户都养这个数的鸡。” “为什么?咱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喂鸡,你养多了养活不起,鸡鸭又不能去其他岛上找食吃,只能在咱咱岛上扒拉点虫子草籽鱼虾啥的。” “春夏秋三季好说,山上草多虫子多,鸡能吃草籽能吃虫子加上涨潮退潮的带上来些小海货给它们填肚子,冬天呢?” “养的鸡多了,冬天饿的不下蛋甚至要饿死!” 王忆说道:“那为什么不是春天多养几只鸡,然后到了冬天就宰杀了吃掉呢?” 王向红摸了摸胡子说:“一夏一秋养鸡养不大啊,你养了个半大小鸡就杀了吃?刚生蛋呢,多心疼人,还不如不养。” 王忆说道:“那让社员们养上一批一夏一秋就能长大长肥了的鸡。” 王向红哈哈大笑:“哪有这样的鸡?” 王忆认真的说道:“还真有,你等着吧。” 岛上养的土鸡如果吃饲料其实一夏一秋也能长大,但岛上没有饲料,全靠它们自己找吃的,这样天天跑加上吃的少,它们长的慢。 王忆说道:“现在刚入夏,我去城里进一批鸡仔,然后咱养它一个夏秋,等到了冬天冷了,家家户户杀鸡吃肉,小鸡炖蘑菇,香的要命!” 这么一说他觉得事情真能办。 就对学生们喊:“回头老师抓鸡仔给你们养,一人认养一只鸡,等入了冬老师一天给你们杀五个鸡炖土豆、炖蘑菇,这样咱吃鸡肉喝鸡汤能吃喝上一个月呢!” 学生们一听有吃有喝顿时精神抖擞:“好,王老师,好啊!” “那我养两个鸡,给咱到时候多加两块肉。” “我养三个!” “我养五个!” 鸡备竞赛顿时展开。 王忆笑道:“不用养这么些,就一人一个,到时候都给自己的鸡做好标记,一人养一个鸡,好好养,不能养死了,要趁着春秋养肥了,到时候冬天好吃肉!” 学生们兴高采烈的答应他。 社员们也很心动。 就是。 现在社队企业都办起来了,那多养几只鸡没人会管的,这样为什么不养呢?反正鸡又不在家里吃粮食,养它一个春夏到冬天杀了吃肉! 王向红说道:“可一个夏天一个秋天能养大多少?没几个月呀,到了冬天吃骨头吗?” 王忆笑道:“支书、社员们听我说,咱岛上养鸡因为它们吃的东西能量低、蛋白高,所以肉长的好吃、蛋也好吃,可城里或者说工厂里养鸡不是这样养,是喂鸡饲料,长得快。” “像咱们养的这种鸡叫越鸡,肉蛋两用鸡,这种鸡是咱江南的本土品种,土生土长的鸡,它们其实长势挺快的,如果在工厂里四个月就能长三四斤。” “但它这个长势还不是最快的,现在城里有种鸡叫白羽肉鸡,听名字就知道专门吃肉的,它长得快呀,四五十天就能长到五六斤……” “瞎胡闹。”王向红不信,“这鸡吃肉呀它能长这么快?” 王忆说道:“不信你问徐经理,这种鸡是外国鸡,但前年就进入咱国家了,前年国内已经养了四千万只,内陆很多地方开始养这种鸡了,就是为了更快的给老百姓提供鸡肉!” 这些信息不会错,他前天晚上做出要在22年开饭馆的决定后便查询了很多资料。 因为他计划从82年捣鼓海养鸡,所以特意查了关于养鸡方面的资料。 白羽鸡是一种特别适合岛上人家养的鸡,吃的少长得快,食物和肉的转化率高。 当然岛上不能光养白羽鸡,可以养一部分白羽鸡来给社员们改善生活,还是要养越鸡。 越鸡是本土鸡,已经有两千年历史了,鸡肉味道可比白羽鸡好多了。 不过要说好吃那还得说是江山白毛乌骨鸡。 这鸡是我国名贵珍禽之一,全身羽毛洁白,喙、趾、肉、骨、皮却呈黑色,冠髯呈绛色、耳垂雀绿色,肉不光好吃还有药用价值,甚至血、蛋都可以入药。 可惜这鸡生长速度很慢,产蛋量也很少。 他现在有个初步想法,除了社队企业外还要给岛上社员找个副业,养鸡应该最合适了。 如果岛上可以同时养越鸡、白羽鸡、江山白毛乌骨鸡可就最好了。 越鸡下蛋,白羽鸡给社员吃肉,江山白毛乌骨鸡则养大后卖给他,这样他鸡蛋鸡肉都能收,送去22年可以给饭馆当个招牌菜赚钱盈利。 双赢啊! 他的话引得社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 有人问王向红:“支书,王老师说的好像挺靠谱呀。” 王向红犹豫了:“我知道大家伙动心了,我也动心,可是这能成吗?咱养一个夏天一个秋天,这个鸡就能至少有它个四五斤?” 王忆说道:“我可以打包票!” 王向红习惯性蹲在地上叼起了烟袋杆,说:“那我找老徐打听打听,要是能找到这样的鸡苗咱就进一批。” 王忆说道:“行,你让徐经理帮忙打听一下吧,不过你得快点,咱只有一个夏天一个秋天的时间能养鸡,冬天就得杀了吃肉。” 社员们让他说的不光心动还嘴动。 要是养一个夏秋就能养大鸡,那冬天日子可就美了,天冷的时候杀一只鸡给炖上,这日子过的得多舒坦! 王向红说道:“我今晚就给老徐写信,明天让咱销售员给送过去,让他加急打听打听这个事,应该用不了几天能有消息。” 王忆点点头,继续给社员们发爆米花。 一人发了好些爆米花,到了晚上看电影的时候社员们成了外队羡慕的对象。 他们傍晚到来后便注意到了爆米花的存在。 天涯岛的社员不吝啬,主动招呼他们尝了尝。 吃到爆米花他们便忍不住的问了:“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你们怎么还吃上爆米花了?” 岛上社员便说:“我们生产队自己有爆米花机,你们要吃的话待会去支书家里买,他家里摆着摊呢。” 这是王向红叮嘱社员们的话。 放电影卖货的收入都归王忆或者说学校所有,这个钱集体不能碰,但要挂在社队企业的名下,免得以后出什么问题给王忆惹麻烦。 王向红非常谨慎,一定要确保王忆不沾染麻烦。 这是他培养的接班人。 王忆把爆米花放在王向红家里倒不是为了避嫌,是因为码头海风太大太湿润了,爆米花怕湿润。 别看王向红家里跟码头一墙之隔,但湿度会低一些。 爆米花不贵,一毛钱一份,这一份得有二两沉,爆米花膨胀开来很轻,所以二两便有一包。 省着点吃够吃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好些人是带着孩子来看电影的,大人能忍住馋孩子忍不住,于是他就听见外面响起哭闹声: “爹我要吃爆米花!” “今天儿童节,爹你给我买爆米花吧。” “妈,我不要吃大米饭了,我要吃爆米花……” 有些人家答应有些人家拒绝,于是进来买爆米花的人不少,外面躺地上打滚的孩子也是有。 生意还行,电影开始之前一会就卖出六七块的爆米花。 这东西是暴利。 因为柴是学生捡的,电是学生踩着发电机给发出来的,王忆自己有机器,这样成本仅仅是玉米粒和糖精。 这两样东西都不值钱。 今晚还是放两部电影,第一部就是他刚带回来的《少林寺》。 三天没看这电影,社员们想念非常。 更有外队人就是冲这电影来的,但他们也不敢确定今晚能放这部武打片,所以电影主题曲响起后他们听人说这就是《少林寺》顿时大感欣喜。 高兴之下有了消费冲动,趁着电影放片头又有十几个人进来买爆米花: “城里人看电影就是吃爆米花,咱也吃,吃着爆米花看武打片,咱比城里人还滋润!” “对,快点买赶紧回去,王老师,明晚还放不放《少林寺》?放的话我领我几个朋友来看。” 王忆说:“放,明晚放《少林寺》和《天云山传奇》,肯定都是你们朋友没看过的。” 这些人顿时心满意足,赶紧回去看起电影。 今晚放的是《少林寺》和《地雷战》,放完以后熙熙攘攘散场,王忆要回去,看见王向红在等下抽着烟满脸沉思。 王忆问:“支书,还在寻思养鸡的事?” 王向红说:“养鸡的事等老徐的口信,我在寻思以后咱是不是要给来看电影的提供凉白开?” 王忆说道:“可以呀,可以提供凉白开,支书没想到你还挺有服务意识。” “什么服务意识,”王向红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是寻思着让他们多多喝水,这样他们就只能在咱队里撒尿,以后队里沤肥用的尿不就多了?” 王忆目瞪口呆。 至于这么会过日子吗? 他建议道:“你往水里弄点泻药,这样生产队不光得到了尿,还能得到粪。” 王向红说道:“你这乱弹琴,不能干这种事,老祖宗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王忆只是随口说个笑话而已。 第二天起床要上课。 学生们来的很早,他刚出去伸了个懒腰便看到有学生来了。 仔细一看,这不是王状元吗? 王状元来到学校放下书包开始比划太极拳。 断断续续又有学生来,都在打太极拳。 王忆遗憾的咂咂嘴。 可惜《太极张三丰》要九几年才出来,否则他给学生们放这部电影一看,那练太极拳的热情能比八月正午的阳光还要火热。 不对,社员们也会跟着练的。 全民练太极拳不是梦! 早上是寻常的玉米粥,王忆给他们一人配了一块大饼,漏勺早起自己烙的饼。 这饼分好几层,中间有花生油,所以蓬松又喷香。 王忆就着大饼吃咸菜,美滋滋。 喇叭里响起广播声: “新华社6月1日电,人民大会堂里今天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厅里挂着大字横幅‘祝小朋友们节日好’。清早,一队队身穿节日盛装的儿童,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欢度节日……” 这是社员们要上工了。 大胆肩膀上打着褂子来找他,问:“王老师,今天我们去那个红树岛挖淤积肥,挖来了要存哪里去?” 王忆说:“存到石坳台吧,石坳台里残存的沥青不是干了吗?它们正好把石头缝给堵死了,这样即使淤积肥里有寄生虫有细菌病毒也跑不掉。” 大胆点点头,甩着衣裳去干活了。 孙征南没事,便追上他说:“走,我去给你们帮忙。” 既然生产队开始挖淤积肥了,王忆下午便回了22年一趟去买杀虫药、杀菌药。 各种广谱杀虫药和杀菌药他都买了,另外又跟着卖农药的老板学了一招物理杀灭虫卵的方法,那就是用黑塑料布将石坳台给盖起来。 夏天天气炎热,黑塑料布吸热能力强大,会吸收阳光和热量把淤积肥的温度给提升的很高。 这样高温加上发酵会对虫卵和细菌产生强大的杀伤力! 但去哪里买大块的黑塑料布又成了问题。 82年自然是有黑塑料布的,但外岛比较缺这东西,要买最好得去翁洲市里买。 王忆准备找供销公司帮忙买一块,恰好,供销公司这边来消息了。 三号下午王向红来找王忆,说:“王老师,老徐给我带过信来,确实有你说的这个鸡,白羽鸡。” “它们长肉就是很很快,这个鸡今年的养殖规模要大到六千万到八千万,是国家重点推广的养殖项目。” 王忆拍手说:“对吧?这事我记得很清楚,我大学时候看过它的报道——咦,支书你怎么脸色不太对?” 王向红面色发苦。 他苦笑道:“我还没说完,确实是有白羽鸡、长得快的白羽鸡,可这鸡长得快是因为能吃!” “咱山上面积不小,野草虫子也不少,可是老徐跟我说不能在山里大规模养鸡,它们吃草籽会导致来年野草数量减少。” “怎么回事呢?就是佛海县你肯定知道,咱海福县的邻居,他们那片有几座岛上草木丰茂,然后公社就联合生产队去养山羊,结果你猜怎么着?” “山羊把岛屿给啃荒了吧?”王忆说道。 王向红愣了愣:“你怎么猜到了?” 王忆无奈的说道:“咱外岛的人顶多养猪不养羊,所以不知道山羊有个习性,它们吃草会刨草根,斩尽杀绝!” 王向红说:“我现在就怕咱养的鸡多了,也把咱山上的草种子给赶尽杀绝了。” 王忆说道:“支书你不用担心,第一鸡的破坏力跟山羊没得比,第二咱们可以在山上进行轮养。” “什么叫轮养?把山头划成片,然后让鸡成群去找草籽找虫子吃,这两天在这片吃、过两天去那片吃。” “等到野草要传籽的时候怎么办呢?很简单,咱就把鸡赶上船,去红树岛呀、婆婆岛呀这种无人岛上去放鸡!” 王向红问道:“就像放鸭子的那样?驱赶着鸭群四处转?” 王忆说道:“对。” 王向红说道:“鸡群倒是能训练出来,这个我有数,可问题是你得集体养鸡群才行,这鸡要是家家户户散养的……” “收归集体,社队企业开第二条发展路线,养鸡!”王忆断然道。 “家家户户继续养越鸡,然后抽调劳动力出来负责养鸡,养到冬天根据人头来发鸡……”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鸡让你来给炖,让社员们来吃大锅饭呢。”王向红也打断了他的话,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主要是王老师你炖鸡炖的香,好吃!” 王忆暗道我炖鸡当然好吃了,我炖鸡用油多用料多啊! 不过他现在有漏勺掌勺,做饭累也累不着他,于是便答应这个要求。 而且他还意识到了一个机会: 生产队的白羽鸡也都是放养的,等到时候杀鸡他可以安排人前一天杀鸡,到了晚上他就把22年圈养的鸡带过来换掉放养的鸡,把82年的鸡留下给22年的饭馆用。 好活! 至于22年的鸡没有82年的好吃? 不要紧,他到时候可以多带过来一些杀好的鸡,到时候给社员们多多分配几块鸡肉、让他们更多的摄入营养和蛋白,这不比单纯吃散养鸡更好吗? 两人商量了一下迅速确定了路线,然后王向红说还要开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讨论讨论。 王忆答应下来。 两人高兴的嘿嘿笑。 笑着笑着王向红笑不出来了。 王忆问道:“怎么了?” 王向红说道:“我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忘跟你说了,这白羽鸡现在好些省市地区在抢着养,孵化场不够分!” “咱外岛不是养殖业重点区域,分不到鸡苗!” 王忆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白羽鸡苗这么抢手吗?那我想想办法,托我同学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弄到鸡苗吧。” 200.生产队来了大领导(周一万字大章求票啊) 王忆不太想在22年买鸡苗。 22年的鸡苗倒是泛滥的很。 可什么事都通过‘我同学’旳话,次数多了容易翻车。 既然82年已经有白羽鸡了,那何必还要从22年往这边带?反正四十年来白羽鸡的品种并没有改良,在这个社会上买就是了。 不过要是通过供销公司买不到鸡苗的话,那他只能利用‘同学’的人脉了。 他让王向红再托关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买到白羽鸡苗。 王向红答应下来,又说:“白羽鸡苗不好买,但电影带子倒是挺好借的,我托了文化馆的一个同志,帮咱借到了两部带子,以后还可以再去找他借。” 王忆笑道:“这可好,咱只要有电影带那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吸引外队社员来咱这里,又能收柴油又能卖商品。” 王向红点点头,皱着眉头叼着烟袋杆走了。 他一边沉思一边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王老师你不是要去社员家里抓鸡吗?” 抓鸡就是买鸡。 当地涉及到禽类都说‘抓’,另外还有个土称呼叫‘捡’,把生孩子叫‘捡孩子’,把猫狗生崽也都叫做‘捡崽’。 王忆说道:“抓鸡的事不着急,等我跟人城里食品厂合计合计价钱,再看看他们啥时候需要。” “他们只是之前向我咨询了一下能不能从咱生产队抓鸡出售,我们还没有谈妥。” 王向红再次点点头,再次皱着眉头叼着烟袋杆走人。 他这边着急问,学生也着急问:“王老师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人养一只鸡呀?我今天上劳动课抓了好些蚂蚱等着喂鸡呢。” 王忆说道:“这事得等支书打听一下哪里有卖白羽肉鸡的,等买了鸡苗回来就给你们一人一只养着。” “那这些蚂蚱怎么办?”学生们还挺愁的。 王忆说道:“拿回家喂自己家里的鸡呀,你们家里的鸡肯定也想吃蚂蚱。” 结果学生们纷纷摇头:“不给,留着给自己养的鸡吃,家里的鸡吃了蚂蚱长了肉也不给我吃。” “对,下了鸡蛋也不给吃,前天我弟弟馋了要吃鸡蛋,让我妈用扫帚疙瘩抽了他屁股蛋,还问他‘吃饱了没有’。” 王忆听的笑。 家里日子不好过,孩子们一个个也机灵的很。 不光是学生,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把养鸡的事放在心上了。 这隔着两三天没有消息,到了四号上午放学、下工,王祥高先来问怎么回事:“王老师你不是去抓鸡吗?怎么一直没抓?” 王忆说道:“现在还没有鸡苗补充,所以就没去抓鸡,先让你家的鸡多下几个鸡蛋吧。” 王祥高笑道:“行,我是怕你觉得咱队里人靠鸡屁股换油盐酱醋,舍不得把鸡叫你抓走。” 王忆正要收拾教案离开,招弟和来弟姐妹又来找他。 还是鸡的事! 原来是她们母亲让姐妹们问问王忆怎么还没有去抓鸡…… 王忆采购海养鸡算是第一次让社员们帮忙,结果社员们太上心了,他这边不上门社员们泛起了嘀咕。 没办法,王忆只好自己走一趟。 他跟着姐弟几个回家,进门后看到个老太太坐在鸡窝门口正在摸索什么。 这就是队长的母亲、姐弟们的奶奶,老太太当年染了病毒瘫痪但不是完全瘫痪,她是双腿没用了,但还能坐起来干点活。 平日里老太太会在家里补补网、洗洗衣裳刷刷鞋子,没法上工赚工分,只能给家里干点活。 这种情况下摸鸡蛋的事自然就是她负责了。 听见脚步声老太太回头看。 她的打扮和旧时代的老年妇女很像,花白枯燥的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穿着对襟开的蓝色土布老褂子,扣子还是布质的盘扣,自然上面少不了补丁。 看见王忆她露出个害羞的笑容,说道:“王老师来了呀?你看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摁在板凳上,左右手各摁着个小板凳这样靠双臂力气支撑起身躯往前挪。 挪一步就把小板凳往前提一下,如此交换着板凳往前挪。 王忆没法上去帮忙,他总不能去把老人抱起来吧? 于是他只能让老人别着急:“婶子你不用回去,你看你说什么话?我又不是小鬼子,怎么还我来了你就不出来了?” 老太太笑道:“你是小鬼子我还不怕了,我这样的老婆子他们又糟蹋不了?可你这不是老师吗?我出来净丢脸了。” 王忆说:“可别这么说,你忙你的,我嫂子在家里忙活?” 黄小花从厨房探出头来:“在家里,王老师你随便进来,那啥,今天中午别走了,莪给你用鸡蛋炒个香椿叶吃。” 好娃一听很高兴,拍着手说:“哦哦,有鸡蛋炒香椿吃。” 来弟拍了他一下,凶巴巴的说:“你高兴什么?是给王老师吃的。” 好娃抬着脸看看她说:“好,那王老师吃鸡蛋我吃香椿,炒香椿比腌香椿好吃。” 孩子奶奶听了笑:“哎呀,好娃长大了,懂事了,这次不叫他吃炒鸡蛋他不哭了!” 好娃说:“给王老师吃,我就不哭,王老师那天给我吃了好多好吃的,有油条、有红烧肉、有香喷喷的油米饭还有油蘑菇,还有一碗大骨头汤!” 他又去问王忆:“王老师,啥时候还怪儿童节?下个月能不能过?” 王忆笑道:“一年就一次儿童节!” 好娃很失望,这次想哭了。 王忆说:“不过下个月有端午节,端午节老师领着你们包粽子,到时候给好娃吃蜜枣粽子好不好?” “蜜枣老师已经买好了,到时候好娃自己包个大粽子,里面塞上蜜枣带回来给你娘吃、给你爷爷奶奶吃,可甜可香了。” 好娃高兴的鼓掌喊:“好啊!” 他几个姐姐也高兴的鼓掌:“自己包粽子?这可太好了。” 他们的奶奶笑的脸上皱纹都伸展开了,说:“哎呀,王老师,娃娃跟着你沾大光了,我们也跟着你沾大光了。” 黄小花出来泼水,说:“可不是怎么着?你看看几个孩子现在的脸色,红润红润的,这两个月脸圆了不少呢。” 她对王忆说:“我以前顶不愿意领娃娃回娘家,回去就挨白眼,回去就听人说闲话。” “现在好了,现在领着娃回去我那几个嫂子弟媳妇的一个劲拉着我打听咱生产队的消息。” “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把她们馋的呀,她们还去问她们那里的学校能不能发校服,结果学校说,发个屁!” 说着她哈哈笑了起来,又赶紧拿了个马扎给王忆:“王老师坐坐,我把饭烧上了,家里就一个锅,等饭出锅了咱再炒菜吧。” 王忆说:“行,我去帮婶子摸鸡蛋。” 老太太动弹起来很费劲。 她刚才便是在摸鸡蛋,鸡窝门口摞着三块方砖,家里五只鸡有两只此时被堵在了窝里。 老太太给王忆解释:“早上我来摸鸡窝,这两个鸡要下蛋了,就没让它们出去找食,要不然指不定把鸡蛋藏哪个草窝子里。” 说话之间她小心翼翼的把砖头一块一块拿出来放下,左手扶着鸡窝顶檐、右手伸进热烘烘的鸡窝摸了摸。 一摸一个空,老太太挺郁闷:“怎么回事?一上午了怎么也没下蛋?这蛋还在屁股里?” 她抓出一只鸡来顺势往鸡窝门口一靠,用身子挡住了鸡窝门口,剩下的那只母鸡想往外钻,一下子撞在她身上摔了回去。 老太太麻利的抓住手里鸡的两个翅膀跟收在一起,手腕一转鸡头朝下、鸡屁股撅起来。 王忆第一次知道,原来活鸡的屁股是红色的…… 这样老太太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鸡屁股,嘟囔道:“嗯,鸡蛋没出来,怎么个事?一上午了没下蛋,光吃不下蛋,养你干什么?” “来弟,去把鸡笼子拿过来,把它关笼子里,让它出来晒晒日头,晒热乎屁股鸡蛋自己就钻出来了。” 来弟拿来个竹篾编的笼子,里面有干燥的海草,老太太把鸡扔进去,这鸡立马在里面蹲下了。 老太太又把另一只鸡抓出来,同样的动作来一遍,左手右手一遍快动作,一摸愣住了:“不对呀,早上明明屁股里头硬邦邦,这是有鸡蛋的,怎么鸡蛋没了?” 招弟立马伸手进窝里摸了摸,老母鸡便‘果果’的叫了起来。 “它刚刚下蛋了?”老太太高兴的问。 果然,招弟拿出来一个红皮鸡蛋。 老太太把这只母鸡扔出去,母鸡扇动翅膀飞出去老远才落下,然后冲出门去找吃的了。 王忆看到这老母鸡矫健的英姿大为赞叹:“咱渔家的鸡吃的好跑的多,这家伙就是有活力。” 老太太问道:“谁家的鸡不是这样?” 王忆给她介绍道:“城里养肉食鸡就不是这样,那些肉食鸡一孵化了就送进工厂,一辈子在鸡笼子里锁着。” “鸡笼子很小,它们从出生到死亡,可能只有刚孵化时候有机会走一走,然后再也走不成。” “那它们怎么吃呢?”好娃问道,“它们得找食吃呀,你看我家的鸡,去墙根草堆里找虫吃,围着海边找海货吃、找海草吃,找着什么吃什么。” 王忆说道:“它们不用自己找吃的,有人喂它们吃的,工厂会生产鸡饲料,统一喂给它们。” 好娃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它们不用去找吃的?那它们就在窝里等着,饭送到面前?” 王忆说道:“对,可以这么理解。” 好娃的疑惑顿时改为羡慕,他说道:“这样也太好了吧?这是过的共产主义生活吗?它们不用动弹就有吃的,天天躺着睡觉就能吃吃喝喝,这样太带劲了吧?” 王忆一愣。 你这孩子关注点怎么这么奇特? 他想给好娃好好解释解释,这时候孩子奶奶拿过鸡蛋看了看递给好娃说:“去,给你娘送过去,今天用鲜鸡蛋给王老师炒香椿吃,鲜鸡蛋好吃,最好吃。” 好娃说道:“对,鲜鸡蛋最好吃,以前家里鲜鸡蛋都不吃,要攒着给我卖了娶媳妇。” 好娃的奶奶笑道:“别说些让王老师笑话的话,哈哈,王老师,咱农村人没办法,都是这样的。” 王忆说道:“这笑话什么?鸡屁股银行嘛,谁家不是这么过日子?” 招弟点点头说:“嗯,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我家以前攒半个月鸡蛋,能攒上四五把呢,到时候让我爹拿去公社赶集卖了或者去供销社跟人换点东西,就这样过日子。” 老太太笑吟吟的一起点头,又打听着问道:“王老师,我老婆子也出不去门,就是听人说你在城里找了个对象?长的又好成分又好,来生产队给干活也给学生送吃的送鞋?” “什么时候领着让我们看看,我们去不了主岛,好几年没看见新媳妇了。” 王忆说道:“行,以后来了我领她过来逛逛。” 娶媳妇在农村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生孩子、盖房子、娶媳妇、打墓地,这就是农村人的人生四大事。 这四件事里生孩子、娶媳妇、打墓地又是人人一辈子躲不开的三件事,平日里社员们攒钱都是在为这三件事做准备。 老太太平日里一个人闷坏了,家里人要么忙干活要么忙着玩,没人爱听她的唠叨。 这样王忆坐在她旁边把她高兴的不行,便借着鸡的话题跟王忆说起话来: “前两天孩子妈回来说,说王老师你要给家家户户多养几只鸡?咱天涯岛的海是穷海,海滩少、海货少,这样能养活的了吗?” 王忆说:“能,婶子你看着吧,咱生产队不是有个社队企业然后安排了一支销售队吗?以后再设置一个养殖队,养殖队就负责养白羽鸡。” “这样家家户户自己养下蛋鸡,生产队还给社员们养了吃肉的鸡,到了冬天咱大锅炖鸡肉,隔着几天就炖一次。” 老太太听了这话笑的合不拢嘴:“那可不敢想、不敢想,咱生产队还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呢,这得是皇帝日子。” 王忆说道:“放心吧,婶子,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你有本事,你说话我们都信,不过咱养鸡不图吃肉,多生蛋,要是能养的了就让它们多生蛋。” “养鸡生鸡蛋是好事,我娘家的妹妹在大码公社,她们公社海里富,捞到了小鱼小虾不去卖,回来养鸡养鸭子,她们养得起。” “我妹妹养了十多只老母鸡,到了夏秋鸡爱下蛋了,两三天就能攒一把鸡蛋,几年功夫你说她就把给孩子娶媳妇的钱攒起来了,三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王忆钦佩的说:“这个确实厉害。” 老太太笑道:“所以咱要是也能养十几只鸡,咱不也一样能给孩子娶上媳妇吗?” 好娃趴在老太太背上说:“奶奶,养十几只鸡,我就天天吃一个鸡蛋。” “吃,吃。”老太太笑,“你在学校好好念书,考试能考一百分就能吃鸡蛋。” 王忆说道:“咱老百姓要吃个鸡蛋也不容易。” “不容易,那可是不容易。”老太太说,“鸡蛋都是要换油盐酱醋的,不换的话就把钱攒起来,生产队又开资不了几个钱,咱生活花费全靠鸡屁股了,平时一家人谁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 “大胆家的凤丫,那时候刚嫁进来的时候大胆他爹就说,你只要生出带小鸡的娃子来,那坐月子的时候一天给你奖一个鸡蛋。” “凤丫争气,头胎就是状元那个小牛犊子,可是大胆他家攒的鸡蛋不够,都做了红皮鸡蛋送咱社员了,他家留的鸡蛋不够,只给凤丫吃了三天便没了。” “这可把凤丫气的,没少叨叨她公爹,还是支书把他战友给送的两斤麦乳精给她吃,算是把这事给平下了。” 王忆听到这话便笑。 看来支书要平事也是全靠往外掏东西。 这样来看自己手段还行。 自己还不用非得送东西呢,有时候拿出老师的权威就能平事。 这样他暗自点点头:嗯,我们王老师太厉害啦! 饭出锅了,糊的金黄色大饼子——这是看王忆来家里吃饭,黄小花特意把规格提高了一点,平日里她们自己吃的饼子还不是这种玉米面混豆面饼子,她们是玉米面混高粱面! 王忆吃过高粱面饼子。 说句矫情的话,那东西拿22年喂狗狗都不爱吃,它是真的不好吃! 黄小花把王忆送来的猪油小心翼翼拿出来,精心舀了一勺油进去准备下葱花鸡蛋,想了想又舀了半勺进去。 鸡蛋炒香椿,用油少了不香。 不过新鲜的海养鸡蛋是真的香,很快便有香味往外钻,好娃又馋又饿肚子里咕噜咕噜叫。 王忆招招手把来弟叫过来,说:“你去找大迷糊,跟他说从门市部柜台下的箱子里摸一根火腿、一片腊肉过来。” 来弟立马欢快的跑出去。 很快她又回来了。 王忆惊呆了:“你跑这么快?” 难道岛上要出一个东方神鹿? 结果来弟说:“王老师,小秋阿姨来找你了,她……” “我草!”王忆一听这话当场爆粗口,赶紧站起来问,“是小秋阿姨来了?在哪里?在码头?” 来弟点头:“嗯,他们刚来,跟那个邮递员叔叔一起来的,我看见了就知道他们来找你的,赶紧回来了。” 王忆对黄小花说:“嫂子我不在这里吃了,小秋来了,我回去看看。” 老太太招呼说:“王老师,是你对象来了?不嫌弃的话领过来坐坐吧,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一起过来吃饭吧,让我们老两口也看看咱岛上新媳妇。” 黄小花出来说:“王老师你别管我婆婆,你去忙吧。” 她又对老太太说:“咱家里吃大饼子,人家小秋从城里来一趟,怎么能招呼人家吃这个?” 老太太弱弱的问:“苞米面混豆面的饼子还不好吃?那城里也不能顿顿的精米饭白馍馍吧?再说咱家里不是用油蒸了鱼鲞又做鸡蛋炒香椿吗?这多好的菜。” 黄小花还要说。 王忆摆摆手说道:“嫂子你继续忙吧,我领小秋还有张邮递员一起过来,你家里不嫌弃我们人口多就行。” 一听这话黄小花很高兴,擦着手说:“不嫌弃不嫌弃,你看你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怕人家城里的嫌弃我家,你看又穷又乱的。” “给你丢人呢。” 她不大好意思。 但打心眼里欢迎秋渭水来做客。 王忆还没有带着秋渭水在队里任何人家里吃过饭,第一顿饭就来她家里吃,这事多有面子? 于是王忆跟她说了句‘别这么说’,然后拔腿去码头。 这时候秋渭水、张有信他们刚上船。 来的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叶长安! 看见叶长安王忆呆住了。 大领导也来了? 这领着大领导去吃糊饼子可就不太好了…… 秋渭水看到他后高兴的挥手:“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叶长安没好气的说:“不用吆喝,人家看见了,人王老师又不戴眼镜,还能看不见咱这大活人?” 王忆听到他的声音诧异的看来他一眼,几天没见嗓子哑了,看来咳嗽的更厉害了。 他快步赶过去先问候老爷子又问秋渭水:“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秋渭水说:“昨天回来的,然后我爷爷今天请了个假,不去上班了,先来你们生产队一趟。” 王忆说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秋渭水疑惑的看向他问道:“还要提前说吗?你不欢迎吗?” 王忆说道:“怎么不欢迎?是没做好准备!我这、我不是怕招待不周嘛!” 秋渭水说道:“没事,我爷爷又不是来疗养的,哪有什么招待不周?再说我们还带着吃的呢。” 她举起包来给王忆看,里面满满当当、鼓鼓囊囊。 王忆只好给跟上来的来弟说:“你回去跟你娘说,除了小秋阿姨还有别人来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就不去你家了。” 来弟小声说:“去吧,我奶奶都去换衣裳了,我娘说杀一只鸡,她这会把鸡都杀了呢。” 杀一只鸡…… 这可是渔家待客最高规格了! 叶长安咳嗽了两声问道:“怎么了?吃饭问题不好解决?” 王忆无奈的把实情说出来。 结果老爷子听完后不太高兴了:“王老师你是教员,家访是正常的事,可你怎么能趁着晌午头去人家家里?这是不是想要混一顿吃喝?” 秋渭水小声问:“爷爷,咱也是晌午头来人家家里!” 叶长安淡然道:“咱是因为跟小张同志一起去送信,耽误了时间,其实咱大清早就出门了。” 还是来弟机灵,她是几个姐弟中最机灵的一个,一听叶长安和秋渭水的话便明白了他是要批评王忆。 于是她很护犊子的上去张开一条手臂挡住王忆对叶长安说:“你说的不对,王老师才不去混吃喝,王老师管我们吃喝。他去我们社员家里都会拿好吃的,我们社员都愿意让他去玩,家家户户欢迎他!” 王忆解释道:“今天本来我没准备在学生家吃饭,是学生家里老人瘫了,没见过小秋,听说小秋来了想看看长啥样。” “而且她是听说我要带小秋去她家才杀鸡的,平日里都是吃糊饼子的,本来我也要跟着吃糊饼子!” 张有信同样帮他说话:“领导我路上给你说过了,王老师把他开资、大学积攒的津贴都补贴给学生了,甚至还把同学给他的好东西变卖给我们,也是为了办学校、养学生!” 叶长安笑道:“哈哈,是我误会了、误会了,王老师,对不住呀……” “领导您可别道歉,您说的教导是很正确的,只是咱确实闹了点误会。”王忆赶紧说。 他又问:“那怎么着,咱们去我那里吃?” 叶长安一挥手说:“你既然答应了去社员家里吃饭,那人无信则不立,你是教员,更要言而有信,咱就去社员家里做客,咱带上礼物!” 张有信先拉了王忆一把,低声问:“他家有酒吗?” 王忆跟来弟说:“你去找大迷糊再要一瓶酒,去我屋子里——咳咳,去打一壶酒,要打塑料桶里的酒。” 他本想让来弟拿听涛居拿五粮液,寻思了一下还是上普通的散装酒吧。 五粮液跟外岛气质不合。 来弟顿时奔跑而去。 王忆叮嘱她:“别忘记了火腿、腊肉、腊肠,都拿两份!” 秋渭水从带来的东西里分出来一份,好几样罐头,有水果罐头有午餐肉有清蒸猪肉罐头,全是硬通货! 沪都梅林肉罐头,这是翁洲城里人家逢年过节走亲戚才会带的好东西。 现在梅林罐头几乎是南方罐头第一品牌,城里人吃了罐头不会扔掉罐头瓶子,会留下装点东西或者做水杯。 这可以说是彰显家庭关系的东西,谁家里没有梅林罐头瓶子,说明在沪都没有亲戚、说明没有能走的出城去大城市的人际关系。 四个人哗啦啦的走进黄小花家里。 黄小花确实在杀鸡,她抬头看着四人笑:“王老师,这下子你再来抓我家鸡,可就抓不到五只了,只能给你抓四只。” 王忆说道:“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这鸡是你家里下蛋补贴家用的,你炒鸡蛋就成,怎么能杀鸡?” 黄小花已经用开水烫鸡开始拔鸡毛了,她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嗨呀,小秋好不容易来我家里一趟,家里实在没啥,那我杀个鸡。” “王老师你什么别说,小秋好呀,又给娃送吃的又给送鞋子,咱社员家里穷,就这条件了,只能杀个鸡!” 秋渭水说道:“嫂子你不用这样,这样以后哪里还敢来做客?来一次杀一只鸡吗?” 黄小花抹了把脸上溅的水,笑道:“对,来一次杀一只鸡,就怕你不来,你愿意来那我们什么也舍得,都舍得把王老师送给你!” 张有信和叶长安笑,秋渭水也腼腆的笑。 黄小花说:“你们别站着,大晌午头多热,你们进去歇歇。等会哈,咱吃饭晚点,不过也不会多晚,我领着孩子拔鸡毛快,收拾了鸡毛就是炖鸡了。” 王忆领着三人进屋。 老太太换了一身没补丁的粗布对襟衣裳后挪着小板凳出来,笑道:“姑娘来了?哎呀,真是好姑娘,跟那个年画、跟挂历画上走出来的一样。” 秋渭水要去帮忙扶她,她摆摆手说:“不用,下半截身子不好使了,没事,你坐下、坐下,我这样没事。” 叶长安问道:“是67年流脑的事吧?” 老太太说:“对,67年的事,王老师,这个大兄弟是谁?” “这位领导是……”王忆正要介绍。 叶长安迅速的接上了他的话:“是小秋的爷爷,是小秋家的大领导、主事人。” 然后他又转移了话题,问:“刚才门口那女同志说你要来买鸡?怎么回事?” 王忆说道:“那个咱外岛的鸡是海养鸡,肉好吃,城里现在个体户开饭馆的多,有朋友想买海养鸡来做菜,说这样比肉食鸡好吃。” “我准备帮我们社员开一个副业,家家户户养鸡,养个一年左右去城里卖掉。” 叶长安摇摇头:“这样能卖几个钱?我知道你们天涯岛的情况,家家户户五只鸡,这还不如养鸡产鸡蛋呢。” 王忆说:“对,但是我们岛上不止可以养这些鸡,我跟我们支书想养一批白羽肉鸡,白羽肉鸡长得快、出栏早。” “现在改革开放、经济流通,城里对鸡肉的需求量肯定越来越大!” 叶长安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们能有足够的食物来养大它们吗?白羽鸡长得快,那得是吃饱喝足少动弹的情况下,否则没那么快。” 王忆把他利用集体力量来养半年鸡的构想说出来。 叶长安听的连连点头:“对,你们可以充分利用起周围荒岛同样能养鸡的条件,可以学习养鸭人那样逐岛放鸡群,让它们尽量的多进食,这是个好想法,可以大胆的试一试。” 王忆说道:“唯一问题是白羽鸡苗不好买,我们托供销公司问过了,内陆都知道白羽鸡的魔力了,都在抢白羽鸡苗,咱外岛难以分到一杯羹。” 叶长安笑了起来,他正要说话又咳嗽起来,秋渭水急忙去给他顺气。 等他顺了气,他拍拍王忆胸膛说:“这个事交给我!你们要多少鸡苗?两千够不够?” 王忆说道:“那可太够了,领导你能帮我们买到白羽鸡苗?” 叶长安笑着点点头,说:“怎么,刚才在码头我质疑了你的人格把你惹生气了?” “没有啊。”王忆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说这句话了? 叶长安问道:“那你怎么叫我领导不叫爷爷了?” 王忆赶紧说:“咱们这不是在谈公事吗?谈公事的时候要有公务礼仪,如果咱不谈私事,那我对您肯定是——爷爷,喝口水润润喉,对了您刚才说给我们能买两千白羽鸡苗,这事能成?” 秋渭水笑道:“能成的,咱省里农业……” “不用说太多。”叶长安摆摆手,“我尽快给你们要两千鸡苗过来,不过白羽鸡这鸡是相当娇贵的,我了解这个鸡,因为我曾经跟你有类似想法,想力推咱县里渔村社员养鸡当副业。” “最后为什么没能养白羽鸡?我与技术员打听过之后发现,这鸡很脆弱,这种外国鸡又叫奶油鸡,肉好吃、长得快,可是跟奶油一样脆弱。” “容易生病,容易受惊吓,老实,难以散养。”王忆说道。 叶长安笑了起来,他指了指王忆说:“要不要去吃公家饭?我给你找个铁饭碗。” 王忆做事不是一拍脑袋就决定,而是把实行可能性和危机都提前做规划,这点让他非常欣赏。 一听大领导说这句话,张有信顿时羡慕的看向王忆。 他想去政府单位吃公家饭! 但他亲戚说就他这个鳖样子的能端上个邮递员的铁饭碗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把他送去政府单位那是祸害国家。 王忆直接拒绝:“算了,我还是待在这岛上吧,因为小秋很喜欢这里。” 秋渭水配合的点点头。 叶长安没有继续追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了鸡的话题:“你说的对,这白羽鸡很容易生病,很娇嫩。” 王忆说道:“没关系,不知道技术员有没有告诉您,这个禽类染病主要是传染病,传染病三要素,传染源、传染渠道或者传播途径,还有一个是易感群体。” “你看我们外岛这地区隔绝性很强,只要把它们固定在岛上那就没有传染源——因为没有染病的鸡到来,而传染渠道也很好控制,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最主要的是他可以从22年往这边带疫苗。 大不了给鸡群打上疫苗! 另外他当时查阅白羽鸡资料时候看到过对于白羽鸡抗病能力的研究。 实际上白羽鸡不是天生免疫能力差,是它们生活很闭塞,用资料上的话说就是“终其一生,只见过两次阳光”—— 孵化后送到养殖场的时候以及从养殖场带出来要杀掉的时候,就这两次机会。 它们一生被关在笼子里,走路都不会、也不能晒到阳光,而众所周知运动和阳光是增强免疫力的两大法宝,白羽鸡这两样东西一样没有,抗病能力怎么能强的了? 所以王忆觉得放养白羽鸡可以克服免疫能力差的问题。 他把这些研究讲给叶长安听,叶长安便说: “我认可你的观点,但它们容易受到惊吓,技术员说这是在它们母国也就是外国便存在的问题,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外国的农场和牧场有小飞机。” “当他们的小飞机飞过鸡场,它们的鸡并不是笼子养殖的,而是在一大片空地上。” “结果鸡群就受惊了,它们盲目的往一个方向跑,后跑来的鸡拼命往上跳,压在了前面的鸡身上,形成一大堆,大量的鸡会被压死!” 王忆说道:“这种问题缺乏科学支持,小飞机低空飞行噪音太可怕了,咱们外岛没有那么大的噪音,我认为不会造成鸡群的炸窝。” 叶长安说:“你不能光认为,你得小心,一旦产生大批量损失那你们生产队可未必能承受的住!” “外岛没有飞机,却有波涛、有飓风!” 王忆说道:“这个不成问题,我们虽然是生产队放养鸡群,可是一旦天气恶劣会分散进全体社员家里,这样不管是飓风还是暴风雨都不怕。” “至于波涛更是小意思,我们会从风平浪静的日子开始把鸡放到海边养,徐徐渐进,让它们去习惯浪涛的噪音。” 叶长安跟他进一步谈了谈,他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这样叶长安最后认可了他的想法,承诺会给岛上带过来2000白羽鸡。 王忆又要了十多只公鸡。 白羽鸡苗的供应难题会持续好几年,得进入九十年代才变得宽裕起来,所以岛上要养这个鸡就得做好自繁自育的准备。 叶长安显然明白他的计划,甚至还想的更远了一些。 他笑道:“看来王老师图谋甚远啊,公鸡母鸡都要,这叫两个拳头打人,哈哈。以后你们生产队要是养鸡副业开展的成功,那来你们生产队买鸡苗的人估计少不了。” 王忆低调的摆手。 这时候黄小花一手端着一大碗蒸鱼鲞、一手端着一盘子鸡蛋炒香椿上来了,笑道:“聊什么呢?聊的这么高兴?” “来,王老师,鸡已经炖上了,你们先喝点酒,我多加两把火,咱尽快吃饭!” 201.唱起渔歌收贻贝(求来起点读书) 蹦蹦跳跳着,来弟兴高采烈的带着菜和酒回来了。 散装白酒。 王忆给张有信倒了一杯然后试探的看向叶长安,叶长安试探旳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为难的说道:“爷爷的老胃病很厉害的……” “就喝一点。”叶长安作出很克制的样子,“我不是馋酒了,我是因为咱今天来老乡家里做客,得敬人主家一杯。” 他给王忆挤眉弄眼进行求助。 王忆装中间派:“按理说有胃病不能喝酒,不过爷爷说的有道理,人家请咱吃饭,咱是该敬人家一杯酒,这样我也来一小杯,爷爷也来一小杯,专门用来敬谢人家。” 秋渭水退了一步:“那就半杯酒吧,一杯酒太多了。” 鲁迅对人性真是拿捏的死死的,他的屋顶开窗理论太准确了。 白酒汩汩流入杯中。 王忆问老太太说:“我叔能不能下的来?” 老太太摇头说:“不用管他,我还能挪一挪,他是偏瘫了,下不来。” 叶长安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沉:“疾病猛如虎,当年的流脑太厉害了,我大哥偏瘫、嫂子你是低位截瘫,这样生活太难了。” “小秋,你把他家的情况记下,咱回去想想办法能不能帮帮咱们同志。” 王忆说道:“我来帮吧,我上次去沪都的时候看见有卖轮椅的,或许我可以找两个轮子,让我们木匠给做一个轮椅。” “做个轮椅不错。”叶长安点点头,“那种手可以滚动轮胎前进的轮椅,对不对?” 王忆说道:“就是这种,其实做起来不难,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座椅两边各镶嵌上轮子,只要结实耐用即可。” 叶长安问道:“那你能解决轮胎的来路吗?” 王忆说道:“我跟沪都外贸市场的陈谷同志和他们领导相熟,我想通过他们能找到两个轮子。” 叶长安说道:“算了,别麻烦沪都的同志了,我来想办法解决吧。” 老太太听着两人的话没搞懂他们的意思。 什么叫轮椅? 为什么要找轮胎? 招弟和来弟两个大点的姑娘开始上菜,把切好的火腿、腊肉、腊肠都给送了上来。 王忆放在门市部的腊肉和腊肠都已经熟了,是速食款,切了便可以当凉菜吃,不用非得下锅二次加工。 黄小花洗了手上来坐下,笑道:“来,王老师、小秋、小秋爷爷还有咱们的张同志,家里就这个条件,你们可别嫌弃呀。” 叶长安指着火腿和肉食说:“女同志你这话太谦虚了,谦虚过头了。或者你说‘家里就这个条件’,这是小康生活条件?” “当年斯大林同志说‘苏联人民都能吃上土豆炖牛肉那就是过上社会主义生活了’,咱这里有火腿、有腊肉又有香肠,这是发达的社会主义呀。” 黄小花不好意思的说:“叔你可别笑话我了,这都是王老师带来的。” 叶长安诧异的看了眼王忆:“难怪你女儿说社员们都欢迎王老师呢,王老师够大方的。” 王忆笑道:“这算是我们天涯岛的传统吧,我们岛上的人对自己节俭甚至可以说抠门,但对同志、朋友们那是一定要大方,外岛不是有句老话吗?‘自己吃了攒粪,客人吃了扬名’!” 黄小花说:“对,你别看我们生产队落后,可是社员们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大方热情。” “我们这里上菜多少、质量高低都是有讲究的,咱的社员不在乎人家要夸我们生产队富裕,而是单纯待客热情,平日里我们都这样,来了客人就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何况这来的还是小秋和她爷爷,咱们更得让你们吃好喝好。” 老太太也高兴的说话:“在莪们这里你们放心吃,能吃你就放开肚量使劲吃,吃的系不上腰带一个劲打嗝才好。” “咱外岛社员实在,不像城里人。我听说城里人小气、寒酸、吝啬,挣钱多了都攒着,来了客人得在眼里脑子里转几个圈,根据客人带的礼物再去买点什么招待人……” 黄小花赶紧用手戳了老太太一下:“娘你说啥呢,瞎说了。” 这次来的客人都是城里人! 这不是指着秃驴骂和尚吗? 叶长安和秋渭水不在意,张有信更不在意,他在全心全意研究杯子里的酒。 好像酒不错呀! 秋渭水问道:“孩子呢?怎么都没过来吃饭?” 黄小花招呼道:“咱吃、咱们吃,他们在厨房吃点就行,我给他们都留出来了。再说厨房灶台还烧着火炖着鸡呢,得有人看着。” 秋渭水起身挽袖子说:“我去看着火,让孩子过来吃饭……” “别别别,哪能让你去?”黄小花赶紧拦住她,“你是贵客,你去烧火这不是让我吃不下饭?” 王忆说道:“嫂子,都坐下,把孩子叫过来,人多吃起来饭才香。” “至于灶台里的火?问题不大,反正就是咕嘟着锅里的鸡就行,咱隔着四五分钟轮流过去添把火。” 他对秋渭水点点头,秋渭水去厨房把孩子们叫了过来。 五个娃正围着锅在垂涎的吸气,被她过去拉拽两下全兴高采烈的上了桌。 王忆说:“爷爷,你来举杯带个酒?” 老爷子笑逐颜开:“要的、要的……” 杯中酒一抿而干。 秋渭水急了。 老头赶紧说‘还不动筷子’,然后孩子们积极的抢了起来。 王忆吃香椿炒鸡蛋。 用的鸡蛋都是这两天刚下的,猪油炒的金黄,味道只有一个香气扑鼻! 渔家自己晒的鱼鲞撒了葱花、倒入菜油蒸熟,原本晒到发干的鱼肉变得油汪汪、软乎乎,一筷子下去有鲜味有咸味更有香味,吃的张有信还高兴:“来,叶领……” “喝就喝,别那么多话。”叶长安笑眯眯的拦住他,“那咱来走一个?” “必须走一个,不是我走一个,您随意,您胃不好就抿一下吧。”张有信一仰头就是一口一杯。 王忆拦住他:“你可慢点喝吧,下午还有工作呢,你自己开船多危险啊!” 张有信满不在乎:“你放心行了,我越喝酒手越稳当!” 王忆可不敢信这样的鬼话。 他给叶长安使眼色,在叶长安的帮腔之下张有信才克制下来。 鸡汤熬了半个钟头被端上桌来。 一盆子的鸡汤、堆起来的鸡块,鸡汤煮出了金黄的鸡油,腾腾热气是香气,馋的孩子老人一个劲吞口水。 他们家里已经有两年没吃过这样的纯粹炖鸡了! 王忆尝了尝鸡肉。 火候过了,鸡肉有点老,但柴火鸡没的说。 渔家没什么调料,黄小花只是拍了蒜末、切了姜片,放了花椒和辣椒再用酱油调味,还是王忆教她倒了点白酒除腥,统共这点料,却炖出了纯纯的鸡肉香气。 木柴、铁锅、海养鸡,合起来便是一锅上好的炖鸡。 王忆还是第一次吃海养鸡。 他的想法是对的,这鸡好吃,鸡肉嫩滑却筋道,熬出来的鸡汤香浓馥郁,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而不腻人。 不用味精不用鸡精,一样能熬出鲜美滋味。 喝了酒再用鸡汤泡饼子,满桌子‘稀里呼噜’的声音,吃的黄小花笑个不停。 客人吃的心满意足,那主家就兴高采烈。 吃过饭叶长安跟着收拾了碗筷,这才告辞离开。 张有信开船继续送信,王忆领着叶长安和秋渭水去树荫下歇息。 这会岛上社员都在歇晌睡午觉,他本想把支书叫出来,但叶长安说歇一歇让他领着在岛上转一转。 他还说:“让王支书休息吧,他平日里挺辛苦,不光身上累,心里也累,他的工作我知道,你们生产队的情况我也了解,他精神压力很大的。” 王忆说道:“行,反正咱有时间,不过咱们还要转吗?中午头太热了吧?” 叶长安笑道:“多晒晒阳光、多出点汗有好处,冬病夏治嘛。” “你想想人的毛孔呀、穴道呀,秋天冬天时候收缩起来,把一些寒气湿气也锁在身体里,到了夏天热乎了,毛孔穴道又膨胀打开了,正好把身体里的寒气湿气给放出来,对不对?” 王忆目瞪口呆。 这就是人体工程学之热胀冷缩? 如果是邱大年或者墩子说这话他一定会哈哈大笑并毫不留情的去讽刺他们——算了,墩子不笑话了,那娃可能真是残疾人。 叶长安他也不能笑话,还得赔笑:“对对,有道理,原来冬病夏治是这么个原理。” “我爷爷学过中医的。”秋渭水骄傲的说。 王忆竖起大拇指:“爷爷厉害,V587!” 叶长安兴致勃勃的说:“主席同志曾经说过,‘我看中国有两样东西对世界是有贡献的,一个是中医中药,一个是中国菜饭,饮食也是文化’,所以我这没什么厉害的,只是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 “主席同志还说过‘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秋渭水说道。 叶长安笑了起来:“你呀你,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这话哪是主席说的?是主席引用了孙思邈的话,是《千金要方》里的话。” 王忆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叶长安饶有兴趣的问:“上次在疗养院我没来得及跟你聊医,小秋说你也是个医生,一直在学习医学?” 王忆说道:“对,我一直在学习,因为我们生产队现在没有大夫,我就硬充一个赤脚医生,不过只给大伙看点头疼脑热、治个皮外伤,有什么严重问题还得去医院的。” 叶长安欣然道:“小秋没有看错人,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很高,你这也是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 “50年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上主席曾经说,中国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口在农村,不为农村服务,还叫什么为人民服务?工作中,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放在所谓尖端,高、难、深的疾病研究上,对一些多发病、常见病、普遍存在的病,如何预防,如何改进,不管,没人注意,或放的力量很小。尖端的问题不是不要,只是应该放少量的人力物力,大量的人力物力应该放在农村,重点在农村。” 王忆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么长的主席语录,全背下了? 叶长安特意勉励他:“一直以来主席同志就很挂念农村医疗问题,‘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在他生前每次召开全国卫生会议他都要说这句话,我还收藏着他亲笔写下的这句嘱托呢。” 王忆再度一愣一愣的。 这什么家庭,有主席墨宝? 传家宝啊! 叶长安又问他:“你现在是怎么学习医术?” 二十一世纪医学是专业性学科,网上查病被医生视为大忌,而自学医术的民间人士更被视为邪魔外道。 但八十年代没有这问题,从建国开始到九十年代,国家太缺人才了,农村地区尤其缺人才。 农村的大夫往往是子承父业,就像金伟业的大哥那样,跟着父亲行医,等父亲故去就是他做医生了。 另一个就是有文化的人自学医术来给人民服务,几十万赤脚医生接受过简单培训后便背着医疗箱在田头地里给人看病。 所以王忆作为大学生自学医学在叶长安看来是有奉献精神的一种表现。 王忆领着他去看了看听涛居里的诸多医书,说:“我现在是忙里偷闲进行学习,先学基本药理,然后中西医我都学,这本《赤脚医生手册》是我的一个学习大纲。” 叶长安看到诸多医书大为欣慰,连连点头:“好,好呀,中西医一起学是好事,主席同志当年给医疗卫生工作者定下过三大工作方针,你知道是什么哪三大吗?” 王忆求助的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害羞的低下头。 叶长安笑道:“你这个大学生呀,不能光学技术,也要加强思想文化建设!三大工作方针很重要,你得记下来,是‘面向工农兵、预防为主和中西医结合’!” “其中这个中西医结合方针怎么解读呢?主席给出了指点——要团结新老中西各部分医药卫生工作人员,组成巩固的统一战线,为开展伟大的人民卫生工作而奋斗!” 王忆说道:“我一定奋斗!为了全世界解放事业而奋斗!” 他没想到叶长安还研究医学。 研究医学不要紧,偏偏叶长安是老派作风,关于医学工作的研究是以主席同志的指示为核心。 更偏偏他没有研究过主席指示。 为了避免聊出岔子,他赶紧冒着滚热的太阳领两人在岛上转了起来。 一圈转完岛上的社员们也醒过来了,过了一会大队委的下午上工广播响了起来: “为满足逐步富裕起来的农民建房需求,浦北的张黄公社成立了农房建设承包公司,给建房农民设计、施工并提供建材,受到广大社员的欢迎。” “现在已经建成6套农房,社员搬进新居后普遍反映,承包公司承建的农房省工省料,价钱便宜,质量可靠,美观实用……” 听到广播声响起,王忆就知道王向红已经上班了,于是他领着两人去了大队委。 王向红果然在办公室里,他正叼着烟袋杆仔细的听广播。 看见王忆进来他点点头:“王老师你来的正好,广播里在说建房的事,咱队里也要给你——呀,叶领导!” 叶长安和秋渭水走进来,王向红吃惊的站起身,嘴里的烟袋杆都掉了。 王忆说道:“领导中午头过来的,在四组的黄小花家里吃了个饭。” “是要做计生工作调研?”王向红尴尬的问。 现在社会上之所以说天涯岛是大落后,并非是说他们经济落后,而是说他们在计生工作上很落后。 像黄小花家里五个孩子这种情况在外队已经绝无仅有了,像大胆家里三个孩子的也很少见了。 叶长安笑着跟他握手,说道:“王支书,几个月没见了,今天咱又见面了。我今天是来调研的,不过不是给政府调研。” 他对王忆和秋渭水甩了甩头,示意两人出去:“我跟王支书聊几句工作上的事,你们年轻人出去忙你们的——特别是王老师,我看学生来上课,你赶紧去忙吧。” 王忆领着秋渭水外出。 他低声问:“爷爷今天是不是来生产队打听我这个人怎么样的?” 秋渭水也低声说:“不管你怎么样,我都、那啥。” “哪啥?”王忆疑惑的问。 秋渭水有些羞赧的挥推了他一把:“你不是个好东西!” 姑娘很少撒娇。 她这一撒娇王忆真是骨头软了肉硬了。 这一刻他相信了西方哲学家夏基尔硕的一句名言,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有两样,一是勇士手里的剑,二是淑女口中的撒娇。 来上劳动课的学生看见秋渭水后高兴不已,围着她欢呼雀跃:“小秋阿姨你来了。” “小秋阿姨儿童节怎么不来呀?我们吃好吃的了,你来就能一起吃了。” “我还有爆米花,小秋老师我请你吃爆米花。”猪蹄从书包里仔细的掏出个塑料袋。 秋渭水一手拿了几颗一手摸他的头,笑道:“今天下午你不要上劳动课了,王老师说过你一直没有上学,课程落下比较多,小秋老师下去给你补课。” 猪蹄高兴点头:“好,我去借书本。” 秋渭水拉住他:“我给你拿了一套课本,数学和语文都有,走,跟老师去拿课本。” 这样秋渭水去给猪蹄辅佐功课,王忆就无聊了。 下午他送销售队出发去县里做生意,然后刘红梅拉住了他问道:“王老师你没事干是不是?” 王忆说道:“谁跟你说的?” 刘红梅笑道:“你忙活的时候才不会来送咱销售员去县里呢,今天小秋和她爷爷不是来了吗?你怎么会没事干?” 王忆说:“小秋的爷爷去找咱支书了,小秋要给猪蹄辅佐功课,学生的劳动课是孙老师带着,所以我确实没什么事,准备回去看医书。” 刘红梅给他出主意:“别回去用功了,我领你去捞淡菜吧。” 淡菜不是菜,是贝类,学名贻贝,也叫海虹。 王忆说道:“人爷俩都在咱岛上呢,我自己出海去上工?” 刘红梅说道:“养淡菜的礁石隔着咱岛上很近,出去个把小时就能拖好些淡菜回来。” “刚出海的淡菜鲜美甘甜,晚上小秋和她爷爷不能走吧?到时候给他们煮个刚出水的淡菜,还是你去捞的,好歹能露个脸。” 六月七月天气炎热,确实是贻贝的捕捞季。 王忆问:“你刚才说养淡菜的礁石隔着咱岛上很近,我不是听说咱生产队没有海上养殖场吗?这怎么还养了淡菜?” 刘红梅说:“咱没有海上养殖场,不过是有淡菜的。” “养淡菜简单,渔闲时候把小淡菜苗放网袋里头,然后放进能避风浪的礁石坑里头给固定住,这样淡菜苗慢慢会紧紧咬住了网袋,到秋汛了淡菜苗就生长成熟成一溜一溜的淡菜了。” “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个把小时的事。” 个把小时的时间还挺合适的。 王忆估计秋渭水给猪蹄辅导功课不止一个小时,于是他答应下来,回去穿了游泳裤又换了短袖短裤跟着刘红梅上船。 满船妇女姑娘,这样摇橹的活又得轮到他了。 不过他现在摇橹已经很娴熟了,轻松的驱动着渔船乘风顺浪往北行进。 此时是三四点钟,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过去了,不过温度还是比较高,王忆摇橹的时候虽然有海风吹,可还是很快流了汗。 浩瀚的海洋总是能让人心胸开阔、心情明亮。 夏日的大洋上海水晕染了光,这样天空上有阳光而水面亦有光泽,抬头看去,入目所及都是光。 海浪并海鸥齐飞、天光与水光共色! 晴天的午后,天上海上色彩单调都是个蓝色,可这蓝色单调不乏味,它是璀璨而旺盛的蓝,让人心情舒畅的蓝。 渔船惊起水面的小鱼,顿时有海鸟钻入水里又飞起,带起水花片片。 跟打水仗了一样。 王忆喊道:“嫂子、婶子,有没有谁唱个渔歌?” 妇女们都害羞,你推我搡的不肯答应。 刘红梅豪迈的站起来说:“没人唱我来唱,让王老师听听咱自家的渔歌,来一首《船上人马歌》吧,你们说好不好?” 妇女们鼓噪起来:“行,这是红梅主任你拿手的。” “来,咱们给红梅主任打起拍子……” 妇女们鼓掌或者用手掌拍腿,显然这是她们很熟悉的渔歌,所以拍子打的娴熟而整齐: 刘红梅扯开嗓子唱了起来:“一字写来抛头锚,头锚抛落船靠牢,锚缉起来心里安,乾隆皇帝游江南。” “二字写来扳二桨,厨顿一到做鱼羹,鱼羹会做一篮多,西周文王来卜课。” “三字写来扳三桨,三个大砫船外亢,八十托鱼绳放得长,仁宗皇帝勿认娘……” 声音高亢悠长,有点破产版玲花的味道。 刘红梅唱歌有个厉害的地方,咬字很清楚,王忆听清了渔歌的每一句每个词,但没理解这渔歌唱了什么。 等到刘红梅一曲唱完他问了起来,妇女们才七嘴八舌的给他解释了个清楚。 这些渔歌都是传承自古代,里面内容讲的也是古代行船的事,所以王忆才没有听说过。 其中每句歌词开头的抛头锚、扳二桨、扳三桨等等,这是以前大帆船上的人员职务。 顾名思义,抛头锚在船上的主要职责是抛锚起锚的安全,只要这个任务完成了,他就做好了本职工作,可以象乾隆皇帝那样逍遥自在地“游江南”了。 往下唱的扳二桨、扳三桨等等唱了十四句,说了十四个职责分明的人。 “这渔歌就像是现在工厂里的岗位责任制图表,谁的职位叫什么、责任是什么、有什么规定,一清二楚,会唱这首渔歌那上了远海的大船就不会什么也不懂。”刘红梅最后给他说道。 王忆感叹道:“这都是咱先辈们的智慧,用唱歌的方式来教人明白船员们的岗位责任,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刘红梅说道:“我唱完了,秀红你来唱一首,你唱的比我好。” 秀红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说:“好,不过王老师你别笑话人,我可没有你家小秋那么好的嗓音。” 王忆说道:“你放心的唱,我肯定笑话你。” 秀红愣是没听出他这句话的问题,点点头说:“那我唱《张网十字调》吧,王老师恐怕还不知道咱渔家张网生产的内容和操作的程序——咦,你们笑什么?” 其他妇女听出了王忆话里的弯,纷纷笑出声来。 王忆说道:“你别管她们,你唱你的。” 秀红唱了起来。 大姑娘的嗓音要清脆甜美一些,等到她这一曲唱完船就到地头了。 隔着天涯岛不远,这时候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海岛。 贻贝是福海区域的土海货,因为这里潮急水清,自古以来便长了贻贝,现在在外海野岛的礁石缝隙里还能找到好些野生贻贝。 以前渔家人把捞贻贝叫做攻淡菜。 那时野生淡菜都是在礁石下生长,所以攻淡菜比较辛苦。 刘红梅给王忆介绍,说攻淡菜跟扎海参很像,需要憋足一口气一猛子下到10多米深的海底去找淡菜。 淡菜成群,找到后用脚背勾住礁壁抵抗浮力,然后赶紧一手铲淡菜一手往腰间的网兜装。 这样一来捞淡菜可是辛苦活也是玩命活,导致淡菜数量少、价格高,以前那是达官贵人才吃得到的海鲜。 不过现在淡菜养殖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好些海域都有养殖场。 养殖淡菜用绳子和浮子即可,浮子是白色的、绳子是黑色的,顺着白浮捞起黑绳下面便是沉甸甸的肥腴淡菜。 她们这里的淡菜也是养殖的,不过与野生没有区别,只是人工放苗而已,然后便不管了,等到这个月开始到七月时不时过来捞取即可。 这片海域下有礁石,成片的礁石,这就是暗礁海域。 大船行驶在这种地方极其危险! 小船无所谓,而且岛上人对这片海域如臂使指,找了个合适的礁石跳上去,把船绳绑在一块竖起的纤细礁石上即可。 除了偶尔露出水面的一点礁石,绝大多数礁石都在水面下,妇女们大大咧咧的走在上面,不靠近了看好像一个个在凌波虚度。 这种情况下可惜不能录像,要不然放短视频里能塑造一个网红景点的。 这想法让王忆心头一动。 他要承包22年的天涯岛,那么还真可以找到这地方去网上宣传宣传。 蹲在船头看了一会,王忆又有些担心,问道:“红梅主任,我感觉这个有点危险啊,要是不小心从礁石上滑下去怎么办?” 滑下去可就是深海! 刘红梅大大咧咧的说:“怎么办,游泳再爬回来,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小翠嫂子笑道:“王老师你别怕,这边暗礁面积很大的,得四五十亩地呢,你别乱走掉不下去的。” 王忆暗道我不怕是不可能的,要说吃苦我可以不怕,可这是人在水面上走啊。 指不定哪一步没站稳就是海洋深处,或者说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大浪头拍过来就把人从礁石上推下去了。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天涯岛祖祖辈辈容易出事了。 海里吃饭真是危险,都是农民,这打渔的比种田的危险多了。 他试探着踩上礁石,这些礁石因为总是在水下长了一些海菜海草,踩在上面滑溜溜的。 还好礁石本身参差不平,毕竟它们在水下,很少被浪花打磨。 淡菜便是一溜溜或者一堆堆的散落在这里,妇女们把腰上的快刀抽出来,弯腰开始挑选长肥的淡菜进行收割。 刘红梅带王忆,说:“咱渔家养淡菜跟果农种果子、菜农种蔬菜一样,甚至比他们简单,起码不用除草浇水啥的。” “咱收淡菜跟他们收蔬菜收果子也一样,挑选大个的、长好了的,然后一刀子割下这一条绳子把它们给拖船上去。” “个头小的,喏,就这样的太小了,别管他们,这样的等过几天再过来收,咱要一直收到下个月呢。” 王忆抬头看去,暗礁水面下都是淡菜,黑洞洞的成线也成面! 他感叹道:“这么多淡菜呀?这东西现在市场上多少钱一斤?我看咱今年丰收了。” “两分钱一斤、三分钱一斤。”小翠嫂子随意的说。 王忆吃惊的问:“这么便宜?这也太便宜了吧?” 小翠嫂子说:“淡菜养殖太多了,咱这是自己养了吃、晒淡菜干分亲戚的,有些厂子养殖区域有一两万亩呢,那才叫丰收,一收就是几十万公斤,所以很便宜。” 202.它是虎头海雕(起点读书) 贻贝这种贝类要收拾起来挺麻烦的,它一簇簇的凑在一起生长,一条绳子能长几百几千旳贻贝。 它们长势不一样,王忆得从中挑选,选差不多个头已经长大的那部分连同绳子裁剪起来。 因为长时间贴着礁石生长,它们之间缠着不少海草海藻挺脏的,礁石上有海泥,那它们身上还会沾染好些海泥。 于是众人挑选裁剪掉一段绳子后就得在海里使劲摆一摆,清理个差不多送上船去。 现在是刚刚收获贻贝的日子,能收获的还不多,王忆跟着半个来钟头便结束了,他们划船摇橹的回去。 刘红梅给他介绍:“后面小秋自己来岛上的话,你可以领他来捞淡菜,这片礁石下面藏着很多野淡菜,回去简单白灼就很鲜美。” 王忆委婉的说道:“我潜水的本事不太行。” 刘红梅直接的说道:“不行你就学呀,学生跟你说‘我算术水平不太行’,你怎么跟他们说?不就是让去学吗?” “正好你领着小秋一起学潜水。”一个婶子冲他挤眉弄眼,“我跟你说王老师,潜水可能培养感情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个好主意。 潜水是要穿泳衣的,男女青年穿着泳衣相见这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而潜水的时候难免会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甚至还会搂搂抱抱,这感情绝对突飞猛进! 王忆顿时来兴致了。 妇女们说的对,他不会就要学嘛,要学习潜水,以后他肯定要做生产队的主任,直白点就是天涯岛王家人的下一任族长,这样他不会潜水哪能行? 而秋渭水不在海边长大,肯定不会潜水。 所以等他学会了潜水那就嘿嘿嘿…… 他越想越美差点笑出声来。 妇女们多数是过来人,能不了解他的小心思,便纷纷拿他开涮。 王忆没辙赶紧转移话题:“谁再来一首渔歌?再唱一首渔歌嘛!” 小翠嫂子跟着起哄,结果妇女们把她给推出来说:“你来唱!” 渔家妇女豪爽大方,以前打反动派的时候她们也是会摇橹上阵的。 所以小翠嫂子站起来后便落落大方的说:“那我来一首《抲鱼调》吧,王老师你好好听我唱,学会这渔歌就把咱福海的海货认个七七八八了……” 王忆放开橹带头鼓掌,其他妇女跟着鼓掌。 小翠嫂子响亮脆生的嗓音便压过海浪响起来: “鳗鱼长长,鲳鱼扁扁,梅童鱼头大尾巴小……” “飞鱼会飞,鯔鱼会跳,带鱼贪吃容易钓……” “黄鱼头大,白扁嘴小,海蜇呒眼水上漂……” 这首名为《抲鱼调》的渔歌挺长的,总共有百八十句,唱出的是上百种鱼虾蟹名字和它们的特性: “黄鱼黄甏甏,鲳鱼铮骨亮,鳓鱼刺多猛,带鱼眼睛交关亮。虎头鱼须短,梦潮鱼须长,乌贼骨头独一梗,箬鳎眼睛单边生。马鲛牙齿快,毛蟹脚长走横向;青鲇鱼,绿央央,黄鲟毛常两样生……” 渔家妇女嗓音都不错,起码挺适合唱的渔歌。 海边生活风大浪大噪音大,人们习惯了大声说话,从小练得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而渔歌本质是劳动歌曲,要的就是一个劲头。 王忆听着渔歌使劲摇橹,将船摇回了码头上。 此时叶长安和王向红也站在码头上,两人冲着海上指指点点,有豪迈的笑声顺着海风传进王忆耳朵里。 看着王忆摇橹回来,叶长安刚要说话咳嗽起来,这一阵上来咳嗽的挺厉害。 王忆赶紧跳上码头帮他拍背。 老爷子用手绢捂住嘴摆摆手,他擦擦嘴又擦擦眼睛,一开口声音更是沙哑:“没事没事,刚才被海风呛到了,我待会吃两粒药就好。” 说完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船上的贻贝,又说道:“这些淡菜刚出水呀?嗯,新鲜,个头挺大,不过不多啊。” 王向红把烟袋锅里的火星给摁灭,收起烟袋说:“我们这片海太穷了,没法大规模去养殖淡菜,所以只能找礁石区少种上一点,我们生产队自己晒点淡菜干,这样到了冬天煮个汤下个面啥的。” 叶长安点点头:“所以你们生产队养鸡的思路很好,要是这条路子能走通了,你们生产队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王向红拍王忆的肩膀,满脸赞赏:“叶领导你放心就行,有我们这个教员在,我们生产队日子会越来越红火!” 叶长安冲王忆露出笑容:“你们支书对你赞不绝口呀,他说你要是早出生个四十年肯定是个开国将军。” “儒将。”王向红补充道。 王忆失笑道:“我是王家的孩子嘛,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自家孩子肯定是自家的亲,他光看我优点没看我缺点,其实我比我们支书差远了。” “我们支书没念什么书但还是从海上武工队打进了主力部队,还成了军官,后来看家乡困难,不留恋在部队的权力,毅然决然的回来率领社员们谋发展,这才是好样的。” 王向红让他夸得一个劲笑,说道:“守着社员们我还能吹个牛逼说是回来领他们谋发展,守着领导咱得说实话,咱就是个老百姓,是人民的一分子。” “党和主席同志一直说,人民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小鬼子和反动派既然进了咱的地盘要抢咱的土地、杀咱的亲人,那咱老百姓没说的,操家伙去当兵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 “把侵略者赶走了,保家卫国成功了,那咱就回家,该种地的种地该打渔的打渔!” “继续过咱老百姓的日子!” 叶长安给王向红鼓掌:“王支书这话说的太朴实了,正是这么个道理,难怪主席同志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原来这真理一直在人民的心里!” 王忆也鼓掌。 不夸张的说,王向红这番话还真对他有点振聋发聩的感觉。 他突然理解了一件事。 那就是解放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老党员、老干部打完仗就脱下军装、收起军功章默默的回到家乡去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干活过日子。 说到底他们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不是英雄只是人民,他们打仗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建功立业。 打小鬼子是要保家卫国、赶走反动派则是要保护亲人。 他们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那保家卫国成功了就该回家过日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中国上下五千年,人民始终有信仰。 这信仰是家,小家和大家。 于是中华民族每逢存亡之际必有风云人物站出来告诉老百姓小家和大家的关系,这样他们振臂一挥,明白过来的老百姓便会站出来保家,保小家、保大家。 王向红听的不好意思,摘下帽子低头弹了弹说:“王老师,你去找小秋吧,我陪着叶领导再转转,今晚他们不回去了,在咱这里住下。” 王忆说道:“好,莪回去准备几道菜。” 王向红急忙摆手:“不用准备菜、不用准备,叶领导特意说过了,咱要是摆宴席他转身就走,晚上吃海鲜面。” 王忆讪笑道:“海鲜面待客,这多少有点不体面吧?” 叶长安指着他对王向红说:“王支书,你看你对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这是什么话?铺张浪费就是体面?” 王向红跟着开玩笑:“等明天我开会批评他,年轻同志没经历过苦时候,不知道一碗海鲜面的珍贵呀!” 叶长安笑道:“批评倒是不用批评了,我怕小秋心疼他小子。” 王忆一听这话大喜。 老爷子等于是认可他和秋渭水的关系了! 王向红要领叶长安离开,叶长安看妇女们忙着搬贻贝、撕扯收拾贻贝上残存的海草,他便说留下帮个忙,蹲在码头上利索的拽起了海草。 王忆见此要帮忙,叶长安挥挥手:“你去找小秋吧,这活我能干,我动弹动弹。” 王向红也挥手,见此王忆便拎起鞋子走下码头。 他走在山路上满心欢欣,一时之间觉得脚下礁石也不硌脚了,可走了几步他又把鞋子穿上了,原来码头下面礁石磨平了,外面礁石参差不齐还是扎脚…… 秋渭水还在给猪蹄补课。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他便没有去打扰人家。 这样也没人打扰他,他便回了一趟22年。 周宇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说天涯岛承包问题已经提上日程了,让他送一些资料过去。 王忆便给周宇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很低调的先道歉,说一直在外地深山老林里钻,信号不好。 随着青年一代成为政府公务人员,基层服务质量提起来了,周宇很客气的说这不要紧,就是要让王忆送资料。 他还很体贴的说:“现在是审核你的资料,所以你没时间不用自己过来,让你的司机给我送过来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了。 王忆就不客气了。 他把所需资料迅速凑齐给墩子打了个电话过来拿资料,然后把邱大年近期采购的物资送进时空屋。 时空屋开始显得小了起来,这样承包天涯岛就很必要了。 他可以把天涯岛打造成自己的隐秘基地。 既然回来22年也得干点赚钱买卖,他问墩子:“我给你们送过去那么多的主席像章,你们打听过价钱没有?” “打听了,”墩子笑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搁以前王忆早开骂了。 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跟你躲猫猫好不好?我拿出易经给你推断几局好不好? 但上次看过墩子的证件他觉得自己得对墩子耐心点,便微笑着问道:“先说坏消息吧,多少有个念想。” 墩子说:“坏消息是你给的那些像章里头除了有九个镀金像章、五个大像章值钱,其他的都不太有价值,多数几十块,年总准备领着我找时间摆地摊去卖了。” 王忆问道:“值钱的能有多值钱?” 墩子说道:“最大的那个像章能卖个一万左右,其他的都是几千块,一两千的、两三千的,反正加起来也没有你准备挂在咱公司的那副字值钱。” 王忆一听这话挺高兴:“咱公司的那副字值钱?启功的字现在值钱了是吧?那副字值多少钱?” 像章不值钱没超出他预料。 毕竟存世量太大了,而且这种红色收藏品的市场一直不太大。 当然他多少有些遗憾,毕竟从太湖一路辛苦带回来的呢,只是这样也正常,不可能他在82年随便就能捡漏到很值钱的东西。 墩子说道:“那副字具体多少钱不好说,这种字是按照平尺来算的,启功的字现在一平尺大概是两万到二十万不等,咱们那副字挺大,所以挺值钱的。” 王忆说道:“如果值钱就挂到网商平台吧,看看有没有出价、出多少价,不着急出手,平时裱起来挂到公司里,这样咱公司多少能有点文艺气质。” “接下来说说好消息。” 墩子高兴的说道:“好消息就是——” 他脸色突然凝滞了。 哑口无言了。 王忆催促道:“怎么了?好消息是什么?怎么不说话了?中风了?马上风了?” 墩子尴尬的说:“不是,是好消息已经给你说过了,那个、那个好消息就是那副字值钱。” 王忆翻白眼。 不过他理解。 毕竟是国家认证过的二货。 他哄着墩子开车离开,然后想起了丁黑弹前些日子刚给他送的那个秀才灯和两个瓷茶杯,便拍照片给袁辉发了过去。 想了想,他又给饶毅发了两张照片。 发过照片他回到82年,一出门几只小奶狗在地上打滚打闹。 老黄在无聊的打哈欠,而野鸭子正趴在小奶狗身边默默的看着它们。 淡黄被其他三个小奶狗联爪扑翻在地吓得哼唧哼唧叫,野鸭子便上去将小奶狗们撞开,淡黄赶紧爬起来依偎在它身边。 王忆感叹:“伟大的母爱!” 老黄高兴的冲他摇了摇尾巴。 王忆说道:“然而并不是说你。” 小奶狗们刚睁开眼睛没两天,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看到王忆出来便有的凑上去闻了起来。 王忆抱起胖墩墩的小奶狗撸了撸。 手感很好。 刘红梅过来买东西,见此笑道:“王老师这小狗养的真胖乎,你给我留一个吧。” 王忆说道:“这不行,这四只小狗我准备训练一下让它们做放牧犬,以后跟着去放鸡。” 老黄被训练的很好,从基因上来说它的崽子也有很强的可驯化性,所以王忆想着或许可以把它们训练好跟着人去放鸡。 否则鸡群上岛后容易走丢,有四条狗跟着总归能让人省一些事。 时间慢慢流逝。 一回头就是傍晚了。 下工的广播响起来: “新华社6月3日电,小平同志今天上午在钓鱼台宾馆养源斋会见并宴请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宾主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外交部顾问念龙同志、宫大飞参加了会见和宴会……” 学生们跟着放学。 王状元领着几个人去喂猪。 秋渭水给猪蹄补习结束走出教室,他们看见后便对秋渭水招手:“小秋阿姨快来快来。” 王忆以为有什么事,赶紧跟了过去。 结果王状元他们只是给秋渭水看小猪,秋渭水看后笑道:“长的很快呀,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长大了不少呢。” 王状元骄傲的说:“我们每天都给它们吃最好最新鲜的猪草,它们吃的比我们都好。” “那你们也去吃猪草行不行?”王忆问。 王状元被噎了一下,然后说:“反正它们吃的很好!” 这些猪确实吃的很好,长得也很快,可这是王忆的功劳,王忆每天晚上都偷偷给它们喂饲料呢。 不过这不能说,他只能拂一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秋渭水跟学生们一起喂猪。 现在小猪已经成了半大猪,有饮食经验了,不会再撑死自己,所以可以多扔点猪草进去,让它们吃饱了还能偶尔打打牙祭。 王状元向秋渭水保证:“小秋阿姨,这些猪都是我们的心血,过年就要杀了吃猪肉,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个猪尾巴。” “我爹说猪尾巴最好吃,以前苏联老大哥跟咱关系好的时候,咱国家的猪尾巴都给他们吃,一火车一火车的往那里拉。” 秋渭水笑道:“好,到时候阿姨来吃猪尾巴。” 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可是学生们还行,因为学生们很喜欢她。 没人能拒绝被人喜欢这样的感觉。 喂完了猪,王忆领着秋渭水去山顶边缘喝饮料看日落。 海岛最振奋人心的是朝阳初升,最浪漫的便是日落西海了。 夏天湿气极大,傍晚的海上飘起了暮霭。 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一刻海上也很阔,王忆抬头看是初上暮色而变为深蓝的天空,低下头便是被夕阳晕染带上橙光的碧海。 岛屿矗立在天海之间有些孤独。 但人不会孤独,风吹枝叶声、海浪拍岸声,孩童欢呼声,男女社员们爽快的说笑声,四周传来的声音让人无时无刻的感觉着自己身边的喧闹。 渔船归来、海鸟归巢,橙红而硕大的落日徐徐的坠入海面下,染红半片海,像酒后姑娘酡红的脸颊。 夕阳落下前最后一抹颜色洒下,璀璨流朱,温暖又有些伤感。 光明一点一点的消散,但还是倔强的投射到大海上、投射到小岛上也投射到船上人身上。 秋渭水握住王忆的手说道:“黄昏原来这么美。” 王忆说道:“是啊,我很喜欢看黄昏,黄昏结束之后呢就是夜晚,我们天涯岛的夜晚可不黑暗,有很多灯,所以很温暖。” “让你说的我心里就欢喜。”秋渭水轻轻地笑了起来,“以往到了傍晚我有些害怕的,因为又要到晚上了,但今天看了落日再听听你说的话,我觉得岛上的夜晚也很好。” 王忆给她捋了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说道:“往后会越来越好的,走,我去给爷爷做几道菜。” 秋渭水说道:“今晚不是吃海鲜面吗——我听爷爷和王支书争吵来着,支书要做几道菜摆个宴席,爷爷说不准这样铺张,就是一起吃个海鲜面即可。” 王忆说道:“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至于我要做的菜你可以放心,爷爷不会拒绝的。” 他捏了捏秋渭水的手冲她挤挤眼睛:“我得让爷爷见识一下我的手艺,要不然他会担心我养不胖你的。” 秋渭水大为害羞,一时之间只能让他调戏。 王忆要做的几道菜很简单,都是以今天捕捞的贻贝做食材来做菜。 总不能真让老爷子只吃个主食吧? 必须得展现自己的热情,毕竟自己要拱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小白菜了。 贻贝是好东西,肉质鲜嫩肥厚,全球各地的海域都有出产,所以它是一道世界性的美食。 最有名的就是法式料理,加入香料和葡萄酒同煮,这个过程中香料可以提味增香,葡萄酒则可以除腥也可以进一步增强贝肉的口感。 王忆这边不缺香料包和葡萄酒。 香料包是他为拌凉菜准备的,葡萄酒是他给张有信准备的,他之前答应过要给张有信两瓶外国酒。 除了红酒贻贝还有中式做法,中餐里面贻贝做法更多,只是这东西白灼就很好吃,所以这些做法很少流入寻常百姓家。 最常见的是蒜茸粉丝蒸贻贝,这个他门清,选最大个头的贻贝简单一蒸,等开口后抠掉一半的贝壳放到锅里,把粉丝放剩下那片壳上垫底,倒上蒜茸酱上笼蒸。 期间可以做别的菜。 老爷子和秋渭水有胃病,他用蛋清和牛奶做了个芙蓉海中蛋。 蛋清牛奶搅和下油锅来凝结成乳白色的奶块,出锅控油加贻贝肉混炒一下再倒入大碗里进行平整,到时候舀着吃。 贻贝肉可以炸着吃,他打了个鸡蛋在面粉里调成鸡蛋糊,贻贝放精盐料酒稍腌制一下放油锅里炸。 油烟冒起,锅里挂鸡蛋糊的贻贝变成了金黄色,老爷子口味挺重的,他一半放了孜然粉、一半放了点椒盐。 再就是他大灶里有学生打猪草时候挖到的竹笋,每次雨后多多少少都有竹笋冒出来,这会大灶还有,王忆手里有不少肉酱,他便做了个肉酱笋片炒贻贝。 都是简单菜,笋片和贻贝下锅炒,肉酱是唯一的佐料。 他还想再做两道菜,秋渭水赶紧拦住他:“够了够了,我爷爷真的很讨厌铺张浪费,这些菜足够显示你手艺了。” 王忆问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展示一下。” 秋渭水说道:“以后给我展示,只给我展示!” 王忆打了个响指。 这话说的他喜欢。 大灶里有食盒,两人一人装了一个食盒,拎着去王向红家里。 此时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岛上越发热闹。 外队来看电影的人纷纷摇橹而至。 于是打招呼的声音、闹腾的声音,声声不绝于耳。 王忆走在路上社员们便招呼他:“王老师,去支书那里?” “今晚看什么电影?” “小秋快点吃饭,待会一起看电影。” 秋渭水笑吟吟的说:“你们看吧,我不太爱看电影。” 听到这话路上的社员很诧异:“你怎么会不爱看电影?还有人不爱看电影吗?” 王忆估计秋渭水是害怕人多口杂的环境。 这时候王向红和叶长安迎面而来,冲他们俩一起挥手:“回去回去,王老师,去你那里吃。” “我家里吃不成,今晚来的人可是多啊,大人小孩的太闹了……” 路上多有灯盏。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山路。 叶长安赞叹道:“老王,你们天涯岛现在了不得,县里还有好些街道没有通路灯哩,你们岛上先通上了。” 这下是挠在了王向红痒处上,岛上通电是他最骄傲的事。 他尽量压制骄傲之情,低调的说:“我找部队上的老领导给支援了发电机,让生产队先进入电气时代。” 按照王忆叮嘱,他没有对外透露脚踏式发电机的存在。 叶长安看到了王忆和秋渭水手中的食盒,顿时皱起眉头:“你俩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做菜吗?” 王忆说道:“我今天去捞了淡菜,爷爷你又帮忙收拾淡菜来,所以人家社员无论如何给我送一些上去,这样我就是做了点淡菜给你尝尝。” 听到这话叶长安的脸色缓和下来,笑道:“做淡菜可以,哈哈,我怕你们像中午头那女同志一样杀鸡。” “你说我要是吃一顿饭让你们杀一只鸡,那我成什么人了?黄鼠狼?啊?人家外面是不是要叫我黄鼠狼书记?” 秋渭水说道:“那我就是小黄鼠狼了。” 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听涛居前。 大迷糊正蹲在门口稀里呼噜的吃饼子,用王忆煮贻贝剩下的红酒料汁来泡玉米饼,他吃的很高兴。 叶长安邀请他一起坐下吃饭,他摇摇头说:“吃完了,看电影!” 王忆把菜端出来,叶长安一看傻眼了:“不是煮的淡菜吗?这这这——这还真都是淡菜啊!”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小老鹰看见秋渭水后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昂起头给她一个凶戾的眼神:投喂! 叶长安借着灯光看向这只小老鹰,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他让挡着灯光的王向红退开,仔细看小老鹰的羽毛和爪子,然后踏前一步去吓唬小老鹰。 小老鹰吓一跳,猛地往后退直接来了个屁股蹲! 它挥舞翅膀赶紧站稳了,一边后退一边发出凶狠的咆哮:“呜呜……” 叶长安看向王忆问道:“这鹰哪里来的?你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只鹰?” 王忆把它的来路解释了出来。 叶长安恍然:“这个事我有印象,你们公社的领导去找我汇报你们生产队的民兵保护红树岛的野生禽类工作这件事,你们干得好、保护得对,你们竟然救下了一只虎头海雕!” 王忆问道:“这是虎头海雕?!” 虎头海雕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海雕他知道,一种猛禽。 这么想着他摇摇头,说:“海雕很厉害的呀,美丽奸合众国的国鸟就是白头海雕对吧?” 叶长安说道:“是的,但这确实是虎头海雕,你看它那金色的大嘴金色的爪子,还有它的叫声,它的叫声是所有鸟里最独特的,像不像老虎的咆哮?” 王向红疑惑的问道:“老虎就这样叫?王老师你在东北长大,东北有老虎,它们就这么叫?” 叶长安解释道:“不是完全一样,不过比较像,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虎头海雕!” “我不会记错的,前两年首都鸟类学家高教授来咱外岛做候鸟调研时候特意提起过这鸟,这鸟可是相当少见的,咱国内尤其少见。” “当时高教授还向我介绍过他的一个推断,他说咱国内要是有虎头海雕,那应该就在沿海一带的候鸟迁徙路线上,我看过他带的照片,就跟这个差不多,这是虎头海雕!” 现在的人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意识,王向红说道:“就算它是也没啥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干活,来,咱上桌准备吃饭吧。” 虎头海雕抬头往桌子上看:吃?吃什么? 他们坐下没多会,秀芳和王东方端着面盆正在走来。 盆里面是海鲜面。 海鲜面这东西自古以来是好东西,但仅限于内地而言,对于外岛这种海鲜无数的地方,海鲜面就不上档次了。 招待寻常亲戚吃一碗海鲜面还行,要是有贵客临门那再把海鲜面端上来就会让人感觉不体面。 主要是显得不热情,海鲜面做起来最简单,家里擀个面条放水里煮一煮,出来的时候家里有什么海货放上点什么就成型了。 不过今天秀芳做的海鲜面可是热情之作,她用了挂面——对外岛人家来说挂面比手擀面还要珍贵。 除了面之外其他的自然是海货,梭子蟹、对虾、皮皮虾、响螺肉、文蛤肉、扇贝肉、海蛎子肉等等,海货比面多! 叶长安也没有很在意虎头海雕,看了个稀奇之后他又看向这一锅面条笑道: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海鲜面,只有在咱自己人家里才吃的到,在城里的个体户饭馆、国营饭店都吃不到。” 秀芳给他舀了一碗,他看了看又笑:“太丰盛了。” 王向红说道:“丰盛啥呀?你要是喜欢你留下吃,海货一年不重样的吃!” 叶长安说道:“行,等我退休了我就来住,天天吃海鲜面——今晚的酒呢?” 秋渭水不高兴的皱皱眉头。 王忆默默的给两个老爷子一人上了一杯酒,说:“就喝这些,多了没有啊。” 叶长安笑道:“好好,喝点热闹热闹就行。” 喝了口开饭酒,他端起碗喝了口汤,赞叹道:“别处吃面重点是面,唯独咱翁洲的海鲜面重点是汤,这面汤鲜啊,得是多少海货熬出来的汤?这一口美!” 喝了汤他又吃了口面,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一吃这海鲜面我就想起头一次来海福县的经历,那时候我身子虚又晕船,一路舟车劳顿从北方过来,上了县城主岛以后又饿又疲惫,当时差点瘫在地上。” 秋渭水笑道:“我还记得那天呢,那天很冷,然后朱叔叔看你晕船又晕车,直接在码头上喊了一辆驴车把咱拉去了他家里。” 叶长安点点头:“去了以后你婶子就给咱下海鲜面吃,说上船饺子下船面,给咱俩一人一大碗海鲜面。” “对,一大碗的海鲜面,就跟今天一样,满满的海货浇头,当时还没吃过这么些海鲜,看见以后惊呆了。”叶长安说道,“我当时还说,怎么能这么奢侈?这话把人两口子逗笑了,说码头上海货太多了,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当时我喝了一口面汤,又鲜又暖和,一下子舒坦了,浑身上下舒坦,也不头晕也不恶心了。” 王向红说道:“那你快尝尝咱生产队的海鲜面,是不是老味道、老感觉?” 叶长安笑道:“就是老味道、老感觉!” “往事如歌啊,一首老歌,往事如酒,一杯老酒,来,咱老头子为了过往喝一口!” 酒杯相撞,声音清脆。 王向红招呼道:“来,尝尝王老师的手艺,王老师手艺很好的,一个人把我们社队企业的摊子给支棱了起来。” 叶长安吃了口红酒炖贻贝后吃惊的点点头:“嗯嗯,这厨艺真是不一般,好,好吃!这贻贝味道有点变了,说不上来,这做的相当好!” 王忆立马把小盆子往他跟前推了推说:“爷爷你爱吃多吃点,以后我做了给你送过去——不行,路上就凉了,海鲜凉了味道不太好,还是你多多来我们生产队吧,我多多给你做好菜。” 203.第四位民办教师(求一下票哈,谢谢) 按照秋渭水的说法,她们爷俩要在岛上待一天,下午搭张有信的顺风船回去。 于是王向红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他家屋子多,爷俩一人一个房间。 这样吃过饭后王忆和秋渭水收拾餐桌,王向红领着叶长安先去看电影。 与民同乐。 收拾碗筷旳时候秋渭水说:“我爷爷今天是来找支书打听你情况的。” 王忆说道:“这个我看出来了,他肯定得打探一下我的底细呀,我们支书为人刚正不阿,是个值得信赖的老党员,他自然会来找我们支书打听。” “怎么样,他打听到的消息乐不乐观?我是不是一个值得他孙女托付终身的人?” 秋渭水听到这话拿拳头捶他后背:“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支书对你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你在支书、在社员们心里什么印象还用说吗?” “你看看我爷爷晚上吃饭的态度,怕是支书在他面前下军令状来给你担保啦!” 王忆嘿嘿笑。 这都是不出所料的事。 他对今天的一切挺满意的。 老爷子来考核他的为人这点他有信心,只要是在天涯岛上打听他,那从会说话的小孩到快不能说话的老人对他都是只有一个评价: 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老爷子会动用私人关系给岛上弄两千只白羽鸡。 这就避免了他还得从22年捣鼓鸡苗的事。 22年有的是鸡苗,可是能利用82年的资源解决问题肯定还是不要去动用22年资源为妙。 他的秘密太大,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 第二天就是礼拜六了,岛上的娃娃不上课要劳动,帮助家里攒点工分。 这让叶长安挺遗憾的,他本想听王忆讲一堂课。 从秋渭水口中明白了他的想法后,王忆说道:“爷爷这个简单,儿童节那天放假来着,这样我把那天的课程给学生补一补,让他们回来上学吧,他们肯定愿意上学。” 他这话不是来虚的,今天岛上绝大多数学生是愿意上学的,因为他们不上学的话要上工赚工分—— 上工可不是上体育课,他们是去干活不是去玩的,哪怕是学生这种半劳力也是有工作完成度要求的,所以很累。 除了王状元那种奇形怪状的崽,多数孩子宁愿上学不去干活。 叶长安摆摆手说道:“不用,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要因为我搞任何的特殊化。” “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王忆笑道:“对,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然这样,我给育红班的学生上课吧,爷爷你去听一趟育红班的学习课怎么样?” 叶长安爽快的说道:“好,你是祖国花园里的园丁,学生们都是花园里的花朵,育红班的小同志——小朋友们是花苞,我今天来看看你这个园丁怎么修剪小花苞。” 因为缺乏教师,育红班平时都是助教们来代课。 王忆从三年级选了四个有耐心、温柔懂事的女学生来做育红班的助教,一个正助教、三个副助教,其实就等于是小保姆了。 执教育红班不难。 王忆把22年幼儿园那一套拿到这个时代了,准备了自己裁剪的小红花,每天表现好就给奖一朵小红花,积攒小红花可以换东西。 所以小布丁们为了赢得小红花表现都挺乖的。 今天四个小保姆都在这里,因为育红班没有周末假期,这就是个看孩子的地方。 小学生们好歹能帮家里、帮生产队上个工,这些小孩可不行,以往还要家里老人来看护,有了育红班后老人们得到了解放,不用看孩子了,又可以去上工多多少少的赚点工分了。 王忆走过去的时候女学生中担任正助教的王东兰喊道:“王老师来了,同学们都有,起立!” 正在午后阴影里玩闹的小布丁们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的喊:“王老师好。” 还有的机灵,喊:“小秋阿姨好,爷爷好!” 叶长安笑的合不拢嘴,鼓掌说道:“小同学们好。” 他给王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继续课程。 王忆对王东兰说:“今天王老师来领着同学们上课,你们来观察学习我怎么带育红班的小朋友上课的。” 王东兰点点头,和另外三个副助教分列两边站定。 育红班是特殊时刻的产物,到了九十年代开始便大规模的改名为幼儿园了,现在没有幼儿园的说法,小孩都是育红班的小战士,这是为国家培育红色小战士的地方。 他们年纪还小,没有课程,每天的工作就是玩。 寓教于玩,王忆让他们在玩游戏中去识字、认数,给他们进行启蒙教育。 当然不是一上课就要开始上重头戏的学习游戏,平时小布丁们玩的都是老鹰捉小鸡、猴子捞月亮、抓特务、丢手绢这样的游戏。 王忆挥挥手说:“同学们好,大家坐下,王老师今天领着同学们做游戏好不好?” “好!”这次回答异口同声。 所有学生都是带着板凳来上学的,小学生带高板凳,小布丁们带小马扎、小木墩之类。 他们坐下后,王忆便说道:“今天上课之前呢,老师要问问同学们,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提的问题?有的话请举手!” 草鞋立马举起手来。 王忆看向小布丁们,有一个指着草鞋说:“王老师,花儿要说话。” 花儿是草鞋的绰号。 他的大名叫王探花。 大胆给三个孩子起名起的很个性,小名一个比一个土,大名却是成套的拉风。 老大王状元、老二王榜眼、老三王探花。 他应该并不是希望三个孩子学业有成,只是他大名叫王祥臭,这名字让他小时候备受嘲笑,他从少年时代就发誓自己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起好名字。 而在他有限的学习经历中他发现了状元、榜眼、探花这一套三个古代学业上的好称呼。 于是三个孩子就这么有了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人太死板了,老大王状元这名字没话说,老二是姑娘却叫王榜眼,老三是小子叫王探花。 当然这两个名字对于有学问的来说没什么好笑话的,毕竟榜眼和探花都是好词,可以代表父母对孩子的热切期盼。 奈何岛上人没有文化! 他们不知道这榜眼和探花是什么意思,就给俩孩子起外号,老二叫大眼,老三叫花儿。 王忆看向说话那孩子说道:“王大力,老师说什么来着?谁要说话就举手,由老师点名来回答问题。” “你没有举手就说话了,那老师先警告你一次,两次警告你今天的小红花就没了。” 王大力赶紧捂住嘴。 王忆指向草鞋说道:“来,王探花同学有什么问题要问?” 草鞋说道:“王老师,我们也要学武功,我们也要练太极拳!” 其他学生要跟着嚷嚷,但王大力刚被警告一次,他们学乖了不说话,跟着一起举手。 显然都是同样的要求。 王忆耐心的说道:“同学们不着急练太极拳好不好?今天王老师教同学们玩新的游戏,好不好?” 王大力举起手来。 王忆对他点点头,王大力赶紧站起来说:“可是王老师,我们不能练武功,也没有哥哥他们那样的陀螺,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 其他小布丁连连点头,一个个又开始竖起胳膊。 王忆笑道:“今天老师给你们带来了玩具,这份玩具是只有育红班同学才能有,好不好?” “好!”学生们欢呼道。 王忆说道:“玩具待会才能拿出来,咱们先玩找数字的游戏好不好?” 找数字是很简单的游戏,小布丁们集合起来随机排队,从头开始报数,报数之后解散,让他们随便玩。 玩一会再集合,他们就要向王忆报自己找到了什么东西。 报‘1’的孩子要给他看刚才找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报‘2’的孩子要展示他找到了两个什么东西,以此类推,报数字几就要去找几个某样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一般是找树叶或者石子。 这游戏已经玩了俩月了,很有效,一群小布丁不只是认识了20以内的数字,还知道具体怎么数出来。 除了找数字还有找文字。 王忆或者助教们会把一些写了简单字的纸条藏起来让他们找,找到后便来跟着助教学习这个字,学会后要说一句包含这个字的话——简单版的造句。 这两个游戏看起来简单但对小布丁们进行的教育很有用。 能认字会数数在育红班已经了不起了,王忆还通过游戏让他们对数字产生直观的印象、能够用文字来造句,这让叶长安看的啧啧称奇。 两个游戏玩完了,王忆看到秋渭水坐在阴影里倚着墙壁抱着膝盖看他和孩子微微笑,便说道:“王老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喜欢小秋阿姨吗?” 小布丁们七嘴八舌的喊:“喜欢。” 王忆笑道:“那让小秋阿姨教你们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 秋渭水没想到自己吃着瓜结果房塌了,她赶紧摆手。 一对一的教导还好说,一对多特别是去面对多个陌生孩子她会下意识的焦虑。 王忆觉得她需要去尝试着跟外界妥协,光靠药物不行,产生药物依赖就麻烦了。 他去拉着秋渭水说:“你看到了,他们都很乖的,你不需要有什么压力,就是自己唱歌、让他们跟着你唱歌。” “你想想,春天百花开,你可以领着他们在山坡上草地里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夏天天气热,你可以领着他们在树林里听着蝉鸣用树枝编织着小帽子唱《小草帽》。” “秋天秋高气爽,你可以领着他们去海上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到了冬天寒风呼啸、白雪皑皑,你可以领着他们唱——唱什么你自己决定!” “这多好呀!” 他知道秋渭水听吃理想主义这一套的,当初他就用北大荒春夏秋冬那一套话成功的糊弄了这姑娘。 于是,姑娘再次被糊弄。 她被王忆说的心动了,便绞了绞手指说:“那我试试吧,可是莪今天教他们唱什么?” 王忆说道:“唱《我爱首都天安门》吧,这首歌很欢快很好听。” 主要是助教们教小布丁们唱过,这样可以给秋渭水一个正向积极的回馈。 这样秋渭水来教儿歌,王忆跟叶长安坐在了一起。 他感叹道:“可算能休息一下了,嗓子冒烟了。” 叶长安笑道:“王老师你教的很好。” 王忆无奈的说道:“其实我教得不好,教育的真谛是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我只能做到有教无类,做不到因材施教,没办法,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太差了。” 这话其他时候说没问题,如今他面前做的是县里一把手,未免有吐苦水逼支援的嫌疑。 他反应过来赶紧解释:“爷爷你了解我的,我只是跟你随便聊天,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你有!”叶长安板起脸来,“你嫌国家给咱们外岛小学的支援不够。” 王忆说道:“真没有,我知道现在国家师资力量匮乏,外岛的小学都严重缺乏老师,所以我理解国家和教育局的难处。” 叶长安不跟他说话了。 好像生气一样板起脸来。 他也不看王忆了,盯着秋渭水和小布丁们看。 秋渭水拍着手打拍子来领着学生们唱歌,然后‘我爱首都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的整齐歌声响了起来。 教育难度的降低、正向反馈的出现让秋渭水心理压力锐减,她脸上的紧张之情渐渐缓解,开始露出笑容。 这首歌唱完,秋渭水很高兴也很冲动,说:“同学们唱的很好,小秋阿姨待会给你们发糖吃好不好?” 这话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一群小马蜂顿时蜂拥而上纷纷喊:“好!” “小秋阿姨唱的最好!” “跟着小秋阿姨再唱一遍!” “小秋阿姨再领我们唱一遍!” 秋渭水还是单纯,她并没有意识到小布丁们的积极源自于‘发糖吃’,还以为自己的歌声很动听把他们打动了。 于是她拍手打着牌子又领着小布丁们开始欢唱。 叶长安突然扭头看向王忆,说道:“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来,咱们的幼儿教育事业在蓬勃发展。” “中央在80年的幼儿教育经验交流会上发布了《幼儿园教育纲要》的试行草案,正在努力解决幼儿教育师资力量严重匮乏问题。” “国家正在有计划的发展幼儿师范学校,对农村实行定向招生、定向分配,也在试行计划外招收不包分配的农村学生参加职业幼师班的政策,以为农村地区培养更多的幼儿教师。” “现在城里的育红班、幼儿园也是缺乏老师的,这方面我作为领导帮不上忙,不过我作为一名爷爷可以给你帮上忙。” “让小水来你们育红班当老师吧!” 最后这句话把王忆给震住了! 让秋渭水来育红班当老师? 他吃惊的看向叶长安,老爷子刚才是逗他玩呢,原来他一直盯着秋渭水和学生看而不搭理他不是跟他生气,是在琢磨这件事。 但这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 王忆疑惑的看向他问道:“爷爷你是认真的?让小秋来我们育红班当老师?可她还要照顾你呢!” 叶长安温柔的看向秋渭水,下意识的说道:“她马上就要照顾不了我了,让她来你们这里吧,你要好……” 这话给王忆带来的震撼性更大。 ‘她马上就要照顾不了我了’,这话什么意思? 叶长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他的话说半截生硬的改了话题:“你要好咳咳咳、咳咳咳……” 他又咳嗽起来。 王忆给他顺气,他摆摆手干咳两声说道:“没事,那个你要好好的指导她开展工作,让她积极的面对生活,好好工作、多多为国家的改革开放建设做贡献。” “您刚才说她马上就要照顾不了您了,这话是?”王忆试探的问。 叶长安说道:“我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小水照顾不了我了,组织上准备安排一名专业的护工人员来照顾我。” 王忆觉得老爷子的有话瞒着自己。 联想疗养院里张主任当时透露的信息,他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但叶长安没给他问下去的机会,直接反问道:“我安排小水来支援你们育红班的教育工作不好吗?你不欢迎吗?” 王忆说道:“我特别欢迎,特别高兴!” “没看出来。”老爷子狐疑的摇摇头。 王忆还要说话,老爷子拍拍他后背说:“我信你呢,跟你开玩笑罢了。我也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能不懂你的心思?” “行了,你快去拿糖吧,小水的歌要唱完了,你得给她解围了。” 王忆说道:“我不光去拿糖,我还要把我一直珍藏的好玩具给小水拿过来,让她在学生心里建立起好印象。” 然后他便兴冲冲的走了。 这会他确实很激动。 虽然秋渭水曾经向他说过,结束了文工团的临时工作会来岛上,可这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指不定有什么岔子。 如今叶长安说要帮他把秋渭水调来当民办教师,这样王忆可就太高兴了。 板上钉钉的事了! 然后他在激动之余还有些担心,担心老人的身体。 82年风气多保守,叶长安就算认可他这个准孙女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孙女给推到他身边来。 最简单的道理,女方家里都是不愿意让男方轻易得到自家女娃的,一定要设置点难度,因为女方担心让男方轻易得到自家女娃恐怕会不珍惜。 叶长安的做法很反常态。 事若反常必有妖,王忆担心他的病情恶化了,所以故意把秋渭水给支走,让秋渭水去建立自己的生活圈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他一边走着一边考虑,或许是老爷子有这个自信,自信以他的背景自己这边不敢欺负秋渭水。 他去听涛居拿出宝塔糖,今天既然要给学生们发糖,那就正好发宝塔糖,让他们回家拉蛔虫。 这年头孩子肚子里肯定是有寄生虫的。 另一个他找出了一箱子玩具。 面具! 这是他给育红班小布丁们准备的玩具,也是这时代的儿童大杀器。 他拎着袋子抱着箱子来午后乘凉处,这会秋渭水正好领着学生唱完了歌。 见此王忆对秋渭水招招手,把袋子递给她说:“你先给学生们分糖吃。” 秋渭水拿出糖来,学生们高兴的喊了起来:“宝塔糖、宝塔糖!” “小秋阿姨给我黄色的,我听我爹说男人都喜欢黄色……” “我要粉色的,女的小孩要粉色的。” 秋渭水学着王忆的样子说:“大家都回去坐下,谁要是不遵守课堂纪律,那么阿姨就要警告他了,两次警告就没有小红花啦!” 小布丁们退潮一样回去坐下。 秋渭水挨个给他们发宝塔糖,他们拿到后立马塞嘴里含住了。 不舍得嚼着吃,要含着多甜一会。 等她发完糖,王忆把她又叫过来说:“你跟他们说这是你给他们带来的礼物。” 秋渭水打开箱子一看,顿时惊呼:“天,面具!好漂亮的面具!” 其实王忆买的是劣质塑料面具,才一块钱一个。 可问题是22年的中国工业生产力实在比82年强太多了,这种在22年一看就感觉有劣质感的面具在82年是城里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些面具全是小动物,做的娇憨可爱,用色鲜艳大胆,秋渭水看到后都喜欢上了。 她拿起一个白兔面具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王忆一看她这样子好像喜欢COS-PLAY啊。 这是个好爱好,完全可以好好培养! 小布丁们吃了宝塔糖问她:“小秋阿姨,还唱不唱歌了?” 秋渭水说道:“不唱歌了,小秋阿姨要给大家发礼物——算了,这其实是王老师给你们带来的礼物,这礼物很珍贵哟,你们可得好好珍惜。” 小布丁们呆呆傻傻的抬着头,满脸的好奇和茫然。 秋渭水拿出了面具。 然后小布丁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82年的学生没有这种全戴脸上式的面具,而是一种青蛙、猫狗、兔子等形象的塑料纸面具。 这种面具就是一张塑料纸裁剪成青蛙或者猫狗的形状戴在额头上,脸是无法遮住的。 前几天王忆在公社的儿童节表演上刚见过。 而即使是这种面具也是学校所属,学生私人是没有的——倒不是买不到也不是买不起,是家里头大人不会给孩子买这样的玩具。 现在小孩的玩具绝大多数是手工制作,不花钱,花钱买玩具被认为是败家玩意儿。 王忆曾经不止一次听社员们说起外队的谁谁家孩子偷家里钱去买了玩具然后被家里发现后好一顿打然后又拎着孩子耳朵去供销社、百货大楼苦苦哀求售货员把玩具退回去的事…… 小布丁们好奇的看着面具,秋渭水挨个发给他们。 他们拿到面具后还不知道戴上去,看着面具便欣喜的讨论起来:“我这里有只小花猫,真漂亮呀,小花猫,喵喵喵。” “我是小狗,这是什么狗?跟咱的狗不一样。” “我有一只狼,你看我这只狼,它是不是很厉害?它看起来可真凶!” “那是一只哈士奇,它是狗。”王忆介绍道。 举着哈士奇面具的小布丁恍然大悟:“哦,它是哈气狼,它很会哈气吗?” 终于有小布丁意识到了手中这东西的用处,面具带着一条皮筋,他戴在了脸上说道:“我变成了一只大老虎!大老虎要吃人,啊呜啊呜!” 其他的小布丁赶紧也把自己的面具戴到脸上去。 这时候有人喊:“我知道了,这是面具!这是面具!戴在脸上的面具!” 小布丁们全反应过来,屋后的阴影下顿时炸了锅! “真的是面具,你看我戴上了,我变成一只小白兔了!” “我是大象,我这个面具有一条长鼻子!” “我是老鹰,我会飞,老鹰会飞!” “老鹰不会飞,我爹说王老师就养了一只老鹰,但它不会飞!” 秋渭水要维持秩序,王忆拦住她笑道:“让同学们高兴一下吧,他们从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玩具。” 用不着老师或者助教引导,小布丁们戴上玩具便玩起了游戏。 这一玩游戏有些小布丁不愿意了。 大象、老虎、哈气狼都是猛兽,而老鼠、兔子这算什么? 他们哭哭啼啼来找王忆和秋渭水要换面具。 王忆淡定的说道:“自然界的野兽都是可以互相克制的,大象能打赢老虎、老虎能打赢狼、狼能打赢兔子、兔子能打赢老鼠,可是老鼠能钻大象的鼻子里去,它能打赢大象!” 草鞋哭丧着脸来问:“王老师我这个是什么?它眼圈怎么这么黑?大力说它被人掏眼窝子给掏黑了。” 戴着猴脸面具的王大力跑过来说:“王老师我不是胡说,就是我舅上个月打架被打破头了,我娘领我去看他,我看见他眼窝子就这样黑,我娘说让人给掏了眼窝子。” 王忆说道:“这个是熊猫,它不是被人用拳头给掏黑了眼窝子,它是天生这样,它会功夫,功夫熊猫!” 草鞋顿时欢呼雀跃。 王大力骄傲的说道:“它会功夫又怎么样?我的最能打,这是孙悟空!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有神功!” 王忆使劲拍拍手让他们老实下来,说:“你们戴着面具可以玩游戏,但是一定要注意,这面具不结实,你们要小心爱护它,否则很快就碎了!” 小布丁们齐声说‘好’,然后兴奋的开始做起游戏。 叶长安看着这些面具也深感新奇,问道:“王老师,你从哪里买来的面具?真漂亮。” 王忆解释道:“我在首都念的书,然后首都不是有很多大使馆吗?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带着家属来我国工作,他们孩子也要过六一儿童节,便从国外带过来一些面具用来在儿童节上表演节目使用。” “但他们用不了这么多,于是很早便筛选下一些,我有同学便搜集起来邮寄给了我。” 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进行解释,以免引起叶长安的好奇或者怀疑。 叶长安地位高、人脉广,最重要的是他是秋渭水的爷爷,所以王忆很担心一件事——叶长安会去大学调查自己的信息。 不过一般来说问题不大,毕竟他的表现无懈可击,另一个外岛隔着首都太远了。 叶长安先来天涯岛找王向红打听自己的情况,而秋渭水说了,她爷爷很信任王向红这样的老同志。 有王向红给他做担保,叶长安不至于还要去大学追根溯源。 起码目前来看情况还比较好,叶长安听了他的解释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舶来品,看来咱们国家的工业化还有很长很远的路要走呀。” 王忆立马接了这个话题,以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姿态跟他讨论起了世界工业化进程。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叶长安和秋渭水在育红班里玩一个上午。 让秋渭水先接触一下孩子们、也让孩子们接受她,这样下次她来岛上当育红班教师的时候工作会更好开展。 这样中午头他再施展厨艺做一顿好饭,继续在老爷子面前刷一下好感度。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 这变化还很突兀。 他们正在育红班里看着孩子玩游戏的时候有小学生急匆匆的跑来,找到王忆说:“王老师,上次来抓你的公安叔叔又来了,他要找你和支书。” 王忆问道:“是以前来过几次的那个庄伯伯吗?还是上次来的没见过的公安叔叔?” “是庄伯伯。”小学生说道。 “庄伯伯?”叶长安疑惑的问,“哪个公安庄伯伯?” 王忆说道:“是市里头城南分局的庄满仓同志,应该是他来我们岛上了,我去看看他找我有什么事。” “对,就是他,他开着一艘大白船来的,王老师你去看看吧,那船真好看,崭新崭新的!”小学生热情洋溢的说道。 王忆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一艘崭新的大白船? 他想起了上次常领导的允诺,说要向上级单位申请奖励他们天涯岛一艘机动渔船,这艘船不会就是奖品吧? 小学生带路他跟在后面,叶长安背着手也跟了上去。 王忆说道:“爷爷你不用过来,你歇着就行。” 叶长安笑道:“我还是过去吧,现在他是我的兵了。” 王忆诧异。 叶长安解释道:“你不知道吗?你口中的公安叔叔已经从城南分局调到咱县里了,他任局长。” 王忆大吃一惊:“啊?那他这是高升了啊?” 叶长安点点头:“对,高升了,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他这人是部队转业干部,思想过硬、本领过硬,吃苦耐劳、敢于打硬仗,但就是一直缺点运气,所以一直在城里干侦查员,他是副处级侦查员。” “而他之所以干副处级侦查员,就是为了在一线战斗,一线战斗能更好的为人民排忧解难也更容易立功。” “今年他终于立下功劳了,然后这个月月初被调到咱县里公安局当正职局长……” 他知道天涯岛方面跟县里一位正职公安局长关系能扯上关系多重要,所以给王忆全面介绍了一下庄满仓,希望他能跟庄满仓保持好关系。 王忆觉得这方面问题不大。 庄满仓立功升职这件事可能跟他有关,他推断十有八九就是刘大彪这档子事给办的。 204.生产队有了机动船 一艘铁皮大船靠在了码头上。 如来报告的小学生所说,这船崭新且漂亮,大约十几米长,通体是白漆,不过船体水下部分是红色的,船上有个船长室,跟现在渔家常见的机动船不是一回事—— 现在渔家机动船就是平板的铁皮船带马达和螺旋桨,它们是没有船长室的,相比之下这艘白船配置堪称豪华。 庄满仓站在码头上跟王向红在笑着说什么,王忆从山路上绕下来打招呼:“庄局长来了?这是什么好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到这话庄满仓笑容更盛,他转过身来要说话,结果打眼一看很吃惊:“咦,叶领导?您怎么在这里?” 叶长安笑着跟他握握手,说:“我孙女准备来这边工作,我今天陪着她过来探探路。” 庄满仓满头雾水。 您孙女怎么会来外岛一个生产队来工作?上山下乡不是早就停了吗? 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人家想让他知道会告诉他,他不必去多问,于是便热情的笑道:“那我要预祝我大侄女工作顺利了。” 他又跟王忆握手并使了个眼色:“王老师知道这位慈祥和蔼的长辈的身份吧?” 王忆笑道:“一清二楚,我现在也知道庄局您的身份了。” 庄满仓难掩心中喜悦之情,直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这件事真得感谢你了,王老师,我真得好好感谢你!” 王向红那边也难掩心中喜悦之情,他等王忆跟庄满仓打完招呼后招手说:“王老师你快过来、快过来,看看这艘船,你猜这是谁的船?” 王忆猜测道:“这不会就是常领导说要” “对了!”王向红激动的一拍手,“这是国家奖励给咱生产队旳一艘船!” 猜测证实,王忆跟着有些激动。 虽然路上他已经有所推断,可是真看到了实物还是难免会感觉欣喜。 这样一艘新渔船太让人稀罕了! 看看王向红的表情就知道了,向来稳重的老支书这会是面色潮红、胡须乱颤,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王忆调侃道:“支书你不是一直不想要柴油船吗?你说柴油有味就把海货熏跑了。” 王向红哈哈笑道:“你小子可真是一肚子坏水,还记得我以前的胡话呀?我那是不知道现代化的渔船这么好,不知道国家要奖励咱一艘这样的船!” 船尾靠在码头,并不比码头高多少,他伸手一撑便跳了上去。 上船之后他对王忆再次招手:“王老师,上来呀,快上来看看咱自己的船,咱生产队的船!” 周围忙活的社员纷纷围上来,一个老汉问道:“支书,这船是咱生产队的?” “咱生产队哪有钱买这样的好船?” “对,这船不得好几万?” 庄满仓笑道:“是国家奖励你们的,确实得好几万,这是沪都造船厂生产的新一代拖网渔船,你们这艘船可能是咱县里的第一艘。” 叶长安点点头:“差不多是第一艘,这是16米的船?” 庄满仓介绍道:“对,16米的船,主机是175马力,用的是潍柴大力055的发动机,3比1齿轮箱,铜螺旋桨、液压舵,带30米长拖网,一网下去比你们生产队以往一天打的鱼都要多!” 王忆、王向红都不了解这种渔船参数,但叶长安显然了解。 他点着头露出笑容,说道:“好船,这是一艘先进的好船。” “老王,你们生产队可了不得了,不光是社员家里第一个通电的生产队,还是第一个拥有现代化渔船的生产队!” 王向红笑的合不拢嘴。 有妇女问道:“庄同志,你说的175马力是什么意思?” 庄满仓说道:“马力,这是发动机的一个动力参数,顾名思义就是马的力量,一马力是一匹马的力量。” “175马力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艘船的发动机所拥有的动力相当于175匹马的力量!” 围观的社员顿时惊呼。 175匹马的力量! 满山花难以置信的说道:“那咱全队的男劳动力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这一艘船的发动机有力气呀?” “哪怕是咱队里力气最大的大义,他也没有一匹马的力量大,对不对?那这艘船的发动机相当于175匹马”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恐怖如斯! 终年待在一个小海岛上坐岛观天的社员们现在就一个感受: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王向红在船上走,东看看、西看看。 社员们则在码头、在舢板小木船上靠近这艘船,纷纷上手抚摸船体,然后七嘴八舌的进行热切讨论。 船长室也就是驾驶舱里有人,一名穿蓝色制服的工人负责开船过来。 王向红把他请出来跟他握手,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工人笑道:“领导不要这么客气,我是应该的,这是我们厂子的服务,每一艘船都由我们亲手交到顾客指定的码头上。” “如果你们要感谢,应该感谢这位公安领导,他亲自去沪都接的船,然后引导着我一路开到你们县里又开到这里。” 王向红和社员们赶紧感谢庄满仓。 庄满仓不在意的挥挥手说:“我这是应该的,常领导特意给我打的电话,他在首都开会,要我代表他和我们公安把船给你们生产队速速送来。” “本来是他要亲自来送船的,但首都这个会恐怕不是三两天能开完的,于是让我负责这件事,因为他觉得夏季渔汛来临,你们生产队很需要这艘船,肯定是早一天送来早一天能派上用场。” “实际上这渔船奖励的批条是前天下来的,常领导电汇给我,然后让我昨天去提船,今天把船送过来——总之一切都是以最快速度、最短时间办下来的!” 王向红感慨的说道:“好啊,太好了,这位驾驶员师傅要感谢,你要感谢,常领导也要感谢,你们帮我们生产队一個大忙。” “你们也帮了国家一个大忙。”庄满仓下意识的说,然后他愣了愣赶紧自己换了话题,“没想到王支书会这么喜欢这艘船,说实在的,你可是一直跟我说机动船没什么好的呢。” 社员们勾肩搭背的跟着笑: “我们都这么觉得的,这个机动船要烧油呢,烧油浪费钱。” “不光烧油浪费钱,还会漏油,一漏油一股子味儿,把海参苗都熏死了!” “不是、不是,主要是这艘机动船跟咱看到的都不一样呀,你看它多好看、多威风?咱看到的就是木头船或者铁皮船尾巴上挂一个螺旋桨。” “对,咱这艘船太威风了,开去水花岛转一圈,前两天他们有了机动船就瞧不起咱,让他们再瞧不起试试,他们生产队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大船吗?” 王向红说道:“归根结底还有个理由,以往买机动船得用我们生产队好几年的存款,这谁也舍不得呀!” “可是这艘船呢?不花钱,是国家奖励的!哈哈哈哈,真要感谢国家感谢党,国家奖励给老百姓一艘船,你们说说,除了咱共产党哪里还有这样好事?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好事!” 社员们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自古以来都是白嫖能使人快乐。 所以我们现在可太快乐了! 这艘船着实吸引人,王向红下来后其他社员要上去,结果他们争抢着伸手去拉船舷把船给拉的摇晃不停。 王忆拦下他们说道:“行了、行了,你们都不要争抢,排着队,一次上去十个人,上去五分钟换下一波人。” 社员们还在争抢:“我先上我先上!” “让我先来,我是党员我先来!” “他吗的,这话是谁说的?”王向红听到后面这句话顿时勃然大怒。 结果扭头一看是王状元说的。 他上去给王状元一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王忆也对社员们呵斥道:“这船是咱生产队的了,以后大家别说上船,想要开船都没问题,所以现在你争我抢的干什么?” “领导同志在,船厂的同志也在,你们不怕让人笑话!” 这话很有威力。 社员们很在乎颜面,他们尴尬的看了看庄满仓等三人,然后客气的礼让起来。 王忆领着庄满仓和驾驶员去大队委乘凉歇息。 路上他对王向红说:“咱生产队还没有会开机动船的吧?” 王向红笑道:“我会开!我在部队学的就是开船,渡江战役的时候我是驾驶员。” 王忆说道:“这可太好了,咱的船以后随便就能下水。” 驾驶员说道:“支书同志,您有船舶作业证书吗?” 王向红一愣:“开渔船还要证书吗?” 驾驶员点点头说道:“对,自行车都需要驾驶证,何况渔船呢?” “如果你没有渔业船舶证书,那你得到当地海事局报名,去指定的培训学校培训一到两个月,考试通过后拿到证书才能出海,否则这叫无证驾驶,是违法行为。” 王向红呆住了。 庄满仓笑道:“金元同志说的对,而且王支书,查无证驾驶的工作正是我们单位负责。” 叶长安拍拍王向红肩膀笑道:“老王,以后你被拘留了,我会去看望你的。” 众人纷纷笑。 王向红苦笑。 王忆说道:“没事,支书,咱俩都去考个船舶驾驶证,回来以后咱们教生产队的社员们,到时候让他们再去考,咱给国家多培养一些船舶驾驶员。” 这是个机会。 他以后肯定要开船的,特别是22年的,以后承包天涯岛后他必然要买船要自己开船。 王向红让王忆添茶倒水作陪,他说道:“你们先喝着水,我去给我儿媳妇安排一下午饭,待会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结果庄满仓一把拦住他说:“王支书,你安排你们和叶领导的就行,我和金元同志还要回去,我得回去开个会,金元同志是中午的船——这个我不瞒你,金元同志的票都买好了。” 驾驶员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船票给他们看,确实提前买了中午发往沪都的船票。 王向红见此就着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一趟你说你们” 庄满仓压住他的手臂说:“王支书,我的为人你不了解?以往来了你的地盘,我哪次不是让你招待?” “这次确实有事,叶领导清楚,我刚来咱县里开展工作,很多事要接手,确实太忙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 庄满仓又正色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不瞒你们,实际上我这次能调动来县里工作还是要感谢王老师和你们生产队的民兵同志,我调过来后早想来道谢了,可是走不开呀。” “现在治安问题太多了。”他叹了口气,“国家肯定要好好治理一下社会治安了,这次常领导他们去首都怕是要讨论这件事。” 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向红实在无法挽留。 叶长安安慰他说道:“老王,我知道你的热情和实在,但还是那句话,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王向红叹气道:“行吧——等等,你们?老叶你这是” “我们爷孙顺便坐你们生产队安排的船回去算了,就不等邮递船了。”叶长安说道,“或者让小水在这里吃饭吧,她坐邮递船回去,我跟小庄一起回去。” 他对庄满仓点点头说:“回去后你开会我旁听,我还没有陪你一起给你们局里同志开个会呢。” 庄满仓说道:“好,领导,这就太好了。” 王向红无奈,然后甩手而去:“那我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我给你们收拾点东西拿着。” 三人无语。 这下子可拦不住了。 王向红给三人一人收拾了一网兜的东西。 等他回来庄满仓给王忆使了个眼色,说道:“领导、王支书,你们先聊一下,我跟王老师有点事要商量。” “王老师,咱去听涛居说话。” 王忆领着他进听涛居,问道:“庄局,有什么话” “别叫庄局,用不着这么生分,就叫我满仓哥吧,我比你能大不少。”庄满仓笑着打断他的话,“说起来咱俩缘分不浅。” “你刚来翁洲就让我撞见了,我把你送到了天涯岛,你帮我立了两个功——这两个功太重要了,要不然我还没法来你们县里干工作呢。” 王忆说道:“对咱们确实很有缘分,不过满仓哥你太谦虚了,你的功劳都是你自己立下的,我哪有能帮上你什么忙?” 庄满仓正色说道:“确实是你帮忙了,一个是抢劫杀人案、一个是刘大彪案,这实际上都是你送我的功劳。” “当然,刘大彪案也离不开我的努力。”他出去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回来低声说,“我只给你说一声,你谁都不要说!” “刘大彪这个人胆大妄为,他竟然背叛祖国、背叛人民做了特务!” 王忆大吃一惊:“啊?!” 庄满仓说道:“具体的我不能给你说,但他确实背叛了祖国和人民。” “抓到他后我们突击审查了他,审查期间通过那个刘黑子的嘴巴我得知他的车子停在了市里一个隐蔽场所,而且他每天都会去查看车子情况。” “于是我推测他的车子里可能有问题,不过我猜测的是他趁着天南地北开车的过程中抢劫甚至杀人,车子里藏了他们抢来的财物。” “结果不是!” “他车子进行了改装,我在他车子里发现了几样先进的侦查机器,顺藤摸瓜,最后发现了他真实身份。” 王忆问道:“他真实身份是哪里的特务?” 庄满仓摇摇头:“你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剩下的别问了,与你没有关系了。” “反正你们确实立了大功,给国家挽回了巨大损失,并且通过刘大彪我们捣破了一条特务链。” “所以国家奖励我们这艘船。”王忆笑道。 庄满仓说道:“对,这是国家明文规定的,抓捕特务有嘉奖。” 这点王忆知道,现在小学生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抓特务。 他问道:“你来私下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这么私密的事你告诉我?也对我太放心了吧?” 庄满仓笑道:“特务链已经被捣毁了,现在你即使把消息传出去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之前我们之所以严防死守这信息是因为还没有完成特务链的抓捕工作。” “另一个我确实对你很放心,王老师是一个嘴巴很紧的人,这点我了解。” “再另一个我是顺便跟你说一下这消息,我这次来是找你要麦克镜,你不是答应过给我捎麦克镜的吗?” 王忆一拍额头:“对对,给你捎带过来了。” 他去床底拿出木箱子,飞行员眼镜就在里面。 一摞! 庄满仓看到有这么多眼镜盒大吃一惊:“你、你这里这么多飞行员眼镜?” 王忆故意给他看的。 庄满仓以后可是县里公安局的老大,他干倒卖的活必然瞒不过人家,所以不如光明磊落的把一部分情况展示出来,看看他的态度。 王忆将一个眼镜盒递给他,小声说:“我发现咱们外岛有些落后,还没有这种麦克镜,于是让我同学给我邮寄了一些过来,我想卖了赚点钱办学校,我们的孩子缺营养啊!” 庄满仓沉重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王老师你为了生产队、为了学校——我都知道!” 王忆问道:“这样不算投机倒把吧?要是算的话我就不卖了。” 庄满仓说道:“不算,投机倒把是资产阶级行为、是为了自己获得利润,而你毫不为己、专门利人,一切是为了集体,这怎么能是投机倒把行为?” “你的行为值得鼓励,你的节操值得学习!” 他拿出麦克镜把玩了一下,又说道:“王老师,你给我再拿两个,我帮你卖给我的同事,他们肯定会喜欢这种麦克镜。” 王忆说道:“那太好了。” 有庄满仓支持,那他不怕被查了。 至于墨镜因为质地太好而被国家注意?这点他还真不担心,因为82年不光治安乱,经济环境更乱,现在国家不可能来注意这种小东西。 实在被查上门来他就把责任往走私上推。 现在沿海地带的走私行为非常猖獗! 王忆卖墨镜就是要钱和票,庄满仓都给他带来了。 或许是为了感谢王忆帮他立功,他带的票很多,票本票证票夹子还有散装票,怕是得几百张! 王忆看到这么多票都惊呆了! 庄满仓笑道:“我知道你们外岛生产队缺票,而你们队里办了社队企业,需要的东西肯定多,这样需要的票也多,所以我把我家里这些年攒的票都给你们捎来了。” 王忆说道:“这样我就不能要钱了” 他把刚到手的二十块要还给庄满仓,被庄满仓摁住了:“收下,那些票不是要跟你买麦克镜用的,是我支援你们社队企业的!” 收起三个麦克镜,他戴上警帽走出门外:“王老师,该办的事办完了,我们该走了。” 因为未能招待一行人,王向红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不过上了码头看到新船之后他的心情又振奋了起来。 这艘船,真好呀! 不花钱,更好呀! 围在码头和海里看船的人更多了,王向红来了说道:“下工了吗?怎么都旷工了?嗯?眼里没有纪律了,嗯?” 人群一哄而散,只有码头上干活的社员还在喜滋滋的看着这艘渔船。 金元领着王向红把渔船操作了一遍。 他留下了工厂的电话,说:“有问题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厂子现在强调服务意识,凡是在我们厂子买的船出了问题,那我们会派技术员上门检修。” 王向红心满意足的握着他的手说道:“好,太好了,现在咱们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了!” 因为他没有船舶驾驶证不能肆意开船,这样生产队只能委派人摇橹送人去县里。 看着小船摇橹远去,王向红扼腕叹息:“王老师,咱队里过去几年就是太落后了,你说我过去也没想过,人家生产队送客人都是用机动船,就咱还摇橹呢,唉!” 王忆说道:“支书,摇橹送客不丢人,咱祖宗摇橹了几千年,就这样送客了几千年,古代就是皇帝来了要走不也得摇橹送吗?” “咱不能被社会发展影响了生活,祖宗留下来的摇橹本领不能丢,咱生产队的娃娃必须会摇橹!” 这是为以后发展着想。 再过个十来年旅游业开始发展,他希望把天涯岛做成海岛度假胜地,那时候摇橹撒网、摇橹接送游客就会成为卖点。 王向红自然不懂他的心思,反而怀疑他在这里阴阳怪气:“王老师,你不是在说反话吧?” 王忆说道:“我认真的!” 王向红仔细看看他的表情然后就郁闷了。 娘的,王老师好像比我还要保守、比我还要古板?这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现在开化了?思想先进了?所以显得其他人古板保守? 他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的思想进步这么快?! 天气炎热,王忆中午做了凉面,外岛又叫过水面。 之所以叫过水面自然是因为煮出的面要过凉水。 王忆不用挂面做,他让大迷糊做了手擀面,切的宽宽的,放在沸水中煮熟捞出置来放凉水盆里,这样立马就凉了。 凉面精髓全在汤头上,王忆自然还是用成品酱包,另外炒了花生米碾成了花生碎,又准备了黄瓜丝和芝麻,撒上拌一拌,色香味俱全。 他做的凉面多,大迷糊、漏勺还有孙征南、徐横全跟着来吃饭。 只见凉面被筷子抄起,他们塞嘴里后现场便响起‘稀里呼噜’声。 酱包味道没的说,麻辣回甜又酸爽,热热的天吃着凉凉的面,让人实在是满心欢畅。 徐横拉开领子叹息道:“这面好吃,太好吃了,老话说的好,王老师一碗凉面,给个神仙都不换!” “滚蛋。”王忆哈哈笑。 徐横说道:“我认真的啊,本来我可以讨厌夏天了,我长得黑,很能吸热,夏天对我来说太难熬了,不过要是每天都能吃一碗这个再喝一碗这个” 他举起冰镇酸梅汤示意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我就喜欢夏天了。” 王忆说道:“你别讨厌任何季节,时间很快的,每一天、每一个季节其实都很独特,你想想看,去年的那个夏天是不是好像就在昨天?” “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这一番话把众人说沉默了。 只有海风还在猎猎的吹,只有大迷糊还在稀里呼噜的扒拉那一盆子的凉面。 他们吃完饭,张有信便来了。 王忆见此说道:“锅里还有面,我给你做一碗凉面吃——你说你也是,怎么不早点来?” 张有信摆手说:“我不吃了,我是特意等着过了吃饭点来的,要不然让叶领导以为我这人喜欢占群众便宜、去群众家里混吃混喝。” 为了在大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他也是下了一些心思。 他是算计着时间点来的,恰好等岛上社员吃过午饭而又时间较早,这样不会来蹭饭又能尽量早的返程。 因为昨天叶长安跟他提到过,今天下午县里头还有点事,想要早点回去。 王忆遗憾的告诉他:“大领导走了,你今天捎着我和小秋回去就行了。” 张有信顿时愣住了。 我他妈白算计一顿? 王忆看着他的傻样哈哈大笑,算来算去一场空。 张有信不信:“不能吧?我在你们码头上看到一艘新船,那船看起来挺高档,不是来接大领导的?” 王忆说道:“真不是,那是我们生产队的渔船。” 张有信也哈哈大笑起来:“糊弄洋鬼子呢?你们生产队买得起那么好的渔船——等等,真的啊?真是你们生产队的船?” 之所以突然相信了,是因为秋渭水在点头。 张有信确认叶长安已经回县城后顿时来劲了:“走,给我弄一碗面再给我弄一盅子酒,就要昨天中午在你们那个社员家里喝的那种酒,那酒挺有劲啊。” 王忆说道:“喝什么酒?喝酒不开船、开船不喝酒,老老实实吃一碗凉面就行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带两瓶外国酒回去,你晚上可以品尝一下外国酒。” 张有信欣然大乐:“真的?洋酒送到了?” 王忆点点头:“一瓶xo、一瓶干红,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酒你未必喝了顺口。” 张有信叫道:“没问题啊,我又不是把它当口粮酒,我就是尝尝、尝尝这洋酒的滋味。” 因为有两瓶洋酒吊着。 张有信吃面吃的狼吞虎咽,压根没去品味滋味儿,就是一个劲的造,造完了催促王忆把酒拿出来。 王忆无奈的摇头。 说张有信是酒懵子真不算侮辱他。 酒这东西果然不是好东西,一旦让人上瘾太可怕了。 他把两瓶酒拿出来递给张有信,张有信看的啧啧称奇:“王老师你看看,人家洋酒就是讲究,这瓶子、这包装,呵,这真是厉害了!” 王忆说道:“酒归根结底不都是喝的东西吗?好酒不用好包装,就像人,长得漂亮的人不用化妆也不用漂亮衣服去衬托,但凡拼命给自己化妆、拼命给自己穿名牌服装的多数长的不怎么样。” 张有信愣了愣,说道:“对啊,还真是这个道理。” 王忆收拾了东西上他的船,跟着要去市里一趟。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午后阳光洒落在人皮肤上就跟往上滴火油一样。 王忆舍不得让秋渭水暴晒,这样晒几天白天鹅就要变成黑天鹅了,所以他直接拿出一把遮阳伞。 他买的是最普通遮阳伞,没有任何花样、没有什么新奇图案,就是普普通通的遮阳伞。 结果他拿出来后还是引得两人大感惊奇。 张有信都不开船了,凑上来问道:“这就是大城市里出现的自动雨伞?” 王忆说道:“对。” 他撑开给秋渭水挡住阳光。 可海风太猛烈,加上船行驶的又快,这样没法撑开伞。 王忆帮秋渭水调整位置,让她背风而坐,这样扛着遮阳伞既能遮阳又能挡风。 炽烈的阳光被挡住,秋渭水顿时感觉舒坦很多。 她掏出手绢帮王忆擦擦汗水,低声道:“你坐在我旁边,我们一起撑伞。” 王忆倒是愿意呢。 可看了眼张光棍。 最终也没忍心虐狗。 205.广播站里的广播匣子(万字大章求票) 这周末王忆在22年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于是等到船到了码头,他便提出送秋渭水回家。 秋渭水甜滋滋的答应下来,打着伞跟他走在路上。 一路上回头率很高。 秋渭水心虚的说道:“王老师,我不打伞了吧,你看一直有人看我,他们肯定以为我是个疯姑娘。” 王忆说道:“别瞎想,他们是在看咱俩,因为咱俩郎才女貌!” 别人爱看就去看,谁打遮阳伞谁舒服。 要不是不想被人误会成娘炮,他肯定跟秋渭水一人一把遮阳伞。 他娘的这太阳的氢原子果然是不要钱的,烧起来真狠心啊。 烤的皮肤生疼。 幸亏他出门时候抹过防晒油了,要不然就凭他这天天藏在屋子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这会恐怕已经晒破了。 秋渭水可没抹防晒油,所以王忆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被暴晒。 还好秋渭水从小就受到过异样眼光的注视,她倒不是很在意路上人那古怪的眼神,既然王忆支持她打着伞那她就打着伞。 因为她也感觉阳光暴晒皮肤疼。 秋渭水和叶长安自然是住县委大院,大院门口有传达室,几个老头在乘凉,看见秋渭水回来打招呼: “水丫头回来了?咦,怎么还打着伞?外面下雨了?咱这片怎么还是大晴天” “没下雨,哪下雨了?昨晚听电台天气预报说今天翁洲地区大晴天,没有雨。” “六月天,孩子面,说哭就哭说下雨就下雨” 秋渭水解释道:“没下雨,是阳光很烈,所以我打伞避避阳光。” 一听这话有老人站起来了,表情严肃:“小水这可不行,大白天的不能胡乱打伞。知道夏天为什么热、为什么阳光晒吗?这是因为到了夏天地里头的鬼往外钻,老天爷故意让日头热热旳,要晒死它们!” “你看你打起伞来这不是找事吗?这是会招鬼的!” “行了吧老李子,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宣传你的封建思想?你这是封建糟粕!”有花白胡须的老人嗤之以鼻。 旁边叼着烟袋杆的老汉声援他:“不错,老李子老是搞封建糟粕,主席同志说过,现在有两座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一座叫做帝国主义,一座叫做封建主义。以后不能搞封建东西了,现在都讲科学!” “放你的狗臭屁,我是人民的战士,我打渡江战役的时候你还推着小车给我们部队送炊饼呢。”老李子反驳道。 “你是人民的战士你还搞封建糟粕吓唬水丫头?”老汉摘下烟袋杆鄙视他。 老李子说道:“我、我怎么搞封建糟粕了?那主席同志还说,‘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会感动老天爷的。这个老天爷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 “你们看,主席同志也说过了,是有老天爷的,老天爷就是人民大众!” 几个老头顿时吵闹起来,跟一群小孩一样。 秋渭水说道:“哎呀哎呀,李爷爷、祝爷爷你们别吵了。” 她不好意思的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别笑话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且祝爷爷和姜爷爷跟你一样都做过教师呢。” 她又回头对老人们说:“你们怎么都坐在外面呢?今天可是星期六,下午有岳飞传吧?” 老头们听了她的话顿时叹气:“有,可屋子里的戏匣子坏了。” “嗯,戏匣子中午头坏了,不出声了,要不然我们还能不听评书吗?三点钟就有评书。” “没事,等等就好了,已经给广播站通知了,他们会安排小刘过来修理的。” 戏匣子又叫广播匣子,是个小木匣子,里面是带磁铁的喇叭,算是广播站的拓展配件。 这东西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最常见,内地好些生产队的社员家里墙壁上便有这个小东西。 戏匣子是好东西,个头不大却很有用,能听戏能听书也能听新闻联播,当然早期时候主要是用来听中央放的主席语录。 但它不能自己调频道,只能跟着广播站的主播收音机走,广播站放什么它就放什么。 不过根据王忆所知,到了现在收音机开始普及,戏匣子应当少见起来,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 老人们指向传达室,里面墙角确实挂这个小木头箱子,这就是戏匣子了。 王忆估计这东西突然不出声了十有八九是线路短路了。 前段时间生产队架设电线所以他对电路这块也研究了一下,以后生产队电路出问题不能靠公社的电力所,他们得靠自己解决。 于是他说道:“诸位老爷子,我帮你们看看吧,或许我能修好。” 花白胡子的祝老头说道:“不用,我们已经托人给广播站说过了,广播站的技术员会来给我们修的。” “小刘忙,今天不一定能不能过来,这小伙子能修的话让他修,”有老人说着看向王忆,“小伙子你是电工?” 王忆说道:“不是” “他是老师也是诗人。”秋渭水骄傲的介绍。 祝老头笑道:“明白了,是一名电力老师!” 王忆苦笑。 戏匣子就是扣在一起的小木头匣子,他打开后顺着电路看了看——比预想中问题要简单,是一条电线皮老化脱落,电线接触不良了。 于是他找了手套戴上,让老头们去找出一块绝缘胶带缠上,这样合上戏匣子打开开关,顿时有清脆的歌声响起: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 “嘿,是军港之夜。”老头们大为高兴,跟着戏匣子里传出的歌声哼了起来。 军港之夜前年才出现,一出现就红遍大江南北,人人都爱听。 翁洲因为有军港所以更喜欢听,他们觉得这就是写给自己家乡的歌曲。 戏匣子喇叭很简陋,歌声有所失真,王忆听的直摇头。 但秋渭水喜欢听歌,直接在这里坐下了,他只好跟着坐下陪听。 军港之夜唱完了还有月光、海恋、我为祖国献石油,秋渭水侧耳倾听,表情很是凝神。 歌曲唱完后还没有开始评书,而是先插播了一段新闻: “联邦德棍慕尼黑于昨日发生恶性爆炸事件,一枚遥控炸弹把西门子公司董事会成员贝库尔茨炸死。据悉,该公司参加的美丽奸战略防御计划和欧洲尤里卡计划研究工作便是由贝库尔茨负责” 听了这新闻,有老人面色凝重的说道:“国外还是很乱啊,还是咱们国家好,国泰民安。” “那德棍能跟咱比?他们跟小鬼子一样都是大战的战败国,现在都被分成两个国家了,这叫啥?主权和领土不完整!” 老人们很喜欢就时局发表意见,越是国际问题他们越是热忱,王忆估计1999年那件事的保密协议就是他们给泄露的。 终于,插播的新闻结束,戏匣子里响起一个女声:“各位听众朋友上午好,现在是首都时间下午三点整,接下来为您播放单田芳老师的说唐后传,敬请倾听。” 随着这声音落下,戏匣子里又传出‘啪’的一声响,这是醒木拍打桌面的声音,预示着评书要开始了。 正所谓一张嘴、一张桌、一把醒木,就靠这三样东西,说书人就能演绎出千军万马,说学逗唱尽在其中。 王忆诧异的问道:“不是岳飞传吗?” 秋渭水说道:“以前都是岳飞传,现在岳飞传说完了吗?” 老李子听了他们的话后摇头,说道:“刘兰芳说的书有什么好听的?这单田芳说的才好听,说唐后传热闹着呢,天下英雄出隋唐,好好听。” 单田芳确实是评书中的明星,传达室里还收藏了一张有他照片的挂历纸。 眼看评书要开始了,花白胡须的祝老头郑重其事的将挂历纸打开:“把单老师请出来。” 王忆打眼往挂历上一看。 这是单田芳?这不是李云龙吗? 他还没有见过风靡七八十年代评书界的单老师。 第一次见,他感觉单老师跟吃胖了的李云龙有点像。 这时候评书声音响起: “各位听友听众大家好,咱们昨天说到这唐军围困大梁国国都九鼎盛京城,久攻不下。夜半,李世民在鲁明星、鲁明月、程咬金的保护下夜探敌营,却被左车轮发现。左车轮杀死鲁明星、鲁明月,程咬金逃走搬兵,李世民在淤泥河被左车轮追得正急,一员白袍小将如神兵天降!” “今天咱们继续往下说,却说这一员小将是从何而来呢” 单田芳声音低沉,极有磁性,他咬字清晰、字正腔圆,而且语气中感情浓烈,一段段大唐故事穿过历史在他口中演绎出来。 但王忆看过挂历上的画像后老走神。 他脑海里头窜台了,老是担心指不定什么时候戏匣子里会传出李云龙那一声咆哮:“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轰他娘的金贼”。 其他人包括秋渭水在内却是听的津津有味。 大家屏息静气,甚至不敢大声呼吸,都在仔细的听着评书。 王忆以前在岛上说鬼吹灯的时候,便有社员跟他介绍说听评书最好的时候是在夏冬最热最冷的时节。 热的时候屋里住不下人,家家户户出来乘凉。 有些人家里有装电池的收音机,他们会带到路口,然后大家一边摇晃蒲扇乘凉一边听评书。 冬天就更好了。 农田里没有活,天太冷也不能出海,这时候谁家有收音机那人们可以围在他家里的炉子四周听评书。 碰上大方人家还会给他们在炉子里放两個地瓜、在炉子盖上撒一把花生黄豆。 想想,外面寒风呼啸,大地一片雪白,万物俱籁,这时候收音机里放着抑扬顿挫的评书,大家伙剥花生吃黄豆,满嘴香喷喷。 想到这里,王忆下意识的吧唧了两下嘴巴。 滋味一下子出来了。 他的皮包里带了很多零食,是给秋渭水带的爆米花,于是便拿出来分给秋渭水。 秋渭水很大方的分给老人们,老人不说话,拿到后一边听评书一边慢慢咀嚼爆米花。 时间伴随着他们有滋有味的咀嚼声缓缓流逝,最终戏匣子里传出一个‘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单田芳说道: “各位听众朋友,长篇评书说唐后传今天就播放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播放,欢迎到时收听。” 有老人不舍的叹了口气道:“唉,这一段又结束了,太短了。” “这也没多少故事,单田芳的评书就这样,还是刘兰芳的好,岳飞传那真是带劲,明天上午是不是要说金毛太岁牛通夜探秦府刺杀秦桧的事?” “单田芳说的咋个不好?他说的最好,比刘兰芳的好,你看这个单田芳他天生就是说书的料,老天爷赏饭吃。” “为啥?你哪里看出来的嘛?” “他这个名字,用老体字来写有十二张口,这不就是天生说书的料?” “那也比不上刘兰芳,刘兰芳火呀,我听广播说她去津门演出,那人群把周围的房子都压塌好几间。” “就是,钢都的公安局还把她评为社会治安模范哩,播她评书的时候交通事故和犯罪率都很低,给她一个暖水壶当奖品。这是什么?官方认可!” 老头们开始争执起来,争得不可开交。 秋渭水想劝说老人们别争了,结果老人们一看有晚辈劝架直接兴奋了,吵的更厉害。 这样秋渭水无奈了,求助于王忆。 王忆这边听完评书看吵架,正觉得人间值得呢,他不劝架,而是起哄: “老爷子你们别争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光靠说能争出个谁厉害吗?嘴皮子不管事呀。” 嘴皮子不管事什么管事? 拳头管事! 老头们都是人精,一下子听出他在拱火,不过也能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便同仇敌忾的怼他。 秋渭水见此大为欣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老李子问道:“水丫头,这个电力老师是哪里来的?他跟你什么关系?” 秋渭水支支吾吾。 老头们一看她低头便知道怎么回事,都很是吃惊,纷纷打量王忆:“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来路?什么时候把水丫头骗到手的?” “水丫头,你爷爷知道你跟他处对象吗?” 秋渭水含羞带怯的说:“我爷爷昨天领我去见他长辈来着。” 一听这话祝老头拍大腿:“好家伙,看来咱几个老不死的蹬腿之前能吃上水丫头的喜糖了。” 老李子指着王忆说:“可是这个小子心眼不好,他刚才是不是给咱起哄拱火呢?” 秋渭水说道:“没有,我让王老师劝你们不要吵,王老师故意激将你们,让你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看,现在你们不是不争了吗?” 王忆诧异的看向秋渭水。 我在你心里竟然这么好吗? 老李子琢磨着说道:“有这个可能,这小子刚才是故意起哄的——坏了,他心眼多啊,水丫头会不会受他欺负?” 他们正在这里聊着天,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挎着个木头箱子的年轻人匆匆忙忙走来。 到了门口年轻人便喊道:“祝大爷、姜大爷、李大爷你们都在呢?我听说你们的广播匣子坏了?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个电力所的同学歇班过去找我讨论了一个学习问题,我来晚了。” 他进来看见了秋渭水,秋渭水冲他礼貌的微笑。 小伙子身躯一僵,然后脸红了。 老李子看到这一幕调侃他说:“小刘,你不是跟你同学讨论学习问题,是知道我们院里的水丫头这几天不在家所以不来吧?” “现在是听人家说水丫头进门了,所以赶紧来看看?” 这年轻人显然就是广播站的技术员了。 年轻的技术员脸色红的跟深秋的柿子一样:“李大爷你别开我玩笑,我真的学习来着,我同学现在还在我们广播站呢,不信我领你去看看。” 秋渭水主动帮他解围说:“就是,李爷爷你别乱开玩笑,小刘同志上进、爱学习,这是好事,咱们应该、我应该向他学习。” 几个老人诧异的看向秋渭水:“小水你现在还会给人解围了?” “最近水丫头的情绪挺好——哦,我知道了。” 老人们纷纷拿手指点王忆。 王忆不动声色的挺起胸膛:不错,正是我妙手回春! 小刘感激的看向秋渭水,说道:“大爷们,我去看看你们的匣子” 祝老头笑呵呵的说:“不用看了,我们匣子是坏了,但又让这小伙子修好了。” 他指了指王忆。 小刘跟王忆握手道谢,问道:“是不是地线出问题了?最近天热地干,地线可能接触不好。” 王忆说道:“是匣子里一条线路的胶皮老化了。” 小刘一听说道:“线路老化了?那直接换一个吧。” 老李子摆手说:“不用不用,那样多浪费?已经让王老师修好了。” 小刘笑道:“既然有一条线路老化了,说明其他线路也老化了,以后还是容易坏,所以换一台吧。” “多浪费呀!” “不浪费,不要紧,哈哈,大爷你们不知道,现在我们广播站里头有的是你们这种广播匣子,现在好的都拆掉变成配件进行回收利用,不好的则直接卖给回收站。” “怎么回事?” “就是现在不是流行收音机了吗?广播匣子被淘汰了,被时代淘汰了,于是上级部门让我们开展回收工作,避免浪费。” “啊?广播匣子被淘汰了?现在都不用广播匣子了?” “对,特别是年轻人嫌这东西老旧,年轻人结婚都讲究三转一响,条件更好的人家讲究的是三转一响带咔嚓,广播匣子没人要了。” 老人疑惑的问:“三转一响都知道,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这带咔嚓是什么?” 小刘比划着说道:“咔嚓,照相机嘛!” 老人们恍然大悟。 小刘说的精神昂扬,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秋渭水。 他注意到秋渭水也在听自己的话,那真是越说越有劲。 王忆注意到了小伙子的小心思。 然后为他感到悲哀。 你的女神即将成为我的新娘了 老人们没注意这点,还在唏嘘感叹: “这就叫时代的潮流,咱岛上是哪年通的戏匣子?六零年是不是?” “是六零年,六零年二月,我记得准没错,因为刚通了戏匣子咱听的第一段广播新闻就是说经过国家调查发现全国少数民族地区除青藏高原外,基本上都实现了人民公社化。” “老姜记得很准,是这么回事,还有当时咱们国家自行设计制造的液体燃料探空火箭首次发射成功了” “一眨眼二十多年了?难怪年轻人看不上这戏匣子了,二十多年喽,收音机进入千家万户了!” 老人们连连发出感慨的声音。 老李子对王忆三个青年说:“你们现在有收音机了,那时候收音机可太罕见了,戏匣子是我们的收音机、我们的宝贝。” “广播站给我家挂上戏匣子的时候我娘还在,她没见过收音机也没见过这戏匣子,戏匣子突然唱起戏来吓她一跳,还以为有个女人藏在我家屋顶上,哈哈!” 笑声很响亮,但并不是兴高采烈。 老人们有些难过。 他们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要被时代的潮流给抛弃了。 他们自己也被时代抛弃了。 小刘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引得老人们长吁短叹、情绪低沉,这样他顿时手足失措。 秋渭水的情绪容易被身边人所感染,她也有些伤感起来。 见此王忆赶紧安慰老人们说道:“老爷子们,你们爱听歌那我给你们唱一首歌,你们仔细听听,要是能听懂它说的是什么,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尽量用粗犷的嗓音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95版三国演义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 他现在唱出来没什么事:看现在这些老人的样子,他们应当是看不到三国演义的首播了。 即使能看到也没事,十几年后老人看电视的时候还能记得今天有人唱了这么一首歌? 所以他放心大胆的唱了出来。 说实话他的嗓音不太行,普普通通,但他在82年这三个月勤于劳作和锻炼,身体素质大增、肺活量大增,这样一首歌拉长腔调唱的还不错。 他一曲唱吧,祝老头顿时站起来鼓掌,激动的身子摇晃、胡须摇晃、脸色发红:“好!这是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啊。” 同样做过教师的姜老头也激动的站起来鼓掌:“你这个小伙子可真是了不得,太了不得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可不是歌,这是你自己改编的吗?” 王忆没说话,秋渭水已经揽住他的胳膊自豪的说道:“我刚才忘记给你们介绍了,王老师不光是诗人,还是一名编曲家!” 姜老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 祝老头看向老李子说:“你听懂这首歌了吗?人家小伙子有才华呀” “会写歌当然有才华。”老李子心悦诚服的说道。 姜老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头没有文化,主席同志怎么叮嘱你们的?‘学问很多,大体要稍微摸一下,因为要把革命事业做好,没有比较完全的知识是不行的’。” “你看你,你是毛委员的战士,可你听他的话了吗?” 老李子不服气,说道:“我说的不对吗?会写歌还不叫有才华?” 姜老头说道:“人家老祝说小伙子有文化是因为他用这首词来劝慰咱们,‘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小伙子是说,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不都有死的那一天吗?咱老百姓不要妄自菲薄,他们的英雄伟业、他们的精彩人生,都在咱的聊天说地之中!” 姜老头上来拍拍王忆肩膀赞叹道:“王老师,你是教语文的吗?这文化水平很不错。” 秋渭水继续骄傲自豪:“王老师什么都教” “噢,王老师!天涯小学今年复学了,一个王老师领着复学了,就是你?”祝老头指着王忆问。 王忆点点头:“对,是我。” 祝老头跟其他老人说道:“这下子明白了,他和水丫头是郎才女貌啊!” 其他老人纷纷点头。 秋渭水想起路上自己想收起伞的时候王忆也这么说过,然后她心里抹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莫非自己和王老师是天生的一对? 小刘这边也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眼秋渭水,落寞的走进传达室说:“祝大爷,我给你们换一个新戏匣子吧,这个戏匣子让我带回去。” 祝大爷笑道:“不用了,能用先用着,这戏匣子是六零年的老物件,老物件跟我们老家伙正好般配。” 见老人们坚持,小刘只好挎起箱子准备走。 王忆等他走出去后又追上去,说道:“刘同志您等一下,您好,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广播站现在有很多这种广播匣子吗?” 小刘点点头。 王忆问道:“那这种广播匣子能不能安装到我们外岛的生产队去?” 小刘摇头说:“这个可做不到,因为它需要广播线,没有广播线它一点用都没有。” 外岛的岛屿自然是没有通广播线的。 王忆想了想问道:“你们广播站把回收的戏匣子都拆掉了?拆了零件下来?” 小刘说:“对,按照上级的要求进行回收。” 王忆便试探的问道:“那能不能出售给私人呢?” 小刘疑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谁会买这些广播匣子的零件?没什么用呀。” 王忆说道:“这些配件再加上一些线路和电子元件可以做收音机,我们生产队现在只有一台收音机,毕竟收音机太贵了。” 小刘看到秋渭水在旁边,还是忍不住想表现一下自己。 于是他便得意的说道:“收音机早就进入老百姓家里了,不贵,好些人家买的起。现在贵的是录音机,录音机你知道吗?你们岛上的生产队里还没有吧?” 他的语气中略含鄙视,不等王忆说话,秋渭水先接话说道:“放磁带的录音机,听歌的嘛,这有什么?你家里有吗?” 小刘被她质问略有心虚,说道:“录音机多贵呀,一台三洋四喇叭要200多元,普通职工不吃不喝攒四五个月的工资才买得起——但我爸说我要是考得上大学,他会给我买一台、买一台三样双喇叭。” 秋渭水平淡的说道:“王老师就是大学生。” “78年的新一届!”她又补充一句。 改革开放新一届大学生是极有含金量的,当年那真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小刘对王忆态度顿时转变了,他点头哈腰的说:“原来是师兄呀,师兄您好。” 王忆笑道:“师弟你好,我还是刚才的问题,我们私人或者说社队企业、生产队集体能不能买你们的广播匣子零件?” 小刘为难的说道:“应当不行,我做不了主。” “那你们广播站的石站长能做主吗?”秋渭水问道。 小刘说道:“他当然能做主。” 秋渭水拉了拉王忆的衣袖问:“王老师你要买那些零件吗?” 王忆说道:“对,我想买了给咱生产队家家户户拼装一台收音机,咱买不起新收音机,但可以拼装一台简单的、也能收几个台的机器。” 这事也在他的发展规划中。 生产队家家户户进入电气时代,不光要有电灯还要有收音机,以后录音机、电视机慢慢引进。 其中收音机和无线电机是各种电器中唯二可以自制的电器,能懂点电磁学理论的普通人就能自制。 随着一届届的大学生踏入社会,随着领导人再度出山掌权后在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提出‘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就必须从科学教育入手’的伟大理论,民间对科学和教育越发重视,人民也越发热爱科学和学习。 就在这个大背景下,中国人民的科学素养慢慢加强,社会上出现了众多的收音机、无线电爱好者。 其中无线电因为双向互动的能力而备受青睐,发烧友将一直持续到二十一世纪。 不过最火热的就是八九十年代。 这年代再过几年,那自组收音机、自研无线电台将成为社会热点。 如今热点的苗头出现了,已经有广播或者报纸报道相关信息了,所以听了王忆的话秋渭水和小刘都不吃惊。 秋渭水便说道:“我认识石站长,走,我去找他求情,他会卖给咱们生产队的。” 王忆拦住了她,说道:“这事不着急,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和刘同志去问问石站长,打听一下政策,咱们不能干违反政策的事。” 秋渭水是叶长安的孙女,石站长肯定会卖她面子,但那样就等于是利用了叶长安的权力。 以王忆对老爷子的了解,老爷子绝对反感这件事,恐怕会批评秋渭水的做法。 他才不愿意为了一堆破烂电子零件让秋渭水为难。 因为广播匣子的配件虽然能用于组装收音机,可距离真的组装起收音机差远了,真要组装收音机王忆得自己从22年网商平台买套装零件。 他想买广播站的那些广播匣子配件就跟他找电影站买机器一样,只是买一个掩护罢了。 因此这种事能成就成,不能成算了,再找其他掩护便是。 于是他劝说秋渭水回家,跟着刘鹏程也就是小刘去往广播站。 他的大学生身份对向往大学生活的高考生们威慑力十足,刘鹏程后面不敢再小看他,将石站长的情况给王忆介绍了一番,以便于他待会去商谈。 广播站是一座二层楼,楼顶有大锅盖似的雷达,四周电线密密麻麻,门口挂着‘翁洲市海福县人民广播站’的木牌,左右两边墙上照例刷着标语: ‘新闻、旧闻、不闻,或急、或缓、或舍’。 ‘坚持实事求是,力戒虚假消息’。 ‘着眼人心所向、正义所在,传递正确信号、坚定信心,从而凝聚志气、提振士气’ 进入院里几个男孩子在玩游戏,打撬棍。 这游戏所需工具是两根棍子,一根是把粗一点的木头削成两头尖长、中间短短的一截,这个就叫撬棍,是放在地上的。 另一根棍子就是寻常的棍子,叫打棍,要抓在手里的。 然后用打棍敲撬棍的一头,等撬棍飞起来后快速用打棍往前敲打它中间部位将其击打出去——谁能击打得最远就算谁赢了。 这游戏有点像是打棒球,实际上它的取胜诀窍就跟打棒球有关,用类似棒球棍那种前面粗沉结实的棍子当打棍,往往更便于发力将翘棍打的更远。 刘鹏程让他在院里等等,他去看看石站长是不是在办公室。 王忆站在树荫下等待,看到打撬棍的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老是输,便冲他招招手。 小孩过来问:“叔叔,干什么?” 王忆把打撬棍的诀窍交给他,让他去找一条上半截粗而结实的棍子当打棍,这样就能有赢的机会了。 小孩不相信,王忆便笑道:“你去试试就知道了,要是不好用的话你回来找我。” 这样小孩便跑去找合适的打棍了。 王忆看了好几轮打撬棍结果刘鹏程一直没出现,他正怀疑这小子放自己鸽子了,然后听到有人惊喜的叫他: “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王忆扭头一看。 是电业局的技术员林关怀! 两人对于能在这地方遇到彼此都大感惊奇。 他们草草一攀谈,王忆明白了:原来刚才刘鹏程说的那个‘来找他探讨学习问题的同学’就是林关怀,两人是高中同学,今年都想参加高考,所以经常凑一起学习。 这时候刘鹏程走出来,说道:“王老师,我们石站长不在这里,要不然你后面再来?” “咦,关怀,你们认识?” 林关怀高兴的说:“大鹏,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找了个大学生帮我划重点吗?就是这个王老师!” 刘鹏程快步走上来跟王忆握手,说道:“原来就是你呀,王老师,原来我同学跟我念叨的是你!” 他又责备的看向林关怀说:“关怀你可真能保密,原来你找的辅导老师是王老师,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还要一直保密,搞得我以为是哪个干部呢。” 林关怀说道:“王老师不喜欢被人打扰,我答应过他不会乱传他帮我划重点的消息,所以不能乱说。” 王忆拍拍林关怀的肩膀。 这小伙子不错。 实在,靠谱。 他对林关怀承诺说:“你按照我划的重点去复习,会考一个不错成绩的。” 毕竟他有82年高考的原卷试题! 林关怀很信服他,连连点头。 刘鹏程着急的问:“我呢?王老师,能不能也帮我划一下重点,我也想考个好成绩!” 王忆说道:“没问题,我给林同志划重点,不等于是也给你划吗?林同志会跟你分享的。” 林关怀说道:“对,咱俩一起就重点知识进行复习。” 刘鹏程搓搓手,喜出望外。 有了一个新一届大学生的帮助,他觉得这次高考自己有把握了! 于是他改了主意,说:“王老师你先去我办公室等等吧,等我们石主任回来我去帮你好好说说,现在的广播匣子不值钱,他会批给你们的。” 林关怀问道:“石主任能去哪里?下午我来了就没看见他。” 刘鹏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旁边打撬棍的小孩中有一个抬起头说:“我爸爸去开会了,开县里的领导会议。” 王忆听到这话想起今天提前回县里的庄满仓和叶长安,他们可能要召开一个领导班子碰头会。 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样王忆只能先行离开,不过刘鹏程向他保证会尽力帮他们生产队申请买下广播匣子。 时间流逝。 这次会议到了傍晚才结束,县广播站站长石根生拎着手提包急匆匆的回来。 刘鹏程从窗口看到他后赶紧在站长办公室门口等候,帮他接过手提包挂在墙上。 “怎么没下班?”石根生拿起毛巾擦了把汗,“有什么事吗?” 刘鹏程说道:“对,站长我想向你提出个申请——啊不是,是外岛一个生产队单位向咱站里提出申请,想要采购咱们回收的广播匣子。” “不行。”石根生干脆利索的说,“这些广播匣子要交回市里上级单位的,不能随意往外卖。再说生产队买回去干什么?他们又没有广播线。” 刘鹏程还想要王忆帮忙划知识重点,便努力的劝说道:“他们想要买零件自己拼装收音机,站长,咱们把匣子卖给他们吧,反正市里回收了也没用。” 石根生笑道:“他们想的太美了,广播匣子怎么能拼装出收音机?” 刘鹏程解释道:“他们生产队学校的老师是大学生,很有文化,他还要买其他的” “等等,他们老师是大学生?哪个生产队?”石根生猛然打断他的话。 刘鹏程说:“是天涯岛的王家生产队。” “王家生产队,王向红的生产队。”石根生把这话反复念叨了两遍。 然后他背手在办公室里转了转,说:“我明白了,行吧,那可以把广播匣子卖给他们。” “你写个条子,到时候让他们生产队和学校盖章,他们要自组收音机还需要其他配件,你去仓库看看又没有他们能用上的,可以一起卖给他们生产队。” 刘鹏程听了他的话又高兴又纳闷,问道:“啊?站长你怎么改主意了?” 石根生笑道:“你不用管,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行了。卖匣子和配件的钱交给小米,算咱站内创收了。” “另外你跟他认识?认识的话把他发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发展成咱们广播站的通讯员,这同志好像挺有才华。” 206.有这么个小案子(认准‘起点读书\’) 王忆乘船到市里码头,然后便回到22年。 回来后他直接进公务员小区房子的地下室。 地下室新增添了一扇铁门,这扇门上的锁在里面,也就是说只有从地下室才能打开这扇门,从外面除非暴力破坏否则开不了。 所以他每次回来都是在地下室,先从地下室监听一下一楼,确定没人他才会出去。 毕竟现在他给了墩子一把钥匙,让他把邱大年采购的物资直接送进这房子,这样他每次穿越得小心谨慎,一旦碰上墩子那真是完犊子了。 这会房子里没人,他出去洗了个澡,抱着手机开始研究最近的信息。 上次回22年的时候他给饶毅和袁辉都发了最近收到货物的照片,两人也都给他回了照片。 首先是秀才灯,这东西是个古物,而且两人看秀才灯的银色镜面说它可能是银质的。 如果它是一面银镜那能卖个几千块,如果它是镀银的金属镜面那就不值钱了,放地摊上去糊弄人能糊弄个几百块,正常卖的话就是百八十块的价值。 其次是两个瓷茶杯。 两人都对瓷茶杯很感兴趣,让他带着当面来研究一下,说这瓷杯很可能是7501瓷。 王忆上网搜了搜相关信息,这瓷器是现代瓷,于75年1月江右省警卫处根据中央办公厅文件指示,派人员前往瓷都监督秘密研制一批供元勋领导们专用的生活用瓷。 因为工程代号为“7501”,所以这瓷器就叫7501瓷。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更贴切旳名字,毛瓷。 关于价格两人给的不一样。 袁辉给他报价是五万到十万一个宽泛区间,说具体多少钱要看到能碰到什么样的客户,如果是他们冠宝斋收的话只能给五万,如果碰到瓷器收藏家那卖个十万轻轻松松。 饶毅给的价位则很直接,直接是愿意出六万块收走。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的提到了2020年的湘绣湘瓷艺术精品拍卖会,说那上面有一套74 版毛瓷碗以800 万元的天价摘得“标王”桂冠。 王忆看到他们的信息后感到奇怪,根据他查到的信息这瓷器是75年1月立项的,那怎么会有74版的瓷碗呢? 他继续看信息,饶毅这边还给他留了一条信息,是问他照片中那个蓝绿色‘和平万岁’笔记本。 饶毅问他这笔记本有没有在手里,说想要看看这个笔记本,这笔记本可能很有价值。 王忆看看时间还早,便给饶毅打了個电话。 饶毅电话里依然热情,然后约他一起吃晚饭,得知他手中有‘和平万岁’笔记本后让他无论如何得带上去看看。 王忆云里雾里,正好有些事要问他,于是跟他约着在一座酒店见面。 这次饶毅是自己来的,订了个小包间,两人点了几道菜在里面寒暄起来。 饶毅还挺关心王忆承包天涯岛的事,他说他对承包海岛也有些兴趣,想要承包个小海岛: “以后专门招待客户用,到时候把海岛办成个小俱乐部,出海钓鱼、网鱼,或者放养点鸡鸭兔子小野猪的在上面进行狩猎,我觉得这适合维护客情。” 王忆觉得这想法没问题。 饶毅便建议他也这么搞:“天涯岛是个大海岛,有山有树也有水,水可能少一些,但对于搞狩猎项目是足够了,现在这种项目挺赚钱的。” 王忆摆摆手,他才不搞呢。 天涯岛是给他用来打掩护的,他顶多在外围海上养点海货来回回本,另外就慢慢发展吧,反正他也不图靠承包海岛来发家致富。 他把笔记本和瓷器一起带过来了,交给饶毅当面鉴赏。 饶毅拿起瓷杯看杯底,看到上面的楷体字和和平鸽彩绘后便点点头:“是7501瓷,这就是咱们当代官瓷,只有这两个杯子吗?它们都是一套一套的,如果你有整套那价值就大了。” “价值八百万?”王忆问道。 饶毅笑着摇头:“八百万那是一整套,知道那一套碗有多少件吗?48件!” “你这个杯子也是一整套,一套是10件,价值要小一些,不过价值个百万绝对没问题,这瓷器确实挺珍贵的。” 他说着翻开了笔记本,然后大概的翻看起上面的字样。 王忆已经看过这笔记本了,里面是日记和一些工作笔记,多是化工专业用语,他看不太懂。 不过日记内容他看懂了,日记主人叫盛大贵,曾经是江右省景德地区陶瓷研究所一名工作人员。 他的日记扉页内用粗墨笔写了一行字: 主席语录——中国只有一个瓷都,瓷都只有一个陶研所。 饶毅快速翻看了这本笔记,然后抬头问道:“王总,方便我拍个照片吗?” 王忆问道:“拍照片,做什么?” 饶毅解释道:“我想把这本笔记给我一个同事看一下,我有个同事是陶瓷收藏行业的专家。” “这本笔记跟他曾经对我提过的一本笔记很相似,如果这就是那本笔记,那么它价值应该挺大的,因为它里面记载了7501瓷的烧制配方和具体步骤!” 王忆谨慎的说道:“先不急着拍照,你先把你知道的这笔记本的情况跟我说说吧。” 饶毅说道:“要说这本笔记得先说7501瓷,这瓷器你了解了吧?它的出处、它的用途、它的大概信息。” 王忆含糊的说道:“你给我介绍一下。” 饶毅点点头,说道:“关于这瓷器的诞生得从56年开始说起,1956年5月,教员同志在羊城听取中南各省的汇报时,有湘西汇报团提到成立瓷业公司统管醴陵瓷业的事。” “教员当即表示这个想法是好的,可以试办,从此之后瓷业公司便成立了,由国家投资800万、由轻工部派出专家组改进醴陵窑,这就为烧制后来该窑名扬天下的釉下五彩瓷做好了关键的准备工作。” “到了58年4月,国家决定为首长们试制一批茶杯,这一任务便是由当时的醴陵陶瓷研究所承担并烧制出了一杯既实用又美观的茶杯。” 王忆指向这一套杯子,饶毅摆手说:“不是它们,那一套茶杯总共60件,其中釉下花三十件、白的三十件,除了部分不小心损毁,其他的现在全在陶瓷博物馆。” “因为这一套茶杯全是给首长们用的,每一套茶杯都有所属的主人,意义非凡。” 王忆说道:“那你说的这60件茶杯不是7501瓷?” 饶毅说道:“对,它们不是7501瓷,它们是7501瓷的前辈,有了它们后来就有了7501瓷,不考虑主人所带给它们的独特价值,那7501瓷要更珍贵,因为它们用料更好、烧制技术更发达。” “拿用料来说,7501瓷用的胎土是在江右省特选的一种非常珍稀的高岭土,这种高岭土现今已经非常稀少。” “当时为了烧制这套瓷器还设置了一个工程,7501工程,它们用的胎土是动用多辆卡车从江右省运出来的,由几十名选料工从几十吨的优质矿石中精心挑选出两吨,然后加工成高白泥。” 说到这里饶毅拍了拍额头说:“让你这一问把我介绍的流程搞岔了。” “我继续介绍,74年10月教员同志最后一次回到家乡,当时他已81岁高龄但是仍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经常是疲惫的连碗都端不稳。” “那时候教员用的餐具还都是常规器型瓷碗,结实但笨重。这样工作人员就决定给主席和所有上年纪的老首长们烧制一套专用瓷器,一种轻巧又无毒害的瓷器。” “75年1月文件下发,这是那一年关于瓷器工作下发的第一个文件,下发给了瓷都的陶研所,同时附文的还有这句话” 饶毅翻开扉页指向反面写下的那一行粗字:中国只有一个瓷都,瓷都只有一个陶研所。 他接着说:“这句话当时可不得了,这是整个陶研所的光荣,受到激励之后陶研所就攻克各种难关最终烧制出了这批瓷器——” “关于攻克了哪些难关、关于烧制过程中还有哪些故事我不给你说了,否则那扯起来可就远了。” 王忆说道:“明白,咱就往下说。” 饶毅说道:“嗯,往下就是烧制出的瓷器便是正经的7501瓷!” “这批7501瓷烧制了一万件,烧成了四千件,然后分成了三批次,一批次是送去了首都,一批次在省政府备用,还有一批次封存入库。” “三批7501瓷工艺相同、保有量不同,送去首都的一批现在是最贵的,在瓷都封存入库那一批价值不大,现在市场上也偶尔能见到,几百块就能买一个。” 王忆挺诧异的。 官瓷身价竟然沦落如斯?! 饶毅笑道:“你这套茶杯是送去首都的那一批,看。” 他翻过杯盖给王忆看。 杯盖内部有鲜红的国徽! 验真了这瓷杯的身份后,饶毅盖起来又说道:“7501瓷烧制之后,按照官瓷烧制规定,烧制图纸就被严令销毁了,工艺便断层了。” “后来又到了05年,陶瓷界准备重新烧制一批7501瓷,但是缺乏具体的图纸和工艺记录,导致烧制出来的瓷器虽然很精美,却终究是不一样的味道。” “这期间有人做了仔细调查,发现7501瓷烧制期间,因为工作人员受到了教员同志的鼓舞所以干劲十足,他们想在教员同志生日之前烧出这瓷器给主席当82岁的生日礼物,导致工作强度很大,有一名老技术员身体扛不住垮了,提前退休回家了。” “05年的时候老技术员还活着,可是有点老年痴呆了,有陶瓷大师上门拜访他好几趟,最后才从他偶尔清醒的时候得知他确实参与了7501瓷的设计和烧制,并且还把一切记录了下来,记在自己工作笔记上。” 听到这里王忆明白了:“我这个就是他的工作笔记?” 饶毅点点头:“对,你把照片发给我后,我当时便发给了我一个业内大拿同事,那同事当时跟他老师去拜访过老技术员,然后还留下了老技术员当年照片的彩印件。” “照片上有他抱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的形象,跟这个笔记本很像,于是他委托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笔记本带出来看看。” 王忆纳闷的说道:“既然老技术员有清醒的时候,那他记不得7501瓷的具体烧制流程了吗?” 饶毅听到这话后哈哈大笑:“你可真会逗乐子,这瓷器烧制工序是72道,光是瓷土的处理工序就有十几道,更别说什么利胚补水上釉之类的了。” “我跟你说,这种顶级瓷器的烧制完成都是一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它的烧制工艺流程是专家们通宵达旦、千万尝试后的才研制出来的,你觉得一个有点老年痴呆的老人能全记住吗?” 王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小白,便转移话题问道:“既然老人当时在,那这笔记本怎么会流落在渔村里头?” 饶毅说道:“说起这个老人就发狂,老人是咱翁洲人,他病退后自然回到家乡,可他好像没了家人然后跟亲戚闹的很不好,回家乡后便请了一个保姆来料理自己生活。” “结果这个保姆迷惑了他,然后偷偷的把他带回来的瓷器纪念品、各种笔记本和书籍都给卖掉了,好像还卖给了收破烂的!” 王忆暗道还真是这样,丁黑弹确实是个收破烂的。 饶毅指向这两个瓷杯说道:“这瓷杯便是当时瓷都特批留给他们工作人员的纪念品,它们应该属于那老技术员,只是当时被保姆给倒卖了而已。” “我那朋友跟我聊起这个的时候还说,他以为瓷杯早就被毁掉了,看来是有行家从收破烂的手里给收集了起来,这算是万幸啊!” “还有这本笔记本,这笔记本能保留至今更是万幸,保姆倒卖的事发生在八十年代,至今得有三四十年了啊!” 他抚摸着笔记本又翻看起来,指着里面的日记说道:“看看这些,这都是宝贵的资料啊,能从中看到75年的那个春天,一群热情洋溢、激情澎湃的工作员为了给心中的伟人送上礼物而付出的努力。” “这上面记述的信息太宝贵了,他们遇到的困难、产生的困惑、承受的压力、各种巧妙的解决方法” 饶毅说着感叹一句:“这个笔记本宝贵啊,里面还有好几个陶瓷和化工产品的秘方,要是能证明这些秘方是有用的,那这笔记本可比你收到的瓷杯更有价值。” 王忆也看到里面的秘方了,都是一些化学方程式和配料、配比之类的东西,最简单的是一个雪花膏的秘方,最复杂的应该就是7501瓷的烧制工艺了。 这样他让饶毅拍照的时候要避开这些秘方。 从古书聊复集怪症汇纂上他已经了解到,被很多人批判的秘方实际上有的很值钱。 如今国内制药的泰山北斗哈制药六厂当年就是从49个秘方起家,一步步做到今天的规模! 饶毅说道:“这个我清楚,我肯定避开配方——等下我会把照片先发给你审核,你通过了我再发我朋友。” 王忆说好。 饶毅选了一张日记拍照,他拍的照片没问题,王忆看后点点头,他发了出去。 然后饶毅问他:“这两个瓷杯你要卖吗?卖的话咱们可以商量一下价钱。” 王忆沉吟了一声,说道:“先不卖了,这瓷杯是一套是吗?我看看能不能凑齐这一套,因为我收这些老物件的那位老人家里还有瓷器,只是我们价格没谈拢。” 饶毅说道:“那你可以拍照片给我看看,我帮你来把把关。” 王忆说好,这样正事办完了,两人吃着饭菜喝着酒随意聊了起来。 期间饶毅提到他们公司要组织一次红色收藏品展览会,会上也提供拍卖业务,这样王忆便跟他要了个展会名额。 现在他手里可是不少的主席像章,这就是标准的红色收藏品,可以组织邱大年和墩子去参加—— 倒不图能赚多少钱,主要是为了让俩人增长一下见识。 饶毅答应下来,饭过三旬他手机响起来,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他看了一眼笑道:“是我那个陶瓷收藏行家同事打过来的,我去接一下电话哈。” 王忆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闲着无聊便掏出手机上网。 本来他想搜索点资料,但打开搜索引擎后突然想到了叶长安和秋渭水,于是便决定搜索一下这两个人,看看能不能搜到点信息。 他先搜秋渭水,然后提心吊胆:生怕搜出一个以前的新闻,上面有关于秋渭水自杀的报道。 结果他压根没搜到任何一个人的信息,就是搜到了一句诗,这句诗可把他惊到了: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王忆一看秋渭水和叶长安这祖孙俩的名字竟然源自于同一句诗,这可就太神奇了吧? 这句诗出自唐朝大诗人、诗奴贾岛的忆江上吴居士,是一首五言律诗,全诗为: 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看到这首诗后王忆赶紧给背了下来,以后可以在秋渭水面前装逼的! 他又搜‘叶长安’的名字,这个名字不算罕见,搜出来好几个叫这名字的,但没有他想要的人。 这样想了想,他又搜了名字和职务,这次终于出现了一篇老报道——又是一年秋风起,沉痛怀念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叶长安同志。 王忆赶紧打开报道看了起来。 这篇报道是江南日报在九十年代所出,内容很详实,介绍了叶长安的一生。 王忆看着报道明白了叶长安和秋渭水这两个名字的联系: 他们还真是亲爷孙,其实叶长安本名为秋长安,可能这名字也是从‘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中出来的,因为后面有介绍,秋长安后来有一子一女,分别叫秋风和秋雨。 看到这里王忆忍不住赞叹,秋家三代人的名字真不错。 可是他们的命途真不好。 就像王忆现在已经知道的,秋长安曾经加入过国军与日军作战,成为一名高级谍报人员。 但他是双面谍,很早就经过我党一位领导人的介绍而秘密入党,化名叶长安成为地下党员。 建国后他本来入职情报机构担任了要员,却在后来日子里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两个子女中儿子自杀、女儿失踪。 最终叶长安的生活和工作又恢复了正常,然后他拒绝了政府让他留在首都颐养天年的安排,毅然决然的要求去边远贫困之地搞群众建设。 文章的最后说,因为早年身体有暗疾加上边远贫困地区条件差、工作繁重压力大,叶长安同志最终于1982年6月初生病去世。 看到这里王忆忍不住挠了挠头。 现在已经是82年6月6号,算是6月初了,可叶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看起来还可以。 当然他确实出了健康问题,甚至上午安排秋渭水来育红班当教师的工作时让王忆生出了托孤的感觉。 但他短时间内不至于会健康恶化、病情加重导致去世。 或者说他是病情突然加重? 这个念头出现在王忆心里,于是他决定本周末就不在22年待着了,直接回82年以防万一。 过了一会饶毅回来了,跟他说道:“王总,这本日记就是我同事找的那本,他想要收了这日记,你愿意出手吗?” 王忆问道:“多少钱?” 饶毅试探的说道:“价格还算可以吧,他给的是20万的报价。” 王忆很失望:“你同事把我当凯子呢?7501瓷的烧制工艺只价值20万?” “算了,我还是让袁辉帮我联系瓷都那边吧,我觉得他们应当对这份工艺很感兴趣,能给出” “别别别!”饶毅赶紧摁住笔记本,“价格还能商量,王总你说一个你的心仪价格我帮你去谈谈。” 王忆摇头:“我没有心仪价格,瓷都那些瓷器厂谁给我价格高,这价格就是我的心仪价位。” 饶毅笑了起来。 大家都不傻啊! 他笑道:“王总你这是个好主意,如果你信得过我,那我帮你操作这本日记行吗?我会联系瓷都各家公司要一个你能满意的价格。” 王忆说道:“可以,但饶总请记住,如果你帮我要到的价格我不满意,第一我不会转让这本笔记,第二以后咱们可能” “不用说、不用说。”饶毅打断他的话,“王总你放心,咱们这个行业是讲究职业操守的,金杯银杯不如职业口碑,一旦坏了口碑那在业内就没法混了!” 王忆收拾起日记本说道:“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我先撤了,今晚我得连夜去一趟外地。” 饶毅诧异:“工作这么忙?” 王忆叹了口气:“生活所迫,背井离乡,都是没办法的!” 饶毅当场无话可说! 汝听,人言否? 他拎包跑路,直接跑回82年。 这次回来他带上了一批粮食,周末没事干,他准备往后运送粮食。 在市里住了一晚上,礼拜天他搭船回了县里。 县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这说明叶长安的身体没什么事,于是他放下心来准备回天涯岛拉壮丁去运输粮食。 他在码头上找船的时候听到有人喊‘王老师’,声音很耳熟——是庄满仓! 庄满仓换了便衣穿一件粗布褂子,晒到黝黑的手臂露在外面,就像码头上随处可见的力工。 王忆诧异的打量着他问道:“庄局你这” “咳咳,叫我满仓哥。”庄满仓给他使眼色。 王忆说道:“哦哦,满仓哥你这是干啥啊?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 庄满仓说道:“今天礼拜天我休息,这不是习惯了一线侦查工作?所以我就想来咱码头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个小偷小摸的案子给他办了。” 王忆恍然。 这真是一名人民卫士,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人民保卫工作中啊。 他发出赞叹声,庄满仓急忙说:“哎呀,王老师我没有这么伟大,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这不是刚来县里吗?也想迅速的侦破个案子,然后给同事树立好的形象。” 王忆听到这话心里一动,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这边或许可以给你提供点线索,有个不确定的小案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调查一下。” 庄满仓来兴趣了,问道:“什么案子?你说说。” 王忆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叫丁黑弹,是一名鸡毛换糖客,因为我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了,城里经济好转了,有些人会搜集一些咱乡下的物件。” “于是我跟我朋友说,他要是换到一些好物件给我留着,卖给我——呃,我捣鼓点咱乡下物件这算不算投机倒把罪吧?” 庄满仓催促他说道:“你放心好了,王老师,你这人情操高尚,绝对不会犯投机倒把罪。说,继续说。” 王忆说道:“那我放心了,然后前几天他来给我卖了两个茶杯,很漂亮的瓷茶杯,一看就是高档物件。” “期间他跟我说,这户人家在卖高档茶杯的时候表现鬼鬼祟祟,言谈举止让人怀疑,所以我就想,这会不会有问题呢?” 庄满仓咂咂嘴说道:“你确定卖茶杯的人表现的鬼鬼祟祟?会不会是你朋友看错了?” 王忆说道:“我朋友是一名资深的鸡毛换糖客,他家从他爹那一辈开始干,所以他是子承父业。” “而满仓哥你知道,干鸡毛换糖这种活全凭眼力劲,所以我认为他看的很准!” 庄满仓琢磨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你朋友是哪里人?咱能不能先找到他去问问怎么回事?” 王忆说道:“他叫丁黑弹,是多宝岛丁家人,现在县里头的鸡毛换糖客不多,咱在码头打听一下应该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他在码头已经是知名人物,于是他去找人打听,很快便打听到了丁黑弹的消息。 丁黑弹今天就在县里挑着担子做买卖,而海福县不大,庄满仓领着王忆回到局里换了衣服又给值班的下属吩咐一声,让他给街道派出所打电话注意丁黑弹这么个人。 很快集体市场派出所打来电话,说发现了丁黑弹并进行了控制。 庄满仓得到消息立马将手枪插在腰上,说道:“王老师,咱们出发!” “出发!”王忆一挥手,让他整的热血沸腾。 县局有偏三轮,庄满仓习惯了冲锋陷阵在一线所以他亲自开车。 上车之前他郑重的戴上了飞行员墨镜。 很拉风。 王忆竖起大拇指,庄满仓见此志得意满一笑,上车使劲轰油门:“咣咣咣” 排气管往外喷黑烟。 见此他骂了一句:“马拉个币的,这车烧机油。” 偏三轮开出去,王忆坐在车斗里,一路上感觉很拉风。 他们赶到派出所,有干警正在门口的宣传栏贴报纸,看见开车的庄满仓后他立马敬礼。 王忆定睛一看。 熟人! 这是当初他们在集体市场门口跟人打架然后认识的干警郭嘉——这个名字太尿性了,所以他很有印象。 郭嘉得到过他赠送的防狼喷雾,自然对他也很有印象,两人都一下子认出了彼此,便点头互相打了个招呼。 庄满仓下车向他回礼,说道:“丁黑弹在哪里?走,带我过去!” 丁黑弹这会正蹲在审讯室角落里。 旁边还有人蹲着,郭嘉介绍说这是两个小偷。 王忆进门后跟丁黑弹打了个照面,丁黑弹眼睛顿时红了,他惊恐的对王忆喊道:“王老师救命、王老师救命啊!你跟政府解释解释,我不是投机倒把,我就是” 庄满仓看向他问王忆:“王老师,就是他?” 王忆说道:“对,满仓哥,就是这位同志。” 听到两人对话丁黑弹愣了一下:满仓哥?王老师关系这么野,跟公安领导称兄道弟? 这样他哀求的更起劲了:“王老师你救救我呀,帮我跟领导说说,我没犯罪” “你确实没犯罪。”庄满仓打断他的话,“我们所里同志叫你来是找你配合侦查一件事。” 丁黑弹又愣了愣,然后小心的反问道:“我、不是抓我啊?我没犯罪?我没犯罪!” 王忆说道:“对,你没犯罪,咱们公安同志想找你了解点事。” 丁黑弹激动了,激动的直接掉下眼泪:“我没犯罪呀,不是要抓我呀?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寻思我要坐牢了,我寻思我坐牢了你说我爹我弟他们怎么办?他们岂不是会饿死” 207.地下挖出来的金饼(万字求票) 庄满仓这人品性正直,他并不喜欢耍威风,所以看到丁黑弹惶恐的样子挺不高兴的。 他皱眉问:“谁让这位同志蹲墙角的?” 郭嘉无辜的说:“领导不是我干的,我领他进来后让他等着,他自己蹲墙角去了。” 这时候另外蹲在墙边的两个人赶紧站起来求饶:“领导,我们冤枉的。” “领导开开恩放我们出去吧。” 庄满仓瞥了他们一眼,郭嘉说:“两个小偷。” “蹲着去!”庄满仓顿时虎目圆睁。 他领着丁黑弹去隔壁办公室,拎起暖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丁黑弹受宠若惊:“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公安局大领导给自己添茶倒水,这事够他回生产队吹两年的。 王忆说道:“丁大哥你不用紧张,领导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找你打听点事。” 他让丁黑弹回忆一下用两个瓷茶杯换东西的场景:“这件事你没忘记吧?” 丁黑弹说道:“没忘、没忘,那两个瓷茶杯一看就很珍贵,我怎么能忘记呢?” “她家不是在县里而是在市里头,城南那块的港岛路,具体多少号我忘记了,但让我再回去我能找到。” “跟我换东西的是个女同志,长的挺俊旳,穿着打扮挺时髦,不过口音是咱外岛的。然后她当时确实像王老师说的那样,就是跟我换东西的时候东张西望的,左看看、又看看,还叮嘱我说不要拿这茶杯乱显摆” 听着丁黑弹说起的回忆,庄满仓缓缓点头:“明白了,明白了,确实像是有问题,那咱们得去查查看。” 王忆说道:“就算有问题恐怕也是小问题,满仓哥你要亲自去吗?” 庄满仓说道:“我当然要亲自去,城南是我的娘家,我不能看着我娘家有违法犯罪的行为存在而不管。” “不过我现在调到咱县里来了,按道理来说再去城南办案是跨界了,那这样我给我以前的同事挂个电话,让他来配合咱们的行动。” 丁黑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领导,也需要我配合你们的行动吗?” 庄满仓紧了紧腰带说道:“对,你要回到那地方,把这个妇女引诱出来,然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对郭嘉招招手:“那两个小偷拷起来,你跟我走。” 打了电话他们去往码头,正好有渔船要去城里码头卸货,他们便搭乘了这艘船。 一路通畅,赶到码头后有干警在等着他们了,他们又奔赴港岛街道。 然后丁黑弹轻车熟路找到这户人家的楼下,庄满仓点点头,领着王忆三人埋伏起来。 丁黑弹稳定心神摇起了拨浪鼓,拉长腔喊道: “换——鸡毛嘞!换——糖嘞!家里有鸡毛鸭绒猪皮的、有破衣烂衫臭鞋的,都能换——糖、换纽扣换搪瓷勺子换搪瓷碗碟子喽!” 他在巷子里吆喝着,很快一个老太太出来了,问道:“换鸡毛的,我家里有一些旧报纸你要不要?” “要,旧报纸旧杂志旧书本,有啥要啥嘞。”丁黑弹挑起扁担跟着老人走到楼房门口等候。 王忆见此有些焦躁了,说道:“怎么正主还不露面?” 庄满仓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说:“不用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现在是在侦查,做侦查工作万万不能着急不能焦躁。” 王忆苦笑一声。 庄满仓还以为他是等不及了所以焦躁。 其实不是,现在是他心里对自己的推测没底了。 因为他关于这套7501瓷所了解的信息都是通过饶毅的转述,至于转述的话是否精准他也不是很确定。 再一個丁黑弹说的那个与他换瓷茶杯女人应当就是陶研所盛大贵老人晚年所说的保姆,按照饶毅转述,这保姆趁着老人行动不便、精力不济偷偷捣鼓了很多东西卖掉,等到老人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丁黑弹关于女人的形象描述让王忆忍不住多想:这女人长相比较漂亮且打扮时髦,会不会是老人晚年撒谎了? 会不会是这保姆用美色诱惑了老人,让老人心甘情愿把这些东西交给她处理? 在22年这种套路可太多见了,这叫老年杀猪盘,很多有点色相的妇女都会逮着退休的单身老男人宰杀。 如果是老年杀猪盘那他们今天就要闹笑话了,老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贪图妇女色相和照顾才昏了头让她们拿捏,他们为了颜面会坚定的将出售家里物品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22年很多老年杀猪盘的保姆会逃脱法律制裁就是因为当事人主动帮她们洗清责任,因为这种事闹到父子不合、父女翻脸的太多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丁黑弹已经跟老太太讨价还价结束了,他用一摞糖片换到了一摞报纸。 收起报纸后他挑起扁担又在巷道里摇晃着大拨浪鼓、喊了起来: “换——鸡毛嘞!换——糖嘞!家里有鸡毛鸭绒猪皮的、有破衣烂衫臭鞋的,都能换——糖、换纽扣换搪瓷勺子换搪瓷碗碟子喽!” 他再次喊了几声,终于有个少妇从单元门露出脸来:“喂,换鸡毛的,你在我们这里吆喝什么?是不是上次从我身上尝到甜头了,这次故意来吆喝我出来?” 丁黑弹看到她后顿时紧张起来,扭头冲着巷子外慌张的看。 少妇并没有反侦察意识,她嗔道:“你往外看什么看?我们又不是在这里偷人,还怕让人看到呀?” 话是这么说她也往外看,看到有人经过顿时把身子收回单元门里。 这样丁黑弹逐渐冷静下来,他不自在的搓着手问:“大妹子” “谁是你大妹子?”少妇伸手一扫刘海丢给他个卫生眼,“叫我女同志,我跟你说,你跟我拉关系没用,咱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丁黑弹讷讷问道:“你是哪个世界的?咱们不都是第三世界的吗?” 少妇被他这话给问懵了:“什么?” 丁黑弹狐疑的说:“第三世界呀,教员同志说,‘我看美苏是第一世界。中间派,曰本、欧洲、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们是第三世界’。你是外国人吗?不是我们第三世界的?” 少妇愣是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偏偏丁黑弹面相憨厚老实,这番话又是真实想法,于是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少妇压根无法反驳。 因为她知道,这汉子不是在怼她。 愣了一会后,她没好气的问:“别废话,你是不是还想换我家的瓷杯子、瓷碟子?” 丁黑弹心虚的低下头:“嗯。” 少妇说道:“你害羞个什么劲?行吧,我家里还有东西跟你换,那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丁黑弹说道:“我、我什么东西都可以跟你换,你看看你要什么?” 少妇掀开竹筐盖子看了看,说道:“呀,你有冰糖?那我换你的冰糖。” 她说着转身上楼,丰腴的腰肢扭啊扭,扭的丁黑弹一个劲偷瞄。 不多会,少妇抱着个包出来了,她在门口往外看了看,对丁黑弹招招手:“过来,你靠过来,看看我这里是什么?” 丁黑弹挑起扁担进单元门。 少妇打开包给他看:“我这里还有两个茶杯,你看,上次给你的是梅花杯子,这次是桃花杯子,桃花比梅花还鲜艳呢,怎么样,你给我几包冰糖?” “这桃花杯子是哪里来的?”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少妇下意识说:“你管呢,你你!” 她反应过来惊恐的抬起头。 一个满脸严肃的干警出现在门口。 接着,一个变三个,三个干警一起在冷冷的盯着她看。 少妇胆子很小,双腿一软顿时瘫倒在身后的台阶上。 丁黑弹赶紧靠边站。 庄满仓一手摁着腰带上的手枪一手拿出个亮晶晶、寒冰冰的手铐问:“我问你,这桃花杯子哪里来的?” 少妇惊恐的说道:“是是是我、我家的” “我警告你!”郭嘉猛然拔高语调喊了一嗓子,“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向我们、政府坦白一切!” 旁边的警察跟着喊道:“领导,跟这种顽固分子没什么好说的,带回去先拘留几天!” 庄满仓沉着的说道:“等等,先别着急,我党对人民群众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女同志,你要是顽抗到底那” “不不不,我交代,政府我都交代。”少妇脸色惨白、面无血色,“是我偷不是,是我我我拿的、拿的,拿、拿东家的!” 王忆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好像最差的情况没有出现,这可能不是个杀猪盘,估计现在的人还不懂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高端化骗局。 一行人押着妇女呼啦啦的进楼。 丁黑弹跟着去凑热闹。 王忆跟他说:“小心被人偷了你的东西。” 丁黑弹跑出去,然后挑扁担追上来凑热闹。 这是一座筒子楼,黄小燕住在一楼,楼梯口往左右各有好几间房子,然后楼梯口两侧分别有一个厕所和一个厨房。 筒子楼的房子是套二,但不是王忆熟悉的现代化套二。 这种套二是从门口开始并排两个房间。 大门进去一个小房间,窗户开向外面通道,然后正对着大门是内门,内门里面是一个大房间,带小阳台而没有厨房卫生间。 王忆以为小房间是少妇的住处,里面大房间是主人的卧室。 结果他们一进门看到小房间的行军床上躺着个清瘦的老人,这老人正在歪头打瞌睡。 郭嘉终究是年轻,孤陋寡闻,他下意识问道:“这是这家的主人吧?你们睡一起?” 少妇慌张的瞥了眼内屋说:“我、我没有,我们关系清清白白,政府,我们没有搞流氓,我住里面那屋。” 声音吵醒了老人,老人挤了挤眼睛看了看,然后下意识坐起来:“哎呀,小燕啊,这又是你老家来人了?怎么、怎么来的是干警同志?” 郭嘉能言会道,迅速的将一切事宜说出来。 老人大吃一惊,叫道:“小燕,这是不是真的?这是不是真的?” 小燕崩溃,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王忆推开她进主卧看了看。 主卧相对宽敞很多,外面的卧室可能也就五六个平方,而主卧得有二十平的样子,很是宽敞,并且通光好、通风好,阳台外面是小花园。 卧室里头最显眼的是一张床,床上放着女人的衣服,旁边桌子上是女人的洗漱用品。 王忆看到连呼好家伙,这娘们挺狠,鸠占鹊巢啊! 老人行动很不方便,双腿走不太动路了。 于是郭嘉上去搀扶他,然后进主卧想打开一个三斗柜。 三斗柜上锁了,他还打不开,便生气的说:“小燕,钥匙呢?你不是跟我说钥匙丢了吗?那你怎么” 庄满仓摇了摇手铐,小燕如丧考妣,从裤子里面掏出一串钥匙。 三斗柜打开,里面一层层的都是瓷器,瓷碗、瓷盘、瓷杯子,瓷人瓷马瓷物件,每一件看起来均为相当精美。 他扫了一眼后生气的说道:“7501瓷少了好几样,里面有个伟人瓷像呢?那伟人瓷像呢?” 小燕垂头丧气的说:“让我哥要走了。” 说出这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然看向庄满仓三人说:“同志、同志们,我哥你们认识不?他叫黄希坤,是大码公社曹园生产队的队长!” 庄满仓问道:“这个黄希坤跟你盗窃主人家的财物有什么关系?” 小燕说道:“他教我的,他说、我哥说我守着一个金库不会用,他让我偷偷捣鼓这些东西政府,我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坦白从宽,能不能让我坦白从宽?” 老人盛大贵继续开其他的橱柜,越开越生气: “我的金戒指呢?我祖上传下来的金戒指怎么也没了?还有个金坠子和一些银元,让你偷走了?” “唉,你说你、你怎么这样!我给你一个月开资二十五元,你要是嫌少你跟我说,你怎么能偷家里东西?” “这里面的日记本吗?黄小燕我日你娘!我的日记本呢我好几个日记本呢!” 黄小燕畏畏缩缩的说:“我卖了,有一次来了个收纸的,我给卖掉了” “你——你!”盛大贵气的两眼发黑,捂着胸口直挺挺的往后摔倒。 三个干警赶紧冲上去,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 盛大贵总算缓过来,哆嗦着手指指向黄小燕,哆嗦着嘴唇说道:“你气死我了!让你气死我了!我真是造孽、造什么孽!为什么会请你这样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当保姆!” 他又扭头看向庄满仓,泪如雨下:“公安同志,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庄满仓安慰他道:“老同志你先别难过,你说说你的笔记本是怎么回事?里面写了什么东西吗?” 盛大贵正要说话,又止住哽咽说道:“唉,没写什么,就是、就是我以前记下的年轻时候的往事。唉,丢了就丢了吧,可是我的金子呢?我的金子和银元怎么办?” 听到这话王忆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的胡茬。 老爷子没敢追问日记本,应该是跟日记本里记载的7501瓷制作工艺有关,他显然是知道保留这工艺流程是违反厂规的行为,所以不敢让官方知道。 庄满仓怒视黄小燕:“金子在哪里?” 黄小燕惶恐的说:“金子被我卖了,卖给金铺了。” 王忆听到这话挺诧异的:“现在城里黄金可以自由买卖啦?我怎么听我们生产队说私人买卖黄金违法?” 庄满仓简单的介绍道:“80年以前违法,80年可以买卖了,不过主要是以收为主,国家改革开放需要外汇,黄金可以创汇。” 他又对盛大贵说:“大叔您放心吧,我们带着他去把您的黄金给赎回来——你什么时候卖的?”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问黄小燕。 黄小燕小声说:“今年过了年卖的。” 盛大贵气的甩手臂:“你这个女人呀、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把我爹娘留给我的念想给卖了?你丧良心啊!” 他指着黄小燕面向干警们哭诉:“同志们、同志们啊,你们说这女人怎么这么没良心?” “她是欺负我腿不好不能出门、欺负我没有家里人了,她这叫干什么?她这叫吃绝户!” 庄满仓郑重的说道:“老人家你别难过,国家会为你做主的。” “而且你曾经是劳动模范、先进工人,我看你还获得过你们厂的五一劳动奖章,你这样的老功臣国家更不会不管你。”郭嘉补充道。 刚才老人翻阅抽屉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不少奖章、大红证书和照片,墙上也贴着玻璃框装裱起来的奖状。 其中最大的一张奖状上有两面红旗中间是个红五星,一圈的鲜花,然后中间写着—— 盛大贵同志:评为1972年度劳动模范,以资奖励。 王忆看落款,下面是瓷都政府。 庄满仓让郭嘉留下陪同老人,他和城南分局的同事押着黄小燕去金铺。 王忆本想留下安慰老人,可是他手里还有老人的两个瓷杯,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要跟老人坦诚然后把瓷杯还给人家。 这样有点烂好人了,毕竟那瓷杯他没偷没抢是用糖换来的。 可那终究属于赃物 他感觉不好抉择,便灰溜溜的跟着庄满仓去看热闹。 现在黄金可以私人交易,但金铺是国家单位,整个翁洲只有一家,就在市中心。 金铺门头不大,门口卫兵荷枪实弹,而且枪不是挎在后背,是直接端在手里。 门口上头贴着红纸黑字的标语:出售私人黄金,支援国家建设。 经历过前些年的动荡,现在老百姓对黄金这种贵金属是敬而远之,所以金铺生意惨淡,他们进去后只有一伙人正在柜台嚷嚷: “同志你再给仔细看看,这真的不是黄金?我们在家里咬过的,就是黄金呀。” “真的是金饼,我家老辈留下的,藏在坛子里埋在地下刚挖出来,同志你肯定看走眼了!” 王忆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他凑过去看,从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里看到了两个半熟悉的面孔: 多宝岛李家庄的两个民兵,李岩华和李岩松! 当初他去多宝岛看电影的时候和李岩华认识,后来又在红树岛查偷鸟行为时候见过了李岩松,这两人是亲兄弟俩,所以都算是半认识。 不太熟。 李岩华偶然一扭头看到了王忆,顿时惊喜:“哈,王老师?” 王忆跟他们打招呼:“李同志。” 李岩松被他收拾过,看到他后没给好脸色。 不过他看到王忆跟两个干警亲密的站在一起后,又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而两人身边穿西装、打领带的四个人见到干警后的反应便比较有意思了,他们或者低头、或者扭头,都赶紧转移了目光! 有问题! 庄满仓可是老干警,他脑瓜子转的不够快,所以在这个缺乏高精尖破案工具的年代破案率低,一直没能立功晋升。 但他是侦察兵出身,眼力劲一等一的厉害,顿时发现了四五个人的异样,然后给身边的同事打了个眼色。 他同事悄悄地走到了几个西装男的身后。 西装男们更不自在了。 庄满仓问王忆:“王老师,你跟这几位同志认识?” 王忆指向李岩华兄弟说:“我认识这两位同志,他们都是多宝岛的民兵——咦,你不是民兵队的教官吗?” 庄满仓说道:“他们不是我队里的。” 李岩华赶紧说:“我和我大哥是张生活教官队里的民兵。” 庄满仓点点头:“哦,你们是老张的兵,这几位穿的花里胡哨的同志是怎么回事?” 李岩华说道:“他们是我们朋友,我们这不是在家里挖到了金饼吗?然后他们懂行,我们兄弟俩就找他们帮忙看看。” “唉,结果不是金子的,是镀金的,唉!” 一个穿白西装的男子笑道:“李老大,我们跟你说过的嘛,这真的不是金子,我们做买卖童叟无欺的,领导同志们就在这里,谁敢违法呀?不敢违法的嘛!” 另一个穿格子西装的男子也对柜台里的师傅说:“老同志,这不是黄金更不是纯金,就是一种镀金的金属而已,对不对?” 那师傅点点头说:“对,不是黄金,应该是钨金。从密度和质量上来说应该是钨金,镀金的钨金,跟黄金差不多但两个价格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白西装摇着头笑道:“反正不是黄金,我这个上手就摸出来了,结果跟我这两位朋友说,他们还不信我呢。” 李岩华叹了口气。 李岩松更是面色不善的说:“祖宗们干啥呢,弄些镀金的破玩意儿糊弄后人?行,算他们狠,今年过年给他们坟头烧报纸,不给他们烧黄纸了。” 兄弟两个跟王忆告别,怏怏不乐的转身而去。 庄满仓押着黄小燕去了柜台,询问她之前出售黄金的情况。 还好金戒指和金坠子依然在,或者说还没有交付给国家,而是被送进市里银行金库了。 国家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为了避免他们今天这种事。 现在小偷猖獗,很多黄金来路不明,所以金铺收了后有一个等待期,过了等待期的黄金才会被银行送往黄金冶炼厂。 这样事情比较好办,公安局抓捕黄小燕,然后由单位出面发申请书,用原价钱把金器买回来还给盛大贵老人。 他们回去后把情况跟老人说了说,老人一听父母留给自己做念想的金器还能拿回来大为激动,冲他们敬礼道谢。 庄满仓急忙回礼,说道:“老同志你不必感谢我们,人民公安为人民,教员同志的战士永远记得他的叮嘱,我们为人民服务!” “好,好啊!”盛大贵激动的点头。 然后他又失落起来:“唉,这个小燕啊,她虽然手脚不干净又爱享受,可是、可是她干活挺麻利的,照顾我照顾的挺好,这下子她被抓了,我可怎么办?我不能等死吧?” “你没有子女?”庄满仓问。 盛大贵苦笑一声:“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娘家是江右山区的,她们坐驴车回去,驴惊了,连人带车一起拖进了山涧!” 他从床头摸索过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老式的黑白照,上面有两个穿列宁服的中年男女坐在一起,两边各有一个孩子、妇女膝盖上还抱着一个孩子。 庄满仓顿时叹了口气。 铁汉柔情。 王忆想了想问道:“老同志,您给保姆开资是25元?然后住您这里是吧?吃喝怎么解决?” 盛大贵说:“我给钱和票——我有退休金,每个季度有绿本子,吃商品粮,保姆去买,然后我们一起吃。” 王忆说道:“要不然我给您找一个保姆试试?绝对勤快、绝对手脚干净。” 盛大贵怀疑的看向他,问道:“你也是警方的同志?” “这是一位人民教师!”庄满仓介绍道,“他是一位品德高尚、操守正派的好同志,实际上发现了你保姆有问题的就是他”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最后钦佩的说道:“本来这件事跟王老师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他为人警惕又富有正义感,发现有问题后立马去把情况汇报给我,协助我查破了这起案件!” 王忆苦笑道:“对,这黄小燕倒卖的两个瓷杯子在我那里,您看我什么时候给您送过来吧。” 既然庄满仓都这么夸赞他了,他再想收着两个杯子不合适了。 不过他现在又有主意了,这两个杯子可以还给老人家,然后他好像有办法再把整套杯子给换出来! 有一样东西对老人很有用! 他可以搞到这样东西! 结果盛大贵并没有老糊涂,他摆摆手说:“你这个小同志说什么话?倒卖瓷杯是黄小燕干的坏事,你正常从鸡毛换糖客手里换到的,我凭啥去从你手里要东西?” “不过从你做的事、说的话里我也能看出你有高尚的品德,这样你介绍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你能给我介绍个保姆?” 王忆说道:“我们生产队有一些妇女同志手脚勤快又干净,我想回去帮你介绍一个,尽快帮你介绍过来,不过这事再快也得需要个两三天功夫” “两三天没事。”盛大贵笑道,“我还没有病的动弹不了,我就是怎么了呢?曾经为了抢救集体财产导致双腿染上了老风湿,行动不太方便,但短时间内还是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 这样庄满仓就委托自己的同事给老人买个三两天的菜,然后每天过来看一看,而他们先行返回。 盛大贵送他们到门口,再度冲他们敬礼:“同志们,我非常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东西就要不知不觉的被黄小燕全捣鼓掉了呀,到时候她再离开,你说我没有证据,唉,我就完蛋了!” “同志们,谢谢你们!” 庄满仓板正的回身敬礼:“为人民服务!” 盛大贵又对黄小燕说:“小燕呐,你照顾也好几个年头了,75年到今年,唉,我其实是把你、把你当闺女看的,我心里想,你要是能给我养老送终,我所有东西包括单位分的这套房子都留给你” “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小燕,你以后进了监牢要好好改过自新,你要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希望你能早日重新做人!” 黄小燕嚎啕大哭。 王忆摇头。 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股票涨起来你知道买了;犯错误判刑了你知道悔改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你想起来甩了。 晚了! 黄小燕跟他们回县里,毕竟她户口是大码公社属于海福县,另一个这案子也是海福县方面督办的。 他们买票乘客船往回走,然后上船又碰到了李岩华等人。 这些人赶紧凑过来。 船上有小偷,小偷盯上了他们! 不过有庄满仓和郭嘉在,小偷们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庄满仓阴沉着脸对郭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第一把火要烧在客船上,从明天开始,给我开展为期半年的治安整顿行动!” 郭嘉敬礼:“是,庄局!” 听到这话李岩华兄弟俩大惊,他们拉走王忆偷偷问:“这是咱县里的新” “对。”王忆点点头。 庄满仓又把王忆拉走,很郑重的向他道谢,说他又帮自己一个忙。 王忆说道:“满仓哥,你可别寒碜我了,这算是什么帮忙?” “抓违法犯罪分子是你们应该做的,举报违法犯罪行为是我们人民应该做的,这就叫警民团结一家亲、共建和谐新社会!” 庄满仓亲热的拍着他肩膀哈哈笑:“你这个大学生,脑子里文化就是多,不像我个大老粗,你这句话说的好,小郭记下来,以后当标语贴宣传栏。” 郭嘉说道:“好。” 客船入港,停靠码头。 庄满仓想中午请王忆吃个饭,王忆说他想赶紧落实盛大贵老人的保姆问题。 这样庄满仓便说:“行,你先你忙你的,我欠你一顿饭,回头再来县里一定找我,要不然你就是不把我当同志!” ‘不把我当同志’可比‘不把我当朋友’之类的性质严重多了。 王忆满口答应,说下次一定。 他选择现在走还有个原因,是李岩华兄弟开着机动船来县里的,他们可以送他回天涯岛。 现在两兄弟对他非常热情,特别是跟他算是有过小过节的李岩松,好像小过节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一口一个王老师叫的格外亲热: “王老师你到这边坐,这里最稳当。” “王老师抽烟吗?哦,不抽烟,不抽烟好呀。” “王老师天色不早了,今天中午先去我们家里对付一口,我们正好要请这几位同志吃饭,你一起来、一起来!” 王忆奇怪的看向几个西装男,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李岩华蹲在旁边抽了口烟说:“是我大哥认识的朋友,以前是国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现在自己干个体户,在农村、渔村收老物件。” “上次去你大伯爹家里的时候,你大伯爹说你弟弟带了几个人去买他的红珊瑚,就是他们吗?”王忆问。 李岩华点点头:“是,前几天我儿子和侄子他们小孩在我大伯爹家里玩,他们在院子里挖土,然后挖出来我先人埋在院里的一个坛子,坛子里都是金饼” “等等,我怎么记得上次去你大伯爹家里的时候,你大伯爹说你们这一支是六几年迁移到多宝岛的?还说我们支书帮忙了。”王忆狐疑的问。 李岩华笑道:“对,是这样,但你想想,我们为啥能迁移过来?因为我们祖上有人在李家庄住,我大伯爹现在住那屋子是他们留下的财产,所以我们才能迁过来。” “要不然李家庄怎么会接纳我们?我大伯爹是拿着族谱的临摹本来的,李家人所以愿意接纳我们,可是他们当时不想把我们先人的房子还给我们家,是王支书仗义执言给我们要了落脚地!” 王忆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岩华继续说:“挖出坛子后发现了金饼,我们兄弟跟我大伯爹便商量了一下准备卖掉,可是咱没有门路,这年头也不敢随便卖金子。” “于是我大哥正好认识这些人,就去县里打电话把他们叫来了,但他们来了一看我们收拾出来的金饼后说这不是纯金,是镀金的铁块子,不值钱!” “唉,”他叹了口气,“我大伯爹说他们坏心眼想骗走我们的金饼,于是我们兄弟拿了一块来城里找公家鉴定,人家公家的老师傅上手试了试就说这不是金饼。” “重量不对?”王忆问道。 李岩华郁闷的说:“谁知道呢?反正人家上手说不是金饼,我们不死心掏一块二毛钱做了个检测,却是不是金子的,就是镀金的。” “一块二,一斤猪肉呢!” 他很是心疼。 王忆冲他伸手:“你把金饼给我看看。” “不是金饼,是镀金的东西。”李岩华从兜里掏出个乒乓球横截面那么大的小金属块递给他。 王忆上手一拿,很沉! 这么小一块他估计得有半斤的重量,在手里很压手! 从重量上来看这应该就是黄金,黄金密度大。 但根据外表来看这肯定不是黄金,因为它现在有半边是金色的,另外半边的镀金层融化露出本色,是灰黑色的。 看见他们两人拿出了金属小饼,白西装过来说道:“李老弟你现在信我们的话了吧?这东西真不是金子,我们一上手知道了,因为我们经手黄金太多了。” 李岩华沮丧的低头吐了口烟。 还以为发现了祖上遗产要发迹了,结果白欢喜一场。 白西装拍拍他肩膀说道:“没事,李老弟,只要你们愿意鼓动你们那个大伯卖我们红珊瑚雕像,那我们可以收这个金属小饼。” “对,我们可以给你们高价钱,一块小饼给你们十块钱,你们挖出来了二十四块小饼,这合计起来也有二百多块呢。”格子西装男也坐过来帮忙劝说。 “你看红珊瑚雕像我们也给了公道价,你们大伯能有钱养老。而你们兄弟两个能平白得二百四十元,一人分一百二十元,白得的钱呢。” “这就相当于你们辛苦费了。” 李岩松说道:“我大伯那人的固执你们也见到了,他不会卖的。” 白西装拍拍他肩膀说:“你们两个好好劝说一下嘛,要是他老头还是不肯卖那我们就算了,不会强人所难,这年头讲法律的,我们不敢强买强卖对不对?” “而只要你俩真劝了、好好帮我们劝老人家了,那我们不会让你们白白费力气。这样,要是你俩确实劝了,那我们还是给你们钱,一人给五十元,怎么样,不少吧?” “五十元啊!” 李家兄弟动心了。 这时候另一个穿西装的男子为难的说:“华哥,咱给他们一人五十元,这合计起来一百元,十张大团结,这可不是小钱啊,咱回去怎么给单位平账?咱平不了账!” 华哥琢磨了一下,说道:“简单,你们兄弟就把这金属小饼卖给我们,我们就回去跟单位说花一百块买了金饼,只不过看走眼了,这样就可以平账了吧?” 格子西装男点点头:“要不然都说还是华哥你有办法,这个法子可以,反正咱不是看走眼一次两次了。” “但咱也不能老是看走眼。”华哥又推搡兄弟两个,“你俩好好帮帮忙,老爷子不是有好几样红珊瑚雕吗?卖我们一件,只要卖成了你俩一人能得一百二十元呢!” 李岩松看看弟弟。 他为人莽撞、脑子简单,所以有些需要做决定的事他一般看弟弟的意思。 李岩华这边抽着烟思索了一阵,然后扔掉烟蒂下定决心:“跟大伯好好说说,他一把年纪了守着些红珊瑚干啥?一不能吃二不能草!” 西装男们大喜:“就是嘛。” 李岩华又说:“卖不成的话就算了,我们不能要你们的钱,今天买熟食、副食已经是你们掏钱掏票了” “没事。”华哥摆摆手:“你也听老师傅说了,那些小饼都是钨金的。” “钨金这种金属也是有价值的,一些厂子愿意收,我估摸那24块钨金饼能卖个七八十块,所以我们一百块拿下不会亏多少钱。” 李家两兄弟闻言大喜,对几人感激不尽。 王忆往后挪了挪位置冷眼旁观。 以他单纯的社会经验而言,这帮人怎么那么像骗子呢? 可是那小饼确实不是金饼,公家的金铺不可能跟骗子联合起来演戏欺骗老百姓。 假如真出现这种里应外合的骗局,那刚才庄满仓进金铺的时候老师傅表现不该淡定坦然。 这年代公安的威信很足,公家单位的人如果做贼那难免心虚,看到公安上门多多少少会表现的有点问题。 回忆着在金铺的所见所闻,他又回忆起了这帮人看到庄满仓的反应——公安进门,他们第一反应有些慌张。 所以肯定有问题! 但他现在还发现不了问题在哪里。 208.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李家兄弟热情的邀请王忆去家里吃饭,王忆便答应下来。 他想继续看看这几个西装男到底要搞什么鬼。 机动船冲破海浪,迎着炽热的阳光迅速奔赴了多宝岛。 刚过芒种、未到夏至,可外岛的盛夏已经早早的开启了。 盛夏有渔汛,如今海上多有渔船,它们的船头撞碎了海水、溅起朵朵浪花,浪花在日光照耀下散发着金灿灿的色泽—— 阳光海域,极尽璀璨! 外岛的渔家人几乎彼此都认识,两兄弟的船一路奔驰一路有人打招呼,隔着老远就打招呼: “华子、松子,去城里来?” “这是从哪里接来的客人?好家伙,都是穿西装的,这是接干部来了?” “是不是家里要请客啊?我这里有刚捞上来的几条红加吉,挑一条大的回去吃?” 李家两兄弟吆喝着打招呼。 他们隔着挺远就能认出彼此,眼力劲很好。 王忆觉得这可能跟吃海鱼有关,或许吃多了海鲜能保护视力。 逐渐旳,多宝岛进入他们眼帘。 上次王忆来多宝岛已经是傍晚,此时是临近中午,阳光亮堂,照耀的渔村光芒明媚。 多宝岛上山少平地多,有土地有泉眼是个好地方,可是从观感来说比不上天涯岛。 天涯岛背靠青山面朝碧海多有松涛徐徐、海浪浩荡,海上时时有白色海鸥黑色海燕引弦高歌。 当然多宝岛上的渔村也不错。 由远及近的看过去,岛上三个生产队、三片聚居区是层层叠叠,都有一排排海草屋顶、石头墙壁的老屋分布,它们星罗棋布,与道路延展严丝合缝,整齐划一。 岛屿前望是蓝天碧海,飞浪快船,动静结合,如同画作。 而且多宝岛因为地形平坦它们有好沙滩,哪怕现在天气炎热依然有好些孩童在戏水踏浪,挖沙捞鱼。 机动船在海中狂飙而过,海浪迎面而来,李岩松控制动力,渔船逐渐减速。 多宝岛相比天涯岛有好海滩可是却没有好码头,渔船都停靠在沙滩上、礁石上,处处有人在忙活,看见他们回来彼此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活。 王忆大感奇怪,这村里人的交情怎么还不如海上呢? 他诧异的多看了兄弟俩一眼,结果李岩华很敏感,问道:“王老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忆说道:“没,我就是感觉你们自己生产队的社员之间并不是很热情。” 李岩华说道:“去年分船到家、责任承包制以后就开始这样了,有些户发展好,有些户日子过的穷。” “富裕了的看不起过的穷的,过的穷的眼红富裕了的,加上我们这岛上一共三个队,这样怎么能热情的了?” 王忆默默的点头。 这也算是大包干后的一个正常现象。 古人说的太对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富裕都穷那就都没事,有人富裕有人穷,这样人会有更强的劳动积极性,可是人心就散了、人情就淡了。 他们去往李老古的老屋。 四个孩童在里面玩,他们挥舞小铲子在挖地,把原来平整的老院子弄的坑坑洼洼。 李老古虎着脸坐在树荫下乘凉,看他样子挺不乐意让孩童们挖自己院子的。 见此王忆便明白了,肯定是李家兄弟让孩子在老爷子院子里挖宝呢,看看能不能再挖出点先人藏的宝贝,而老爷子不乐意,可他又想享受孩童环绕膝下的乐趣,这样只能忍受孩童们乱挖的不满。 孩子们挖地挖的非常起劲,他们还把土坑打通了,学着地道战里的台词在嚷嚷: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你们各自为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放空枪,开火,开火!” “高,实在是高!”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王忆他们进门,一个孩子捏了个泥团子扔向白西装:“还乡团回来了!还乡团回来了,同志们准备出击!” “杀呀,打一枪换一個地方!” 又有孩子嚷嚷着扔泥团子,扔了后便往旁边土坑里跳。 几个西装男被闹的生气也不是、急眼也不是,只能露出尴尬的苦笑。 李岩松瞪眼吼道:“干什么?干什么?想挨揍了?” 孩子们嘿嘿笑。 最小的一个捏着个泥团跑过来献宝:“爹、爹,你看我找见什么了?找见宝贝了!” 一听这话李岩松还没有凑上去,格子西装先反应过来拔腿上去问:“小朋友你找到什么宝贝了?” 小孩张开手将一个扁平的大虫子拿给他看:“看,是个大土鳖!” 土鳖长着一节节的壳、毛茸茸的脚还有触须,是一种不太漂亮的昆虫。 格子西装男估计是害怕昆虫那种人,他聚精会神本想看宝贝,结果打眼看到了个大土鳖! 他当场‘嗷’的一声叫赶紧往后退。 结果四周都是土坑,一脚踩空陷入土坑摔倒在地。 狼狈不堪! 另外仨小孩捏着泥团子扔向他:“同志们,还乡团的恶霸被打倒了,冲啊!上去踩他们一万只脚,让他们不能翻身再欺负咱老百姓!” 一个小孩从大土坑里跳出来,然后捂着胸口缓缓倒在地上。 王忆吓一跳。 这是心梗了? 然后他看见这小孩故作虚弱的说:“同志们别管我,继续冲啊!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冲啊!” 王忆服了。 戏真多啊! 结果小孩们还冲他集火,两个土团子飞过来。 王忆大喝道:“我是教师!你们敢打老师?” 土坑里两个小孩听到这话吓了个哆嗦。 赶紧又藏起来。 李老古冲他们挥挥手,然后看向王忆说道:“你不是王支书的那个侄子吗?你怎么来了?” 王忆说道:“我们在城里遇到了,于是我大哥请我来做客吃饭。” 李老古问李岩华:“老二,你们去城里,城里的师傅怎么说?” 李岩华沮丧的说:“大伯爹,这真的不是金饼子,人家刘德华同志没撒谎,他们说的是真的。” 王忆一听看向白色西装男。 刘德华? 这名字挺好。 刘德华说道:“我们做买卖就是讲究一个诚信、童叟无欺,再说我们跟岩松老弟是朋友,怎么可能撒谎骗你们?这就不是金饼子,我们在国家博物馆工作过,还能连这个看不懂?” 李老古茫然的说:“不、不能呀,咱先人辛辛苦苦把金饼子埋在地里,它要不是金饼子,埋它作甚呀?” 刘德华从李岩华手里接过金属小饼给老人看,说道:“你看,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这小饼让人家金铺的喷火枪烤了烤,镀金融化,你看里面露出来的是什么?” 李老古拿过小饼子看。 看后便连连叹气。 刘德华给李岩华使了个眼色,李岩华点点头去劝说李老古卖红珊瑚。 结果他一开口,李老古直接堵住他嘴巴:“想都别想,我都说过了,我的宝贝不可能卖,绝对不卖!” “你不卖你要干啥?你留着干啥?能吃吗?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留着干啥啊?”李岩松脾气暴躁直接开喷。 李老古说道:“我死了怎么带不去?我死了放棺材里!” 李岩松说道:“现在不让土葬,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死了都送去县里火葬场,塞火化炉里一下子给烧成灰。” “那我也说过多少次了,死之前我把它们砸成灰,我撒我坟土里,我一样能带下面去。”李老古暴躁而倔强的说道。 格子西装男拍着身上的土走过来说:“老人家、岩松同志,你们别激动,都不要激动,一家人嘛,有话好说的嘛。” “来,老人家抽一支烟、岩松同志抽一支烟。” 他掏出一包红梅香烟分给两人又分给李岩华,李岩华客气的说:“谢谢罗文同志。” 这话一出来。 王忆心里大震。 什么东西? 罗文? 先有刘德华、又有罗文? 他刚才听到刘德华这名字的时候没多想,毕竟刘姓常见,德华也是个好名字,叫刘德华没有问题。 可现在怎么又出来罗文了? 他赶紧说道:“对了,岩华大哥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这几位同志呢,这位同志是刘德华,这位同志是罗文,那另外的同志是叫?” “我叫关正杰,你可以叫我阿杰。”年纪大一些的男子说。 剩下的男子说:“我叫周星驰。” 刘德华,罗文,关正杰,周星驰! 好家伙! 王忆赞叹道:“周星驰,这是好名字呀,是你父母从李白的诗里来的灵感吧?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周星驰笑道:“对,王老师不愧是文化人,懂的就是多。” 王忆也笑。 我懂的当然多,我他妈对这四个明星懂的绝对你们多! 这下子他确定了,四个人就是骗子! ‘周星驰’更是没文化,连滕王阁序都不知道,被他用李白一试一个准。 只是四个骗子太嚣张了,竟然用港台明星的名字来作假。 这不是蠢,这是坏——他们知道外岛老百姓现在接触不到港澳台明星,故意拿这点来欺负戏弄老百姓! 但他不明白李老古死守红珊瑚雕像不往外卖,这四个人能怎么把东西骗到手? 他冷眼旁观,等待着他们的精彩表演。 现实让他很失望。 四个人口才并不出色,也没有什么厉害套路——当然也可以说是李老古脾气倔强死活不肯松口,所以他们迟迟买不到红珊瑚雕像。 这样很快中午头到了,该吃饭了。 主事的刘德华拉了李岩松一把说:“岩松同志别生气了,老人家既然暂时不想卖” “我永远不想卖!”李老古没好气的吼道。 “不卖拉倒,不卖你让它们给你送终!”李岩松回头怒吼。 李老古气的哆嗦:“好、好,我不用送终,不用谁来送终!我过几天我我砸了它们,砸成粉末然后我上吊、我喝农药!反正我不信我死了政府会让我烂屋里!” 罗文上来拉李岩松:“行了吧,别吵闹了,那个老人家不愿意卖他的宝贝咱不能逼迫人家,行了,咱去吃饭吧,饭点到了。” 刘德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对,去吃饭吧,两位同志,你们的努力我们都看眼里了,你们尽力了,这样把小饼子带走吧,我们言而有信,说过的话是作准的。” 李岩松去屋里拿出个陶瓷罐子,阴沉着脸往外走。 李老古恼怒道:“干什么?你” “我怎么了?”李岩松打断他的话,“珊瑚是你宝贝、这些破烂也是你宝贝?还是你依然以为它们是金子的?它们是金饼子?” 罐子被拎出来。 西装四人下意识看过去,罗文和周星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一直在旁观的王忆心里一震。 是这个陶瓷坛子值钱? 他们的真实目标是这个陶瓷坛子? 李老古并不想真的跟晚辈闹僵,刚才李岩松那句话其实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他死后还需要后人送终上坟呢。 于是听了李岩松的嘲讽他不说话了,只是气呼呼的喘粗气。 这时候刘德华走到李岩松身边往坛子里摸了一把,摸出几个金色小饼子和拿去城里鉴定过的那个小饼子一起给李老古看: “老人家,这真不是金子,国家收购黄金的老师傅给做过鉴定了,这东西沉归沉,但不是金子,是钨金,虽然名字带金却不是真金,它是一种工业用的金属。” “钨金能有这么沉?”李老古不服气。 刘德华递给他说:“那你要是坚定认为这是金子,我可以带你去城里做鉴定。” 李老古嘟囔道:“我不去,我不离开我家,要不然指不定就有人来偷我宝贝了。” 李岩松又怒了:“大伯你这话啥意思?你阴阳怪气说谁呢?” 刘德华赶紧上去挡住他:“行了行了,咱去吃饭吧,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和气,和气生财嘛!” 另外三个人的眼睛不自觉的转向了刘德华手里。 他们都在看刘德华手里的金色小饼,并没有再去看陶瓷小罐子。 王忆又是心里一动。 不对,自己猜错了,陶瓷小罐子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目标还是这些金色小饼子! 可金铺的师傅鉴定过金属小饼说不属于黄金——不对! 他只鉴定了一块! 王忆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接下来就是验证这猜测。 刘德华拍着李岩松肩膀、说着宽慰的话推他要出门,王忆上去从李岩松手里拿走了小罐子说: “岩华哥、岩松哥,你们别生气了,说到底你们还是因为失望才生气,对不对?” “这样,刘德华同志说的对,家和万事兴,我来给你们做个和事佬吧。” “这坛子里的小饼子卖给我,我给你们一百五十块,你看你们两个还有老古叔一家能分五十块,这样是不是心里舒服多了?” 刘德华猛然抬头看向他,另外三人也一起看他。 旁边的李岩华讪笑道:“王老师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家的事怎么能麻烦你?实际上没啥事,我们一家子就是吵吵惯了,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刘德华笑道:“对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走,咱去吃饭吧,今天上午跑了两趟海,肚子饿了。” 王忆说道:“岩华哥你别跟我客气,老古叔跟王支书是自己人,咱都是自己人,我不能让你们家里人感情出问题,这样,一家五十块,这些小饼子就卖给我好了。” 刘德华抬头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 周星驰冲动的说道:“这位老师同志,你花一百五买些钨金块干什么?这可是一百五十元呀,你想好了,你一个民办教师一年能攒下一百五十元吗?” 王忆笑道:“我们生产队有企业,我在企业里占股份,一个月就能赚一百五十元。” “行了,岩松哥、岩华哥,这小饼子一百五十元卖给我吧。” 刘德华说道:“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思想觉悟高!咱们几个人要向他学习呀。” “这样吧,老师赚钱不容易,老爷子和两位兄弟的事是因为咱们而起那还是让咱们来解决吧,这一百五十元还是我们来给!” 王忆说道:“德华大哥对我是谬赞呀,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必须得展示一下高觉悟,这样吧,我出三百块,一家分一百块!” 一直沉默寡言的关正杰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他指着王忆说道:“你是不是精神有毛病?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草你” “阿杰,干什么?!”刘德华赶紧呵斥他。 然后他对王忆说:“要不然这样,王老师,咱们一起负担这笔钱” “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李岩华茫然的拉住刘德华问王忆,“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怎么、这怎么” “这怎么感觉不对劲呢,是不是?”王忆笑着说。 李岩华迟疑的点点头。 他有点回过味来了,已经发现不对劲,可是依然云里雾里没有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 而李岩松这边毫无所知,说:“王老师、刘德华同志,你们怎么这么好?” 王忆拿出小罐子里的金饼子摩挲了一下,说道:“这些东西是黄金啊,我们怎么能不好呢?” 李岩松哂笑道:“不是黄金,国家单位的老师傅都给检测过了,他还能骗我们?” 王忆说道:“可他挨个金饼子检测过了吗?” 李岩华说道:“他是只检查了一个,可问题是这些金饼子都一样的,你看看大小、你试试重量,差不多,都是一样东西啊。” 王忆看着刘德华的脸色说道:“谁跟你们说都是一样东西?你们为什么不都带过去让师傅给检测一下,而是只带一个呢?” 李岩华也看向刘德华。 而李岩松心直口快的说:“这几位同志建议的,他说我们要是带着一起去城里,现在城里小偷多、抢劫犯多,看见我们带着这么些金饼子抢劫我们怎么办?到时候连命都没有了!” 刘德华笑道:“而且这黄金鉴定是有手续费的,一元两毛钱可不算少,一斤猪肉呢。” 王忆说道:“它是一次的鉴定费一元二角钱,不是一块金饼鉴定一次就要一元二角钱!” “再说了,其实要鉴定它们身份没那么难,看看它们是钨金还是真金压根不用去城里找师傅,只要用牙齿咬就行了。” “你们听金铺师傅说过了,钨金是工厂用的特种金属,你们知道它哪里特殊吗?它很硬,跟钻石一样硬,用牙齿咬就是崩了牙也咬不动!” “而黄金的延展性很强,也就是说相对比较软,用牙齿咬一下能咬出痕迹来” 说着王忆冷笑着看向四人: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听到这里李老古激动的说道:“对对对,黄金用牙能咬出牙痕来啊,咱一开始发现了咬过的,咬出过牙痕的!” “钨金咬不动?这块咱还真没咬过!” 李岩松冲动的从刘德华手里夺走钨金小饼放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叫道:“我草,太硬了!硌的我牙疼,真咬不动!” 他又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顿时露出吃惊表情:“不对,这个也咬不动啊!” 刘德华闻言赶紧要说话,李老古说道:“不可能,那天挖出来后我咬了一块,咬的动!” 李岩华从小罐子里摸了两块出来咬,这两块都咬的动! 这样李家人明白了。 罐子里的金属小饼虽然看起来差不多、重量也几乎一样,其实它们质地不同,它们是分为两种的。 一种金属小饼是钨金的,不太值钱,另一种则是黄金的,很值钱。 刘德华这四个人显然发现了它们的真实身份,于是他们便声称都不是金饼,想用极小的代价给骗到手。 为了让李家人相信他们的话,他们还主动提议去城里金铺做鉴定。 但鉴定用的小饼是他们选的,他们状若随意的选了一块钨金小饼。 李家人哪知道世界上还有钨金这种密度跟黄金相仿的金属?特别是钨金小饼还镀金了,他们以为这些金属小饼都是一样的呢! 于是就这么简单,他们三个人上当了。 事到如今李老古回过味来,激动的说道:“对对对,我明白了,我想起来了,咱李家以前养船出海,有时候会碰上海贼船霸,先人们得给他们交保护费,于是就制作了一些假金子!” “这件事我爹给我说过,但那时候咱李家光景已经不怎么样了,他没跟我说这假金子是怎么回事,原来所谓的假金子就是镀金的钨金呀!” “得亏王老师、得亏王支书的侄子!要不然咱就完蛋了,要不然咱就成败家子了!” 之前是他力主不跟外来人做买卖,因为他觉得这些人不是好人,上次为了糊弄他的红珊瑚还说这些是海底的邪物让他丢弃。 因为这他让李家两兄弟一顿抱怨,让他生了好些窝囊气。 如今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正确的,他真是扬眉吐气、骄傲得意! 李岩松这边又惊又怒,他怒视四个人,四个人却是在不经意间挪到了门口,看样子准备跑路。 李岩华说道:“跑,你们跑啊,我们这是海岛,看你们能往哪里跑!看你们还能海上漂?” 刘德华苦笑道:“岩华同志你说什么呢,我们干嘛要跑?” 他转而露出恳切之色,继续说:“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吗个批!继续狡辩、继续睁眼说瞎话!”李老古激动的有些声嘶力竭了,“我第一次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你们骗得了我俩侄子骗不了我这个老头子!” “你们昨天来了可是仔细检查过这些金饼的,肯定是当时就认出它们身份,结果你们、你们竟然想骗我们!” “你们不是好东西!是坏人!是还乡团!”几个小孩欢乐的嚷嚷起来,挥手臂就用土块砸他们。 罗文说道:“别、别扔了,都是误会!我们都说了这是误会!” “我们也没看出来——哎哟我草,谁扔石头块?找死吗?你们这些死孩子找死吗?” 李岩松吼道:“就用石头块砸他们,不光要砸他们,我要打他们!” 刘德华指着他厉声道:“李岩松你别太过分,我们、谁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我们就是看走眼了!” 旁边的关正杰怨毒的看着王忆说道:“都怪你,都怪这杂种,你等着,以后有你好看的!” 一听这话王忆来劲了。 妈的敌人不但不投降,竟然还敢威胁我? 必须办了! 他对李岩松说道:“这些骗子想骗走你们的金饼,知道这些金饼值多少钱吗?” 李岩松说道:“不知道,反正不少钱,现在一克金子是30元呢,我们刚在金铺问过的。” 王忆说道:“一个金饼我估计得有半斤也就是250克——起码是200克,这么说一块金饼就是六千块!” “二位同志、老古叔,一个金饼六千块呀!” “这里头总共24块金属小饼,我估计怎么也得有十块是金饼吧,那不得六万块?!” 三个人顿时倒吸凉气。 李岩松呆呆的看着王忆哆嗦着嘴唇问:“王王王” “汪汪汪,爹你怎么学狗叫?”他的小儿子哈哈笑。 搁以前儿子敢这么说话他一定揍得这小子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这会他没有心思管儿子,而是激动的问王忆:“王老师,多少钱?这得多少钱?” 王忆说道:“六万块!他们想骗走你们六万块!所以还不赶紧抓他们!” 李岩华热血沸腾,当场眼珠子都迸出血丝子来了:“我草你们的亲娘!你们竟然要骗我们六万块!我草你们的亲娘!六万啊,咱一辈子也赚不了六万啊!” 王忆说:“把他们抓起来!” 李岩松撸起袖子往上冲,吼声震天、杀气腾腾、气吞万里如虎! 关正杰挺身向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沉声说:“走,快去拿包!” 其他三人赶紧夺门而去。 他们都明白,这仇结下了而且结大了,六万块在这个年代是可以闹出人命的! 李岩松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叫道:“你们有种、你们敢反抗,好啊,跑啊,我看看你们能跑哪里去!” 李老古激动的挥拳喊:“叫民兵、快叫民兵抓他们!” 王忆说道:“对,刚才那个领头的还偷了几块金饼子塞他裤兜里了,我看见了!” 李岩华对四个孩子喊:“快点出去吆喝人,就说抓特务!” 孩子们跟着激动了起来,纷纷跑出去喊叫起来:“抓特务了!我爹说队里来特务了!” “都快出来抓特务!快来抓特务呀!” 李岩华对弟弟说:“老二,他们肯定是去你家了,他们刚才说去拿包,他们包在你家里!” 李岩松挥手吼道:“走,去我家!” 孩子们的嚷嚷声惊动了李家庄的社员,他们纷纷跑出来问:“怎么回事?” 李岩松吼道:“都听好听清楚了,有骗子进入咱生产队,在家的都跟我去抓人!抓到人我请大家伙喝酒吃炖猪肉!” 有社员问道:“不是抓特务吗?怎么又是骗子?” 李岩华说道:“他们是骗子,但我怀疑他们也是特务,走,叉子、岩永,操家伙去抓人!抓了送去政府然后去我家喝大酒吃大肥肉!” “行!”没有出海的汉子们纷纷应声。 虽然因为责任承包制和分船到户导致同个村的社员们彼此生出了隔阂,但终究是一个祖宗的,有外敌当前他们还是愿意同仇敌忾。 经过孩子们的吆喝加上李岩华兄弟的号召,李家庄很快汇聚起来五六十号人,然后浩浩荡荡杀向李岩松家里。 李老古要锁上门跟着队伍去抓人,李岩华叮嘱他:“大爹你别去,你回去锁上门守着咱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老古又赶紧回去了。 不错,金饼子还在家里呢。 几十个人抓四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这些人还都操持着家伙什。 刘德华四个人也意识到这点,他们从李岩松家里拿出行李准备跑路,可是出门一下子看到了浩浩荡荡、操持着武器赶来的人群。 人群熙熙攘攘、七嘴八舌: “抓了就打死!” “待会不要乱,跟着我上,下手要狠!” “我先上,我这枪好几年没见血了!” 听着这种话四个人大惊。 院子里有妇女追在他们身后问:“几位同志,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拿东西就要走?不是中午留我家吃饭吗?我正在” “滚回去!”关正杰将李岩松的老婆给踹翻在地,然后他目露凶光从包里抽出一把军刺咬牙切齿的说,“华哥,今天看来是出漏子了,咱不能这么出去,否则这些乡巴佬会打死咱们!” 刘德华慌了手脚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妈的真不该来这穷渔村,妈的出事了跑都跑不了!” 关正杰厉声道:“没事,跑的了!都听我的,阿星你关上门、阿文你用赶紧把桌子棍子拿出来顶住们!” “这屋里有几个婆娘,把她们给控制起来,然后当人质要船!你们听我指挥,肯定没问题,肯定走的了!” 209.见义勇为王老师(万字大章求票) 李岩松家大门紧闭。 有青年上去试了试说:“松哥,反锁了吧,推不开。” 一个黑汉子提起裤腿冲动的说道:“我可去你娘” “别啊。”李岩松赶紧拉住人,“干啥呢,大壮,你太冲动了,敢情这不是你家门啊?别踹,爬墙进去开门!” 先前上去的青年往手里吐了口唾沫说:“看我的,来,大壮给架个人梯。” 大壮踩弓步双手交叉反转。 青年转过身来嚷嚷着:“都往后、往后退,给我留下几步,看我怎么冲城墙、怎么为人民建功立业。” “二混子你行啊,要飞檐走壁了?”有妇女笑着说。 二混子得意的说道:“不光飞檐走壁,我还要、还要窜天猴,哈哈!” 人群跟着笑。 大家都把抓骗子当活动了。 去去乏、解解闷。 外岛民风彪悍,许多人都靠打架来找乐子。 打外人的乐子就更大了。 二混子后退几步迈开腿奔跑,踩着大壮双手起跳,而大壮同时闷哼一声手臂发力抬手掌。 ‘嗖’的一下子,二混子窜上了墙头。 他趴在墙头上正要看看形式跳下去,结果一根长竹竿伸出来一下子捣在他脸上! 稳准狠!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且惊恐的惨叫,二混子跟麻袋一样从墙上摔了下来! 人群大乱,李岩华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扶起二混子,王忆打眼一看顿时咧了咧嘴: 挺惨! 粗粗的竹竿头戳在他脸颊上直接搓掉一块皮,鲜血‘唰’一下子流出来,直接染红脖子,跟被红龙骑脸了一样。 二混子捂着脸惨叫道:“我草疼、疼死我了妈的,我草、我草我草!他妈用竹竿戳我!” “里面什么情况?”李岩华从身后妇女肩部上扯了条毛巾要给二混子捂着脸上伤口。 妇女不太愿意,赶紧拉住毛巾说:“大友他爹,我这是一条新汗巾呢,刚使了没两天” “等我给你买条新的。”李岩华不耐烦的说。 他使劲抽出毛巾然后给二混子压迫止血,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听着!都给我听着!”这时候院子里传出来喊叫声,“李岩华、李岩松,你们两个给我过来!给我听着!” “门已经被我们堵住了,你们进不了,也别妄想爬墙!下一次谁他妈再敢爬墙我不用竹竿我用刺刀戳他旳头!” “外面人都听着!你们犯不上为李岩华、李岩松卖命,今天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都离开!” “滚你娘的蛋!”有妇女叫骂起来,“你个狗杂种反动派敢来我们庄子里欺负人,非抓你出来打断腿不可!” “就是,抓他们出来,先打断腿打断胳膊再送去派出所!” “还送什么送,打断腿打断胳膊身上绑几块石头扔海里,直接沉了这狗草的!” 还有人好奇的问李岩松:“里面到底什么人?这怎么回事啊?” 刘德华声音响起来,他凑在门口吼道:“李岩松你过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李岩松跑过去铁门口愤怒的说道,“刘德华你真不是个玩意儿,我管你们住、管你们吃,你们竟然想骗我家——咳咳你们真不是东西,你们丧尽天良!你们没有良心!” “别废话,”刘德华说道,“今天算我们栽跟头了!” “这事咱这样,你婆娘现在在里头,我们这里有四个婆娘、一个娃子,你要是不想她们出事你们赶紧给我准备一艘船,就是去市里时候你借的那艘船。” “你给我们发动起来让我们离开,我们绝对不伤害你婆娘行不行?” 一听这话,满街头的哗然: “这是绑架威胁!” “里面到底什么人?这是旧社会海匪的把戏啊。” “绑架是重罪,可严重了,大友他爹你们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呀?” 王忆一听也震惊了。 怎么闹出绑架案来了? 本来他以为几个人只是怕挨打藏在屋子里抗争,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人给绑架了。 而且还是群体绑架! 就像有社员说的那样,事情严重了,老严重了! 他急忙上去说道:“刘德华,你们别激动、你们听我说,本来你们是想要骗钱而已,这不算什么事,反正你们又没骗成功,这顶多拘留都不会判刑。” “可你们现在把人给绑架了,你们比我们这些渔家泥腿子懂的多,你们应该知道这是重罪!” 本来是挨顿骂顶多挨两拳的事,结果他们一番操作成功的操作成至少吃个十年牢饭 王忆都服了! 这年头的人太莽了,胆子也太大了! 刘德华显然也想到这点,他沉默了下来。 刚才他们被街道上赶来的人给吓到了,冲动之下脑子没转弯于是想要绑架李岩松家人来讨价还价。 可是现在回过味来他们害怕了。 关正杰鲁莽,他看同伴犹豫了赶紧说:“你们怕个屁,这是渔村,咱只要弄到船开走,在海上茫茫的谁能抓到咱?” “海洋这么大,咱到时候随便找個地方靠上去藏起来,公安才几个人,他们怎么能抓到咱?” 罗文说道:“阿杰这话有道理。”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子。 坏了,这些人要铤而走险! 他赶紧拉着李岩华出人群,然后凑上去低声说:“事情要严重了,赶紧找人开机动船去报警!” “咱隔着县里太远了啊。”李岩华着急的说,“我们有民兵队,去另外两个庄子叫人吧” 王忆打断他的话说道:“咱这里人手已经够多了,普通人再多也没用。” “这样我们生产队隔着近,你赶紧派人去县里报警也赶紧派人去我们生产队,去跟我们支书说这里的事,让他安排两个老师过来。” “老师?”李岩华茫然的问。 王忆拍拍他肩部说:“你赶紧去办就行了,我们支书知道怎么安排!” 李岩华这会也有点慌乱,他是民兵,碰到险情有人下命令他便习惯性去执行了。 这时候刘德华也想到他们会报警,喊道:“草你们妈妈,谁别去报警!里面是四个娘们一个小孩,谁报警我们杀人啊” 王忆凑上去说道:“华哥你别冲动、别激动,你们是生意人,和气生财,这怎么弄到要杀人了?” “华哥你是明白人,你们骗人不成这不是什么大事,公安不太管,可你们要是杀人而且还是杀小孩,你想想公安肯定会当重案全国通缉你们!” 罗文说道:“他们通缉不到我们的!” 李岩松怒吼道:“怎么通缉不到你们?你们啥名字、啥来路我都知道,家哪里的、在哪个单位干过我都知道,我看过你们介绍信了” “那是假的。”王忆对他摆摆手。 一直沉默的周星驰谨慎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信息都是假的?” 王忆叹气道:“因为你们这四个名字我都知道,他们都是港岛的明星,特别是刘德华更是大明星。” “狗屁,关正杰和罗文才是大明星,刘德华就演了个彩云曲,他还没有从tvb的演员班里毕业呢。”罗文哂笑道。 “闭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关正杰恼怒的骂道。 “我就说随便起个假名字就行了,你们非他吗穷讲究、瞎讲究,这下好了,碰上关注过港岛的一下子露馅了!” 罗文嘀咕道:“谁知道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还有人知道港岛明星?” 刘德华问道:“就因为我们名字,你就怀疑我们了?” 王忆说道:“对。” ‘咣!’ 一声巨响,里面有人在踢门。 关正杰咬牙切齿的说:“我草、我草,我草!我就说,我说什么来着?嗯?我说什么来着!” “你们真是、你们为什么就不听!为什么就不听我的!为什么非要起这些狗逼破名字!” “停下停下,快住手,你放开阿文。”周星驰的声音响起来。 王忆透过门缝往里看。 看见关正杰掐着罗文脖子在摇晃,将他掐的双眼暴突、脸红脖子细。 好活,内讧了! 掐死他!掐死他! 王忆正要好好看热闹,结果刘德华把他们给劝好了,说道:“咱们先跟他们谈条件离开这庄子,到了海上、到了内陆你们想怎么吵都行,现在别吵了!” 另外三人妥协。 周星驰叹了口气:“我当时也觉得这个起名的方式不合适,所以我和华哥选了两个没有名的新演员,阿文、阿杰你们选的是大明星” “我他吗知道个屁,我在杂志上随便找的一个人名。”关正杰恶狠狠的说。 刘德华摆摆手过来说:“王老师” 王忆说道:“其实刚才我没有解释清楚,我不是只听到你们名字就发现了你们的骗局,是听到你们名字觉得不对劲。” “关于发现骗局的始末是这样的。”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里的推断全给说了出来。 说的很详细。 目的自然是拖延时间。 四个人很快意识到这点,刘德华拍门喊道:“草,你这个畜生是不是报警了?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 王忆说道:“当然不是,多宝岛跟县里的距离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报警得多长时间啊?等公安同志到来又得啥时候!” 这话是真理。 四人不太担心渔民报警,因为外岛报警太费劲了。 刘德华又嚷嚷着让李家兄弟准备船让他们离开。 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能让他们上船,否则真就是他们想的那样,海洋太广了,等他们开船跑远了谁知道去哪里找人? 所以他们需要拖延时间。 王忆把李岩松拉了过来,让李岩松把媳妇叫出来,然后跟媳妇吵架,以此来拖延时间。 李岩松的媳妇被拉出来,她惊恐的问道:“当家的这咋回事?怎么这四位同志把我们绑起来了?” “同志个屁,他们是阶级敌人。”李岩松不耐的说,他又问,“怎么是你们?我不是让你准备午饭吗?家里怎么还有人?” 他媳妇弱弱的说:“我、我看你从城里又是捎了烧肉烧鸡回来又是买了瓶装好酒,于是我就想、就想那个” “就想显摆?是不是?你就想找人显摆,然后你去把人叫家里来显摆这酒菜是不是?”李岩松怒道。 他媳妇嘀咕道:“大前天圆圆家里请公社领导吃饭,她娘就叫我过去显摆来着,咱家吃上好饭了,我凭啥不去膈应膈应她?” 李岩松听的火气上涌,破口大骂:“你真他妈” 后面全是骂娘的话。 骂的那是相当难听,直接把他媳妇给骂哭了。 他媳妇嗷嗷的哭,然后往身后的人身上撞:“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你们杀了我吧,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能过了,杀了我吧,呜呜呜,快杀了我” “你你你一边去。”罗文推搡她一把,老子可不想犯杀人罪,那是要吃枪子的! 想起这件事他顿时也郁闷起来,茫然的说:“咱本来是来骗金饼子,骗不成就算了,这怎么闹到现在要犯杀人罪了?” 没人能给他答案。 大家此时都无比心烦。 李岩松的媳妇还在闹腾,往这个身上撞、往那个身上撞,非要找人杀了自己不行。 刘德华气不过,骂道:“你个败家傻娘们,你爷们就等着你死呢,等你死了他再找个城里大奶大腚的姑娘当小媳妇!” “他能找到?就他那个条件能找到?”李岩松的媳妇哭着骂,“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狗德性,就他那个逼样的还想找城里媳妇?” “人家城里娘们傻啊,放着商品粮不吃来跟他摇橹放网?” “他有钱了!”刘德华扯着嗓门吼道,“败家傻娘们,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男人要有钱了,他们家里挖出来十二块金饼子,一块金饼子至少六千块,他们挖出来六七万的金饼子!” 这话一出口。 门里门外的嘈杂声音都落下了。 刘德华怒气冲冲的还在说:“你懂个屁,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他现在发财了已经有一喜了,再死了老婆那就是再有一喜!” 街上有人震惊的问:“泉泉爹,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挖出来金饼子?哦哦哦,这些外地人就是你们找来收金饼子的?” “真是有六七万?六七万呀,咱渔家累死累活一年也攒不下一千块,你家这是直接成万元户了!” 李岩松和李岩华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便含糊的说道:“别听他们瞎说,我们今天拿着金饼子去城里金铺问了,结果说是钨金的,不是真金的,不值钱” “行了别废话了,李岩华兄弟、李岩松兄弟,你们两个把金饼子都给我拿过来,然后给我们一条船,要不然我们就要杀人了!”刘德华喊道。 李岩松发狠了,说:“杀吧你杀吧,杀了人我看你们哪里走!” 这时候有中年人出来怒道:“你别瞎瘠薄胡说,我老婆是不是在你家里?李岩松我告诉你,我老婆要是少一根毫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岩松家里都有谁?里面人说一共四个婆娘和一个娃。”街上的人议论起来。 很快便有李岩松的左邻右舍说:“是圆圆她娘、念念他娘领着念念,还有就是八十他老婆,我看着八十他老婆也进去了” “什么?我儿媳妇还有孙子都在里面?”一个混在人群看热闹的老汉听到这话惊呆了。 我就是来看个塌房的热闹,结果是我家房子塌了? 这下子街道上是真热闹起来,好几个人围着李岩松和李岩华嚷嚷,有的举起拳头要干架。 王忆一脸厌烦的站在角落里。 真是猪队友带不动! 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不难。 他已经看出来了,刘德华四人是骗子不是心狠手辣的悍匪。 他们行骗的事东窗事发后本想拿东西跑路,是李岩华和李岩松嚷嚷了全村人来抓人,这些人又瞎嚷嚷结果吓到四人了,四人慌不择路便决定绑架屋子里的妇女当人质来换船逃跑。 通过李岩松老婆的折腾他又看出这些人没有伤人的心思更没有杀人的胆子,这样事情不难办,选几个身手好的一起爬墙进去就能制住里面的四个骗子。 问题是现在形势乱了,肯定是没法实施突击行动了。 不过形势一乱也有个好处,没人管院子里的人质了,刘德华四人喊了几声没人管,他们从门缝一看街道上打起来了,这样也不着急逃跑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后续安排。 时间耽误,又有人赶来。 多宝岛另外两个村庄的人来凑热闹了! 一来二去,救兵终于赶到。 孙征南和徐横跑步赶来了! 王忆出去拉了人快速将情况做了介绍,徐横看了看低矮的院墙说道:“简单,要里面是四个骗子的话那我俩直接解决他们就行了。” 孙征南说道:“里面有人质,得小心点。这样王老师,外面有土,你多安排几个社员来用铁锨往里撒土,我们趁乱进去救人。” 徐横听到这话说道:“那面粉和石灰粉更合适” “去哪里找石灰粉?面粉的话——他们能舍得撒里面?”孙征南摇摇头。 王忆去把李岩华拽出来:“别他吗瞎嚷嚷了,听我的安排,我这里有人要救人了!” 李岩华好面子,他说道:“王老师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真打,我们演戏呢,这不是拖延时间等公安同志吗?” 王忆说道:“两手准备吧,能等到公安同志就等,等不到的话咱只能自己救人了!” 他把孙征南的安排告诉李岩华。 李岩华明事理,说道:“面粉更有用是吧?那我家里有一袋子面粉,二十五斤的,不过是次等粉,有用吗?有用我去拿过来?” 孙征南听到后说道:“有用、有用,这可太好了,面粉更容易飘散在空气中遮挡视线,你快去拿回来!” 徐横补充道:“还有地瓜面也有用,你家里有地瓜面没有?” “有,那我都拿来。”李岩华痛快的说 王忆大感欣慰:“岩华哥你真是太有觉悟了。” 李岩华火急火燎的跑了,然后心里暗暗的想: 我有个屁的觉悟,我是为了钱,得赶紧把他们四个给抓起来,他吗的那刘德华可是偷了两三个金饼子,决不能让他们带走! 一个金饼子六千块,一袋子面粉多少钱? 五块钱! 街道上还在吵闹,过了一阵四个骗子等不下去了。 他们也在掐算着时间,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焦急起来,关正杰吼道:“你们是不是报警去了?是不是报警了!” “不准再拖延时间!快点把船准备好!要不然老子先砍一条手给你们扔出去看看老子的决心?” 刘德华也下定了决心,大声喊道:“李岩华、李岩松,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跟你们说,要是我兄弟真动手,那他可不是砍你李岩松媳妇的手,是砍那个小孩的手!我让你们有多少钱也不够赔的!” 一个老汉和老太太惊恐的大叫起来: “别动我孙子!” “李岩松你赶紧听他们话啊,把我孙子放出来啊!” 李岩华慌张的看向王忆。 王忆看向孙征南。 孙征南点点头开始脱掉上衣只留下个军绿色背心。 王忆对李岩华说道:“撒面粉,一起撒,都听我口号,一二三然后撒,明白吧?” 李岩华已经把相好的人都叫过来了,每人端了个盆子。 盆子里是面粉和地瓜面粉。 徐横找了个小镜片,他蹭上墙头用手指夹着镜片往院子里快速看了看,给孙征南打了几个手势。 孙征南对王忆竖起大拇指。 准备好了! 王忆喊:“一、二、三!撒!” 盆子往外一震,院子三面都有面粉飞进去。 也有人过于紧张直接把盆子扔进去了 孙征南和徐横压根不用找人帮忙搭人梯,两人追着面粉奔跑起跳,伸手在墙头一摁整个人利索的飞进去。 王忆急忙凑到门缝往里看。 院里头面粉翻飞白茫茫的,落地声、击打声、惨叫声、惊叫声乱七八糟响起。 他还没有看到院里具体情况,就看见人影在里面闪烁过去,然后徐横冲到门口抬脚将堵门的桌椅全踹开了。 这次用不着大壮来踹门,李岩松自己抬脚踹门! 他使足力气抬脚踹上去,然后脚没碰到门板结果门开了,徐横把门从里面拽开了。 李岩松无处借力一下子劈了个岔,当场疼的哀嚎一声:“我草!” 旁边的王忆赶紧扶起他:“你什么情况?” 李岩松叫道:“别管我,赶紧进去!” 后面有孩子听到这话喊道:“同志们别管我,冲啊,为祖国和人民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哒哒哒、哒哒哒” 此时巷子里已经堵满了人,怕不是得有二百号人,门一开他们纷纷推搡着往里跑想要看热闹。 李岩华跑最快,进去抓住趴在地上的刘德华赶紧摸他的衣兜裤兜。 王忆被人群推进去,院子里撒了好些面粉,人群进来脚踩风吹的又带起了这些面粉,一时之间真是乱作一团。 孙征南和徐横都贴在墙边,他们看王忆跟海浪里的王八一样转来转去赶紧把他给拉过来。 四个骗子这会都倒在地上了,不知道徐横和孙征南怎么动手的,反正四个人都没有昏迷过去,只是捂着肚子捂着头的在哀嚎。 被绑的四个妇女和一个小孩都被社员给救出来。 小孩的奶奶抱着他哇哇哭,小孩的爷爷恶狠狠的指着骗子喊:“打!给我往死里打!” 这年头的人压根没有法律观念,下手真是没轻没重,有人竟然抡起鱼叉要扎人! 王忆一看这形势也太乱了,便叫道:“这样不行,不能闹出人命,否则咱也得麻烦,至少要被带走调查!” 徐横闻言上去从一个汉子手里拽过一把枪扔给孙征南。 民兵的56式半自动步枪。 压上子弹了! 孙征南拿到枪卸下弹夹一看,重新上弹夹、开保险、拉枪栓、扣扳机:“啪!” 声音清脆响亮,有钢铁撞击般的余音。 一枪打完孙征南再次拉动枪栓再次扣动扳机:“啪!” 王忆说道:“这是半自动,不用老是拉枪栓。” 徐横说道:“班副以前是打狙击枪的,手动上弹、次次上膛,这样的枪打得远、打的准。他留下习惯了,除非火力压制和对火,要不然都是这样打。” 王忆恍然。 连续三枪,躁动的人群下意识往四周散开。 王忆把李岩华和李岩松拉上来严厉的说道:“把人给看好了,要是他们被打死了,你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李岩松这会还在生气,叫道:“他们不光是骗子还是绑匪,这是恶霸、反人民行为,抓到了就该先打个半死!” 王忆说道:“这个你们自己随意,反正我是把活人交给你们的,你们打死也跟我没关系,以后干警同志问讯的时候你们可得把这点说清楚!” 一听‘干警同志’四个字,两兄弟冷静下来。 不过李岩松还是狠,他看向四个骗子想了想,说道:“把他们腿都给干废了!” 大壮上去摁住了关正杰:“先干他,我看就他能吹牛逼!” 有青年抡着锄头上来,翻转锄头狠狠敲在他膝关节上! 关正杰的惨叫声听的人打寒颤。 王忆摇摇头出去。 眼不见为净。 徐横也在摇头,说:“不专业啊,我教你们挑脚筋吧” “赶紧滚。”孙征南给他一拳,拽着他衣服把他拽出去。 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俩。 两人往外走,人群迅速让出通道。 后面有汉子赔笑说:“同志,我、我枪!” 孙征南看看手上的56半,退掉弹夹把子弹全给弹出来,分开给了那汉子。 汉子继续赔笑:“两位同志真厉害,你们都在主力部队当过兵吧?” 孙征南不回应,跟着王忆出去。 徐横问道:“撤?” 王忆说道:“撤个屁,事闹大了,肯定得等警方来人啊。” 后面李岩华拎着个包出来了,领着他们回到了李老古家里:“现在就我大爹家里头安宁了,我大爹脾气怪,我们庄里人都不乐意跟他打交道。” 李老古这会正在门口张望。 门口确实冷冷清清。 看见李岩华后他赶紧问:“老二,怎么了?怎么全队人都往老大家那条道上跑?我还听见枪声来着,怎么了?” 李岩华一边给王忆等人拿板凳一边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李老古听完后对王忆肃然起敬:“王老师,又是你帮了我家、又是你帮了大忙啊!” 王忆说道:“没什么,我是我们支书的兵嘛,一切都是向我们支书学习。” 李老古严肃的说道:“对,王支书是好人好干部,领出来的社员是好社员、领出来的兵是好兵!我真羡慕你们呀,你们能跟着王支书干,唉,你们队太好了,哪像我们这个队?” “咱们庄子怎么了?”李岩华听了他的话不太高兴,伤自尊了,“咱庄子比王家生产队富裕。” 李老古说道:“富裕又怎么了?咱庄子没有一点人情味!王家呢?人家王家还是大集体,全队一家人、你家有事我家帮,咱庄子能行吗?” “你比我跑的多,你比我了解咱公社各个生产队情况,王支书带的生产队人心最齐,不管男女老少老实本分、听话听指挥,干活舍得使力气,吃喝有好的先给老的小的。” “人家生产队不出小偷不出歹人,多少年没有个走歪门邪道的了?他们父子爷们干啥都和和气气,王支书一声令下,全体力气往一处使,多好?啊,这多好?” 他说着伸手往李家庄画了个圈儿:“再看看咱庄子,富裕?哼哼!有本事的富裕,没本事的受穷、受苦、受累!” “咱庄子现在大包干了,集体的人心已经散了,真是牛掉了鼻绳、驴脱了笼头,哼哼,咱这还是教员同志的队伍吗?” 李岩华叹了口气。 这方面他还真是没话说。 李老古平时被俩侄子瞧不起,说句话就要挨怼,今天终于站起来了,于是他扬眉吐气的继续批评李岩华: “你不用在这里觉得自己挺好,你看着吧,哼,咱庄里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养老的、去外面勾三搭四的,你是党员,这些事你比我清楚吧?王家生产队有这样的事吗?” “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呢,你看着吧,你刚才说那四个坏种把咱家有金饼子的事说出来了?” “行,你看着吧,找你借钱的、找你借粮的都要来了,你要是不借?你看着吧,你这个党员就干到头了!” 李岩华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知道李老古没有夸张也不是吓唬他。 于是他说道:“那咱不承认行不行?” 李老古轻蔑的说道:“你往日里骂我的本事哪里去了?怎么净说废话呢?你不承认?那你老婆孩子承认不承认?” “你不承认,那你要不要卖了金饼子盖房子、置办油船?” 李岩华舔了舔嘴唇,顿时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他又猛的抬起头:“大爹,你、你愿意分我跟老大金饼子啊?” 李老古说道:“分,为啥不分你俩?你俩也是咱先人的后人,咱三家都分,刚才我挨个咬着试过了,我这里是十块金饼子” “一共十二块。”李岩华从拎出来的包裹里摸出两块金饼子递给老头,“这里还有两块。” 李老古说:“我跟你们爹还有你们二伯一共兄弟三个,按照祖训分财产的方式,我们三个平分,一人四块金饼子,你俩爹没了,那就是你俩兄弟平分四块金饼子。” “我二伯也没了。”李岩华说道。 李老古瞪眼:“可你二伯有娃,他有四个娃,等他们回来我得把他们那一份金饼子给他们。” 李岩华说道:“他们还怎么回来?当年他们跟咱家可是脱离关系了,现在人家都是城里人,你还给他们分金饼子?瞎讲究!” 李老古说道:“他们只要还姓李,那该分给他们的财产就得分,这是先人传下来的规矩!” 李岩华叹气。 早知道那两块金饼子不往外掏了,自己收着。 李老古还能不了解这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他又瞪眼说:“咋了,后悔把那两块金饼子给我了?” 李岩华违心的说:“哪能呢!” 李老古叹了口气说:“现在一搞责任承包制、一分船分网这人心都散了,都去跟钱亲了。” “你们兄弟两个以后要过日子、养孩子,花钱多,金饼子需求的多,我拿出来两块给你俩填上,你俩一人三块,我自己一个人拿两块就行了,你二伯爹家的那四块不能动!” 李岩华一听这话顿时欢天喜地:“行,大爹,就按照你说的来,大爹你这下子太大方了。” 李老古没好气的说:“我一直大方,除了我宝贝我还有什么不分给你俩兄弟的?” “不过这次我不白给你俩金饼子,守着王老师的面你们兄弟得给我下个保证书,以后得给我养老送终,等我没了要年年的给我坟上填土烧纸!” 李岩华痛快的说道:“这是肯定的,你别听老大瞎说,他就是那个火爆脾气,脾气上来了就会瞎说话。” “你是我俩大爹,我爹走的时候叮嘱过我俩了,要给你养老送终,这个你放心。” 李老古说道:“那你俩以后得轮流给我送饭,我跟着你俩吃,我自己一个人做饭不值当。” 李岩华更痛快:“行,我跟老大说说。” “说啥?”李岩松一瘸一拐的来了,他也拎着个包,包里是酒菜。 李岩华看到他后问道:“你怎么来了?那四个骗子呢?” 李岩松说:“大壮看着呢,我给他留了半个烧鸡,他给咱把人看的好好的。” 李岩华说道:“你上点心,自己看着他们,你急着过来干什么?怕我跟大爹分金饼子?” 李岩松不高兴的说:“你把我当什么玩意儿呢?我是过来送菜送酒,王老师和这两位同志今天给咱帮大忙了,帮的太多了,这都快一点半了咱不得赶紧请人吃个饭?” 李岩华抬头看看太阳,恍然道:“哎哟,都这么晚了。” 他去屋子里把桌子搬出来,放在树荫下摆上碗筷碟子,李岩松把妻子已经切好、做好的菜从袋子里倒出来。 王忆凑上去一看,还挺丰盛。 猪头肉、烧鸡、炸肉、酱肘子、炸鱼等等,还有大葱炒鸡蛋、萝卜炒虾皮之类的热菜。 李老古去借板凳,回来后脸色不好看。 李岩华问道:“怎么了?他们不借给你?嘿嘿,谁让你平日里净得罪人了!” “狗臭屁,”李老古阴沉着脸骂了一句,“他们都在问我金饼子的事,我看着往后咱家的烦心事少不了!” 李岩松暴躁的说:“金饼子是咱家的,跟他们有个屁关系?” 李老古叹了口气。 他去屋里拿出纸笔又把十二块金饼子摆开。 兄弟两个眼睛顿时直了。 李老古说道:“让王老师当个见证人,咱三家先把咱所属的金饼子分了。” “我自己四块你们两家四块,我私人再送给你们兄弟两块,这样你们一家子是三块——但是我给你们这一块先不能直接给你俩,你俩要写收据、写以后给我养老送终的保证书!以后给我养老我才能拿出两块金饼子分给你们!” 兄弟先两个眉开眼笑的先分了自家所属的四块金饼子,一边衣兜里装一个。 金饼子很小,可是很沉,将衣兜给拽了下去。 收据、保证书写上,见证人位置是留给王忆的。 李老古对王忆说:“王老师,上次来我对你态度不好,我不知道你是个跟王支书一样纯粹、高尚、有道德的人” 王忆笑道:“这个倒是没有,老古叔你客气了。” “我没客气。”李老古摇头,“今天的事也就是你,换成别人肯定是跟那四个骗子联手来骗我们家金饼子,甚至会打跑那四个骗子独吞我家的金饼子。” “而你这个人不但见义勇为帮了我家,刚才分金饼子的时候我还注意你了,你始终面色平常、表情平常,这说明什么?” “说明王老师就没去琢磨咱家的金饼子,没想着因为帮了咱家的忙就要分咱的金饼子。”李岩华说道。 李老古钦佩的点点头。 李岩松给自己杯子里倒上酒给王忆杯子里倒上酒,说道:“王老师我敬你一个,我大爹上一次见你对你态度不好,我对你态度也不好,还因为你弄走我们抓的鸟背地里恨你来着。” “这是我的错,我干了你随意,你别跟我这样没文化没见识的粗人计较,我今天给你赔罪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 他说着仰头干了这杯酒。 王忆陪了一杯。 李岩松还要倒酒说话,李老古拦住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他妈就会喝酒,我跟王老师要说正事!要让王老师当见证人!” 他继续看向王忆正色说道:“王老师,今天我们得请你当个见证人,可是这个见证人不让你白当,另外也是为了表达我对你今天给我们家帮大忙的谢意,我给你一个我的宝贝!” 王忆猛的抬头看向他。 这老爷子的宝贝只有一样 他试探的问道:“是那个仙童送花的珊瑚雕像?” 老爷子摇摇头:“不是那个。” 王忆嘬了嘬后槽牙。 他估计也不是。 结果老爷子接着说:“是另一个红珊瑚雕像,百鸟朝凤!” 这下子轮到李岩松、李岩华兄弟嘬后槽牙了:“大爹,你把百鸟朝凤给他?” “不是吧,百鸟朝凤是你仅次于井冈山会师的心肝宝贝啊!你看都没让我们看几次,这次要送人?!” 210.这个瓷罐怕是宝贝 百鸟朝凤红珊瑚雕! 李老古很敞亮,说完就去搬出一个木头盒子。 这次珊瑚雕挺大的,木头盒子跟个电脑主机盒子似的。 王忆一看心里就激动了。 这么大一个珊瑚雕那价值可就恐怖了,他查过红珊瑚在22年旳市场售价,这玩意儿是论克卖的。 上次他来李老古送过他一个扳指,那扳指足足有十来克,市场价以万为单位,具体多少钱要看所属红珊瑚的品类和品级,反正怎么着也上万了。 李老古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将珊瑚雕搬出来。 不是王忆以为的那种整个大实心雕,这次箱子里是一棵红珊瑚树,它整体又跟落叶后的灌木一样,除了底部还挺粗大结实,其他的分支都比较的纤细。 雕像便是以这棵红珊瑚树为主体进行的雕刻。 红珊瑚底部是主体,粗大结实,于是被雕刻成了一只大凤凰,凤凰微微展翅、昂头张嘴,很有精神。 它底下红珊瑚部位被雕刻成火焰状,像是凤凰涅槃。 而往上的珊瑚分支就成了树枝,它的分支有一些类似骨朵似的东西,这种骨朵的颜色要比珊瑚本体更淡一些。 本来这种珊瑚品相不好,可是李老古匠心独运,竟然将它们都给雕刻成了一只只的小鸟。 于是这样就成了一棵树下有凤凰涅槃,而四周树枝上站满了小鸟在低头朝奉。 因为珊瑚树比较大,所以分支多,得有十来条分支,每一条分支上都有好几只鸟,粗略来看真的得有上百只鸟儿! 这是真正的百鸟朝凤! 王忆看到后眼睛瞪大了,心里激动又震惊:太漂亮了! 它以整棵红珊瑚为料,精工细作,凤凰是站立状,姿容华丽整洁,高昂头、微张嘴,面容祥和,气质高雅尊贵。 而往上的树枝和小鸟流畅自如,富有层次感。 整体来说雕工娴熟,呈现出自然、大气、端庄的效果,它最大程度的利用了这棵红珊瑚,用教育上的话来说这就叫因材施教! 孙征南和徐横看到这红珊瑚雕后也惊呆了。 他们甚至不敢使劲呼吸,屏息静气的凑上去从两边观摩这珊瑚雕。 这是艺术品! 李岩松两兄弟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说:“大爹你真是,小时候你雕这个的时候我碰了碰,然后你就揍我。” “对呀,我结婚的时候咱没有彩礼,想找你要这个百鸟朝凤,结果你直接让我滚蛋!” 本来看着自己雕刻多年、收藏多年的宝贝,李老古有点舍不得往外送人,他多少为刚才的承诺而懊恼。 但一听俩侄子的话他顿时来劲了:这两个臭东西竟然也在觊觎自己的宝贝?那不行,这东西给王老师也不能给他们! 为什么? 他用批评的语气说出了原因:“你们两个好意思说吗?啊?好意思吗?” “王老师跟咱非亲非故,今天发现咱上当受骗,就仗义执言而且人家不想着占咱便宜,就是一心想要帮咱们,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我党一心为民、无心为私的精神!” “你俩呢?你俩呢?说起来我就生气,你们兄弟平日里有管我吗?这次挖出来金饼子,你们还领着外人来买,我怎么说的?啊?我怎么说的!” “我昨天我说他们信不过,我说咱不卖给他们,咱自己去卖给国家,结果呢?”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上手去点化两人:“你俩就一个劲的跟我犟,守着外人说我老顽固、瞎琢磨!” “要不是王老师,咱的金饼子就要被骗走了,十二个金饼子都要被骗走!这是多少钱?好几万啊!” 这件事两兄弟确实不占理。 李岩华尴尬的低下了头,李岩松对王忆说:“王老师,这件事确实是太感谢你了,你真不愧是人民教师,以后我不管别人,反正我把你当榜样来学习。” 李老古坐下喘粗气。 今天太过瘾了! 不光是挖出金饼子赚到钱,还把多年以来的闷气都喷出去了,这可比赚到钱还要舒坦! 这也是他愿意把自己宝贝送给王忆的最大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王忆展现了他的为人,证明了他的节操、他的为人不比长辈王向红差,他是个靠得住的优秀年轻人。 老头子心里便生出了小念头。 自己得跟这年轻人搞好关系,这样以后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把他找来镇场子!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这会正在琢磨怎么把这个要求说出来。 恰好王忆跟他客气起来,说:“老古叔,你这个红珊瑚是艺术品,我说实话太喜欢了,可是你送给我让我有点不敢承受,老话说无功不受禄……” “但你今天功劳太大了。”李岩华说道,“不光给我们挽回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还救了人。” 他现在改了主意,既然大伯要给王老师送礼物那自己干啥要不舍得?反正这东西是等他大伯死了也轮不到自己,这样他为什么不跟着大伯献殷勤,去向王老师赚人情? 要知道这个王老师能量可是很大的,不说别的,就说今天上午他们看到的,连县里警方最大的领导都跟他称兄道弟,这关系多硬啊! 这么想着他给哥哥使眼色,李岩松不知道弟弟的意思但知道弟弟比自己机灵,于是他便顺着弟弟的指示帮腔说: “对,王老师你今天救了莪家的命!这金饼子太贵重了,一个得六千元?要是都被骗走了,我得懊恼的上吊!” “还有后面,后面他们竟然绑架我婆娘还有邻居,要是他们真杀了人,那我就犯大错了,庄里的社员能把我赶出庄子!” 王忆连连客气,然后不动声色的抓住了红珊瑚雕。 这玩意儿一旦带回22年,价值不可估量! 李老古本来还有件事想委托王忆,所以如果王忆推脱百鸟朝凤他就可以趁机说出来。 结果俩侄子你一言我一语把王忆的位子给捧的无限高,这样王忆坦然接受了这红珊瑚雕。 可把他气坏了! 奈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话说了,只能把这件事往后拖延,反正这事不是大事,他觉得后面再找王忆去说也没问题。 于是他把百鸟朝凤装入箱子里推向王忆,叮嘱道:“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呀,这个我断断续续花了两年半才雕出来,费了可多心思了,你可得好好收藏它。” 王忆说道:“我会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 李老古满意的坐下,他位置有点窄,毕竟树荫比较小,于是他把放在树根下的瓷罐子往外踢了一脚。 这瓷罐子就是用来装金饼子的那罐子,个头不大,跟个儿童头盔似的,看起来挺漂亮的,上面有红色鲤鱼、蓝色绿色水藻之类的图案。 王忆多看了两眼,问道:“那个老古叔、二位老哥,能不能把这罐子转给我?我看着很漂亮,挺喜欢的。” 他暗暗猜测这个罐子不是便宜货,从金饼子和李岩华的话来判断,李家祖上经商规模应该不小。 这罐子既然能用来装金饼子,应该不是凡品,或许可以带22年去让袁辉和饶毅看看价值。 李老古一听这话大气的一挥手,说道:“王老师你对我们家有大恩情,你想要这个罐子,我怎么能找你要钱……” 他准备把自己先前准备的条件说出来。 可是李岩华紧急的接了他的话:“就是,王老师你喜欢拿走就行了,这种罐子没啥用,除了能腌咸菜还能干什么?” “腌咸菜太小了,王老师可以拿回去当个那什么、什么来着?就是我看文化人用来洗毛笔的。”李岩松也抓住机会刷好感度。 王忆问:“你说的是笔洗?” 李岩松抓起罐子递给他:“对对对,就是笔洗,王老师拿回去当个笔洗吧。” 王忆不好意思的笑道:“这能行吗?” “能行。”李岩华斩钉截铁的说,“来,咱喝酒吧!” 李老古尴尬了。 我、我那条件又说出来了? 这两个兔崽子! 怎么老是坏我好事! 王忆看到了他急促的表情,问道:“老古叔?要不然我给点转让钱吧?” 李老古无奈的说道:“不是钱的事——算了,你既然喜欢你拿走吧,反正我家不缺腌菜坛子。” 王忆问道:“老古叔我看你刚才好像有话要说?” 李老古犹豫了一下,没把条件说出来,否则显得他太功利了。 于是他换了另一个问题,说:“现在金子是多少钱?咱的金饼子我刚称过了,都差不多,大的能有六两一二,小的是五两五六。” 徐横一听重量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黄金啊,它密度真大,那么小一块竟然就有五六两。” 李岩松激动的说:“大的有六两多?嗨呀,国家往回收是论克,一克是30元,六两是、一两50克,六两300克,这样、这样不是六千!是九千元啊!” 他感觉自己血压‘呜呜’的往上升,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便赶紧抓住王忆问:“王老师,我没算错是不是?” 王忆点点头:“对,六两二的话就是310克,九千三百元!” 李岩华倒吸一口凉气:“一块金饼子干出一个万元户?大爹、哥,咱三家子今年都是万元户!” “咱庄里还没有出、出过万元户啊!” 徐横羡慕不已:“娘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难怪那四个骗子急眼了要绑架你们婆娘,这十二个金饼子是十二个万元户,谁不眼馋?” 兄弟两个一听他这话有点害怕。 他们可是见识过王忆这两个手下的厉害。 于是他们赶紧看向王忆。 王忆明白他们的意思,迅速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我不眼馋,我就是嘴巴馋,这么些好菜……” “开吃开吃开吃!”李岩松赶紧招呼,“王老师来,你今天、你今天我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来说两句吧,你来开席!” 王忆举起酒杯笑道:“今天的事算是有惊无险吧,然后某种意义来说是个大好事,一是让你们发家致富了,二是让咱们加深了友情。” “那么这杯酒咱们敬友情,友情比金钱更珍贵!” 李家兄弟连连点头。 李老古则大为感慨:“唉,友情比金钱更珍贵,王支书真是会带队伍,你们生产队还是这样讲感情的,我们生产队,唉!” 他叹了口气,一口酒闷下去。 李岩松也喝了酒,然后借着酒劲突然来了一句话:“大爹,咱可以给我二伯家里留四个金饼子,可是得给他们留最小的!” 李老古默默点头。 这金饼子大的能差出半两来,半两不多,可放在金子上就多了,750块呢! 光靠打渔种田上工,他们三家子现在家里合计起来都没攒下750块。 他们正在热烈的吃着肉喝着酒,然后外面响起急促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警方到了! 因为涉及到绑架的大案子,庄满仓亲自带队赶来了。 看见王忆他主动伸出手:“王老师,我听社员说事情解决了?人质被你解救了、罪犯被你给抓起来了?太好了!” 王忆把孙征南和徐横引荐出来,说都是他们的功劳。 庄满仓跟两人握手,他认识孙征南,说道:“你们两位都是咱们王牌部队出来的战斗英雄,好,很好!” “如果不是你们班里发生的那件事,我真想把你都招到我那里去上班。” 孙征南和徐横本来挺高兴的,听到这话后脸色纷纷阴沉下来。 王忆很好奇,他们俩的班里发生过什么事? 庄满仓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感觉尴尬,便把王忆给拉了出来道谢:“王老师,我今天真得必须把你拉到县里吃顿饭、好好的感谢你了!” “你说这才隔着几个小时?你先帮我抓到了一个小偷,又帮我解除了一场绑架的重案要案……” 说着他心有余悸,绑架案的大概他已经了解了,社员们说四个绑匪竟然威胁着要杀人。 如果真杀了人质那他就麻烦了,他刚来县里就发生这样的重案,让他怎么去跟上级领导交代? 没脸交代! 李老古邀请道:“领导,你们是不是还没吃午饭?不嫌弃的话坐下吃顿饭吧?” 庄满仓摆摆手,说:“我们吃过了,案情紧急,你们赶紧吃吧,我先把罪犯给提走,然后你们吃完了上船跟我去县里一趟。” 李老古家里藏着宝贝,他赶紧说:“跟我没关系,我不去!” 庄满仓说道:“跟你没关系你当然不用去,王老师还有两位同志,你们赶紧吃吧,你们得去。” 李岩松两兄弟热情的招呼他:“领导一起坐下吃一口吧。” 庄满仓坚定拒绝离开。 李岩华谨慎的问:“领导,我们抓捕那四个罪犯的时候,他们反抗了,我们下手狠了点……” “算他们倒霉吧。”庄满仓不在意的说道。 这年头在渔村绑架人结果只是被打断腿已经算轻的了。 天高皇帝远,渔村是很落后很野蛮的,小偷都不敢来这种地方作案,因为真的会被打死! 海洋太广袤了,打死个人挂上石头海里一扔,几天就被海鱼给吃的干干净净,查都没法查。 四个骗子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们当时才发现自己被群情激奋的社员堵住逃生道路后选择顽抗到底的原因。 他们听到了社员们那些话,他们真的认为自己可能被打死。 王忆草草的吃了饭,这样抱着百鸟朝凤箱子和瓷罐子准备出去。 这时候李老古喊住他,把一个瓷盖子递给他:“王老师,这瓷罐子挖出来的时候有盖子,你把盖子带回去吧,要是腌咸菜不能没盖子。” 王忆拿过盖子扣上。 跟瓷罐正好是一套,这上面也有彩绘,绘制的是鱼头和水藻的一部分,另外盖子里面还有规整的楷书黑字: 太平天完。 王忆一看很茫然:什么意思?这四个字可不吉利啊,太平天完?太平的日子完犊子了? 他想了一会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先坐船去往县城。 四个骗子也在船上。 西服没了,只剩下裤衩,然后膝盖、脚腕血肉模糊,挤在快艇里头已经气息微弱。 王忆问道:“他们衣服呢?” 庄满仓说道:“肯定是让社员给扒走了。” 见怪不怪了。 李岩松低着头。 他肯定是扒拉了一套西服。 王忆服气了,也就是这年头外岛一是没工具、二是没路子,否则这四个人恐怕会被嘎了腰子! 他想起当时抓了刘大虎等人后绑起来吊在祠堂前树上的往事,当时他还觉得天涯岛目无法纪执行私刑太落后,比较一下他们已经很文明了,只是吊起来问话而已。 这边可是当场砸断了膝盖、砸碎了脚腕!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王忆觉得这四个人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了。 所以做人还是要遵纪守法为好。 踏上犯罪道路是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往往要用一辈子做代价! 这件事调查起来简单。 王忆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从上午进入金铺时候开始说。 庄满仓听到这里笑道:“上午咱碰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们有问题,当时他们反应很反常,不过让他们给逃掉了。” 王忆说道:“对,我就是注意到庄局……” “就叫我满仓哥!”庄满仓打断他的话,“今天跟你说好几回了,你还看不上我这个哥?” 王忆说道:“哪能呀?我这不是考虑到在单位里面影响不好吗?容易让人误会你是徇私枉法。” 庄满仓笑道:“我问心无愧就行,你不用管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叫我满仓哥就行。” 王忆痛快的说道:“好的,满仓哥,反正我也注意到你一出现他们反应不对的情况。” “于是我回去的路上就在想,他们肯定是哪里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见到你被你的威严给吓得惊慌失措?绝对心里有鬼!” “所以要我说这件案子还是全靠你了——我这不是奉承你,满仓哥,正是你一开始吓到他们这件事成为引子,我才会怀疑他们。” 庄满仓哈哈笑。 自己好歹也是在这件重案里有一些参与感的嘛。 王忆调查很简单,他平铺直述的说完就结束了问讯。 孙征南和徐横更简单,他们俩就一句话:有人传王老师口令说碰到犯罪分子绑架老百姓,我们赶去把人给打倒在地。 李岩华和李岩松是当事人,他们的调查时间比较长,王忆三人便等了等,快傍晚的时候才把他们给放出来。 公安局安排快艇送他们回去。 但兄弟俩不急着回去,拉着王忆说道:“王老师,你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你能不能再帮我们个小忙,陪我们一起去金铺卖金饼子?” “然后我们去银行给存起来。”李岩华补充道。 王忆说:“今天是礼拜天呀,怎么去银行存款?要不然这样吧,那个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下午,你们开船去接我,我陪你们卖金饼子并存钱,行不行?” 两兄弟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点头答应下来。 快艇将他们送回家,等回到天涯岛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王忆坐在快艇一侧将手臂伸向海面,凝神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天涯岛。 今晚天色不错,夜色逐渐升起而海上的风逐渐平息。 于是但见汪洋平坦,岛屿像是矗立于海面之镜,宁静而仙气飘飘。 快艇破开海面带起雪白的浪花,海水浇灌在他手上让他可以静静感受海水清凉。 夕色将晚,白云暗淡,暮色从他们身后的大海涌现,迅速的漫无边际然后收拢向他们面前的天涯岛。 岛屿上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是渔家的烟火,让黑暗中的岛屿变得温暖起来。 山路上的路灯也亮了,照亮了岛上的海草屋。 白天在岛上看的时候海草房很简陋,但夜晚在灯光笼罩下它们变得朦胧起来,从海上再去看就多了一分温馨的气质。 对岛上社员来说这些房屋确实温暖又温馨。 房屋不言,亘古以来遮挡着一次又一次的海上风雨,默默的庇佑着一代又一代的渔家子孙。 生活在岛上的王家人对这些低矮的房屋是充满感情的,他们每天出海后最渴望的就是能再看到自家海草房,看到它们就代表要回家了。 错落的海草房,崎岖的山路,高低不平的台阶,此时袅袅升起的炊烟、家家户户门口的吆喝声、随风飘荡的饭香味,这些在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村落。 不光王忆,徐横和孙征南也被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情景所打动了,感叹道:“还是咱这个生产队好,房屋都是背山面海,这样住起来风景也好、心里也踏实。” “嗯,李家庄那样房屋都在平地上,总感觉一阵飓风席卷过去就能把屋子都给推平了。” 王忆顺着他们的话题随意的笑道:“哈哈,这你们就想错了,别小看海草房,这抗风能力可强了,咱渔家的先人一开始反而害怕潮气和海雾,所以咱生产队的屋子都是从山顶往下盖的。” “从山顶往下盖?”徐横很诧异,“我看着队里的人家是从山脚下一路往上蔓延,还以为是从山脚开始建,前面的在山脚下,这样一切方便,后面的在山上,干啥都不方便。” 王忆摇摇头:“不是这样,就是从上往下建,所以你看支书家在山脚下,他家是他复原后盖起的房子,当时他特意选了比较差的位置来盖的,以此来彰显他的觉悟。” 徐横说道:“支书家确实潮气大,我放电影的时候能感觉到。” “今晚回去你先放电影吧,放了电影再上去吃饭,我从城里捎了卤肉,待会上去喝酒。”王忆说道。 他看见码头上站了好些人,应该是等着看电影的。 结果等快艇靠上码头,王忆一看全是队里的人,领头的是王向红。 王向红看见他们立马抽出烟袋锅敲掉烟灰说:“王老师、孙老师、徐老师,你们怎么才回来?” “我就说没事,咱不是去多宝岛打听了吗?是城里公安同志叫他们去调查了。”大胆嚷嚷道。 “你可闭嘴吧,去城里调查就没事了?万一出事呢?”刘红梅说道。 王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都是队里的社员,原来不是在等着看电影,是看他们迟迟没回来感到担心呢。 他心里大为感动。 徐横和孙征南也感动,说道:“李老古说的还真对,咱这生产队有人情味,社员们之间有感情,这才是个大集体。” “跟我们部队、我们战友一样。” 王忆挥挥手说道:“支书,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大家回家拿板凳看电影吧,让大炮放电影。” 王向红说道:“今天不放电影了,你们一直没回来把我们担心的不行,外队来看电影的都让我给劝回去了,你们今晚好好歇歇,明天再放电影。” 王忆笑道:“也行,那散了吧,没事,都挺好的。” 大胆兴致冲冲的问:“先别散,先说说今天李家庄都发生了什么事,王老师你赶紧给说说。” 王忆无奈,只好把背包、箱子都交给孙征南,让他放回听涛居去安排大迷糊做饭。 码头上四盏灯都亮着,众人把他拉过去递给他一张凳子,然后蹲在四周手臂搁在膝盖上用手撑着下巴听他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还挺多,王忆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来。 从诱捕黄小花开始,说到了偶然遇到李岩松兄弟和骗子四人组,又说通过骗子们见到公安的反应产生怀疑说到看见金饼子…… 这件事挺有玄奇色彩的,不过有人产生质疑:“李老古家里挖出来的真是金饼子?不能吧?金饼子用牙一咬就能知道呀。” “你长耳朵吃饭的还是喘气的?怎么听三不听四?”又有人批评道,“王老师都说了,找到的二十四块金饼子里有一半是金子的一半是钨金的,李老古他们一开始咬过了,咬到了金饼子,可是骗子找了块钨金的领他们去城里鉴定!” “对,城里国家单位的老师傅都说了这不是金子的,难道李岩华还能当面咬一口来跟老师傅争辩吗?” “老四你不懂逻辑,金子能咬动,但并非是能咬动的都是金子,铝皮也能咬动啊!” “王老师别管他,你继续说,李老古家真发现了金饼子啊?那他家不是发财了?” 王忆点点头继续说:“确实是金饼子……” 他把剩下的事说出来,一直说到警方到来接手案子,将今天的事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遍。 社员们哪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事? 他们里面有些人甚至听都没有听懂,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一起鼓掌:“王老师牛逼。” “王老师是真的牛逼!” 然后他们开始羡慕起李老古家里: “金子很贵,他们一下子挖到十多块金饼子,这下子发财了。” “发财了,李老古确实是发财了,他这个老顽固、老怪物竟然能有这个财运,啧啧!” “那他们挖出来的财宝算他们的?不算集体的吗?” “我回家也要挖挖家里的地,说不准能挖出点什么来。” 王忆已经饥肠辘辘,便跟众人说了一声回听涛居吃饭。 这会酱肉熟食已经切好了,大迷糊下面条,当他回去恰好面条出锅可以吃了。 王忆说道:“我看城里市场已经有西红柿了,回头去城里买一筐西红柿回来,咱做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吃。” “这个好吃,这个可香了。”大迷糊期盼的笑道。 徐横埋头吃着酱牛肉说:“我觉得还是肉香。” 大迷糊说:“面条也香啊,都香啊!” 他们吃完饭,王忆说今天很累要早点休息,让大迷糊给看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分开后他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提着包进时空屋,推门回到22年。 到了22年他打开木头箱子,璀璨的百鸟朝凤在灯光下褶褶生辉,底座的凤凰如同泣血。 王忆依稀从上面看到四个字:价值连城。 他笑嘻嘻的打开背包想拿出瓷罐来—— 瓷罐不见了! 这瓷罐不能带到22年! 意料之外,但他不算吃惊,肯定是这个瓷罐一直被保存下来、保存到了22年。 不过瓷罐的盖子还在,应该是有人保存过程中不小心打碎了盖子,只保存下了瓷罐。 王忆回到82年。 果然瓷罐又出现在背包里,这样他便把瓷罐留下了,准备以后腌个咸菜什么的—— 反正这瓷罐没法带回22年,哪怕它是真古董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对,王忆又摇头,自己陷入思维陷阱里了。 文物古董并非是只能带回22年出售,在82年一样可以出售,只是82年卖不出高价罢了。 但这东西是他白得的,能赚多少算多少。 再说万一它真属于文物古董,那他可以在82年保存起来,等这个时空的中国经济发展起来、文物古董收藏行情涨起来,到时候再卖也能赚大钱。 这么想着王忆给它拍了照片,决定以后带回22年鉴定一下。 211.给社员找出路(万字祝周末愉快) 礼拜一。 夏日天晴阳光浓,好像早上朝阳冒出海面就开始放出高温。 王忆打着哈欠听着大队委里的早间广播出门,站在阳光下他迎着朝阳要打一套拳,结果打了不多会实在太晒他只好灰溜溜的跑路到树荫下。 在这种高温天气下,只要别下雨或者阴天那海滨要比内陆日子好过旳多,不说别的就说清爽的海风吹在身上便是享受。 另外还有抬头看时那一湾碧蓝海面,海风徐徐、浪花滔滔,这股碧蓝映入眼帘,便有凉意沁入心底。 头顶绿叶沙沙作响,脚下白浪化作千堆雪,四周还有百花齐放,王忆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生活美好。 弯曲的海边已经有人在忙活着找小海货,王忆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见天海茫茫,看见尽头有大片黑云阴翳的徐徐赶来。 王向红出现在大队委门口。 他也往南看,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往南看。 看了一会他扭头对王忆说:“昨天的天气预报说的没错,今天有雨,早上看阳光挺好我还以为广播出错了,看来大领导说的对,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科学不会犯错!” 王忆笑道:“科学不会出错,但天气预报出错可就太常见了。” 王向红回去停掉收音机开始进行广播:“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今天有雨,云彩被风吹过来了。” “出海的社员先等等,外面晒着鱼鲞干粮被褥的赶紧收一收,大胆你领着几个人赶紧把石坳台那边的腐殖质烂泥盖一盖……” 因为早上风不大,阴云飘荡的比较慢,学生吃完早饭它才飘过来。 这云彩已经下雨了。 于是王忆就看到了人生中最玄奇的一幕:大片的阴云缓缓的飘来,阴云下雨,就像是一片雨幕缓缓的挪动过来。 雨水有了生命,它们在行动! 这一幕情景显然并不常见,学生们一边扒拉疙瘩汤一边趴在窗口往外看,挤成一团像是小狗。 就这样阴云被风吹到天涯岛,雨幕也落到了天涯岛。 王忆倚在门口往外看。 原本灿烂的晴空被阴云一点一点的给掩盖,好像是光明被黑暗所驱逐。 此时仰头看天空,半片黑暗半片晴。 但随着朝阳被遮住,晴空光芒顿时式微。 雨水大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甚至遮住了浪涛声。 王忆想起了电影《一路向西》——不对,应该是《无问西东》里的经典一幕,然后他效仿老教授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字: 静坐听雨。 学生们可安静不下来,他们也没兴趣听雨。 刚才他们只是被云飘雨也飘的罕见场景所吸引,这会阴云盖顶、雨水洒落,一切变得平常,他们顿时没了兴趣纷纷开始看书。 灯线拉了一下,几个教室的灯纷纷亮起。 学生们自习看书学习,王忆则坐在门口倚着门板往外看。 下雨天人的情绪容易低沉、思绪会四处纷飞。 王忆看着阴云看着雨水看着地上积水被雨滴冲打而如花般绽放,听着裹挟在雨中的海风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打屋顶,然后忍不住的想起了秋渭水。 于是他掏出纸笔开始写信…… 算了,实话实说,写情书。 这场雨来的突然但持续时间却挺长,一个上午没停下,中午头学生们要回家吃饭,这样就得冒雨下山了。 王忆看着学生们准备往雨里钻,便拦住他们说:“中午学校管饭,都不要回家了,下午继续上文化课。” 一听这话学生们兴奋无比,纷纷跳起来高声呼喊。 为能在学校吃一顿好饭而兴奋,也为下午不用上劳动课而是可以念书学习感到兴奋。 这样王忆琢磨中午头吃什么呢? 他可没有准备这顿饭。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82年好些家庭顶梁柱的为难。 好些人家没有余粮,每天到了饭点看着老人孩子饥饿的样子他们心里难过的要命。 还好王忆这边粮食多,他先让大迷糊用大米和小米煮了一锅二米饭,然后想了想,决定做个盐油卤饭。 顾名思义,盐油卤饭就是用盐巴、猪油按照做卤味的方式做拌饭,说的再简单点就是猪油拌饭。 不过这个要麻烦一点,是把猪油烧热加上酱油、味精和白糖调成酱汁,王忆在里面剁上葱丝,这样猪油里有点葱油的味道,更好吃。 一人满满一碗米饭,然后往上舀一大勺油汪汪、黑漆漆的卤油,拌在饭里整碗的米粒都变得油乎乎。 看着馋人,闻着也馋人! 学生们拿到后纷纷露出满足的笑容:“王老师这太香了。” 王忆也笑了起来,他挨个摸了摸眼前几个学生的头,说道:“你们——怎么又有虱子啊?” 正要鼓励学生们好好学习,结果手一摸好几个虱子乱爬,这氛围一下子没了! 王状元哈哈笑道:“下雨天,人懒虱子闲,王老师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没有。” “就是下雨的时候,人感觉懒洋洋的,虱子也会闲起来,闲着没事它们就乱爬。”学生们认真的给他讲解起来。 王忆无语。 你们是不是缺乏幽默细菌? 我还能连这话都理解不了? 他对学生们说:“天气热了,我给所有男同学理个发……” “好呀。”男生们高兴的又开始欢呼。 王忆说道:“全部理光头!” 男学生们顿时傻眼了,而女生们想想那场面就忍不住的笑。 王新钊淡定的说:“理光头更好,咱们都成了少林寺的和尚!” 男学生们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然后他们又开始高兴的欢呼雀跃:“好呀!” 王忆摇头。 二逼小崽欢乐多啊。 他对学生们说道:“给你们理光头是为了让你们保持卫生,虱子跳蚤传染疾病、降低人的免疫力,所以你们要勤洗澡、勤换衣服,把虱子跳蚤的全给整死!” “没用啊。”王丑猫摇摇头,“家里床板缝、石头缝还有被褥里头都是虱子跳蚤,老话说的好,杀不尽的跳蚤抓不尽的贼嘛!” 男女学生们纷纷应和。 王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他端着一碗盐油卤饭去大队委交给王向红。 王向红正收拾着报纸准备回去吃饭,看见他端过一碗饭来便摆摆手:“我家里做好饭了,你给寿星爷送过去就行了。” 王忆摁住他让他坐下,把铝制饭盒推过去说:“都有,王状元给寿星爷送过去了,招弟也给小爷送去了,你吃你的,我跟你商量点事。” 王向红还想拒绝。 可是低头看看这一碗饭好家伙全是细粮精米然后还油汪汪、香喷喷,谁能不馋? 他犹豫了一下,抄起筷子嘀咕道:“以后别给我送了,我家里有饭。” “说吧,商量啥事?” 王忆说道:“两件事,先说一件小事吧,昨天晚上我不是说过市里头有个老同志叫盛大贵,以前在瓷都的陶研所上班,为国家奋斗半辈子把身体熬坏了……” “嗯嗯,大码公社的黄小燕给他当保姆嘛,我记得呢,黄小燕人品真差,大码公社人品都不行,我可不是背后说人坏话,他们公社的人心眼多,不实在。”王向红一边咀嚼一边说。 王忆说道:“对,是这么回事,然后我不是帮忙抓出了黄小燕吗?盛大贵老同志信任我,委托我给他找个新保姆……” “你要在咱生产队找?”王向红顿时反应过来,赶紧抬头看他。 王忆点点头。 王向红放下筷子不高兴的说:“这不成,咱队里一家人,日子是差一些,过的苦和累,但是没人受委屈,去伺候人……” “伺候人?”王忆打断他的话然后开始拿捏他,“王向红同志,你现在思想长毛了。” “老同志为革命、为国家奉献半辈子,身体都熬坏了,咱们安排个社员去照顾他,这是跟以前封建社会去当奴仆伺候地主老爷能一样?” 王向红无语。 他冲着王忆眨巴眨巴眼,然后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脑袋瓜是好使,用我的话来将我的军。” 王忆哈哈笑,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王向红并不跟他生气,而是解释道:“你刚才故意曲解我的话,我是怕咱社员出去受委屈。” “唉,保姆这活不好干,以前我给首长当过警卫员的,当了一个半月我主动请缨上前线了,为什么?伺候人的活不好干!” 王忆说道:“可是赚钱呀。” “老同志给一个月25元的开资,这不算高,但另外过节给过节费,平日里吃喝住不花钱,一年还给一套夏装、一套冬装。” “最重要的是,咱在城里留下个自己人,以后谁去了城里好歹有个能落脚喝口水的地方。” 王向红吃着饭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懂,条件是挺好,一个月25元算挺高的了,哎呀,事不好办,你先说你要找人去干这活,那你找谁?你心里肯定有想法了,你小子想法多。” 王忆说道:“对,莪有想法了,我想安排满山花婶子过去干。” “满山花婶子手脚利索爱干净,以前有过照顾生病公婆多年的经验,而且峰子要结婚、需要钱,让婶子去很合适。” 王向红说道:“你婶子未必乐意,她人可要强了,我怕她觉得去干保姆丢人。”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要不上党员会议讨论讨论?” 王忆笑了起来,说道:“这种小事还要上党员会议?” “主要是我提议满山花婶子还有个原因,就是怎么回事呢,黄小燕这人是大码公社的,然后她又姓黄,我记得大码公社有个绰号叫黄瘸子的想让峰子去当上门女婿。”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王向红问道:“黄小燕是大码公社哪个生产队,你知道她们生产队队长叫啥不?” 王忆摇摇头:“没记住,就记得生产队好像叫曹什么……” “曹园?”王向红顿时来了精神。 王忆急忙点头:“对对对,曹园生产队,就是这个名字,我当时还想怎么生产队叫曹什么结果都姓黄。” 王向红笑道:“黄瘸子就是曹园的!” 王忆说道:“那我还真是考虑对了。” “我怎么考虑的呢?当时黄瘸子算计满山花婶子,觉得她死了峰子就彻底成了他们黄家人,而满山花婶子觉得黄瘸子家条件好,面对人家的时候低一头,让人算计了也不敢吭声。” “那现在我想让她去接黄小燕的活,而且咱干的漂漂亮亮,到时候消息传到曹园生产队去,打打他们姓黄的傲气。” “同时也让满山花婶子明白,她比曹园生产队的那些妇女能干,她儿子也比曹园生产队的那些青年优秀,所以凭什么她们娘俩要面对黄瘸子家的时候自觉低一头?” 王向红用筷子指着他笑道:“有道理,你念过大学就是不一样,简简单单一件事却考虑的格外全面。” “你有一点说我心坎里了,老子英雄儿好汉,不管打鬼子打反动派还是给国家上爱国粮,咱王家从来没掉过链子,这样咱面对外队人家的时候凭什么要觉得低一头?就因为咱穷?这是没道理的!” 王忆说道:“待会雨小了咱去问问婶子……” “不用,让她来大队委就行了。”王向红说干就干,用大喇叭广播着把满山花和王东峰叫到大队委。 母子二人穿着蓑衣赶来,问道:“支书,叫我们来有啥事?” 王向红把盛大贵的事说出来,然后问两人意见。 满山花还没说话,王东峰激动的喊:“这是好事啊,他们家里管饭还给发工作服?一个月给25块现钱?这不是好事吗!” 他现在天天跑县城卖凉菜,开始了解城里生活,思维念头也开始受到城里人影响。 这个影响很简单,那就是要搞钱! 另外他也羡慕起了城里人的生活,穿着时髦、吃的饱吃的好、休闲娱乐活动多,特别是青春靓丽的姑娘也多…… 总之他这些天做梦都想着能去城里生活。 但他知道自己去不成,没那个户口也没那么好的命。 可如今他母亲可以去城里生活,他便觉得这是好事,自己去不了城里那母亲能去也行,去城里生活怎么也比在生产队轻快舒服。 唯一问题是伺候人,不过他觉得这问题不大,凭他们的身份不去城里干活哪有机会去城里生活? 满山花也心动,她为25元的现钱工资和不用掏钱吃饭住宿而心动,就像王忆说的,她想给儿子攒钱娶媳妇。 于是看到儿子持赞同意见,她便对王向红和王忆说:“支书、王老师,我是妇道人家,啥也不懂,你俩给拿主意吧,你俩觉得我行我就去——一个月省25元,一年能攒……”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王忆说:“300元。” “能拿回家300?”满山花顿时笑了起来。 她打听过了,1000元足够办个大气的婚事,这样三年就把钱攒齐了。 王向红问王忆:“这个老同志脾气怎么样?别的我不担心,我担心花儿去了受委屈。你是不知道,花儿这辈子过的苦,男人早早没了、公婆都有病,自己拉扯孩子还要……” “别说,支书别说了。”满山花有点眼红。 过去的日子太苦了,她都不敢想。 王忆说道:“老同志的脾气是我愿意接手这件事的最大原因!” 他把黄小燕占据大房间而让老爷子住小房间的事说出来,见微知著,从这点能看出老爷子的好脾气。 再有一点就是庄满仓当时审过黄小燕一些事。 黄小燕自己也很后悔,因为盛大贵老人很有素质,对她很好。 甚至每次黄小燕家里亲戚来城里,他都允许人家来家里做客吃饭,如果是女同志还可以在大房间里跟黄小燕睡一夜。 王忆是了解了这一切后才敢把满山花介绍进城里当保姆。 在他看来当保姆不丢人,能赚钱能吃的好住的好,只要主人不难为人,那就比在外岛风吹日晒上工好。 他把这些事介绍出来,王向红最终拍板:“那花儿你去试试吧,王老师你和峰子送她过去,到时候要把把关,也跟老同志说清楚。” “咱先试着干一些日子看看,能干咱就干下去,咱要是没那么金刚钻那就别揽瓷器活!” 王忆说道:“好。” 王向红挥挥手示意满山花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天气好那明天就要去城里了。 他打开饭盒盖子继续吃香喷喷的盐油卤饭,问道:“你说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王忆说道:“咱是不是要整治一下生产队的卫生了?社员们不讲究卫生呀,我看孩子身上又是跳蚤又是虱子,这不好吧?” 王向红没扒拉两口饭又放下筷子了。 他抹了抹嘴上的油水说:“你提出了一个好问题,这件事你不来找我那我还要找你呢。” 王忆问道:“你也想到了要让咱生产队搞一下卫生工作?” “想到了,”王向红说着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可是王老师,这事不好办,不好办啊。” 他叹了口气介绍道:“你年纪小不知道,52年全国搞过爱国卫生运动,当时教员同志说,‘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健康水平,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争’,嗯,发动全民搞卫生。” “然后五、五八年,对,58年2月国家又发出了《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当时《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还提出了指示,‘以卫生为光荣,以不卫生为耻辱’。” “后来又搞两管五改运动——这个运动你知道不知道?” 王忆摇摇头。 王向红说道:“两管是管水、管粪,五改是改良水井、厕所、畜圈、炉灶、环境,总称两管五改运动,也是为了消灭虱子跳蚤老鼠蚊子苍蝇。” “反正这事搞了好几次没搞成,农村不比城里,城里好管,又掏粪工人、环卫工人,有那个条件,咱乡下哪有这条件?” 王忆问道:“就那么难吗?” 王向红很无奈:“我当过兵,知道这个环境卫生和人的健康的关系,知道搞卫生的重要性,可是咱没那条件去搞好它。” “举个例子,城里人不养鸡不养鸭也不养猪,顶多有驴车马车进去,牲口进城大不了屁股后头戴个粪兜子,拉的粪都进兜子里,这样城里人高兴、车把式能搜集了粪回家沤肥也高兴。” “咱农村呢?鸡鸭狗到处跑,到处拉屎撒尿,这能管吗?管不了对不对?” 王忆说道:“对。” 这是事实。 王向红说道:“你别以为我这个支书是草包,叶领导答应给咱支援两千鸡苗开始,我就琢磨这件事了。” “生产队一起养鸡,两千只鸡漫山遍野的跑,你说它们是不是要拉屎?到时候这个卫生状况会更糟糕。” “我考虑过要针对性的搞一搞卫生,可是很难呀。” 王忆说道:“支书,还是那句话,铁人王进喜同志说过什么?” “遇到困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王向红自然知道这句话。 王忆说道:“对,咱不能畏惧困难啊,教员同志说过什么?”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是这句吗?”王向红问道。 王忆也不知道自己想说哪句,不过教员同志肯定有过应付困难的指示,所以他只要问就行了,王向红会告诉他答案的。 于是他继续说:“要给全队搞好卫生是不容易,但咱不能害怕困难,正好这个月海上活少,咱试试能不能把生产队的卫生状况搞一搞吧。” “你看现在每天晚上外队人都来咱岛上看电影,咱岛上的好他们会传出去,咱岛上的不好他们更会传出去……” 王向红说道:“这些你不用说,我都懂,我也想搞好卫生,但就是没有好主意,既然你提出了这件事,那你有主意吗?” 王忆说道:“我规划一下,等我把规划给你看看。” 王向红痛快的说:“好,你要是有规划你就制订一份,这个必须得上党员和社员代表会议讨论,如果规划制定的好,那咱就开一个全体社员大会,打它一个卫生攻坚战!” 两人说定,这样王忆走出去。 出门之后他忽然愣住了。 不对劲啊,自己不是只是想搞一下除跳蚤、灭虱子的活动,这个只要勤洗澡勤换衣服加上撒点灭虫药就能解决。 结果现在怎么成了一场卫生攻坚战? 屋子里的王向红美滋滋的吃起了拌米饭:“嗯,真香,真好吃。嗯,有个靠谱的帮手就是好,轻快、轻快多了!” 下午雨还在下。 进入梅雨季节了,一旦开始下雨往往雨水持续时间会比较长。 王忆让学生们上自习课,他给每个年级都出了一黑板的题,照着黑板刷题。 对于缺乏师资力量的地区而言,学生们要提升成绩、要有好出路那只有一个办法—— 刷题。 如果非要再找出一个办法—— 玩命刷题! 王忆让纪律委员和班长们来监管纪律,让徐横和孙征南来统管全局,然后他回听涛居准备再去一趟22年。 得从22年拿一些东西回来了,比如杀虫药、杀菌药,比如一台轮椅。 同时生产队既然做出了开展卫生攻坚战活动的决定,那他也得准备点东西。 还是杀虫剂。 杀苍蝇蚊子,杀虱子跳蚤,杀臭虫和蛆虫。 另外他上网查询了一些消息,关于开展社区或者村庄杀虫灭菌搞卫生活动的消息。 他跟王向红说了要出一份规划书。 而他没有相关经历,不可能凭空拍脑袋就想出好规划。 所以他得寻求网络的帮助。 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 他搜索了一些资料进行下载保存,然后意识到自己需要一台打印机,他在22年的时间不太多,所以要仔细看资料还得回82年,这样用纸质资料更方便。 打印机简单,他给邱大年说了一声,邱大年那边说东子家里正好在搞办公产品活动,价格很合适,今天买打印机明天就能送到。 这样王忆先暂停搜索资料,准备等打印机来了直接打印出来,他改成搜索书籍,买了两本介绍建国后国家层面搞卫生、灭蚊灭虫活动的书籍。 他想起手里无法带过来的鱼藻彩瓷想上网查查有没有相关信息,于是他想了想,把瓷罐盖子里面的四个字打在了搜索引擎上。 结果搜出来的就是‘太平天国完蛋’…… 这他娘! 他正要关了网页,但琢磨了一下或许自己手里瓷罐还真可能跟太平天国有关系。 这样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照片发给袁辉和饶毅。 之所以会感到犹豫是因为这个瓷罐没法带到22年。 没法带到22年原因无非是这玩意儿在22年时空依然存在,这样问题就来了: 它应该挺有价值的,这从罐子外表能看出来,哪怕是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它晶莹美观,它肯定不是普通罐子。 当然也不排除自己看走眼了,它就是普通罐子,那它在22年时空一直保存就可能是被放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了。 比如说有人家得到了它然后保存下来当腌菜缸。 但王忆还是觉得它挺有价值的,其实是一个古董文物,于是在22年时空被人给收藏起来了! 如果是普通罐子那好办,那袁辉和饶毅回给他一句不值钱或者不知道这是什么瓷器就算完事。 可如果它是古董然后被人收藏起来了呢? 如果这瓷罐如今被收藏起来并且两人还知道怎么办? 王忆直接拍个照片过去,结果被袁辉或者饶毅认出这坛子身份——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认不出来但他们会给同行看,然后被人给认出来,到时候跟他说:你这是个文物,而且如今被某某收藏起来了,你从哪里拍的照片? 到时候他怎么解释? 不好解释! 虽说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王忆不敢冒险,他身上的机密太大了,必须得尽量避免引起人的怀疑。 这样王忆琢磨了起来。 其实这事也不是不好解释,他可以说,瓷罐是个赝品——盖子是真品,有人看到过这个瓷罐很喜欢,又凑巧收集到了盖子,反正盖子是可以带到22年,说明这盖子在22年的时空已经被毁掉了。 这个解释出现在他心头,他摇摇头又放弃了: 万一在这个时空里瓷罐的盖子被毁是一件有人知道的事呢? 所以这个解释也有漏洞。 王忆琢磨了一阵突然郁闷起来。 为了一个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价值的破罐子,自己干嘛这么钻牛角尖? 直接用最简单的方法:去82年找照相馆拍照! 反正这个罐子是在82年刚被挖出来,而且是李家人挖出来的,那他可以在82年照相馆里拍个照,他再用手机拍这个照片给饶毅和袁辉看。 到时候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好解释:找到了一张老照片,所以打听一下照片里这个瓷器的情况。 这样可就没人能找出漏洞了。 因为根据王忆所知,这罐子被挖出来后起码有两天时间是一直在李老古家里的,至少这两天时间足够被人不经意间拍一张照片了。 选择了这个主意后他想了想,又搜索了一下小老鹰的身份。 叶长安说小老鹰是虎头海雕。 虎头海雕照片出现…… 金色大嘴巴、金色大爪子,面目凶狠、眼神威严、个头魁梧、气质彪悍! 还真是小老鹰的样子,不过小老鹰是弱小点赞版的。 他继续看介绍,一看倒吸口凉气: 虎头海雕被认为是地球上最大最重的海雕属鸟类,最重一只可达12.7公斤,体长可达105公分,翼展最长达2.6米! 2.6米! 王忆伸开双臂试了试,自己臂展一米八,那还得差80公分! 这么大? 整天跟个无业青年一样没事到处溜达有事就钻灶台的怂包小老鹰竟然这么猛? 他又看下去,服了: 从体型上看,虎头海雕是一种大型猛禽,但虎头海雕的个性并不像其它猛禽那么凶猛,它们在和白尾海雕、秃鹫等争夺食物时往往会惨遭滑铁卢,更不敢与金雕较量。 网页上有个短视频。 一只虎头海雕阴沉着鸟脸迈着舍我其谁的霸王步行走在雪地里,它看到了一只死兔子。 它的目标就是这只死兔子! 然后它正六亲不认的走着,一只体型比它小一半的飞鸟俯冲而来将它摁在地上! 它愤怒的与这小鸟激战,然后骂骂咧咧的跑路了…… 看到这里王忆确定了小老鹰的身份。 没毛病,确实是虎头海雕! 不过他再看关于这个短视频的讲解,原来这只比虎头海雕小一半的飞鸟来头很大,是一只白腹隼雕。 然后这个视频就是给白腹隼雕做的,讲解中说,白腹隼雕是胆大凶猛的荒野之王,可以击败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海雕…… 王忆明白了,原来虎头海雕在这视频里是充当被踩角色的…… 白腹隼雕在视频最后凝视着虎头海雕逃跑的方向,目光冷峻、威武冷傲,好像在说:这般货色,插标卖首耳! 王忆关了视频回到82年。 他从卧室出来,然后恰好小海雕在门口避雨。 听到王忆的脚步声它微微扭头来看。 眼神桀骜,姿态蛮横。 王忆冲它竖起大拇指:装,还是你能装。 狗中哈士奇,鸟中虎头雕。 他走到门口想出去。 小海雕斜着眼瞥了他一下,一动不动,不肯让路。 搁以前王忆会小心点搬走它,毕竟这是鹰,惹怒了挨一嘴巴子可是很痛苦的事,说不准要被啄掉一块肉。 但他现在已经洞察了这货的真实性格,上去给它轻轻的来了一脚让它滚蛋了。 小海雕愤怒的站起来,然后继续眼神桀骜、姿态蛮横。 王忆莫名的想到一张图:我周癫不服,我知道打不过她,但我就是不服。 雨水淅淅沥沥了半个下午,接近傍晚时分才停歇。 这时候是海上起了大风,阴云被往北刮走了。 夏雨之后,酷热不再。 海上风猎猎,带着凉气与湿气,吹在人的皮肤上凉丝丝的。 湿气浓密,水面起了薄雾,凉风过境,云雾或聚或散或席卷,萦绕在天涯岛四周让岛屿飘然欲仙。 岛上的红花绿草被雨水洗涤了个干干净净,红的鲜红夺目、绿的碧绿欲滴,王忆放眼望去,红黄绿蓝色泽纯粹。 他正在欣赏雨后岛屿的美景,然后山脚下响起吆喝声,有人大声喊:“支书,开船喽……” 王向红披着衣裳急匆匆的走出大队委,他看见王忆招招手:“王老师,去码头。” 王忆问道:“去干啥?我怎么听着有人说要开船?” 王向红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嗯,去开船,那啥,咱队里现在不是有了一艘大机动船吗?社员们都想上去过过瘾,所以就由我开船领着他们出海兜风。” “昨天他们就想让我开船领着兜风,但我担心你们去了多宝岛迟迟没回来,所以就跟他们说今天下了工再开船。” 王忆说道:“噢,明白了,那我也得去,我跟你学习怎么开船。” 王向红说道:“行,开船可不是简单事,这是技术活,你要学开船的话得好好学。” 王忆正要跟上去,想了想又回听涛居。 王向红问:“你干什么去?” 王忆说:“支书你先走,我拿个东西很快就追上你。” 他要拿好几样东西,包括墨镜。 海上风大,墨镜能挡风,但摇橹不便于戴墨镜。 第一是摇橹需要摇晃身体,墨镜戴不稳,另一个摇橹时不时就要弯腰帮忙拉网容易溅水在脸上、墨镜上,这样还得时时擦拭眼镜。 相比之下开机动船不需要再去撒网拉网的干活,而机动船速度快相对稳定,风大也不用摇晃身体,所以戴一副墨镜适合挡风。 王忆带上的不是飞行员墨镜,是这时代常见的老式墨镜,坑爹爹上的复古款、廉价货,也是眼镜发烧友们口中的工业垃圾。 他带了挺多过来的,以后准备廉价出售。 这种22年的工业垃圾最适合带到82年来,在22年一副墨镜几块钱到了82年也能卖几块钱。 王忆赶到码头,码头上人多,这会雨停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来了码头。 有几个青年上了白渔船,正堵在驾驶室门窗口往里看。 王向红在船舱里发动渔船。 看见王忆到来许多人跟他打招呼: “王老师过来了。” “王老师,你会开这个柴油船吗?” “咱船还没有船名呢,王老师你起个船名。” 王忆笑道:“我还没有坐过咱这艘船呢,怎么样,这船挺好……” “挺好,不是小好、不是一般好,是大好!”不等他把话问完,社员们已经抢着回答他了。 “王老师你还没坐过吗?没让支书开船领你出去试试?这船跑起来可快了,嗖嗖的。” “让支书领你去水花岛转一圈,上次我们去转了,你没看他们那吃惊的样子,都傻眼了!” 王忆上船进驾驶舱。 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个平安结挂件,这是他特意给船上买的,巴掌大的平安结,中间有块玉石,雕刻着‘出入平安’的字样。 除了平安结他又掏出个摆件,有底座、有两面旗帜,一面是国旗一面是党旗。 这种摆件很适合他们的渔船,因为这渔船是集体所有,是党和人民共有。 底座带自粘胶,王忆问王向红:“把它贴哪个位置?贴船舵前面还是贴驾驶台中间?” 王向红看到这两样东西深感新奇。 没见过呀! 这是稀罕物! 船外的青年们也嚷嚷起来:“王老师这是什么东西?挂那个大红的是什么?真好看。” “还有国旗党旗呢,我草,王老师你从哪里弄的?” “看挂着那个,那是平安扣,我在市里港口看到过一些大船,它们就挂平安扣,是红草绳编的,不过没有中间那个东西,中间是什么?像是玉石?” 王向红伸手去摸挂起了的平安结,他也注意到了中间的玉石,小心翼翼的问:“王老师,这都哪里来的?真是玉石吗?那不贵家伙了?” 王忆解释道:“外贸市场有的是这东西,属于手工艺品,现在车船都挂这个,求个心安。另外它不是玉石,是像玉石的石头,好看而已,一点不值钱。” 王向红上手摸了摸说道:“这可不是一点点的好看……” “不是小好看不是一般好看,是大好看。”外面有人学着刚才码头上人的话笑道。 码头上的一群人听着他们的讨论很是好奇,纷纷踮着脚尖看:“你们说什么好看?” ------题外话------ 最近腰疼,一边疼,不知道是不是腰子疼,担心ing 212.天涯二号,首航(今日共2W更求票) 大胆挤进来摸了摸大平安结然后吃惊的说:“这不是草绳呀,这摸着怎么像是绸子,滑溜溜的。” 王向红给他手上拍了一下子,说道:“摸就摸,你捻什么呢?你当这是你儿子的牛子?” 王忆笑道:“不是草绳也不是绸子,是一种丝线编的绳子” “这得很贵吧?”顿时有人问了起了。 王忆说道:“还行,几块钱” “几块钱倒是不贵。”王向红点点头,“多好的东西,这个才几块钱?咱现在有社队企业了,可以进点货去市场卖。” 王忆一听这话差点尿了。 这东西可不能大批量的往外卖,因为现在没有制作这么精致的。 不过王向红的话给了他一个灵感。 他说:“支书,编平安扣不是难事,咱渔家人都会打绳扣,平安扣就是绳扣的一种。” 结绳系扣是做为一个渔民的最基本技能。 自古以来的渔业生产中无论是网眼的补织、断绳旳对接,还是船靠码头时的系缆,都要用到绳索结也就是绳子扣、绳扣。 王向红拿着平安扣看了看,说:“是,这也是个绳扣,不过它明扣暗扣搭配着挺复杂,技艺很不寻常。” 王忆问道:“那你觉得咱社员能不能学会打这个绳扣?” 不等王向红说话,大胆和外面的青年们先笑了起来:“王老师,论教书你是先生,论打绳扣咱社员才是先生,只要是绳扣没有咱社员不会打的!” 王向红观摩着平安扣里的窍门说:“这个绳扣的明扣暗扣虽然多,但我看着咱是能研究透的。” “咱渔家用的绳子扣有上百种渔船生产绳子扣、渔网绳子扣、综合绳子扣之类的,单看的话这平安扣里的绳扣技术含量不高。” 王忆顿时精神一振:“那支书我去城里进点绳线,咱让社员们打平安扣往外卖怎么样?” “城里头这种平安扣的成本是几块钱,他们实际上要卖十几块、几十块,咱到时候就卖十块钱一个,你说这买卖怎么样?” 王向红说道:“这绳扣成本几块钱?那不能啊,你看中间这个、嗯,就是这个玉石,虽然你说不是真玉石,可这个东西雕刻出来就得不止十块钱。” 王忆说:“手工雕刻当然贵,但现在都是机器生产,它是机器雕刻的,很快,几分钟就能出来好几個!” “机器这么厉害?”渔家汉子们惊呆了。 外岛没有真正的工厂,他们顶多见过轮船并没有见过生产车间和大型机床。 王忆说道:“反正你们听我说,支书、大胆,咱不用这种玉石,这个咱也搞不到,但是我有很多教员像章!” “所以咱把教员像章编进平安扣里,又美观又大方!” 一听这话,王向红眼睛都亮了:人才,有这想法真是人才! 大胆反而谨慎了起来,说:“咱们要卖平安扣的,要卖钱,那用教员像章卖钱的话——等等,教员像章以前就是卖钱的,供销社里卖过教员像章,那没事了!” “现在也卖。”外面扒拉着窗户的王东美说道。 王忆说道:“对,所以咱把教员像章编到平安扣里,社会上的同志们可以买回去挂车上、挂船上或者挂家里,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 是个好买卖。 王向红看着风吹而摇晃的平安结,有点不自信:“问题是,咱能编出这么好的工艺品吗?” 王忆说道:“熟能生巧,支书你不是说咱渔家人都是打绳扣的好手吗?那么咱手工编的一定不比机器编的差,支书,咱们要有信心啊!” 王向红笑道:“你这后生,哈哈,你反倒给我鼓劲了,我不是没有信心,我是没有见咱生产队里谁编出过这样的工艺品,所以——他妈的,归根结底我还真是没有信心!” 话说成了车轱辘,转了一圈回来了。 大胆说道:“让春红先看看这怎么编,春红手巧心也巧,她就喜欢这些东西,她去年冬天去公社跟人学着剪纸画,剪的多好呀。” 王向红郑重的点点头:“行,等让春红看看、学学,不过尽量不能拆掉这个平安扣,拆掉了多可惜呀。” 他舍不得毁了这么个漂亮的好绳扣。 王忆说道:“不用拆,等我去城里买一本编平安结的书,我跟春红一起探讨研究,多试验机会就试验出来了。” “这事后面说,咱先把两面红旗放好,然后开船兜风吧。” 王向红伸手丈量驾驶台,选择了最正中间的位置贴上了底座、插上了红旗,然后指着底座下面的金字说:“王老师你净带回来些好东西,看,上面还有字。” “为人民服务!” “这字好,应景,因为咱们这艘船就是队集体的船,为人民服务的船!” 机动船马力大,后面船舱坐满了人速度一样快,根本达不到满功率运转的压力。 王向红发动船机探头出去看着船尾的位置,说道:“可不能磕着碰着,这船掉一块漆不得把人心疼死?” 王忆说道:“那给咱的机动船做个专用停泊位不就行了?” 王向红小心翼翼的转动船舵、调整位置离开码头,问道:“什么叫专用停泊位?” 王忆解释道:“县里还有市里码头上那不都是挂着很多” “噢噢,”王向红顿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轮胎?在码头上挂了轮胎,这样船就算撞到碰到码头了也不会磕掉船漆?” 王忆点点头:“对,而且这还能保护码头,是一举两得的事,这在商业上叫‘双赢’。” 王向红说道:“你说这个我昨天就跟社员们讨论过,咱们生产队没有条件搞到轮胎,县城里就没有几辆汽车,找不到废旧的轮胎。” 王忆说道:“我搞,搞几条破轮胎还不简单?你上次叫我联系的那个陶领导,他那里肯定有的是废旧轮胎。” 王向红一听这话摇头:“老陶是交通局的主任,他们单位是有许多轮胎,可那是公家东西,咱不能沾公家的光。” 王忆说道:“咱不沾公家的光,咱去买,那些轮胎都是废了的,要么磨平了要么磨坏了,就算花钱买也很便宜。” 王向红说道:“那你打听打听多少钱,咱生产队掏钱买几个挂在码头上给这船做个专用停泊位。” “对了,刚才我听有人说让你给咱的船想个名字,你有文化,想一个好名字吧,改天咱去城里办登记。” 王忆说道:“何必要什么好名字?叫天涯一号船,以后还有天涯二号、天涯三号,天涯若干号!” 王向红点点头带头鼓掌:“这个名字简单又有好寓意,来,同志们,一起呱唧呱唧!” 大胆笑道:“王老师你跟支书想一块去了,一开始我们想叫东方红、团结号啥的,支书说叫天涯岛几号,不过他说叫天涯岛二号。” 王忆问道:“那天涯岛一号呢?”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了,大胆说道:“支书就是要你这个反应!” “他说这是学咱们解放军成立炮兵部队的时候让领导同志起名,领导同志起名为第二炮兵部队,这样可以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咱国家还有另外一支更强的炮兵部队叫第一炮兵。” 王忆恍然:“噢噢,这是为了让其他生产队以为咱还有一艘机动船是吧?” 王向红叼起烟袋杆笑着点头:“唬他们一下,另外也多个念想,让咱生产队上下都有个再来一艘机动船的念想。” 王忆觉得这主意还挺好:“那就叫天涯二号,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名字这样确定下来。 天涯二号渔船。 此时船已经发动了,王向红开船出发。 王忆递给他一副墨镜。 王向红小心翼翼的掌控着船舵然后随口问:“给我墨镜干什么?” 王忆说道:“赶时髦,开这船不得戴墨镜?以后让外队人看看咱生产队多潮流、多先进,你戴着墨镜开着最新的船,这样谁还敢说你是老古板?” 王向红哈哈大笑。 他没客气,要过墨镜戴上了,说:“这墨镜算你贡献给集体的,就留在船上,以后谁学会开船了,就可以戴着墨镜来开船。” 王忆说道:“是得学习开船,能开船去县里去市里了,那给咱生产队拉粮食就方便了。” 粮食是战略资源。 王向红听了立马问:“啥时候还能进粮食?海关上的同志又能帮忙了吗?” 王忆点点头:“已经送到市里了,他们在市里的仓储所租了仓库,我帮咱生产队也租了一个。” “他们几乎天天往翁洲发货,然后顺路把粮食送进咱的仓库,所以以后有船了就方便了,咱可以自己去把粮食从仓库运回来。” 听他说完话后王向红赶紧减速,说道:“这样的好事你不早点说?那咱还浪费这柴油干什么?不兜风了,开船去拉粮食啊!” 粮食在社员们心里地位太重要了。 以往到了五六月份上半年的口粮就吃的差不多了,社员们就得勒紧腰带过日子,要不然只能去城里买议价粮。 可是今年情况改善了。 别的生产队还在节衣缩食的时候,天涯岛上好歹能吃的饱肚子,甚至来了亲戚朋友还能去买点细粮买点挂面回来吃,这在以前是只敢想却过不上的好日子。 王忆说道:“咱没有船舶驾驶证呀,不能去市里” “我可去他的吧,”王向红拍了拍船舵,“前两天你不在岛上我都去打听过了。” “咱外岛机动船不少,这驾驶证是一个也没有,都是上手会摸船就开船跑,谁去花钱花时间学习考证?” 同在驾驶舱里的王东美说道:“对,压根不用证,其实政府单位不会检查的。” 王忆说道:“证还是要考的,不光要学开船还要学习修船,这一艘船来到咱生产队可不是说就来了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真怕真送来的是下金蛋的老母鸡那鸡还会生病呢。” “这艘船以后开的时间长了难免有点小问题,咱要自己学点机械知识,对了,大美哥你去学,你爱学习,以后你负责咱机动船的维修保养工作!” 王向红回头说:“我看行,大美能行,他最好学了,现在我一上船就缠着我学开船。” 王东美痛快的说道:“行,我去学开船也学修船,不过我就是文化水平低” “不懂的问王老师。”王向红直接把他的话给补上了,“他是学机械的。” 王忆顿时呆住了。 对啊,自己名义上是工业院校的大学生! 不过王向红和王东美没揪着这件事来追问他什么,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王老师,咱去市里仓库搬粮食吧!” “就是,来得及,咱现在有机动船了,速度快,天黑之前一个来回不成问题吧?” “天黑了也不怕,这船上头有个探照灯,能照出很远,不过它吃油多,能不用还是别用。” “行,不用开灯咱也能回来,这都跑几辈子的海路了?” “那咱出发?” 王忆一看他们真要去搬粮食,赶紧摆手:“不着急、不着急,支书,这事咱急什么?” “粮食的事能不着急?这是国之根本!”王向红语重心长的说。 王忆凑上去说道:“问题是,你看咱要是自己开船去市里不得烧油?这来回一趟烧不少油呢。” “然而咱不是还得送满山红婶子去城里给老同志当保姆吗?今天肯定送不了人,得明天或者后天送。” “再说我也得去买一些红绳线编平安结,这样咱今天去没法一道把事情都给办了,等一下,顶多一两天咱就要去一趟城里了。” 他自己算了算,近期还真是有必要去一趟市里,事不少。 王向红想省油,于是开船在海上围着天涯岛转了一圈回来了。 换一拨人。 再来一圈! 他其实不舍得浪费柴油来玩闹,但他也有开船的瘾头——守着这么一艘崭新的机动船,谁也扛不住这开船的诱惑力。 没有就罢了,这有了船以后诱惑力太大了! 王忆还好,他对车船之类的东西没太大追求,他只追求钱,只想搞钱。 在船上绕岛屿转了两圈,他大概看过了开船流程,然后就下船回听涛居了。 这会岛上闲散人员都被机动船吸引到码头去了,学生在上自习课,没人骚扰他于是他又去了一趟22年。 他给邱大年打了个电话,邱大年说昨天让买的轮椅、杀虫剂杀虫药之类的已经买了送到了。 王忆说好,然后又给安排新任务让他们买点编平安结、中国结的红线绳,同时找几张编平安结的指引图。 这事好办,于是他叮嘱邱大年快点买,买后直接送到小区来,反正墩子手里有钥匙,可以自己送进门。 安排完毕他回来,又抱着赤脚医生手册开始自学。 阴云散尽,夕阳现身。 此时光芒温和,然后慢慢的落入海平面之下。 海上依然有阴云,于是晚上海风强烈,不断有阴云被吹来岛上又吹走。 这样明月时不时被遮住又放出来。 海面时不时的进行光暗交叠。 上有月辉,下有海光。 夜空孤星明亮,月明星稀,繁多的星辰依然高悬夜色中,但小如米粒,显示出夏日少见的遥远和清冷。 王忆让漏勺熬了点胡辣汤,这样冷清的夏日夜晚喝一点暖和的还不错,因为再过几天天气会更热,那样就得吃凉菜凉食了。 虽然是梅雨季但外岛因为海风大导致阴云无法长留,所以少有连绵下雨的天气。 第二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又是火辣辣的好日子。 上午照常上课,然后李岩松、李岩华两兄弟就来了。 这是不出预料的事。 金饼子这东西谁敢藏在家里?肯定得要赶紧卖掉把钱存进银行里,只有这样才放心。 所以要不是昨天下雨,那两兄弟昨天就来找王忆帮忙领着去城里了。 他们俩自己不太敢去。 因为客船小偷多、城里抢劫犯多,两个人都是壮汉子,但终究没有见过世面,去大地方难免心里缺底气。 但王忆以为他们会是中午或者下午来,没想到上午就来,于是看到他们后多少有些吃惊,说:“我上午要上课,你们怎么上午就来了?” 李岩松笑道:“王老师你上你的课,我俩今天不出海,所以没事干就早早的过来了,反正在家也是等你、在这里也是等你,你忙你的,我俩” “我俩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活计,帮你们学校干点活。”李岩华打断哥哥的话说道。 他这人手腕圆滑会做人。 王忆笑道:“学校的工有学生来干,你们歇着吧,可以去大队委喝口茶水凉快一下。” 李岩松环绕学校看了看,说道:“我来你们队里是为了看电影,都是晚上来,所以没注意到你们这个学校,你们学校现在跟以前完全两样了,真干净、真正规” 他正说到这里,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李岩松吓一跳,然后说道:“呀,还有电铃呢,你们生产队通电以后就是好,等我卖了金饼子挣了钱,不行我也买个柴油发电机回去发电。” 李岩华说道:“老大,你还是把钱攒着吧,有这钱咱不如去县城买一套房子,县城通电了。” 李岩松叹气说道:“去县城买房子,咱没有户口也没用。” “现在城里房子可以自由买卖了?”王忆问道。 李岩华说道:“可以了,我这两天刚打听的,前年就是80年领导人明确的说了,住房改革要走商品化的路子,国家搞了一个住房制度改革。” 王忆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吗?那咱可以去城里自由买房了?” 既然房子能自由买卖,以后可以去北上广深屯房! 李岩华说道:“也不是自由的买房,领导人提出的政策叫那个,嗯,‘出售公房,调整租金,提倡建议个人建房买房’,要在城里买房的话得有人愿意出售公房。” “现在买房卖房是这样子,你有亲戚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要卖单位发的房子,因为你是熟人介绍的,反正你是信得过的,然后才会跟你进行买卖,签合同、写保证书。” “现在城里房子都是集体单位分的,要买卖还得单位那边签字盖章,很麻烦的。” 王忆问道:“那县里的房子多少钱?” 李岩华反问道:“王老师你要买吗?我打听过了,买卖房子不能动户口的,买了城里的房子也没有城里户口,一样吃不上商品粮。” “所以从前年开始虽然国家说可以进行房子买卖了,但都是城里人互相买卖,咱乡下人没法去买房。” 王忆说道:“我就是问问,我看你大哥对城里房子有点追求。” 李岩松激动的说:“去城里住多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电影院、少年宫、公园、医院,想想多馋人?” 李岩华说道:“去城里住是好,但没有户口不好办啊。” 他叹了口气,“房子咱兄弟倒是买的起了,户口难办。” 王忆问道:“那县城里房子到底多少钱?” 李岩华说道:“我大舅在县里食品厂上班,他们老主任新分了一套房子想卖了老房子,那房子要五千八百元。” “这么便宜?”王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一句话。 李岩华说道:“这还便宜?他那房子实际上就一个间,是他自己用木板隔成了两个间,一共也就十几个平米的面积,这可不便宜了。” 李岩松说道:“就是,咱老百姓一年到头汗滴在地里摔八瓣,也就能攒下百十块,这买他那小房子要攒五十年!” 王忆琢磨一下,这样确实不便宜,一平米还要三四百块呢。 但他记得北上广房价也就这样,怎么海福县这样的外海小破县城还要这么高的价钱? 李岩华和李岩松后面的话给了他答案。 李岩华说:“五千八太贵了,谈一谈,要是能谈到五千多一点,那咱可以买一套。” 李岩松说道:“对,这次金饼子卖了,咱哥俩指定是万元户了,可以想办法去县城买它一套房子。” “到时候没户口也不要紧,现在政策松了,去城里怎么着也能活下去,咱搬城里去当城里人!” 李岩华问他道:“那大舅老主任这一套,咱俩去看看?” 李岩松痛快的说:“去看看,妈的,咱不去买就让别人买去了。城里人有钱,这知识青年回城里,好些青年回去了,他们都需要房子,我估摸着越往后房子越不好买。” 王忆点点头。 知识青年回到城里确实需要房子,而且中国人一直有房地产心结,有钱买地买房才被认为是正事。 吃吃喝喝做买卖会被视为歪门邪道,甚至连搞养殖都不是正道,因为老话说得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兄弟两个攀谈起来,开始美滋滋的盘算卖金饼子赚钱到手怎么花。 这样王忆让他们等着,他得先去上课了。 上课期间他随意找了个空回了一趟听涛居,从听涛居去22年把墩子送到公务员小区的东西拿走放入了丙-110号仓库。 这次去市里要办的事挺多,他得一口气准备妥当。 等他出来后看到李家兄弟在打扫卫生。 两兄弟倒是勤快人,拎着扫帚去帮忙把校园给扫了一遍——学校只有这么一个活。 实际上校园每天都会打扫,不过打扫卫生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干一遍。 扫完了校园他们又去码头帮忙修船。 这是半劳力、弱劳力的活,有强劳力上手帮忙自然进展大快。 两兄弟刷了一波好感度,这样王忆中午头好歹得管人家一顿饭。 今天天气热,兄弟两个忙活半个上午汗流浃背。 这样王忆便简单的请吃了小凉菜,切了一盘子酱肉做硬菜,好几样小凉菜来搭配。 两人下午要去赚大钱,所以不敢喝酒。 王忆在生产队冷库里存了冰镇的酸梅汤,便给他们喝酸梅汤。 烈日炎炎下,酸梅汤倒入被子里后冒淡淡的白气,然后杯子外壁慢慢出现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李岩松看到便笑:“哈哈,这个看着就凉快。” 他拿起来一口喝下去,然后打了个气嗝:“我草,王老师,你这酸梅汤太好喝了,又凉快又好喝!” 王忆笑道:“喜欢就多喝点。” 李岩松痛快的说:“那等我成了万元户请你喝酒啊。” 王忆说道:“好。” 李岩华指着凉菜小海鲜说:“王老师你们生产队自己做的海货好吃,这手艺真是绝了,难怪现在外面都传你们社队企业的买卖了不得,就这个厨艺那肯定能做出大买卖。” 王忆说道:“喜欢就多买点。” 李岩华也痛快的说:“好——啊,行行行,味道真挺好,回头我确实要买点。” 李岩松说:“咱俩家一起买,他娘的,这事都怪我。” 这话把王忆听了个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为什么怪你?” 李岩松不高兴的说:“要不是我认识了刘德华那四个骗子,要不是我让他们看见了金饼子,那我们有金饼子的消息就不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草他的,现在我们整个多宝岛三个庄子都知道我家里有金饼子、要卖掉赚大钱的事。” “我们村支书昨天还特意去找我俩了,说让我俩请庄子里喝一顿好酒来庆祝一下,要不然有人眼红。” “所以我弟买你们的凉菜是为了回去请客下酒。” 李岩华叹气说:“娘的,要请一场大宴席了,不拿出个三百两百来怕是不行。” 李岩松嗤笑:“老二你想啥呢,三百两百?就咱庄子里那些人,三百两百不够他们喝酒的!” “五百块挡不住!” 李岩华一听这话生气了。 王忆安抚他们说道:“没事的,岩华哥,反正你俩这次是飞来一笔横财,稍微破费点是好事。” 两兄弟不好驳斥他的话,只能勉强的笑笑。 这顿饭吃的不是很开心。 不过他们吃喝可不少! 这样下午他们要坐船去市里头,王忆让王向红带上几条壮汉去搬运粮食,也把满山红母子两人带上,一口气把事情一起给办了。 上了码头他打眼一看,问道:“岩华哥岩松哥,你们的船呢?不是,你们没开机动船过来?” 李岩松生气的说道:“那船不是我们的,是我们庄里五眼家里的,今天去找他借船,本来按照规矩是回来给人家加满油。” “结果你猜他说啥?他跟我们兄弟俩说,你俩有钱了,借他家的船不光加油,还得给去买一桶漆、给船上一层漆。” “你听听、你听听,这话气人不气人?我这还没有把金饼子变卖呢,这小子就盯上我的钱了!” 王忆大吃一惊:“不是吧?那个五眼同志这么说话?他是开玩笑吧?” 李岩华愁眉苦脸的说:“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可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还让他婆娘来挤兑我们,我老大是气不过才领我摇橹过来的。” “结果来了你们生产队一看——呵,你们生产队竟然有一艘新机动船!” 说到这里他又精神一振,问道:“王老师,你们这船多少钱买的?它可真好呀,又大又漂亮又新,咱公社现在还没有这么好的船吧?” 不等王忆说话,来码头上工的妇女抢着说:“这船不花钱!” 兄弟俩顿时笑了:“嫂子你逗我俩玩呢,这大船不花钱,咋了,自己长了腿跑来的?” 领着修船的刘红梅抬头说:“不是自己跑来的,是国家奖励给我们队里的。” 李岩华知道刘红梅是妇女主任不会随意开玩笑,便吃惊的问:“是国家奖励你们的?为什么奖励你们?” 又有妇女笑道:“因为我们王老师觉悟高,大学生回生产队里办学校、领着社员办社队企业,国家要鼓励大学生帮助农民,这叫先进带后进。” 还有人问:“你们俩不知道?这事早就传开了,这船刚来那天就有你们社队的人来看电影然后问了,他回去没说?” 兄弟两个摇摇头。 他们俩不太八卦,所以没听说这件事。 现在知道这船的来路,他们两个琢磨了起来: “有泉家的老大不是去年也考上大学了吗?公社还来敲锣打鼓祝贺来着,你说他大学毕业能不能回咱庄里给带回一艘船?” “想都别想,有泉早放话了,他儿子大学毕业就要留城里当干部,吃商品粮、住单位房,到时候把他们两口子也接过去。” “也是,看有泉那个样子,他家老大就算真能回来支援咱庄里搞建设,那国家奖励一艘船也得让他家要走。” 两人长吁短叹,然后看向王忆的目光真是充满垂涎。 这么好的后生,怎么就不是我们李家的子孙呢? 王忆说道:“咱去市里摇橹可不行,来不及,这样咱就坐我们的这艘船吧。我们这船还没有开过呢,第一趟拉了你们俩。” “这是处女航啊。”李岩松嘿嘿笑,“我们兄弟给它开个苞?” 刘红梅骂道:“滚你娘的蛋,别瞎说,我们这里还有黄花大闺女呢。” 李岩华急忙说道:“王老师你真是太大方了,这样,我们不白白坐你们的船,我们按照老规矩,回来给你们把油加满,这一趟的油算我们兄弟的!” 李岩松说道:“这是肯定的,这是应该的。” 王忆一听这话乐了。 省柴油了。 他不跟俩兄弟客气,因为他们俩马上就有钱了。 他去找王向红,而王向红早就在等待着这个机会了。 能过一把开船的瘾,又能搬运粮食回来。 手里过瘾嘴里肚子里也要过瘾! 唯一问题是队里的强劳力都出海了,于是王向红就把强壮的妇女和老汉中身子骨好的叫上了。 妇女们很高兴——能乘坐大铁船去市里能不高兴吗? 刘红梅喊:“妇女能顶半边天,同志们,今天咱要去市里立功,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妇女们大声喊。 因为要去市里,她们准备回家收拾收拾。 王向红一听这话不耐烦了,说:“咱又不是去走亲戚窜门子看戏的,都是去搬粮食干活的,别穿露腚的裤子就行了,别浪费时间,出发!” 王东喜挑着担子喊:“出发、赶紧出发!” 他们今天要坐船去县里卖凉菜了。 王向红去库里拿出一盘鞭炮,说道:“今年好事多,存的鞭炮不够了,后面要是再有大好事可得去借鞭了。” 现在很多商品都是特殊时期才能买到。 比如端午节才能买到粽子、中秋节才能买到月饼、过年才能买到瓜子花生鞭炮,平日里集市、供销社和门市部是不卖这些东西的。 所以生产队会以集体名义储备点这种具有节日色彩的商品。 考虑到以前生产队没什么钱,这些商品不能多储存,要根据过去的经验和以后的计划来进行采购储存,这也是农村计划经济模式。 王东喜拿了根竹竿站在船头,挂好鞭炮后徐横来点鞭。 但男孩子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放鞭的机会,在码头上纷纷跳脚:“让我来点!” 王向红看着孩子们积极兴奋的样子便笑了起来,他被孩子们的情绪所感染,挥手说:“行,小新娃,你平日里最胆小,今天既然你要主动点鞭那就让你来。” 王新新欣然上船,其他孩子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艳羡。 他没用徐横的防风打火机来点鞭炮,因为那东西火力太猛不好控制,容易把鞭炮芯子直接全烧掉。 相比之下王向红的烟袋锅最合适,有火星还够长。 他试探的上去伸手。 王状元和王凯他们使坏,纷纷的喊:“啪!” 王新新早有准备,他并没有害怕,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点了鞭炮。 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和弥漫的硝烟扩散,码头上和礁石滩里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蹦跳起来。 王状元他们那些大孩子直接跳入水里游过来要去水面捡鞭炮。 这可把王忆吓到了,赶紧说:“别靠近,小心被砂子崩到!” 学生们很听他的话,只好围而不靠。 王忆又问王向红:“咱这又不是第一次开船,怎么今天还放鞭放炮的?” 王向红笑眯眯地说:“咱渔家的习俗不是船一碰到水就要庆祝,是船正式要出水干活了才会庆祝。” 他又感叹道:“现在不讲究了,以前这样的好船要下水干活,那家伙场面大了,祭拜海龙王、祭拜观音娘娘、祭拜妈祖娘娘,三牲六果、三拜九叩,后来破四旧不流行这个了。” 但他还是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龙王爷保佑、观音娘娘保佑、妈祖娘娘保佑、教员同志保佑,保佑我们的宝船日后风里来浪里去一路平安啊! 213.我用这宝贝换你一套瓷杯(周一求票哈) 最后一枚鞭炮炸响。 等在水里的学生顿时游过去在海面飘荡的纸屑里找鞭炮,找到没响旳鞭炮就举起手臂哇哇叫。 这就是幸福感。 现在的孩子获得幸福感的模式简单而有效。 王东峰趴在船头护栏上驱赶他们离开,然后王向红戴上墨镜启动渔船发动机,慢慢的转动船舵驶出码头。 天涯二号开始加速,乘风破浪直奔县城码头。 时速是三十公里的样子,不算很快。 但对于习惯了摇橹的天涯岛社员来说已经是非常快了,妇女老人们坐在船舱往两边看,海风吹动他们头发衣襟摇晃,也吹动了他们的心。 他们倚着船舷冲着海里的水、海里的船指指点点,笑声比以往都要更多。 到了县里码头,他们逐渐靠上停泊位,这时候周围好些渔民、力工都在盯着船看。 有人认识刘红梅,问:“刘主任,这是哪里的船?” 刘红梅自豪的笑道:“是我们生产队的船,我们生产队的新船,第一次出海干活呢。” 好奇围观的人纷纷来问: “哟呵,你们生产队买上这么好的船了?” “是队集体的船?贷款买的?” “天涯岛买这一艘船,那得贷多少钱啊?” 询问声中不乏瞧不起的意味,刘红梅一怒之下不回应了。 王东喜领着销售员挑着担子、推着小车上码头,王向红操作船舵,渔船又开了出去。 王忆从窗口往外看,看到王东喜等人刚下码头就被围住了,显然都是在打听这艘新船的消息。 这年头的新型机动船就跟小轿车一样稀罕! 天涯二号奔驰向市里的码头。 王忆谨慎的问道:“支书,要是咱碰上人家检查证书怎么办?” 王向红说道:“不用管,我的行船技术都是在部队里学的,也是经过好些考试才有操船资格,那时候为什么不给我们驾驶证呢?” 李岩松笑道:“王老师你瞎担心,谁查这玩意儿?实际上咱渔家都没听说过开船还要驾驶证,咱祖祖辈辈就摇橹操船,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还得有什么证,这政策太滑稽了。” 王忆无奈的说道:“但国家政策就是政策,咱老百姓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要遵从政策的。” 王向红仔细的盯着前方海域稳稳把控着船舵,说:“我一辈子遵纪守法,既然国家要咱开船的考船证那咱就考,只是现在没考出来,老百姓又有了开船的需要,那肯定是得先紧着需要的来嘛。” 王忆看出来了。 老支书对开船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所以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真香定律。 以前徐进步可是找上门来让他们生产队买船,就差求他王向红了,结果王向红死活不同意。 如今船到手了,那没人比他拿着更宝贝的了。 当然考虑到一个是买船要贷款、一个是国家送船当奖励,二者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对待态度不一样也是能理解的。 最终渔船顺利开进市里码头。 王向红等待靠岸的时候慢慢摘掉墨镜挂在胸前,他眯着眼睛凝神扫视码头,好一会才说: “这辈子第二次自己驾船来了市里头!” 王忆说道:“很正常,咱生产队隔着市里太远了,这开船都得两三个钟头,要是摇橹的话得摇一天!” 王向红默默的点头。 王忆先领着他们去丙-110仓库去搬运粮食。 他打开仓库把钥匙递给王向红,说:“支书你小心别丢了钥匙,这仓库名义上是咱租赁的,其实是我认识的那个食品厂单位的,他们有时候会用这个仓库,在里面储备一些东西。” “所以咱丢了钥匙万一让人捡到再让他们来开了仓库偷了东西,那咱真是对不住人家了。” 王向红说道:“你放心,人在钥匙在!” ‘咣当咣当……’ 大铁门拉开,老鼠乱窜。 里面一袋袋的粮食出现在他们面前。 横七竖八。 王忆说道:“看来海关上的工人没什么耐心,都把粮食袋子给随地乱扔了。” 刘红梅看到这么些粮食心里欢喜,上去抓着袋子甩到了肩膀,说:“没事,吃公家饭端铁饭碗的嘛,他们能给咱送粮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咱不指望人家给咱把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来,同志们,开工!” “开工!”王向红挥手。 王忆说道:“那这样我们先走了,我先去领着李家兄弟去卖金饼子,再领着花婶子和东峰去见盛大贵老同志。” 王向红说道:“你忙你的,你该忙就忙。” 王忆把一个纸壳箱搬了起来,又指向旁边角落里的篷布说:“那边是人家食品厂的东西,支书你让社员们注意点,咱别去碰了人家东西。” 王向红点头:“行,咱社员老实,没有手贱的,人家的东西绝不会去碰。” 这样王忆便扛起纸壳箱离开。 李岩华看见了上去搭了把手:“这是什么东西?” 王忆含糊的笑道:“没什么,给一位老同志准备的东西,走,咱先去金铺。” 两兄弟一听这话顿时什么也不管了,捂着口袋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 东张西望,紧张兮兮。 王忆笑道:“别担心,咱这好几个人呢,就算真有小偷劫匪来找事也不是咱对手。” “再说,这光天白日之下,咱又是走在大马路上,顶多有小偷敢动手,抢劫犯是万万不敢明着来的。”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别吸引小偷,怎么样才能避免吸引小偷呢?走的光明磊落,脱掉衣服搭在肩膀上,撸起裤腿子当在外岛时候一样,让小偷一看咱是苦兮兮的乡巴佬,他们就不会冲咱下手了。” 李岩松点点头:“对,他们讲究盗亦有道……” “道个屁,”王忆哂笑,“他们都是犯罪分子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讲究什么纪律?他们不偷咱乡巴佬是因为乡巴佬没油水还敢玩命!” 礼拜天他来过金铺了,知道大概位置。 于是他去找人打听了坐公交车的路线,领着四个人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小偷多。 但他们五个人中两个棒小伙、两个壮汉子,小偷不愿意招惹他们这种人,特别是他们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逼,这样小偷都是绕着他们走。 一趟车直接到了农业银行门口,不远处便是金铺。 他们去了金铺后,坐台的师傅还是礼拜天那老头,他记得李岩松兄弟,笑道:“怎么又回来了?不信我的话?” 李岩松直接掏出金饼子给他看:“老同志你看看这金饼子。” 老师傅拿到金饼子用指甲使劲一掐,大吃一惊:“是金子!怎么回事,上次送来的是钨金啊。” 李岩华催促他说道:“老同志你看是金子国家肯定收吧?那你给看看值多少钱?” 王忆打听过收黄金的流程,说道:“岩华哥你别急,拿出介绍信和居民户口簿来给老师傅做好登记。” “不只是登记,还要进行抵押,介绍信和户口簿都要抵押在我们这里,然后留下地址,我们跟公安上的同志进行核实,核实信息没问题就给你们邮寄回去——顶多一个礼拜吧。”老师傅补充道。 李家兄弟掏出自家户口簿和生产队的介绍信,老师傅戴上眼镜仔细核实,说道:“没去公社开个介绍信?” 李岩松吃惊:“还要公社的介绍信啊?” 老师傅瞅了瞅他的金饼子,有些犹豫。 王忆赶紧恭敬的递上一根烟,把烟盒直接推进了柜台,说:“师傅,不知道您对我是否还有印象?我礼拜天跟我们县里的……” “你跟小庄一起来的。”老师傅接过他的话,“我肯定有印象,但卖黄金按照规定最好有公社介绍信。” “这样吧,你们来过一次了,这位年轻同志还跟公安同志一起来的,应该是信得过的,那你们后面补一份公社的介绍信,这样核实起来快。” 李岩华感激的说:“好好好,老同志,我们明天就去公社补一份介绍信。” 老师傅把烟夹在耳朵上,柜台上的烟装作没看见。 他拿过两块金饼子撞了撞说道:“我要先过个火看看成色,你们先看看这个黄金转让单,没问题在上面签字。” 李岩松嘀咕道:“卖黄金这么麻烦?” 老师傅哼道:“你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但这是国家规定,现在不法分子太多,我们怎么知道这黄金来路正经不正经?” “我们的肯定正经,莪们黄金是老辈人留下的,藏在屋子地基里刚挖出来。”李岩华急忙解释。 老师傅指着单子说:“那就填吧。” 李岩华和李岩松对视一眼,又低头看向这份字迹密密麻麻的单子,一时之间麻了。 王忆笑道:“我来吧。” 这就是一份黄金转让确认书,里面有几样信息要填写,比如黄金来源、黄金重量、黄金出售方具体信息等等。 他问了两兄弟一一填写,一人填写了一份。 过火就是把黄金放在个大铁锅里用一支喷火枪去焚烧,过程中老师傅不断的摇晃锅子让它燃烧充分。 李家兄弟踮着脚尖往里看。 李岩松紧张的说:“上次就是这样烧了几下金属小饼露出了黑色。” 这次不管火势多猛烈,金饼子颜色如一。 老师傅把小饼子放入个盘里,带着托盘放入一杆小秤里。 这小秤很精致又漂亮,秤盘只有巴掌大小,色泽带着点黄色;秤杆子纤细笔直,上面有金星,秤砣也小。 然后他仔细调秤,双眼死死盯着秤杆子。 李岩松下意识说道:“给的高高的啊。” 老师傅当场笑了:“你这样的要求我真是头一次听说,真要给你给秤给的高高的?” 李岩松正要答应,王忆说道:“你疯了?给秤给的高高的,这样就等于是给你少报黄金重量!” “是吗?那不行。”李岩松急忙摆手。 他没想明白里面的道理便看向弟弟。 李岩华这边琢磨起来:“咱卖鱼的时候,秤给的高高的那就是多给人家点鱼——对,不能把秤给高了!” 老师傅说道:“行了行了,你俩别嘟嘟囔囔,公家买卖不能弄虚作假,是多少就是多少……” “两个圆形金块,总共一斤二两一钱!” 他又端出一台带托盘的机械弹簧秤,把金饼子放上去,然后秤的指针便摇晃起来。 等到指针稳定,他让王忆和两兄弟看刻度:“弹簧秤是606克,没问题吧?” 王忆点头。 两兄弟也点头。 老师傅掏出算盘啪啪啪一打:“这个礼拜金价调整,一克是30元8角……” “礼拜天不是30元吗?”李岩松又问。 老师傅不耐的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金价是一个礼拜给一次价格,国家给价格,我都是按照国家的要求来办,行吗?” 门口荷枪实弹的战士听到里面嚷嚷起来赶紧抄家伙警惕的回头看。 李岩松又怒又无奈,不过王忆对他说:“你赚了,一克多八毛钱,你606克要多、多个呃484块8,嗯,应该是。” 老师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小同志心算本领很强呀。” 他又对李岩松说:“一共是18664元8角钱,怎么样?有没有异议?” 李岩松这边惊呆了,拉高腔调问:“多少?!” 一、一万八千多?! 他瞪眼拉高嗓门像是要吵架,李岩华赶紧拉着大哥往后退又冲老师傅点头哈腰:“他太高兴了太激动了,老同志别误会呀。” 王忆倚在柜台上说:“老师傅,无故殴打顾客是违法行为。” 老师傅笑道:“你这个小同志挺有意思,城里人?你是一个有见识的人。” 李岩松这边还有些难以置信:“一万八多?老二,我、我那两个是一万八多啊?那加上大爹还压在手里没给咱的那一块,合计起来不得两个半的万元户?” 李岩华顾不上跟他说话,先赶紧掏出自己两个金饼子递给老师傅:“老同志、我我我,我这里也有!” 老师傅感兴趣的说道:“你们祖上是地主啊?行,你们算是一下子发财了。” 李岩华的黄金比哥哥的还要沉一点,总共是622克,19157元6角。 王忆暗道这小子就是有脑子,肯定是选金饼子的时候选了最大的。 李岩华又掏出一块来,说:“这是我大爹让我帮他卖钱的。” 这一块是289克,能卖8901元2角。 老师傅检验王忆填写的转让单,说道:“噫,这写的齐全,行,你俩对咱的交易没有异议?”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说:“没有!” 老师傅点点头,又拿出个类似支票本的小本子在上面写字、盖章,然后说:“出门左边的小门,拿着这个收据和批条去领钱吧。” 王忆领两人出门,卫兵指了指旁边。 他们进去给了人家收据和批条,批条留下、收据交还给两人,然后有妇女开始清点钞票。 一共五个信封。 两个信封是一沓子的大团结,另外三个信封有零有整。 妇女把信封放在柜台上说:“数一数吧,离开这个门我们可就一概不管了。” 两兄弟真是激动的脸红脖子粗,手都抖起来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拿到这么多钱! 李岩松直接把信封推给王忆:“王老师,你帮我数一数,我不行了,哎呀我手哆嗦了,我真是没出息啊,我还一直以为我要是当兵能当上将、大将呢。” “对,今天多亏王老师帮忙了,王老师你真行,你才是大将,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我俩窝里横,哈哈,来了市里吓得跟出了水的王八一样。”李岩华这会也很激动。 王忆摆手:“对不住了岩松哥岩华哥,我不碰你们的钱,你俩别着急,慢慢点,你们有的是时间,点完了你们就去隔壁把钱存农业银行去。” 别的可以帮忙,钱不行。 一旦出事那什么感情都白搭,肯定结仇! 不过有些忙他还是要帮的,便问柜台里的妇女说:“我们要存钱的话得用户口簿吧?这样我们户口簿已经押在你们单位了,那暂时还能借出来吗?” 妇女点点头说道:“对,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可以暂时借出来去存款,如果你们要存款就必须快点点钱了,我们下班银行也下班。” “另外你们大概十天半个月的还会不会用户口簿了?户口簿要押在我们单位的,需要我们去跟公安同志备案了才能还给你们。” 李岩松抬起头说:“除了存款其他不用户口簿了——嗨,我刚才数到多少了?算了,重新数吧。” 李岩华则感激的冲王忆点点头。 认识这个王老师真是太必要了,有事他真能帮大忙! 今天要是光两个人来卖黄金那真是要抓瞎,到人家下班也忙不完! 王忆拍拍两人肩膀说待会回来找他们,然后领着等在门外的王东峰和满山花去港岛路。 路上王东峰好奇的问:“他们卖黄金卖了多少钱?” 王忆说道:“我不知道,我没听清楚。” 王东峰说道:“我听着一个一万八千几、一个一万九千几还有个八九千的,到底多少钱?他们卖了多少黄金?怎么能卖这么些钱?” 满山花呵斥道:“别瞎问,你回去什么话都别说,你跟王老师学着点,不该听的话别听。” 王东峰嘀咕道:“我就是好奇而已,再说我也没偷听啊,是话自己往我耳朵里钻。” 满山花要让他气死。 一路上给王忆念叨:“王老师你看他、你看他,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你说我来城里当保姆,怎么能放心的下他呀?” 王东峰委屈无比,说道:“娘我咋了嘛,我就是听见了金铺里的话,所以问问而已,咱这里都是自己人,我问问怎么了?” 满山花生气的说:“我把你生出来养大了,你屁股往哪转我能不知道要拉什么屎?你在这里打听了人家赚多少钱,回去你就跟社员说。” 王东峰心虚的说道:“我才没这么打算呢。” 王忆说道:“行了,公交汽车来了。” 满山花看到他们又要挤公交汽车,心里打怵。 外岛人摇橹摇惯了,坐汽车晕车的厉害,刚才他们刚下船还有精力去扛一扛,所以坐了几站车没问题,这会再坐车就有点遭不住了。 王忆没辙,只好领着他们溜达去港岛路,索性不远了,只有两站地。 正好途经一家照相馆。 王忆抬头看。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窗户上贴满了照片,多数是结婚照也有几个年轻人穿三片红、戴绿军帽的照片,这都是展示照,而在窗口挂了个牌子写着: 本馆特备置新型婚纱西装礼服,专供结婚留念拍摄,欢迎社会各界认识光临。 门口的木牌写着名字:曙光照相馆。 在往上看是二楼,二楼窗户挂着黑布,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进去。 王东峰跟着看然后紧张的问:“王老师,它楼上窗户怎么漆黑?里面不会有敌特分子吧?” 王忆翻白眼:“那是暗房,用来冲洗照片的地方。” 王东峰恍然。 不懂。 王忆敲敲门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客厅,放着刷了红漆的排椅,上面坐着几个人。 有个妇女在给他们倒水,听见开门声抬起头问:“同志,请问你是要拍照片还是来咨询的?” 王忆正要说话,听见里面房间传出了来声音: “老同志转一转,笑一笑,放松一些。” “哎,对了,看镜头,看我这里,看镜头。” “老同志,你的肩膀还要放松,对了,来,准备……” 王忆说道:“我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上门服务?就是你们的摄像师同志上我们生产队去拍照。” 妇女摇摇头说:“这可没有,我们三位摄影师都很忙,不可能去生产队拍照片,除非是国家给安排宣传任务。” 这时候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摄影师端着相机从一个摄像间冒头出来问:“谁要上门提供拍照服务?” 王忆大喜。 这摄影师又问道:“你自己有照相机吗……” “有什么有,老曹你好好干你的活,你是不是想要犯错误?”妇女问道。 摄影师顿时收回了脑袋。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王忆。 王忆在时空屋里有照相机,这样要不然自己拍个老照片得了,于是他问道:“那我自己拍照你们这里可以洗胶卷吗?” 妇女说道:“这个当然是可以的,洗一卷胶卷要12元——是沪都、海鸥还是乐凯?我建议您来冲洗乐凯胶卷。” 王忆说道:“那你们这里卖胶卷吧?” 妇女说道:“当然,我们这里有乐凯胶卷,一卷12元,这是咱们翁舟最低价,沪都要卖14元呢。” 王忆说道:“行,那我买一卷胶卷。” 这次出来要办的事太多,他没带上瓷罐,那东西不经碰,一不小心就会碎裂。 所以他进来问店里摄影师能不能出外景,要是能出外景就方便了。 然而人家不出外景,想想也是,现在这照相馆是国营单位,里面的摄影师等于是事业编制的铁饭碗,不可能愿意跑出去风餐露宿干工作。 这样王忆只能自己拍了。 还好邱大年已经给他买了好几台照相机,如今都在时空屋架子上摆着呢。 王忆买胶卷,结果看到他掏出钱后妇女问:“票呢?” 我草? 买胶卷也得用票?! 王忆无奈了。 这时候满山花紧张的进来了,说:“王老师、王老师,我带着票呢,是不是需要轻工业票?我有。” 这是应急了。 王忆奇怪的问:“你怎么还会带着票进城?” 满山花低声说:“穷家富路,我怕来了城里会用上,要是没有准备会抓瞎。” 要是在生产队的时候她说出这话王忆指定笑话她:你来城里做保姆吃的穿的住的都有人提供,你自己何必费心思? 但现在他得说:“婶子,姜是老的辣,我还是太嫩了,考虑不周全。” 满山花不好意思的笑,赶紧又出去了。 买了胶卷他们去了港岛路。 王东峰又开始八卦:“王老师,你买胶卷干什么?” “吃!” “胶卷还能吃?你逗我玩呢!” 王忆看到了熟悉的巷道,他对两人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进去跟老同志沟通一下。” 满山花紧张的点头,然后抿了抿头发又整理衣裳。 今天要来找工作,她特意穿上了从门市部买的仿三片红绿军装,头发用发卡别住了,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系带圆头布鞋,这鞋子是她准备在儿子结婚时候穿的。 王忆夹着纸壳箱去敲门。 里面响起盛大贵的声音:“谁呀?” 王忆说:“是我,盛大伯还记不记得我了?外岛的王忆,礼拜天和三位公安同志来找过你。” 盛大贵说:“记得记得,你等等啊,我、哎哟我我这,就是昨天下雨,我这膝盖和腰阴天下雨就疼的厉害。” 王忆说道:“不着急,你慢慢的。”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盛大贵来拉开门,看看他自己来的顿时失望了:“王同志你、你只有一个人?” 王忆说:“保姆在外面,我先进来跟你聊聊。” 老爷子笑了:“嗨,让她进来就是了?赶紧进来坐坐、喝口水,怎么还在外面等着呢?” 王忆说道:“老爷子是这样,我来找你另有别的事。” 他拆开箱子把里面的轮椅给抽了出来—— 这一路上他扛着的就是个轮椅。 22年最普通的折叠轮椅。 抽出轮椅拉开,一辆小巧结实的轮椅出现在老爷子面前。 王忆说道:“老爷子我看您腿脚不方便,正好我是在首都念大学回乡的大学生,然后我们生产队有老人跟您一样腿脚不便,所以我带回来一辆先进的轮椅。” “来,我扶着您坐进去试试。” “这轮椅不是必须从前面上,您看,这侧面有卡扣,一下子就能打开,这是为了方便使用者从床上呀板凳上呀直接挪过来,是不是很方便?” 老爷子坐上去连连点头:“哎哟,方便,这可太方便了!” 王忆帮他把侧边扶手拉上,继续给他讲解:“您看,后面这里还有卡扣,拧一下这靠背就往后倾斜一下。” “一共有三个档,它的作用是让您在外面乘凉的时候,一旦坐累了可以往后半躺着歇歇。” “另外扶手这个挡板你刚才体验过了,它横着打开摊在床上板凳上可以让您坐上面挪到椅子上。” “然后现在你把它扶起来了,还能给拉起来,拉起来还能再平展着放开。” 两个挡板都拉出来,就像高铁座椅那样形成了小桌子。 这个王忆不说老爷子也猜到了:“这能放饭碗、放书放报纸?” 王忆说道:“对!” “怎么样,这个轮椅怎么样?” 老爷子连连点头,很激动:“好,真好!” 他伸手抚摸轮子外圈的手滚轮,说道:“这个手感也好,粗细均匀,更好使劲。” 然后他猛的抬起头问王忆:“你带这个轮椅来干什么?你、你是打算卖给我?” 王忆说道:“我是觉得你有个轮椅生活会方便很多,老伯你怎么会没准备个轮椅呢?” 老爷子沮丧的说:“去哪里准备?怎么准备?轮椅供应量不够,这个需要特殊票,我没有票,我现在只有退休金和配套的生活票。” 他又试探的问王忆:“王同志,你这个轮椅,你带过来是不是要卖给我?” 王忆说道:“不是卖给你,盛大伯,我买了轮椅再倒卖给您,这不成投机倒把了?” “没事,我不去举报。”老爷子赶紧让他安心。 王忆说道:“这不是举报不举报的事——我直说吧,我很喜欢您的几个瓷杯子,之前黄小燕不是倒卖出去两个吗?我看您这里还有几个,它们是不是属于一套?” 盛大贵说道:“是一套,一共五对、十个杯子。” 王忆说道:“您看这轮椅能不能换您剩下的八个杯子?” 盛大贵仔细的端详他。 王忆菊花一紧:“盛大伯,怎么了?” 盛大贵问道:“你在首都念书,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套杯子?” 王忆坦诚的说:“这是中央领导人用的杯子吧?我没亲眼见过但在书本上见过。” 盛大贵说道:“难怪呢,这可不是给一般领导人用的杯子,是我们75年送给教员同志的82岁生日贺礼!” 王忆点头道:“对,它们很珍贵。” 盛大贵说道:“倒也没有很珍贵,这种瓷具我们当时烧了一万套,出炉成功率是60个点,所以这种瓷杯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珍贵。” 王忆说道:“但它们还是很珍贵,能当做传家宝的。” 盛大贵笑道:“你这个小同志不愧是大学生,眼光够长远的。一点没错,这种瓷是可以做传家宝的,这在以前是官窑龙瓷!非大富大贵之家难以得到,那都得等皇帝赏赐才行!” “我不知道黄小燕那傻妇女多少钱卖出去的,但她肯定亏了,她不懂啊!” “如果你来找我买,那我不会卖给你,因为它们不光珍贵,还是我的领导送给我的纪念品。” “不过,”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轮椅,“你这个家伙太聪明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软肋!” 王忆说道:“可不止是这一个软肋,还给你找了个老实憨厚的保姆,这个保姆可不会把你挤兑到这小房间里来。” 盛大贵点点头。 他抚摸着这轮椅陷入沉思。 王忆安静的等他出价。 他相信盛大贵会愿意跟他交易的。 因为这轮椅是盛大贵的必需品,一旦有了这轮椅他就能出的去了,而老人是很喜欢热闹很喜欢晒阳光的。 果然,盛大贵最终抬头看向他说道:“你对我有恩情,我还记得公安同志说的话,是你通过鸡毛换糖客的话发现了黄小燕的异常,领着同志们来给我家解决了个大隐患。” “现在你又给我找保姆、又带来这个好轮椅——其实你目标就是冲着我这一整套瓷杯来的吧?” 王忆坚定的说道:“绝对不是!我当时不知道你有这么一套瓷杯,即使知道那我也不知道黄小燕卖掉了几个,所以除了轮椅我别的都是意气行事!” “是礼拜天我在你这里看到了剩下的瓷杯,才想到了这个轮椅。” 盛大贵说道:“那你是个好青年,只是这个轮椅换我一套官瓷可不太够啊,你……” “我以后再给你拿一个收音机来,你自己在家里多无聊,有了收音机就能听戏听歌听新闻。”王忆直截了当的给他说出条件。 老人彻底心动了。 收音机是每个老人的心肝宝贝。 他问道:“什么时候给我收音机?” 王忆说道:“就是这个礼拜。” 他还得回城里送胶卷洗相片。 老爷子顿时痛快的说道:“行,你把杯子拿走吧。” 王忆问道:“就这么让我拿走?你不怕我不回来送收音机了?” 盛大贵严肃而郑重的说道:“你这个同志的心性是可以的,是值得信任的,我相信你的承诺。” 这番话说的很漂亮。 但老爷子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算是给对方的一个考验,如果对方言而无信,说明对方人品不行,那他赶紧把介绍来的保姆给辞退,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黄小燕把他给坑怕了! 王忆说道:“你放心,老伯,我这人优点不多,但有两个很突出,第一是帅,第二是有诚信。” 老头子哈哈大笑:“你少说了一个,自信!你还有个自信的优点!” 王忆也笑了起来。 他指向柜子问道:“那我把剩下的瓷杯给带走?” 盛大贵摇动轮椅过去打开锁,说道:“带走吧,小心点,它们很脆。” 他把瓷杯拿出来,一个个的仔细看过后放下。 王忆试探的问道:“要不然我下次送收音机的时候再来拿吧?你这几天可以多把玩一下。或者说我给您拍个照片?我有照相机。” 盛大贵摆摆手说:“不用了,你拿走吧,这些东西就是领导和老同事们给我的纪念品,实际上我平日里看的不多。” “那你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再看到这套纪念品了。”王忆说道。 盛大贵笑道:“没事,今年我同事来看我的时候,我让他们再给我捎一套,这瓷出窑后有一批封存在我们所里了,他们从中再给我拿一套就行了。” 说完这话他冲王忆哈哈大笑。 小同志,你跟老同志耍心机?那你可就嫩了点! 你看看我的几个柜子,里面全是单位留给我们病退同志的纪念品啊! 214.领着社员下馆子(日更1.9W) 王忆看着他笑的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知道你们单位和下属的瓷器厂封存了一批毛瓷,可问题是现在给你的毛瓷是跟进京那批一样的。 封存的毛瓷在设计、技术、材料方面自然跟进京的毛瓷是相同的,但是进京毛瓷有特殊标记。 拿瓷杯来说,就是杯盖上有个鲜红的国徽 想到这事王忆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从李老古手里得到的瓷罐子,那瓷罐子的盖子上也有特殊标记。 盛大贵既然是陶瓷行业的专家,那他虽然不是考古学家或者鉴宝师之类,但总归得研究历朝历代旳瓷器吧? 于是他试探的问:“老爷子,你知道有些瓷器会写字做特殊标记是吧?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盛大贵正在研究轮椅,他摸着轮椅说:“对,一些民窑精品和官窑是有特殊标记的,这方面我了解一些常识,如果你是问瓷器的标识那你问吧,我知道的都跟你说。” 王忆问道:“我看到过一个瓷罐子,那罐子的盖子上有四个字我搞不懂,叫太平天完,它什么意思?太平的日子要完蛋了?” 一听这话盛大贵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动轮椅到王忆跟前指着他说:“你这个大学生,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哈哈,你在象牙塔里光念专业书了!” “太平、天完是分开的,你搞到了一件半官窑,太平是年号,天完的政权或者说是朝代名字。” “实际上你读反了,不是太平天完,是反过来读,天完、太平!” “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就是说,这是天完王朝太平年间烧制出来的一批瓷器!” “天完王朝?”王忆当场纳闷了,“这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朝代吗?” 他确实对历史了解不多,可他好歹也是九年义务教育的骄子,但朝代名还是知道的,中国历史上哪有叫天完的王朝? 天完。 这名字不吉利。 天天玩完? 盛大贵笑道:“是咱汉人的王朝,元朝你自然知道吧?” 王忆点头:“铁木真之后忽必烈的王朝,被明朝推翻了,明太祖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把他们推翻又斩草除根了。” 盛大贵说道:“当时要推翻元朝的可不只有朱元璋那一支起义军,还有一支起义军很有名,陈友谅的队伍。” “汉王陈友谅。”王忆点头。 盛大贵说道:“我小看你了,你知道的还不少,既然你知道汉王陈友谅,那自然知道白莲教和红巾军。” 王忆继续点头。 盛大贵说道:“红巾军是最早反元的大型起义军,他们甚至建立了王朝,这个王朝就是天完朝!” “为什么叫天完呢?因为红巾军他们是搞迷信的,军中上下信奉弥勒佛,烧香集众然后出兵,所以他们还有个香军的称呼。” “话说回来,反正红巾军搞迷信,他们在军服背后皆刺佛字,说自己可以刀枪不入。就是这样的一个政权背景下,他们的领袖叫徐寿辉,徐寿辉更是个搞迷信的好手。” “他建立王朝政权后起名就叫天完!” “天完是什么意思?他们造的是大元王朝的反,所以他是在大上加一横、在元上加个宝盖头,意思是我要压住你大元、我的王朝要镇压你、堵死你!” 王忆听到这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徐寿辉,你太有才了! 盖了帽了老北鼻! 但他心里不是很相信老爷子这段话,太有街边摊野史书的味道了。 要知道古人建立王朝起名、起年号是有很多讲究的,他觉得一个当了皇帝的人不至于这么天真的给自己王朝起名吧?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個瓷罐是天完王朝太平年代烧制的?而且是给徐寿辉烧制的?” 盛大贵点点头:“对,你可能不知道,明代是我国瓷器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特别是景德青花瓷和其他彩釉瓷的生产规模、工艺水平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涉及到专业,老爷子认真起来,遣词用句非常官方化: “因为工艺成熟了,明代瓷器上的款识在种类、工艺、字体等方面也随之更趋完善,并开始流行在瓷器上题写帝王年号,这叫什么呢?这叫官窑纪年款,就是官窑出产的瓷器上有朝代名和年代号。” “那是不是明代瓷器上出现了纪念标识就是官窑呢?不是,还是那句话,工艺发展成熟了,慢慢的民窑产品上也书写纪年了,但字体草率,不会像官窑那样规整。” 王忆说道:“天完政权跟明朝朱元璋时期的政权算是重合的,其实那时候技术就已经很高超了,天完王朝皇宫御用的瓷器便已经有了纪年款?” 盛大贵说道:“对,是这么回事,实际上徐寿辉和他的天完王朝位置约在黄州与浠水一带。” “元朝崩溃后,烧瓷圣地的江右地区最早是被徐寿辉给拿下了,他们当时已经建国了,国号其实叫宋,年号是治平,但宋用的很少,他们内部还是用的天完名号。” “拿下江右地区后他们还拿下了湘水地区,迁都汉阳改年号为太平。” “这期间官窑瓷自然就是要供奉给天完皇朝使用了,所以有了天完太平——哈哈,你竟然读作太平天完” 老爷子今天很高兴,连连大笑。 王忆跟着笑。 自己猜测不错,李老古家里长辈没有随便用个瓷罐子装金饼子,他们用的是一件元明时期的半官窑! 等老爷子笑完了王忆比划着问:“盛老,你说这么大的一个瓷罐子,上面有鱼呀水藻呀之类的彩绘,它能值多少钱?” 盛大贵说道:“这我可不敢说,我不知道它的工艺怎么样,也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罐子、什么用途。” “不过应该值一些钱,毕竟也是一个历史王朝的官窑。” “本来这种瓷器在民间留下的虽然不多但也能找到,但六几年七几年时候很多都给毁掉了,今年年后我一个老同事来代表单位慰问的时候提到过说现在有人开始收古董文物了,优先收官窑。” 王忆一听这个可以。 虽然这瓷罐子没法带到22年,可是在82年也属于文物古董,也有人开始收集了。 他问盛大贵能不能大概的估个价,盛大贵摇头说他不了解市场行情,不过千八百块的应该没问题。 千八百块不多,王忆却也满足。 毕竟没花钱搞到手的东西! 盛大贵看看窗户说:“这天色不算早了,你还要让保姆继续等在外面吗?” 王忆一拍手。 他自己钻钱眼里了,把正事给忘记了! 不过满山花的事简单。 他把母子两人带进来给老爷子介绍一下,满山花实在胆小,嘴上不会说话,于是她进门后用行动来说话。 扫地,擦玻璃,把盛大贵过去几天的衣服裤子袜子都给快速的忙活了出来。 盛大贵注意到了她利索的手脚,干活的动作骗不了人,他能看出满山花是个干活的好手。 于是他拿出一盘江米条放在饭桌上招呼满山花:“大妹子先别忙,先歇歇,这一路上赶过来挺累吧?今天你先休息,晚饭家里有饼干和炒面,可以冲一碗炒面泡饼干吃,又香又甜。” 满山花说道:“不用,我不累,而且我估摸着今天没法烧火蒸饭,我在家里蒸了大饼带来了。” 她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又拿出个包袱,里面是蓬松的大饼:“喏,白面大饼,可香了。” 看到这一幕盛大贵有些动容,说道:“行,大妹子,那今晚咱吃你带来的大饼,我家里有老同事送来的腊肉,等我去邻居要借几个辣椒,咱今晚吃大饼就辣椒炒腊肉。” 听到这话王东峰挠了挠耳朵。 我草,好生活啊! 这样双方都满意,王忆拿出两份合同给老先生一份,自己拿一份给满山花讲解。 满山花直接说:“王老师我都听你的,你以后就是咱王家主事的,不用跟我说什么,你安排我来做,就这么简单!” 说完她拿起抹布又开始擦柜子。 王东峰也说:“对,王老师你安排就行了,我们都听你安排。” 盛大贵接过合同冲王忆笑:“王老师是个有威信的人呀。” 王东峰骄傲的说道:“那可不?我们生产队里一个支书一个王老师,他们俩可有威信了,他们俩就是我们生产队当家的!” 盛大贵点着头看合同,看完后说道:“好,王老师这个同志不愧是文化人,做事正规呀,这合同书里条款很清晰、很明确,另外我看着这里面有个试用期?” 王忆说道:“对,试用期一个月,我们就要正式工的百分之八十工资,试用期间咱们双方不满意的话可以停止用工。” 盛大贵说道:“行,这个好,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他把满山花的工作说了一遍,满山花低头拧着抹布说:“行,老大哥,我都能干,都是小事。” 王忆问道:“要不要给你炒个菜尝尝味道?” 盛大贵笑道:“不用了,能凑活着吃下去就行,你们外岛人家应该挺能吃咸吧?” “我可以炒的淡点,我放盐有数。”满山花急忙说。 盛大贵说道:“不用不用,巧了,我这人重口味,能吃辣能吃咸,所以你按照你习惯来炒菜就可以。” 王忆挑着双方说了一些彼此注意事项,两个人都很满意。 也感觉安心可靠。 一套流程走下来,他们都很有仪式感,觉得这雇佣工作很正式。 又在试用期合同里加了点补充条款,盛大贵和满山花签名按手印,一人一份合同。 这样王忆和王东峰就要回去了。 他跟满山花说:“以后我每个周末都会来城里,到时候过来找你,你和峰子有什么要嘱托的呀、有什么要捎带的呀,我都给你们捎带了。” “如果有急事你就打电话,我给你留个电话号,这是张有信同志的电话,他会及时去传话的。” 满山花说:“哎,王老师你费心了,你说自从回咱生产队就跟着给我们这些人费心”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走了啊。”王忆摆摆手出门。 满山花去送他们。 老爷子着急的说:“等等我,我也去送送你们二位!” 王东峰很感动的说:“大伯你客气了,你不方便你不用出来了。” 盛大贵说:“不不不,我很方便,你们等等我啊,我送送你们然后大妹子你推着我咱在街道上转转看看。”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能出门了。 在家里憋得慌呀! 如今有了轮椅他的生活一下子方便了,活动空间一下子扩大了,这样他怎么能不赶紧出去放放风? 我没有轮椅出不去,我有了轮椅还出不去,那我要轮椅有何用? 防盗门有个小门槛。 王东峰要上来帮忙抬起轮椅,王忆摇摇头示意不用,他教满山花说:“来,你跟我学一下。” “这个很方便的,到了门口你先往后压这个车把,前面有两个小轮子看见了吧?先让它们跨过去,然后你再直推就行了,大轮能压过去。” 出门之后老爷子自己转动轮子外的转轮,很麻利的跟上了王忆等人。 出了楼道是夕阳。 金黄的夕阳余晖照过来,照在路上一片柔光。 海风穿街过巷。 刚离开海面的海风本来猛烈,但被城里的楼房削减了风力,如今风势轻缓。 路边小花坛里有鲜花姹紫嫣红,而他们脚下的砖头缝隙里长出了几棵小草、一缕野花。 有孩童打打闹闹的经过,后面有人骑车按动了摇铃:“叮叮叮” 不知道谁家做饭早,有水珠落入油锅发出的‘嗤啦嗤啦’声,一只小猫闻见了饭香味跳上花坛又爬上树,从树上往房间里看。 一切很平凡。 但往往平凡最能动人心弦。 盛大贵贪婪的看着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夕阳,眼角竟然湿润了。 他喃喃说道:“今天的落日,真美啊!” 王东峰往西看了看说:“美吗?没看出来,倒是真刺眼啊,我感觉还是我们岛上的日落好看。” 盛大贵问道:“多好看?” 王东峰说:“可好看了!” 王忆笑道:“确实好看,夕阳西下,海面格外广阔亮堂,上面有太阳的倒影,这样你就像是看到了两个太阳,一个太阳在蓝天上,一个太阳在碧海里。” “海浪哗啦哗啦的往我们岛上扑,潮水也变成了夕阳的颜色,我们渔家的渔船这时候就回来了。” “山映斜阳天接水,渔舟唱晚,美不胜收!” 王东峰跟着点头:“对,就是这样,可好看了!” 盛大贵被他的话给打动了,说:“真希望有一天我能去看看这样的日落。” 王忆说道:“以后有机会的,我们岛上有船,崭新的渔船。” “到时候让我婶子推你上船,领你去我们生产队做客,不光让你看看我们外岛的日出日落,还让你尝尝我们渔家的铁锅炖杂鱼、大锅蒸海鲜!” 盛大贵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肯定不会辞退这大妹子,我以后还想去你们岛上看看呢!”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满心期盼。 王忆说欢迎,然后带上王东峰离开。 盛大贵转着轮子送他们挺远,一直到了一个大下坡才停下。 满山花站在坡上看向儿子,心里很担忧:这傻小子从小没跟自己分开过,一直是自己给他做饭洗衣,他能照顾的了自己吗? 儿子应该也在担忧自己,他一直回头看着呢。 王东峰频频回头,王忆提醒他:“你注意点脚下,这边有台阶,别踩空了。你要是想你妈,那你不用当销售员了,以后周末我领你来” “不是,我肯定要当销售员。”王东峰打断他的话,“我回头不是想我妈,王老师你看后面停着一辆大货车,这车可真大呀,比咱的船都大!” 王忆翻白眼。 他找市场、肉铺和副食品店,这次来城里他带了肉票和菜票,准备买上一批猪肉和西红柿。 港岛路有个菜市场,两人溜达进去,里面菜摊还不少,肉摊则只有一家,应该是国营肉摊。 王东峰去肉摊看,说:“王老师城里就是好,肉比咱那里便宜,一级肉是一元二毛九。” 县城一级肉是一块四。 市里的肉和菜都比他们县里便宜,毕竟县里的粮食蔬菜和副食都是从市里运过去的,要算运费的。 王忆背着手看。 市场里菜不少,豆角也下来了,三等豆角是七分钱一斤,一等每斤卖一毛钱。 还有角瓜,角瓜很便宜,三级的角瓜一斤才要二分五! 市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在询价,菜摊老板回答‘几斤’都是默认为‘一角钱几斤’。 四十年后默认为‘十元几斤’。 王忆买了西红柿看到了大白菜又买了两棵大白菜,一斤是两分七! 相比之下西红柿可能刚上市价格贵,三等西红柿一斤也要九分钱。 王忆买了一袋子的三等西红柿,反正明天就要做西红柿炒蛋给学生吃了。 王东峰兜里也有钱,他捏在手里走马观花的看,迟迟不知道要买什么。 什么也想买,什么也不舍得。 一张一块钱的票子被他攥的汗淋淋的。 最终他看上了水果糖。 一斤水果糖块是一元二毛一分钱。 王忆直接把他拉走:“去我门市部买,我门市部也有水果糖了,一斤一块钱。” 王东峰一听这话赶紧把掏出的钱塞回去。 他们买的菜不少,王忆要小心的拎着毛瓷所以不敢再去拿蔬菜,于是他先坐公交车去找李家兄弟,抓两个兄弟当劳力。 两个兄弟鬼鬼祟祟的挤在金铺门口。 金铺准备下班了,当班的卫兵说:“我准备走了,你俩站的光明正大一点,你俩这个怂样子在我们单位门口这不是等着让人当小偷小摸举报吗?” 王忆跑过来打招呼,他看着两兄弟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岩华哥岩松哥,你俩可是民兵呀,怎么弄的这么畏畏缩缩?特别是岩松哥,你拿着枪当时怼我的气势去哪里了?” 李岩松尴尬的说:“王老师我不瞒你说,我那时候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你现在给我肚子里塞个炮弹当胆子我也不敢冒犯你啊。” “而且,”他往周围看看凑到王忆跟前说,“我们怀里有钱,现金!” 王忆说道:“你们怎么不存起来呀?” 李岩松说:“我们兄弟俩的存了,里面有我大爹的一份,再说我俩也得留出点零钱回去请客,所以我俩现在身上加起来九千多。” “一共是九千五。”李岩华低声说,“我大爹是八千九,另外我俩一人拿出来三百块回庄里请客喝酒用。” 王忆说道:“噢噢,明白了,没事的,你俩把钱贴身装好跟我走,光明正大的走就行了,小偷没那么多。” 他们又坐公交车回市场,这样人多了,王忆又买了些菜带上,他们三人扛着菜,他自己拎着毛瓷。 李家兄弟在老家各种横,到了城里特别是带上钱后那叫一个怂包。 这会下班时间坐公交车的人很多,每一趟都挤得很满,于是他们不敢上车了,怕被人下手摸走钱。 还好路上有驴车马车,王忆找了一辆马车给车把式上了一根烟,说道:“大爷,我看您要去码头,捎我们一趟吧。” “我们一个人给您两毛钱,另外还有几袋子蔬菜,再给两毛钱,一共给您一块钱。” 大爷挺厚道,将他烟卷夹在耳朵上说:“行,给我八毛就行,菜不要钱了。” 他们上车。 王忆给兄弟俩分烟。 结果李岩华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他。 王东峰笑道:“岩华哥你行啊,刚赚了钱就抽上好烟了,你们在庄里请客要抽这烟?” 李岩松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财不露白! 你小子嘴巴怎么那么大呢? 李岩华解释道:“这烟不是我买的,我们哪里舍得买红塔山?这是王老师留在金铺柜台忘拿了。” 李岩松说道:“对,我们庄里请客怎么能抽红塔山?抽经济牌烟卷,那个便宜,一包才一毛钱。” “不是八分吗?”王东峰说。 李岩松说道:“你多久没买烟了?前年、去年?反正这两年经济涨价了,八分涨到九分又涨到一毛。” 赶车的老把式回头笑道:“经济最早的时候六分钱,又叫鸡蛋烟,为什么?一个鸡蛋就能换一包经济烟!” “不是,你们先等等!”王忆打断他们的话,“岩华哥、岩松哥,你俩把我给那师傅的烟拿回来了?” 这也太会过日子了! 李岩华说道:“这是你给他的?难怪我往后拿烟的时候他老瞪着我看呢。” 王忆服了。 他已经是个抠门的人了。 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抠的! 回到码头,王向红等人已经把粮食都搬上来了。 这样双方汇合就要撤了。 已经夕阳西下,马上就是夜晚,码头上人群散的差不多,留下的船员、渔民、力工们也开始吃饭了。 天涯二号的旁边是一艘货轮,船员倚在船舷上等着吃饭,有人挑着食盒来送饭,一个个铝盒里不是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就是油汪汪的红烧肉。 风一吹。 香啊! 妇女老汉们搬运粮食又饿又累,肚子顿时咕噜咕噜响起来。 这时候李岩华站出来说道:“王老师,你在城里上过学,又经常来城里,那你肯定在国营大饭店里吃过饭吧?” 王忆说道:“吃过。” “他们的菜做的就是好吃?”李岩松问道。 王忆说道:“确实是好吃。” 这年头饭店的饭菜比家里的饭菜实在是好吃多了。 老百姓家里舍不得用油、调味料又少,而饭店里用料实在,何况厨师们都是有真本事的,菜肴火候掌控的好,导致现在饭店饭菜跟家里饭菜味道差距远比22年大。 李岩松便说道:“那王老师、王支书,咱先不回去了,咱去国营大饭店造一顿,我老二请客。” 李岩华笑道:“怎么还得我请客?咱俩不是说好一起请王老师和王家的同志吃一顿?” 李岩松不高兴的说道:“老二你心眼子多,你钱可是比我多了” “行行行,就知道你会拿这个事来说话。”李岩华赶紧打断他的话,“王老师,开路以马斯,你领着咱去找个饭店,我今晚请你们下馆子!” 李岩松舔舔嘴唇说:“咱也吃红烧肉,一人要上一盘子,哈哈,今晚吃顿结实的!” 王向红摘下烟袋杆吐了口烟,说道:“你们两兄弟犯什么浑?干啥” “我老二兄弟他现在手头有钱了,咱跟着他沾点光、乐呵乐呵。”李岩松大大咧咧的说。 刘红梅问道:“看来你俩是卖金饼子卖了不少钱?” 王东峰一听这话急了,他赶紧指着刘红梅对王忆说:“你听见了、你看见了,王老师,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可不是我嘴快!” 李岩华落落大方的承认:“卖了个千八百的,也算是手头上宽裕了一点,不那么紧巴了。” 他们兄弟知道自家大伯院子里挖出金饼子的事已经瞒不住了,所以也没有去瞒,而是承认确实挖到了金饼子但往小里说价值。 王向红是实在人,说:“你们兄弟攒个钱不容易,我听说你们庄子里不少人等着吃你们的大户,你们把钱留着吧、攒着吧。” 李岩华说道:“王支书,你老真是个好人、好干部、好党员,你这话说的我心窝子暖呼呼的。” “说实话吧,这顿饭我肯定请你们,因为坐你们船过来、也因为王老师帮了我们太大的忙了。” “可是请客吃饭要花钱,你要说我一点不心疼那是假的,但王支书有你这份劝诫,我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这下子不心疼了,这钱该花!” 李岩松也说:“跟你一比我们庄里的干部差劲了。” “我不怕你们外队的笑话,他们前天晚上就去找我俩了,妈个逼的,哈哈,又是说这个又是说那个,想打听我们家里挖出多少金饼子,你说这滑稽不滑稽?” 海风吹,隔壁船上的肉香味越来越浓。 于是他说道:“王老师,你们支书客气你不用客气了,我掏心窝子说,我们俩兄弟想跟你做正经的朋友,这顿饭就是冲你面子上请的,你快别客气,你客气下去我们以后不好意思找你了。” “再说,我大哥已经馋不住了。”李岩华笑道。 李岩松说道:“谁馋的住?大肉块、大肉片谁不爱吃?是不是啊同志们?” “就是。”妇女们笑了起来。 李岩松说:“我这辈子还没在市里下过馆子,今天我家老二请客,走,咱去好好吃一顿!” 王忆说道:“行,咱好好吃一顿,但是不用去国营大饭店。” “第一国营大饭店里的东西贵,第二太远了,第三国营大饭店里吃肉不过瘾,他们做菜太仔细了,第四国营大饭店要粮票,咱没带足够的粮票。” “所以我领你们去吃个好的,也是能吃肉吃到舒坦,而且不那么贵!” 李岩华终究是小农思想,他赶紧说:“咱都听王老师安排,走!” “走!”众人积极的喊道。 王忆自然是领他们去码头大食堂,这里的炖羊肉、拌羊肉之类的都不错。 十几天没来,码头大食堂变了个样,成码头饭店了。 以前它是个棚屋,现在用石膏板和木板速建成了一座房屋,门口挂上了牌子还贴了标语: 发展经济,保障供应。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今日供应羊肉、猪肉、羊下水等食品,美味可口,价格公道(不要粮票)。 看起来正规很多了。 饭店里头人不多,看来愿意掏钱在外面吃饭的人还是少。 他们一群人呼啦啦的进来,老板第一反应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找事的,当场操刀出来了:“干什么、干什么?” “吃饭啊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王忆没好气的说。 老板借着灯光看他,然后笑了:“哎呀是你呀同志,我、我你看我给弄误会了,哈哈,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我害怕呀。” “你还记得我啊?”王忆摆摆手,示意大家伙找凳子坐。 老板说:“怎么不记得你?你爱吃羊腰子,每次来都要吃爆炒羊腰。” 妇女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王忆。 补的这么凶? 李岩松却大喜:“有这好东西?这比红烧肉还好,掌柜的给我们来一盘羊腰子,搞的骚一点,越骚越带劲。” 王忆含糊的说道:“行了行了大家别杵着了,都坐下、坐下,这里桌子太小了,老板,我们拼个桌。” 一张张桌子拼起来,他们围着桌子坐一圈。 老板拿着一包丰收烟出来散烟,他看出来了,这是来了一桌大生意。 李岩松大大咧咧的说道:“老板,你们这里扎实的肉菜都有什么?” “炖羊肉、炒羊肉咱都拿手,你要是想吃扎实的,炖白肉、回锅肉、葱爆肉咱都有。”老板大喜过望。 果然是大生意! 王忆看出李岩华紧张,便对老板说:“报个价。” 老板说:“羊肉你这个同志都了解,我说一下扎实的肉菜吧,炖白肉一盘是一元一角钱,回锅肉是九毛五分钱,葱爆肉是九毛钱” 满桌子倒吸凉气。 娘咧! 一道菜一块钱左右! 李岩华反而放松了,他身上有三百多元的零花呢。 并且王忆再次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说道:“我们这些人结结实实吃一顿,二十元就够了。” “那肯定够了。”老板说道,“你们十来个人一人还能吃两块钱?” 李岩华一听二十块钱就能解决这顿饭,顿时精神抖擞:“来,老板你把刚才说的肉菜都来一份,还有红烧肉、红烧肉有吧?” “有,红烧肉跟回锅肉一个价,全是肉,只有一点土豆在里面调个味,实际上那个土豆吃了油水和酱汁后味道更好!”老板说道。 李岩华豪气的一拍桌子:“那来两份!” 王忆说道:“肉菜差不多了,老板一人给我们上一碗羊肉汤吧,饼子上的足足的。” 老板说:“饼子你们吃,哈哈,今晚饼子不要钱——不过只能吃不准往后带啊。” 王忆诧异的问:“这么爽利?” 老板给他一个眼神:“大兄弟你带过来的朋友,我能给你差着事?” “这是真的,我老二今天本来要请着去国营大饭店吃呢,王老师给我们拉回来了,说你这里实惠、好吃,不比国营大饭店差。”李岩松抽着烟说。 老板笑道:“同志,要不都说要听老师的话,王老师一点没说差,咱这里就是不比国营大饭店差,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在咱市一营学的厨、上的班,从72年干到去年,整整十年,不信你去打听,我杨德瑞,市一营后厨师傅。” “行了你们吃着烟,我去忙活。” “哎哎哎,别忘了爆炒羊腰子,还有上两个凉菜,酱牛肉、酱猪腿肉啥的有没有?”李岩松问道。 老板回头说:“没有酱牛肉,有拌羊脸、拌羊肝、拌羊肚,有白切羊肉,这都是上好的凉菜。” “那全给上一盘。”李岩松大气的挥手。 王忆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敢情不是你请客是你弟弟请客——果然,二鬼子永远比洋鬼子更狠,折腾起自己人来还得看自己人! 本来就拘谨的社员们听了他的安排都吓到了,纷纷劝说他:“岩松行了行了,不少了。” “吃不了,岩松哥,咱这哪能吃的下啊?” “凉菜要两个就行了,主要吃羊汤泡饼子的嘛。” 李岩松抬脚踢了弟弟的板凳一下子:“你是东家,你说。” 李岩华笑道:“这几个菜小意思,都上来吧,还有酒,你这里什么酒?王老师,你去点瓶好酒。” 兄弟俩的话把老板给整犹豫了。 妈的。 不对劲啊。 这帮人一看就是外岛的渔民,怎么能这么点菜?就是国家干部来了也没有这么点菜的。 他们不会是没准备付账吧? 于是他把点的菜给小心翼翼的报了一遍,最后说道:“一人一碗羊肉汤,这个一大碗是一元七角、小碗是一元钱,但你们点了很多肉菜,所以我给你们用大碗装汤,少放点羊肉,这样还是按照小碗算钱。” 李岩松说道:“对,没问题。” 老板说道:“那个,咳咳,这样二十块钱挡不住了,你们一开始点肉菜点的不多,这下子可多了。是不是?四个凉菜可都是肉菜啊。” 李岩华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明白他意思了,便叼着烟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 都是大团结。 至少一百元。 老板见此利索的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说:“你们稍等,先上凉菜开开胃,马上给你们出来。” “那个酒呢?各位同志想来点什么酒?本店现在有琴岛啤酒,一瓶五角钱,这可是名牌啤酒,都是冰镇的啤酒啊,大热天喝起来可舒坦了。” 李岩松说道:“一人先来一瓶,赶紧上!” 老板顿时跑了。 大买卖! 215.平安结编纂小组 一人一瓶琴岛啤酒。 老板娘以最快速度送上来。 王忆伸手一摸。 冰凉! 这酒瓶子和酒标跟22年区别不太大,大绿棒子配椭圆酒标,不过酒标上的生产厂家是用繁体写了个‘中国国营琴岛啤酒厂出品’的字样。 老人们拿着酒瓶好奇的看,一边看嘴里一边嘀咕:“就这个东西要五角钱?那不值了,啤酒一股子马尿味。” 王东峰奇怪的问:“这么冰凉?饭店里有冰箱吗?” 李岩松说道:“那肯定得有冰箱,饭店的肉得用冰箱保存,要不然天气这么热,那坏的不快吗?” 端着凉菜送上来的老板娘笑道:“我们小本生意,开这个馆子不为赚钱,就是想为人民服务而已,所以我们哪能用得起冰箱冰柜?” “是码头上有制冰机,国家要制作冰块给海鲜用,我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码头上拿了冰块用,跟着沾光了。” 王忆给王向红往酒杯里倒啤酒。 刘红梅也倒,旁边的春红说:“红梅主任你也要喝酒呀?” “不喝能咋整?”刘红梅说道,“盖子都开了,咱也没法带回去给家里的爷们喝呀。” 王忆劝说道:“自己喝吧,啤酒度数低,味道比较独特,其实比白酒好喝,你们慢慢品一品,这酒是有麦香味的。” 老板娘说道:“这同志说的一点没错,琴岛啤酒是大品牌,也就是现在它们要往外省销售了,咱能喝到。” “以前七几年的时候,这琴岛啤酒咱这里是看不到旳,甚至在琴岛本地一般人都喝不到,逢年过节才能凭户口本去买上几瓶。” 王忆说道:“可以理解,啤酒是麦芽汁酿造的,这更是纯粮食饮品,现在粮食供应还不充足呢,确实没有多余粮食来酿酒。” “说的这么神?那我得尝尝。”春红往杯子里倒酒。 咕咚咕咚几下子,酒杯子迅速满了,泡沫跟膨胀一样往外冒。 春红没见过这种事,吓得赶紧往后退。 王向红拿过杯子喝掉泡沫说道:“怕什么?它还能咬你?” 春红讪笑道:“不是,支书,我看着像开锅了,吓我一跳、吓我一跳。” 旁边的王祥高笑着倒酒给她演示:“这是啤酒,不是白酒,你那家伙倒的太猛了,你看我,慢慢倒——我草,怎么还是这么多泡沫?” 王忆说道:“这说明人家琴岛啤酒新鲜,来,上来凉菜了,大家伙搬粮食又热又累,喝点冰镇啤酒吃点凉菜,来,举杯一起撞一个。” “不用支书说两句了?”刘红梅问道。 王向红还真想说两句。 不过他不是拎不清的人,便低调的说:“今天是岩华请客,我说什么说?要不然让岩华说两句?” 李岩华摆摆手:“吃菜吃菜,今天以吃菜为主,大家伙不要心疼钱,吃的松裤腰带、打饱嗝最好!” 王东峰羡慕的说道:“有钱了真好,说话都硬气。” 他摸摸自己兜里的一块钱。 都好些天了 李岩松哈哈大笑:“使劲吃使劲吃,别说了,赶紧下筷子。” 上来的是拌羊脸、拌羊肝,他先挑了一块羊肝吃,然后连连点头:“这味道好,真好啊。” 李岩华举起杯子,众人撞了撞杯,王忆喝了一口啤酒。 嗯,凉爽。 馆子里客人不多,专门给他们这一桌做菜还是挺快的。 上了凉菜上羊肉汤。 一人一大碗汤,然后老板娘端上来一篮子饼子。 都是傍晚刚烤出来的面饼,外表金黄,还带着余温,一上桌满桌子都有麦香味。 众人见此很吃惊,纷纷抬头看向王忆:“王老师,就是这小饼子不要钱让咱吃?” “对,说的是面饼随便吃?不是玉米饼子高粱面饼子啊?” 王忆说道:“嗯,就是这个面饼,用来泡羊肉汤的,你们试试,泡进去连汤带水一起吃,好吃。” “这就是干吃也好吃。”刘红梅拿了一个咬在嘴里,满脸笑意,“喷香啊,比咱自己家里烙的大饼都要香。” 春红说:“那肯定的,这是国营饭店大师傅烙的饼。” 老汉们一人抓一个,很是遗憾:“早知道吃饼不要钱咱点这么些菜干什么?真是浪费钱了。” 王向红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你当是人家老板为啥说吃饼不要钱?还不是因为咱点的菜多!” 李岩松往左右看了看,看到老板和老板娘不在这里赶紧抓了个饼塞进兜里,他给其他人使眼色,李岩华也藏了一个。 王家这边同样心动,可是彼此看看又都没好意思下手。 人家老板特意叮嘱了,随便吃,不能往外拿。 王向红这人的道德底线比较高,他皱起眉头要批评李家兄弟,王忆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咱再来一杯,敬岩华大哥自掏腰包请咱吃饭。” 他给王向红使眼色。 自扫门前雪就行,管好王家人就行。 后面爆炒羊肝、葱爆猪肉等热菜也开始上了,老板娘说:“就红烧肉最慢,你们先吃着,红烧肉得等等。” 一行人吃的头也不抬,嘴巴里塞满了肉和饼,谁也顾不上回应。 老板娘见此满意的笑了起来。 对于开饭店的人来说,食客对味道满意比什么都重要。 金杯银杯不如好口碑。 这顿饭是吃的结实。 王忆最早停下筷子,他喝了一碗羊肉汤吃了一个面饼就差不多饱了,另外便是吃了点拌羊脸。 其他人那是大开胃口、风卷残云。 他们不止一次的放开裤腰带! 反正面饼不要钱,他们又吃肉又吃饼又喝羊汤,连吃带喝不亦乐乎。 后来老板不给他们上饼了。 这一個个看着是女人老人,可也太能吃了,不比码头上干力气活的工人吃的少! 王忆本来以为会剩菜,结果最后连盘子里的红烧汁都被老汉们用面饼给刮干净了。 李岩华抚着肚子起来结账。 一顿饭吃了二十四块五! 人均一碗羊肉汤、一盘子肉菜、一盘子素菜! 他仔细的数钱给了老板,老板乐呵呵的送他们出门,最后他给王忆偷偷塞了个袋子,说道:“老师,以后再来市里要领着你们社员同志到我这里来吃。” 袋子里是几个面饼。 王忆跟他客气了一下:“老板你这个收下,要不然你给我点没用了的骨头吧?就是已经炖完汤的,我回去喂狗。” 老板说道:“几个饼子不算什么,你拿着,那个喂狗的骨头是吧?行,羊骨头我这里有的是。” 门外的王东峰低声说:“一顿饭二十四块五毛钱,差不多一个月的工分全进去了,这谁能吃的起?” “多少?!”正在打嗝的刘红梅吓一跳,到喉咙里的饱嗝又给吓得咽下去了。 李岩华摸着鼓囊囊的肚子倒是感觉很满意:“二十来块钱吃这么一顿饭,行,值当!” 李岩松也点头:“确实不错,老二记下这个地方,以后咱哥俩偶尔过来打个牙祭解个馋。” “你俩真舍得花钱。”王祥高吃惊的说。 李岩华借着酒劲跟王忆勾肩搭背,说道:“王老师我家真得感谢你,哎呀,礼拜天不是碰你了,哎呀,那可真是坏了,你说要是这钱真让那些骗子给骗走,我不得悔的上吊?” 李岩松跟着点头。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金饼子竟然这么些钱,他分了两个就得手了一万八千多块! 这可是一万八啊。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些钱。 想想吧,二十来块钱够十个人吃肉菜吃的心满意足,那一万八呢?不得够自己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另外还有一个金饼子押在他们大伯手里,只要伺候好老头,他们还能得到一个金饼! 这下子再上天涯二号他们就没有遗憾了,纷纷挥手喊:“出发、出发!” 王向红这顿饭吃的也很满足。 吃饱喝足来开船。 舒坦! 王忆看了看天色突然想到一件事:“咱是不是得开快点?销售员在县里怕是等不及了吧?” 正兴高采烈的一行人听到这话顿时懵了。 坏菜! 县里还有卖凉菜的销售员等着他们去接! 王向红赶紧操作天涯二号出发。 李岩华尴尬的说:“刚才吃过瘾了,都忘记还有县城里的社员了,你说咱把菜都吃光了,也没给他们留点。” 李岩松立马说道:“没事,老二,回头你再来请王老师、王支书他们吃一顿,你反正有四五百块的机动资金。” 李岩华不高兴的说道:“今天我请了,为啥回头还是我请?” 李岩松说道:“谁让你比我多五百块钱?” 两人收入所得的差距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五百块钱,这不是小数字。 现在哪怕是包产包干了可他一年也顶多是赚这个数,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一年下来才收入三百多,扣除口粮钱,还能剩下多少? 等到天涯二号赶到县里码头,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 销售员们忧心忡忡,看见天涯二号亮起的探照灯后要激动坏了,拼命的挥舞手臂、挥舞扁担。 他们排队上船,第一个上来的王东喜钻进船舱对王向红说:“支书你们怎么才回来?可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你们出事了!” “就是,”凤丫跟着说道,“这是咱天涯二号第一次出海跑长途,结果你们一直不回来了,哎呀可把我们吓不行了,我们就怕你们出事!” “咦?什么味道?我闻见一股香味。” 王向红把老板给的纸袋打开,里面的饼子已经凉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出炉不多久的新烤面饼。 他给销售员们一人分了半个。 老板给的不多,一人一个不够分。 王东喜他们倒是带着干粮吃过饭了,路上他们便追问天涯二号怎么会耽误这么些时间才回来。 王向红没脸解释。 被问的多了他突然发火,冲着王东峰发火:“你小子平日里嘴挺快,这会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王东峰吓一哆嗦,他委屈的说:“支书,我不是以往多嘴惹了你们嫌弃吗?所以我尽量不乱说话了。”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你是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说不停,说吧,把晚上的事说说吧。” 王东喜担心的问道:“你们难道被海警给查着了?查着支书没有船舶驾驶证了?” 王东峰挺起胸膛说道:“不是,是我们去下馆子了,吃的红烧肉、回锅肉、白肉喝的是琴岛啤酒和羊汤” 销售员们呆若木鸡。 刘红梅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们想去吃的,也不是花了咱集体的钱,是人家李岩华请我们去吃的,我们、我们盛情难却!” 急迫之下她想到了一个成语。 “我还没说完,这顿饭花了二十四块五角钱——这还是因为老板跟王老师认识,看在王老师的面子上没要面饼的钱,要不然我估计还得再多一两块!”王东峰美滋滋的说。 王东喜等人低头看向自己手里舍不得吃的烤面饼 妈的! 怎么会是这样? 明明是我们先进城的 王向红面无表情的说:“都坐稳了,晚上风浪大,这船挺颠簸的。那啥,岩华、岩松,你俩今晚去我家里睡,明天早上再回去。” 两兄弟痛快的说:“不着急。”“行!” 天涯二号靠近天涯岛,王向红打开了船顶的探照灯。 雪亮凶猛的灯柱顿时穿破夜色跟炮弹一样瞬间打向了前方。 远处传来欢呼声。 生产队有些社员没去睡觉,这会在码头上等着他们呢。 王向红有些自责了,说道:“以后不能再馋、再任性了,早就该想到天涯二号第一次出行,很多社员都在挂念咱们的安危,咱应该尽早回来的。” 李家兄弟站在门外头看巨大的探照灯。 李岩松羡慕的说:“这艘船可真好呀,又大又快功能又齐全,王老师、王支书,你们说这样一艘船得多少钱?” 王忆说道:“不好说。” “一万块能不能买到?”李岩华期待的问道。 一万块能买到他想买一艘! 加上家里存款,他一共有两万块钱身家,一万块买一艘船,五千块去城里买一座房子—— 人生无憾啊! 这想想就激动。 王忆说道:“我不太清楚,等我帮你们打听一下吧。” 其实他知道一万买不到这样一艘大渔船,开什么玩笑?明年大众在沪都组建出桑塔纳投入市场,那可是一台二十万的存在! 回到天涯岛天色真就很晚了。 王向红驾船小心翼翼的靠上码头,王忆跳上去,看到老黄也在等着自己。 不用说,小崽子们又被奶妈鸭看守了。 王忆左手拎起毛瓷右手是个袋子然后领着它上路。 大袋子里都是羊骨头。 这东西对老板来说没用了,都是熬过汤后剩下的白骨,所以给他装了一袋子。 老黄闻见味道了,眯着眼睛归拢了耳朵摇着屁股积极的跟在后面。 生过崽的母狗就是不一样,竟然有股子风情。 王忆扔给它一根骨头,其他的搁在了厨房里。 他记住上次给老黄喂多了骨头导致老黄便秘的事,所以这次要分批次的喂。 天色太晚,他扔给老黄骨头后便回房间睡下了。 吃得饱睡得好,第二天起床后他打着哈欠出门。 精神奕奕。 喇叭里放着新闻广播: “在最近召开的江南省农村地区多种经营和社队企业经验交流暨表彰会上,省领导同志明确宣布——” “靠劳动致富、靠正当经营致富的队和户,对活跃社会主义经济、改善人民生活大有好处,这样的队和户越多越好,这是当政策允许、提倡和保护的。” “地委、行署负责同志还在会上亲自向多种经营搞得好的248个先进集体和个人颁发了锦旗和奖状,鼓励大家继续解放思想,在决不放松粮食生产、渔业捕捞工作的同时要经济发展多重经营” 王忆一边打太极拳一边听这个广播,一抬头看见王向红站在大队委门口冲他招手。 他快步跑过去,王向红难掩脸上喜色: “听见了吗?政策、省里有政策鼓励咱社队企业搞发展,省里领导希望咱全省能出现更多的靠劳动致富的队和户,这样可以加快咱农村发展的步伐!” 这不出王忆的预料。 越往后经济会发展越快、市场会放开的越自由。 王向红一拳砸在墙上,老脸涨得通红:“王老师,对于咱们的社队企业,我以前多多少少有些顾虑,现在好了,现在完全没有顾虑了,咱以后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吧!” 王忆哈哈笑。 这话听听就行了。 老支书性子谨慎,他是隔一段时间就顾虑一下,听一段广播又会激动一下。 这可太像以前上班时候的他了。 每次看到短视频中的励志故事和段子就会激情澎湃、发誓奋斗,等到第二天上班了看着电脑就会摸鱼 这时候王祥高捂着肚子来找他了:“王老师你起来了?太好了,我肚子难受,早上把我难受醒了,我估摸着是吃肉吃多了消化不良了。” 王忆上手给他摸了摸小腹。 胃里鼓鼓的。 有气。 他问道:“什么感觉?” 王祥高说道:“胀的慌,那个有点恶心,感觉就是满满登登的,老是打嗝” 这确实是消化不良了。 王忆问他以前胃的情况,老木匠说他以前胃挺好的。 这样吃点吗丁啉就行了。 他又给了老木匠一些多酶粉,让老木匠回去用凉白开冲着喝:“别用开水冲啊,一定用凉白开。” 多酶粉成分是胰酶以及胃蛋白酶,能很好的减轻消化不良症状,帮助身体消化。 过了一会李家兄弟过来了。 李岩松一上来就问道:“是我鼻子出问题了还是我在馋?怎么我又闻见羊汤味了?” 王忆说道:“有吗?哦,我昨天要了些羊骨头准备喂狗,估计是羊骨头的味道,两位大哥你们是来告别的?” 李岩华说道:“告别也顺便买点东西,我们回去不是得请庄里人喝个酒吗?来你这里打点酒,你有九零大曲吧?” 王忆说道:“有,有一桶呢,你们要多少?” 李岩松挺不高兴的,说:“喝什么九零大曲?就咱庄里那帮人,给他们个一毛烧喝已经不错了。” 李岩华说道:“算了吧,反正就请你们吃一顿,用九零大曲吧,免得到时候让他们暗地里戳咱脊梁骨。” 一桶九零大曲是五十升足足一百斤,两人全给要了。 王忆很吃惊,喝这么多酒? 除了要酒还要烟。 王忆这边进了一些经济,这个烟不要烟票,价格便宜,看电影的时候比较有销量。 剩下五十二包,两人也全要了。 王忆又拎出一袋子水果糖问:“要不要来点糖块?便宜,一块钱一斤,一斤百十块呢。” “来十斤吧。”李岩华说。 李岩松说道:“我听说你这里有奶糖?那给我弄两斤奶糖,我回去给孩子打馋虫。” 李岩华说道:“哥,咱俩一起要一袋子吧,回去给大爹分点,这次咱跟着大爹沾大光了。” 李岩松痛快的说:“行,这样王老师你有没有好酒?给我们再来点好酒,大爹喜欢吃饭喝一盅,咱给他打点酒。” 王忆说道:“给老古叔喝的话来这个酒,虽然是散酒但纯粮食酿造,你俩品品。” 他各给倒了一杯子,又一人配了乡巴佬熏蛋和五香花生米。 两兄弟倚在柜台上一口口抿着又商量着买了点东西,他们还要买海货凉菜,但这个得等。 王忆说:“这样,你们买的多我们生产队给你们送货上门吧,这顿饭是什么时候?我提前给你们送过去,让你们吃新鲜的凉菜。” 李岩华说道:“今晚吧,估计等也等不下去了,上午咱回去一趟再去县里一趟,鸡鸭鱼肉、米面粮油的都得置办点。” 王忆说道:“米面粮油从我这里拿吧,我这里不要票,而且能给你们商品粮的价钱。” “那敢情好啊。”两兄弟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你这里精米白面都不要票?那我俩给家里买点。” 王忆压低声音说:“咱关系好,我可以不要票卖给你们。” “但你们不准出去声张,否则让其他队里的社员知道我能用商品粮价钱卖粮食,他们肯定会去闹腾,到时候别怪我找你俩的事。” 李岩华拍着胸膛说:“简单,王老师,我们就说在你门市部买的议价粮。” 王忆说:“那行。” 两兄弟制定了五百块的请客计划,所以花起钱来大手大脚: 精米一家子要二百斤,特等粉一家子要二百斤,菜油一家子买了五十斤,白糖味精之类也没少买。 门市部从他们手里就拿到了二百多块。 凉菜他们又挑选了好些品类,总共要了一百块的。 王忆说道:“差不多了,你俩不是还得去县里买鸡鸭鱼肉?总得留点肉钱。” 李岩松说道:“鸡,自己家里杀,鱼我们庄里有的是,买点猪肉吧,猪肉买个一百斤,不够?” 李岩华说道:“够了,咱也不能请的太大气,太大气了他们肯定能猜到咱卖的钱多。” 李岩松点头:“对。” 两人问王忆要不要一起去吃。 王忆拒绝了,说自己手头上事多,以后他们两兄弟可以过来吃饭,他自己买肉自己做,不比饭店差。 两兄弟喝了酒开始搬粮食,王忆看到大迷糊从大灶出来,便让大迷糊帮忙搬运。 一百斤的面袋子,大迷糊一边肩膀扛一袋子,然后健步如飞。 王忆看见大灶里冒热气。 确实有羊汤的味道。 这不是羊骨头能出来的味道。 他进去一看,大铁锅里赫然熬着羊骨头! 正在扯面皮的漏勺说:“王校长,今天早上给学生吃羊汤烩面。” 王忆吃惊的问:“我草,这羊骨头怎么炖上了?谁让你炖上的?” 漏勺吓得赶紧解释:“不是我炖的,是大迷糊炖的,说是你昨晚捎回来的,今天早上他给熬了汤——这不是给学生吃的?” “是给狗吃的。”王忆无奈的说。 漏勺说道:“这骨头还行,炖的不狠,你看还能炖出油花来呢,给狗吃浪费了,给学生做个羊汤烩面不挺好?” 羊骨头已经炖上了,王忆也没什么话说。 先这么着吧。 学生们闻见羊汤味跟猫闻见腥味一样,一个个垂涎三尺,排队的时候都在擦嘴巴。 这样王忆一琢磨,自己天天给学生吃肉肯定不行,会让人怀疑学校哪里能有这么些经费。 可如果是炖骨头汤给学生配饭那就没事了。 今天的羊汤烩面给他一个提示。 他以后可以多买骨头炖汤给学生喝,骨头汤挺好的,多多少少还能补钙呢。 漏勺厨艺挺好。 人家饭店熬完汤的骨头在他手里又出来了第二波汤,这汤的羊肉味自然很淡了,但他以盐、味精、大料、胡椒粉、小茴香调味,又加了点葱花香菜末,结果出来的汤味道还不错。 学生们排着队,一人一碗烩面皮,大早上的吃了个大汗淋漓。 李岩华和李岩松跟着蹭了一碗。 李岩松还说:“我早就闻见味了,我就说有羊汤吧。” 王忆苦笑着看向门口摇尾巴的老黄。 老黄还不知道它那原本就没什么滋味的骨头如今又变得寡淡一些 李岩华蹲在门口吃面,他看着学生们高高兴兴的打饭回去,吃惊的问:“王老师,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你们学校还给学生管饭?” 王忆说道:“嗯,管个早饭,让学生不至于饿着肚子念书。” 李家两兄弟大为艳羡。 李岩华试探的问:“我家小子能不能转你们这里念书?我可以给他交转学费。” 王忆说道:“只要你们把孩子送过来,我就愿意教,可是咱没有那个条件,你们不可能天天接送,我们岛上你也看见了,没有空房间给他们当宿舍。” 李岩松下意识的想说我捐个宿舍。 但讪笑着又把话憋了回去。 算了吧,有这钱还是留着吧,反正他家小子念书不行,估计念完小学就得跟着他去海上撒网了,建宿舍的钱不如留着给他盖房子娶媳妇。 漏勺扯的这羊汤烩面皮味道不错,汤汁混了面粉显出浓白色,羊肉味淡而清晰、胡椒味浓而不烈,纯手工扯出来的面皮格外筋道,王忆吃的都点头。 天气热了,学生们不再聚集于教室里吃饭。 他们在树荫下、在屋子阴影里吃,三五成群、海风习习,一边吃一边欢笑。 王忆觉得自己可以给他们拍个照片的。 等到他们步入社会工作了、压力大了难受了,那他们再看看自己少时的幸福笑脸,一定会有所治愈。 学生们吃饱饭念书声音响亮,下课以后打太极拳的力气也足。 王忆没去教新拳法,他自己在研究平安扣的编法。 既然现在省里鼓励社队企业合法做买卖,既然王向红现在干劲足,他准备安排人手编织一批平安扣去出售。 平安扣的编法不难,看起来繁琐其实要编的扣子样式只有寥寥几种,要比渔家的绳扣简单。 渔家的绳扣是在生产、生活中需求而来,渔民要综合考虑适用加牢固求简便的严则,因此而产生了繁多的花样。 俗话说,“无风要使有风的船”。 渔民在系绳扣之时要考虑周全,有些绳扣系上以后不需要解开,这样的扣多为死扣,可以怎么牢固、怎么方便就怎么系。而有些绳子扣系上用过后,还需要解开,这样的扣多为活扣。 不管死扣还是活扣都有多种系法,王忆在码头看过妇女们的手艺,对此印象深刻。 他自己研究了一上午,然后心里大概有数了。 下午劳动课,学生们又要去捡柴,这样王忆不准备去了,他跟孙征南和徐横叮嘱了两声,让他们看好学生。 三人正在说话,忽然有学生急匆匆跑来说:“王老师你快去海湾,你养的白野鹅跟王状元打架了!” 王忆站起来问:“怎么回事?不是,天鹅怎么会跟王状元打架?” 他赶紧拔腿往外走。 王状元这小子太蛮横,他怕把天鹅给弄出点好歹来。 可能是他和生产队的人和气,被他带回来的白天鹅夫妇在山上住下了。 如今翅膀上羽毛被子弹打掉一些的那只白天鹅已经长出了新羽毛,勉强可以飞了,但它们没飞走。 天气热了它们夫妻天天结伴去海里游泳捕鱼,情投意合、卿卿我我,还挺有神仙眷侣的味道。 王忆几人快步赶去海湾,此时已经有大人在海边沙滩上站定了,王忆凑上去一看: 王状元和一只白天鹅在水里搏击,另有一只白天鹅在旁边安静的看。 只听王状元不断的喊:“白鹤亮翅!”“野马分鬃!”“金刚捣锥!”“我草放过我吧!” 他一边喊一边被白天鹅挥舞翅膀往水里砸。 期间他想潜水逃跑,但只要一露头白天鹅就追上去探头给他一记嘴巴子,王忆看王状元的脑门子跟菠萝似的。 一头包! 他冲学生不高兴的说:“这叫王状元和白野鹅打架了?这叫王状元被白野鹅打了!” 王状元其实气势是可以的,他一看逃不掉又开始喊‘白鹤亮翅’、‘野马分鬃’之类的话,然后喊最大的声音挨最毒的打。 王忆冲他喊:“你光扒拉它干什么?你别扒拉它,你跑啊!” 他一说话,岸上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再旁观了,于是纷纷的喊: “掐它脖子、锁喉,给它来个锁喉,把它拉入水里跟它近战!” “算了你还是跑吧,我草这白野鹅真能打啊!” “皮鞋,装死,快装死,装死不丢脸!” 人叫狗也叫,倒是把那白天鹅给吓到了,它放弃追击王状元,双脚在海面上拨弄着然后借力起身展翅高飞。 王状元阴沉着脸游回来。 他回到沙滩上双手抱膝把头夹在了膝盖之间。 被打抑郁了。 王忆过去说道:“如果那白野鹅嘴里叼着一把刀,你现在已经死了!打拳,不是你这样打的!” 王状元悲愤的吼道:“根本就没用!太极拳根本没用!” 王忆说道:“你先别管有用没用,我问你,你怎么跟一只鸟给干起来了?” “应该说你怎么让一只鸟给干了。”徐横幸灾乐祸。 王状元愤怒的看向他。 徐横扎马步气沉丹田挥拳凿在沙滩上。 乱沙如浪花般向四方翻飞,白沙滩上愣是给他一拳砸出个窝子来! 王状元默默的收回了目光,他说道:“王老师我今天没去找事,天太热了,我过来洗澡。” “然后当时另一只白野鹅在抓鱼,我游过去冲它撒了点水跟它开玩笑,结果那只白野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逮着我就打!” “你这还叫没找事?”王忆说道。 王状元愤怒的问道:“你问问王凯和大米,我真没找事,我只是撒了一捧水逗逗那只白野鹅,没使劲啊!” 王忆说道:“这不是使不使劲的问题,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揍你那个白野鹅是公是母?” 王状元愣愣的问:“不知道,这有啥区别?” 王忆说道:“它是公的!你泼水那个是母的!” “我再问你,以后你媳妇要是正在家里洗澡,你推开门看见个男青年光着屁股嬉皮笑脸的往你媳妇身上泼水,你要不要揍他?!” “我揍不死他!”王状元冲动的说。 然后他彻底愣住了。 徐横笑的人仰马翻,连素来严肃的孙征南都忍不住笑了。 王状元赶紧拉起自己泳裤的松紧带给王忆示意:“不是,王老师,你看我没光着屁股。” 他拉开松紧带这样裤腰就撑开了。 徐横立马凑上去往里看了一眼。 王状元赶紧放开腰带愤怒的看向徐横。 徐横满不在乎的说:“我是个臭流氓。” 王状元没话说了。 孙征南抬脚踢在徐横后腰:“滚蛋,别这么逗小孩,你没有分寸。” “他可不是个小孩了,长大了。”徐横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状元听到这话高兴了:“那当然了,我是个青年了!” 白天鹅飞走,看热闹的人脱掉衣服下去游泳。 也有人没下水来找王忆:“王老师,昨天你跟支书领着一些人去翁洲城里下馆子了?一顿饭吃了二三十块?” 王忆说道:“是李家庄李岩华和李岩松兄弟请的客,怎么,你们馋了?” “谁不馋?好吃的谁不爱吃?”有人哈哈笑,“也不知道咱这辈子能不能去翁洲下个馆子。” 王忆说道:“以后社队企业分利润,咱每人拿出一块钱给我,我给你们炖肥猪肉吃,比下馆子还舒坦,怎么样?” 包括下水的人还有正跟徐横闹别扭的王状元都来兴趣了:“好。” 王忆摆摆手告别这些人回去吃午饭。 他计划是以后社队企业每个月给开资一次,让社员们高兴高兴,有钱了干劲更足。 再就是红线绳和主席像章都已经到手了,自己上午也大概了解平安结的编法了,这样该去编点平安结了。 于是下午他去找春红。 春红在码头礁石滩树荫下修补渔网,她的周围围着几个妇女,正在聊着昨天的见闻: “那可不好吃?一人一碗羊汤,你们是不知道,里面都是肉,你伸筷子一搅和,那都是大肉片子。” “肥不肥?我听说饭店可会省钱了,他们用瘦肉不用肥肉。” “那是国营饭店,我们去的是个体户的饭店,不过羊肉都不肥,倒是红烧肉很肥” “一顿饭吃了二十多块?哎,真舍得啊,够我全家里吃一个月了。” “王老师来了?” “王老师过来了,来,给你马扎,坐下说说话。” 王忆打招呼,说道:“我不坐了,我找春红,跟她一起研究一下平安结,看看能不能给咱社队企业找一条赚钱新路子。” 修补渔网的都是妇女,妇女们把他拽下了,说:“我们都会打绳扣,领着我们一起研究,不是那个话怎么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是不是?” “对,还有、还有一个好汉三个帮,反正主席同志说过,人多力量大!” 王忆说道:“那也行,咱组成一个平安结编纂小组,然后就在这里研究?我去把红线绳和城里买的指导书拿过来。” 东西都在教室讲桌的桌洞里,他顺便拿了个板凳,来到树荫下把指导书交给春红。 春红笑道:“我不用指导书了,我没有文化,不会看书,这个平安结我有点心得了,支书把这个事跟我说了后,我借了船上的平安结回家看过了。” 她拿过规格不同的线绳,上手后顿时爱不释手:“这绳真好,什么材质的?太滑溜了。” “王老师这绳多少钱呀?”另一个姑娘秀红也拿过一条看起来。 顿时,妇女们放下手里的渔网七手八脚的抢了起来。 王忆笑道:“你们擦擦手吧,咱这可是要编平安结往外卖” “哦哦哦,对对对。”妇女们纷纷应和,不用他说下去大家伙也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放下红线绳去海边洗手又用围裙擦干。 一个个摩拳擦掌。 王忆这边比较悠然。 他坐在树荫下依靠着树干,享受着风吹,但也在准备着一场奋战。 216.培养接班人 红线绳到手,王忆先给春红、秀红等人打单节看: “我研究过了,平安结主要是两种绳扣组合起来的,你们看,外面一种、内部一种,主要就是它们,另外是下面挂个红穗子、上面打个大扣来挂” “上面这个扣子是对疙瘩,我们都会打。”妇女们纷纷说道。 王忆问道:“噢,这个就是对疙瘩?” 对疙瘩是渔家最常见的绳扣了,简单来说就是两条绳索相接、绳子头相交,每条绳子头绕过对方一圈打一个结,两结对拉后如两个疙瘩相扣,绳索因此连在了一起。 这种绳扣在生产中对接容易,放在这种平安结上就是简单美观,可以用来做悬挂扣。 当然简单的对接会导致绳扣在受力太大时发生滑脱,妇女们七嘴八舌的给出建议: 可以不打寻常的对疙瘩,打双疙瘩扣、明对疙瘩扣和暗对疙瘩扣之类,这样更美观也更稳定。 提到了美观,有人就说:“要想好看就得打娘们扣,娘们扣好看。” “娘们扣好看容易滑脱,要我说这平安结是在船上用的,船上老晃悠,得结实才行,要结实就得打爷们扣。” 春红笑道:“你们别争别争,你们这么说,王老师哪里能听得懂?” 她又问王忆:“你知道娘们扣、爷们扣吗?这两种扣也常见,都挺好看的。” “不过娘们扣带花样,这样它绕来绕去的就不那么稳固了,因为绳扣的劲头都在外面,里面的芯子打结少,稳固性不行,所以咱都说娘们心(芯)软、爷们心(芯)硬。” 王忆赞叹道:“这绳扣是一种文化呀,我得向各位同志好好学习。” 妇女们一听这话来劲了,都爱听好话。 她们用线绳给王忆演示起来,每个扣子还带着一句谚语,比如最牢固的扣叫五子扣,俗话说‘系桩用五子扣,跟养船的有仇’。 这种扣子属于死扣,系上后要想打开只能用刀剁断绳子。 妇女们给他演示系扣也演示解扣,解扣都有一步是用手指去捅扣眼,然后秀红就跟王忆说:“这就叫女人怕哄扣怕捅。” 有结婚旳妇女笑道:“不光扣怕捅女人也怕!” 然后所有妇女不管已婚未婚都哈哈大笑。 王忆在里面闹了个大红脸。 你们守着我这样的黄花小伙子说这些土味骚话真的好吗? 再多说点! 搞快点! 渔家人从小就跟绳扣打交道,所以要编一个平安结真是问题不大,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你教我我说你,然后就这样很快手里都编出了一个平安结。 打好了平安结、挂好了红穗子,这样主体就完成了。 她们给王忆看,然后并不感到骄傲还有些不满意:“咱编的不行呀,王老师,太松松垮垮的了,跟破鞋的裤裆一样。” 王忆说道:“没事没事,这是因为中间有個空,咱把这个空子填上以后就好办了。” 这个空子是留着放像章的。 但船上的平安结用的是四周带孔的玉石,系绳扣时候打进去就行,上下左右四个孔,绳子穿过去继续打结即可,等于是把玉石打在口子里,美观又结实。 可像章没有孔。 于是他们讨论了一下,决定重新打扣子,在中间穿过一根线绳,将领袖像章挂在上面,这样也能形成绳扣包裹住领袖像章的状态。 结果这样绳扣并不能把领袖像章紧密包裹,导致平安结还是松松垮垮。 最后春红一拍大腿说:“咱就把这个平安结给完整的打好,然后把领袖像章挂在上面,不用非得把领袖像章包裹起来,把它挂在上面不是一样好吗?” “对,这样领袖像章还突出于平安结表面,更突出领袖同志的音容笑貌。”王忆一听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他们拆开绳扣重新打,这下子打出来的平安结就像模像样了。 王忆带回来的领袖像章大小不一样,挑个大小合适的挂在平安结中间,这样一个领袖平安结出来了。 绳扣结实,整体美观,王忆拿起来看了看。 海风吹动平安结,红穗子随风摇摆,平安结也摇摆,领袖同志在风中微笑。 王忆从头到尾、正反捣鼓着全面看了一遍。 很好! 他放下平安结鼓掌说道:“来来来,同志们咱给自己呱唧呱唧,手艺非常出色,工艺非常出众,这肯定能卖钱。” 妇女们高兴的鼓掌,春红问:“王老师,你说这样一个平安结能卖多少钱?” 王忆说道:“考虑到咱外岛渔家的购买力,咱根据个头给定价,这种巴掌大小的定价五块钱。” “五块钱可有点贵了,咱几分钟就能编出一个来,这能值那么多钱吗?”秀红问道。 王忆说道:“能,因为咱卖的不是绳扣,卖的是一份平安,平安结保平安!” 妇女们点点头。 这话有道理。 青婶子说道:“这样来看五块钱不贵,今年过年公社年集上有佛海县的人来卖平安符,说是什么高僧开过光。那家伙一个还卖十块钱呢,不准讲价,说谁讲价就是心不诚,佛祖就不保佑他了。” 王忆说道:“没人举报他们,把他们给抓起来?这不是迷信吗?” 青婶子笑道:“嗨,这种事在咱渔家管的不严,政府也知道咱就是求个心安,咱渔家人天天风里来浪里去太危险了,所以求个心安不是坏事。” 王忆说道:“说的有道理,来,这个绳扣套路大家都摸透了,那咱不废话了,赶紧开工。” “要做多少?”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还有别编这种小的,船大需要的平安结也大,往大里编,然后卖十块钱!” 王忆把大的领袖像章摆出来:“根据像章的个头来编平安结,反正越大的卖的越贵——它们不光能挂船上也能挂车上挂家里,挂船上是一帆风顺,挂车里是出行平安,挂家里是安居乐业!” 妇女们听着他的话发出响亮的笑声:“哈哈哈,王老师你不愧是个教员,嘴巴真能说。” “小秋是不是让你这张嘴给迷住的?” “我要是跟王老师这么能说就好了,以后跟我婆婆吵架我说她一个头昏脑涨。” “小翠你可真孝顺了!” 说着闹着,一个个平安结被做了出来。 王忆坐在树荫下听她们随意聊天,倚着树干枕着手看向礁石滩、看向湛蓝的天空看向浩瀚的海。 夏至未至,热浪已经滚滚而来。 在渔村看海,这来的可真是热和浪了—— 说起来天涯岛其实是避暑的好地方,背靠青山面朝碧海,头顶海鸟啼鸣清脆,四周海阔浪涛滚滚。 但夏天一样感觉炎热。 村里的狗也知道这点,它们很机灵,一个个的跑到海里去泡个澡,然后摇摆着尾巴跑到树荫下来眯着眼睛享受风吹。 王忆看的很服气。 人不如狗。 码头上停着船、晒着网、亮着鱼叉,渔船、渔网、船橹、船锚,它们一一摆放在火热的阳光下。 这让海上的风光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有老人们在树荫下修补渔网,他们偶尔的抬头看看海看看码头上摆放的家伙什,心里想的、嘴上聊的都是过去的旧时光: “最近队里弄了不少腐殖肥,这是要干什么?又要大办群众农业劳动?” “不是吧?那是五几年的事了,58年?当时提出了个口号是吧?大办农业积肥料、兴修水利建水库。” “60年吧?58年咱不是集体去粤北砍毛竹来着?那家伙累啊,记得不记得了?睡竹床、用竹筷竹筒吃饭、抓竹虫竹鼠加餐,那家伙柴米油盐都缺,咱社员不习惯山上生活,一下子得了浮肿病。” “是你记岔了,砍毛竹是60年的,咱去粤北砍毛竹,粤北的同志来咱海上捕鱼。这事我记得,我当时是民兵,咱这里没有大型冷库,粤北的同志当时来捞墨鱼,捞了得晒鱼鲞,然后我们民兵要值班,防火防盗防敌特破坏。” “是,老山记得对,60年粤北来捞墨鱼,当时分散租住在咱群众家里嘛,办公住宿在一起,屋里搭张床就睡觉,放一张桌子就工作。”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那时候真热闹,哈哈哈,咱听不懂粤北的同志说话,粤北的也听不懂咱说话,闹出好些笑话来” 王忆静静地倾听他们说话。 老爷子们的话题很少进入七十年代,主要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展开,那是他们的黄金人生。 一个下午他都在看海听人聊天。 并不无聊。 很悠闲,很自在。 还是那句诗: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到了傍晚,大队委的下工广播响起来,这时候码头上热闹起来。 学生们捡柴火回来了,一艘艘小船沉甸甸的,上面都是木头,学生们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扛起木头排队往山上走。 出海捕鱼的船也逐渐回来了,一箱箱的鱼放下,还有人过来递给王忆一条大黄鱼:“王老师爱吃黄鱼拿回去吃。” 王忆问道:“今天碰到了个黄鱼群?看你们挺高兴的。” “对,”汉子笑道,“运气好,中午头碰上了个黄鱼群,下网捕捞上来得有个三四百斤,咱这个月的指标肯定能完成了。” 渔家生产队都有捕捞指标,这个指标是跟国家下拨的口粮相关的,所以不管是不是大包干的村庄、生产队都不敢不完成。 渔获暂时送进冷库,然后每三天就要有船出发送去统一的集货点,直接送渔获上大船。 这事跟王忆休息冲突,所以王忆还没有跟着去送过渔获。 主要是送渔获没什么意思,这是力气活、脏活,摇橹去市里来的大船然后往上扛渔获。 有人给分级、定级,分好级别送进船上冷舱,有干部负责登记,这样渔民摇橹回来就行了。 王忆拎着大黄鱼往回走。 这时候也有准备来看电影的外队社员到来了,提前来的往往是头一次来看电影的人,看过次数多的都摸到了天涯岛放电影的规律,都是踏着夜幕再来。 在他身后是妇女们收拾红线绳和平安结,下工的渔家汉子们好奇的上去看: “这是你们自己编的?” “呵,这红绳扣大,上面还有个领袖啊,领袖同志好!” “编的还怪好呢,给我看看。” “滚,你看你一手的鱼鳞,别上来碰啊,这是要卖钱的。” 王忆拎着大黄鱼回去递给漏勺帮忙收拾,有外队的人结伴来门市部:“王老师,给打一角酒,打你那个好酒。” “再来一个五香鸡蛋吧,老五你要不要五香鸡蛋?” “我不要、我,那个我要花生米,要不然咱分着吃吧,反正你的五香鸡蛋也得切开。” 还有人带着孩子来,孩子没进门就嚷嚷:“我要吃爆米花、要吃爆米花!” 王忆麻利的把五香鸡蛋切开,又拿出一包刚爆好的爆米花给小孩。 小孩馋,看着柜台上的酒肴便再次嚷嚷起来:“爹我要吃鸡蛋,爹我要花生米。” “你要屁。”汉子不高兴,“这也要那也要,你当咱家地里也有金饼子?就要一包爆米花行了。” 小孩听到这话嘴巴一瘪就要哭。 汉子指着他说:“你敢在这里哭,你看我怎么抽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小孩抱着爆米花,只能憋住哭声去抽噎。 王忆抓了一小把花生米偷偷塞进他兜里。 小孩顿时咧嘴笑了。 汉子不太好意思,抽了抽鼻子讪笑道:“王老师这多不好” “没事,就几个花生而已。”王忆拍拍他肩膀。 他忙活了一圈人不多了,这时候漏勺在大灶门口喊:“王老师,吃饭。” 王忆出去,暮色降临。 天涯岛和四周海域的傍晚总是温暖绚烂。 此时夕阳红、海水也红,海上有浪花有帆影起伏。 黄昏红耀天,广袤大海生壮美,山林有松涛、海上有波浪。 海风吹来,相比中午已经清凉一些,袅袅炊烟被风吹的摇曳,天空云彩则随风荡漾。 夜色将晚,远海陷入沉寂与黑暗,暮色像是从远处袭来,夕阳的光亮缓缓归去。 路灯亮起、渔家灯火也亮起。 木桌上热气腾腾,一条清蒸大黄鱼静静的躺在盘子里。 王忆递给漏勺一包烟。 正忙活的漏勺赶紧双手接烟、点头哈腰:“校长你太、你客气哈哈,你怎么还给我这个?” 王忆摆摆手说:“你最近进步很大,社员们反映你待人接物、说话办事都变得让人舒服很多,该给你点奖励。” 漏勺看着手里的红塔山一个劲挠耳后头发,说:“没有,我就是跟校长你学习呢。” 他拿着红塔山犹豫了一下,又试探的问:“校长,能不能给我换成那啥,换成经济?就是多换几包,我不用抽这么好的烟。” 王忆说道:“经济没有了,给你换丰收吧。这样,也不用换了,这包烟你留着走亲戚,以后我一个礼拜管你两包丰收。” “如果表现上继续有进步,逐步可以成为三天一包、两天一包直到一天一包烟。” 漏勺听了这话大喜过望,抱拳点头哈腰:“行,谢谢校长,校长你太好了。” 王忆摆摆手:“来,吃饭吧。” 晚饭主食是米饭,还有肉酱。 王忆舀了一勺肉酱在米饭里拌匀,说道:“明天早上给学生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当卤子,他们今天给学校捡柴火了,你给他们做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行。”漏勺痛快答应。 他扒拉着米饭又感慨一句:“校长,咱队里学生跟着你真是沾大光了,你说我上学时候要是也有这个条件,我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没素质啊?” 王忆笑道:“你还知道你没素质呢?” “咋不知道?”漏勺讪笑,“我以前也不是故意犯贱,我就是、唉,心里头苦闷、难受,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个鬼,所以故意去瞎折腾,跟人折腾着终归有点活着的样子。” 王忆说道:“你以后好好管大灶,你就是咱学校大灶的掌柜,去折腾饭菜,这样学生们以后慢慢的就尊敬你了、就得叫你个漏勺老师了,那时候不才是活着的样子?” 漏勺笑道:“对,真是,我好好干,争取早日成为漏勺老师。” 香喷喷的大米饭配新鲜的野生大黄鱼,王忆吃的很香。 连着两天下午都是编平安结,妇女们心灵手巧,两天编出来一百四五十个平安结。 于是礼拜四下工后,王忆找王向红,说让妇女们再编上一天,这样礼拜六去县里、市里卖平安结。 王向红大力支持:“行,让销售队顺便卖掉平安结?那咱怎么定价?你来定价?” 王忆说:“不能让销售队卖平安结,得是咱自己去卖,支书你也去。” 王向红吃惊:“我也去?不不不,王老师我说实话,我不行。” “我这人不会做买卖,因为我总是板着脸,人家都说和气生财,你说我老板着脸这怎么能做的成买卖?” 王忆说道:“你看我安排就行了,为什么我说这个平安结咱不能让销售队慢慢去卖?因为咱得快点卖掉。” “那么着急干什么?”王向红奇怪的问。 王忆说道:“这种红线绳在城里虽然少但也能买到,而咱渔家人都很会打绳扣,只要有人买一个回去拆开学一学就能学会自己编平安结。” “所以咱得快点卖,趁着还没有人买到红线绳仿造咱编造出差不多的平安结赚上一波,然后这买卖就算差不多了。” 他之前在公社的百货大楼就看到过有漂亮的红线绳出售,可能是结婚用品,反正这种类似的绳子是有的。 这样县城市里自然更有红线绳,至于领袖像章这东西如今更是常见。 所以他们得快点往外卖,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有样学样的制造出仿品。 这点跟卖凉菜是不一样的。 随着他们在县里头多处地点卖凉菜,逐渐的也有人开始拌凉菜去卖,但是王忆不怕。 天涯岛的凉菜拌的就是好吃! 要知道王忆为了给生产队创收那是下本钱的,他用料实在,而且很多配料是现在翁洲内买不到的,这样其他人拌的凉菜跟他们的没法比。 同样一份麻辣蟹,他是用油炒出来的,蟹肉往外一掐冒油花,这样不光鲜而且香。 别人家哪有这么多菜油?即使有这么多的菜油他们也用油炸,那怎么定价?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发现,按照岛上的凉菜这价格往外卖是亏损的。 杀头的买卖有人干,亏钱的买卖没人干。 所以凉菜方面王忆很有信心,这生意短时间内没人能顶的了他们,因为这买卖别人干都是不赚钱的。 天涯岛社员们自己赶海捡海鲜、他自己掏腰包用调料,这样才有了天涯岛凉菜的味道和价位! 王向红不知道凉菜里的道道,但他能听懂王忆话中的道理。 他拿起一个平安结看了看,叹气道:“是呀,确实有这个麻烦,你说咱老百姓挣个钱怎么这么难?” 王忆说道:“没事,这买卖可以长久的做,但要赚大钱只能是早期一波流。” “以后咱可以继续做平安结,多换几个样式做了然后往外卖,到时候就当一门小生意细水长流慢慢赚钱。” 平安结、中国结这些东西样式好像挺多,实际上风格只有那么几种。 这样在82年能买到的材料之中,他能指导编制出来的样式并不多,顶多有些小细节的差异。 但老百姓不会很在乎这种小细节,这样就导致后续一定是有竞争对手的。 他跟王向红继续商量明天卖平安结的细节,商量好后一切只等着礼拜六早上出发去城里赚钱。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礼拜五早上他起来后出去打太极拳,王向红风风火火的冲他挥手:“王老师,有个大消息!” 王忆问道:“什么消息?” 王向红说道:“今天黎明咱生产队去送渔获的时候有个干部给捎了县委叶领导的话——咱的鸡苗今天送到!” “咱今天要去县里接鸡苗!” 王忆说道:“鸡苗到了?这还挺快呀,我以为按照孵化场的效率,咱得等它一个月俩月的呢。” 王向红兴奋的说:“谁不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叶领导是动用他的关系了。” “哈哈,这下可太好了,正好这两天大晴天,那咱得去接鸡苗,傍晚去接鸡苗。” 运送鸡苗要么是清晨要么是傍晚,其他时候天气太热了: 因为外海风大浪大,为了不吓死鸡苗,运送鸡苗的时候得在笼子上盖上篷布让它们看不到外面的风浪。 这样天气炎热的话,篷布里面温度太高,鸡苗肯定会大批死亡。 他继续说着:“王老师,咱的计划改一下,不用礼拜六再去卖平安结了,咱今天就去卖吧。” 王忆为难的说:“我上午还得上课呢。” 王向红说:“咱中午去,顺便捎上咱的销售队,到时候先卖平安结,卖完了咱就去拉鸡苗带鸡苗回来。” 王忆摇摇头:“平安结不会那么很好卖,咱最好是早上去一直卖到傍晚,卖上一整天。” 这么做的目的是尽量在更短的时间段内将平安结卖出去,这是抵抗仿制品的一个手段: 就像凉菜的热销场所在铁具厂一样,平安结也有热销场所那就是码头上。 渔船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吃海上饭的人最渴盼平安,他们会买平安符也会买平安结,而普通人家顶多是愿意买平安结,这个意愿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平安结最便宜的也是定价五块钱,绝大多数都是十块以上,这个价位如今不低,在寻常人家未必能卖的动。 而船只是从早到晚在码头进进出出的,每一艘船是一个客户,所以他们要在销售平安结的时间段里尽量接触到更多的船,于是他们早上去卖平安结卖到晚上最合适。 这样他们得先开船去接鸡苗了。 中午头吃着饭,有人来门市部买东西,王忆一看这样不行。 他的时间被门市部侵占的厉害。 是时候培养接班人了。 他想了想去把王丑猫叫过来了,说:“你去把王新钊叫过来。” 王新钊掐着地瓜干来了,看见王忆他主动献上一条地瓜干:“王老师吃不吃?我奶晒的地瓜干很好吃。” 王丑猫凑上去说:“我尝尝?” 王忆把地瓜干让给王丑猫,说:“今天有个事,老师准备培养你们两个一下,不知道你们准备” “准备好了!”王新钊赶紧站定立正。 王丑猫说:“我、我也是。” 王忆说道:“行,以后你们俩帮我养狗,这不是我的狗崽都会小跑了,咱这地方太危险,不是山就是海,我怕它们出事,你俩以后给我养狗吧。” 王新钊当场石化。 王丑猫倒是忠心耿耿,说:“好,我喜欢狗,哈哈。” 他看向王新钊:“大钊你不喜欢狗吗?” 王新钊无奈的说:“喜欢,但我没想到王老师是从这个方向培养咱们” 王忆笑道:“我当然不是从这个方向培养你们,是跟你俩开个玩笑!” 王丑猫叹了口气。 可惜了。 养狗多好啊,养熟了还能喝两口狗奶呢。 王忆说道:“我这是给你俩一个玩笑,以后做事稳当点,不要碰上点事就冲动——行了,废话不多说,我说说培养你俩干啥。” “培养你俩管门市部,一个当会计管账,一个当销售员卖货,这样你俩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年头不管会计还是销售员是真的很有前途,实际上按照现在的社会价值观,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前途! 就像新华字典里的造句:张华考上了bj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后来有人把这个造句翻出来然后说字典是在进行反讽,然而并不是。 领袖同志说,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用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干部科学家、工程师、医生、教师还是拖拉机手、售货员、农民、渔民,大家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当然实际上到了社会中,各行各业的地位还是不尽相同的,但售货员的地位很高,现在供销社、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都不拿正眼看人。 王忆安排王新钊当会计是因为他算账麻利,安排王丑猫当售货员则是因为这是值得信赖的嫡系,是心腹。 他以后少不得往门市部乱捣鼓东西,王丑猫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崇拜,这样他捣鼓起东西来更安全,王丑猫不会乱问也不会乱说。 听到他的安排两个少年大为高兴,当场蹦跶了起来:“管门市部?” “哈哈,那太好了,我成售货员了,我爹说我家八辈子都是渔民,结果我成售货员了!” 王忆说道:“对,从今往后你就是小售货员,王新钊你是小会计,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你俩共同掌管咱的门市部,有没有信心?” “有!”王新钊积极的喊。 王丑猫说:“我也有。” 王忆领着他们进门市部,说道:“门市部是咱集体的产业,你们也算是给集体上工,但没有工分,老师会每天补贴你们一点好吃的。” “比如,一人一天一张辣片、一包花生米、一包爆米花、一瓶汽水,下个周就有方便面了,然后一人一天还有一包方便面,行不行?” 王新钊志气昂扬的说:“王老师,我义务来工作,只要能在这里上工就行了。” 不图别的,就图个地位! 王丑猫愣住了。 都说王新钊机灵,可是这吃的喝的到嘴边了你给推出去了,我看你是傻! 王忆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不要紧,既然付出努力了应该有所收获,以后每天老师会给你俩发吃的。” “然后老师把这份工作交给你们,你们俩可得负起责任!” 王新钊郑重的说道:“王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出儿童团团长的责任心来对待咱们的门市部!” 王忆满意的点点头。 他把登记本交给王新钊,又拿了个本子将所有商品价格写下来,交给王丑猫让他照着价格表来拿货。 上工之前有老人来买烟,一听经济没有了便不买了。 王忆说道:“经济没了的时候,大丰收按照经济的价格来卖,四叔你买吧,王丑猫给四叔拿一包烟。” 王丑猫立马拿出一包大丰收,他把价格报给王新钊,王新钊做登记,登记之后王丑猫把烟交给小老头。 小老头很好奇:“王老师,怎么这里是两个娃娃来干买卖?” 王忆笑道:“我事情比较多,经常要离岛,这时候就让他们两个来负责门市部的销售工作。” “四叔以后他俩哪里做错了你可别着急,你慢慢给他们说说,让他们提前接触到工作。” 小老头笑道:“那行,没问题。” 月更50W+,实在忍不住开个单章求个票! 刚刚看了看更新字数,这个月已经更新了近54万,本月还有明后两天结束,合计起来应该是到不了60W,但55W字没问题。 月更55W啊! 考虑到蛋壳这边还要帮助蛋嫂照看一下小蛋壳,这真是——大家都知道蛋壳是谦逊的人,但也忍不住想要夸夸自己。 卷出新高度了…… 所以今天求一下月票哈,本来那啥,上个月说过不打新书榜了就不开单章了,但作者的嘴骗人旳鬼,今天还是忍不住开一个。 现在应该是有月票活动,月底双倍,投一张算两张。 所以想要号召一下,希望能尽量多的得到几张票。 当然蛋壳知道很多人已经在之前的日子里把票投光了,蛋壳很感谢大家,写这本一本小众书却获得了这么多兄弟姐妹支持,蛋壳抱拳道谢,来生必化作失足妇女已报君恩。 另外简单的谈一下这本书哈,蛋壳知道好多人对于剧情推动慢很不爽、对于主角总是在乡村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转悠很不爽,但真心没办法。 第一这本书蛋壳就是写相对传统的种田文,想要写出的是一个平常淡然的渔村生活,写多了冲突那就操蛋了,那不真实,寻常的农家哪有那么多矛盾冲突? 第二这本书在上传第一天蛋壳就跟审核编辑保证了,写这个年代尽量不出村,老老实实的写渔家生活,但即使这样这本书也有很多地方过线了。 第三就要解释一下蛋壳拼命写的原因了,蛋壳希望的是写的快点,早日完本,完本后举报的人就少了,应该会比较安全。这本书蛋壳真投入好些心血,也是特别热爱的一本书。这里蛋壳求求大家伙别在章节说和评论里发敏感的信息也别举报蛋壳了,熟悉蛋壳的都知道,蛋壳从来不找事惹事,就是一个劲码字,成绩也不怎么好,写这本书还查询了特别多资料,所以希望大家伙别那啥…… 第四其实这本书还有挺多内容要写,这也是蛋壳没有一力推进主线的原因,如果不写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写家长里短,那一个劲的发展生产队、一个劲的发展两座岛屿,那么顶多三五十万字就能在82年打造出一个海上华西村、在22年建起一座新型活力岛。 但那样真的难以写出味道来了,特别是82年的味道,这真的需要好些貌似无用的内容来从对话呀、描述呀方面进行渲染,这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又聊了好些字,蛋壳拜谢各位支持,最后再求一波月票,并祝福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安康。 217.生产队接鸡(9K求月票哈) 天涯二号乘风破浪。 王向红戴着墨镜把着船舵,双手沉稳,一脸肃穆。 前面的甲板位置坐了好些人,有社队企业销售员也有妇女们组成的鸡笼搬运工。 今天强劳力继续正常出海,不过提前下工回来准备养鸡旳事,因为要带回鸡苗,所以家家户户捉蚂蚱采草籽准备喂小鸡。 这样去收鸡苗的是妇女劳力。 因为周二搬粮食的妇女劳动力去市里跟着吃了一顿好饭,今天再去县里干活就引起了社员们的积极争抢。 虽然王向红一再说不会有人请客吃饭了,可是社员们还是争抢的厉害:不能吃饭那跟着坐天涯二号远行一趟也不错。 王向红开船,有妇女扶着船舷推门进来说:“支书,这船太好了,比咱的帆船要稳当多了。而且跑的也快,外面那个风呼呼的!” “你以为这油白烧了?”王向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妇女又奇怪的问:“咦,支书、王老师,你们这里面也有风吗?那里面小红旗怎么都飘起来了?” 王向红说道:“这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旗子,没有风也能保持展开状态。” 妇女说道:“噢,是苏俄的材料吗?斯大林同志说,我们共产党员是具有特种性格的人,我们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这两面旗子是咱的国旗和党旗,它们也是这种特殊材料做成的?” 现在苏修是国家的敌人,苏俄并不是。 老百姓提起斯大林还是会称为‘同志’,提到赫鲁晓夫那就是‘赫鲁小玉米’了。 王向红也不知道这旗子具体是什么材料,他随口一句‘特殊材料’,没想到这妇女还问到底了,这样他只能瞥王忆。 王忆哪知道他瞥自己? 他戴着墨镜呢! 王向红也是瞥了好几下子才意识到这点,现在王老师是没法看自己眼色行事的。 天涯二号赶到县码头进入停泊位。 它依然是码头上的明星,船一停下立马有人从码头上走过来好奇的看了起来。 王向红特意掏出一根带过滤嘴的烟卷,他整理了一下墨镜位置,点燃烟卷慢慢的走出去。 他是公社的名人,公社和县里公用一个码头,所以很多人认识他,看见他便招手打招呼: “王支书你来了,好家伙,这船是你的?好船啊。” “老王支书啥时候买了这么一艘船?得多少钱呀?不得一个万?” “一万块买不着这船,你看看这个船多考究,好船啊,全县私人也没有几艘这样的船。” 王向红掏出红塔山大方的分出去:“老赵是你啊,来,抽支烟。” “老丁你也在这里,咱不得有两年没见了?我听说你现在不干生产队长了?” “哦这船不是我的,是国家奖励给我们生产队的!” ‘奖励’这俩字咬的很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动声色的拉开绿军衣外套扇了扇风,然后露出了里面的背心。 背心上有个大红的五角星,下面是一行字:福海渔业大会战胜利奖励。 王忆蹲在船头看王向红装逼。 真是硬装啊! 运送鸡苗的货船还没有到,他们正等待着有意外惊喜赶到了:秋渭水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上。 第一个发现秋渭水的是黄小花,黄小花赶紧喊:“王老师,秋、秋、秋……” 王忆一愣:“球球球,哦累哦累哦累?” “秋、秋同志、秋老师?”黄小花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现在的秋渭水。 王忆猛然站起来。 秋渭水气喘吁吁的来到码头上。 面色潮红。 满头大汗。 三片红式绿军衣被汗水染成了深绿色。 她又提了一个包,另外一侧胳膊上还挎着两个自行车车轮。 这大热天、拿这么多东西,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是王忆这么一个龙精虎猛的精神小伙也遭不住。 她的样子让王忆心疼坏了,赶紧跳上码头去接应:“你怎么来了?你说你要来不提前给我在信里说一声?” 秋渭水擦擦汗笑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今天会来——昨天我爷爷才知道鸡苗今天送到,然后他才找人给你送信。” “我想接鸡苗这样的事你肯定会操心,又正好是傍晚接鸡苗,这样你应该会来的,于是我决定来找你。”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炫耀似的拍了拍车轮。 王忆给她捏了捏肩膀,说道:“你以后什么都别带,你说一声我上门去拿。对了小秋,爷爷还好吗?” 秋渭水说道:“还挺好的,这次他从疗养院回来的时候带了新药,而且县医院安排了一位护士长照顾他病情,每天会给他挂个吊瓶,这样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王忆的心吊起来了。 怎么上护士来照顾老爷子了? 而且每天要挂一个吊瓶?! 他想起之前看的新闻报道,22年的时空里,老爷子现在应该已经没了,在82年时空里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 他能想到的就是秋渭水经过他的治疗后精神和心理情况较好,让老爷子深感欣慰,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许是这支撑他有了面对疾病的信念,让他的身体能继续扛得住。 联想新闻报道王忆心里沉甸甸的,但他不能在秋渭水面前表现出来,便笑道:“爷爷的精神好那就好,他在上班吗?如果在家里我去看看他。” 秋渭水说道:“他在上班,他每天都要上班,只要不去医院,那礼拜天也不休息。” “要注意休息啊。”王忆说道。 秋渭水无奈的说:“没有办法呀,别说我劝他,县里其他领导也劝他了。” “但他总是说,党培养了他、人民养育了他,他始终牢记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要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他现在已经是一颗夕阳,要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和能力下,把剩下的余热都散发出来,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说着秋渭水摇头:“劝不停的,老人都很固执。” 她飞快的瞥了眼王向红。 发现王向红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拍了拍胸口。 然后她又兴致勃勃的拿起了车轮,问道:“这是什么?” 王忆说:“是自行车的轮子。” 秋渭水笑道:“错了,是轮椅的轮子——上次在招弟、来弟她们家里,我爷爷看到招弟奶奶得靠双手撑地上才能挪动身体,所以就想给她买个轮椅。” “但现在轮椅太少了,县里买不到,我爷爷就把他自行车拆掉了,让我带这车轮给你,他说你们队里的老木匠手艺挺好的,有了这个车轮能做出一台轮椅的。” “这里还有两个小轮子,是我爷爷去县医院往急诊科的废弃病床上找来的。” 她打开挎包又拿出两个小铁轮。 王忆真心感动了。 妈咧。 真是个神仙爷爷! 他正要说话,旁边的黄小花已经激动的过来握住姑娘的手腕:“秋老师,这怎么能行?自行车多金贵的东西,你们怎么能把车轮卸下来给我家用?这不行,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别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秋渭水说道:“拿回去也没有用了,莪爷爷把自行车的车架送人了,让他们自己去找两个车轮组装自行车。” 黄小花听到这里眼睛顿时含上了泪花,说:“怎么能这样呢?我们……” “没关系,”秋渭水笑道,“我爷爷早就不能骑自行车了,我也不会骑自行车,它留在我们家里已经两年没动了,如今车轮做轮椅、车架送一个工人代表,算它废物利用。” 黄小花抹了把泪水看向王忆,说道:“王老师,这可怎么好?我们怎么去谢谢老叔。” 王忆说道:“等我替你们去谢吧——等等,我叫爷爷嫂子你为什么叫老叔啊?这不差辈了?” 黄小花男人的辈分小,叫王东昌,所以王忆叫他哥。 “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叫她婆婆叫大妹子来着吧。”秋渭水笑道。 黄小花点头:“对,忘记去分辈分了,要不咱自己算吧,你算你的、我算我的。” 说着她往码头上看了看,赶紧跑了上去。 王忆领着秋渭水进驾驶舱,秋渭水惊奇的说:“哇,这就是国家奖给你们的船?真漂亮。” “等我学会了开船,我带你在海上兜风。”王忆许诺说。 他用衣服给秋渭水扇风,给她散散热。 黄小花很快回来了,手里两支冰糕,分别递给两人。 王忆没要,让她自己吃了。 秋渭水收下了冰糕,这时候又有人喊王忆了: “王老师、王老师,嗨呀,支书,你们都来了?你们怎么没有人跟我说一声呢?要不是、嗨呀!要不是看到这艘船,要不是我认出了这艘船,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来县里了!” 王忆扭头一看。 庄满仓! 庄满仓这次不是便衣,他跑到码头上挥舞大盖帽,非常的高兴。 王忆走到船头笑道:“满仓哥那你怎么又在这里?不是又在执行便衣任务吧?” 庄满仓说道:“不是,刚才接到报警电话有人打架并动用了刀具,我带人刚把人抓走,一回头看见你们的船了。” 他跟王支书亲热的握手,又迅速的说:“王老师,今天你可不能拒绝了,今天晚上我必须得做东请你吃一顿饭!” 王忆说道:“满仓哥,我不是不给你面子,真是不巧了,我们这次来是要搬运鸡苗,这可没时间跟你去吃饭。” 秋渭水说道:“要搬运鸡苗的话有时间去吃饭,你们来的很早,鸡苗得八九点钟才能到码头。” 王向红一愣:“不是吧?不是说傍晚送来吗?” “是傍晚出发,从市里的码头出发,过来得两三个小时呀。”秋渭水说道。 王忆说道:“也对,如果咱是傍晚接鸡苗,那运货船不得下午出发?下午出发天气那么热,鸡苗肯定会被热死。” 王向红一甩手:“嗨呀,大义这个人干活是好手,但就是听三不听四,估计他把人家传达的消息给听错了。” 庄满仓笑道:“支书,这就叫老天自有安排,是天意,让我请你们吃饭的天意!” 王向红说道:“我们这次过来社员挺多的……” 庄满仓豪爽的一挥手:“都请客!你还怕我请不起一顿饭?” 他又举起手挥了挥,很快一个干警赶来。 庄满仓说:“去县里的外宾饭店订一个大包厢,我也请我的老班长和好同志吃饭。” 王向红拦住他:“你说你、你这是破费啊!” 庄满仓甩开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说:“你说你、你这是见外啊!” “哈哈,我去你们岛上的时候你怎么款待我的?西哈努克亲王吃不上的大加吉鱼都给我吃上了!” “那你们来了县里我不管,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以后你不想让我留在你们队里吃饭啦?” 话说到这份上,王向红只好苦笑。 妇女社员们一听要去饭店吃饭立马来劲了:“我就说得来。” “来对了,支书还说没人请吃饭,这不是有人吗?” “嘘,都闭嘴,让支书听见这话会生气的——我刚才去听了,咱今晚是在外宾大饭店吃饭!” “呵!” 王向红只好锁了船,领着人步行出发,庄满仓跟他们走在一起,一路上意气风发。 外宾饭店是县里第二国营饭店改造而成,前年刚改造的,门窗都换上了如今时兴的大玻璃,看起来格外亮堂。 门外的标语跟寻常国营饭店不一样,其他饭店不是‘发展经济、保障供应’就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这里标语是‘热情服务、宾至如归’。 饭店规模颇大,里面桌椅是如今少见的西式餐桌餐椅,每个桌子上还有个花瓶。 王忆看了露出蜜汁微笑。 有点不伦不类。 但充满时代的特色。 我喜欢。 社员们看到后大开眼界,妇女们伸手指指点点,王向红赶紧瞪她们一眼低声呵斥道:“别丢人现眼!” 他掏出墨镜戴上,又掏出红塔山但没点燃,而是抽了一根烟在烟盒上以漫不经心的姿态轻轻的磕着烟蒂。 这饭店服务员的服务确实热情,笑脸相迎,看见庄满仓后赶紧来迎接他们:“同志啊领导,订房间了吗?” 庄满仓说道:“刚才我同事……” “哦哦,您是庄领导?”服务员恍然大悟。 旁边看账单的一个西装男子听到这话后顿时皱起眉头,他走过来说道:“小金你怎么说话?什么叫装领导?来的就是领导。” “我姓庄。”庄满仓哈哈笑道,“同志你误会这位姑娘了。” 西装男子便跟着笑,一边笑一边道歉:“来,领导们这边……” “嘿,王老师。”又有人招呼王忆。 生产队的社员一看这好家伙,王老师在城里的面子忒大了,在码头那种破烂地方没啥,这来了大饭店处处有熟人。 然后她们一看,这不是生产队的熟人吗? 供销公司的姚当兵! 来的确实是姚当兵,姚当兵还穿着在王忆那里买的牛仔服,上衣口袋挂着小米飞行员墨镜。 他兴奋的跟王忆握手,说:“王老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王忆说道:“确实有几天没见着了,最近工作顺利吧?听说你现在是调到归国华侨联合会来了?” 姚当兵说道:“对,县委的叶领导看我打扮挺时髦,把我调过去试试工。最近工作还挺顺利但是太忙了,我们说好听点是干部,其实是服务员——这是真成服务员了,专门给归国的华侨们服务。” “王老师我今天这里还有点事,一直没去找你是我做的不对,但我确实忙,等我忙过这阵我去拜访你。” 王忆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先忙去吧。” 姚当兵苦笑道:“我是真的忙,这些华侨真难伺候呀,有个要吃地瓜面面条的,这——唉,这事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回头给你仔细说。” 他又跟王向红打招呼,然后愁眉苦脸的急匆匆走进一个包间。 西装领班让他们点菜,女服务员说:“庄领导已经点过了,他要了一桌30元的大席。” 王向红一惊:“小庄这话什么意思?” 庄满仓推着他往里走,回头说:“粮票等会有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先上菜吧。” 包厢里头很简洁,一张宽大的圆桌,一圈欧式浅沙发椅。 黄小花坐下后又赶紧站起来,王向红瞪她一眼问:“你干什么?你毛毛躁躁!” 这时候又有妇女坐下接着站起来,她解释道:“我怎么一坐下它、它往下落,我以为这椅子塌板了!” 王向红不高兴的说:“这是沙发,外国人的沙发,你们没见过好歹听过,真是的。” 妇女们纷纷讪笑。 她们真没见过,哪怕电影里也没有这样软绵绵的沙发。 再说,看到听到跟真坐到能一样吗? 王向红问庄满仓说:“小庄,刚才那服务员同志说一桌大席三十元是什么意思?你请我们吃饭要花三十块?” 庄满仓笑道:“王支书、王老师,你们好不容易吃我一顿饭,什么也别管,安心的吃!” 王向红忧心忡忡的说:“但这可是30元!你现在刚来我们县里当领导,你这、你可别犯错误……” “你怕我贪污受贿吗?”庄满仓大笑起来,“王支书你别瞎想,我是庄满仓,不是张青山、刘子善!” 妇女们畏畏缩缩的坐在板凳上。 又紧张又兴奋。 上次刘红梅、王祥高她们去市里吃了个个体户饭店回来牛逼好几天,今天我们可是吃上了招待外宾的国营大饭店! 她们已经在琢磨着回去怎么当话题中心人物了。 庄满仓没有领导架子,他跟妇女们挨个打招呼,说:“咱们都是熟人,不用说客套话了,待会上来菜你们也别拿架子,谁能吃就使劲吃,就像我在你们生产队那样,因为咱都是实在人!” “都是实在人。”妇女们听他这么说便多少放开了一点。 国营饭店的厨师多,上菜快,先是八个凉菜,然后是一样样热菜开始往上摆。 都是家里吃不到的菜,姜汁松花蛋、午餐肉、凉拌猪肝、猪头肉拌黄瓜,麻婆豆腐、地三鲜、红烧肉、咸肉蒸白蟹等等。 还有一瓶酒。 五粮液! 王忆一看这一桌饭菜的规格真不低,连五粮液都上来了。 他起身倒酒,庄满仓给他一拳:“你在哥这里客气什么?我做东我能让你倒酒?你今天是我客人,坐下,我来给支书上一杯。” 王向红笑道:“你小子虽然当了大领导,但还是保持着基层的作风,好,这好!” 庄满仓兴致勃勃的说:“我算什么大领导?跟着王老师、跟着你们生产队沾了点光,来,咱一起举杯子,今天寿星爷不在,可咱不敢忘了他,咱第一杯酒祝他老人家长寿!” “也感谢党的领导,让咱社会发展了,让我们泥腿子也能进入了国营饭店。”王向红笑。 王忆浅尝辄止。 他们喝着酒还有菜往上端,炖排骨、焖猪蹄、辣椒炒大肠,都是硬菜。 妇女们看的眼花缭乱,赞叹道:“这国营大饭店就是厉害,菜太多了。” 庄满仓的酒劲上来了,得意的说:“老乡们,你们是真没见过世面,咱这饭店还不行,我去奉天学习的时候去过他们的道里市场饭店,那家伙规模大。” “人家饭店里分八个部,炒菜部、炖菜部、水煎包部、大油饼部、扒肉部、便餐部、包子饺子部、面食部……” 妇女们听的连连惊叹。 这顿饭氛围很好,三个男人喝了酒凑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讨论国际问题,妇女们则挥舞筷子:“吃吃吃!” 王忆知道妇女们下手不留情,他一边讨论一边快准狠的下筷子,不多会秋渭水面前的餐盘里就堆起来了。 秋渭水甜滋滋的吃。 看一眼王忆,她的眼波流转的跟蜜糖一样水润黏稠。 因为还要搬鸡苗,他们没敢吃太久,吃饱了就离开了。 实际上想吃太久也吃不成了。 妇女们太能造了。 光盘行动! 庄满仓可不是光嘴皮子上说一句‘实在人’,他是真实在,出门的时候对服务员说:“你们这里的白菜肉锅贴很有名,这里的女同志你点一点,一人给我来一份让她们带走。” 王向红赶忙去拦他。 庄满仓摁住他:“你都说我是领导哩,咋不给我面子?咋了?一顿饭把我吃穷了?我花的是自己的工资,花的踏实!” 妇女们高兴爆炸了。 这还一人能带一油纸包的锅贴回去? 他们回到码头,庄满仓没回去,蹲在甲板上跟王向红抽烟聊天。 过了一会销售队回来了。 上船放扁担的时候王东喜奇怪的说:“真香啊,什么味道?” 凤丫问:“你们不会是又下馆子了吧?” 黄小花讪笑道:“什么叫‘又’?我们就下了这一趟……” “又跟着王老师下馆子了?怎么回事啊。”销售队急眼了,纷纷上来问起来。 “在市里的时候下馆子没我们的份儿,这来县里怎么还没有我们的份儿?” “谁请你们下馆子了?又碰上万元户了?” 听着急迫的质疑声,妇女们精神抖擞开始显摆:“是县里的大领导,请我们去了迎宾大饭店。” “今天一桌子吓人,三十元……” “那排骨炖的真好吃,没吃过这么香的排骨……” 销售队听到后羡慕的质壁分离。 王忆上来说:“没事,给你们带了白菜肉的锅贴,味道很好的,是人家招牌菜。” 让你们显摆! 妇女们呆住了。 这锅贴是她们准备带回家给孩子吃的,自己馋了一路没舍得吃一个呢。 销售队可不管,跟一群土匪似的搜出来开始往嘴里狂塞。 妇女们心疼:“给我留一个呀。” “留个屁。”王东喜哂笑,“你们咋不给我们留一块排骨?” 妇女们一听来劲了:“我觉得排骨不怎么样,还是红烧肉好吃,以后过年队里杀猪一定要做红烧肉!” 在她们的议论声中,慢慢的,最后一班货船靠上了码头。 庄满仓脱了制服露出军绿背心,跟着一起上去搬鸡笼子。 王忆看的直呼我草。 这才是人民公安啊! 没说的,以后回去查一查82年海福县乃至翁洲市发生过什么大案子,必须得想办法让庄满仓多立功——这可是我的满仓哥,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秋渭水挽起袖子同样帮忙。 一个个鸡笼子被抬下船送上天涯二号。 总共两千二百只鸡苗,四十五个笼子,鸡苗笼子是每个装五十只鸡苗,另外有二十只小公鸡。 负责押送鸡苗的是孵化场两个技术员,他们让王向红清点数目,说:“我们厂都是统一10%的损耗率,所以给你们2200只鸡苗,你们没有问题吧?” 鸡苗易死,这10个点的损耗率是给路上运输准备的。 王向红没话说,连连点头。 他打起手电照射鸡苗,然后疑惑的问:“这鸡不是叫白羽鸡吗?白色的吗?怎么跟我们家里小鸡一样是黄色的?” 一个技术员笑道:“叔你真滑稽,白羽鸡的成年鸡是白色的,小鸡还是黄色的。” 王向红讪笑道:“不了解,闹笑话了。” 另一个技术员说道:“正常,这鸡咱国内比较少,所以很多人都会有这个疑惑。” “那个叔,我们这边给你们准备了一本《农家乐》,前面这个养殖业是我们白羽鸡养殖问题汇总,你们回去要多看多学呀。” 本来因为上一个技术员笑话王向红而准备开嘴炮的王忆一听这个技术员的话顿时闭上嘴。 人家不是嘲讽他们,就是随口说几句话,其实态度挺好的。 王忆上去问:“同志,请问今晚我们把鸡苗带回去有什么要做的吗?” 技术员说道:“鸡笼子抵押给你们,你们一周内送到码头再装这个货船就行,所以你们带着鸡笼子回去。” “然后今晚别把它们放出来,要把它们放到一个院子里排好了,让它们先适应适应环境。” “明天打开笼子放出来,但不要让它们瞎跑,让它们集中在养殖场——你们不是养殖场养?” 妇女们聊起了养鸡的事,技术员听到后便问了起来。 王向红说:“对,我们是家家户户分开养。” 技术员说道:“那找个谁家院子宽敞先把鸡苗放里面吧,这鸡不太适合散养,不结实、不耐操。” 王忆听到这话惊呆了。 鸡? 耐操? 王向红也震惊了,说:“我们、我们社员都是正经人,我们、不是啊同志,是不是误会了,这鸡不是要养大了吃肉的吗?” 另一个技术员哈哈大笑:“闹笑话了,叔,我这个同事是滇南人,他说的‘操’跟咱不一样,是折腾、是折磨还有批评之类的,反正就是说这个鸡不耐折腾。” 王忆哭笑不得,问:“那它们吃喝方面呢?今晚要喂食吗?” 技术员说:“给你们带了两袋子小鸡料,一袋子一百公斤是二十元钱,你们带回去然后撒进笼子里,两袋子够它们吃两天的,这两天下来就能适应食性了。” 旁边的黄小花吃惊了:“一袋子鸡饲料二十元?一斤要一角钱?跟粮食一样贵了。” 技术员说道:“我们的小鸡料比粮食要珍贵!” “女同志,你以为现在鸡吃的东西就差了?这鸡两个月出笼,也就是说养两个月能卖,你以为它们吃的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吃东西能做到两个月出笼?” 王忆说道:“没问题,我们带的钱是够的,一只鸡苗是一角五分对吧?” “对,三百四十元,二十只小公鸡是我们厂里领导送你们的。”技术员点头。 王向红带着钱。 一切核实无误,他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沓的大团结往手指上吐了点口水数了起来。 技术员不嫌脏,接过钱后他也往手指上吐了点口水再次数了两遍:“好了,同志们,钱货两清,没有问题。” “我们厂开的收据和发票都在这里,那个叔你过来签个字,咱今晚的活就算结束了。” 王向红招呼道:“不去我们队里住一晚上?” 技术员笑道:“我们待会要坐夜班船回市里,当天晚上的火车!” 王向红很吃惊:“这么忙?” 技术员拍拍他肩膀说:“老同志,改革开放了,国家的经济列车进入了快车道,我们得大步快跑的去追赶国际发达国家。” “赶英超美不是梦,哈哈。”另一个服务员用老口号开玩笑。 王忆说道:“赶英超美很难,赶美超英没问题。” 鸡笼子摆放好,他们将队里带来的篷布挂上去,然后跟庄满仓告别,发动天涯二号离开。 他们今晚回到生产队后天色又很晚了。 这下子码头上社员更多。 刚刚放完电影,社员们没回家,索性都聚集在了码头和礁石滩上,聊着电影等着鸡。 看见码头微弱的灯光了,王向红打开了探照灯。 这灯光亮。 一下子照出去老远。 王忆赶紧遮住眼睛:好特么刺眼! 码头方向传来欢呼喊叫声,王向红很着急,说道:“王老师,你先去跟他们说说别出声!别吓到鸡苗!” 王忆呆滞:“不是,支书,我怎么跟他们说?打电话啊?” 王向红对王东喜说道:“文书,游泳过去!” 天涯二号减速,他脱掉衣服裤子从船头跳入水里。 过了好一阵,码头上和礁石滩上终于没声音了,王向红这才发动天涯二号又开回去。 他脸色不好看。 停下船后社员们兴致勃勃围上来看鸡。 王向红阴沉着脸出去咬牙切齿的说:“今天不是叮嘱过了吗?晚上都他妈给我安静点,狗都得戴上牛嚼子不准出声,你们瞎嚷嚷什么?” 大胆讪笑道:“这不是文书回来警告了我们……” “屁!”王向红愤怒的打断他的话,“就因为你们嚷嚷我得停下发动机又启动发动机,知不知道这多浪费油?就这两下子,你一个月的烟钱没有了!” 大胆吓一跳:“啊?烧油这么多啊?” 三组的组长王祥雄也在,他会说话,笑道:“烧油是多,可有了这船真方便呀,跑得快不说,拉东西还多,要是咱没这个船,那咱想把鸡苗带回来可费劲了。” 这话王向红爱听。 他的怒气消散许多,抚摸着船舷说道:“确实是好东西,难怪王老师当时一定劝我要这样一艘船,真好啊!” 王忆说道:“行了,今晚不分鸡苗了,那个咱生产队谁家院子最宽?大胆,是不是你家最宽?” 大胆说:“差不多吧,咋了?” 王忆挥挥手:“把鸡笼子都送大胆家院子里去。” 黄小花羡慕的说:“可便宜他家了。” “这有什么好便宜的?”王忆觉得古怪。 黄小花理所当然的说:“2200只鸡啊,一晚上拉多少屎?都归他家了,你说馋人不馋人?” 王忆觉得自己应该不馋鸡屎。 笼子被悄无声息的抬走。 王向红把《农家乐》递给王忆。 王忆叹了口气。 又来知识了。 开原几场硬仗的主打者范·弗洛伊德·康斯坦丁·诺维奇·德彪斯基说过:学吧,学无止境。 社员们很好奇这从未见过的‘白羽肉鸡’,他们想看看这鸡有多肉。 结果鸡笼子搬出来他们很失望:“这么小这么瘦巴巴的,哪里肉了?” “都是黄色的,哪里白了?” 王向红说道:“真是没见识,说的话真滑稽,白羽鸡的成年鸡是白色的,小鸡还是黄色的!” 王忆觉得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218.社队企业第二道生意(再求月票哈) 礼拜六早晨,王忆照例打着哈欠起床。 今天暂定分鸡养鸡而不上工,于是王向红决定让社员们歇一天,早上没有放广播新闻,而是放起了歌曲: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风你轻轻地吹” 伴随着苏小明轻柔的歌声,天涯岛的早晨开始充满生气。 清晨的外海上空氤氲着雾气,风吹来还带着点凉丝丝的感觉,也带着远海的咸味。 不过朝阳已从东方海域腾腾升起,雾气慢慢消散,风也逐渐暖了起来。 阳光从东往西迅速的洒落,海上亮堂起来岛上也亮堂起来,满山的草木在阳光下、在风中摇曳着,一派的生机勃勃。 王忆去找秋渭水,说:“今天早上去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正在梳头的秋渭水欣然应允,问道:“是你们旳西红柿熟了吗?” 王忆摇摇头:“没,支书,咱的西红柿啥时候能熟?” 岛上种的蔬菜不少,夏天是可以自给自足的。 正蹲在门口抽晨烟的王向红摘掉烟袋杆在门槛上磕了磕,说:“还得个把月哩,咱肥上的不行,果子长得慢。” 王忆说道:“小问题,我已经买好杀虫药和杀菌药了,等石坳台那边装满了腐殖质老泥我就用上药焖起来。” 听到这话王向红精神一振:“那正好今天都歇着,我让大胆领几个人去忙活忙活,半天功夫能把石坳台给填满了。” 王忆说道:“没那么着急,明天吧,明天咱去卖平安结,让大胆领人去捞泥,不差这一天。” 王向红痛快的说:“那也行。” “对了王老师,上午我开个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商量一下分鸡苗、分养鸡的政策,你看你要不要列席?” 王忆说:“我不列席了,那个给我留出一百五十个鸡来,我学生也得养鸡,一人养一只。” 王向红点点头,王忆跟秋渭水溜达着走出去。 一出门有老汉拎着网具从石板路上走来,一条老狗懒洋洋的跟在后面。 “王老师、小秋,吃了吗?” “还没呢,二大爷你家里吃了吗?” “哈哈,吃过了,我家吃饭早。喏,没吃这里弄了点螃蟹,挺肥,我给你用草绳拴了你带回去给小秋蒸着吃。” “那我可跟小秋沾光了。” 随意的聊了几句老汉将一条草绳交给王忆,草绳下面拴着螃蟹,随着人走路而一摇一晃。 王忆和秋渭水沿着石路往下走,渔家小径清幽,夜晚湿气大,路边草木有露珠,朝霞映射,露珠晶莹。 葱郁的树木随风摇晃枝叶,早晨阳光很好,照在树冠上、透过枝叶落地上,光影斑驳,恍若阳光碎了一地。 海上的阳光更好,灿烂的光芒混着大片的海浪,照的浪花带上金光。 这会天还没有热起来,海风凉且柔,王忆跟秋渭水说说笑笑的在礁石滩上散步。 礁石滩上有孩童在打太极拳,看见两人便兴高采烈的喊起来。 秋渭水热情洋溢的回应着。 她太喜欢岛上的人了,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她。 对于敏感的姑娘来说,她能感觉到这股感情。 王忆说道:“他们在打太极拳,以后你过来当老师了,我也教你打吧,打太极拳可以平静情绪。” 秋渭水背着手慢慢走在他身后,笑:“好呀。” 王忆看向海上。 漫天漫海,广袤无边,天上有白云、海上有小船有绿岛,另外二者都有湛蓝。 上方的蓝是淡蓝,下面的蓝是深蓝。 天清海澈,满眼碧蓝,远处能看得见海岛轮廓,近处则是礁石是沙滩是低飞的海鸟,也是一串串白色浪花翻涌上岸。 早晨的外岛世界格外的清静亮堂。 有阴影遮住阳光从他们头顶形成个阴影,王忆抬头看,虎头海雕威风凛凛的从他们头上飞过。 它盘旋一圈落在地上,歪着头以二哈般的眼神看两人。 礁石滩上扔着一条渔网,有人早上收上来渔网后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渔网里有海鲫鱼。 秋渭水去捡起一条海鲫鱼对虎头海雕招招手,虎头海雕迈开那俩虎爪气势汹汹的跑过来。 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赶紧给爷投喂。 秋渭水把鱼扔起来,虎头海雕精准的张嘴叼住了这条鱼,小跑几步振翅飞起。 这是早饭。 王忆估计漏勺准备的早饭也出来了,带着秋渭水上山顶。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漏勺正在大灶门口晒草菇,他说:“学生们去捡柴火的时候又捡了点草菇,晒干了咱存起来,以后炖鸡吃。” 王忆笑道:“香菇炖鸡才好吃,再说,这事不着急,这送来的是鸡苗,你眼光倒是长远,直接看到肥鸡了。” 漏勺嘿嘿笑:“跟着校长你学嘛,做人要眼光长远。” 他去端出来面条和一盆红白金相见的卤子,说:“校长,今天能不能也给我家里发几个鸡?我也想养鸡。” 王忆说道:“行啊,你有精力管吗?其实你管好咱大灶就行了,以后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漏勺摆摆手:“校长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跟着你能吃好喝好,但我琢磨着我也是咱队集体一分子,我也得在集体养鸡这件事上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王忆一听乐了:“哟,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咱现在不是也在积极吗?”漏勺笑了,“今年我就把大落后、漏斗户的帽子摘了。” 王忆说道:“行,那你回去把鸡窝收拾好啊。” 漏勺说:“昨晚上就收拾了,养它十个八个的鸡不成问题。” 村里四個组一共一百四五十户人家,王向红准备按照人头来分鸡,家家户户平均领养鸡苗。 但他们只是晚上养鸡,白天就把鸡放出门,然后由养殖队的人员负责赶鸡进山或者去其他无人岛。 这样养上一个夏天一个秋天,入冬之后白羽鸡肯定肥了,到时候队集体开始杀鸡炖肉过大年。 王忆给饭碗里面条拌上卤子,痛痛快快的扒拉了一碗。 手擀面的嚼劲足、面向味浓,配上海洋鸡蛋做的卤子香味十足,撒一点香菜在里面让味道更清新。 等他吃完饭全岛人家都差不多吃完了,王向红在大喇叭里吆喝了两声,让社员们把鸡窝都收拾好,今天下午开始分鸡苗。 王忆领着秋渭水去大胆家里。 早上一个个鸡笼子门打开了,现在他家宽敞的院子里全是小鸡仔在吱吱喳喳的叫。 大胆的媳妇凤丫往地上撒小鸡料,小鸡仔们吃的酣畅淋漓。 一幅生动的小鸡啄米图。 看见他来了,凤丫笑道:“王老师,现在来鸡苗了,那你啥时候来我家里抓鸡?” 王忆说道:“这事不着急,我肯定要抓,但你们先养着,先多攒点鸡蛋。” 王状元问道:“王老师,这鸡以后就是让我们一人养一个,然后冬天咱杀了吃的吗?” 王忆说:“对,咱们同学要一人养一只鸡,这事你们等等,下午分鸡苗的时候我给同学们讲一讲,咱这养鸡是讲科学的,不能乱来,乱来会养死的。” 凤丫赞同的点头:“一点没错,这鸡很娇嫩呀,我刚才收拾了死鸡仔,怕是已经死一百个了。” 王忆说道:“两千多鸡苗,运输过程中死一百只不算多,都收拾出来,然后收拾一下等着炖了喂狗。” 凤丫说:“喂什么狗?又不是得病死的,收拾收拾你给学生们炒一锅就是了。” 王状元三兄妹纷纷点头,满脸期待。 王忆摆手笑道:“这鸡不好吃了,没放血死掉的味道很不好,炖一炖喂狗吧,生产队的狗也该过个节了。” “这对咱队里的狗来说可不是过节,是过年。”大胆拎着个鱼笼从外面小路上走来。 看小鸡苗的整体状态还不错,他多少松了口气。 白羽鸡不太好养,用技术员的话来说,不耐——折腾。 上午头天气很快热起来,王忆让大胆领几个人把院子里撑上渔网,再往渔网上放一些海藻来遮阴。 到了下午要开会,王向红给社员们开会,王忆给学生们开会。 社员们聚集在操场,学生们则挤进了一间教室列队站好。 王忆说道:“待会咱们就要分鸡苗了,同学们有没有不愿意养鸡的?这个事靠自觉,咱们不强制。” 王新钊带头喊道:“准备好了!” 学生们跟着齐刷刷的喊:“准备好了!” 王忆哭笑不得:“我不是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是问你们有没有不愿意养的,这事” “我愿意。”“我也愿意。”“我要养。” 听着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话,王忆说道:“行吧,那你们都愿意养的话咱就正式开一个养鸡班会。” “我先跟你们说明白,这鸡是给你们养的不是给你们玩的,你们要严肃对待,要咨询奶奶和妈妈怎么养鸡,明白吗?” “养死了鸡没有惩罚,但咱自己养的鸡到了冬天要炖着给你们吃的,你们爱不爱吃炖肥鸡?” “爱吃!”学生们赶紧喊。 王忆说道:“所以你们要仔细养、认真养,等到了冬天天冷了,寒风呼呼的吹,到时候让漏勺老师给你们炖鸡汤。” “你们想想,鸡汤上飘着一层鸡油,黏糊糊、香喷喷、热乎乎,喝了舒服不舒服?” “舒服舒服!”学生们开始抹口水。 王忆继续说:“还有可以做红烧鸡块,大鸡肉块切碎了,热油起锅用冰糖和酱油来调酱汁,连同土豆呀辣椒呀一起烧,烧出来的肉很嫩很大,连同红烧汤汁倒入米饭里,香不香?” 学生们真要馋哭了。 王忆说道:“所以你们要好好养,我跟你们说,这些鸡咱都是自己吃的,你们谁养死了也能跟着其他同学吃,但是只有把鸡养活的同学才有鸡腿吃,两根鸡腿!” 学生们纷纷保证能养好。 王忆把养鸡苗的几个注意事项说了一下,然后让学生们排队出去准备领鸡苗。 秋渭水问道:“你让他们自己养鸡然后再杀了吃?这能行吗?孩子养鸡会养出感情来的。” 王忆说道:“对,我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我看到那天咱在队长家里吃饭时候招弟他们五姐弟对待鸡肉的反应。” “杀他们鸡的时候他们或许会难受,可是只要让他们闻见鸡肉香味,哼哼,那你等着吧!” 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后富足生活条件下的孩子。 就看看他们养猪的态度吧。 学生们天天去打猪草、去收拾猪圈,然后这些日子下来,他们看猪的眼光是越来越垂涎。 反正王忆看着那目光都感到害怕!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和适应,最后活下来的是2028只鸡苗,所以孵化场还是挺有数的,给了10个点的折损率。 学生们一人养一只,他们用报纸做了纸盒子,把小鸡放在里面带回家,然后跟家里的鸡苗放一起混养。 家家户户都有越鸡,这些越鸡是老母鸡了,可以让它们带小鸡。 这样生产队散养鸡苗会比较安全,有老母鸡领着小鸡找食、夜里守着小鸡,小鸡可以尽快适应新环境。 王忆担心小鸡苗们会染病,毕竟它们现在免疫力差,于是他抽空去了趟22年,找到那家给小老鹰正过骨的兽医站准备买了一批食用类激素。 老兽医奇怪,问他买激素干什么。 王忆坦诚交代了自己需求:“我养了一些小鸡仔,它们现在免疫力很差,我怕它们夭折。” “所以准备买点激素给它们强身健体——不过我不是常用,我就是先让它们能适应环境长大,以后我不会再用激素了,这样对鸡的健康和以后的饮食安全并没有影响,对吧?” 老兽医没好气的说:“瞎操作,你这不是找事吗?现在国家是不允许养殖鸡用激素的” “我养鸡不卖,是家里自己吃。”王忆补充道。 老兽医愣了愣,说道:“那也是瞎操作,激素没用。如果你是觉得它们还不适应环境,那我给你开一点抗应激药物。” “应激反应你知道吧?禽类都容易出现应激问题,咱们老百姓说的‘鸡被吓到了’那就是应激反应的一种,所以给它们吃抗应激药物才能更好的应对新环境。” “如果你是觉得它们免疫力低下,那就得让它们正常进食、进水,只要吃喝顺利它们的免疫力就上来了。” “而且你家里是散养鸡?散养鸡的话,它们能运动又能晒阳光,免疫力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如果想尽快增强它们免疫力,那你买点健鸡粉,这里面有党参山楂、维生素、辣椒素还有胡萝卜素,能让它们开胃消食” 他很专业的给王忆推荐了几种养鸡所需用品,有的是药有的不属于药。 王忆大喜过望,赶紧掏钱买了下来。 他承包22年天涯岛的事已经在进行中了,周宇让他给政府提供的账户上打了钱,政府开始审核了。 只要审核资料都通过了,他就可以去办理租赁手续,到时候他要在岛上养鸡,这些东西也能用上。 他一口气买了一袋子养鸡所需用品,回了82年他便让王向红在大喇叭里喊了喊,让社员们过来领了回去喂给鸡苗。 为了解释这些药品来路,他编了好几个理由。 但没人关注他从哪里弄来的东西,社员们过来排队领了就走了,压根没有多嘴去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于是王忆就琢磨。 自己小心谨慎是应该的,但在岛上或许可以不用那么过度的谨慎,社员们已经很信任他了,不会去对他带来的东西和所作所为产生质疑。 也就是说,社员们正在盲从他! 这是好事。 星期六家家户户分了鸡苗,生产队开会选调了一批中老年妇女组成养鸡队。 黄小花很会养鸡,她成为了队长,以后等着鸡苗大一些就要集体赶着上山去放养了。 星期天早上,又是一批人准备好了。 他们要去县里销售平安结。 这次王忆和王向红亲自带队,秋渭水也去帮忙,另外生产队里几个能言会道的男女社员一起被带上了。 依然要开天涯二号出行。 王向红凝重的拿出墨镜,他看向驾驶舱里大小不一但摆放整齐的平安结,心里有些紧张: “王老师,你说咱准备了这么些平安结,是不是准备的有点多?” 本来计划昨天就去卖平安结,但是被分养鸡苗的事给耽误了,耽误这一天秀红和春红等女社员没停歇又编了些平安结,现在整个船舱总共攒了三百多个! 王忆说道:“准备的是不少” 一听这话,王向红顿时叹了口气:“那估计卖不掉呀,准备的多了,毕竟咱是去县里不是去市里。” 王忆说道:“没事,支书,卖不掉它又坏不掉,后面继续卖呗。” “再说销量应该会很不错,那我问你吧,支书,你看你有这么一艘船,然后现在有人找你卖这个平安结,你愿不愿意买?” 王向红琢磨了一下,说道:“应该愿意吧,这平安结挺好看,又有领袖同志的像章,这样出海的话心里总归踏实——领袖伴随身边,咱社员干啥都踏实。” 王忆说道:“你看,这不就得了?你算是会过日子的人了,花钱比较谨慎,对吧?你都愿意买,那其他的船也愿意买。” “对于咱跑船的渔民来说,这个平安结其实算是必需品。” “所以咱今天销量多少就看县里码头上一天进出的船有多少,今天在县里卖,明天或者后天的下午去市里卖。” 王向红问道:“怎么去市里卖要下午去?哦,因为你上午要教书?” 王忆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是因为去市里的话没必要一去一天,咱县里船流量小,所以得卖一天,市里的港口码头船流量大,卖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就行。” 船舱后头有人走过来,是一个叫孙新萍的妇女。 她拉开门期待的问道:“王老师,咱这次去县里,是不是还能碰上有人请客?” 王忆说道:“碰不上了,之前那都是极其偶然的事!” 孙新萍很失望。 这次队里组织人手去县里卖平安结,她是从好些人里竞争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去下馆子。 周二和周五这两次下馆子的事在队里闹的沸沸扬扬、满岛风雨,关于羊肉汤、县外宾饭店的话题传遍了每一户人家,能去县里和市里下馆子的事让社员们异常艳羡。 所以今天队里组织人手去县里卖平安结引起了社员们的踊跃报名。 不图别的。 就图去下馆子! 整个队里几百口子人,以前下过馆子的恐怕都没有十个,这个礼拜两拨下馆子的人合计起来比得上以前下过馆子的人数了。 对外岛渔家人来说下馆子是可望不可即的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前,城里的饭店都是国营饭店,不光要花钱还要用粮票。 老百姓光是填饱肚子的粮票都不够,哪能匀出来额度去下馆子? 王向红扭头说:“回后面坐好了,咱要出发了,早上入港的船多,咱得赶紧过去。” 天涯岛距离县里码头不算远,机动船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去的早,这时候还是晨曦刚至。 码头上已经热闹起来。 一艘艘渔船货船你退我进的航行着,一箱箱渔获从船上搬下来,好些渔家汉子光着膀子在船上码头上忙活着,也有强壮的力工肩扛手提的从货船上搬运货物。 早起的老百姓来码头买海鲜。 哪怕是改革开放之前海福县也是允许老百姓私下来码头买海鲜的,这是人们千百年来的生活方式。 码头上的海鲜新鲜、价格低廉,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早起的老人们。 现在改革开放了,个体户开始做生意了,来买海鲜的人更多了。 海福县内还没有个体户饭店,但是像天涯岛这样摆摊做买卖的已经多了起来,有些人是来码头上挑些新鲜海货然后上午去县城走街串巷吆喝着做生意。 这种小生意赚不到大钱,却能帮家里人混一个温饱。 天涯二号已经来码头不止一次,现在吸引到的目光不再是那么多了,可这毕竟是一艘好船,还是能吸引渔家人注意力。 王向红徐徐的将船停靠进码头,他摘下墨镜眼神有些惶恐。 要做买卖了! 这对他来说是清倌人梳拢——头一遭。 王忆对他说:“支书,你认识的人多、人脉广,去船头站着吧,碰到熟人过来找你,你就把他们拉上来。” 这就是他要带上王向红的原因。 并非是因为岛上只有王向红来开船,其实驾驶这种小型渔船不难,王东美跟着王向红学了几天已经学的像模像样,开船来一趟县里没有问题。 王忆鼓动王向红来卖平安结的原因是想利用他的人脉。 只有王向红能吸引船长、船家们上天涯二号。 实际上也是这样。 王向红出去抽烟,很快有两个人走过来说:“王支书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不都是下午来卖凉菜吗?” “现在就有凉菜?那给我弄一份红油蛤蜊我去喝早酒。” 这两人一搭话,王向红顿时紧张起来:“啊,是李子和顾老三啊,你俩来的也够早” “我家的船昨晚通宵捕鱼了,今天早上赶紧过来处理,所以早就来了,这会都处理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走呢。”绰号叫李子的汉子笑道。 王向红掏出烟盒来给他们递烟,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船。 两个人正想上天涯二号来瞧瞧,王向红一招手,他们两个踩着码头跳了上来。 顾老三接过香烟上去借火,笑道:“王支书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不光给我们上烟还允许我俩上船呢。” 王忆走出来说道:“怎么,以前我们支书还不让你们上船吗?” 顾老三打了个饱嗝叹了口气,说道:“那可不是嘛,那天、就是你们说是来接鸡苗那天我看见你们这船了想上来瞧瞧,你们支书还跟我说‘有什么好看的’,哈哈,他怕我们上来看坏了船!” 王向红讪笑道:“不是,这船嘛,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这不是在外面一样能看着吗?” 紧张之下,说话颠三倒四了。 王忆拉开船舱招呼两人进来:“你们来随便看。” 吊在舱顶上的平安结很显眼。 两人进来打听船机功率和马力,又打听了一些细节比如用什么防锈漆、船板的钢材是什么规格的等等。 王忆仔细给两人解答,两人看的眼热,摸着船舵赞不绝口:“好船,真是一艘好船。” “对,这是一艘好船,我们支书和我们社员都特别珍惜它,因为以后我们要靠它去远海打渔呢。”王忆随意的笑道。 然后他又接着问:“两位同志,听你们意思你们是老海狼,没少出远海吧?这去远海打渔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因为他刚才介绍船舶的态度好,两人回应也热情: “那注意事项太多了,主要是要小心一个安全,出海危险啊” 要的就是这句话! 王忆顿时笑了起来:“危险肯定有,这个我们不太担心,看,我们船上有平安结。” 他指了指头顶的平安结。 顾老三扔掉烟蒂伸手捏住平安结看:“这个平安结漂亮,做的真工艺啊,从哪里买的?” 王忆笑道:“城里买的,挂船上求个平安,这有必要吧?” “有必要。”顾老三赞同,“咱海上吃饭的不图别的就图个平安,能买到平安结当然要挂一个!” 王忆问道:“你们船上有没有?要不要也买一个挂上?” 李子将烟蒂弹到海里去,笑道:“我船上不行,没那个条件”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王忆一拍手,“我们生产队正好去请了这么一批平安结,你们看看要不要买一个?” 驾驶舱里盖着一条床单。 他拉开床单。 上面是码放整齐的平安结,每一个上面都有领袖像章,像章朝外放,于是顾老三和李子看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领袖的笑容。 两人当场惊呆。 这是真的惊呆而不是夸张——这么多平安结?! 王忆说道:“都是我们诚心请来的,我去沪都请来的,不图别的,就想回来分给咱跑船的同志。” “你们看这平安结,上面还有领袖像章呢,挂船上就相当于有领袖精神陪伴在身边,这不管碰上啥事心里头也有底,是不是?” 李子和顾老三连连点头:“是,这个确实。” “怎么卖?这样一个多少钱?” 王忆说道:“你们跟我们支书是朋友,给个进货价就行了,这样个头的小,九块二,不用票,给钱就行了。” 王向红招招手说道:“王老师先等等,你先出来。” 王忆凑过去问:“什么事?” 王向红低声说:“咱不是一开始先往外送两个吗?怎么一上来就要价?” 王忆没解释,直接站起身故意扯着嗓门说:“确实,九块二是进货的价,还得加点路费才合算。” 王向红惊了:“不是,你说啥呢?” 正在挑选平安结的李子拿起了一个,听到王忆的话后笑道:“是得加点路费,那十块钱吧,你看,凑个整,多好,是不是?” 王忆迟疑的说道:“行,李同志你拿一个喜欢的吧,其实我们不图赚钱,就是想给咱外岛的渔家同志送一份平安。” “三哥你也要买一个?你不是没有船吗?你买了干嘛?噢,买一个挂家里也行,挂船上一帆风顺、挂家门出入平安。” 顾老三在帮李子挑,让王忆这么一说他有些犹豫起来:“也是哈。” 王忆说道:“这样,三哥你和李哥各买一个,那一人一个三毛钱的路费就行,给你俩一共便宜一块钱。” 李子赶紧说:“老三你买一个吧,挂家里挺好,出入平安。” 顾老三点点头道:“那就挑一个。” 王忆对李子说:“李哥你买一个挂船上吗?要不要也买一个挂家里?你看,这个像章是镀金的,真的,这个是镀金的,我也一样九块五卖给你,不图别的,就是想交个朋友!” 李子扯了扯耳朵有些犹豫。 九块五一个平安结是不算贵,毕竟还带着领袖像章,可这钱也不是小钱,花出去还是挺心疼。 顾老三看中了这个镀金像章,说:“把这个卖给我吧,我以为这个贵呢。” 王忆说道:“三哥这个真的贵,我之所以要一样价钱卖给李哥,是寻思李哥要是买俩我给他点优惠,他要是只买一个的话我这个得单卖,单卖的话其实得多加两块钱才行。” “我卖给你们这平安结真没什么赚头,就是那句话,交个朋友。” 听他话说到这份上,李子说道:“行,那我要俩吧,这个镀金的你一样价格给我,我船上挂这个金章,另一个我捎给我小舅子,给他船上挂一个平安结。” 219.生产队第一波分红(感谢专业修魔者盟主的支持) 李子和顾老三刚卖了渔获腰包鼓鼓的,他们仔细的点着钞票数出来二十八块五递给王忆。 王忆体贴的递给他们一个塑料袋: 同志您装好,别弄脏了。 王向红又客气的各给递了一根烟:来,两位同志,恰一支烟卷。 两个人拿着平安结又在船上转了起来。 他们对这船实在是喜爱。 王忆赶紧对王向红和其他人低声说:“快去往上来拉人,快点,机会来了!” 大家伙都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机会来了? 而王忆没时间搭理他们,就是让他们去拉人上船,他自己跟上了李子和顾老三,给他们介绍这艘船的情况。 带来的这些社员也给力,看到有认识的船家便招手打招呼。 王向红认识的人最有用,多数是生产队的干部或者公社里的能人,这些人都在改革开放、经济放开后或贷款或多人合力买上了机动船。 于是他们看到王向红招呼说话便过来了,看到天涯二号后下意识就要上船来看看。 这是自然反应。 对他们来说渔船可是吃饭养家的东西,都想有一艘好船,而天涯二号是毫无疑问旳好船,他们当然得上来看看。 其实早在天涯二号前两次来了码头的时候他们就想上船看看、仔细打听下情况了,只不过王向红爱惜船不让他们上船,让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王向红之前的吝啬在今天发挥了作用,今天他不吝啬了,这样对天涯二号感兴趣的人自然就要上船来参观了。 王忆看到有人上来便去招呼,给他们一起介绍船,也介绍平安结。 平安结不太需要推销。 对于天天往海里跑的渔家而言这是刚需品,所以刚才王忆跟李子和顾老三介绍几句两人便买走了三个。 在城里人家、干部工人看来什么平安结、平安符算迷信玩意,对渔家来说这是一份心安。 这样子王忆把平安结展现出来,顿时有人主动上前拿起来问价。 城里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头都有卖平安结的,但编绳扣用的红线绳材料跟王忆从22年带回来的不一样,只能说都是红线绳,细节上却有差异。 王忆要价不高,这些人愿意顺便买一个,有些人犹豫,这时候李子和顾老三就上去怂恿他们了: “这平安结多好,上面还有咱敬爱的领袖同志呢,我买了两个,求一份平安。” “买一个挺好的,六子你们上个月捕捞到一批旗鱼赚大钱了,买个大的吧,看这个多大,挂船上多场面” 这就是王忆跟王向红和社员们说的好机会。 李子和顾老三花钱买了平安结,他们便愿意去向熟人推销,这是购物者的正常心理: 我花钱了,你们也花钱吧。 这种心理在很多场合出现,比如喝酒时候,既然我喝酒了,那你也得喝酒——酒后吐真言,我吐你们也得吐;酒后容易吐,我吐你们也得吐。 还有分享漂亮小姐姐肉搏动作片的时候,有人找到了好片源很喜欢分享给朋友或者同好之人——大家都知道小挊怡情、大挊伤身,所以我伤身了你们也得伤身。 两人帮忙推销,这样又有人掏钱了。 其中绰号叫六子的青年最敞亮,他掏四十五元买了一個跟高压锅口径差不多的大像章、大平安结。 王忆给他的时候叮嘱道:“一定把这个像章保护好,你相信我,六哥,这东西你留给你儿子,以后它会值钱的!” 这种像章能升值,等到二十一世纪,万八千的是值。 王向红邀请、社员们招呼,来看船的越来越多。 王忆趁机把平安结往外卖,卖的很火热。 只要家里有船的都买了个平安结,这让王忆挺惊喜的,没想到偶然间想出来的一个赚钱小买卖,在这年代就小小的赚了一把—— 确实仅仅是小小的赚了一把。 渔家的汉子们愿意买平安结还有个原因是从平安结用料角度来说价钱真不算贵,先不说用的红线绳光亮又柔顺一看就珍贵,只说平安结上的领袖像章,王忆用的可都是金属像章。 金属的领袖像章在市场上价格比陶瓷的更高。 当然王忆也是没办法,他倒是想把这些像章带回22年再卖,可是带不回去,显然在这个时空金属像章都保存的挺好。 本身平安结就有价值,加上附属的平安buff,这自然卖的很火热。 他们停下船后的头一个钟头,然后断断续续便卖掉了六十多个平安结,王忆大概数了数钱,小一千块了,至少九百块! 该买平安结的都买了,一时之间没人再来。 王向红张开嘴说话,一张嘴嗓子沙哑:“王老师,咳咳” 王忆吓一跳:“支书你怎么哑成这样了?刚才我没见你使劲说话呀。” 王向红无奈的说道:“咳咳,是这样、这样,不是使劲说话,是我上火了,加上刚才来的熟人多,我得给人家上烟,咳咳,已经上出来两包烟了。” 王忆说道:“没事,今天我带了十多盒呢,你放心的分烟就行了,丰收烟不值钱。” “不是,王老师,你没明白咱支书的意思。”孙新萍笑道,“支书给人家上烟他也得抽烟,他一支连一支的抽,把嗓子给呛坏了。” 王向红点点头:“这丰收烟挺有劲,我常年用老烟枪熏出来的嗓子都遭不住。” 这时候有人说:“小秋刚才出去了,她现在回来了,她手里还提着包袱呢,提着什么?” 王忆扭头看去,秋渭水一手提着个白塑料桶一手提着个包袱快步走来。 “接一下、接一下。”王向红赶紧说,“小秋去找地方打水了,码头上现在还有水站?” 孙新萍去接过水桶说:“咱没有经验,这次出门忘记带上水壶了,以后要出来卖东西得带水壶。” 又有人接过了包袱,说:“好香呀,这是什么?” 秋渭水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是油饼,码头上早晨有推着小车卖早餐的,他们的油饼我吃过,味道挺不错的,人家还送了小咸菜。” “来,同志们,咱今天走的早都没有吃早饭吧?你们不是想找人请客吗?我不能请你们下馆子,但可以请你们吃个油饼。” 王忆很感动。 社员们也很感动。 其实他们带着干粮,毕竟今天出来一个白天,中午头还得吃饭,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吃。 王向红没跟秋渭水客气,他拍拍王忆肩膀说:“以后你可得对小秋好,你对她不好不用她爷爷说话,你看咱社员们就饶不了你。” 孙新萍提着拳头给他看:“你要是跟小秋打架,我一定帮小秋去揍你!” 这话是开玩笑,但现在夫妻打架然后动手是很常见的事。 渔家的妇女们很彪悍。 王忆前几天跟春红她们编平安结的时候就听她们议论,说水花岛的谁家两口子干架了,男人抽他媳妇巴掌,他媳妇顺手捞了个醋瓶子拍在他脑袋上。 一头血! 王忆赶紧摆手,说道:“开什么玩笑?小秋这么贤惠这么温柔,我怎么会跟她打架?” 秋渭水嘻嘻笑,说:“一般我不跟你打架,但你要是跟一些男人那样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打破你的头!” “大头小头一起给你打破。”孙新萍帮腔道。 秋渭水疑惑的要问:“什么大头” “来来来,大家伙都停停手,咱坐下吃个饭。”王向红赶紧转移话题。 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层层的大饼。 这大饼已经切好了,它们表皮是诱人的黄白色,每一块足有三指厚,一打开就有热气带着麦香味油香味往人嘴里钻。 另外有小塑料袋装的咸菜,分为两种,一种是疙瘩丝,一种是辣白菜——不是鲜族辣白菜,是冬天时候收了大白菜配上红辣椒和咸盐用醋水给腌了,又咸又辣又酸,开胃且下饭。 大家伙忙活一早上确实饿了,一人抓一块大饼在手里。 蓬松热乎。 手一捏更有油香味冒出来。 闻着这股香味王向红点头:“正经的花生油大饼,肯定是咱公社的余家又做大饼了,他家大饼祖传的手艺,舍得用好料,所以做出来的好吃,以前鬼子来了都吃他家大饼。” “前些年不让做私营买卖,他家的大饼摊子就停了,看来现在又开起来了,这是推着小车出来卖了?” 孙爱萍吃了一口感叹道:“真香啊,人家这个大饼怎么做的,又软和又喷香,不用就菜已经很好吃了。” “你就点咸菜试试,吃这个辣白菜,夹着吃,真好吃。”同行的青婶子说道。 这时候又有人上来,问:“王支书,吃着呢?呵,我家的大饼?刚才去买我家大饼的那位女同志是你们队里的人?” 上来的是个白净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胸口衣兜里还插着两支钢笔,看起来像知识分子。 王向红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二保过来了,对,吃的正是你家大饼,去买的是我们队里的、的好姑娘,你没给她便宜两毛钱?” 二保笑道:“我不认识,不过我把水桶借给她了,怎么样,我家大饼还行吧?你们吃着,不够王支书你找人去我媳妇的推车要,这次知道是你王支书要吃饼,我家不是便宜两毛钱,是直接供你们吃!” 妇女们纷纷说:“好吃好吃。” 王向红问道:“二保你过来是干什么?不是来拿水桶吧?” 二保说道:“不是,我是听人说你们船上卖平安结,这不是过来买一个平安结吗?” 王向红领他去挑,说道:“你家不养船,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二保说道:“没别的,挂家里保平安,也希望领袖同志的在天之灵保佑咱改革开放的路走得顺当,希望国家能继续允许我们个体户做买卖。” 他一口气要了五个,其中挑走了最大的四个。 王向红很吃惊:“你准备一个屋里挂一个?” 二保说道:“不是,是我准备送礼,给我们校长、主任送一个,给咱们公社工商税务所也送一个。” 这些平安结可不便宜,合计起来一百一十二块,王忆让抹了零头要了一百一十块。 王向红送走二保又有人来买平安结。 这让妇女们大为高兴,笑道:“王老师你真有办法,又给咱社队企业找了个赚钱的路子。” “不是有办法,是他懂的多,我也知道平安结这样的东西在咱县城还有市里头好卖,可是咱渔民会打娘们扣爷们扣,就是不会打平安扣!” 王向红卖了一个平安结回来坐下吃饭,满脸喜气洋洋,说道:“来,给我喝口水,我这个人不会说,一说话就嘴巴干。” 白塑料水桶拿过去,拧开盖子直接对嘴喝。 妇女们不在意,谁喝谁就对着嘴子直接吹。 王忆也挺渴的,但他或许有些矫情,反正他没法接受这样喝水的方式。 孙爱萍笑道:“支书你太会客气不对,这叫谦虚,你真是太谦虚了,你还不会说话?每次开大会你从头说到尾。” “吃你的,大饼堵不住你嘴。”王向红没好气的说。 孙爱萍赶紧又抓起一块大饼,你让我吃那我就吃。 这大饼做的真不赖,王忆决定回去问问漏勺会不会做,会做以后给学生做一顿,学生们肯定爱吃。 吃饱喝足,妇女们撑得一个劲打饱嗝。 她们纷纷说:“以后必须得跟着王老师来城里,来了就能吃好吃的。” 王忆说道:“这次你们是跟着小秋沾光,你们跟着我干嘛?得跟着能让你们沾光的人。” 青婶子说:“就是跟你沾光了,小秋是买给你的,她心疼你没吃上做饭。” 秋渭水笑嘻嘻的说:“是他跟着你们沾光,我买给咱女同志们的,他天天吃带油水的,一顿不吃没事,我是怕咱妇女同志饿着。” “小秋不好意思了。”妇女们调侃着她笑。 王忆很高兴。 秋渭水能跟不是很熟悉的人开起玩笑来,这说明她的情绪已经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不再那么抗拒社交。 王向红说道:“小秋这顿饭请的好,早上的大饼配咸菜比山珍海味还要养人,你们不能白吃,吃完了赶紧出去拉人来买平安结。” 王忆说道:“不是拉人,是直接带着平安结出去,然后看到有船靠岸就要向他们推销,我教你们一些话术。哦,就是教你们怎么去推销。” 秋渭水去还水桶,王忆把话术交给妇女,让她们一人拎着几条平安结去找新来的船。 他和王向红留在船上接待熟人。 平安结的生意做的行云流水,总共三百多条到了中午头已经卖了近二百条,只剩下一小半。 王向红很欣喜:“今天加把劲,咱还能把这么些平安结都给卖出去?” 王忆说道:“差不多,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呢,下午还得有船靠岸——那个嫂子、婶子,你们别光给私人船去推销,靠来的客船货船你们也得上去推销。” “他们船上有平安结,我看见了。”青婶子说道,“城里的船不少已经挂了这个东西。” 王忆说:“不是推销给他们挂船上,是让他们买了挂家里!” “你们想想,要保平安的不只是家里有船的,只要是家里有人出海的,那父母老婆孩子的不都得挂念?都得担心?” 妇女们恍然:“有道理。” 王忆抽空数了数钱。 今天这才是他在82年赚到的第一桶金! 社队企业的凉菜生意每天都有进账但进账不会很多,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子。 这平安结出乎预料的好卖,算是暴富了一把。 王忆数了数钱,光是大团结就有二百八十四张,两千八百四十块! 更别说还有一兜子的零钱。 他跟王向红商量:“今天收获能行,回去给社员发个分红吧。” 王向红说道:“这个不着急,不用刚赚了钱就分了,钱在手里不咬人,等等凉菜买卖的帐,等把那账算一算,到时候一起发。” 王忆说道:“支书,主要是我这么想的,凉菜的进账比较慢,一个月到手顶多五千块、六千块,咱给社员们一分其实没多少。” “所以咱们攒一下,一个季度发一次,现在是6月份,二季度发钱的话就是7月发,一次发比较多的数额,让社员们都高兴高兴。” “平日里要是咱有零散生意那咱赚了就发,发多发少无所谓,主要是给社员们鼓个劲、打个气。” 王向红点点头:“给大家鼓鼓劲,这叫给驴上把鲜草,倒也是有道理的。” 王忆说道:“再一个我为什么考虑要给大家发点分红?” “咱们生产队刚养了鸡,这是集体养鸡,虽然说的是到了冬天要给社员们吃,可是现在距离冬天还远呢,这样让社员们给集体养鸡,他们未必会很积极。” “这时候咱们给出分红,让社员们见到现钱,也让社员们对集体事业积极踊跃起来!” 王向红说道:“行,既然卖凉菜的收入是一个季度发一次,那眼下先发个分红也行。”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分红具体分配方式,然后继续投入到平安结销售工作。 秋渭水在帮忙摆放被人翻腾乱了的平安结,王忆去找邻近的渔船借了杯子,洗刷后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歇一歇。” 他心里觉得挺对不住秋渭水的。 姑娘周末来找他,结果他还要带着人家来干活。 所以他满怀歉意。 秋渭水仰头‘咕嘟咕嘟’的把一杯水全给灌了下去。 天气炎热,忙活起来更热。 秋渭水的头发一绺一绺的黏在了脸颊上,她仰头喝水露出洁白而曲线优美的脖颈,有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皮肤往下流淌。 王忆掏出手巾递给她,心里歉意更甚:“这次我考虑不周,带你跟着受累了。” 秋渭水擦擦嘴问道:“怎么考虑不周了?” 王忆把心里话说出来。 秋渭水瞪了他一眼:“说的我好像要去找你享乐一样,领袖同志说过‘享乐主义,与我们党的艰苦奋斗精神背道而驰,是我党的大敌’。我去找你,固然是想要见你,可也是想要与你一起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而奋斗。” “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让生产队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这也是我想做的事。” “如果咱们能一起做到这件事,那这要比你领着我花前月下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时代儿女的心声。 王忆笑道:“好,那我们共同奋斗,我们一定能把生产队建设成一个像大寨、像华西村那样的好集体!” 秋渭水点点头:“一定能的,我对你很有信心,你很厉害,我爷爷说你是现在年轻人里很厉害的了。” 王忆说道:“那在以前的年轻人里不厉害吗?” 秋渭水说道:“李天佑同志20岁是红三军团师长,邓萍同志22岁是红五军军长,寻淮洲同志20岁任军长、22岁任军团长” “别说了别说了。”王忆面如土色。 这些人哪怕在共和国脊梁上都是最硬的那种骨头。 而他充其量是一颗细胞。 碾压局。 销售工作继续进行。 中午头他们草草吃了点自己带的干粮,这期间到下午没什么事,天气炎热,渔船少有回港的,都在趁着好天气捕鱼。 下午邻近傍晚又有一波渔船到来,这样王忆带着妇女们将最后的平安结也给推销出去。 346条平安结,一共卖出去345条。 这战果远远超出了王忆的预测。 都说现在老百姓没钱、不舍得花钱,可是真有商品出现了这购买力还是很恐怖啊。 难怪后来的时代把改革开放之初的五年叫做遍地黄金的五年,这时候的市场太饥渴了,只要有商品有胆量就能打开市场! 王忆想起他之前准备做西服时候查到的一些旧闻。 从今年开始沪都流行起西服了,年轻人都想要一件西服当正装,西服此时代表了潮流,然后沪都有一个裁缝比较早的学会了缝制西服,但他买不到合适的面料,于是抱着练手的态度索性把一批桌布给做成了西服。 他将西服投入市场后却大获成功,上百套桌布西服竟然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抢购一空。 桌布很粗糙,做出来的西服不光垮塌塌的还特别毛糙,这样后来西服多了人们自然不好意思再穿这种粗布西服出门。 还好当时市场上好布料不多,有裁缝用一种毛麻混纺做西服,这种布料有多个分类,其中一个分类叫人字呢,它的材料像是细致版的麻袋,所以它做出来的西服又叫麻袋片西服。 但依然热卖! 联合今天码头卖平安结的经历和查阅到的西服热卖新闻,王忆对这个年代信心更足了。 王家生产队在他手上发展不是难事,这年代真是能捡钱的! 夜幕低垂,他们等了销售队回来,一起坐船返航。 今天销售队是乘坐张有信的邮船来的县里,所以省劲了。 两支销售队汇合,船上跟鸡窝一样热闹: “你们今天有没有下馆子?不会又有人请你们下馆子了吧?” “没有,我们倒想呢,但是没有。” “那还行” “不过早上小秋请我们吃大饼了,嘿嘿,花生油蓬松白面大饼,真好吃啊!” “草!” 王向红听到了青婶子和孙爱萍的声音,便对王忆说:“你让她们别叨叨了,每次在城里吃个什么就要回去叨叨、叨叨,净引发社员矛盾了。” 王忆觉得这有道理,出去喊了一嗓子。 妇女们不说吃的了又开始讨论今天的销售工作: “你们今天生意怎么样?我看着那些平安结都没了?” “都没了!全卖了!哎呀你们是没看见,咱的平安结可受欢迎了!” “对,抢着买,家里养船的都买了,十块的二十块的,真狠心啊,都舍得掏钱!” “要是我家里有船我也舍得掏钱,十块二十块的算什么,家里人平平安安才好!” “你们呢?你们今天凉菜卖的怎么样?” “也挺好,卖了个八九不离十,天热了来吃凉菜的多了,我们摊子今天得卖了七八十块” 社队企业有了收入,社员们心里便鼓足了干劲,说起话来硬气,笑起来酣畅淋漓。 天涯二号回码头停泊。 这会礁石滩上还在放电影,放的是天云山传奇,也是一部好电影,乌压压一群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幕布。 王向红让王忆等在船上,他去叫了大胆领几个民兵来到码头,然后护送着王忆上山顶大队委。 王忆失笑:“支书,用不着,这是咱地头上” “还是小心点。”王向红很谨慎,“你现在身上钱太多了!其他时候不要紧,现在是个大半夜又有好些外对人在咱这里,咱也不知道来的都有谁,所以还是小心点!”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胆大大咧咧的问:“钱太多了?今天卖平安结卖的好?” 王向红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子,低声道:“去了大队委再说!” 销售队的看到今天放新电影,赶紧呼啦啦的下船去各自找了个地方蹲下仰头看了起来。 民兵们也想看电影,恋恋不舍的扭头盯着幕布看。 王向红给他们一脚:“都干什么玩意儿?给我护好了王老师!” 民兵们纷纷讪笑,赶紧护送王忆走上山路,几个人就跟护送首长一样,将他和秋渭水围在中间抱着个人造革皮包进入大队委。 王东喜好奇的问:“今天你们一共卖了多少钱?” 王忆说:“也没多少,几千块。” 他从皮包里往外拿钞票。 先是一沓一沓的大团结,一沓就是一千块,一连拿出来五沓! 王东喜和民兵们看到后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嘶!” 王东峰问道:“支书、王老师,你们抢、抢信用社了?” “你瞎说什么!”王向红拿起烟袋杆要抽他,“都是挣的、咱社队企业光明磊落挣的!” 大胆震惊的说:“这挣的也太多了!” 其他民兵目瞪口呆跟着点头。 就那些老娘们天天用红绳子编的平安结,能换成这么些钱?! 这比抢信用社还带劲啊! 王忆把钱推给王东喜说:“文书,你把钱再点一遍,小秋你也帮忙吧,帮忙来清点一遍。” 秋渭水说:“好,我先去洗洗手。” 王忆又把皮包里的零钱往外掏,从五元的票子开始,一张张的数出来,还是一百张点一沓。 民兵们伸着脖子探着头,激动的看着他点钱,一个个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五、二五、三五” “闭嘴赶紧闭嘴。”王向红说,“你们下去看电影吧,别在这里打扰王老师数钱。” “别啊。”大胆赔笑,“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是民兵,得保护好集体财产,是不是,同志们?” 民兵们立正昂头挺胸:“是!” 然后他们又伸着脖子探着头,看着王忆开始数钱。 生产队不是没有过这么多钱。 以前鱼汛大会战结束国家给社队分工钱,那是几万块,比这可多许多。 但是渔汛大会战那是全生产队的强劳力都要上阵,妇女和弱劳力们也要提供后勤协助,干上一个渔汛才能分到那些钱。 这次呢? 这次反正民兵们屁都没干,然后面前就来了这么多钱。 简单来说,以前那是辛苦劳动所得,现在是捡钱白得! 王忆先数了一遍,对王向红说:“一共七千一百二十五,真不少呢,扣除咱带的” “多少?七千一百二十五元?”大胆先急忙凑上来问,“就那些老娘们这几天坐在树荫下捣鼓来捣鼓去就是七千一百二十五?” 王祥海说道:“这还出海个屁!支书王老师,咱不出海了,咱都编这个平安结吧!” 王忆说道:“别闹,平安结不是消耗品,人家买一个要用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你天天编、编那么多然后卖给谁呢?” “再说咱也不是一口气赚了这些钱,里面有一百八十元的零钱是带过去的找钱,还有买绳子花了五百块” “王老师这次是又立了一功,幸亏你从城里买的红线绳多,要不然咱哪能赚这么些钱?”大胆打断他的话。 王向红掏出烟袋杆叼在嘴里说:“你们都别废话,那个都老老实实的,让文书和小秋再算一遍,再好好的核算一遍!” 他蹲在大队委门口开始抽烟,用烟草的劲头来压制内心的澎湃的激情。 王忆蹲在他旁边说道:“怎么给分红?按照劳力来分?” 王向红说道:“对,按照劳力来配比,那个参与编平安结的妇女劳力都算成强劳力,老规矩,寿星爷也是强劳力。” 王忆说道:“小爷以后也给强劳力的标准吧。” 王向红说道:“不成,这事我一早就想把他定成强劳力,他自己不要。咱队里社员不知道他给国家、给人民做过大贡献,但我知道。” “所以六二年集体大定劳力的时候我就给他定了强劳力,可他觉悟高,不肯要,只要半劳力。” 王忆说道:“小爷脾气倔强,他要是坚持只要半劳力那就按照半劳力来算。” “这样编平安结的妇女们也只是定强劳力吗?要不要多给定几个工?” 王向红摆摆手:“不能多定工,就像凉菜销售队也只是定强劳力而没有多定工一样,你要是多给定工,那以后有点什么事社员们就不听指挥了,就都争抢着要去干了。” “争抢着去干总比推诿着不干要好吧?”王忆疑惑的问。 王向红无声的笑了笑,斜睨他一眼说:“你年轻了,没当过家还是不一样。” “对于咱这样的大集体来说,首先要保住发展下限,什么是发展下限?队集体不解散!” “大家争抢着干活是好事,但争抢的厉害了就成了明争暗斗!” “推诿着不愿意干呢?那只要领头的人有威信,就可以强行指派,好歹能把大集体给稳定住。” 王忆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是社员们知道去城里干活能下馆子,于是一个个的争抢着要去城里。” 王向红点点头:“他们那是争抢着给集体干活吗?不是,他们是争抢着给自己谋取点利益。” 王忆觉得这是正常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人的本性。 不过对于集体来说,人人为己而不为集体,那这集体就要解散。 他想了想还是听王向红的。 如果他没有时空穿越的金手指,那生产队要发家致富只能靠集体改制为承包责任制,然后家家户户去竞争、去奋斗。 现在他有金手指来给队集体托底,这样不必各家各户去奋斗,而是要各家各户紧密的围绕着领导干部周围,听从队集体的安排就能分到钱、分到粮。 归根结底还是一件事,队集体要能稳定,必须得强化领导干部的权威和能力,弱化普通社员的主动性。 明白这点他不再反驳,而是将王向红的烟袋杆抽了出来说:“支书你别抽烟了,你今天把嗓子都熏坏了,那啥,大胆你去门市部拿一包茶叶过来,给支书喝一杯绿茶清清嗓。” 王向红笑道:“好,不过要挂我家的帐” “挂集体的帐吧。”大胆说道,“反正咱集体有钱了!” 王忆说道:“挂集体的帐,这样也给文书泡一杯茶,让他保持清醒好好算账。” 王东喜一直在奋战,他拿出了算盘,开始噼里啪啦的算集体分红。 夜幕沉沉。 星河灿烂。 最终办公室里一人一杯茶水。 民兵们捧着茶杯坐在门口。 几片绿茶叶在水中沉降,水雾萦绕,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冒起。 王东喜忙活完后抬起头:“刨去本钱和找钱,这次销售平安结所得是6445元钱!” “根据劳动力来换算,强劳力能分到10元、轻劳力是8元3角、弱劳力是6元6角4分,半劳力是4元1角5分。” 民兵们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然后齐刷刷的去捡了块石头又齐刷刷的蹲下开始算自己家里几口人、几个劳力能分多少钱。 王向红喝着茶水指了指王忆:“把账单给王老师看看。” 王忆看了看。 算账的事对王东喜来说是轻车熟路的小事,账单很清楚,一个强劳力12工分、轻劳力10工分、弱劳力8工分、半劳力是5工分,就是按照这个比例来算的分红。 没话说,没问题。 他点点头,王向红站起来说:“明天早上上工之前,家家户户派当家的过来领分红!” “那个王老师的本钱和队集体的找钱也是明天早上一起算,把这钱锁好了,今晚是老规矩,大胆你领大义在大队委睡觉。” 大胆正在挠头算他家的分红,听到这话站起来说:“支书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王向红忽然想起来:“有没有给小秋算强劳力?” 秋渭水笑着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我都是应该的” 王忆说道:“支书小秋的不用算,我给小秋爷爷留了最工整最漂亮的一个平安结,咱生产队奖她一个平安结吧。” 王向红笑道:“要说还得是上学念书嘛,王老师考虑事情还是全面,行,那不给小秋同志算工了,咱队集体给她奖一个平安结,希望她和她的爷爷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秋渭水说道:“支书没念多少书,可是话说的却好听,那我就收下这平安结了,我希望咱们都能平安一辈子!” “都平安都平安,明天发钱,哈哈。”民兵们兴高采烈的嚷嚷起来。 220.拍照留念 “第二汽车制造厂坚持自力更生的方针,走中国式发展汽车工业的道路,它在建设中吸收我国机械汽车行业旳先进经验、先进技术,并与全国27个省市,240多个工厂、学校、科研设计单位合作,大搞技术革新和科学实验,用包建的办法……” 大喇叭响起广播新闻,然后新闻响起到半截被掐断,王向红的声音响起:“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 “前面几天王老师发动了咱们部分社员设计生产了一款平安结,昨天本队企业去县里进行了销售,收获利润为6445元,大获成功!” “根据社队企业的经营方针,经过王老师的建议、大队委的审批,这批钱将作为社队企业第一笔分红发给社员们,请各家各户派一名管事人来领取分红!” “我再说一遍,咳咳,再说一遍……” 声音传进听涛居,王忆摘下耳塞爬起来往后窗看了看。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海波荡漾,碧涛连绵。 海风吹进来,吹面温热。 见此他叹了口气。 完犊子。 今天肯定很热! 不过好天气也有好处,他今天准备拍点照片,给太平天完瓷罐拍一张,其他的底片给秋渭水和社员们拍。 他把照相机翻出来,还是一台海鸥DF-1相机,这相机存世量很大,王忆买了好几台放在时空屋里。 此时朝阳升起,阳光很灿烂,王忆推门出去看见老黄伸着舌头在门口凉阴下吹风,四个小狗崽在围着它转悠。 不远处大队委门口排起了长队,队伍一直排在山路上延展出老远。 这在王忆预料之中。 生产队分钱,社员们能不积极? 老话说的好,领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说起来大迷糊就不积极,他在大灶里忙活着做早饭,今天早上吃面条。 王忆想去帮忙,大队委前好些人在招呼他:“王老师、王老师,快来领钱了。” “头一个位子给你留着,你快过来。” “能领多少钱?我刚才没听见,怎么来分红的?谁给说说吧?” 听着社员们积极的吆喝声,王忆想了想回去拿了相机。 社队企业第一次分红,这是有纪念意义的。 必须要拍下来。 以后说不准社队企业做大了还要设立一个展览室,到时候这些场景就很有意义了。 王忆挎着相机过去了。 他正要跟社员们打招呼,排队在前面的凤丫指着他的腰说:“王老师你那是挎个什么东西?” 旁边正在踮着脚尖往大队委里看的青婶子说:“王老师胯下是个雀儿,还能是什么东西。” 嘻嘻哈哈的笑声顿时响了起来。 秋渭水也来了,正在跟秀芳说话,然后她听见青婶子的话跟着偷偷的笑。 王忆无语:“婶子这里好些学生呢,你们能不能文明点别说黄段子,我这是挎了一把枪!” 他举起相机作势吓唬社员。 姚当兵第一次挎着相机来生产队的时候就被老人误会成挎着一把枪,他其实是重复这个梗。 问题是这年头的人哪懂梗是什么东西? 青婶子回过头来说:“雀儿和枪不都是一样东西吗?为啥我说就是黄段子你说就是文明——哎哟,你这还真是挎着一把枪?这是什么东西?” “王老师的枪怎么能贴在脸上?”其他妇女跟着嚷嚷。 王东峰站出来说道:“你们不懂别瞎说,这是相机、照相机!” 青婶子不耐的说道:“我们怎么不懂了?我们能不知道相机?这是相机模型,我看着你们拿着去红树岛吓唬外队人来着,咱这不是一起开王老师的玩笑吗?” “我玩过相机。”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小孩从大人身边挤出来。 紧接着他后面跟着跑出来个戴狮子面具的大少年,然后还有小孩哭着在后面追:“哥你把我面具给我、给我,我不给你戴,这是我的,是小秋老师发给我们的……” 凤丫揪住大少年拧耳朵:“皮鞋你吗个逼的能不能别逗弄你弟?啊?你不把他惹哭了你就是难受是不是?” 她小心翼翼的把面具摘下来递给后面哭的草鞋。 王状元不高兴的说:“我戴一会而已,真是的,那草鞋你以后别去玩我的鞭子还有陀螺!” 草鞋又哇哇哭起来:“我要玩……” 现场就是这么一片混乱。 王忆哈哈笑。 他举起相机对焦,找了个位置摁下快门: “咔嚓”! 一幅混乱的场景进入胶卷里。 其中特写是给秋渭水的。 秋渭水和秀芳嫂子手拉手在说悄悄话。 他又去门口往大队委里看。 王向红正眯着眼睛跟王东喜、刘红梅、大胆、王祥雄等人在合计账单,旁边抽屉拉开,里面是用皮筋扎好的一沓沓钞票。 他挤进去调了个角度,又拍上了一张照片。 王向红抬头笑道:“王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拿着玩具过来了?儿童节过去一个多礼拜了,你这又是干什么?” 王忆笑道:“别管我,你们忙你们的。” 王东峰这边反应过来,他跳着脚指着王忆手里的相机喊:“支书,那不是玩具,不是玩具!王老师那是真的相机!” “上次送我娘去城里当保姆的时候他买了胶卷,那是真相机!” 秋渭水若有所思的说道:“对,是真相机,莪刚才听见按快门的声音了,那玩具按快门没声音。” 凤丫回头说道:“那不能吧,真相机可贵家伙了,我听我姨家妹妹说来着,真的相机一件三四百块还买不到。” 王忆没管她们的交谈,蹲在屋子角落里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门口桌子上算账的王向红、数钱的王东喜、趴在桌子上的大胆等人,还有门外排长队的社员…… 全在这照片里了。 青婶子扯着嗓门喊:“王老师,小秋和峰子都说你手里是个真家伙,你那是不是真家伙?” 王忆笑道:“不是真家伙,是假的。” 一听这话,青婶子顿时拍手说道:“哎呀妈呀,王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台真照相机!” “他给咱大家伙拍照呢!” 正在满心期待领钱的社员顿时轰动了,纷纷凑上来看西洋景:“真假呀?王老师那是能拍照的照相机?” “这咋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咱生产队要拍照好歹换件新衣裳呀,早知道我把三片红给穿上。” “王老师你给个准话,是不是真照相机?” 王向红站起来喊道:“你们管它是不是真家伙干什么?还要拍照吗?要不要领钱了?” 一听领钱社员们的注意力又被扭转过来。 照相机是稀罕东西,可钱才是心肝宝贝! 王向红说道:“来,都排好队,王老师你过来,开始领钱!” 一听这话,队伍才是真轰动了:“要发钱了、要发钱了!” “社队企业给发开资了,啊呀这可好了,托集体的福呀,咱竟然跟城里人一样领上开支了。” “啥开支呀,这叫分红!咱社队企业是人民的企业,给人民群众分红……” 笑声响亮、讨论声滔滔,比岛屿四周的海浪还要猛烈。 王忆说道:“那个我不去领了,我没排队,不能插队,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过小秋代表我们学校集体了,她排上队了,待会你发给她。” 秋渭水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羞赧,急忙要往外走,说:“我没有排队,我是跟秀芳嫂子……” “你就是在这里排上队了。”秀芳拽住她,把她又拽回队伍里。 大队委的办公桌搬到了办公室门口,王向红和王东喜坐在旁边,一个管记账本一个管钱,大胆和王祥雄两个组长在旁边帮忙。 大胆扯着嗓子喊道:“来,正式开始领钱了,重复一下啊——强劳力能分到10元、轻劳力是8元3角、弱劳力是6元6角4分,半劳力是4元1角5分!” “凤丫你赶紧上来,就他娘你积极!” 凤丫瞪他一眼。 王向红笑着说:“你家是一个强劳力、两个轻劳力、一个弱劳力、一个半劳力,没问题吧?” 凤丫说:“没问题。” 一个强劳力是大胆,两个轻劳力是她跟公公,一个弱劳力是她婆婆,一个半劳力是王状元,花鞋和草鞋都不算劳力。 “37块3毛9!”王东喜拨拉着算盘迅速的说道。 王向红仔细的点钱,点完了他就给刘红梅,刘红梅再点一遍说:“没错,支书手稳的很。” 凤丫欢天喜地的拿过钱,蹲在屋子外舔了舔手指点了起来。 37块3毛9不是什么大钱,可这毕竟是现钱而且是什么也没干就分到手了,这样收到的钱可太让人感到意外惊喜了。 青婶子赶忙挤进来:“支书,轮我了。” 王向红说道:“你家这次算三个强劳力、一个弱劳力,对吧?” 青婶子说:“不是啊,两个强劳力、一个轻劳力、一个弱劳力。” 王向红说道:“你在平安结的销售组,销售组和劳动组都算强劳力。” 青婶子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哎呀娘咧,我也没帮啥大忙,没给集体做出多大贡献,这也算强劳力了?” 王忆说道:“咱队集体是互助集体嘛,其实秀红和春红她们费力气最多,按理说应该多给她们分点工。但是咱还有凉菜生意,凉菜生意也有人额外出力的多,以后还有别的生意,又有其他社员出力多。” “那谁具体出了多少力这不好评价,所以暂时咱就按照只要给集体出力了那就有奖励,也别去比谁出力多、谁出力少,反正只要大家伙心想着咱这个队集体,那咱就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叫什么?这叫共同富裕!” 王向红赞赏的点头:“说的好,咱生产队过大集体的日子图什么?不就是图一个共同富裕吗?” 大胆拍着王忆肩膀说道:“听王老师的准没错,谁出力最多?王老师出力最多啊!” “就是,王老师说啥就是啥,谁去攀比?不能攀比,因为谁也比不过王老师!” “王老师你不用解释啥,以后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干,咱社员不是水花岛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谁对咱社员好咱心里清清楚楚,咱一听主席同志的二听支书的三听你的!” 王忆笑着抱拳示意:“那行,那我得感谢同志们给我脸呀。” 王东喜说道:“青婶子你家是36块6毛4分。” 王向红数钱。 大胆用肩膀撞了撞青婶子的肩膀说:“嫂子你怎么弄?家里发财了,分的比我家多啊。” 青婶子喜滋滋的从刘红梅手里接过钱说道:“怎么弄?存起来。” “不去割两斤猪肉吃?” “割啥猪肉,家里有细粮,回去用点菜油摊大饼吃,昨天早上吃的那大饼真香,咱自己试试去。” “嗨,发分红了才摊大饼吃?好歹摊个鸡蛋饼呀。” 王忆听到这话点点头:“摊鸡蛋饼行,我今天中午给学生摊鸡蛋饼吃。” 一户户人家往前挪,领到钱后数一数没错便高高兴兴的回去。 家家户户、多多少少不一样,但都是按照劳动力来领的,谁也没话说。 王向红吆喝道:“拿了钱的该准备上工就得去上工,今天可不歇工啊,社员们可不准放松警惕、贪图享乐!” 排到秋渭水,王向红说道:“王老师是强劳力,然后再就是600块本钱,一共610元。” 大胆问王忆:“王老师,下次本钱让咱队集体来出就行了,你不用出钱。” 王忆说道:“行。” “下次你啥时候去买红线绳?赶紧买呀,这次多买一些,买、买6000元的!”队伍里的王墨斗说道。 王忆说道:“今天我送小秋回去,然后去一趟市里,我前些天就给沪都那边写信了,现在应该又有红线绳送到市里来了,等我去看看。” “这红线绳还得去沪都买吗?”社员问道,“咱翁洲还买不到?” 王忆说道:“嗯,从沪都买的,翁洲也有但质量不行,颜色不这么鲜艳,有点发暗。” “人家今天能给咱送到城里?你今天能带回来?”队里的人着急问道。 王忆说道:“我去看看吧,反正大家不用着急,你们别看这次咱卖平安结赚了钱,以为以后就多了一条生财大道。” “实际上不是这样,拿咱县里码头说吧,县里该买平安结的人家都买的差不多了,这东西是以特殊客户为目标的,只有跑船人家才去买。” “而跑船人家买一个能用好些年,所以下次要卖就得去市里的码头卖了。” “市里码头多数是大船,人家船上已经有平安结、平安符之类了,别看他们那里船多,实际上生意还真不如咱县里,不信到时候去试试。” “那咱去佛海县码头卖呀,挨个县城码头卖。”王东喜抬头说道。 王忆说:“还是别去了,现在经济形势没有很明朗,咱先抓住机会小赚点钱补贴一下家用得了,等经济形势明朗了,咱再想着扩大营业规模。” 这话深得王向红心思。 他凝重的说:“王老师说的一点没错,不要看着挣钱就死命往钱眼儿里钻,掉钱眼儿里不是好事。”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慢慢来,走的踏实点!主席同志说过的,‘不要好高骛远,欲速则不达,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跑,这样是万万不行的’。” 秋渭水领了一沓钱向王忆示意。 王忆带着照相机离开。 今天是礼拜一,学生们升旗上课。 王忆让秋渭水帮忙带育红班,先逐渐熟悉一下小朋友,以后她正式退出文工团后就要来当幼师了。 上午课程结束,王忆对学生们说:“同学们正式养鸡了,老师请大家吃个鸡蛋饼,然后等到你们的鸡下蛋了,我就用你们鸡下的蛋给你们摊鸡蛋饼,好不好?” 学生们疯狂叫好。 王忆在时空屋里有的是鸡蛋,他自己打碎了打了一盆子,然后搅和之后往里加入酱油。 为什么加酱油?因为海养鸡的鸡蛋黄太黄了,比较之下22年养殖厂出来的鸡蛋看起来太大颜色太淡。 再说摊鸡蛋饼加点酱油也不错,这样可以不用盐了,增加咸味。 他把鸡蛋端给大迷糊,让大迷糊往里和面,再由漏勺切葱花来摊鸡蛋饼。 漏勺拎出个袋子,说:“校长,我泡发一些槐花,今天咱来一个槐花鸡蛋饼行不行?” 王忆说道:“好啊,回忆一下春天的味道。” 大灶的活交给漏勺和大迷糊,他挎上照相机领着秋渭水去岛上拍照。 途经大队委的时候王向红正要回家,他看到王忆挎着照相机就指着问道:“王老师,你这是真家伙?” 王忆说道:“对,真家伙,跟沪都陈谷同志借的,借过来给咱生产队拍点照片。喏,这是一台旧机器。” 相机保存完好,但上面有明显的岁月痕迹。 正好他曾经给陈谷送过一台相机,而且是一样型号的相机,这样以后要是陈谷来岛上,他提前叮嘱一下陈谷就说自己是借过对方的相机,让陈谷给他打个掩护。 王向红没怀疑什么,他干笑道:“我听老徐说过,这拍照片还需要花钱买胶卷、花钱冲洗胶卷,可不少钱呢,所以你可别乱花钱了,你给小秋拍几张,咱生产队可算了吧。” 王忆说道:“支书你别啊,我想着给你和天涯二号拍点照片,以后挂在大队委里多好呀。” 王向红想了想还真馋了。 他自己不馋拍照片,可是跟天涯二号一起合影的话…… 那就馋! 于是他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照片,年轻时候在部队拍了好几张呢,打完渡江战役后还在总统府给拍了一张,是报社的记者同志给拍的。” 王忆问道:“呀,这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那照片呢?” 王向红沮丧的说:“在总统府门口拍的那张照片有一年暴风雨太厉害,把咱岛上好些屋顶给掀了,把我的照片淋湿了。” “后来天气好了我出去晒照片,结果他娘又起了一阵大风,给刮走了!” 这种事真让人沮丧。 王忆有类似经历,他大学时代拍了一些照片存在个U盘里,结果后来U盘出问题了,自动给格式化了,照片全没了。 这让他懊恼很久。 他对王向红说:“所以我再给你拍一张,拍你跟天涯二号的,这一样有纪念意义。” 王向红搓搓手羞答答的说:“那、那成,那别拍我自己的,等下午东方回来了,拍我们一家子的吧。” 王忆说道:“我有的是胶卷,走吧,以后我给咱生产队拍一堆,这种事不能怕花钱,支书,老话说的好,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这相机啊,就能把寸光阴给你存住,所以咱不在乎胶卷那点钱,咱都留个影、留个纪念,以后上年纪了回头看看,你说美不美?” 王向红畅想着自己老的摊在床上时候看自己跟天涯二号合影照片时候的场景,然后下意识笑了起来:“美,美得很!” 他领着王向红和秋渭水直奔码头而去。 此时码头没有人,只有海水哗啦哗啦的拍打着海岸。 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王忆让王向红先上船去握着船舵摆好姿势。 王向红特意戴上墨镜。 王忆指点着他说道:“摆个姿势,支书,先别往前看,先看镜头,我给你来个正面照。” “来,正面照拍完了,你往前看,对,看海里、往海面上看,我再给你拍一张照片。” “好嘞,支书咱们来外面,再给你来一张和天涯二号整体的合照!” 他给王向红一连拍了三张,王向红不好意思的挥手说:“行了、行了,这都是钱呀。” “哪里有钱?”正在海边摸虾的王状元闻讯而来。 他问道:“王老师,你们在干啥呢?” 王忆说道:“在拍照,来,状元你跟支书、小秋老师一起去船上,我给你们来个合影。” 王状元高兴的赶紧去穿衣裳,说:“王老师你这真的是能拍照的照相机?不是那个玩具了?” 王忆说道:“对,来,小秋你和状元站支书两边,一起看着我——状元你别绷着脸,笑起来,想想待会吃鸡蛋饼——哎妈呀,不用这么高兴,太夸张了。” 王状元纳闷的说:“我没有夸张啊,要吃鸡蛋饼了,我就这么高兴啊。” 王忆给他们拍了一张。 剩下的底片都是留给秋渭水的! 六月正午阳光最盛。 金色光芒遍洒海上遍洒海岛,于是海水与海岛衔接的海岸便成了金色的,秋渭水走在海岸处,依稀也是金色的。 阳光沿着海岸绵延远去,王忆让她在码头上站好,自己在水中给她拍照。 这样镜头里,秋渭水举起手臂指向峰峦迭起的青山,她的身后是湛蓝海洋,她的指向是碧绿山色。 四周海浪滚滚声音轰鸣,却是纯粹的响声而没有一丝喧闹,海风吹拂而来,岸边与山水那茂盛的枝叶簌簌摇曳,成为最好的背景。 王忆透过镜头看去。 晴空之下,丽人飒爽。 一切静止在胶片中。 每一次快门按下,青山岿然草木凝滞,广袤无垠的海面上波澜浩然却无声无息。 秋渭水温柔的笑着,目光含情笑意灿烂。 王忆心里很宁静。 这个灿烂的夏日正午,这片澄净的海色,这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这青天白云白沙黄礁,还有这个单纯妩媚的俏佳人。 这一刻、这一切都是他的,都被他永远的保存下来! 天涯二号上,小木船上,码头上,礁石滩上…… 每个地方都留下了秋渭水的身影。 王忆正拍的热切,徐横跑来了。 “王老师、王老师,你这照相机是真家伙啊?”他凑到跟前来看,“我以为还是那些假货呢。” 王忆明白他的来意,说道:“去找班副,给你俩拍几张照片。” “那你等等啊,我马上喊人。”他一溜烟又跑了。 这一‘马上’又过去十多分钟,然后徐横和孙征南的身影出现了。 一身雪白、脚踏皮鞋、头戴大檐帽。 两人穿上了机长制服! 孙征南还把格洛克打火机别在了腰带上,这打火机正好配了个枪套,跟制服倒是般配呢。 王忆看到后服了。 论闷骚还得是孙征南! 他们两人也看上了天涯二号。 崭新的机动渔船实在是让人喜欢。 两人各自拍了一张又给合影了两张,各自拍的是他们在驾驶舱里做开船的样子,合影的是则是站在船尾让王忆从远处给拍了个全景。 徐横有点上瘾:“王老师,再来一张吧,我开船出去你给我来一张。” 王忆诧异的问:“你会开船?” 徐横说道:“会啊,我跟班副都会开船,这种小渔船比快艇还简单,我们在海军接受过培训。” 王忆一愣:“你俩不是陆军吗?怎么又成海军了?” 徐横说道:“我们侦察营陆海空三军轮训,跳伞、简单开起直升机都没问题,都训练过。” 王忆暗暗咋舌。 精锐啊! 他说道:“现在胶卷不多了,这样,等我再买点胶卷,到时候我给你们俩一人拍个三十张二十张,行不行?” 徐横讪笑道:“那不得一人一个胶卷?不少钱呢。” 王忆说道:“我让我同学从城里给批发点胶卷,相对便宜。” 他才没打算用胶卷给社员们拍照片,他准备直接带个老款的数码相机过来,到时候回22年用老式的底片给冲刷一下就行。 得到他的承诺,徐横和孙征南高兴坏了,两人凑一起讨论后面怎么拍照了。 王忆说道:“你俩先别聊天,你俩谁会用照相机?给我跟小秋拍几张。” 徐横自告奋勇:“我来,我俩都会用照相机,这个也学过!” 秋渭水问道:“啊?照相机也学?” 孙征南简单的解释说:“我们侦查敌情的时候,需要从前线拍照和录像,这都是上前线之前学的。” 徐横接过相机热切的把玩了一通,问道:“王老师,你俩去哪里拍?” 王忆说道:“在天涯二号上拍两张,待会我俩在浪潮里再拍两张。等一下,我跟你说说怎么拍。” 他和徐横低语了两句,然后领着秋渭水上船。 徐横举起相机,他直接搂住了秋渭水的纤腰。 秋渭水很吃惊的瞪大眼睛扭头看他。 王忆笑容满面,八颗牙齿标准笑。 徐横顿时来了一张。 秋渭水赶紧说:“哎呀,我还没有准备好,王老师你、你吓到我了!” 王忆说道:“我故意的,我就是要给你留住第一次拥抱你的时候你的样子,想想吧,以后等有了孩子咱给孩子看,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秋渭水害羞了,低声道:“这可不能给小孩看!” 一枚胶卷全拍完了。 王忆收起相机回去吃饭。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山顶走去,有妇女老人做好饭出来在门口的树荫下乘凉吃。 于是他们一路走,一路上都有温情的笑容和热情洋溢的招呼。 可惜王忆这会把胶卷全用完了,否则可以记录下渔家人质朴善良的面容。 山顶上风格外大,吹的香味很霸道的四处荡漾,引来了全村的狗。 鸡蛋饼在出锅,学生们也不怕烈日炎炎,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碗整齐排队等着吃鸡蛋饼。 看到王忆和秋渭水回来他们便高兴的喊‘王老师小秋老师’,狗都跟着汪汪叫。 王忆情绪好,他去大灶拿出剩下的羊骨头扔给狗。 这些羊骨头已经被煮的没什么味了,不过对岛上的狗来说却是珍馐。 它们这辈子还没吃过羊骨头! 一张张鸡蛋饼很大,出锅后摞在了一起,然后大迷糊用菜刀给切成一片片,然后一人一块。 因为加了酱油,这鸡蛋饼并不是金黄色而是暗黄色,不过上面的葱花很绿,跟亮哥的头顶一样绿。 漏勺看王忆来排队,赶紧拿了一盘子鸡蛋饼递给他:“校长,这些鸡蛋多,你和小秋老师去吃。” 王忆没客气,他端着盘子走人。 漏勺厨艺不错,鸡蛋饼调的味比他要好,他和秋渭水一边吃一边欢声笑语的聊—— 头顶大槐树的树叶被风吹的刷啦啦响,偶尔也有嫩叶被树枝扫下,它们随风翩翩落下。 像绿色的小蝴蝶。 孙征南和徐横也来打饭。 王忆对孙征南招招手说:“今天下午上体育课吧,你让大炮代课,你开船送我去市里一趟。” 孙征南说:“好。” 王忆说道:“你去给支书说一趟,我去城里拉点货,给门市部补充货,主要补充米面粮油这些东西。” 孙征南习惯性敬了个礼,问道:“几点出发?” 王忆说道:“早去早回,两点吧,太阳不那么烈了,咱把销售队一起带去县里。” 221.你是搞走私的(感谢醉了呢盟主的支持) 午后,海面上波光粼粼。 孙征南开船,天涯二号徐徐驶出码头。 王向红在码头上一边挥手一边喊:“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徐横安慰他道:“放心吧,支书,我班副为人可稳重了,他开船技术不比你这个老海狼差,耐心不比你少。” 王向红点点头,然后上下打量他。 徐横赶紧昂头挺胸目视前方。 大檐帽被他夹在臂弯里。 很像那么回事。 孙征南先开船到县里码头,秋渭水和凉菜销售队下船,然后天涯二号转向又驶向市里。 说起来他们去市里可以不必开船,毕竟天涯二号烧油还是挺厉害的,来回一趟要耗费不少柴油。 但王忆可不在乎这小钱。 工具是给人服务的,既然有了机动船外出肯定要乘坐机动船,何况这次他还要带货呢。 再说22年有旳是柴油,他在22年可有的是钱,随便买柴油,别说这种小渔船,就是大游艇他也养的起。 天涯二号到码头,王忆给孙征南留下个菜市场的地址,又领着他去丙-110仓库搬运箱子。 现在仓库里又堆了好些箱子,之前王忆抽空回22年把一些方便面饼、干脆面饼等商品转移到了仓库里,这次要往后带商品了。 另一个他又让墩子去买了好些红线绳,反正手头上还有的是领袖像章,生产队可以继续制作平安结。 这东西没有保质期,不是跟凉菜一样做出来得赶紧卖掉,所以大可以编织出来后先进行存储,以后慢慢出售。 孙征南要干活,王忆这边也有事。 他得去看看满山花顺便去照相馆把胶卷给洗出来。 82年的翁洲市区面积不大,他记住了照相馆的名字,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这个名叫曙光的照相馆。 此时照相馆里又有人在排队等着照相了。 王忆看了看,这照相馆的职能分布是一层大厅交钱、开票、等候、取照片,另有几个照相房间,然后二楼是专门冲洗照片的暗房。 上次招待他的妇女今天依然在上班,看到他推门进来便问道:“同志,您需要拍照片?是拍结婚照、工作照、生活照还是家庭照?” 王忆正要回应,她又积极的推销说:“看您的年龄应当是有孩子了吧?孩子不大?那您要不要给孩子拍个照?我们照相馆刚成立了儿童摄像间,里面布景非常时髦,在咱翁洲还是头一家呢。” ‘看我年龄有孩子了’?您是用前面的眼睛看的吗?王忆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然而坐在板凳上的一个老人听到后来了兴趣,说:“女同志,那你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妇女说道:“行,青年同志你也来吧,过来看看,我们这个儿童摄像间可好了。” 她领着两人往里走,王忆不赶时间,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年代的照相馆。 曙光照相馆在翁洲是颇有名气的老馆,这里还有那种老式照相机: 一人多高、一肩多宽,整体有个黑色的木制架子托举着机器,木架下面装有轮子、它的一侧则有手柄摇轮来调节对焦的高度和角度。 这种老式照相机的镜头盒子就像老台式机的屏幕那么大,后面机身始终用一块布罩着。 王忆好奇的看,走在他旁边的那老人也在看。 他感叹道:“哎哟,这个机器可有年头了,你们还在用这种机器?我记得我结婚那时候用的是这样机器,多少年了?那不得是建国前的事?” 妇女笑道:“这种老机器已经被淘汰了,我们店里也都存入仓库中了,只有这个摄像间还保留着一台。” “主要是有些像您一样的老人怀旧,他们希望能用这样的照相机来给他们拍照,说是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感觉正。” 老人点头道:“那你们店里有厉害师傅,这样的机器可不像现在的照相机那么简单,要拍出好照片得下功夫呢。” 儿童摄影室在最后一个房间,不大的面积有四套布景,四个房间角落各有一个布景。 有的布景是塑料葡萄藤上挂着塑料紫葡萄,有的布景是一台敞篷玩具汽车,有的布景是现代化的家庭:有沙发有桌子,沙发上有塑料电话、塑料电视机等…… 另外三面墙壁上贴着不同的壁纸,正面壁纸是椰林树影白沙滩,左边壁纸是亭台楼阁,右边壁纸则是开国大典…… 妇女积极的给他们介绍说:“我们这里不光给成年人租赁西装和婚纱,还有儿童服装,看,小军装、民族服装、工人服装,是不是很时髦?” 王忆看向小军装。 不是他理解中的83式大檐帽+带黄丝带镶边的绿色警服,是72式警服,算是缩小版的三片红,不过有红领章之类的。 他对这衣服有点兴趣。 可以去22年买一批给学生当校服呀。 老人被这布景打动了,指着墙角的三脚架问道:“你们这里用的是120的还是135的相机?” “都是新式135的相机。”妇女说道。 老人点点头说:“好,那我明天带孙子来拍照。” 妇女很满意他的答复,然后看向王忆。 王忆不好意思的掏出胶卷:“我是来冲洗胶卷的,上次在你们这里买了一副胶卷……” “噢,我有印象。”妇女点点头,“那行,你冲洗几张?” 王忆说道:“已经拍满了,各冲洗一张、呃,两张吧,各冲洗两版。” 妇女说道:“好的,在我们馆里买的胶卷冲洗有优惠,第一版是十六元,第二版是十元,一个礼拜以后来取。” 王忆摇头道:“这也太晚了,能不能加急?最好今天就能取到照片。” “加急可以,但这个点了,加急费很贵。”妇女看了眼天色又仔细打量他,黑不溜秋的不像个有钱人呀。 “多少钱?” “两版照片一起冲出来得五十二元了,其实同志你没必要那么急,如果你可以后天来取,那价格就能便宜到三十元。” 王忆直接掏钱交费。 五十多块小意思。 交钱开票,他拎起袋子和皮包去见港岛路找盛大贵和满山花。 此时已经邻近傍晚,气温不那么高了,他乘坐公交车很快赶到。 就在他转入进盛大贵家里所属单元楼巷道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他:“王老师、王老师,我们在这里。” 王忆闻声看去,看见满山花和盛大贵都在一棵大柳树的树荫下乘凉。 老爷子这会倚在轮椅上,一手摇晃蒲扇一手端着个瓷茶壶,满脸的惬意。 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状态天壤之别。 王忆还记得第一次见老爷子的时候他缩在小卧室的小床上半昏睡,整个人无精打采。 现在呢? 身子斜躺在轮椅上,吹着小风摇着蒲扇,手里小茶壶时不时举起来抿一口,甚至连不舒服的双腿都翘成了二郎腿。 王忆笑尿了:“哟,老爷子挺舒坦呀。” 盛大贵老人笑的合不拢嘴:“舒坦,当然舒坦,出来晒晒太阳乘乘凉吹吹风见见老朋友,这能不舒坦?” 他又指向旁边的满山花:“我得给你们这位社员同志加工资,我要给她每月加五元工资,她太勤快了,哎呀跟她一比那黄小燕真是个懒婆娘。” 满山花显然是刚知道他的加工资意愿,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啊?加五元工资?” 反应过来后她赶紧摆手:“啊不不不,不用了,盛大哥我25元够了,整天吃你的喝你的,你还要给我扯一身花布做夏天衣裳,我怎么还能要你加工资?” 盛大贵笑道:“没事,你听我安排就行了,这夏天衣裳必须得做一套,你看你大热天的还穿着军装,这像什么话?让莪老街坊们一看还以为我在苛待你哪。” 王忆说道:“看来我这婶子表现很不错。” “岂止不错,要写感谢信的呀。”老人笑容愉快,“勤快、实在、吃苦耐劳,每天早上推我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每天傍晚推我出来晒晒太阳乘乘凉。” 王忆问道:“到底是晒太阳还是乘凉?你怎么把两件事放一起?” 老人坐起来放下小茶壶拍拍腿说:“我有老寒腿,所以要经常晒太阳,而现在天热了,晒一会太阳就得来树荫下乘凉。” 满山花拿起小茶壶从旁边水壶里倒上一壶水,又给老人放回去。 王忆说道:“我明白了,这样你确实需要晒晒太阳,一是驱寒气去湿气,二是强壮筋骨。” 盛大贵说:“一点没错,从你上礼拜给我送来人和轮椅,我天天晒,就这几天我的腿脚立马灵便了一些!” 王忆说道:“哎哟,这是好事,恭喜恭喜啊。” 盛大贵问:“我要给她提工资,要修改合同吗?” 王忆说道:“先不着急吧,咱还在试用期呢,等过了试用期你再决定这个具体工资吧。” 他试探的看向满山花,不知道满山花干的是不是顺利。 满山花明白他意思,笑道:“王老师,盛大哥人很好,我在这里做饭打扫卫生给他洗洗衣服,钱跟捡的一样,这个活太好了。” 王忆说道:“这样就好,那个支书怕你在城里吃不惯,让我给你带了些虾干虾米、瑶柱鱼鲞。” “这还有新鲜的海捕大虾和今年的鲜淡菜,老爷子你们今晚吃点海货,都是新鲜东西,好吃!” 盛大哥笑道:“这好,我这两天还想着让你这个婶子去买点海货呢,你婶子去市场转了转说市场的东西不行,不好还要价贵,她就跟我说,说你肯定会来,来肯定带海货。” “哈哈,让她一语中的了,今晚可以吃个不花钱的好海货了。” 满山花打开袋子抓了几个虾干给老人:“老大哥你喝着茶水吃这个虾干,我们队里自己晒的,你尝尝,嘎嘣脆还活鲜,跟你在市场买的是不是不一个滋味儿?” 老人拿了一个咬了起来,然后立马点头:“真不是一个滋味儿,你们的虾干怎么还甜滋滋的?” “甜晒的虾干当然带点甜味。”满山花笑道。 她把马扎给王忆,王忆拒绝了:“我把东西送到就行了,孙老师还在等我去市场买菜,咱队里现在不是有自己的机动船吗?我们开船来的,准备去市场多买些东西带回去。” “你们自己开船来的?那支书呢?”满山花问道。 王忆说:“支书没来,孙老师会开船,他开船过来的。” 老人招招手说:“你先歇歇脚,菜市场又不是急着关门,不着急,我还有个事跟你说说。” “你说你手里有一个天完朝的瓷罐?我前几天不是能自己出来了?然后我坐轮椅去我们社区代办户那里打了个公用传呼电话,给我的老同事打的。” “我现在的老同事被人返聘了,从事陶瓷器的收购工作,他对这样的瓷罐感兴趣,价钱上不会亏待你——我说你是我远房侄子,现在负责照顾我,我们两个关系很好,所以他会给你个公道价。” “根据他的意思,这个罐子的价格起步是一千块,具体是多少要看罐子的品相和用途。” 王忆心里一喜,说道:“好呀,盛大叔,这太感谢你了。” 反正罐子无法带去22年,能在这年代换点钱是正好的事。 当然他可以选择留下等过个二十年三十年收藏市场火热后再卖,但没那必要。 他有时空门这宝贝在,要富裕轻而易举,不靠收藏古董就能发家致富,而且是带着生产队集体致富。 盛大贵给他一个电话,说:“他现在天天在外省出差,最近会来看我,所以你具体跟他约个时间,然后把罐子带给他看看。” 王忆道谢。 他把捎给满山花的东西放下,又将之前与盛大贵约定的老式收音机递给他,里面没有电池,盛大贵赶紧催着满山花去买电池。 这样王忆便带着电话号码离开,然后去上次领着王东峰买菜的市场等待孙征南。 孙征南还没来,他去打听着找了一家代办户准备打个公用传呼电话。 可他这次出来没想着要跟公家打交道——虽然说代办户不算公家人,但他们家里电话其实是国家所属,所以他们名为‘代办’户。 代办户们是军烈属,这些人很警惕,王忆出来没准备介绍信又不是城里人,这代办户就不给他用电话。 王忆没辙,只能回市场等待孙征南。 具体打电话的事得交给张有信了,他在邮电所上班,打个电话轻而易举。 孙征南跑步赶来,热的是汗流浃背。 王忆问他:“你怎么不坐车?不是跟你说怎么坐车了吗?” 孙征南笑道:“不远,我想着省下个路费,所以跑步过来的。” 王忆无语。 然后转头给他买了一支冰糕,而且是市里才有得卖的奶油冰糕。 孙征南也无语。 省下的车票钱还不够吃这支奶油冰糕的呢。 不过奶油冰糕真好吃,又冰又甜又奶香。 两人进入市场,王忆开始大肆采购。 猪肉,牛肉,羊肉,买! 一买就是三四百块钱的造出去! 各种新鲜蔬菜——竟然不要票? 好,使劲买,又是一百多块钱造出去! 王忆看到这市场还有大蒸笼往外卖,立马挥手买了九层! 大灶三口大铁锅,一口大铁锅装三层,这样以后可以给学生蒸馒头、蒸包子吃了。 生产队的大灶上也有大蒸笼,但只有一件两件的了,所以只能给他们自己蒸包子吃。 洋洋洒洒在市场里一转悠,白天生产队刚给他的六百块钱花掉了! 不过这是小问题,他现在天天卖粮食加上门市部的商品有进账所以压根不缺钱。 他在市场大肆采购,孙征南出去拦了一辆驴车,雇了驴车把这些东西给送回码头。 两人买完东西后又兵分两路。 孙征南回码头王忆去曙光照相馆拿照片。 他赶到照相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照相馆正准备下班,两个工作人员在用老式压花机裁剪照片做最后工作。 他们裁剪的正是王忆的照片。 妇女把洗出来的照片裁剪好递上去问道:“同志,你看你满意吗?” 王忆点点头。 黑白老照片,分辨率普普通通但胜在有时代的味道! 照相馆的工人开始打扫卫生了,有工人扫地进第一个摄像间后不满的说:“馆长,这老照相机给处理掉吧,现在没多少人用这种照相机来拍照了,拍出来的太死板,一点不好看。” “这么大个家伙留在这里多占地方?每次打扫卫生还得推着它转悠,真是费劲!” 给王忆裁剪照片的妇女笑道:“它终归是有些用处的,有些老同志就喜欢用这样的相机来拍照,咱照相馆是国营老馆,不能光看着挣钱,还要想着怎么为人民服务。” “再说,你要把这个照相机处理掉,怎么处理?好好的照相机难道砸了吗?往外卖可没法卖,现在都流行海鸥相机,谁还会买咱这么一个大笨牛?” 王忆颇为诧异的抬头看妇女。 没想到这位一直在给顾客提供倒水、接待工作的妇女竟然是馆长,估计这是劳动模范了,服务态度和思想觉悟都没得挑。 他也试探的问:“女同志您是这照相馆的馆长呀?” 妇女微笑着点头。 于是王忆又问道:“你们这照相机要卖吗?就是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有意要处理掉这台照相机?” 女馆长犹豫了一下,这时候旁边的工人赶紧抬头说:“馆长,卖吧,要是有人愿意买这种照相机咱卖掉然后换一台莱卡相机,那相机拍照清晰,配合彩色胶卷用特别好。” 打扫卫生的工人也冒出头来:“对,馆长,卖掉吧,这相机一个月用不上两回,现在已经没人用这样的家伙了,你光说要为人民服务,可更多的人民需要的是先进照相机,是海鸥和凤凰!” 听到这话女馆长叹了口气,说:“同志你要买吗?如果你愿意买的话,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王忆还真对这种老相机有意,问道:“多少钱?怎么商量?” 女馆长说道:“这相机年份虽然比较老,但功能齐全、配件保护很好,您或许不知道,它是外国产品,是德棍莱卡出品的相机,非常耐用、非常好用,所以它价钱不低。” 王忆问道:“多少钱?” 女馆长说道:“五百元。” 王忆二话不说起身抱拳:“请把我的照片和胶卷给我,再见。” 五百块买这么个玩意儿。 你看我长了一张羊脸吗?我就是个羊也不是肥羊呀,我多瘦呀! 女馆长赶紧拦住他说道:“价钱可以商量——我也是没办法,这是公家的东西,是公家给标的价格。” 王忆问道:“可是五百元也太贵了吧,五百元都够买个最新款式的好相机了,我也有相机,海鸥DF-1型相机,所以你用价格糊弄不了我!” 女馆长无奈的说:“但、唉,如果便宜点,490元你愿意买吗?” 王忆死心了。 这价位我要是买的话那我就是一头肥羊! 本来他对这老相机感兴趣也不是觉得有利可图,而是他准备在22年整个精品小饭馆。 然后他就琢磨,现在开饭馆讲究个噱头,如果他弄点老物件在店里或许能吸引顾客。 像这种老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是很有年代特色的,他想的是买回去弄点胶卷在里面,然后顾客来了可以免费给他们拍一张老照片。 所以他愿意买下这民国款照相机,却不愿意花高价买,因为这东西可能对招徕顾客不起作用,那样他不是白花钱了? 22年的500元倒是小意思,物价膨胀弄的在22年吃个快餐都不止500元,可这是82年,500元是新工人一年的开支! 他收拾了照片准备跑路,然后有个中年工作人员追了出来:“哎哎哎,同志等等。” 王忆停下身看他。 已经黄昏时分,暮色沉沉,他看不太清这工作人员的样貌,只有这肥头大耳的轮廓很清晰。 王忆对他摆摆手说:“你不用再出价了,我不会买的,你们馆长砍价是10元10元的往下砍,这说明这相机价格没有多大下降空间……” “我不是来跟你还价的。”工作人员笑了起来,他问道,“我是听你的意思,你手里有一台海鸥DF-1型相机?” 王忆点点头。 这工作人员急忙问:“那你有渠道买到照相机吗?” 王忆摇摇头:“没有,现在照相机太紧俏了,我也是在首都上学时候才托朋友买到的。” 工作人员顿时沮丧的叹了口气。 王忆问道:“你想买一台照相机?” 工作人员下意识的说道:“是啊,有些人找我上门去给他们拍照,但我们单位的照相机拿不出——哦我那个我喜欢拍照,我是一名摄影师,我想要提高我的专业技能,你玩照相机你是知道的。” “照相机之于咱们就像枪之于战士,战士要成为神枪手必须靠子弹喂出来,咱们要练出好技术也得多拍照,哈哈,所以我想买一台照相机自己拍照。” 王忆其实从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里听出他的意思。 这人想要接私活! 他想自己买一台照相机然后去给人上门拍照,反正他们单位有暗房可以自己洗照片,他可以利用单位资源赚一些外快。 简单来说他是想薅社会主义羊毛。 于是王忆打量着这人问道:“你、你姓曹对吧?” 第一次来曙光照相馆的时候这人跟他说过话,当时他问照相馆有没有上门服务,就是这人想插手来着,但被女馆长给训回去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对,曹新国,新中国的新国。” 王忆说道:“如果你需要照相机,那我可以把我的那一台卖给你,去年刚买的,虽然用过但还很崭新呢。” 曹新国咂咂嘴说:“那谢谢了,我不太想买二手照相机,海鸥的相机产量不小,要不然我再托朋友的关系去找找看。” 王忆还挺想把手里相机卖掉的,毕竟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没用,邱大年还给他淘了好几台,如今都在时空屋里。 但对方既然不愿意买那就算了。 他正要走,曹新国又说了一句:“要是买二手照相机,那我只愿意买进口产品,咱国产的机器没必要买二手的。” 王忆一听这话又转回身来。 妈的。 碰上一个崇洋媚外的货色? 那我这样的爱国直男不能忍! 不过想了想他觉得也能忍,这年代洋货确实比国货先进耐用。 而且主要是王忆现在手里真有国外的照相机! 他问道:“你愿意买一台进口照相机?这可是很贵的!” 曹新国笑道:“这你放心,我有钱。” 王忆问道:“尼康F-3……” “我草,你有尼康F-3?!”曹新国震惊的打断他的话,“不可能吧,你能有这款机器?这机器我知道,小鬼子的相机啊,这是高档相机啊!” 王忆还真有! 墩子给他收的。 这笨蛋花2000块买了一台尼康F-3,理由是这机器保护的好,具有收藏价值。 然而邱大年上咸鱼让他看了看,咸鱼挂了一堆这东西。 数量如此之多,而且是工业产品,你说什么收藏价值! 王忆说道:“对,我有一台尼康F-3,这是我同学从曰本那边给捎回来的,你要是愿意买的话可以转手卖给你……” “买买买,这个我肯定愿意买。”曹新国下意识的抓住他手腕,他舔了舔肥嘟嘟的嘴唇问,“你不是骗我吧?你真有尼康F-3?这台相机前年、对,80年刚上市,非常不好买。” 王忆说道:“我这台相机是去年同学去曰本带回来的,一直保护的很好,不信的话可以带你去看看,我是本地人,家在外岛,不会说谎话,到时候你看到机器就知道了。” 墩子买的那相机确实保护的好,说是95成新毫不夸张,不过邱大年看过后说在咸鱼上花1800就能买到。 曹新国激动不已,说道:“你要是有尼康F-3,我肯定买!” 王忆试探的说:“这机器价格很贵!” 他具体不知道尼康F-3现在售价多少,但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介绍,说现在进口的相机能卖几千块。 曹新国说道:“一台新的尼康F-3是四千五百块,你这个是二手的,总不能比新的还贵吧?” 王忆一听这话心里有数了,说道:“二手的照相机确实没有新的贵,但是尼康F-3不一样呀,这机器……” “等等,”曹新国忽然眯起眼睛用警惕的表情面对他,“你是外岛的?” 王忆说道:“对。” 曹新国往周围看了看,突然将他拉走到旁边的角落里:“我知道了,你不用骗我,你这台相机根本不是什么同学给你捎带的,是走私的!” 王忆一愣: “我这就是身边的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你瞎想什么呢!” 曹新国不信,他接着说:“你别糊弄我了,我又不是不懂这东西。老板我跟你说,走私的尼康F-3,我顶多能给你2000元!” “你这样的机器是有风险的,你愿意卖的话就带过来我看一看,性能没问题我给你2000元,要不然你自己卖吧,很难卖出去!” 王忆盯着他看。 曹新国故作镇定,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外岛现在不少人在干走私生意,你这个相机也是走私来的吧!” 他伸出两根肥嘟嘟的手指:“2000,不可能更高了!” 王忆说道:“2500,不可能更低了,这相机你在咱国内买不到!”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曹新国误会他的相机是走私进来的,那就让他这么误会吧。 因为曹新国如果以为他的相机是走私货,那么买到后一般会很低调的使用,这样就降低了这款相机暴露在公众视野的几率。 王忆需要自己带来的货物尽量少的出现在公众视野。 当然,既然相机担上了走私货的名声那么他作为出售方就有危险,可是这点王忆不害怕。 哪怕曹新国因为使用了走私照相机而被抓了也不好找到他,王忆又不是常干这买卖,他不知道王忆信息的。 向警方描述自己相貌吗? 问题是现在是傍晚,光线不佳,王忆看不太清曹新国的样子,曹新国也难以看清他的样子。 这样事情比较好办了,后面他让孙征南来交易。 孙征南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交易个相机是小问题。 反正2000元的价格他已经满意了。 22年这玩意儿也不过才2000元罢了。 最后他跟曹新国拉锯了一阵,最后曹新国答应掏2200元来买下这款照相机。 2200元,这价格王忆更满意。 可以卖! 总之他不管对方怎么想,只要对方给出他满意的价格,他就往外卖相机,对方以为他是走私的那就这么以为的好了,反正他嘴上不承认、生活中也无法被人找到。 这样曹新国以为他相机是走私而来的然后不会大张旗鼓的对外展示,那岂不是更好? 对他来说,从他手里买走货的人能低调处理要比赚到多少钱更重要! 曹新国很着急,说:“那咱们什么时候交易?我急着用照相机呢。” 王忆问道:“这么着急?那钱你能……” “我家里有现款。”曹新国打断他的话,“钱你放心,我今晚就能拿到。” 王忆说道:“好,今晚交易,我今晚也能拿到相机。” 晚上交易他更满意! 有夜色掩护,孙征南送个照相机拿个钱还不是小意思! 双方约定了时间,一个小时后在市第一国营饭店门口来交易,那里人多,谁要是敢捣鬼一声吆喝那谁也跑不掉。 这样王忆便带上照片去了仓储所,进仓库把这相机从时空屋拿了出来。 尼康F-3。 相比海鸥DF-1,说实话这F-3确实要胜出很多,只是从外表和材质就能看出之间巨大的差距。 八十年代的曰本电子产品通杀全世界,这点不得不服气。 王忆拿到相机去船上找孙征南,把相机递给他后说:“你去市第一国营饭店门口跟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做个交易,相机给他,他会给你2200块——小心点,尽量别让人看清你的样子。” 孙征南真是一个出色的执行者。 他什么都没问,披上外套竖起领子又去临近的船上给渔家汉子递了根烟,借了一顶草帽。 渔家汉子看着他们的新船没多想,叼着烟把草帽扔给他。 孙征南挽起裤腿、赤着脚,又从船上拎了个鱼篓,这样就像个乡下进城卖鱼的寻常渔夫。 王忆拍拍他肩膀。 干得漂亮! 他陪同孙征南一起去了国营饭店,要是有什么事他得跟孙征南一起想办法。 国营饭店在城南区的中心位置,门口是主干道,不远处的路口有路灯,但是82年城市里的路灯不算明亮,发出的光芒是昏黄色。 曹新国比他们去的早,他估计也是怕王忆这边耍阴招,带了两个朋友。 孙征南借草帽掩护过去招了招手,带他们去楼房阴影里拿出相机递上去。 曹新国接过相机赶紧研究起来,他跟带来的两个朋友凑在一起翻来覆去的看,其中一人小声说:“是尼康的F-3。” “看看里面……” “里面不用看,这机器顶多是前年出的货,零件老化不用考虑,你给我让我看看它的功能和系数就有数了。” 其中一人拿着相机进入饭店里。 曹新国解释道:“朋友你别怕,我那哥们是进去检查一下你们的照相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老爹是新华社的记者,我们俩在这里……” 孙征南摆摆手,然后轻轻拂起衣襟露出下面的格洛克:“守规矩,一切好说。” “不守规矩,你们跑不过子弹!” 曹新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腿肚子上的胖肉开始打哆嗦。 有点后悔这交易了! 看来朋友的‘老爹是新华社记者’这消息并没能吓住对方。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他的朋友提着相机出来了,然后低声说:“是一台好机器,什么东西都没问题,人家守规矩了。” 曹新国顿时松了这口凉气,他把两个信封递给孙征南,说:“同、兄、啊,老哥、大哥,这是2200块,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你数一数,这钱一分也不少。” 孙征南没有打开看,他掂量了两下微微侧头,草帽下的目光很亮:“我知道你单位和你身份,还是那句话——” “我是守规矩的生意人,你守规矩,那一切好说,你不守规矩,跑不过子弹!” 曹新国紧紧地抱着照相机点头哈腰:“明白、我明白,可是大哥,这价钱是我跟你那个、那个朋友说定的呀,就是2200元,这不是我欺骗你们了,是他主动用这个价钱卖给我,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忆顺着墙角走过来不耐的问。 曹新国听出他的声音赶紧说:“大哥,价钱是咱俩谈妥的,你不能以后有人跟你说这个照相机你2200元卖亏了,然后就来找我麻烦呀。” 王忆说道:“我们做生意讲诚信,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哪怕它价值一万,如今2200卖给你了,那我也自认亏本,绝不会找你麻烦。” 曹新国顿时高兴了起来。 先前带着照相机去进行检测的年轻人小声说:“那你们还有这个相机吗?我、我也想买一台,2200元,也卖给我一台吧。” 王忆很吃惊。 这照相机自己卖便宜了呀! 年轻人见他不出声,赶紧说道:“我嘴巴很严实的,买了照相机自己用,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你卖给我一台吧。” 王忆不知道这年头的F-3多少钱,不过这照相机应该还没有进入国内市场,所以曹新国做出了他手里照相机是走私货的判断。 而且哪怕是走私货他也愿意出2200元高价买,这就说明相机哪怕是走私进来也不止2200元! 不过他倒是不太在意具体多少钱,这东西在他手里没作用。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2200元是交个朋友,以后再买不是这个价格了。” 曹新国跟汉奸一样凑上去点头哈腰、尊敬的给他递烟:“大哥你抽一支香烟,你听我说,我朋友也想跟你交个朋友,再卖给我们一台吧,我们都是嘴巴很严实的人,绝对不会给你们招惹麻烦……”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愿意再卖你们一台,但2200不可能了,你问问他最高能出多少钱,我看看他是不是诚心想交我这个朋友。”王忆打断他的话。 曹新国看向后面的青年。 青年无奈的说:“别看我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2200元也得去借钱才能凑齐,我父亲的抚恤金已经没有多少了。” “唉,”曹新国叹了口气,然后对王忆说,“大哥,我朋友的父亲是为国牺牲的……” “等等,你不是说他父亲是新华社的同志吗?”王忆问道。 曹新国说道:“对,79年凉山战役他父亲是前线的战地记者,然后牺牲了。” 王忆听到这里沉默下来。 他去拍了拍青年肩膀说:“这种情况下你还买这么贵的照相机做什么?” 青年激动的说道:“我要秉持我父亲的遗志,以后做一名战地记者!F-3是战地记者的标配照相机呀!” 王忆一愣:“是吗?” 青年说道:“是的,尼康F-2是所有战地记者的武器,它们经历过许多战场考验,在恶劣环境里摔打得坑坑洼洼、灰头土脸,一样可以拍出清晰的照片!” “去年F-2停产了,F-3开始生产,这款照相机以后就是战地记者的新武器,我要买一台,以后当战地记者!” 王忆被他的话打动了。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志气。唉,我与你同病相怜,你父亲79年为国捐躯,我的哥哥们也是同年牺牲在了南疆的战场。” “看在你的志向上,我会给你找一台照相机的,而且不要2200元,给你2000元的价格,你要好好利用它!” “这样,礼拜六吧,还是这个点,你带上钱还是来这里——记住,你们不想被政府没收了照相机,那就低调点!” 青年大喜:“好,大哥,太好了,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守规矩的人,绝不会把你的消息传出去。” “再说了,现在才有几个人认识尼康的照相机?他们不知道这台照相机身份,没事的。” 王忆带着孙征南离去。 曹新国等人看着他们背影消失,然后另一个青年说道:“大国哥买到了这么一台好机器,这值得庆祝,走,咱们去饭店里搓一顿庆祝庆祝。” “庆祝个屁,我攒的娶媳妇钱都被清光了,还能拿什么庆祝?唉,还不知道怎么应付我爹呢,这钱是留着娶媳妇的。”曹新国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照相机。 然后他又问青年:“苏念,你什么时候要做战地记者了?你不是因为你爹的事这辈子不去战场吗?” 苏念贼笑道:“我不这么说他怎么能便宜的卖给我一台尼康牌照相机?” 曹新国问道:“对呀,你买这么贵的照相机干什么?你不是有你爹留下的东风牌相机吗?” 苏念说道:“我不是自己用,是有人要买!” “我一个叔叔要买,他想用原价买一台尼康F-3相机,可是买不到,这照相机在小鬼子那里很抢手,所以你看我转卖他一台二手的机器,那我不要他原价,我要4000元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你小子真狡猾呀。”另一个青年上来搂着他问,“那你马上就能赚两千元了,这值得庆贺,咱去饭店庆祝庆祝吧。” 苏念说道:“钱还没有到手,着什么急?等到手了再说,对了这个人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这么便宜的往外卖照相机?” “不是因为走私货所以便宜吗?”青年问道。 苏念说道:“你太笨了,这相机在小鬼子那里出厂就卖66万元……” “你疯了呀?一台照相机66万元?”青年吃惊的说。 苏念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是小鬼子的钱,小鬼子的钱跟咱们人民币又不是一样的,换算过来的就是5000元左右——我跟你们说,小鬼子可有钱了,他们出门不走路也不做公交汽车,他们坐出租车,这叫打车!” “你们知道他们打车多少钱吗?只要一坐上车,你就得先掏出一万元——还是小鬼子的钱……” “我草,他们这么有钱?”曹新国也惊呆了。 苏念说:“对,他们现在可有钱了,所以他们这种F-3相机要卖66万元,这个相机很有名的,外国飞天员都用这相机拍照!” “所以这照相机不加上关税也要咱们的5000元左右,为什么他们才卖两千元左右?” 曹新国沉默了一下,说道:“很简单,这恐怕是他们处理的赃物!” “赃物?” “对,是赃物,从小鬼子那里偷的相机,所以可以便宜卖,他们不是买的!” “原来如此!”“对、对,应该是这样,就这样才能便宜往外卖!” “不是赃物。”就在他们讨论热切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大个头青年下意识说道:“不是赃物为啥卖这么、这么……” ‘这么’不出来了。 曹新国和苏念面如土色。 他们看见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又回来了! 王忆和孙征南压根就没走远! 孙征南有经验,他怕这仨人耍什么幺蛾子,所以中途领着王忆绕了个小巷子又转回来听他们说话。 这一听,收获不小。 王忆气炸了,血染沙场那新华社记者的儿子很刁滑,竟然把自己这奸商耍的团团转—— 等等,这到底谁是奸商?! 他指向苏念说:“下个礼拜天,你过来拿相机,把钱给我带全了,四千块!” 苏念吓得哆嗦了起来:“啊?四、四千?大哥,你让我去哪里拿四千块?这是四千呀!你就是把我骨头拆掉……” “骨头我不要。”王忆在阴影中冲他森森然一笑,“我噶你腰子!现在国外可是有黑涩会收腰子呢……” “大哥、别别啊,我错了,我刚才其实是吹牛逼呢。”苏念赶紧讨饶。 王忆不耐的摆手说道:“别废话,下次交易四千块。你小子滑溜的很,四千块你肯定也有赚头。” “这照相机本价是5000,如果进咱国内加上关税至少7000,总之你好好操作吧,四千块买过去肯定有的赚,赚多赚少就是你的本事了。” “走!” 两人身影消失。 苏念失魂落魄的靠在了曹大哥胸膛上。 大个头青年叹了口气:“完蛋了,下馆子的事是别想了。” ------题外话------ 月初求一波月票哈,1.2W的大章啊,希望亲们能支持一下! 222.比蓝军邮还要值钱(日更2W字求月票) 孙征南开船,王忆数钱。 两沓子总共2200元,全是大团结,一点问题都没有。 收起这些钱来他是心花怒放,说道:“行了,孙老师,这下子你和徐老师的开资出来了。” 孙征南笑道:“不用了,王老师,你管我们吃喝住宿还管我们穿衣服,我们先不要开资了,以后再说以后吧。” 王忆说道:“不行,你们在这里当教师肯定要有薪水的,现在咱手头宽裕了,你们放心旳收钱就行了。” 他放下两沓子钱后又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孙征南说道:“不好奇,我只办事——不违法犯纪就行了。” 王忆笑道:“那你不怕我这照相机是违法犯纪来的吗?” 孙征南慢慢转动着船舵说:“王老师你为人正气,我不信你会用违法犯纪所得来给自己获取利益,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这评价可是够高的了。 王忆哈哈大笑。 他拍着孙征南肩膀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遇!疾风知劲草、老孙知老王!” “你放心就行了,这相机是合法所得,我有渠道用更低的价格收到这种东西,所以我转手卖出去可以赚点钱,其实这相机是我2000元收到的,合法收到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也是第二个人起初说是要继承父亲的遗志来做战地记者,我就用2000元卖给他,不想赚他的钱的原因——他妈的,没想到这小子是个奸商!” 真让他愤愤不平,他本想仗义一把,没想到一番好意喂进了狗肚子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82年算奸商,这相比之下他太有良心了啊! 孙征南点头道:“嗯,明白了。” 天涯二号回到县里码头。 王东喜等一行销售队员正凑在路灯下打扑克牌。 王忆见此很诧异:“哟,你们自己玩上了?” 王东峰笑道:“要说还得是文书眼光准,今天我们坐天涯二号来的时候,文书听说你要去市里一趟就让我们带上了一副扑克牌,说你不会很快回来的,我们带着扑克牌打发时间。” “果然,这还真让他说对了!” 王忆说道:“下次你们别等我的船了,超过八点钟我没有回来,你们搭便船回去就行了,不必等我。” 王东喜不在意的说:“那倒没事,反正回去顶多能看个电影,电影放映机是王老师你的,咱不缺看电影的机会,这样待在码头上乘凉也挺好。” “对,我们前面还在县城里逛了逛,哈哈,现在我们对县城可熟悉了。”王东峰笑道。 他们上船,一起驶向天涯岛。 回到天涯岛上正碰到电影结束,只见人群乌压压的散开,好些船破水而去。 有轰隆轰隆的机动船,也有扬帆摇橹的木船。 探照灯扫过去。 海面上一时之间乌压压的都是船和人头。 很壮观。 船上的社员很自豪。 王东喜欣慰的说道:“我们的生产队现在是外岛所有人的焦点。” 王忆对王东喜说道:“所以咱得把生产队的卫生状况好好搞一搞,得让其他生产队羡慕咱社员们过的日子。” 王东喜说道:“对,莪听支书说你要领着生产队搞卫生,咱什么时候搞?” 王忆说道:“这事不着急,现在天太热了,搞卫生难免要接触脏东西,这么热的天气里接触脏东西很要命,咱们等等吧,我跟支书再琢磨琢磨。” 等到外队渔船离开,天涯二号缓缓靠上码头。 王向红站在码头上挥手指挥,指导船头稳稳的抵在了码头上他才放心:这是天涯二号第一次由别人来驾驶,他特别担心会有磕磕碰碰。 众人挑着担子、抬着蔬菜下船,王向红赶紧上船来转悠着看了看船体情况,然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嗯,孙老师的驾驶技术不一般。” 他又问王忆:“王老师,咱生产队什么时候能搞到一批轮胎?” 王忆说道:“很快了,我这次去市里给食品公司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们公司有运输车队,然后有不少报废的轮胎,到时候咱少花点钱就能买到手。” 王向红欣然道:“那太好了,要多少钱你跟文书说,让他从队集体的账上去支钱就行了。” 好些猪肉、蔬菜被抬上码头。 来帮忙的大胆看到后说道:“王老师,这娃娃们又有好吃的了?你这样弄的我都想去上学了!” 王忆说道:“来吧,你的文化水平是该回学校来一波回炉重造。” 大胆嘿嘿笑,然后问:“对了支书,我记得你前两个月不是说省里有文件要扫双盲吗?怎么没有消息了?” “这要是扫双盲,那咱是不是就跟着王老师去上学?” 他扭头问其他汉子,汉子们嘻嘻哈哈:“跟着王老师去念书。” 王向红扛起一袋子黄瓜说道:“是有这茬事,我去县里开会得到的消息,应该是现在鱼汛期上头知道咱渔民忙所以把扫盲工作给暂缓了吧?反正你们放心,这双盲是国家要扫的,肯定会进行。” “我现在估计,可能得到入冬搞了吧?” 王东喜笑道:“大胆,你不用在这里期盼,双盲扫起来可不容易,到时候不光要学习还要考试,有你的苦头吃。” 大胆得意洋洋的说道:“怕什么?不就是念书吗?不就是认字算术吗?老子专门打硬仗!” 他们说说笑笑的抬着猪肉扛着菜上大灶,王忆把漏勺叫了过来,让他连夜把肉处理一下。 该卤的卤、该熏的熏、该腌的腌、该煮的也得煮。 现在天太热了,这肉放一晚上不处理就有味道。 处理完毕的肉也不能放大灶里,还要放进天涯岛下面的冷库,要不然同样不好保存。 这样子第二天一早学生们欢乐了。 早饭普普通通,大灶煮了玉米面粥,但是王忆给学生们一人准备了一个卤鸡蛋,这让他们非常高兴。 卤鸡蛋太香了! 然后他们眼尖的还看见了两大盆子肉馅,于是纷纷的问:“漏勺老师这肉馅干啥的?” 漏勺本来不想说,可是学生叫他‘老师’,这让他心里乐开花。 这样他便说道:“学校有纪律,不允许我向你们说中午吃啥,但是你们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跟你们说答案吧——校长从城里买了蒸笼,今天中午蒸大肉包子给你们吃!” 这话把学生们搞亢奋了,赶紧端着玉米粥去找王忆:“王老师、王老师,中午要吃肉包子吗?” “我们都能吃肉包子吗?谁都能吃?还是只给助教呀。” “我、我想吃肉包子,我家过年也没吃上肉包子。” 王忆正在跟王向红说这件事,他挥挥手说:“都老老实实上课,谁上课认真谁就能吃肉包子,谁不认真就要罚站,罚站的没有肉包子吃。” 听到这话王状元扭头抓起王凯的衣领把他提到了跟前,恶狠狠的说:“今天我上课要非常认真、非常老实,你们谁敢招惹我,我就把他吃下粥从鼻子里打出来!” 王凯很委屈。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王忆对王向红说道:“支书我正要跟你说这回事,你从生产队找几个妇女过来帮忙包包子,到时候大灶也给她们管饭。” 王向红说道:“找家里条件差的?让她们来改善改善伙食?” 王忆说道:“对,找条件差的,要不然又要争起来了。” 王向红说道:“那行,我有数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早上还有朝霞遍洒,到了七点半多开始阴天下雨了,海风变得凉了起来,将雨丝吹的满岛乱飘。 码头上上工的妇女老人回家去忙活了,平日里有人来往的山路失去了人踪。 天涯岛被雨幕笼罩、被汪洋包裹变得空前寂静,雨丝如银丝随风倾斜,给岛屿添了几许出尘味道。 王忆站在门口搓了搓手臂,六月夏热,来一场这样的小雨还挺好的,风轻水清雨浅,吹在人身上凉丝丝。 海风吹去炎热,雨水沁润地表,风雨交加,出海上工的强劳力们纷纷摇橹收帆回到码头来避风雨。 课间休息的时候王忆去山顶边缘看了看,码头上围了一圈的船,海风翻涌海浪,这些船便随着澎湃的海浪摇曳。 王向红穿上蓑衣往下走,王忆喊道:“下雨路滑,支书你去干啥?” 一不小心双押了…… 王向红回头摆摆手:“我去看看天涯二号的缆绳,昨晚好像系的不紧,我过去看看。” 雨势渐大、雨幕渐浓。 大灶的烟囱开始熊熊的冒烟。 海风一吹,有烟火味飘进教室里来。 于是学生们的眼神开始情不自禁的往大灶瞟。 但王忆说过要好好听课,他们只能跟肚子里的诱惑力相抗衡,努力将注意力放到黑板或者书本上。 过了一会有白雾从大灶门窗往外翻涌,也有妇女说笑声传出来,她们洗了手在等待吃饭了。 慢慢的,海风吹进来的雾气里便带上了面香味。 教室里响起了咕噜声。 这是学生们又饿了! 好不容易扛到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响起嗷嗷的喊叫声,然后班干部在喊:“列队列队!” 王忆收拾起课本出门,拔腿走向大灶。 学校孩子太多了。 尽管大灶如今有了总计十个蒸笼,可一批次蒸出来的包子还是不够吃的,所以得蒸两个批次。 现在第一批次的包子已经出来了,地上铺了一张新塑料布,包子热气腾腾的摆在上面。 学生们扒拉着门口看的一个劲吞口水。 看见王忆进来漏勺笑了起来:“王老师先尝尝味道?我寻思着能不错,不过好些日子没包白菜猪肉大包子了,我也不是很确定味道调的怎么样。” 前来帮忙的有黄小花,她笑道:“肯定差不了,那一盆子的肉呀,真喜人!” 另一个叫茴香的妇女说道:“对,差不了,前些年渔业大会战县里头集体管饭我去帮忙包包子,那包子是一颗白菜二两肉,能有点肉味就行了,哪像今天啊——今天一共得多少斤猪肉?我看着八十斤九十斤的打不住。” 王忆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 嗯,肉香味浓郁、菜香味清晰,竟然超出他预料的好吃。 他以为大灶里包的包子用油少用肉少味道会不怎么样,结果超出预料了,不知道漏勺怎么操作的,没用很多菜油可包子里还是有油水。 这油水鲜香可口,趁热吃有些烫嘴,味道正好。 妇女们和学生们一起看向他,几乎是异口同声问:“怎么样?” 王忆点点头:“嗯,好吃,就是太热了,你们等等吧,等凉了排队来领包子,今天包子够吃吧?” “够吃,一顿吃不了。”漏勺信誓旦旦的说,“这总共二十笼屉的包子,这大笼屉里多少包子?光面粉我用了两大袋子,肯定够吃。” 王忆先拿了一些包子进包里,去给寿星爷、小爷送到,然后又留了四个包子给王祥高带去。 王祥高正在家里准备做饭,王忆说:“老高叔忙着呢?” “不忙,进来,中午头留下喝一口?”王祥高笑着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王墨斗说道:“王老师肯定回去吃,今天中午学校吃包子吧?我都闻见味了,这肉包子味道真馋人,爹,咱也包吧,两个强劳力分的钱,够咱……” “你够个屁,钱留着给你娶媳妇。”王祥高直接回绝。 王忆笑道:“别闹别闹,那个你闻见的肉包子味道是在这里……” 他把包打开将包子拿出来:“老高叔不用忙活了,今天吃包子吧,不过也不是肉包子,是白菜猪肉包子。” 王墨斗‘嗖’的一下子到饭桌前坐好了。 王祥高擦手问:“王老师又给我们送好吃的了,不过你肯定给我有指示,来,你说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王忆说道:“对,这次确实有指示,但不是我给你的指示,是县委来的指示。” 他把两个车轮和病床的小轮子展示出来:“县里领导上个礼拜来咱生产队,看见队长他娘靠双手撑着地挪步非常难过,回去把自行车轮胎给卸下来了,让咱给老太太做个轮椅。” 王祥高吃惊的问:“啊?小秋的爷爷是县里领导啊?这是什么领导?也太好了吧,他把自己自行车给卸了?” 两个轮胎保养的很好,辐条铮亮。 老木匠识货,拿起轮胎来捏了捏感叹道:“那话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难怪小秋这么好,原来她有个给她以身作则的好爷爷。” “爹你话没说全,还有一句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王墨斗补充道。 王祥高叹气道:“你就是那个会打洞的!” 他又说:“这自行车轮胎真不错,保护的好啊。” 王忆说道:“有了四个轮子,那你能自己做个轮椅吗?” 老木匠迟疑的说:“我、我应该能,没做过,但我见过轮椅,现在有了轮子就是做个木椅子龙骨,然后把两个大轮子两个小轮子给嵌上去,这样是不是就行了?” 王忆说道:“最好在两个大轮子的外面再配一个木头轮子,这样可以——算了,这自行车轮子不具备条件,那就按照你说的,然后椅子靠背给订两个把手,这样可以让人推出去。” 按照正常的轮椅都是主轮外面有驱动轮,这样乘坐者转动驱动轮就可以自己行驶,但自行车轮胎没法加装驱动轮,那老太太只能用自行车轮同时当驱动轮,她用手转动自行车轮子来行驶。 没办法,就这么个条件了,王忆觉得怎么着也比在路上爬要强的多。 他跟老木匠商量了一下,王墨斗磨磨蹭蹭的问:“爹啊,你、你待会自己做饭吧……” “你把肉包子都给吃了?”老木匠急忙回身并第一时间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 王墨斗缩着脖子说:“我出去一趟……” “你欠锤了啊。”老木匠随手摸起一个羊角锤指向了王墨斗。 王墨斗赶紧解释:“我给你留下两个包子了,你看你、你看你,你守着王老师你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老木匠没好气的说:“我能干什么?古代有三娘教子,今天有我三锤教子!” 王忆笑着出门去。 父子两人整天斗法,还挺有意思。 等他回到学校里,大灶已经开始派发包子了。 学生们轮流领包子,一人一次领一个,吃完之后再来领。 于是他们直接排着队吃包子,领一个包子在队列里吃完了,然后继续排队准备领下一个包子。 简直是一条造包子传送带。 妇女们也在吃饭,一人一大碗凉玉米粥,面前守着一盆包子,咬开蓬松面皮里面是包子馅,白菜猪肉和大葱,味道极佳。 其实这包子里馅儿不太多,主要是面皮厚实。 这没办法,学校孩子多,王忆带回来的肉要分多顿来吃,漏勺必须得想办法在尽量少的用肉和菜的情况下让学生吃饱饭。 还好早上煮的玉米粥多,这东西凉了之后很粘稠,加上点凉开水拌一拌配热包子吃,很绝! 看见王忆回来妇女们招呼他:“王老师过来吃包子,一起吃包子。” 王忆摆摆手:“我吃螃蟹和大虾就行,嫂子婶子你们吃你们的。” 这让妇女们很感动:“王老师把包子都给咱和学生吃,自己去吃海货,真是大公无私。” “对,这是什么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 王忆自己蒸了虾、蒸了螃蟹。 虾是对虾,螃蟹是石甲红,味道那是真鲜美! 他坐在躺椅上守着个盆子,一边剥螃蟹吃肉一边看风景。 海上湿气大,小雨生云雾。 这会雨好像停下了,然后海上升腾起了雾气,站在山上往四周看,一座座海草屋、一条条船在白雾中影影绰绰起来。 草木经过一个春天、一个初夏的生长,天涯岛变得郁郁葱葱、碧绿盎然。 雨水一清洗,花红叶绿整个岛屿变得更干净了,花瓣被雨水洗涤的更娇嫩,树叶草叶则是鲜绿欲滴。 放眼望去,四处绿意盎然,海风鼓荡,满山的绿色都在摇曳,像是流淌的绿河。 他正在吃着饭,漏勺失魂落魄的过来找他:“王老师,也给我个螃蟹吧。” 王忆问道:“你怎么不吃包子——草,吃光了?” 漏勺生无可恋的看向山脚下,说道:“这学生怎么那么能吃?老辈人说的对,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大迷糊走过来叹了口气,掐着腰少见的露出忧愁之色。 王忆问道:“你也没吃饱?” 大迷糊嘀咕道:“我看着就知道不够,所以没吃,我要是吃,我一个人能吃一笼屉!” 漏勺叫屈:“对,今天大迷糊是遭罪了,面可都是他活的呀,我也遭罪了,馅儿是我调的……” “晚上继续蒸包子,咱自己吃,蒸牛肉大葱馅的。”王忆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少放点白菜,这次把肉丸包起来。” 漏勺无奈的说:“牛肉都被我酱起来了。” 王忆说道:“你放心,我昨晚留了一块牛肉没动弹,存在了冷库里,等下午没人注意我去拿出来。” 听到这话漏勺和大迷糊对视一眼。 面露狂喜之色。 冷库里自然是没有牛肉了。 王忆要去时空屋里拿。 他下午等张有信来了把盛大贵同事的电话交给了张有信,让他帮忙给自己跟这陶瓷专家约个时间。 张有信点头说好,又给他从船上搬下来几个捎带的纸壳箱后离开。 夏天雨后的山上物资丰饶,有竹笋也有草菇,学生们上劳动课去找竹笋找草菇,这等于给自己找食物。 王忆让王新钊和王丑猫来看着门市部,他自己回了22年。 这次他在82年待的时间比较长,22年不少事处于待办状态。 首先是岛屿租赁的前期工作准备的差不多了,王忆去政府的外岛农村拆开办签几个字、交上钱再等着政府给办一份大宗土地租赁证就行了。 其次是饶毅、袁辉等人都给他打电话和发信息来着,又有生意上门。 饶毅给联系了人要商谈盛大贵的工作笔记出售事宜,他说对方是准备要买了,但价格还要商量一下。 王忆把主要信息看了看,然后将一套毛瓷茶杯拍照给两人分别发送过去。 他也给天完王朝的瓷罐照片和单独的盖子照片又拍了照,将这两张照中照发给两人并附言: 这个瓷罐好像是古物,有客户家里收藏了这东西,它有什么历史,价值几何? 他把照片发出去后,饶毅不多会给他打来了电话。 王忆接了电话问道:“饶总有什么指示?” 饶毅笑道:“指示不敢当,是有件事问问你——你现在有一整套的毛瓷茶杯?是全套吗?” 王忆说道:“应该是全套,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这种瓷器要一整套才值钱吗?然后我就去找客户把这全套给买下来了。” “怎么样,它们现在应该比较值钱吧?” 饶毅说道:“一整套的毛瓷确实值钱,不过你如果是想要出售给咱们公司的话那你得等等,我要找相关专家进行具体定价。” “另外你不是发给我一个瓷罐吗?是元末天完朝的官瓷?天完朝是短命皇朝,它们王朝流传下来的古董不多,这东西应该比较值钱,等我给你打听一下。” “这次我给你打电话是问那个工作笔记的事,我这边联系了客户,他对你手里的工作笔记感兴趣,想跟你见面聊聊。” 王忆说道:“我最近挺忙的,还要办理天涯岛的租赁事务,要不然麻烦饶总先帮我先探探价吧,我可以委托你出售,价格满意的话自然少不了你的佣金。” 饶毅立马问道:“什么价格是满意的?” 王忆笑了笑,避而不谈:“你先帮我问问吧,我也让冠宝斋那边还有我手下都去找找客户,最后我肯定得择优交易,饶总能体谅我吧?” 饶毅说明白了,然后挂掉电话。 王忆给邱大年发信息让他继续买尼康F-3相机和红线绳。 就在他发布工作的时候,袁辉这边又来电话了。 袁辉打过电话后语气很着急:“王总,我看到你发的照片了,你手里有一个明朝的五彩鱼藻纹大罐?” 王忆说道:“哦,你说照片上的罐子?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看到了这样一张老照片,让你们看看这罐子的来历和价值。” “而且这不是明朝的五彩鱼藻纹大罐,你是不是没有看完我发的信息?这是个天完朝的官窑瓷罐!” 袁辉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正在参加一个会议,看到你发的那瓷罐后还以为那是你收到的罐子呢,这个罐子是天完朝的官瓷?那你能把它收到手吗?这种瓷罐价值很大。” 王忆问道:“价值多大?” 袁辉说道:“我刚才搜了一下,07年的时候华龙国际商品拍卖有限公司组织过一场秋季艺术品拍卖会,当时会上有个这样的五彩鱼藻纹大罐,它是洪武年间的官窑名作,以50万起拍,最终拍到了270万!” 王忆问道:“如果是天完朝的呢?天完朝的文物挺少的对吧?” 袁辉琢磨着说道:“如果是天完朝的官瓷,那价值差不多也是这些吧,天完朝在历史上所处时期跟洪武朝差不多,可洪武大帝毕竟是明朝开国圣君。” “不过天完朝的文物确实少,官窑瓷器更少,价值不好判定——我帮你找专精瓷器方面的同行打探一下吧。” “对了还有这套毛瓷……” 他的话说到这里,王忆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一看又是饶毅的电话,于是他便给忽略了,继续听袁辉说话。 袁辉对毛瓷茶杯的报价跟饶毅判断差不多,一整套的曾经进过京的毛瓷茶杯价值百万! 不过这瓷器的收藏市场小,它虽然是瓷器却属于红色收藏品,国外市场对红色收藏品不太感冒,这就导致愿意收藏毛瓷茶杯的不多。 两个人简单聊了聊,王忆挂掉电话后给饶毅回拨回去。 饶毅笑道:“王总业务繁忙啊。” 王忆坦诚的说道:“刚才跟冠宝斋的袁老师聊了几句,我刚回来拿到手机,确实挤压了挺多业务。” “饶总怎么给我电话给的这么紧?工作笔记的价格打探出来了?” 饶毅说道:“不是,是你那个天完朝的罐子,这个罐子在谁手里?在你的朋友手里吗?” 王忆说道:“不是,是我朋友有这个照片,他托我打听一下相关的消息,怎么了?有人感兴趣?” 饶毅笑了起来,说道:“那倒不是,我还以为你跟我一个朋友认识呢,你发我照片上的罐子叫五彩鱼藻纹大罐,它现在就被我的朋友所收藏!”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 直接把王忆给震了一下! 震惊之后是庆幸! 他为自己的谨慎而庆幸! 幸亏在发现这罐子不能来到22年时空的时候他没有贸然用手机拍照发出去! 他当时担心的就是这罐子如今依然被人所收藏保存着,这样被收藏者或者相近的人看到他近期拍了一张瓷罐,那他怎么解释照片来路? 瓷罐被人家收藏保存,他是怎么接近罐子拍的照片?! 所以有时候办事该小心要小心、该谨慎必须谨慎,不能怕麻烦就去省手续,否则会出事的! 饶毅在电话里笑,王忆暗地里庆幸然后也跟着配合的笑了几声:“那这真是缘分了,这照片拍摄于八十年代,是我一个老客户当年拍摄的。” “确实是缘分,而且你今天帮了我也帮了他一个忙,”饶毅依然在笑,看起来确实挺高兴。 “这个罐子是他拍卖所得,当时拍卖的时候没有这个瓶盖,所以经由专家判断审核后认为这罐子是洪武年间的官窑出品名瓷……” “他是以270万拍到的这个罐子?”王忆顿时想到了袁辉刚给他介绍的信息。 饶毅说道:“对,270万拍到手的,他一直以为这是洪武年间的珍品,没想到是天完朝的官瓷,这样的话你方便把照片原件买出来吗?我这个朋友可以花钱买这照片,因为这照片可以证明它的身份了。” 王忆问道:“那他为什么不买这个罐子的盖子?有了盖子不是更能证明它的身份吗?” “盖子去哪里买?当时拍卖公司收到的只有罐子,盖子的下落早就无人知晓……等等!”饶毅说着反应过来,“你知道这罐子的盖子下落?它在哪里?” 王忆说道:“在我手上!” 只要这盖子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碎了,那他就可以把盖子拿出来。 听到这话,饶毅当场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开玩笑吧?不是逗我玩吧?不是在闹吧?” 王忆说道:“当然不是,要不然我让你们看这五彩鱼藻纹大罐的照片干什么?其实我就是想让你们帮我认识一下这罐子的真实身份,然后判断一下它的盖子值多少钱。” “你这个盖子可太值钱了!”饶毅的腔调开始激动起来,“我跟你说它比蓝军邮还要值钱你信不信!” ------题外话------ 今天更了2W字,这真是卷出水了啊——所以向兄弟姐妹们求一张月票,拜谢了! 223.媒婆登岛来(8.3K求票哈) 王忆在知道这瓷罐的身份之后,就知道这个盖子会比较值钱。 毕竟是王朝官窑的作品,而且上面有清晰旳标记,这样的陶瓷器在收藏市场上是有价值的。 但他没想到还能比蓝军邮值钱! 蓝军邮多少钱? 150万! 当然他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是不是这个盖子对于你朋友来说很值钱?他手里现在只有罐子,而五彩鱼藻纹盖罐整套包括罐子和盖子,一旦合在一起它价值将会倍增!” “不只是倍增。”饶毅说道,“一直以来我朋友——算了,我说实话吧,罐子不在我朋友手里,是你发给我照片后我对它有些印象,然后找了公司一个专门负责陶瓷器的鉴定师给看了看。” “恰好,是我那鉴定师跟买下瓷罐的人相熟,他们是朋友。” 王忆听了他的话后欣然道:“饶总你人品不错,我可不知道这些消息,你尽可以忽悠我把这盖子卖给你们公司的,然后你去大赚一笔。” 饶毅恳切的说道:“坦白说这种事我们这种行当没少做,但我们会给客户进行评级。如果客户是一次性的买卖,那我们或许会耍一些阴招去想方设法低价拿下标的物。” “可如果客户是优质客户,那我们会实实在在的跟人家交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长期合作对象。” “你是优质客户,我们庆古想的是怎么能跟你双赢,绝不想从你手里榨一笔快钱后放弃你这个客户,把你这么多资源拱手让给竞争对手!” 这番话说的很实在了。 王忆听的大受感动然后对饶毅更加警惕。 这个人是玩心理战的好手! 他这番话说的很漂亮,但王忆要是完全相信他的话那就只能说太单纯了。 饶毅是看碟下菜,已经大约知道他是什么样性子了,所以以真诚实在的一面与他来交往,以防将他逼回冠宝斋的门口。 当然王忆觉得这一切都能理解。 大家都是成年人,接触的时候彼此时间都很宝贵,别谈什么感情,直接谈利益即可。 利益合得来那就可以合作,合不来那就拜拜散伙。 这件事上饶毅处理的让王忆很满意,他把这个瓷罐盖子交给庆古来帮忙销售,然后还是老规矩给佣金。 五彩鱼藻纹盖罐是个珍贵古董,饶毅跟他谈了挺长时间,他来联系客户,双方后面要找时间相见于一起。 王忆挂了电话后看看时间不早了,他本来想去政府部门把天涯岛的租赁事宜给办了。 现在来看时间上来不及了,于是先行回到了82年。 82年的天气还很阴沉,随着傍晚来临,岛上雾气越发浓郁。 还好雨势彻底消散,这样晚上可以继续放电影。 王忆没事干,他拿了王向红、孙征南、徐横的照片出门,看到有学生在门市部门口晃悠便过去了。 门市部里拥挤了十多个学生,他们在羡慕而好奇的围着王新钊和王丑猫吱吱喳喳,询问两人当掌柜和售货员的感觉。 王新钊站在柜台里面、王丑猫在货架前好像很忙碌的收拾着货物,两人这会是屋子里最靓的崽。 对于孩子来说能执掌门市部是梦幻般的事,谁小时候不想拥有一货架一货架的零食和商品呢? 看到王忆进门,学生们赶紧站起来喊:“王老师好。” 王忆摸摸他们的头,问王新钊:“生意怎么样?能算得了账吗?” 王新钊响亮的说道:“王老师放心吧,保证能把门市部的账本算计的井井有条,昨天供销公司的宋阿姨来了我还跟她学习了怎么核算账本。” 王丑猫跟着说道:“生意挺好的,昨天卖了不少东西,今天下雨人少,不过等会要看电影了,会有外队人来的。” 王忆点点头。 昨天从仓库搬回来好些箱子袋子,里面是方便面面饼之类的东西。 他打开扎口的袋子拿出面饼分给王新钊和王丑猫一人一块,又拿了两块给其他学生:“你们自己分一分吧,分着吃。” 学生们蜂拥而上围住了他,看向方便面面饼的眼神很渴望。 王新钊稀罕的拿着面饼嘿嘿笑:“王老师,这个方便面怎么这么大?比我大姨给我家拿的大很多。” 王丑猫迫不及待的啃了口面饼说:“肯定大,王老师的方便面就是大。我、就是王老师刚来的时候我来给王老师搞卫生,王老师给我下方便面吃来,不光大还很好吃。” “嘎嘣嘎嘣的脆,真香啊。”王新钊笑道。 王忆笑道:“行了,你们分着吃吧,我有事先忙,王新钊、王丑猫,你俩看好门市部啊。” 两人异口同声的喊:“时刻准备着!保证完成任务!” 王忆背手拿着照片去大队委。 这样学生们从后面看见了照片,便好奇的凑上来看,然后欢乐的喊起来:“这不是支书爷吗?” “这是相片,支书爷啥时候拍相片了?” “王老师是你给支书爷拍的相片吗?” 王忆说道:“对,以后也给你们拍,放心吧,每个人都能拍一张。” 学生们高兴了,一边吃分到的方便面一边欢呼。 有几个学生对照片实在好奇,便追着他伸手要照片看。 王忆把照片分给他们,他们看着照片讨论起来:“支书爷真威风,你看戴着黑墨镜在开船。” “莪草,这是徐老师和孙老师,他俩才威风哩,你们看他俩穿的衣服,真好啊。” 一行人嚷嚷着靠近大队委,王向红出来威严的说:“怎么不去上劳动课?嗯?你们闹腾——咦,王老师过来了?正好,你进来——哎哟,相片?你把相片洗出来了?” 王忆收回照片把王向红的两套递给他。 王向红赶紧摘掉烟袋锅去把照片拿到手里仔细的看,满脸的严肃转化为开心的笑容。 研究了两眼照片,他忍不住的赞叹道:“王老师你拍的真不错。” “支书,什么不错?”徐横从大队委办公室里钻出来。 脸色潮红、额头见汗。 王忆问道:“你干啥了?刚干活了还是发烧了?怎么……” “别、别说下去。”徐横冲他双手合在胸前做了个祈求的姿势。 王向红收起照片挥手把学生们赶走,然后他低声对王忆说:“有人上门来给徐老师说亲呢!” “我糙?”王忆下意识的蹦了句脏话。 这事太出乎预料了! 徐横赶紧跟他说:“素质,王老师,为人师表的素质!” 王忆赶紧拉扯了一下衣服,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素质很高的样子。 王向红领他进大队委办公室,他看到会议桌一旁坐着两个妇女还有个姑娘。 姑娘梳着大辫子,不染脂粉、浓眉大眼,五官周正、皮肤黝黑。 很健康、很有时代特色的一个渔家妹子。 王忆进门后有个穿着花布上衣的妇女就问道:“王支书,这就是你们学校的王老师吧?” “对。”王向红给王忆介绍了一下。 问话的妇女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媒婆宋大姑,旁边的妇女叫肖大丫,而健康的渔家姑娘叫石红心,她和肖大丫是母女。 屋子里的氛围让王忆感到如坐针毡。 他哪知道自己会碰上说亲这种事?早知道他才不来凑热闹呢,他宁愿去摇橹也不愿意凑这样的热闹! 宋大姑自来熟,坐到王忆身边仔细看他说:“这就是咱外岛的大学生?真好,长得好、也有气质,不像咱外岛的后生,像是城里的干部子弟,好,真好。” “王支书,你们的大学生有对象没有?我这里有好几个好姑娘,都是十里八乡的俏后生,要不要给你们大学生说个媳妇?” 王向红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就不劳大姑你费心了,我们王老师有本事,他已经有对象了,那是个很好的女同志,跟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宋大姑哈哈笑:“是吗?这么好的姑娘呀?叫出来让我瞅瞅行不行?” 王向红摆摆手。 宋大姑给他一巴掌:“咋了,你王支书现在不干党支部书记干起保密局工作了?” “不是,人家女同志不在我们岛上,回城里了,等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王向红说道。 宋大姑笑得眯起了眼睛:“哎呀,原来是城里的姑娘,好、真好,看出王老师有本事来了……” “宋大姑。”肖大丫欲言又止。 今天的话题不应该是我家姑娘和这个黑牛一样的汉子吗?怎么扯到了别人身上? 宋大姑一拍手说道:“把我大妹子给冷落了,你别着急,咱都是自己人,有啥话说啥话但不用一口气说出来,对不对?慢慢聊着嘛。” “那啥,红心,你跟这徐老师一起出去走走,你们年轻人要多聊聊,我们老头老太太自己也聊聊。”她招呼石红心站起来。 石红心有些羞涩的看了徐横一眼,然后还是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 王向红和王忆看向徐横。 徐横没了一直以来的滚刀肉风采,这会又是尬笑又是搓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王忆看的搞笑,便扯了他一把说:“徐老师你领着女同志在咱们岛上转转,去门市部拿两瓶汽水——算了,你们慢慢转悠,我让学生给你俩送过去。” 门口有几个小孩在探头探脑,他出去招招手低声说:“快去给王丑猫说拿两瓶汽水,不用开瓶盖,然后给徐老师送过去。” 小学生们立马狂奔。 之所以不用开瓶盖,他是给徐横一个表现机会,徒手开瓶盖这样的神奇表现。 两人走出来,王忆便拍拍徐横的胳膊说道:“徐老师是部队转业来我们生产队支援学校的教育工作,你们可以聊聊当兵的事。” 这是一个军中才出好男儿的时代,石红心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彩:“徐老师你还当过兵?” “当、当过几年。”徐横无助的向周围看看,有些发虚。 王忆不管他了,王向红在办公室冲他招手。 他进去后看见三个长辈正围在一起看照片,肖大丫吃惊的问道:“王老师你还有照相机?还会照相片?你们支书说这都是你照的?” 王忆说道:“对,都是我照的,那啥,待会走之前我也给你们拍个照片,然后留个地址,等我洗出来我给你们邮寄过去。” “邮寄啥呀。”宋大姑高兴的一拍手,“让徐老师给我们送过去不就行了?正好他也去我大妹子家里认认门。” 肖大丫吃惊的问:“给我们拍?那不好,现在拍照片挺贵呢,我们生产队长家小子结婚去县里拍过照片,花了十好几块钱呢。” 王忆说道:“没事,咱这个自己拍,我有朋友能洗照片,让他给你们洗就行。” 宋大姑拿着王向红的照片看,指着说:“支书你瞅瞅你,还带着个黑墨镜、手里扶着方向盘,真时髦呀,你成了城里船厂的老船长。” 王向红笑得合不拢嘴:“都是王老师捣鼓的,我、哈哈,我就跟着瞎凑热闹,哈哈,拍的行,王老师那啥你给我留几个字,这是我跟天涯二号的合影留念。” 王忆点头说好。 肖大丫看向其他照片,那上面是孙征南和徐横的英姿勃发。 她指着孙征南说:“这个男同志在哪里?怎么没见过他?大姑你来看,这男同志也好,看着就一身正气!” 宋大姑凑上来一看立马点头:“是个好青年、好小伙子,一表人才呀,他也当过兵吧?一看那个站姿就看出来了。” 王忆说道:“对,当过兵,也转业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了,他在部队是班长,很厉害。” “确实厉害。”宋大姑赞不绝口,“他有没有对象?他没有对象我给他介绍个好姑娘,这样的小伙子在咱外岛少见呀,咱的好姑娘却很多,一定有个跟他很般配的。” “我家二闺女还没婆家呢。”肖大丫低声说。 宋大姑听了笑:“你这是准备来一趟天涯岛,把你家俩姑娘都给嫁出去?一趟办两事?一箭双雕?” 她又问王向红:“支书咱先不说班长的事,咱先说徐老师和红心,怎么样?他俩是不是挺般配?” 王向红摩挲着照片想点烟,可又怕烧了照片只好放下烟袋杆,说道:“从咱们的观感来说,他们确实般配。但现在是那个新中国了,对吧?新中国建立三十多年了,不兴旧社会父母包办婚姻,讲究自由恋爱。” “所以咱说的不算,得看他们两个年轻人……” “对,要不说你是支书吗?你话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宋大姑说道。 “王支书、王老师,我不瞒你们,其实说亲哪有第一次就把姑娘给带上的,对不对?让男人家里一看你家姑娘这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想汉子想疯了?怎么这么着急就来了?” 王向红点点头。 宋大姑说道:“可红心这个姑娘不一样,她从小有主见、有想法,她家老早没了爹,这姑娘十二岁就能当家里的主心骨,比我大妹子有想法!” 肖大丫点头说:“对,我家大闺女只是生了个女儿身,她实际上跟花木兰一样,有男儿心,她是我们石头岛唯一的女民兵!” 王向红点点头:“这个事我知道,最早你们石头岛上一共五个女民兵,但慢慢的都干不了,就她坚持下来了,她现在是咱公社女民兵队的副队长吧?” 肖大丫说:“是,所以昨天她跟着我们队的干部来看电影,看见徐老师后就看上他了,今天上午立马拉着我去找大姑,让大姑上门来说亲。” “她还跟我说,直接把她领过去,去了她跟你们的徐老师去聊一聊,徐老师要是也喜欢她,他们就认识一下。徐老师看不上她那她绝不会掉链子、讨人家看不起,她立马扭头走。”宋大姑补充道。 王向红说道:“那就得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去接触一下,其实红心这个丫头未必是看上了徐老师这个人,昨晚上的事我知道,徐老师穿着一身制服放电影,好些社队的女同志都在冲他指指点点。” “这些女同志是看他穿着制服爽利英俊,但还不了解他的脾气性格,实际上他们未必合适。” 宋大姑一拍手说:“王支书你说的太对了,你当干部年头多了就是不一样,总是说话一针见血!” “我也这么跟大丫头说了,所以今天他们先了解他们的,咱们谈咱们的,咱们谈谈他们俩要是能看对眼,那后面怎么处理?” 王向红犹豫的看向王忆。 要是王家生产队的后生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后面的事,可人徐横是来支教当老师的。 王忆说道:“咱们不着急,这样你们先等等,我拿点瓜子花生过来咱们边吃边聊,那个支书你找个人去库里拎一桶酸梅汤上来吧,虽然说今天没日头可还是挺热,给两位婶子去去热气。” 王向红说:“好。” 两个妇女赶紧起身说不用客气。 王忆去拿了点五香花生米、五香瓜子和爆米花,他用三个盘子装了送到办公室来,随后一个妇女送来了一白塑料桶的酸梅汤。 这样宋大姑更高兴了,笑的合不拢嘴:“哎呀,头一遭、头一遭,又有零嘴又有酸梅汤——还是冰镇的,王支书你们生产队真不一样,真好。” “你觉得好以后常来。”王忆给她倒酸梅汤,“你来看电影我们不收柴油,随便来就行了,你要是带着外队的好姑娘们来,我们还给你们管饭呢!” 这说出了王向红的心声:“对,他大姑你常来,我们生产队好些好小伙,你多给介绍介绍呀,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宋大姑说道:“王支书你了解我这个人的,我当媒婆子不图挣钱、不图拿东西,就是想攒点阴德给我儿子,希望他肝上的毛病能好转。” “我以前不给你们生产队的男同志介绍对象不是我不想介绍,唉,王支书我这人嘴巴能说但不会说,我直说吧,你别生气,我给你们生产队介绍过姑娘,人家家里不同意。” “他们嫌我们生产队落后、贫穷?”王向红很有自知之明的问。 宋大姑默默的点点头。 王向红额头青筋鼓了起来,但很快又平定了。 他冷静的说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看看我们生产队现在怎么贫穷?” “我们家家户户用上了电灯、我们生产队办了社队企业,就在昨天我们队里还给社员分红了,不瞒你们,生产队一共分了六千五百块——不算多,但细水长流,以后社队企业经常有分红。” “要说海上干活吧,你看我们码头停着的那艘船,你全县里找一找,能再找出一艘来?” “不说干活的事说孩子念书受教育,我们学校就在旁边,你们去看看啥样。” “我们学校的学生今天中午刚吃了一顿大肉包子,这个骗不了人,你们随便去打听,满岛上可以问娃娃,大人会骗人娃娃不会骗人,是吧?” 肖大丫和宋大姑两人听的一愣一愣:“这么好?” 王向红说道:“我还没有说完呢,说了赚钱、教育还有娱乐活动,列宁同志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你看我们队里社员休息的时候干什么?看电影!天天晚上都能看电影!” “都说我们生产队落后?行啊,那让我看看先进的生产队什么样,他们已经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吗?” 宋大姑看他生气了,急忙劝慰他:“王支书你消消气,这都是外队人瞎嚼舌头。” “我以前不了解你们队里情况跟着迷糊,今天我来亲眼看见了,以后我肯定优先给你们队里的适婚社员介绍对象。” 王忆说道:“大姑你放心的介绍吧,我们生产队什么样我先不说,这个你们自己看,今晚你们在这里吃顿饭、看个电影,然后我让徐老师开机动船送你们回家。” “我想说的是,我们社队企业办得很好,除了海上的收获之外社员们每家每户一年平均分红能有五百元!” “这五百元是单纯社队企业的分红!这事没有不会欺骗你们,靠欺骗也骗不到感情,是不是支书?” 王向红点头:“我的为人你宋大姑了解……” “王支书是咱外岛顶呱呱的干部、党员,不管说你们生产队怎么样,但只要说起你来咱外岛谁都得竖大拇指。”宋大姑钦佩的说道。 王向红说道:“那就行,我可以承诺一句,王老师的话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虚假!” 肖大丫下意识问道:“你们生产队现在这么好呀?” 王忆笑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信你们打听着吧。来,二位婶子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咱们随便聊聊。” 宋大姑说了一大通确实口干舌燥。 她拿起酸梅汤灌了一口,放下后紧急又来了一口然后说道:“这酸梅汤是怎么煮的?真好喝呀,这个味道跟家里煮的不一样,真甜,一点不涩!” 王忆又给她倒了一杯:“觉得好喝你就多喝点,这都是咱自己的东西,你们放心喝。” 他琢磨着或许可以让凉菜销售队带上酸梅汁,这东西在冷库冰镇一天后很凉快,用棉被裹了那保持个几小时的凉爽没问题。 夏天在城里肯定能热卖。 四个人随意的喝着酸梅汤、吃着小吃聊着天,不多会后徐横和石红心也回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相处的挺不错,这样王忆给徐横使了个试探的眼色,然后肖大丫也给女儿使了个试探的眼色。 石红心说:“娘,你和大姑要回去就先回去吧,徐老师邀请我在这里看电影……” “哎呀,这是想到一起去了。”宋大姑又习惯性的拍手,她看向肖大丫,两人面带喜色。 看起来两个年轻人处的挺好。 肖大丫说道:“王老师和王支书也邀请我们在这里看电影,正好徐老师是电影放映员,那咱就看他放的电影,听说你们生产队有个武打片叫《少林寺》,都说好看,我们俩还没看过呢。” 徐横说道:“行,那今晚就放《少林寺》和《神秘的大佛》,都是武打片,都很好看。” 王向红帮他说话:“徐老师现在除了要负责教学还负责放电影,他说放什么就放什么。” 王忆说道:“这样你们先聊聊,我去跟大灶说一声给你们准备一顿晚饭。支书,徐老师家长没在这里,那晚上你作陪吧。” 王向红说:“行,宋大姑能喝酒,你去库里……” “能喝酒去门市部打酒就行了。”王忆说道。 他跟漏勺说了一声,今晚弄几个硬菜来招呼客人。 宋大姑是媒婆,这身份对生产队来说是很重要的。 生产队里年轻一辈光棍可不少,这三四年了岛上没有来个新媳妇,王向红这个支书和生产队的长辈都心焦的很! 现在收拾一顿饭简单。 有酱牛肉、有炸肉这是上好的成品菜。 王忆拿了两个午餐肉罐头、一包真空装扒鸡出来打开,再用鸡蛋炒个大葱、拍个黄瓜、做个地三鲜,闷上一锅米饭,然后就是一顿大餐。 时间消逝,天色渐暗。 阴云笼罩下的海岛傍晚不那么温柔灿烂,而是充斥着苍茫寂寥之感。 山石延伸、草木飒飒,当天色从昏沉的白慢慢变成黯然的黑,渔家灯火开始亮起。 王向红领着宋大姑等人说着话走在山顶上,他们扭头往下看看,能看见归来的渔船和前来看电影的人群。 海上飘起了雾,但外岛百姓看电影的心是热切的,源源不断有船破水而来。 于是当他们遥望海上便能看到不断有船穿破海雾奔驰而来,天与海、风与雾、船与人,在傍晚这个夜幕未临而将至的光景混沌成一体。 是一种视觉大片。 天色越暗、亮起的电灯越多,昏黄逐渐闪亮,路灯也亮了起来,天涯岛上四处有光明。 于是这样夜色浓重一分、家家户户的灯火就亮堂一点,最终夜色漆黑如墨,岛上漫山遍野都是灯光。 灯火煌煌,人声鼎沸,一个比白天更热闹的夜晚降临了! 三个女人都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光景,她们一时之间被震撼住了,甚至忘记了去吃饭,站在山顶边缘静静地看着这从未有过的夜晚。 王向红没打扰她们。 他叼着烟袋眯着眼睛看着三个女人的表情,心底满是骄傲之情:这就是我们的生产队! 最后宋大姑反应过来,说道:“别在这里傻站着了,赶紧吃饭吧,徐老师还得去下面放电影呢。” 王向红说道:“徐老师得先下去放电影,咱们慢慢吃,他待会调理好了镜头就回来,咱们慢慢吃,反正今晚放两部电影。” “对,咱不着急,看样子以后咱有的是来继续看电影的机会。”宋大姑拍手笑道。 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大槐树下风正好,一阵风吹来饭香味、菜香味往他们鼻子里钻。 有来门市部买烟买零嘴的人便感叹:“王老师这里又有好饭吃,真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槐树下挂着一盏灯,三个妇女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后暗暗咋舌。 有肉有鱼有鸡也有鸡蛋,这是过年也吃不上的丰盛饭菜。 看看那炒的菜吧,油汪汪的一看就没少用菜油。 还有米饭,一大盆子都是雪白的精米饭。 三个妇女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王向红挥挥手说道:“来来来,不用客气,随便坐,赶紧吃、使劲吃。” 王忆去替代徐横放电影,又是《少林寺》。 《少林寺》是好电影,可王家的人连着看了十几遍,如今也有点腻歪了,于是这次放电影不再是无声无息、聚精会神,有人凑到王忆身边说话了: “王老师,听娃娃说你准备给咱生产队、嘿嘿、给咱生产队都拍个相片?” “我家娃也说来着,还说你给支书拍的可好看了,咋回事?” 王忆说道:“我借了朋友的照相机,然后买了一些胶卷,咱自己拍照,家家户户都能拍。” “这么好?”凑上来的人更多了,“家家户户都拍?一家子拍一张?这叫全家福对不对?” “那我得让我媳妇把结婚衣裳穿上,当时我家结婚没闲钱了,也没去城里拍一张相片留作纪念,这次给补上。” “唉,我爹要是还在就好了,就差几个月,他要是还在好歹给他留个照片,给我们留个念想……” “别说话了?谁老是说话?让不让人看电影了?”前面有人不高兴的喊道。 生产队的人顿时勃然大怒,大胆扯着脖子喊:“爱看不看,惯的熊毛……” “大胆,不准这样!”王忆赶紧摁住他肩膀然后抬头去道歉:“对不住啊同志,没人说话了,你们好好看,我给你们把声音再调的大一点。” 他调整着音箱声音说道:“大家别说话了,让外队的同志好好看电影。放心好了,我自己有相机自己说的算,咱都能拍照片,一家一张、夫妻一张,都有照片!” 224.王老师指导高考(祝大家平安喜乐) 宋大姑、肖大丫母女三人的晚饭吃的很是开心。 有肉有鱼有米,还要什么自行车? 说句坦诚旳话,82年外岛人家年夜饭也少有能这么丰盛的,酱牛肉和扒鸡在外岛太罕见了。 吃饱饭不用她们收拾可以去看电影。 不过肖大丫母女老实本分又勤劳,坚持着帮忙收拾餐桌、打扫卫生,然后才去看了半部的《少林寺》和一部《神秘的大佛》。 按照王忆的安排,看完电影给拍个照片,再让徐横开船把她们送回去就行了。 结果王向红有别的考虑,他让三人暂时住下了,理由是晚上拍照片不清晰。 其实他是想第二天让宋大姑看看学生去学校吃早饭、上学的场景,向她展示生产队的教育先进性,以此来扭转她对天涯岛的印象,以可以更好的给队里的年轻社员介绍对象。 不光给小伙子找媳妇,也要给大姑娘找婆家。 生产队条件差,那等于是姑娘们的娘家条件差,这样外队的好人家看不上,就不愿意来娶队里的姑娘。 宋大姑三人欣然遵守他的安排。 石红心说:“我们仨自己摇橹来的,让徐老师开船送我们的话还得拖着船,那样要额外耗费柴油,所以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我们自己摇橹回去。” 王向红点点头:“对,红心副队长的考虑也是我的考虑之一。” 这时候宋大姑笑了起来,说:“红心这丫头是还没进门就心疼起你们生产队的资产了!” 其他人笑起来,石红心着急的说道:“不是,我一是担心徐老师夜里行船不安全,二是考虑到国家现在底子薄、经济弱。” “书上说了咱们虽然是个地大物博的国家,但是资源并不富裕,咱们还没有摘掉贫油国的帽子,要给国家省油呀。” 王向红说道:“这话一点没错,咱们不光要给自己家里省钱,也要给国家节省资源,来,你们跟我走吧,明早我让秀芳安排早饭。” 他进门后问秀芳:“明天早上能安排点什么早饭?” 秀芳笑道:“家里有的是白面,我下午去门市部又恰好买了一把芹菜,明天早上包芹菜馅水饺吧——上船饺子下船面嘛。” 王向红说道:“行,就吃水饺了。” 肖大丫搓搓手,面色羞赧:“这又是大肉块又是吃水饺,多不好意思,公社领导去我们生产队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这么招待过。” 王向红摆摆手说:“你放心行了,这不是特殊招待,我们生产队说的是来者是客,不管来的是咱社员客人还是县里领导客人,都是一样招待,都是尽心尽意去招待!” 王忆帮徐横收拾放映机和发电机,一圈青年围在两人四周: “徐老师你牛了呀,媳妇主动找上门来?” “唉,当过兵就是好,成分好、能力强,媳妇说来就来。” “石头岛的石红心,这女同志我知道,很实在、很要强,海上放网能顶的上一个男人,以前他们队还没有实行责任承包制的时候她在生产队里拿强劳力的工分!” 听着众人的讨论,徐横面皮发紧:“去去去,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我这里得赶紧回去。” 王忆问道:“你感觉这姑娘怎么样?” 徐横闷闷的说:“嗯,人挺好的,人是好人。” “但?”王忆帮他说了句转折。 徐横没说话。 能看出他对石红心有些犹豫。 孙征南也上来帮忙收拾,等他们回到大队委仓库存下机器后,他才说道:“不够好看?” 徐横叹了口气。 王忆一看乐了。 这货跟自己一样是颜狗啊! 不对,自己不是颜狗,这货才是颜狗! 王忆问道:“噢,你想找个漂亮姑娘当媳妇?我可跟你说啊徐老师,漂亮媳妇不好养,这个姑娘不说别的,我看着她是很好养的。” 孙征南说道:“对,我的徐老师,你这样的差不多行了,其实能有姑娘上门来倒追你,我真挺吃惊的。” 徐横问他道:“班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问你,换你的话你愿意娶这女同志当媳妇吗?” 孙征南果断说道:“不愿意。” 王忆指着他说道:“没想到你这样浓眉大眼的也是一条颜狗!” “什么是颜狗?”孙征南疑惑。 王忆说道:“就是看颜值、看脸……” “我不看重脸。”孙征南摇头,“晚上没了灯都一样,莪看重的是学识,我、王老师你可别笑话我,我想找个有文化的女人当媳妇。” 徐横阴阳怪气的说道:“对,我们班副有文化、有追求,他要找个大学生当老婆,他想要举案齐眉、红袖添香。” 孙征南闷闷的说:“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想找个有文化的媳妇这有什么错?” 王忆问道:“那人家女同志怎么办?咱们回绝人家?” 徐横说道:“不要紧,我来跟她谈谈——我家不在外岛,现在我是在这里工作还有找我们班长的家属,算了,王老师你放心吧,我自己就把事给办妥了。” “再说,我们两个才刚认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们继续认识认识吧,说不准我们脾气不相投,不适合当两口子呢。” 王忆觉得这话挺有道理。 徐横这人脾气火爆倔强,石红心这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泼辣有主见的人,他们俩性格确实不太相合。 这点他要夸夸自己,我王某人脾气最好了,小秋说啥就是啥。 当然主要也得夸夸小秋,小秋啥都不说…… 夏天就是热,这样雨后夜晚湿气大,当天夜里海上放了大雾。 第二天王忆出门看,朝阳已经升起,可却看不清踪影只能看到东方一片红彤彤,海上、岛上白茫茫一片,如同天上垂下了白纱幔,将大海和岛屿都笼罩起来。 海风吹过,白雾婀娜飘逸,码头上渔船若隐若现、天涯岛半山腰起景色朦胧,半座山峦藏于海雾中,仙气飘飘。 这真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海上的雾气白蒙蒙、湿漉漉,越往远处看越是浓郁,好像是视野尽头那天海相接处弥漫出来的,大片的海域、好几座的海岛,如今都迷蒙不可见。 白云不见,只有白浪涌上沙滩,翻涌的浪花带起更多的水汽,风吹的水汽顺着山石飘荡,就像是海雾爬过山坡涌进了渔家。 这下子看不见早上的袅袅炊烟了,但雪白的海雾四处弥漫,又好像四处都是炊烟。 学生们说说笑笑的带着书包进课堂,他们放好书包拿出碗筷,然后又说说笑笑来排队。 统一的海魂衫、绿军裤,统一的小白鞋、回力鞋,还有统一的红领巾,这样的队伍整齐又有活力。 早上吃油泼面。 油是之前漏勺熬猪肉熬出来的猪油,面是特等粉调和玉米面、地瓜面后组成的混合面。 一人一碗面条,再往上舀一扫加入酱油和葱叶的葱油,学生们特别满意。 宋大姑跟着王向红进大队委,也顺便看到了学生们的穿着和排队打饭的姿态。 肖大丫吃惊的问:“外面人传的都是真的,你们学生给发校服、发鞋子还管饭?这吃的是啥?呵,油泼面条呀。” 王向红心里得意、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嗯,每天早上变着花样吃,好的时候吃炸油条,昨天早上吃玉米面粥配熏鸡蛋——一人一个鸡蛋!” “这么好?娃娃们的生活水平也太高了吧?赶得上公社的干部了。”宋大姑比肖大丫还吃惊。 她不像肖大丫母女那样只固守一隅,她因为要给青年们介绍对象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在外岛各个岛屿、生产队上跑,见多了学校学生,可从没有见过天涯岛这学校这么好的生活。 王向红说道:“你不相信你随便去问个娃娃,我们不至于为了骗人去叮嘱娃娃们瞎说吧?” “这不能这不能。”宋大姑急忙摆手,“不用去问我也信,你王支书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你的脾气咱县里领导都知道,不撒谎,有啥说啥。” “58年公社领导让生产队报一年的渔获,说让报的多一些,我们岛报50万斤,水花岛更厉害报了个100万斤,就你给你们生产队报了个10万,说连带着渔汛平均下来一天三千斤渔获也很难,这事我还记得清楚呢。” 提及过往,王向红嘴角露出笑意。 他为自己从不弄虚作假的性子感到骄傲。 这辈子他做人做干部有诸多的不足,但他不亏心,不管面对谁他都可以说一句他或许做的不好却已经尽全力了。 太阳渐升、阳光渐烈。 海雾开始潇洒,它们逐渐的聚不成形,海风一吹散成一团团,海面上的雾气散的最快,然后有些海雾被吹到了海湾里、山坳里,像白云落下来。 王向红在喇叭里进行指挥,社员们有序的行动起来: 有的强劳力拎着吃食、扛着渔网,摇橹出海捕鱼; 有的强劳力带着铁锨、挎着篓子出海去红树岛挖淤积的腐殖质当肥料; 有的轻劳力则拿着锄头去农田里劳作; 还有的弱劳力去修补渔网、修补渔船。 整个生产队像一台机器一样运转,井然有序,生机盎然。 王忆又带回来红线绳,秀红和春红两人来领绳子。 王东喜给她们发绳子,说:“这次使劲编吧,多编点平安结,过两天再去市里卖,再卖上一批赚上一笔钱给咱社员发分红。” 春红问道:“这次王老师捎回来多少绳子?” 王东喜说:“比上次多,一千多块的,队集体给他结账了,现在绳子都在库里,你们放心的编。” 天涯岛的社队企业卖凉菜、卖平安结的事已经在外岛传开了,石红心自然也是知道。 她看到春红和秀红用肩膀挎着好些红线绳很吃力,便上去帮忙。 作为民兵副队长——虽然是女队副队长,但也能看出她的体格之出众,两个姑娘扛起来费劲的红线绳对她来说小意思。 她帮两人搬下去,路上问:“我听说你们编平安结然后全队一起分红发钱?这样你们愿意吗?” “有啥不愿意的?”秀红随意的说。 石红心解释道:“你看你们编的平安结,结果要给全队分钱,本来你们可以自己进红线绳、自己编平安结,这样赚的钱不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吗?” 秀红说道:“这怎么能行?我们是一个大集体,你看我们也不会拌凉菜也不会卖凉菜,可是同样能分红拿钱。” “还有这平安结不是我们自己做的,是王老师教的编织技术,王老师领着人去卖的,我们队里就是这样,这叫各司其职、共同富裕。”春红笑道。 石红心诧异的问:“你们愿意过大集体日子?大包干多好呀,自己家里干的好与赖自己能做主。” 春红摇摇头:“你们大包干挺好的,我们队里以前也老想这么干,可是现在来看还是大集体的日子更好过。” “以前我们受穷那不是因为我们不努力、不勤快,是我们没有赚钱的法子,全靠周围的海吃饭。” “大包干富裕是个人、贫困也是个人。”秀红说,“运气好、本事大的发了财,家里吃肉喝酒放屁都带油,运气差、没本事的只能干受穷,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办法还得去要饭。” “我们旁边的水花岛最早大包干的,结果呢?他们队里乱套了,干部威信扫地,说话跟放屁一样没用,社员有偷的有抢的,风气乱了套,越来越后退,不成体统。” “你看我们生产队,一切井井有条,没偷的没抢的、没有吵架闹火的更没有往歪门邪道上走的。” “发展上有支书和我们王老师把握方向,我们听他们安排就行了,听他们准没错,他们是大能人,这样不比我们自己干要踏实?” 石红心说道:“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副队长同志。”春红笑着打断她的话,“你想想你们石家生产队,都是父子爷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在有些户是不是日子过好了,有些户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石红心说:“过上好日子的是人家勤快能干,日子过不好的那是自己懒。” “你是勤快人,你家日子过的应该好吧?”春红问。 石红心顿时没话说了! 她尴尬的低头看了看鞋尖,然后低声说:“我家只有四个女人,光靠一条橹哪能过上好日子?” 春红说道:“你看、你看,这不就得了?” 秀红性子平和,她打断了春红的话笑着说:“好了好了,不用争了,用我们王老师的话说,你们生产队大包干、我们生产队大集体,咱们都是在给国家四化做贡献!” “你忙吧,我们到地方了,谢谢你啊。” 几个妇女在树下挪桌子,旁边放着新的竹筐子。 现在她们在桌子上编平安结,然后放入竹筐里,编满了直接送入大队委清数入库。 随着阳光猛烈、雾气散去,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宋大姑见此赶紧领着娘俩摇橹返程。 越往后天越热摇橹越遭罪! 昨天的雨耗掉了天上的云,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晴光灿烂。 强劳力们又摇了两船的腐殖质淤积肥回来,这样石坳台就被填平了。 王忆中午头去往里狂撒杀虫药、杀菌药,然后拉上了一条黑色大塑料布,用石头压一圈以后准备再来个高温杀虫杀菌。 他给前来帮忙的王向红说:“支书你可一定要广播告诉社员们,走夜路要小心别掉进去,也别到这里来玩,特别是抽烟的人,别在这地方抽烟。” “为啥?”王东方奇怪的问道。 王向红瞪了儿子一眼说:“让你念书你就撵狗,没有文化!这东西高温之下会出来沼气,沼气那东西能燃烧、会爆炸!” 王忆点点头。 沼气收集起来有大用处,但需要专业的工具来进行收集,生产队没有这个条件。 他对王东方说道:“东方哥,你做事仔细,那生产队给你安排个活吧,你每天早晚过来揭开塑料布边缘往外散散沼气,要不然还是容易出事。” “记住、一定记住!散沼气的时候用一条湿毛巾堵住口鼻,这东西有毒性,很伤身体!” 王东方痛快的说:“行,这小事。” 王向红说道:“不,先不急着散沼气,先密封起来然后都注意着点,等到大风天再散沼气,这样直接就吹跑了。早晚都来散气,一旦海风不行或者风向不对,那吹进社员家里也怪麻烦。” 王忆觉得这说法对:“还是支书考虑的全面,那就这么安排。” 中午头阳光很烈。 这样下午再上劳动课就很遭罪了,王忆让他们上体育课,找树荫去乘凉。 于是学生们在树荫下练太极拳、打陀螺、踢毽子、跳房子,活力十足。 王忆准备趁这时机回22年办一下天涯岛的租赁业务,手续走的差不多了,他该去当自己的岛主了。 结果两位意想不到的访客到来了: 公社电力所的技术员林关怀和县广播站的技术员刘鹏程! 两人又是背着包、又是抬着个箱子,尽管是乘坐机动船来的,可天气炎热,他们还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王忆赶紧招呼他们去树荫下:“歇歇、快歇歇,这又不是礼拜天,你们两位怎么来了?怎么还带了好些东西?” “都是、都是呼呼,那个广播匣子的零件。”刘鹏程喘着粗气说,“你上个礼拜——不对,是上上个礼拜不是说想要这些东西吗?” “当时我们石站长去开会了,等他开会回来我把你的要求说了出来,我们石站长本来不愿意往外卖,毕竟是公家的东西。” “我就找了些理由,最终把他给打动了,他决定便宜卖给你们,这么些零件你一共给二十元就行。” 林关怀补充道:“鹏程没有多要钱,这些零件要是提取了铜铝、收集铁片往外卖,那合计起来能卖个二三十元。” 王忆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刘同志确实没有多要钱,不光没有多要钱,还帮了我们好些忙。” “我知道从公家单位买商品的难处,刘同志费心了,我代表我们社员感谢你的帮忙呀。” 他跟刘鹏程握手,表情非常真挚。 刘鹏程被他搞的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想卖个好,其实广播站卖出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他的功劳,是站长自己愿意的。 王忆问道:“那今天又不是礼拜天,你们怎么今天来了?” 林关怀笑道:“我们哪有礼拜天不礼拜天?我们是调休的,礼拜天一样要上班保持电力供应。” “嗯,我们也是一样,”刘鹏程说道,“广播站不能到了礼拜天就不放广播了,对吧?上个礼拜天我俩都上班了,然后跟单位申请了今天休息,今天上午收拾了一下,下午来给你送电子零件和找你划重点。” 王忆说道:“好,那你们把课本拿出来,咱们讨论一下。” 他早就看过今年高考题了。 刚恢复高考的时候考五门科目,文史类是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理工类是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从去年开始理工类加上了一门生物,另外现在教育部发出消息,说明年开始高考要加一门英语。 王忆问道:“可是你俩还有学籍吗?你俩已经正式工作了,现在还可以统一参加高考?” 林关怀说:“我们两个是同学,学籍都还在学校里保存着,我们属于是保学统工人员,保留学籍先加入工作。” “因为现在改革开放各行各业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咱们外岛隔着内陆太远了,尤其缺少人才,于是我们念完高中二年级就可以参加工作了,然后三年之内都可以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王忆明白了,这是两个特殊年代的实习生。 国家需要人才,高中生在这年头可是当之无愧的高学历人才了,于是鼓励他们半工半读。 半工半读自然耽误事,于是给他们保留三年的学籍,这三年都可以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当然高考的大门对人民一直敞开,他们这三年考完了如果还没有考上大学依然可以考。 但那就不能以保学统工身份考了,他们得辞职回学校复读,成为正式的学生。 王忆先宽慰两人:“你们别急,既然你们有三年的时间那这很宽裕……” “今年就是第三年了。”林关怀尴尬的说,“我俩、我俩已经连续落榜两年了。” “没事,那大不了回去当复读生。”王忆说。 “今年再考不上,我们就更考不上了,”林关怀有些焦虑的说:“我看了教育部的招生简章,明年高考要加一门英语,可我们没有学过英语,实际上英语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我倒是知道一点,广播站有时候有英语广播,我跟着听了几句,可要参加考试那肯定不行,唉。”刘鹏程叹气。 王忆说道:“所以你们今年高考必须得有所成就,是吧?一旦等到明年就更难考了。” 两人一起唉声叹气。 王忆拍拍桌子说:“行了,不用这么无精打采,我给你们划重点,你们把重点知识掌握好,别的不敢说、我不敢保证你们考上心仪大学,但肯定有大学能去上。” 他打开课本说:“来,先看鲁迅的课文,鲁迅是近代第一文学家,他肯定是语文考试的重点。” “《为了忘却的纪念》要熟读,《药》很重要,他在情节上安排上非常巧妙,运用了多条线索叙事的风格,你们要学会了解这种风格……” 他这几天出于好奇把82年考卷都给通读了,所以脑海中对考题已经多有印象了,他把这些考题涉及的知识点进行了扩展,这样两人复习好了肯定能考个不错成绩。 另外他教导两人说:“别老是抱着书复习,这能行吗?” “准备一个笔记本,把重点都整理到笔记本上,就像做报纸剪贴画一样,以后时时刻刻带着笔记本,随时随地翻着看看,这样才能出好成绩。” “还有,除了多看更要多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王老师。”“原来这样,多谢王老师指点。” 这样下午王忆就没时间回22年了,几门功课的重点讲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关怀这个人踏实善良,划完了重点又去把生产队的电路给盘查了一遍。 岛上通电多日后,各家各户用电有了实际反馈,有的线路走的不通畅、有的人家电力弱,出了不少问题。 林关怀去看了看,然后说:“我回去跟我们所长说一声,明天或者后天我跟我同事再来一趟,给你们把线路好好检修一遍。” 王向红很感动:“那这真是太感谢你了,林同志你是一名优秀工作者,你在亲身实地的践行领袖同志‘为人民服务’的指示。” 等到林关怀两人开船离开,王忆抽空回了一趟22年。 饶毅这边跟他有业务联系,说是已经把天完王朝那瓷罐的盖子给目标客户看过了,客户很感兴趣,明天就要来实地看一下。 王忆不知道明天林关怀会不会来,不过他考虑到最近没怎么进账,于是便跟饶毅那边约了一下,约明天下午见面。 见面地点在他们公司。 王忆有段时间没去公司了,得去公司看看。 还好,林关怀第二天没来,这样下午王忆把学生扔给孙征南和徐横,自己去了22年。 他给墩子打电话来接自己,墩子见面后说道:“老板,我从老家给你弄的蛤蟆烟到了,你今天要不要拿回来?那烟我跟你说,老霸道了,味道老香了,俺们那里都喜欢抽这烟,有劲。” “不过你少抽烟,我姑父抽烟……” “得了肺癌,我记得。”王忆面如土色。 墩子郑重的点点头:“对,肺癌老遭罪了,喘息困难、老是咳嗽,后来都没法说话了,声音很沙哑!” 王忆打开窗户本来不想听这些话。 可是这话钻入他耳朵里后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喘息困难、剧烈咳嗽、声音沙哑…… 我草。 叶长安怎么就这样?! 他赶紧坐直身体,表情凝重。 其实他是个有医学常识的人,毕竟最近学医也有些日子了,虽然只是上网课,但终归是正规的家庭医生培训课程,医疗常识学的很扎实。 之前他没把叶长安的病症往肺癌上想主要原因是他没有接受手术治疗和放化疗的治疗,82年的医疗水平跟22年不能比,82年国家的医疗资源更跟22年比不了。 可是,82年已经有放化疗的治疗手段了,甚至早在六十年代国内医院就开始用盐酸氮芥治疗癌症。 盐酸氮芥是早期放化疗药物之一。 叶长安可是老干部,给国家给人民做过大贡献,当时疗养院的主任也说,国家甚至会用外汇从欧美发达国家聘请专家给他们治病。 所以叶长安如果是肺癌那早就该接受专业治疗了,而肺癌治疗在82年一定包括手术,他并没有进行过手术——或许自己猜错了? 墩子看着他凝重的样子赶紧踩刹车,问道:“老板你没事吧?我吓到你了?你别怕,少抽烟能降低得肺癌的几率,要不你戒烟吧。” 王忆瞪他说道:“别瞎说,你什么时候看到过老板抽烟?” 墩子说道:“我知道你不抽烟,所以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你真抽烟我还能说这种话?那不得吓死你?” “放心,我又不傻,我只是逗你玩玩。” 王忆听到这话就笑了。 你一个二货逗我玩? 结果墩子给车子加油门说:“你看,把你逗笑了吧?” 王忆的表情当场凝滞。 公司里一切正常,邱大年在收拾领袖像章,他做了一面像章墙,墙上挂着一枚枚像章。 王忆打量着公司的布置说道:“年总你可以啊,这又有陈年老酒墙又有像章墙,像那么回事。” 邱大年说道:“老板,咱的陈年老酒只有酒瓶子没有酒,我联系了一家酒厂,他们那边有陈酿,而且价格不贵,咱要不要装上点?” 王忆问道:“不贵是多少钱?” 邱大年正要给他回答,楼上突然‘砰’的一声响! 王忆给吓一跳。 墙上有些酒瓶都晃了晃! 他愕然道:“咱楼上怎么回事?乌东战场啊?怎么上面还埋了地雷?” 墩子贼笑道:“肯定是楼上那摄影师又装逼了,要不要去看热闹?” 王忆问道:“什么装逼?什么热闹?” 邱大年说道:“咱这栋楼不是被政府选为网红孵化基地吗?咱是古董方向的网红,楼上有个摄影方向的网红,他很能装逼,上次我捡的那些摄像机模具就是他扔的。” “但那些模具都是政府装修用品,怎么能让他扔进垃圾桶?后来政府那边负责咱孵化基地的人员发现了他丢弃公家的东西便来跟他交涉,这家伙脾气大的很,每次都要跟政府的官老爷干一场。” 王忆问道:“这有什么好干的?追究他责任不就行了?把他赶走不就行了?” 墩子急忙说道:“楼上那个是大网红,是政府好不容易把人家请过来的,听说当时三顾茅庐了,所以普通办事员怎么能赶走他?” “算了,咱上去看热闹吧,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王忆不愿意凑热闹。 结果楼上又噼里啪啦的响起来,还有人的吵架声也响了起来。 这样他不高兴了,便跟着墩子上去。 一上楼听见吵架的声音: “那怎么处理?你说怎么处理?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你不用录像,怎么了?准备曝光我?准备网暴我?这事我没有道理?政府压迫你了?” “谁给你录像了?啊?谁给你录像了?你是屎壳郎照镜子怪臭美!我是在开了前置摄像头看看我今天的妆……” “哦,你开前置摄像头看妆容啊?那到底谁才是屎壳郎照镜子呢?” “哎哎哎,怎么骂人呢?” “我怎么骂人了?我只是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马尾辫姑娘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在斗嘴,王忆诧异的问:“这位网红摄影师还是个姑娘啊?” 墩子说:“你没有考虑过,或许他是个男的,只不过长的比较秀气。” 王忆吃惊的说:“我草,男生女相?但是他声音怎么这么纤细?” 邱大年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墩子在忽悠你?” 王忆怒道:“你俩别玩烂梗!” 墩子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我没有玩梗?” 王忆这边要被俩二货气死了。 那边网红摄像师和公务员也在互相生气。 公务员青年厉声道:“你扔了我们的装饰品、造成了公有资产损失还有理了呀?” 网红摄像师怒道:“一堆破烂假货也算公有资产?行,你去起诉我吧!” “不过起诉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们未经我的同意碰我的工作室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知不知道我当时开直播被竞争对手发现我用的是假货来装潢工作室这被嘲笑成什么样了?” “知不知道当时邀请我把工作室搬到你们这里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这些装潢所用的摄像机都是假货?都是样子货?” 公务员青年说道:“我们当时只是给你看了装饰照片,没跟你承诺装潢用的模型是真品!” “何况那些真品老相机谁能买的起?一款东风120单反相机多少钱你知道吗?三十万!” 正在看热闹的王忆听到这话突然精神一震,挥手道:“等等,二位同志我插一句话,什么老照相机价值三十万呀?” 两人一起扭头看向他,几乎一起问道:“你谁呀?” ------题外话------ 今日更新了1.8W字,又是很卷的一天,蛋壳正在努力当小卷王,感谢大家的支持 225.生产队的电器现代化构想(请来起点支持一下) 两个人不理王忆。 脾气都很硬。 这让王忆很生气。 王老师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他阴沉下脸来、目露寒光,拿出了王老师的派头。 网红摄影师指着他喊:“你那脸耷拉的跟个棉裤裆一样是个啥意思?咋了?要打我呀?来呀,你来打我呀……” “那我来了!”墩子提着拳头就往前扑,“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旳要求!” 王忆一看他真要动手赶紧拦住他:“别、别,墩子别冲动,杀人犯法!他们虽然坏,但是罪不至死!” 网红摄影师乐了,门口几个人不知道是他助理还是什么人的也乐了,纷纷掏出手机说:“这次可录像了,你有种就动手,看我们不告你们一个家破人亡!” 邱大年急匆匆的赶上来走向网红拿出一个本来递给他:“你们继续嚣张的话,我们老板真放手要让保镖打你们了。” 网红傲然的昂起头说:“来呀、来打呀,我在这里不后退,让你们随便打,正好最近——给我这什么东西?怎么了,证件呀?你们什么单位的?也是国家单位的公职人员……”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仔细的看了看证件上的字又看看照片,最后抬起头来打量墩子。 邱大年冷静的说:“货真价实的真证件,另外,后面那个也是货真价实的本人,你们要是不信那可以揍你们一顿后去派出所验证……” “行行行,算、算你们狠!”网红赶紧扭头推着他的助理们进屋。 一个助理奇怪的问:“娘总怎么了?怕什么呀?他拿出的是什么证件?杀人许可证呀?” “闭嘴,关门!” 门‘砰’的一下子摔上,里面传出个微弱的声音:“那是个傻子证,妈的,那小子是傻子,被他打了白挨打!” “咣!”大门猛然爆响。 屋子里的几个人吓一跳。 王忆放开了墩子,抱着双臂示意他使劲踹门。 墩子又是两脚干上去,里面的网红有点害怕了,吆喝道:“乔志良不对乔科长你可是国家干部啊,外面有人对我们进行人身威胁,你管不管?你不管我要报警了!” “你喊啊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墩子哈哈笑道。 他吓唬了对方两下子就停下了,主要是为了报复平时楼上总是摔东西震得他们楼下摇摇晃晃这件事。 青年公务员疑惑的看向证件。 邱大年‘啪’的一下子合起来,冲青年笑道:“乔领导,今天我可是给你解围了,你以后是不是得请我撸个串。” 青年公务员讪笑道:“撸撸撸,今天确实多谢邱先生了,那位是你老板?他就是王忆王总对吧?” “不好意思,王总,大水冲了龙王庙,刚才得罪了。” 青年转身走向王忆,伸出手表现出很热忱的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再说青年公务员刚才并没有得罪王忆。 王忆便跟他热忱握手:“您好您好,那个领导您是姓乔?” “不是领导,是个基层办事员,名叫乔志良,王总您称我为小乔就行。”乔志良客气的说。 王忆说道:“乔老弟客气了,来,这会没事了,去我们公司喝口茶吧?” 乔志良说道:“那就打扰了。” 他们回到办公室。 乔志良显然没怎么来过,他被墙上的老酒酒瓶、架子上的老报纸、像章墙乃至于墙上悬挂的大幅名人字画整的眼花缭乱,感叹道:“王总您的公司是个藏宝库呀。” 王忆摆手道:“差远了,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乔志良去看那副字,一看落款肃然起敬:“是启功先生的字,这么大一幅字绝对很珍贵,能方便说一下您多少钱买的吗?” 王忆让邱大年泡茶,他请乔志良坐下说:“是朋友送的,早年启功先生送我朋友的,真的,我有收据,收据上没有价格。” 乔志良羡慕的说:“王总人脉真广。” 两人寒暄几句。 王忆切入正题问:“乔老弟你刚才说起过什么老照相机价值三十万?什么相机这么值钱?” “东风120,咱们国产相机的一块里程碑。”乔志良说道。 王忆疑惑的皱眉问:“还有这款相机?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乔志良解释道:“东风120相机名气不大——我是说对于大众而言,只有摄影圈的人才会了解这款祖师爷相机。” “这相机是七十年代的产品,当时为了填补国内不能生产高档相机的空白,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指派了沪都照相机厂试制生产完全属于本国的高档相机。” “当时沪都照相机厂为尽早推出东风相机,特意集合了国内光学和机械学领域的专家组成攻关研制小组,在1969年年底试制成功了这么一款相机。” 王忆说道:“然后在七十年代它正式投产?” 乔志良点头说:“对的,大概的生产日期应该是70年到73年,合计生产了不到100架,如今存世量很稀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它价值很大。” “十多年前在李家坡举办的古旧相机拍卖会上,一台东风120相机最后成交价为11万元,如今十多年过去,价值翻倍,我们单位在购买模型的时候碰到过这款相机的真机,机主说价值30万了,而且他还不愿意卖!” 听着他的话,王忆若有所思的说:“这么少呀,一款相机的生产数量竟然不足一百台!” 这样在82年也不一定好找。 指不定这相机流落到哪里去了。 乔志良说道:“对,产量稀少,在照相机历史上产量稀少的款式不少,东风120之所以这么贵还因为它具有独特的历史意义,是咱们国家第一款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单反相机。” “这款相机当时对标的是、是一款叫哈苏500C的相机,对,哈苏500C。哈苏相机您知道吗?它在大众层面知名度比莱卡、佳能、尼康差的远,但其实很出色,与沃尔沃汽车一起被称为瑞典哥德堡市的骄傲。” 王忆摇摇头。 他对相机了解不多。 乔志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他说道:“哈苏500C很出色,而咱们国家当时工业设备和技术相对西欧来说比较落后,导致东风的质量难以比拟哈苏500C,为了克服这困难,当时厂家寻找了一些机械老师傅手工制作了部分配件。” “这就是限制了东风120相机产能的最大原因,它的研制费用、生产费用都是相当高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是一款工业产品而是一款手工艺术品,再加上它划时代的纪念意义,诸多因素造成了它的高价值。” 王忆问道:“这相机这么珍贵,它当时是出售给哪些单位了?” 七十年代这种相机绝对不会落入个人手中,哪怕是权贵子弟当时也拿不到如此身价的东西。 “一个单位。”乔志良说,“新华社!” “当时这款相机出产后都交给新华社了,新华社那时候拥有国内最好的记者和摄影师,还是国家领导人拍板这个安排的,说是好马配好鞍,让新华社的记者来使用这款国产好相机。” 王忆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新华社记者? 这个礼拜天要从他手中买一台F-3相机的青年之父不就是新华社记者?或许可以通过他的渠道看看能不能接触到一台东风120相机。 他们正喝茶聊天,饶毅电话打了过来,说他已经领着客户上路了,十来分钟后就能到公司所在大厦门口。 乔志良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等王忆挂了电话他便主动离开。 王忆让邱大年收拾一下公司,他带着墩子在楼下接人。 饶毅的车子是一台宝马X5。 有钱人。 宝马X5后面跟着一台钱塘牌照的大G。 更有钱了。 客户自然在大G里端坐,这是一名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保养极佳,身穿丝绸唐装,身边跟着助理。 饶毅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老人名叫艾重五,很古怪的名字。 他们进入公司。 艾重五不动声色的打量布置,一看满墙的老酒瓶、老报纸、老像章之类的他就暗地里摇头。 乱七八糟! 五彩鱼藻纹罐在他的助理怀里,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个箱子,进入会议室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箱盖,王忆很熟悉的那个罐子出现了。 他对墩子点点头。 墩子从抽屉里摸出盖子放在桌子上。 艾重五见此眉头便挑了两下子。 饶毅笑道:“王总不愧是干大生意的人,这么珍贵、罕见的文物保存的很随意啊。” 王忆说道:“饶总是了解我这个人的,莪做事随意但有数,古董文物重要的是个完好无损,把它们保护的完好无损要比把它们精心保护更重要。” 饶毅赞同的说:“有道理。” 艾重五拿起盖子盖到了罐子上。 罐子上有五彩图案这盖子上也有,随着盖子扭动,最终所有图案严丝合缝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罐直口,短颈,丰肩,硕腹,圈足。 它通体以红、黄、绿及青花装饰,肩部绘有莲瓣纹、腹部绘有莲池鱼藻纹,另有八尾红色鲤鱼姿态各异,极其醒目。 其中盖子上多的是罐子径口处有好些纹路,而盖子上也有纹路,并合起来的就是这些纹理。 有了盖子之后这罐子顿时更美观,形体高大规整,上面色彩艳丽,构图疏密有致。 艾重五拿起罐子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老脸上笑容渐盛。 饶毅赞叹道:“不愧是官窑出品的名品,你们看这胎体多厚重、彩烧构图多顺畅,这工艺真是绝了,看上面这鲤鱼,鳞鳍清晰、片片可见,再与周围的莲花、浮萍、水草交相辉映,真是生动逼真啊!” 邱大年也赞叹道:“艺术品,这是绝对的艺术品!” 艾重五满意的拿下盖子看了起来。 他的助理递给他一个放大镜,他一边仔细的看盖子上的纹路一边说:“不光是罐体上的彩图漂亮,这盖面一样没话说,看这璎珞纹、看这中心的白莲纹宝珠纽,要是早有这盖子,那专家们哪至于看走眼把它看成是明初的古物?” “这分明就是天完朝的御品!” 王忆问道:“是因为白莲纹路吗?” 天完朝的老大徐寿辉以白莲教起家,那么他的宫廷用品上有白莲纹路自然是正常。 艾重五点头又摇头:“对,但不止白莲纹宝珠纽透露了这信息,还有璎珞纹。” 饶毅知道王忆是个小白,便进一步解释道:“璎珞最早是古印度的项式,汉代随佛教传入中国,最早为佛像、神仙、天女所佩用。” “白莲教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所以他们教内高层的女眷会佩戴璎珞,他们的一些生活用品也会有璎珞纹路。” 王忆钦佩的说:“诸位学识渊博,我今天跟着你们又学了一招。” 内部烧制的‘天完太平’四个字一边说 艾重五看过纹路后又翻过来看边缘,说道:“是真品,烧制工艺跟罐子主体一脉相承。” 饶毅配合的问道:“艾老,这您也能看出来?” 艾重五没抬头但露出了笑意:“行家都能看得出来,看烧制工艺即可。我献丑一下吧,大概讲讲这件大罐的制作工艺。” 饶毅立马上去倒茶:“那我们就跟您学点知识。” 艾重五放下盖子指向罐子,说:“这罐子首先要分段进行印坯,之后用泥浆黏结成一个整体拼接起来——什么意思呢?罐子当时这个整体是包括盖子的,所以在这时候它们就已经一体化了。” “刚才我说的那个过程叫修坯,修坯以后进行彩绘,就是先在坯体上用青料描画图案的局部,比如这水草的部分,这是干什么呢?这是要为后面釉上彩的整个图案起一个定位的作用。” “第一遍彩绘后要入窑开始烧,经高温烧成以后施透明釉,再在釉上按釉下青花定好以黄彩描绘其他部分。” “这时候还要入窑烧,低温烧一遍黄彩,等到出窑以后再用矾红草绿黑彩之类补齐整个图案。” “这样依然不行,还要入窑烧,要用稍微低一点的温度再烧一遍彩……” 屋子里一行人纷纷惊叹:“这么复杂?” 艾重五骄傲的笑道:“你们以为呢?要不然china会成为咱国家的名片吗?” “正是因为它们工艺复杂,所以辨认真假时候就好办了,越是复杂的东西越不好造假。” 他拿起盖子再度仔细看了起来,说:“罐烧三遍,盖子也得跟三遍,能看出来没问题,是好东西!” 饶毅笑道:“看来艾老是动心思了,您准备把它们凑起来了。” 艾重五感叹道:“要凑起来呀,这罐子的真实名字应该是叫做五彩鱼藻纹盖罐,可是盖子却见不到。” “没了盖子这罐子多孤单?对不对?它们不知道分离了多少年,如今终于又相遇了,这种情况下我若是不将它们凑到一起,那岂不是有伤天和?” 饶毅钦佩的说道:“艾老您是讲究人、是超脱凡尘的神仙中人,跟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不一样,我们凡夫俗子就关心一件事——多少钱?”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饶毅笑着问:“我起初问的那个价格行不行?” 他起初问的价格是270万。 跟罐子一样的价格。 这是比较合理的报价,艾重五当初以270万拿下了这罐子,如今价格可不止270万。 而一旦凑上盖子形成一对,那这价值至少翻倍,说它价值一千万也是有谱的。 当然王忆无法感同身受。 古董文物又不能让人长寿更不能让人成仙,怎么就价值这么恐怖? 不过他也能理解艺术品的价值。 艺术品归根结底还是满足人精神需求的东西,对于富豪们来说钱只是数字,用数字来换取精神上的满足自然是值得的。 还有一个是洗钱…… 但王忆觉得这不是拍卖会只是私底下交易,应该跟洗钱没有关系,因为他卖出的东西都没有人找他暗地里返现。 他那边在琢磨。 这边艾重五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助理,然后他的助理精神抖擞的准备跟饶毅砍价了。 饶毅抢先说了一句话:“艾老,您是咱们南国陶瓷艺术品界的泰山北斗,我能跟您面对面坐一起、说上话已经是我的荣幸,我哪有资格跟您来谈价?” “我知道,这罐子您是要自己收藏而不是转卖,所以我要了270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报价,这不是给我要的,是给王总要的。” “我要这个钱它不只是数字,还是一个态度、一段友谊,我们这位王总别看他年轻也别看他名声不显,但他很厉害,他手头上好东西多的很!” “所以我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是初次合作希望您能提携一下王总这样的后起之秀,王总和我则在这里向您做个保证,我们手上以后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先亮给您!” 艾重五笑了起来。 妈的你个小赤佬话说的很好听,把我当呆逼玩呢? 然后他看到饶毅对王忆点了点头:“王总,您把您的丰泽园毛瓷套装拿出来吧,艾老对瓷器的收藏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只要是好物件他都喜欢。” 毛瓷已经准备好了。 王忆对墩子点点头,墩子面无表情的拉开抽屉,又把一个个毛瓷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正要喝茶的艾重五手腕一抖。 他忍不住的打量起墩子:这东西也往抽屉里放呢? 闹呢! 毛瓷轻而脆,除了最早使用这套瓷器当茶杯的那位同志,后来的收藏者谁不是小心翼翼的保存着? 这套毛瓷茶杯一出来,艾重五开始正视王忆。 能收集到一整套的毛瓷茶杯可不是简单事。 他又回忆了一下这公司外面的布置。 老酒瓶、多像章,墙上高悬启功大幅字,这布置是大巧不工啊! 这个年轻人不是简单的人! 心里琢磨着,老人打开杯盖看向反面。 大红国徽露出来,他立马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艾重五抬头说:“庆古多人才,这话一点没错,翁洲也是多才俊,饶总和王总今天让我大开眼界了。” “这一套东西合计起来,咱们也不要再争执什么了,我报个数,六六大顺,希望以后我生活顺利,也希望你们二位生意顺利!” 饶毅看向王忆。 连同瓶盖加上毛瓷,总共三百六十万! 王忆对这价码很是满意。 他伸双手说道:“多谢艾老的指点也多谢艾老的厚爱,以后我但凡有了好陶瓷一定第一时间请您掌眼。” 艾重五笑着伸出手:“好,王总是个做大事的人,痛快、豪爽、不拘小节!” “今天这一趟翁洲来的值当,收到瓷器是小事,认识这样一位小友是大事!” 剩下的就是喝茶品鉴瓷器了。 饶毅和王忆围绕艾重五开始拍马屁,拍的两个人脸红。 艾重五介绍了一些陶瓷鉴赏和收藏行业的潜规则,然后看看时间告辞离去。 饶毅要安排他的食宿,便跟着离开。 王忆在后面低声说:“饶总,也给你一个大顺。” 饶毅笑道:“艾老说的一点没错,王总你真是做大事的人,我饶毅见过的人多,你这样的年纪像你一样做事果决、为人洒脱的真是罕见,极其罕见!” 六十万的佣金到手! 王忆上车送他们一路,顺路去了一趟外岛农村拆迁重开发工程中心,周宇正在上班,便领着他去办了手续。 现在王忆账上款项充足,连同之前卖阴阳震、卖蓝军邮和卖一些杂七杂八东西的钱,如今他账上资金快有八百万了。 如果不是在公务员小区买了房子,那他的身价朝着千万富翁去了。 王忆正在办手续,银行电话又打过来了。 接听了电话还是小妹甜滋滋的要帮他理财。 王忆哂笑:“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凭什么把钱放你那里?” 电话那边的小妹愣住了。 看样子是心动了…… 王忆挂断电话继续办手续,这次要核实资金来历,确保不是借钱来租赁和投建岛屿。 他的资金来路都简单,办事员联系银行很快进行了核实,然后将一张张单子打印出来。 王忆开始玩命签字。 周宇真是人才。 当时他说天涯岛1.2平方公里的面积加上60平方公里的海域年租金能控制在50万之内。 结果还真就是50万! 王忆签订合同是承租三十年起步,前十年的年租金为五十万,从第十一年开始租金要进行二次协商,上下浮动范围是50%。 也就是说最贵可以涨到75万。 第二十一年租金再次进行协商,上下浮动范围还是50%——在上一个十年的价格上进行浮动。 也就是说这三十年里他最多要往天涯岛砸2375万! 这样他一看自己手头上的存款顿时心凉了。 才骄傲了不到一个小时,这又背上了以千万为单位的债务! 要是考虑到他要按照渔业部规定往海里投资的钱,那他背的债务就更恐怖了。 还好他手头上东西不少,还有3枚蓝军邮、还有好些第一版人民币、还有祈和钟、还有价值最恐怖的清御医医书。 这样他心头的压力迅速减弱了许多。 不怕不怕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整个82年呢! 82年可是宝藏。 不过不管怎么想他现在身上钱都不够用,他还计划着开个精品小馆子呢,最近邱大年在研究开饭馆的位置,到时候又得是一笔钱。 这样先回82年弄点钱,比如东风120照相机。 三十万呢! 他回到82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等他坐在躺椅上准备欣赏日落美景的时候王向红来找他了: “王老师,你起床了?” 王忆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并打了个哈欠:“嗯,刚睡醒。” 他看了眼大迷糊。 大迷糊正坐在门口给老黄找虱子。 王向红关心的问:“今天下午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我想进去看看你,结果大迷糊一直堵着门说你累了要好好休息……” 王忆心里一惊,然后赞赏的看了眼大迷糊。 这就是大迷糊的作用! 这是个人? 不,这是他的门神! 大迷糊就听他的话,他让堵着门不让人进屋那谁也别想踏进他的门口! 王忆含糊的说道:“昨晚失眠了,那啥,就是昨天广播站的同志不是给送了一些电子零件过来吗?” “我昨晚没睡觉,一直在研究那些零件,我准备组装点收音机,给咱队里家家户户分一台自己组装的收音机!” 王向红见多了他的神奇,可这次还是被他的话给震惊了:“啊?王老师,你、要不是我了解你,我以为你拿我逗乐子呢!” “你准备给咱生产队一家一户的组件一台收音机?这这这、我不是怀疑你,这能做到吗?” 王忆说道:“组装收音机不是难事,比修理电影放映机简单多了,不信等广播站的同志下次来了你问问他,现在理工科大学生最爱干的两件事就是组装收音机和研究无线电。” “组装收音机难的地方在于配件,广播站给了咱们好一批配件,但还缺很多。” “我给我几个同学都写了信,把所需的一些配件告诉了他们,等他们给咱邮寄过来,那我就领着学生们来组装收音机,不困难。” “就是把一些配件给拼接起来,不过要用到电焊,咱队里有没有会用电焊的?” 王向红说道:“这个没有,咱队里没有电焊工,但你要找电焊工不费劲,文书和大美他小舅就在县里当电焊工,到时候把他找来帮几天工肯定没问题!” “但你真能自己生产收音机?这——王老师,这个可是大学问、高科技!” 王忆笑道:“收音机算什么高科技?电子计算机才是高科技!” “不过我不是自己生产收音机,我是自己组装收音机,有了配件然后走线路进行组装,一点不难!” 这个他不是说大话,他已经在网商平台看过了,收音机组装件多的很,专供DIY爱好者的,一套才几十块钱。 王忆真准备领着学生组装收音机然后找个电焊工给焊起来,这样以后生产队家家户户就能有一台收音机了。 有了电灯再用上收音机,这样子他们生产队的电力利用水平就可以更上一个台阶了。 自家拥有电灯是提升了生活幸福感,拥有自己的收音机是提升了娱乐幸福感。 王向红是喜出望外又难以置信。 王忆已经展现出过许多神奇,可这次是要领着学生自己动手拼装收音机,以他浅薄的知识来说,这是没法相信的事。 毕竟对他来说收音机是高科技电器,国家得用工厂来生产,结果现在王忆说他可以领着学生用配件进行组装—— 人生被颠覆了! 他蹲在地上开始抽烟,眼皮子一个劲的眨动。 这么神奇的事要发生了吗? 家家户户有电灯收音机,生产队要迈进电器现代化啊! 王忆问他道:“支书,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还没说呢。” 王向红赶紧抽出烟袋杆说:“噢,让你把我震住了,把正事给震忘了,是这样的,你老高叔把轮椅做出来了,让你过去看看。” 这下子王忆被震住了。 效率这么高? 这就把轮椅做好了? 王忆跟着王向红去王祥高家里,王祥高和王墨斗父子正在给一台木头轮椅进行打磨。 这轮椅做的比较简陋,没有刹车、没有助力装置,就是两大两小总共四个轮子架起了一个木头椅子,其中椅背上面两角有两个木头把手。 王忆过去看了看。 该有的功能都有。 王祥高的木工活做的真不赖,这木头椅子没几颗钉子,主体结构是榫卯的,还带着个脚踏板,这脚踏板还能收起来! 王忆坐上去试了试。 凳面和椅背很硬,但这可以接受,垫上个布垫子就行了。 再说夏天硬木凳面有好处,可以避免褥热。 他伸出双手转动轮胎,有些吃力。 王向红上去试了试也提出这个问题:“轮子转起来有些费劲。” 王祥高说道:“这个没办法了,咱没有轴承,只能说先这么用着,可以给轮轴抹点机油,有机油润滑的话会轻快一些。” 王向红点点头:“机油咱库里是有的,那我特批一包给队长家使用吧。” 王忆抚摸着这台纯手工轮椅对王祥高大为赞叹:“老高叔你可以啊,这效率太高了,手工也是杠杠的!” 王墨斗问道:“王老师,什么叫杠杠的?” 王忆笑道:“东北话,太棒了!太厉害了!太四阔以了!太湿迈达了!太凹色母了!” 王祥高和王向红对视一眼。 满头雾水。 王忆哈哈大笑:“四阔以,小鬼子的话;湿迈达,小西八的话;凹色母,洋鬼子的话!” 王祥高和王向红纷纷恍然,王向红对王忆竖起大拇指说:“你也杠杠的,什么话都会说。” 王墨斗琢磨了一下,突然:“汪汪汪,喵喵喵,哞哞哞,喔喔喔……” 知子莫如父。 王祥高抬脚踢他:“你小子滚蛋!” 王墨斗委屈的说:“王老师会兽语,我这也不是会兽语吗?” 王忆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墨斗哥你真行,本来我以为你逗乐呢,但你最后这句话画龙点睛了,说的好!” 王祥高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小鬼子并不是都是畜生,领袖同志说过的嘛,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是一致的,只有一个敌人,就是曰本***与中国的民族败类!” 王向红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咱已经把狗日的小鬼子赶滚蛋了,咱现在过咱自己的小日子。” “走,把这轮椅抬起来,给队长他娘送过去!” 226.岛上有了新能源(认准,起点读书) 三个人划船去小离岛。 王忆忍不住说:“这太不方便了,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结果上个门还要划船。” “这不算划船,不是,这不叫船,这叫舢板。”王祥高笑道,“其实天热了挽起裤腿走过去也行,很浅,水最深到大腿而已。” 王忆服气。 海里行走? 这我不敢,海浪可是在一个劲的拍呢,把我拍深水里去怎么办?或者一个倒卷浪把我卷走怎么办? 王向红对此满不在意:“老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事,社员们习惯了。” 王忆没多说话。 确实,社员们习惯了,暂时这么住着就行。 实际上天涯岛的本岛不缺地方,以后有条件了肯定家家户户要盖新房——这是王忆的规划。 到时候把小离岛上的四组人家全迁移到主岛来就行了,至于小离岛则重新开发,在上面建度假酒店来招待游客。 22年的天涯岛是不可能大规模对外,那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秘密的一个地方。 82年这边的天涯岛以后发展渠道肯定是旅游业和养殖业,二者要结合,海上养殖、岛上旅游,以后资金充裕了进行开发,可以发展垂钓旅游业、养殖旅游业,绝对有发展前途。 不过这样可就久远了,二十年之前是没有希望的。 就在王忆琢磨中,小舢板靠上了礁石滩,他们抬着轮椅下去了。 小老头王真刚在门口晒太阳。 听到脚步声他徐徐睁开眼睛冷漠的看了看。 王忆点头哈腰:“爷爷晒太阳呢——不对,这大热天你还晒太阳??你小心中暑啊。” 王真刚看见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说:“没事,我不怕晒,我怕冷。” 王忆说道:“这样啊?那到了冬天你看我领人过来给你盘个土炕,那家伙热乎。” 王真刚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忙。 三人到队长家里旳时候,队长他娘照例在院子里干活,她在收拾个破筐子,里头塞了些青草和干稻草。 三人突然进来,老太太吓一跳:“哎哟,你们、你们,哎哟,是王老师、支书还有二高啊,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王向红说道:“嗯,是我们,过来给你送个东西。” 老太太看到了他们推着的轮椅,然后疑惑的看向三人。 王向红拍了拍轮椅笑道:“对,就是这個家伙什,这是给你准备的,小秋家里给你提供了轮子、王老师提供了构思,让二高给你动手忙活出来这么个家伙什。” “还有队里,”王祥高急忙补充,“支书批准我用了咱队里攒了好些年的楸木,你这轮椅是楸木做的,楸木你知道不?” 老太太疑惑的摇摇头:“我哪里懂这个?我、哈哈,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少年不出门,啥也不懂呀。” “楸木,这是好木头,东北老林子的木头,以前省里给咱县里发了一批,专门用来修船的,又轻快又结实又能防腐蚀,这东西是专门做枪托的,绝对是好木头。”王祥高介绍道。 老太太疑惑的问:“这么好的木头,那怎么做、做这个轮椅是要?” 王向红把轮椅推过来,说:“你上去你就知道了,王老师,你从那边抬起来。” 两人架起老太太,让她坐在轮椅上,放下脚踏板,把她的脚放上去。 老太太半瘫多年,双腿不能动弹,肌肉已经萎缩了,裤腿里的两条腿几乎是皮包骨头。 她坐上轮椅后吃惊而茫然的仰头看着三人。 王忆教她说:“你用手转动轮子,这样你就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转了,把门槛拿走你就能出去转了。” “不过最好还是小心点,得有人推着你出去比较好,否则咱这里地面不平坦,一不小心掀翻了可就麻烦了。”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可是常年靠双手挪动身躯所以手臂力量并不小,这样轮椅对她来说就很合适了: 她双腿、身上没有肉,体重轻,这样她手臂上的力量就很有用了,双手推动轮胎驱动了轮椅。 老太太怕是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她驱动着轮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突然高兴的冲三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这个真是好东西啊,这是王老师你想出来的是不是?二高我知道,会做不会想。” 王向红说道:“敢情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这个叫轮椅,早就有这东西了,不过咱买不着,不光贵而且不好买。” “是小秋——就是王老师那个媳妇” “嗯嗯嗯,我知道,小秋,王老师的媳妇,她和她爷爷来我家里来着,我们见过面来着。”队长他娘激动的说。 王向红说道:“嗯,然后小秋的爷爷把他的一台自行车卸掉了,把轮胎给了你家里,让王老师指导二高给你做了这个东西。” “有了这个东西你以后就不用在地上挪了,你就可以方便的出去转转了!” 队长他娘激动的老泪纵横:“对、对,方便了,这东西方便了,我能出去、我自己就能出去。” “这得感谢队集体感谢党啊,感谢啊!” 王向红一脸无奈:“我还是白说了,都说了这是人家小秋和她爷爷给的轮子、是王老师” “我听见了、支书,我上年纪了可我耳朵不背,我听你说了,你没白说,我听见你说是小秋家里给的轮胎是小秋爷爷给拆了自行车。”队长他娘抹了把眼泪说,“可小秋她爷爷是党员啊。” “所以我才说我感谢党,小秋她爷爷是发扬了党的风格,他把自己的自行车拆了给我、你看给我这样个老婆娘” 老太太说着哽咽了,用袖子擦眼泪。 王忆问道:“婶子你知道小秋她爷爷是党员?” “她爷爷是大领导啊,那能不是党员?”队长他娘说道,“我又不傻,饭桌上我就看出来了,他故意不让人提他是领导,可我听见你们都叫他领导来着。” 王忆讪笑一声,没人傻啊。 倒是王祥高很好奇:“小秋爷爷是大领导?是什么领导啊?” 王向红含糊的说:“跟咱没有关系,去,看看轮椅用起来怎么样。” 轮椅已经开始正式使用了。 老太太转动轮椅在街上游走。 外面邻居正好出门,看见她的轮椅后大吃一惊:“呀,二嫂你这是、这是轮椅?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轮椅?是自己做的吧?我在城里看见轮椅是皮革的,挺贵挺不好买呢!” 队长他娘立马说:“是二高做的,小秋爷俩给拆了家里的自行车让王老师领着二高做的!” 王忆三人出去,邻居老头王真宝拄着个锄头在看热闹。 看见他们三个,王真宝笑道:“支书、王老师、二高,你们都在这里?哈哈,这下子队长他娘好了,你说多少年了,她自己又能出门了。” 王向红笑道:“对,这下子不用老是憋屈在个屋子里了。那啥,宝叔啊,反正快下工了你不用去忙活了,你在这里看着她吧,小心轮椅翻了。” 王真宝说道:“好,那我不去了,我在这里守着队长他娘。” 王祥高也留下了,他得再看看轮椅使用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问题。 王忆跟王向红往回走,王向红一脸欣慰:“王老师你还是有办法,我干支书快三十年也没有” “别别别,支书你可别这么夸我,这把我夸的尾巴翘天上去了。”王忆急忙摆手,“做轮椅这构想简单,难的是有车轮胎!这不是小秋她爷爷发扬风格吗?咱得感谢人家。” “是得感谢。”王向红感叹,“所以你以后对小秋要好,你对她不好我可得揍你。” 王忆笑道:“你这放心,我能对她不好?我拿着她比拿着我眼睛都小心。” 两人说说笑笑分开。 已经夕阳西下,用不了多久就要下工了。 时间贴近六月的下旬。 天气越来越炎热,哪怕是傍晚时分这阳光晒在人皮肤上还是有点疼。 王忆回去看晚饭。 现在是贻贝成熟的季节,又有一批贻贝送了回来。 于是傍晚下工后生产队给家家户户分贻贝,王忆这边分了一大盆子,漏勺忙活着刷洗起来,今晚吃白灼贻贝。 王忆没事干便研究赤脚医生手册,然后队长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王老师王老师,你说你给我娘弄了个轮椅啊?你说你这真是我家大救星,我说什么好啊?我能冲你说啥呀?” “什么不用说,别打我就行了。”王忆往后退了一步。 唾沫星子太多了。 蛤蜊味的。 队长愣愣的问:“我怎么能打你?我打我儿子也不能打你啊。” 王忆说道:“你这架势就像是来打我!” 队长笑道:“怎么可能,我是高兴的,哈哈,你对我家太好了,你说你又是教我家娃上学念书、又是给我家里东西还有钱,今天又给我娘做了个轮椅,我怎么能感谢你?我这辈子都谢不过来了!” “还救了你老婆一命呢。”小翠嫂子来门市部买东西顺便说了一句。 队长激动的说道:“对,还有救了我老婆一命,这些好事太多了,我数不过来了!” 王忆说道:“那就不用数了,都是一个队的父子爷们,不用太客气。” 他问小翠嫂子:“嫂子你怎么还买蜡烛?” 小翠嫂子买的东西挺多,火柴、蜡烛、毛巾、爆米花等等。 她笑道:“不是给我买的,是我二妹托我买的,她今晚过来看电影,我把东西直接拿给她。” “她们生产队没通电,晚上不点蜡烛、不点煤油灯她们怎么吃饭?不得把饭吃鼻子里?” 队长说:“我也得买东西,二猫啊,给我打点酒,打那个九零大曲、算了,打好酒吧,今晚招待王老师、支书还有高叔得用好酒!” “再给我拿五个咸鸭蛋、五个松花蛋,午餐肉罐头拿一个” 王忆说道:“你招待老高叔和支书就行了,我今晚还有点事,不过去了,再说你别跟我客气,你跟我客气我反而不高兴。” 队长听说他有事只好遗憾的叹气。 这顿饭没了王老师,滋味得差一半! 王忆今晚没什么重要事,他就是想去22年的天涯岛看一看。 随着证件的办完,现在22年的天涯岛已经正式隶属于他了。 他是带着老黄和一些贻贝回去的。 直接过时空屋到了22年的天涯岛。 毕竟是夜里去岛上,还是有条狗放心一些,而且老黄不会说话也没有意识,它不会懂自己去过哪里。 岛上破败的码头没有船舶踪影,此时天色已黑,昏沉沉的月亮当空照耀,他遥望一圈没有看到光亮,那就说明岛上没人。 他在码头后的礁石滩上升起一团篝火,架起户外炊具开始煮贻贝。 老黄压根没发现环境的变化,它倚在王忆脚下躺下,将脑袋枕在了王忆脚背上打哈欠。 海风呼呼吹过来,火焰也在呼呼的燃烧,很快就有热气冒出来。 王忆安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拨拉着贻贝。 这东西很好熟,所以煮的时候要注意火候,绝对不能太过火,过火后就失去软嫩口感了,变得跟老木耳一样。 掐算着火候,王忆关掉了气炉,转到了篝火旁边吃贻贝。 他煮的不错。 贻贝鲜美柔嫩,热乎乎带甜滋滋的鲜味,很可口。 海风吹来,带着青草的味道。 王忆吃着贻贝扭头看,朦胧的月光之下,天涯岛变得黑洞洞,但还能看见漫山遍野的野树野草。 吃过贻贝后他顺着山路往上走,绝大多数的房屋他都有印象,残留着82年的痕迹。 这个时空里天涯岛没怎么增添新房,或许是后来一些人家便搬到城里、其他城市里去住了吧? 昨天周宇还给他说过这回事。 他可以拆迁岛上的房屋,不必担心有财务纠纷。 因为天涯岛在二十一世纪进行了一次大型搬迁,当时外岛多个破败渔村都进行了搬迁,政府跟他们签订合同收回了在岛上的宅基地,给他们补贴将他们送去了县里。 王忆踩着杂草行走着,老黄在他前后奔跑,然后一人一狗惊醒了树上的野鸟,不时有鸟挥动翅膀‘扑棱扑棱’的飞起来。 山石路上长了野草、爬满了藤蔓,家家户户的墙壁门窗上挂满了爬山虎。 他走到了王祥高的家里,这是他去过多次的一户人家。 还是熟悉的两扇木头门板,只是如今门板已残、铁锁生锈,墙角墙根长了青苔,王忆一使劲将门板推开,打开手电筒走进了这间房屋。 满院子的都是杂草,屋外墙壁上长了爬山虎,院内墙壁上也是这样,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找到位置便拼命攀爬,将整座房屋变得冷落破败。 曾经总有鸡鸭在转悠的鸡窝更是破败,老黄还跑过去蹲下撒了泡尿。 王忆转了转手电,院子一角竖着几根木头,其中一根木头上竟然长出了枝叶,看样子它要枯木逢春了。 门后也放着一根棍子,王忆曾经看到过王祥高拿这根棍子吓唬王墨斗。 父子俩斗智斗勇的场景又出现在他眼前。 这样他心里忍不住的冒出一股伤感。 挺好的生产队,怎么说荒就荒了呢? 怎么能荒成这样呢? 他咳嗽一声冲老黄招招手,老黄很通人性的摇摆尾巴跑到他跟前然后在门口的小路上转悠了起来。 王忆转动手电看向四周,四周没有82年的袅袅炊烟、没有昏黄的渔家灯火,只有层层叠叠的爬山虎和一间间空空荡荡的房屋。 他用绿钥匙开门,领着老黄回到82年。 老黄这次终于感觉疑惑了。 它跑出听涛居后看了看自己那四个崽崽,然后回头疑惑的看向屋子内部,它跑进去转了一圈尾巴也不摇摆了,出来坐在门口歪头像是陷入沉思。 可能怀疑狗生了。 王忆拖着躺椅坐在灯下,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的看着夜空。 收拾完大灶的漏勺关门出来,他对王忆笑道:“校长,怎么看起来有点惆怅啊?碰上麻烦事了?” 王忆感叹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漏勺听的满脸迷糊。 他试探的问:“校长,晚饭喝酒了?” “滚蛋!” “哦,好。” 漏勺痛快的跑路——看电影去喽。 码头下的礁石滩上,人群云集。 现在天涯岛电影院已经在外岛出名了,好些人家有亲朋好友到来便会领着来看个电影。 花一点柴油,然后能看两部电影,这多合算? 黄小花将婆婆的轮椅推上舢板,用竹竿撑到主岛也来看电影了。 漏勺碰到她们两个很纳闷:“呀,二婶你这是哪里来的这么个家伙什?这是轮椅对不对?你也能来看电影啦?” “还能光让你看?我婆婆不能来看电影?”黄小花怼了他一句。 漏勺无语,然后掏出一把花生递给老太太:“二婶你吃花生,一边看电影一遍吃花生最舒坦。” “你看看我嫂子,这是做什么?我又没得罪她,怎么一开口就冲我放炮?” 黄小花看在花生的份上露出笑脸,说道:“我哪里冲你放炮了” “咦,队长他娘你怎么出来了?好几年不见你来主岛了。”周围的人注意到老太太后纷纷过来问。 老太太赶忙将小秋、王忆、王祥高给她做了轮椅的事说出来,听的众人赞叹不已: “这就是广播里说的轮椅?我还没有见过呢。” “挺好挺好,有了这个东西以后二嫂子你就方便了,你日子就好过了,不用再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了。” “就是,花啊你以后多推你娘出来走走,她命苦啊。” 黄小花笑道:“放心,我肯定多多的推她出来,不光是她,我公爹也能出来,今晚孩子他爹抱起我公爹试了试,他也能坐这个轮椅!” “那可太好了。”队里一些老人满脸欣慰。 有人对黄小花感叹道:“你可真得谢谢王老师,王老师来了咱公社就帮你家帮的多。” 黄小花落落大方的说:“确实要好好感谢王老师,不过王老师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他帮我家多那是我家最落后嘛。” “你们看漏勺,漏勺家里也落后,王老师不也帮他很多?还把他调到大灶去了!” “对,漏勺你小子日子行啊,我看你最近腮都鼓起来了,以前尖嘴猴腮,现在肥头大耳。”有汉子笑道。 漏勺讪笑道:“油烟闻多了,熏胖了,哈哈。” “看电影、看电影,第二部电影开始播放了。”有人吆喝道。 说话的众人顿时坐回去,又津津有味的看第二场。 等到第二部电影放完,黄小花拎着个袋子来找王忆。 此时王忆正在门市部里忙着算账。 每次电影放完都有外队人过来买东西,烟酒糖茶、油盐酱醋,都是这些基本的东西。 买的东西不贵,但是买的人多,所以光是王新钊和王丑猫俩孩子忙不过来,王忆得给他们主持大局。 黄小花看他忙活就没动态,站在门外拎着布袋子等着。 这一波忙活是一波流,外队人买完东西纷纷离开,黄小花便把布袋子放在了柜台上。 王忆给两个学生一人抓了几块奶糖,然后问黄小花:“嫂子你来送什么?我看你在外面站好一会了。” 黄小花不好意思的说道:“不送什么好东西,是我这两天下工以后挖了点长命草,我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你送来,所以我寻思你爱吃点野菜,那我就把长命草给你送过来吧。” 长命草就是马齿苋,这是夏天才常见的野菜,也是一味不错的野菜。 王忆向她道谢,留下了这些野菜。 第二天中午头炎热,正好用野菜做个凉菜。 此时大灶正在往外冒香气,学生们排队在等着领饭。 王忆从城里买回来的蔬菜多、粮食多,于是隔三差五会找个由头请所有学生吃午餐,给他们肚子里添油水。 今天是炒茄子。 大酱炒茄子。 这道菜用油少了那炒出来的茄子水沥沥的不好吃,得用重油,酱、茄子在重油里滚熟了,那炒出来的菜油汪汪香喷喷,味道非常好。 一个大锅里是大酱炒茄子,另外两口大锅里都是米饭。 漏勺和大迷糊忙活的满身大汗。 王忆过去弄了点大酱,他吃大酱拌马齿苋。 口感清新。 黄小花送来的马齿苋可不少,足足一包裹。 王忆压根不用动手,王丑猫带人给他清洗的干干净净,他准备吃就行了。 这样马齿苋多,那就不只是吃大酱拌马齿苋了,他还拿了几个辣椒切丝跟马齿苋一起简单过热水煮一下,放入盆子里加入鸡精、盐,倒入蒜末加生抽再用香油拌一拌—— 椒丝拌马齿苋。 两道菜都不适合下饭,反正这菜多,王忆坐在椅子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吃两道凉菜。 夏日的正午好像总是分外悠长。 可能是天热的缘故。 过不了几天就是夏至了,今年夏至是6月22号,王忆掐算了一下日子,嗯,下个礼拜二。 他又掐算了一下,夏至是节气不是节日,但礼拜五就是一个重要节日,端午节。 端午节包粽子,他得让邱大年准备点粽子叶了。 另外这个礼拜天他去城里的时候顺便买点蜜枣,伊拉克蜜枣很便宜,现在外界都盛传它会传染肝病病毒,导致城里人不敢买。 王忆敢买! 他琢磨着拿了几根马齿苋蘸酱塞进嘴里。 滋味说不上多好,但绝对清新,有一股明显的野菜味,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能冲淡炎炎的热气。 虽然马齿苋是夏天的野菜,可在王忆心里春天才是吃野菜的好时节,所以他吃着马齿苋竟然有了正在过春天的感觉。 但这当然不可能。 春天海上风大,夏天海上容易风平浪静,像此时的中午看向海洋,水面安静且流光溢彩——是阳光在随着海浪而流荡。 海上波光灿烂绚丽,偶有风吹过头顶的枝叶便‘娑娑’的响起,动静结合让风景有一种从容,让王忆的心头很淡然。 学生们嘻嘻哈哈的笑,他们也打了饭菜后有的父母中午头都不在家,于是便端着碗跑到王忆这里来吃。 他们碗里是大米饭上盖了一层大酱和茄子,茄子被猪油给泡的软绵绵,配上咸味十足的大酱,真是让人流口水。 猪蹄一边扒拉饭一边问王忆:“王老师你、你是不是舍不得吃饭,所以你吃野菜?” “野菜不好吃。”王东欣说道。 王忆懒得解释,笑道:“对,我舍不得吃饭,你们好好吃,老师吃野菜。” 他夹了一筷子椒丝拌菜。 嘎吱嘎吱。 滋味很清新,让人满心头的轻快。 结果学生们当真了,他们纷纷拨拉菜和饭要给王忆凑一份。 王忆赶紧拦住他们笑道:“你们吃就行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饱喝足才行,王老师身体发育结束了,吃点野菜就行。” 猪蹄情绪低落的说:“这怎么能行?王老师,我们是你累赘” 王忆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逗你们的,其实老师就爱吃野菜。行了你们吃饭吧,放心,老师吃得饱。” “王老师,那等我长大了赚工分多了,我给你买猪肉吃。”好娃认真的说。 王忆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那你可记住” “我也给你买。” “我给你买个烧鸡吃,给你买扒鸡吃。” “王老师,我给你盖房子娶媳妇!” “王老师有媳妇了,就是小秋阿姨。” “那就再娶一个!” 王忆赶紧扭头看。 哪个孩子这么孝顺?我草,是王丑猫啊——算了,你以后能先给自己找上媳妇再说吧,看你小子是个单身狗的面相。 他让学生们好好吃饭,学生们蹲在树荫下开始往嘴里扒拉米饭,稀里呼噜吃的眉开眼笑。 幸福感很足。 饭香味就是幸福! 片片的青绿洒在山野间,海风吹来在树木之间蜿蜒前行,吹的树荫下凉风习习、清风袅袅。 夏至未至,万物勃发。 海天一色,山石白净,青山碧翠,房屋竟然,涛声阵阵。 而世情悠然,人心满足。 王忆扭头看学生,学生们心满意足的吃饭,不时还讨论一下饭菜的味道。 菜里有肉,他们找到肉后舍不得吃,先拿出来比比肥瘦,谁的肥谁就被羡慕,然后塞进嘴里使劲咀嚼,一定要让油花冒出嘴唇来。 一定要把嘴唇染的油乎乎,这样更满足。 这样他回去拿了一台数码相机,直接给学生们‘咔嚓、咔嚓’的来了几张照片。 学生们或者愕然、或者期待、或者羞赧的抬起头,王忆拍下了好几张82年孩童吃饭的照片。 他想等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也有了孩子,那时候再看这些照片一定是别有感觉。 不知不觉就是礼拜天了。 这次秋渭水不过来了,王忆过去找她,顺便看看叶长安老爷子。 他挺担心老爷子身体的。 因为还要去市里卖尼康f-3相机,王忆让孙征南开上天涯二号来出发。 吃完早饭就出发。 王忆早上吃的简单,前天剩下点米饭,他做了个蛋炒饭吃。 蛋炒饭刚出锅,王状元拎着个塑料袋子跑来了。 这让王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小子鼻子真尖,闻见老师这里有好吃的了?” 王状元问道:“王老师你做完饭了?” 王忆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你小子不是来蹭饭的吗?” 王状元委屈而失望,说:“不是,我不知道你今天做饭这么早,还想来给你送个好东西。” “送个什么好东西?”王忆疑惑。 王状元凑上来给他看袋子:“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这里面有好东西?” “你是不是夜里放的屁都收集在里面?”徐横怀疑的问道。 王状元顿时勃然大怒:“徐老师你咋污蔑人呢,我晚上放的屁都让我弟弟妹妹给” “行了行了别说了,马上吃早饭了,你俩玩起恶心的来了。”王忆无奈。 王状元说道:“王老师,这个东西确实挺恶心的,不过我发现它能燃烧!” 一听这话王忆明白了:“我草,你小子作死呢,你去石坳台收集沼气去了?” 王状元茫然的问:“什么是沼气?哦,石坳台黑塑料布下面那些臭气就是沼气?嘿嘿,对,我从石坳台收集的,这个能燃烧!” 王忆说道:“是能燃烧,但你小心点,这东西很危险的——等等,你怎么知道它能燃烧?你在那里点火来着?!” 他准备打人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让王向红在喇叭里叮嘱好几次,石坳台附近不能出现明火,怕的就是有沼气积聚然后被火点燃。 那会爆炸的! 王状元一看他握紧拳头赶紧说:“别、别打人,王老师我没点火,支书伯说过不准在哪里点火,我是听文书说的,他说这个气是可以燃烧的,我用塑料袋装了回去试了试,真的能燃烧。” “所以我赶紧收集起来,然后我想给咱学校——就是咱大灶不是缺柴火吗?我想帮咱搞一些柴火!” 王忆一听明白自己是误会这孩子了。 于是他变拳头为手掌摸了摸他的头:“你瞧你这孩子,我怎么会打你呢?” 听到这话王状元笑了起来:“王老师你可算了吧,你刚才那个眼神、那个表情我可太熟悉了,从我三岁开始我爹只要想揍我就是这个架势” 他脸色阴沉然后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斜睨王忆,手握成了拳头。 很熟练。 熟练的让人心疼。 王忆干笑道:“看来你小子脑袋瓜挺好使,骗不了你。” 王状元得意的昂起头说:“那是,我脑袋瓜子可好使了,你肯定骗不了我。” 王忆亲热的拍拍他肩膀说:“那你期末会考一定要给我考进班级前十名,否则过年杀猪你就吃不到卤猪蹄了。” 王状元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 王忆让徐横点燃火机,他把塑料袋口放开,一股气喷出去,一道火焰‘呼’的冒起! 火势猛烈! 塑料袋迅速被燃了。 王忆和徐横吓一跳! 这可不是普通的沼气,这怎么跟天然气似的?阳光暴晒腐殖质难道把天然气给晒出来了? 他问王状元说:“你怎么收集的这些气?” 王状元说:“就是黑塑料布已经用石头和砂封死了,黑塑料布鼓起来了,里面都是气,我从旁边拉开一个缝就能收集到。” 王忆吃惊:“什么?黑塑料布鼓起来了?走,去看看!” 他们去石坳台。 石坳台上覆盖的大塑料布确实鼓起来了,就跟个黑色坟包一样。 孙征南说:“去把沼气放出来吧。” 王忆拦住他,琢磨了一下说:“不,不放出来,我有用!” 227.新姑爷上门(新的一周,求票哈) 这次去市里要进行灰色交易。 王忆谨慎的把徐横也给带上了,虽然明面上来看要买照相机那三个人都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但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可别阴曹地府里翻船。 除了徐横还有平安结销售队也要上船,经过一个周的劳动,现在生产队又有了好一批平安结。 按照王忆的计划,他们先一起去县里。 那么王忆带上礼物去看望叶长安,而王向红则带着平安结销售队来摆摊卖平安结。 看望叶长安的事不会占用很长时间,县里买平安结的人应该也不会多,这样等王忆回来他们再共同出发去市里码头。 今天的平安结主战场在翁洲市里的码头上。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买烟,说道:“这次的烟记在咱队集体的账上,可不能再让你掏钱了。” 王忆笑道:“今天用不着分烟卷,昨天张有信给我送来一个同学从东北邮寄过来的烟叶子,你尝尝这烟叶子怎么样。” 他已经把墩子口中的‘蛤蟆烟’给带过来了。 墩子实在,也不知道他跟家里怎么说旳,家里找了一辆货车给捎了实实在在两大箱子的烟叶—— 因为烟叶量太大人家快递不给运,只能找货运,所以墩子早就打了电话却是前几天才拿到烟叶。 这些烟叶很漂亮,一片片的整齐又干燥,烟叶表面有鼓起,像是蛤蟆的后背,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叫蛤蟆烟。 他把烟叶递给王向红,王向红抽了大半辈子的旱烟,这是绝对的专家,拿到后他放鼻子上一闻,赞叹道:“好烟,烈!” 王忆问道:“这就闻出来了?” 王向红笑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多多少少有点数。” 他要了几张烟叶回家,用刀切的细细的,然后塞进烟袋锅里点燃慢慢的来了一口。 随着烟雾从鼻子里、嘴里缓缓喷出,他说道:“真是好烟叶,王老师,这是绝对的好东西!很烈,吸一口浑身都燥得慌,正是咱渔家的好东西!” 渔家人在水下干活太冷了,所以要喝酒要抽烟——外岛人家认为酒能生热烟能生燥。 不过常年下水的人不能多喝酒也不能多吸烟,否则肺功能会受损,这样在水下干不了大活。 王忆说道:“行,你认证过是好烟那我就摆上门市部,一斤两块钱,这价格合适吗?” “不高,这家伙一斤烟能抽好些日子呢。”王向红点头。 王忆把烟叶摆出来。 这东西得卖快点,海岛太潮了,烟叶一旦返潮那就完蛋了。 墩子家里人做事很周全,不光给送了烟叶还搭配了卷烟纸。 这是个好东西。 岛上的年轻人不抽烟袋锅,嫌弃叼着这东西老气,他们卷烟抽。 但岛上肯定没有卷烟纸,他们都是用报纸卷着抽,而报纸燃烧有点异味很影响口感,可远远比不上卷烟纸。 卷烟纸已经裁剪好了,雪白、细腻,一本是厚厚的一沓估计有几百张。 王忆收拾着卷烟纸忽然看见纸壳箱里还有几个巴掌大小的小机器。 看到这小机器他疑惑的拿出来,王向红也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王忆掀开雪白的机器盖子,里面有两个卷棒,一个卷棒还是胶棒。 这样他明白了:这是一台手动卷烟机! 果然,在一个卷棒里塞上一张纸然后塞满烟丝,盖上之后摇动外面的小摇把,最后打开里面有一支香烟。 算是半自动卷烟机,机器的胶棒负责粘合烟纸的边缘。 看着出来的烟卷,王向红当场惊呆:“这是卷烟机呀!” 王忆笑道:“对。” 王向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惊奇的说道:“这样岂不是咱可以自己卷烟卷往外卖?” 王忆说道:“这可不行,自己卷烟抽可以,你往外卖烟卷是违反法律的。” 王向红说道:“那咱队里的爷们自己抽不违法吧?嗨呀,有了这个机器你门市部可厉害了,等于自己有了一個生产烟卷的车间。” 王忆笑道:“什么生产烟卷的车间?你看这卷烟多费劲?也就是看着好玩,实用性不如自己用烟纸来卷烟。” 王向红立马摆手:“那不能、那不能,这机器好歹能自己做烟卷,抽烟卷多文明?” 王忆想说抽烟不文明。 但没说出来。 倒不是考虑到岛上男人都抽烟,而是因为这年头国家领导人们喜欢抽烟,现在还不是日后那个全社会号召戒烟的年头。 要说抽烟有害健康吧,这也不好说。 因为男社员们会立马把寿星爷拎出来:寿星爷睁开眼先吃一袋烟再起床,睡觉前先吃一袋烟再上床,人家活了一百多少岁还走路很稳,不抽烟的谁能做到? 这话当然是没有逻辑的,可是要让男社员们接受却很难。 一筐筐的平安结被徐横和孙征南抬上船,这样王忆和王向红没时间聊手动卷烟器的事,他们收拾好了就准备出发。 可是到了码头上还没上船,先看见一艘船摇橹而来。 摇橹的是个浓眉大眼黑红脸膛的好姑娘。 公社女民兵队的副队长,石红心同志! 王忆和孙征南一起看向徐横。 徐横叹气说道:“唉,我今天恐怕要伤美人心了,因为咱们有正事,我无暇陪伴她呀。” 王忆说道:“不不,徐老师你下船吧,今天我让班副帮忙就够了,不动用你这尊大神了。” 孙征南说:“用不着你了。” 王忆继续说:“去享受二人世界吧。” 他还哼唱起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却要换我这一生,再也解不开的结” 徐横粗鲁的推了他俩一把:“瞎说瞎唱什么呢?特别是王老师你,刚才你唱的这首歌哪里学的?这是靡靡之音,净瓦解咱们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斗志!” 王忆说道:“你可行了吧,人家不远十里的来找你,还是个姑娘家来找你,你好意思让人白跑一趟?” “他这么不要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孙征南冷笑帮腔。 徐横叹了口气,面色黯然。 王忆说道:“你就算不要脸也不能不给人家姑娘脸,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好歹招呼人家呀。” “而且徐老师我实话实说吧,你这个情况能找到对象挺好的,看看人家这姑娘,要啥有啥。” “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爱劳动、爱祖国,下海能摇橹撒网,上岸能保家卫国,是没那么漂亮,可是胜在人踏实。” 徐横又叹了口气,主动冲石红心挥了挥手。 然后他回过头来冲王忆冷笑一声:“王老师、孙老师,你俩今天想看我的热闹?行,我让你俩看个够。” 石红心摇橹靠上码头,热忱的说:“徐老师,我前几天没来找你,因为你还要上课,今天是礼拜天你不上课了吧?” 徐横说道:“对,不上课了,走,上船,我们正要去城里,今天我领你逛城里。” 能看出石红心特意收拾了一下,穿的是一件素雅的白衬衣和一条的确良裤子、黑布鞋,不长的头发用红头绳系成个小辫子。 这样听说可以去逛县城她便有些高兴了。 没白浪费这精心打扮。 王忆说道:“哟呵,我们徐老师今天要大出血呀,他刚发了一个月的开资,今天看来要花在石同志身上了。” 卖f-3大赚一笔,他给两人把薪水全补发了,一人一个月发45块。 比自己的低,但这已经是民办教师里的高工资了。 石红心一听这话便摆手,她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家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千万别浪费,我、我们去县里看看就行。” 她是实在姑娘,看了看天涯二号后还说:“如果不是能顺路乘你们的船去县里,我今天是没打算去的。” 他们先行上船,收拾好的销售队妇女们说说笑笑到来,等她们看到石红心后大吃一惊。 这姑娘怎么在船上? 王向红笑眯眯的说:“石同志跟徐老师去县里转转、看看,乘咱一个便船。” 销售队的妇女在生产队里是最能言善辩的一拨人,她们冲徐横露出个暧昧的笑容。 徐横吓得低着头不敢去招惹她们。 青婶子上来揶揄的挠了他一把,说:“徐老师你不是平日里叽叽喳喳挺能的吗?今天怎么萎靡了?” 她扭头冲其他销售员说:“你们看你们看,徐老师害臊了,他不敢抬头了。” “何止不敢抬头,是要把头藏裤裆里去了。” “那他是哪个头不敢抬啊?” 其他妇女哈哈笑。 徐横当没听见,他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中老年妇女猛如虎也。 他以前以为自己说荤段子是个好手,直到来到岛上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人更比一人黄。 天涯二号启动,渔船破浪而出。 石红心被安排在了驾驶室,于是她很好奇的打量起了这艘船。 看着崭新的驾驶台、干净整洁的船舱,她羡慕的说道:“真好,你们这艘渔船真好,现在咱公社最好的渔船也没有你们生产队这艘好,听说这船能拖三十米长的大网?” 王忆说道:“对,它后面有个电辘轳,能把渔网拖回来,你要去看看吗?” 石红心想去看看,可是再想想后面船舱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妇女同志她心里发毛,于是说道:“不用了,我看看这船体就行了。” “说实话,我还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船呢,跑的又快又稳。” 正在开船的王向红指了指钥匙对徐横说:“待会让徐老师开船领你在海上转转,去吹吹风。” “兜风,支书城里人管这叫兜风。”王忆笑道。 王向红扶了扶墨镜也笑了起来:“行,那就让徐老师带着石同志去兜风。” 石红心赶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支书、王老师瞧你们说的,那不是白白浪费柴油吗?国家现在不富裕、能源不宽裕,咱们要给国家节省能源哩。” 王向红也不舍得浪费柴油,只是徐横在学校支教,如今涉及到了婚姻大事,他这个支书必须得有所表示。 这样石红心拒绝了他就借坡下驴,说:“石同志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你说的对,国家还不富裕,咱们不能浪费。” “那么待会让徐老师带你在船上好好转转看看吧,有啥不明白的你问徐老师,徐老师懂的可多了。” 徐横挠挠头:“略懂略懂。” 天涯二号准备进港靠码头,孙征南接管了船舵,王向红出去跟熟人打招呼。 他带上了王忆刚准备的蛤蟆烟叶,等到船停靠立马上码头给人分烟叶。 这让熟人们很诧异: “王支书你上次不是来了分烟卷吗?这次怎么分烟叶了?” “难怪人家说越有钱越抠唆,王支书这么大方的人抠唆起来了?” “抽我的、抽我的,王支书来一支丰收”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我是抠唆的人吗?让你们尝尝这烟叶是有原因的,东北来的好烟叶,叫蛤蟆烟,你们尝尝就知道了,又香又有劲!” “是吗?”几个人来了兴趣。 有人说道:“我没有烟纸,谁给我撕一块,这两年一直抽烟卷” “哟哟哟,老赵牛逼起来了。”旁边的人哈哈笑,笑着掏出一张作业本纸准备撕一条烟纸。 王向红从兜里掏出一板烟纸,这是王忆给他的。 他分享道:“用这个,这里有专门的烟纸。” 于是周围的人便说:“就说嘛,王支书还是大方。” “也是有钱了,去买专用的烟纸了,这烟纸不便宜,在供销社里一板要五毛五,赶得上一斤鸡蛋了。” “供销社烟纸还没有这个好,你看这烟纸摸起来多滑溜,嘿,好纸呀,这是领导干部用的烟纸吧?” “你是不是傻,领导干部哪有抽旱烟的?他们都是抽过滤嘴。” 王向红给他们分享烟纸烟丝。 很快有赞叹声响起:“真是有劲啊。” “嗯,这烟可以,是不是东北的长白烟就是用了这烟叶子?” “长白我没抽过,抽过金葫芦,那烟不好抽,还比不上经济呢。” “你净说实话,经济一毛钱一盒。” “金葫芦我知道,九分钱,在东北都叫它九分损。” 王忆收拾了礼物拎着包上码头。 他自己给老爷子带了礼物、生产队也准备了一份,于是大包小包两手都拎上了。 等他到了大院门口,传达室里冒出个老头的脑袋:“同志,你——呵,你是上次咱见过的小王吧?” “是小王,不是小王吧。”王忆苦笑。 招呼他的是老李子,曾经当过教师的祝老头要文明的多。 祝老头摇晃着蒲扇出来骂道:“老李子你不会说话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看看你怎么称呼人的?这是王老师!” 王忆掏出一包瓜子花生给他们放桌子上,说:“祝老师好,祝老师你们别光听戏,吃点瓜子花生。” “呵,你小子有心了。”老李子笑道。 秋渭水正在一座楼房的二楼窗口往外看,看见王忆后欢欣的摇摆手臂。 祝老头挥挥手说:“快去吧,原来小秋今天等你呢,我说她从大清早怎么就趴在窗口。” “噢,小秋是等心上人呀,那咱是白受惊一场啊。” “白受惊比真受惊要好,还以为小秋又要闹自” “你这个人,喝水怎么也堵不住嘴?人家今天是新姑爷上门,都别乱说话。” 王忆装没听见这些话,拎着包进了楼。 秋渭水刚才在二楼开窗,于是他以为爷俩的家在二楼,其实在一楼,他正要上楼一楼有一扇门推开了,然后他看见白天鹅的笑脸。 王忆拎着东西过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门内传出来。 他问说:“你家是复式楼房呀。” 秋渭水疑惑的问:“什么是复式楼房?” 王忆说:“上下两层的。” 秋渭水说道:“噢,对,我们是上下两层的,本来我们住一楼,保姆大姐住二楼,但我爷爷说我就是他的保姆,让我住了二层,他自己在一层住,然后一个房间是卧室,一个房间是办公室。” 王忆进门先看到水泥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铮明瓦亮。 墙面是上白下绿的卫生墙,挂着开国领袖们的照片也挂了好些奖状,然后还有一些孩子和少年人的照片,王忆依稀看见了秋渭水。 毕竟是县里大领导的家,住处还是比较现代化的,有柜子、有桌子、有沙发、有茶几。 王忆以为会有电视机,然而并没有,只有一个大收音机。 收音机上铺着个白纱——好些东西上都有白纱,沙发的靠背、扶手上也有,五屉柜上也有,茶几上——茶几上没有,茶几上有个玻璃板。 屋子里家具挺简单的,不过房间布局不错好歹有卫生间,卫生间靠门的地方放了个木架和洗脸盆,秋渭水帮他放下东西,让他洗把脸、去去热。 她递给他一条手绢,解释道:“我爷爷没在家,我给他打个电话,他知道你要来本来等着你呢,但是县里有事,他只好紧急去办理公务了。” 王忆洗了脸说道:“没事,我、其实我主要是来看你的,不是来看爷爷的。” 秋渭水喜滋滋的说:“你可真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 王忆暗道我要是真不要脸我就趁你爷爷不在家把你推倒了。 这事不能想,一想他浑身更热了。 秋渭水去拿了一把折叠靠背椅放在窗户边上说:“你怎么还出汗?来,这里坐,这里最凉快。” 她用搪瓷茶缸去倒了杯凉白开,说道:“我家本来有电冰箱的,电冰箱你一定见过吧?绿色的,上面下面都能开门、都能用。” “可是有个领导是从羊城来的,他们羊城条件好、生活水平高,爷爷说他要是没有冰箱不习惯,就把我们冰箱调给他了。” “要是电冰箱还在就好了,我给你提前准备好冰糕,吃冰糕降温去暑的会快一些。” 秋渭水说着不高兴起来。 王忆看着她使性子的样子心里更是喜欢,忍不住去搂搂抱抱。 秋渭水一边说他耍流氓一边赶紧关窗户 王忆见此索性说:“小秋,咱俩结婚算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会替爷爷好好照顾你的!” 他现在已经决定留在82年时空——如果时空屋有问题,他会坚定的摒弃22年选择留在82年。 秋渭水能看出他的坚定的态度,便握着他的手说:“我、王老师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可我们还没有定亲呢!” 王忆说道:“那我今天跟爷爷申请一下,回去就准备定亲的事,行不行?” 秋渭水说道:“好!” “我给爷爷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她摸起电话,王忆赶紧去默诵佛经。 老爷子要回来了,冷茎,必须冷茎! 结果脑子一转他发现自己什么佛经也不懂! 还好他脑子里有滕王阁序,这玩意儿也有作用。 先把杂念压了压,他问道:“小秋,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上次见面我感觉他挺不舒服的,我有些担心。” 秋渭水说道:“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精神不好,其实、其实你不知道我好多次想要那个——不对,你知道” “哎呀我说乱了,你知道的是我以前精神不好然后伤害过自己,但你不知道我爷爷为此非常担心,那时候他老是盯着我、开导我,好些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当时他的健康更不好。” “这两个月我的精神状况好多了,爷爷放心了很多,他的精神也好一些了,然后我看着他的健康状况要比以前还好一些。” “所以爷爷让我去你们学校育红班当教师我才敢去,否则我可不能把爷爷自己丢下,我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了。” 她说着黯然失色、情绪低沉。 王忆爱怜的去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说:“马上就又有我这个亲人了,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到时候天涯岛上你有好些亲人!” 秋渭水温顺的点点头:“我知道,幸亏遇到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爷爷也说过,所以我爷爷才支持咱们两个交往,你都不知道我爷爷以前多——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王忆绝望的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在背滕王阁序啊?我也不想这样!” 可我是个早睡早起并且还天天就有生蚝吃的男人,而且每次进城还有羊肉吃! 再说我平时吃的包子都是韭菜包子! 你说这样我能怎么办? 王忆真自认是个正经人了,奈何他能控制的了心理控制不了生理,生理条件它不允许。 秋渭水说道:“你还是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我很喜欢这首诗,我爷爷也喜欢,他最近有时候不舒服了,我就会给他诵读这首诗,可以平静他的情绪。” 她去打开窗,然后王忆对着窗外开始‘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秋渭水坐在旁边沙发上托着腮看。 王老师真有文化,长的真白净,普通话说的真好 穿着的确良衬衣的叶长安从院子里走过,他听着诗歌朗诵声便笑了,在外面说:“王老师来了。” 王忆掐了自己一把,发现没用使劲拧了一把,说:“刚来,爷爷你要是忙你就忙吧,我又不是什么客人,我等会就行。” 叶长安的咳嗽声在楼道里响起。 他去打开门,然后皱起眉头。 老爷子声音又沙哑了一些。 叶长安吐了几口痰进来,他看起来比上次登陆天涯岛的时候憔悴了一些,进门跟王忆打了个招呼后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秋渭水迅速的帮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往里面加了点金银花,解释道:“我爷爷喝这个来清肺。” 王忆想问问她关于老爷子肺部的病情,不过没问出口,这丫头肯定不知道,老爷子自然是瞒着她的。 叶长安洗了把脸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王忆问道:“爷爷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笑道:“挺好、挺好,疗养院给我换了新药,我感觉这药物的效果挺好。” 他坐下又说:“你和王支书都不用太挂念我、更不用来看我,当然,你来看我是假,怕是来看小水才是真的吧?” 王忆说道:“那怎么能” 秋渭水也赶紧说:“王老师可关心你了,他一进门就问候你,他不是想来看我,他要是想来看我那就让我去天涯岛好了,对不对王老师?” 王忆正要说话,叶长安狐疑的看着孙女说:“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王老师都没说几个字,你怎么这么着急的说话呢?” 秋渭水愣了愣,干巴巴的说:“王老师在咱家放不开,拘束,我帮他解释两句。” 叶长安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王老师你别拘束,当自己家里就行,哎呀,实际上用不了多久,你真可以把这里当你们的家了。” 王忆直接接了他这句话:“爷爷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了,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征求一下您老的意见,关于我和小秋的这个感情和关系更进一步的意见。” 秋渭水托着腮看着叶长安。 叶长安下意识叹了口气。 他用手指敲了敲沙发靠背,慢慢说道:“王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品德我也很认可,现在是新时代了,国家和党中央都倡导青年们要自由恋爱。” “你和小水的感情呢,你们要自己处。你们的关系呢,我想稍微慢一点——你俩相识的时间毕竟短了点,这没俩月呀!” 秋渭水看向王忆。 王忆明白她意思,这时候就要看自己的魄力了,他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们相识时间是短,但我和她” “你和她的事情呢,你们要自己做主。”叶长安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不同意你们两个的关系,但你们了解彼此吗?对不对?你们看到了彼此的缺点和短处吗?” “我是这么个意思,小水在文工团的事要提前结束了,她刚才还问了问她们政委,她下个礼拜就能把档案从军总那边调出来,也就是说下个礼拜她就要去你们学校当老师了。” 王忆和秋渭水对视一眼。 欣喜若狂。 叶长安笑道:“所以你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王老师,我不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老封建,你们两个感情的事,我不会乱插手。” “我希望的是什么呢?希望你们两个对自己、对彼此要负责!” “我为什么同意小水去你们学校当老师?我就是希望你们在一个单位上班,早上见面、傍晚也能见面,你们搭班子工作、搭伙生活,这样可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王忆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爷爷您的想法非常正确,我认为这是高瞻远瞩、渊图远算的安排” “行了,好话不说了,说点实在的,我对你小子还是挺担心的,你看你刚才我进门你问我身体用‘你’,开始拐我孙女了用‘您’,看菜下碟呀!”他笑着指了指王忆。 王忆说道:“爷爷你误会了,我大约了解你的脾气,平时你希望咱们平等对话,所以我说话会随意一些。” “但涉及到正事那肯定得拿出办正事的态度,而我与小秋的事在您面前就是最正经的正事!” 叶长安叹气道:“你心思转的太快了,小水耍心眼可耍不过你。” 王忆挠了挠耳朵。 我说也说不过您啊! 叶长安又哈哈笑:“行了,不用尴尬,逗你玩玩。” “小水性子你知道,我没法跟她开玩笑,你小子性子活泛多了,我以后会偶尔跟你开玩笑,当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不对劲的时候,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好了。” “咦,水果呢?小水你洗的水果呢?” 秋渭水赶紧站起来:“忘记了,都在厨房里呢。” 家里东西准备挺齐全的,王忆吃了点水果等到中午又陪老爷子吃了个饭,秋渭水下厨。 结果厨艺竟然很出色。 王忆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讪笑不已。 自己为了表现之前可没少给秋渭水做菜,结果是献丑了。 饭局临近结束他准备告辞。 离开之前他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看到一个小盆里扔了张手绢。 是叶长安的手绢,他刚才吃饭咳嗽便用这手绢捂着嘴,吐痰也是吐在这里面。 王忆犹豫了一下,打开手绢看了看。 痰里有血丝也有血块! 他将手绢包起来放入自己衣兜,又把进门洗脸时候秋渭水给自己的手绢拿出来迅速浸水清洗给挂在了小盆上。 两个手绢样式一样。 这样他出门后迅速的告辞,离开大院趁着中午头阳光炽烈、街上人少找了个上锁的老房子,开门回到22年。 他回到22年立马给袁辉打电话,问道:“袁老师,你那边有没有呼吸科或者胸外科方面的专家朋友?” 袁辉说道:“你等一下,我帮你找找。” 王忆时间紧急,又给饶毅打过去。 饶毅背靠庆古集团人脉还是更广,他听了后就说:“翁洲市立医院的院长是咱的朋友,如果非要呼吸科专家的话那沪都交大的广慈医院呼吸科主任能拉上关系。” 王忆说道:“太好了,不用职务这么高或者这么权威,你有关系很好能现在让我打个电话的呼吸科大夫吗?” 饶毅说:“那你给咱们市立医院呼吸科的一位副主任打电话吧,这个咱们关系很硬,他欠我非常大的一个人情,可以说我曾经救了他的家庭。所以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他能办的绝对不会推辞。” “我这就把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他现在应该没上班,我给他说一声,你们联系吧。” 王忆道谢,然后给袁辉发了个信息让他不必忙活。 饶毅很快给他发了个电话过来,王忆打过去对方很快接了:“你是饶毅饶总的朋友王总?” 王忆说:“景主任您好,中午头的打扰到您休息了,我有点急事想找专家打听一下,就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怀疑一位病人患了肺癌,然后我有他咳嗽的痰液其中带血丝血块,能否查出他是否患癌?” 景主任说道:“不是金标准,甚至可以说准确率不太高,但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很强的参考意义。” “你把痰液送过来吧,先做一个分子病理检测,这个还是比较精准的,现在的痰液脱落细胞学对肺癌初诊和疑似肺癌的诊断是比较有价值的筛查方法,我们医院能做。” 王忆一听心里大为安定。 没白费自己的功夫! 他立马出门打车直奔市立医院而去。 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处,办事在路上不耽误时间。 景主任来了门诊大楼,王忆用自己身份证挂号,他给开了项目,带着王忆去实验室从手绢取了样。 他说道:“以往的检测方式是从痰中找肿瘤细胞,这样相对快一些。” “但我们痰液很多时候并不一定是来自于病灶组织,还有肺癌其实本身导致的痰液是比较少的,因此检出率比较低,有一定局限性。” “现在的痰液脱落细胞学应用聚合酶链反应结合限制性片段长度,以多态性分析及免疫组化技术进行支持,做一个联合检测,这样慢一些但是准确率会高一些。” “当然王总我得跟你说一下,这技术有用的前提还得是痰液中有占位性病变的脱落物才行——哪怕是有一点也行。” 王忆千恩万谢向他道谢。 人在江湖飘,认识个医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景主任说这个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让他先去忙自己工作,“结果出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王忆说道:“麻烦您给我发个信息行吗?我电话有时候接不上,我有、我有难言之隐。” 景主任笑道:“可以,那加个好友吧,我给你发照片。” 228.社队生意到市里(求月票求推荐票) 迅速的把22年事宜处理了一下,王忆回到82年,顶着大太阳走到码头上。 码头的阴影里众人在就着白开水啃大饼。 场面挺让人心疼的。 王忆快步走去说:“支书,你们就吃这个啊?” 王向红咬了口咸菜萝卜呵呵笑道:“不吃这个吃啥?咱出来卖货也不能继续吃玉米面饼子吧?” 王忆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好歹领着社员们去找个饭店,或者在百货大楼、供销社里头买点” “行行行,王老师,这别说了。”王向红断然的摇头,“咱是出来给队集体赚钱的,不是来花钱的。” “下馆子?那不是违反咱队集体的纪律吗?” 王忆说道:“日子不该这么过,咱出来了好歹得有口热乎的嘛。” “天热乎,哈哈。”小翠嫂子笑了起来,“王老师你不用觉得难为情,能吃上这大饼还不好?” “就是,要不是出来卖货咱能吃上这白面大饼?在家里平日吃不上,只能吃玉米面饼子。”青婶子说。 黄小花笑道:“能吃上玉米饼子还得感谢王老师,没有王老师给咱社队弄来商品粮,咱到了这六月份哪里还能吃上玉米面?都得吃高粱面了,像我家条件困难,高粱面都不敢使劲吃。” 大家伙笑了起来。 对当前的待遇非常满意。 这是正经的安贫乐道,或者说一辈子受穷,已经对现实妥协了。 “那说正事吧,”王忆问道:“今天上午买卖怎么样?” 王向红顿时叹了口气:“王老师你真是诸葛亮重生、刘伯温再世,一切让你掐的准准旳,今天的买卖可是比上个礼拜差远了。” “还行吧,也卖了四五十根平安结。”跟着一起来的王东喜说道,“刚才大概的算了算,收入了八百元左右,不少了、不少了!” 王忆说道:“这东西不是消耗品,县里船少,这次来买平安结的都是上次的漏网之鱼,越往后越难以卖的动。” “走吧,赶紧去市里一趟,市里是大活,我估摸着能热卖上一波。” 王东喜留下负责下午来卖凉菜的摊子,其他人上天涯二号,王向红开船领着他们去往市里。 到了市里是半下午了。 码头上船来船往,人流如水流,川流不息。 这可不是县里那码头能比的。 社员们顶多在县里能闹一闹,到了市里头顿时都老实了。 小翠嫂子还尴尬的问:“你说待会说话,人家会不会笑咱的乡下口音?” 王忆说道:“绝对不会!” “你们想想就行了,这里船有多少是城里人的?都是咱外岛的船还有外地的船。行了,你们别担心,我先去给你们打个样。” 他看准有船长模样的人经过,赶紧精神抖擞的拿着平安结上码头吆喝起来: “同志们、先生们,都来看看呀,看看平安结,沪都大城市里出产的平安结,款式新颖寓意好,都来请一份平安啊!” “有船的请平安上船,没船的请平安回家,一路平安、平安到家,好兆头嘞!”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该出手就出手,机会不是天天有,张三捎,老赵带,百货超市没有卖!” “东街走,西街走,看看你家里有没有,大哥你看一下,这平安结怎么样?一看大哥就是干大生意的人,请一份平安回家吧,把领袖的保佑带回家!” 他知道社员们来了市里头难免怯场,毕竟这有些女社员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进市里呢。 所以他提前准备了一些话术,到时候来暖场给社员们壮胆。 他冲着一个肩部上搭着件背心的中年人推销,这中年人还算给面子,拿起平安结看了看问道:“怎么卖?” 王忆说道:“我不卖、你不买,这叫平安往船上带,对不对?你要平安就拿走,多少给点心意到我手,十块不嫌少,二十不嫌多。” 中年人笑道:“你这嘴巴倒是挺溜,这十块还不嫌少?就这么个平安扣要十块钱啊?” 王忆啧的一声说:“十块钱谁都有,不耽误大哥你吃肉喝啤酒,花不穷省不富,花了十块你照样是万元户!” 中年人听了他的话笑的不行:“你可真有意思,这话多少年没听见了?还得是我小时候国家经济管的松那阵才能听到做买卖的这么说。” “行,十块钱就十块钱,我请一个上船,就像你说的,一路平安、平安到家!” 王忆说道:“那我给你挑个手艺细致的”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这個像章上的领袖是在阅兵。”中年人自己挑了一个。 旁边闲逛的一些人听王忆说的有趣,纷纷凑上来抱着膀子看热闹。 王忆把之前背的话术全说出来,这东西就是顺口溜,说起来很轻松: “张三买马张三骑,李四没有干焦急,大哥大叔同志们,心动不如行动,赶紧请一份平安上船回家吧!” “放心用,大胆买,不要犹豫,不要徘徊,你犹豫你徘徊你又是白来?” “买马要买会跑的,买狗要买会咬的,买东西要买质量好的,找对象要找心灵手巧而且还会孝敬老的,谁也不想找个呆头呆脑、下着雨不知道往屋里跑的,大哥你说真的假的?” 众人看着热闹打发时间,这样总有看平安结不错的,上来翻来覆去的看一看,一打听价钱不贵便下手买了起来。 王忆扯着嗓子吆喝着,王向红领着社员们在手臂上搭了平安结出来展示着卖。 卖出几个后妇女们的胆量便大了起来,在港口上叫卖起来。 王忆回去喝了口水,感叹道:“妈咧,今天真热,我这嘴巴要着火了。” 孙征南给他杯子里倒水,佩服的说:“王老师你嘴巴真灵活,你真是能说会道,跟你嘴巴一比我的嘴笨的跟棉裤腰一样。” 王忆笑道:“这算什么灵活?都是套话,背过了谁都会,一点算不上本事。” 港口和码头上从没有人来卖过平安结。 这样当生产队的平安结生意铺开,愿意来买东西的人还是挺多的。 现在改革开放经济活泛,而且因为国家经济政策跟欧美日韩方向接轨,导致沿海地区成为了先富起来的地区。 这样跑船的人成了先富起来的群体。 十块二十块的不在他们眼里,而平安结恰好是他们所需求的东西——现在生意多、买卖忙,他们要频繁的在海上干活,这样对安全和平安是格外的渴盼。 市里码头的船跟县里不一样,渔船少、货船多,另一个来往的商旅也多。 82年出远门的多数是什么人?出差或者来做小买卖的人。 这些人经常出门也对平安充满渴盼。 起初买的人还少,多数人来凑热闹,慢慢的有人开始买了,这样生意就火热起来了。 王忆立马把散开叫卖的销售员们给汇聚起来,以免有人浑水摸鱼——妇女们胆小容易紧张,围上来的客人多了她们会乱了阵脚。 再一个这市里的码头小偷小摸格外多,必须得防备他们! 他的安排是正确的。 平安结卖了不到半个小时,忽然有几个光着膀子露着满肚皮黑毛的壮汉气势汹汹赶来: “谁让你们在这里卖东西的?啊?有工商局的营业证吗?” “是不是投机倒把?是不是偷税漏税?” “全抓起来,你们全过来、过来!谁也不准跑!” 王忆冷笑一声,走上去问道:“诸位好汉,你们谁是领头的?领头的同志过来一下,咱们谈谈?” 一个黑脸膛走向他阴沉着脸问:“谈什么?啊?你想谈什么?谁让你在这里做买卖的?知不知道” “你们要保护费?说一声吧,多少钱?”王忆问道。 黑脸膛一听他的话顿时笑了:“哟呵,没想到你小子挺识相啊,碰上了个懂事的。” “行,你既然懂规矩那我不治你了,五五分账” “刨除成本以后五五分账?”王忆问道。 黑脸膛蛮横的说道:“谁跟你刨除成本?你们是海福县外岛的泥腿子吧?你们的东西有什么成本?没有成本啊啊啊!” 两人隔得近,王忆直接伸手上去开电! 市里这么乱,他每次来都会把防狼喷雾和电棍准备好。 终于,这次用上了! 来的明显是黑涩会,这样他没必要废话,不谈了,直接开电,这些傻逼就是欠电了! 王忆才不受他们这口破气。 大不了老子不卖平安结了,老子直接撤回天涯岛,不管是黑涩会还是什么帮派,来一个他们灭一个、来一群那就灭一群! 所以他不废话直接开干。 汉子电的直翻白眼、嘴唇泛白,当场倒在地上哆嗦起来。 王忆把电棍摁在他肚皮上关切的问:“同志你怎么回事?同志你没事吧?同志你是不是要死了?” 其他混子大惊,赶紧围上来拉人。 王忆收回电棍进衣袖里,关心的问:“几位同志,你们这同伴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有什么急病?我看着这像中风,他是不是中风了?” 一个混子上去撕扯他衣领怒吼道:“把我们当傻子呢?你干什么了?弟兄们都过来,肯定是这个兔崽子捣” 话没说完被踹飞。 孙征南三步并作两步给他开了大脚。 他给王忆拉了拉衣领问道:“王老师没事吧?” 王忆说道:“没事,看来咱今天的买卖不好做了。” 孙征南笑道:“好做,买卖继续做,事情我来摆平。” 他一动手跟在鸡窝里扔了个炮仗似的。 先前到来的几个人全怒气冲冲的围到他们前面,更有不少人从远处吆喝着赶来。 有买了平安结的人低声说:“你们快走吧,你们外地人没法跟他们本地人斗,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码头上的力帮,是旧社会的帮派!” 孙征南对王忆说道:“王老师你处理这种事没有经验,你不该把这个领头的给直接办了,看我的吧。” 赶来的壮汉越来越多,不多会就来了十五六个人。 后面赶来的人手里拎着扳手、钢管,还有人用衣服卷了长条,不知道里面是刀还是枪。 码头乱作一团。 孙征南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举起手说:“同志们、兄弟们、朋友们,大家先别急,咱有话先” “放你吗的屁,刚才是你动手的?”一个壮汉昂头上来要掐他脖子。 孙征南赔笑后退,说:“大哥你先等等、先等等,兄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先多多海涵,抽支烟、大哥们都先抽一支烟,刚才是误会了,咱们之间发生了误会!” 他把一支支烟扔出去,很精准的扔在了汉子们手里。 旁边人群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其中有人走南闯北眼力劲足,见此便说道:“这是个厉害的。” 孙征南问道:“刚才那位大哥不知道哪里有毛病,你们赶紧派两个兄弟送他去医院吧,别耽误了抢救。” “然后诸位大哥,你们这里谁是老大?老大出来说句话,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就是出来求财吗?我们是外地人,我们不敢招惹你们,哪位大哥能主事出来一趟?有话咱好好说对不对?” 上来要掐他脖子的壮汉说道:“我就能主事,说吧,你要说什么?” 孙征南指着天涯二号说:“大哥你跟我上船,我们今天收的钱都在上面,你上去我给你敞开天窗说亮话。” 壮汉冷笑一声不动弹,他要讽刺孙征南。 孙征南迅速问道:“大哥,这是你们地盘,你不会是怕我领你上船、冲你动手吧?我没有敢惹你们的胆子,真的大哥,不过你也没有上船的胆量吗?” 壮汉推他一把怒道:“不用激我,我他妈玩激将法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吗怀里吃奶呢!” “走,上船说就上船说!” 他给手下一群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纷纷散开半包围了天涯二号。 王忆跟着他们上船进驾驶舱。 孙征南进去后痛快的掏出格洛克直接顶在壮汉肚子上笑道:“大哥,我他妈今天不想活了!” 变化太快。 反差太大。 壮汉当场懵了。 他低头看看肚子上的枪、感受着枪口的凉意,然后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然后他反应过来,镇定的说道:“行啊,兄弟,看来我今天碰上狠角色了,你行,你要是有种你就开枪!” 孙征南咔吧一下子开了保险,满脸的笑容但寒意十足。 王忆在旁边看的有些心惊。 他突然之间相信有杀意这种东西了! 孙征南现在的眼神和笑容就跟——就跟变态一样! 他对壮汉说道:“我他妈在南疆杀的人比你这辈子杀的鸡都多,你当我吓唬你?草,杀了你老子去外岛找个无人岛藏他一年半载,你有爹娘老婆孩子吧?” 壮汉怒道:“你要拿我家里人吓唬” “老子不干这样的孬事,”孙征南桀骜的说,“我是要告诉你,你没了那你爹娘可没人养老了,你老婆改嫁你孩子得叫别的男人做爹了!” “所以,你最好有好兄弟能替你照顾你家里人,替你跟你媳妇多生俩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壮汉的眼睛。 壮汉不自觉的让开了眼神。 王忆赶紧上去拦住孙征南,压低嗓门说:“暗地里弄他个残废就行了,还要杀人啊?” 壮汉干巴巴的说:“你在这里开了枪你跑不了!” 孙征南直视着他歪嘴露出个笑脸:“那我多杀几个赚一笔?” 他手里的格洛克猛然往壮汉肚子里使劲挤了挤。 壮汉下意识的倒吸了口凉气:“行、行,你狠,你比我狠!今天我、我认栽,我不该来招惹你们,兄弟” “出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滚蛋,别再来打扰我们做生意,你留下,你说你监督我们收钱咱们最后分钱。”孙征南打断他的话。 壮汉忿忿的往往旁边看了看。 枪口又往前使劲顶了顶。 他深吸一口气说:“行、行,我按你们说的做!” 说出这话后他感觉丢了面子,又尽量保持镇定说了一句:“兄弟,你比我狠,这光天化日的你带着枪、你在码头上亮枪,你是真不怕出事啊!” 孙征南笑道:“我只想要钱,不想要命!” 这句话两个理解,一个理解是我只是来求财,不想伤你性命,但还有个第二个理解:我就是要赚钱,至于性命我不放在心上,我不在乎我的命! 壮汉往外走,孙征南单手护在他后腰:“提醒你一句,别耍花招,要不然咱就鱼死网破!” “老子他妈不受你的气,老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这辈子已经够了!” 壮汉放低了态度,说:“行,我认栽了。” 他出去在船舱门口挥挥手说道:“行了,六子你领弟兄们都回去吧,这边交给我,我来看着他们买卖,后面咱跟他们对半分账。” 一个寸头壮汉疑惑的说:“力哥” “行了别废话!”壮汉不耐的一拳捶在舱门上,“带人回去吧,这里我来办,你们赶紧走,别让人报警,咱上个礼拜刚从拘留所出来,再进去可就麻烦了!” 寸头壮汉往周围看了看,然后招手领人退去。 但他们也没有直接散掉,留了两个青年待在附近树荫下。 孙征南领力哥进船舱,递给他一根烟,两人面对面坐在船板上。 王向红面色波澜不惊,他对妇女们说道:“继续去卖,没事。” 王忆想给妇女们鼓鼓劲,让她们安安心再出去。 结果妇女们情绪变化不大,又挽起平安结开始招呼看热闹的人群,而且她们直接借着来看热闹的人多这机会加快往外卖平安结。 王忆很吃惊,问道:“支书,咱队里的女社员可以啊,这胆量不小。” 王向红在烟袋锅里抹了点烟丝,眯着眼睛说道:“这算什么可以?几个流氓闹事而已,退回十年去咱外岛乱的很,而咱队里平静无波、一切如常。” “这样有些人看不过去,说咱没有斗争觉悟,于是经常有人带队伍想来搞乱咱,嘿嘿,哪次不是让咱父子爷们给赶回去了?” “那时候队里妇女同志也要上阵,你别看你青婶子现在上年纪了和和气气,年轻十岁她也是能一鱼叉给汉子肚子上插三个眼儿的人!” 王忆大惊:“这么猛!” 王向红说:“猛啥?放在我爷爷奶奶他们那一辈,咱外岛自己养着兵,没办法,年头不好,海匪渔霸多,每个岛上都得能征善战,要不然一个晚上能让人杀光!” “你放心行了,咱不怕有人来找事,外岛没有孬种。” “除了水花岛。”他又补充了一句。 王忆奇怪的问:“既然咱外岛的人这么彪悍,那怎么没多少去当兵的?” 这点他一直没问。 现在是军人即荣耀的时代,全民崇军、敬军,天涯岛上的人也很尊崇军人、向往军旅生涯,这从抢购仿三片红绿军装就能看出来。 可是生产队的青年、中年两代中却没人当兵,这就很奇怪了。 王向红抽着烟给他进行了解答:“因为全国解放以后,咱外岛的男丁要出海捕鱼,这是很危险的活,指不定在海上碰到一场风浪就有人回不来了。” “政府体谅咱外岛爹娘的难处,不怎么从咱这里征兵,让咱们的男丁能守着父母妻儿过日子。” 王忆说道:“但当兵也不都会上战场,其实当兵是个好出路,能改变人的命运。” 王向红吐了口烟露出个笑容:“是啊,但你得能当上军官,要么有能力要么有学问。” “咱外岛教育条件落后,这两年还好,你像大胆他们那一辈都跟文盲似的,让他们去了部队能干啥?能有什么出路?” “我就是从部队出来的,我能不懂这个道理?” 王忆想了想也对。 大胆进了部队能干啥? 能养猪。 看到王向红和妇女们并不害怕流氓,这样王忆解放了。 他跟王向红说他之前写信给城里朋友托人买东西来着,现在坐公交车去朋友的单位看看情况,然后去了仓储所。 进入丙-110号仓库,王忆进时空屋回22年。 他看了看手机,景主任还没给他发回来信息,看样子检查结果得是明天才能出来了,毕竟今天是礼拜天,医院化验科人手少。 于是他给墩子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带自己去翁洲的杂货市场买个东西。 他想买一台一体化气体压缩机。 这种压缩机就跟老式火炉似的,它的主体是个压缩机和高压舱室,然后前后各有一根管,这样压缩机工作的时候有一根管子会吸气进入高压舱室,积聚气体后形成高压,然后从另一根管子可以放出气体。 王忆之所以知道这种一体化气压机也是周宇的介绍。 22年的天涯岛上没有海底电缆或者燃气管道,岛上要用电得靠柴汽油发电机或者光伏发电机,而做饭就得烧木头烧煤了。 周宇说烧木头烧煤做饭的方式太原始,如果用发电机来发电再用电压力锅、电炒锅之类的做饭那造价又太高。 所以得知他准备在天涯岛养鸡鸭鹅猪牛羊后,周宇便建议他建一个沼气池,搜集禽畜粪便进沼气池发酵,然后用这种一体化气压机来生火做饭。 王忆对建沼气池的兴趣不大,可是今天他看到石坳台里出现了可燃气,这样他觉得可以买一个一体化气压机去82年来利用那些可燃气。 周宇说过杂货市场就有这种机器,王忆跟墩子进入市场转了转,还没有看到这种机器先看到了另一款自然能生活用具—— 太阳能灶! 这东西就像是倒放的银白色大伞,它们是强力反光面,可以反光聚光。 然后在反光面中间有支撑杆,可以放水壶或者蒸锅,这样反光面聚光给水壶和蒸锅加热,以达到烧水煮饭的目的。 王忆看到太阳能灶后好奇的去看,这东西在82年很有用,现在天气炎热、阳光炽烈,有了太阳能灶那岛上好些人家烧水煮饭可就不用柴火了。 柴火这些东西在岛上是紧俏物资,别看天涯岛上树木不少,奈何人更多,分散一下枯枝根本不够用。 像内地种田的老百姓可以用玉米秆、玉米棒子、稻草秸秆等来烧火,天涯岛没什么农田更没有玉米杆和小麦稻草秸秆,只能去趁着渔闲的时候去无人海岛捡枝叶积攒了做柴火。 老板看到他观摩这太阳能灶便出来了。 这人很会做买卖,他不说话、不去招呼王忆,而是捡起一块木板扔在支撑杆上。 随着阳光聚积,木板很快冒烟然后燃烧起火焰! 王忆问道:“这火力挺猛啊?烧开一壶水多长时间?” 老板拿起一个大水壶说:“如果用我们配备的水壶,那六七月份的中午头,十分钟就能烧烤一壶水。” 王忆很吃惊:“真的假的?火力这么厉害?” 老板说道:“你可以在这里试试,喏,就是这种配备的水壶,十分钟一壶水,4.5升。” 他拿出的水壶通体漆黑,跟火炉用的老式铝制水壶相仿,不过更宽更矮,算是扁平版的烧水壶。 另外太阳能灶还配备了煮饭锅子,也是跟老式的铝制饭锅相仿,也是通体黑色。 王忆觉得这东西对外岛来说挺有用,而且他记得他之前查过资料显示82年已经有这种太阳能工具了,于是他问道:“这个怎么卖?” 老板说道:“火中飞,大牌子,只买灶的话250,连着水壶、锅子一起买的话是500。” 然后他解释了一下:“这水壶和锅子都是特种材料做成的,热量转化率高,所以价格比较贵。” 王忆问道:“买的多呢?” 老板谨慎的问:“多少?” “十套。”王忆给出个大数字。 老板说道:“一套便宜20块,我走个量,这样我一套能赚个” “行,来十套。”王忆挥挥手。 这价钱不值当他砍价。 他现在时间比钱还要宝贵。 墩子好奇的问:“老板,这些东西你准备给天涯岛上用吗?可是你能用的了这么多?”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我另有他用,走,去买一体化压气机。” 老板听到后问道:“你要买压气机?要什么功率、什么储量的?我这里也有,你现在买了十套太阳能灶,我压气机可以给你个熟人价。” 王忆想了想说道:“我是给沼气池用,不过沼气池比较小,估计产气能力挺差的,这样你店里最小的功率和储量是多大的?” 老板笑道:“你要是沼气池很小的话,那你收集到的沼气可就没多少了,对吧?这样你能用沼气干什么?” 王忆说道:“我想搜集起来做个饭烧个水,废物利用嘛,不指望它能起什么大作用。” 老板说道:“这样的话你别买压气机了,那东西需要压缩机和高压罐所以挺贵的,不值当,你要不买个手摇式导流机吧?” 他对王忆招招手领着进入店里,然后从货架上抽出个蓝色小机器。 这机器比一体式气压机要小的多,跟个农家用的水泵一样,它也有两根管子,是内层塑胶外层绕圈铁片的半软管,然后机器旁边有个摇柄。 老板给王忆演示了一下,介绍说:“你看,你把这边管子塞进沼气池里,它有个进气头你看见了吧?像个喇叭一样,这是为了便于进气。” “使用的时候你就转动这个摇柄,它的作用是形成负压把沼气吸进来,然后也能形成压力把沼气从另一根管子给喷出去” “喏,就是这样,你转动就行了。”他转着摇柄说道,“你知道的,只要沼气能在压力作用下一直往外喷,那火焰就不会逆流进沼气管道里。” 王忆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研究过,只要喷流出来的沼气够多能满足火焰需求,那火焰不会逆流。” 老板说道:“没错,所以你看你用个这样机器就可以导出沼气来做饭,什么时候做饭什么时候转一转,有点费事不过便宜,这机器才460。” 王忆感兴趣的研究了一下。 这小机器对石坳台来说比一体化气压机还合适。 一体化气压机要用电,而且功率还挺大,用脚踏式发电机没法给它供电,还得用柴油机来供电。 所以如果他买这手摇式的导流机那就不必再去动用柴油机了,谁家要用石坳台的可燃气做饭那么过来手摇机器就行。 王忆研究着机器问道:“这小东西能满足我的需求,不过我担心不安全” “这个你放心,”老板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管气压机还是这种导流机都是有防火保险的。” “这机器的保险是导流室内的卡子,因为管子四壁有热感应片,火焰要是逆流进入管子里那么导流室的卡子会直接卡死,火焰和沼气都没法通过,不会让火焰进入沼气池的,不会出大事故的。” 说着他用螺丝刀卸开机器底座给王忆看:“喏,就是这个卡子,它就是防火保险。” “你想想就知道了,这小机器没什么技术含量为什么能卖460?其实这机器刨除保险外就200的价值,而这个防火保险本身价值比整个机器还要高,所以才有小500的价钱!” 王忆听后恍然的点点头。 很好。 目标达成! 229.忙碌的一天(8.8K求票哈) 雇了一辆小货车,王忆本想把东西都送到公务员小区。 可是这次采购的东西太多,如果送入房子后没有带出,那会不会引发邻居和保安们的注意? 于是他想了想对墩子说:“送码头去,租个船给我送到天涯岛上。” 墩子愕然。 王忆点点头:“你不知道天涯岛没关系,码头上有的是船知道这岛屿,你给我租个船送过去。那岛屿现在被我承包了,该准备收拾收拾了。”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之前让你们买的废弃轮胎买了吧?” 墩子说:“都不用买,这东西是垃圾,我找了个修车厂塞了几包烟就弄走了八条。” 王忆点点头:“八条够了,这样你一起送到天涯岛——要快,现在你就联系人给我处理吧,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给我送过去。” “送上岛屿后你随便找个房子给我存里面去,那岛屿已经被咱给承包了,所有房间也都是咱的了。” 墩子撸起袖子说:“那行,老板,伱忙你的,这事我立马给你办。” 王忆跟他兵分两路,回了一趟之前租住的房子拿了点东西,从民房回到82年。 这样他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着墩子把这次采购的货物送去天涯岛,也等着夜幕降临去卖相机。 此时才刚刚四点钟,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王忆琢磨着去了一趟码头的饭馆。 老板正在柜台上算账,看见有人背光进门笑道:“同志来的这么早呀?嘿,你不是那个、那个老师吗?” 王忆笑道:“对,我是那个老师,老板,我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老板麻利的拿了张板凳用袖子一抿递给他:“来,教师同志你请坐,你这次要来点什么?” 王忆说道:“我这次只要两样东西,羊汤和你们家的烤饼,但量比较大。” “羊汤里面不要羊杂也不要羊肉, 就是羊汤,给我准备个二十人份;然后烤饼你给我准备个五十、一百个吧!” 他想了想,烤饼这东西不容易坏,于是改了口风:“你能做多少我要多少。” 老板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要管工人吃饭吧?行,只要羊汤的话便宜——但我只能卖你羊骨头汤。” 王忆点点头:“羊骨头汤也可以,你把味道给我调的好点,我用来泡饼吃。” 老板痛快的说:“这个没问题,味道肯定给你熬的鲜香美味,喝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另一个你要的烤饼,老师,你真的有多少要多少?那我烤二百个呢?” “那就要二百个。” “烤五百个呢?” “那就要五百个!” 王忆‘嚓嚓’的抽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说:“喏,定金。” 老板急忙收起来,笑道:“好嘞,这样吧老师,我、我发动全家现在开始烤饼,然后羊骨头汤我不要你钱了,送你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王忆也笑了起来:“这可就太好了,我同样想跟你做个朋友,因为我要借你家小推车用一用,我想去一趟菜市场批发点蔬菜。” 老板去外头把小推车推出来,说:“用、你放心的用,这个点了那你只能去人民市场了,要不然可以去早市,早市批发蔬菜便宜而且不用票。” 王忆没法去早市,不过现在市场上好些蔬菜也不用票了。 票证是为了缓解市场供需压力而诞生的东西,夏天蔬菜不是紧俏物资,好些菜是卖不掉的,到了夜里得打折扣往外卖甚至有些菜要倒在路边。 他推着小车在市场和仓库之间往返两趟,又买了好些蔬菜、肉食和副食品来填充门市部。 夜幕降临,王忆推着新买一小车的蔬菜上码头。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这样平安结销售工作自然得终止了。 王向红和妇女们正在船上喝水歇息。 忙活一天他们是真疲惫了,向来喜欢吵闹的外岛妇女们甚至没有人在说话。 看见王忆推着小车,王向红扶着膝盖站起来下去给他帮忙。 王忆笑道:“下午生意还不错吧?看社员们累的够呛!” 王向红说道:“对,很不错,王老师咱来晚了,这市里码头上有钱人多、来买平安结的也多,而且他们挑大的、贵的买!” 王忆说道:“肯定了,市里码头来买平安结的是要挂自己船上,停在这里的多数是大船,肯定要挂大号的平安结。” “具体卖了多少有数吗?” 王向红讪笑道:“没啥数,没去仔细数,不过肯定卖的钱比上趟在县里要多,我看这市里的码头有好生意。” 市里对平安结的需求度超出王忆的预料。 他没想到市里码头的这些船走南闯北跑大城市,竟然还有好些没挂上平安结。 王向红发动妇女们上来搬运蔬菜。 小翠嫂子疲惫的笑道:“王老师又给学生准备这么些好吃的?呀,这洋柿子个头真大、真好。” 王忆说道:“大家别吃啊。” 一听这话女社员们不乐意了:“王老师你说你,这不是小瞧我们了?” “就是,我们是那嘴馋的人?” 王忆解释道:“我是怕影响了你们待会喝羊汤、吃烤面饼!你们这会吃洋柿子吃黄瓜吃饱了,那待会” “还有羊汤和烤面饼?”妇女们顿时沸腾了,纷纷围上他身边: “就是上次三叔他们来搬粮食吃的那样的羊汤和面饼子?” “那羊汤老香了,是不是?就是那样的羊汤?” “玉玉妈说你们吃的面饼是特等粉烙的纯面饼,光吃饼子都香的让人流口水” 不怪妇女们馋。 她们这会实在太饿了! 王向红着急了,拉住王忆问道:“怎么又要大吃大喝?这次还有人请客?你说有人请客我都不信,是不是你要自己掏腰包啊?” 王忆笑道:“哎呀支书,不是大吃大喝,今晚咱吃的羊汤不是上次的羊肉汤了,是羊骨头汤,我去给学生买面饼,因为跟老板熟悉了,人家老板不要钱,免费让咱喝羊骨汤!” 王向红听到这话有些狐疑:“不要钱啊?真的假的?” 王忆打了个响指笑道:“这种事我能骗你?你去找人家问问,我不至于就为了点羊骨头然后还得联合老板糊弄你,对不对?” 王向红这样也眉开眼笑了:“啊,你肯定不会糊弄我,这我知道——免费喝汤呀?行,这可好了,该说不说,这饭店里羊汤就是好喝!” “支书,多好喝?”小翠嫂子好奇的问。 王向红说道:“多好喝?哼哼,比咱自己在家里煮的肉汤、排骨汤还好喝,不知道人家怎么调的味道,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王忆往船舱里看了看,问道:“那个流氓呢?怎么不见了?” 王向红说道:“让他滚蛋了,老把他关在船舱里不是那么回事,咱多好的一艘船,让这种盲流子、犯罪分子待在上面不是污染了咱天涯二号的纯洁性了吗?” “于是我傍晚去给庄同志打了个电话,庄同志又给他城南分局的同事挂了电话,过来两个同志把他给提走了。” 王忆说道:“对,这样也行,待会还得让社员们去搬运点东西呢,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看着这么个东西。” “又有粮食来了?”王向红喜悦的问。 王忆说道:“不是粮食,是我托人买的别的东西,你等明天咱俩带人去撑起来,这东西对咱队里可是挺有帮助的。” 小翠嫂子拍了他一巴掌:“王老师你怎么又卖关子了?快说说吧,你买了什么呀?真馋人。” “王老师是个说评书的,他能不卖关子吗?”众人笑起来。 王忆说道:“不着急、都不着急,这样,咱们先去吃饭吧,羊骨汤泡烤饼,刚出炉的面饼可香了,你们去了尝尝就知道。” 一听这话,饥肠辘辘的妇女们不追问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去下馆子。 上次去县里卖平安结吃上了大油饼,这次吃烤小饼还有羊骨汤,她们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船上还有平安结也有钱,现在治安这么差而且下午时候他们还得罪了一个名为力帮的黑涩会组织,这样天涯二号肯定不能离开人手。 王忆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船上吃饭。 因为今天做好了在外面吃午饭、晚饭的准备,社员们是带了碗筷的:用碗来装凉水,用筷子来夹咸菜。 这样只要用几个塑料袋装点羊骨汤过来分着泡饼即可。 他把计划跟王向红说了,王向红连连点头。 老支书也怕有人来天涯二号使坏,他自己得亲自守在船上。 王忆和孙征南去饭店拿饼拿羊骨汤,这会小饭馆生意不忙,老板全家都在全力烤饼。 这也正常。 本来这年头舍得下馆子的人家就少,而现在就是夏天,天气炎热,人们更喜欢吃个凉菜不喜欢喝羊汤吃羊肉——羊肉是热性食物,秋冬季节才是吃羊肉的好时节。 所以难怪老板得知他要一堆烤饼后那么高兴。 烤饼利润低,但胜在王忆要的多。 薄利多销,一样能赚钱! 一个个面饼都是巴掌大小,王忆先要走了五十个,然后装了四袋子的羊骨汤,他好孙征南一人一手一袋子。 带着羊汤和面饼回去的路上,孙征南问王忆:“今晚还要去卖照相机吗?” 王忆说道:“去,我把相机带上了,不过不用着急,咱等着天色更黑一些再动身,尽量避免让人看清咱的样子。” 孙征南默默的点点头。 两人带着刚出炉的饼和羊汤上船,妇女们赶紧帮忙接走,然后火急火燎的开始分起了烤饼。 王向红呵斥道:“着什么急?还能饿着你们的肚子?” 妇女们干笑,然后贪婪的抽动鼻翼。 刚烤出炉的面饼很香。 原始而纯粹的麦香。 这股香味跟铁锅蒸大饼又不一样。 但都一样能勾起人的食欲。 正如吃过这面饼的社员们回去说的那样,这东西不用菜一样很下饭,因为它本身的面香味太足了。 王忆分着往碗里倒羊骨汤,然后众人一口骨头汤一口面饼的吃了起来。 连吃带喝,有滋有味。 这羊汤炖的确实很进滋味儿,王忆在市场买了香菜,这年头蔬菜没那么多农药,所以妇女们吹一吹去吹掉香菜叶上的灰尘就能撕巴着放进羊汤里直接吃。 王向红伸过碗说道:“给我也匀点香菜,羊汤就得多放香菜,提味、出味!” “谁说不是?”青婶子哈哈笑,“我就爱吃这股味道,呲溜——更鲜了。” 五十个面饼被妇女们分着直接吃掉了。 王忆让孙征南又去拿了二十个,这样才够吃。 从众人吃面饼的这个胃口来判断,直接分面饼给学生不靠谱,他们肯定一样能吃。 这样王忆决定最后拿面饼的时候找老板买些羊汤,明天给学生做羊汤烩饼,连汤带饼更能填肚子。 他跟王向红说:“咱先不着急去搬东西,卖了一天的平安结又刚吃完饭,让大家伙休息休息,今晚咱走的晚点,因为我给学生们买了好些饼,咱得等人家做完。” 王向红说道:“这次买饼的钱让队集体出” “不用。”王忆摇摇头,“学校的支出交给我就行,支书你放心好了,我有数,我还能打肿脸充胖子吗?” 王向红态度坚定:“这不行,王老师,办学校是咱队集体共同的事,你是组织者、你是教育者,但不能让你出脑子、出力气还要出钱出粮食,没有那样的道理。” 王忆说道:“这不要紧,支书,队集体要是有钱的话,等明天你给我结个别的账吧,具体结什么账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对孙征南招招手,孙征南随手拿了个草帽又拎了王向红的外套跟他下船。 这会公交汽车还没有停运,两人上车直奔市一国营饭店而去。 曹新国、苏念正等在国营饭店旁边的阴影里。 还是上次的三人组,除了两人还有那个大个青年。 王忆看见他们便贴着墙边阴影过去了,这次他准备充分,他和孙征南不光戴了草帽还戴了一副墨镜。 双方碰头,曹新国卑躬屈膝的赔笑脸:“大哥你们来了?你们真是好人,卖给我的那个尼康照相机太好了,那真不愧是世界上顶级的照相机,不愧是外国人上太空要带的相机,它拍出来的照片真是好!” 王忆点点头不废话,他掏出一个尼康f-3相机递过去。 苏念赶紧双手接过去。 他带着手电来的,拿到相机便打亮了手电照上去,第一眼看后他便欣喜的说:“哈,大哥,这个相机更新一些?” 曹新国一听着急了,赶紧凑上去看:“大哥我那个相机怎么没有这么新啊?” 王忆说道:“对,这个更新一些,毕竟你出钱也要多一些嘛。” 听到这话苏念的表情顿时垮了。 曹新国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这个相机要四千块呢! 苏念哭唧唧的问道:“大哥,能不能给我便宜点?其实、其实我之所以要倒卖照相机赚钱是有原因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娘她身体不好” “少来这一套。”王忆不耐的挥手,“你上次糊弄我已经把我对你的信任感都消除了。” “再说我不是不让你赚钱,这照相机你在国内找不到,倒手一卖至少能赚个千八百块,这还不够?” 苏念这会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你说上次自己干嘛那么嘴欠?干嘛非得炫耀非得多嘴? 这下子好了。 这付出的可是金钱代价啊! 王忆问他道:“对了,你说你爹曾经在新华社上班,那我问你,你知道东风120相机吗?” 苏念说道:“东风120?哦,这个我知道一点,大哥怎么了?” 王忆说道:“我有外国的朋友对这个相机感兴趣,它是咱国家第一批” “第一批高质量高标准高参数的单反相机,这相机一共才生产了97台,可珍稀了。”苏念娴熟的接住了他的话。 王忆点点头:“你能找到吗?”谷萟 苏念有些为难:“大哥,这恐怕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大个头青年大咧咧的说,“阿念我记得你家那台照相机不就是东风120吗?” 氛围一下子沉寂了。 夏夜的风都变得尴尬起来。 王忆很吃惊。 自己运气这么好? 本来他只是因为苏念的父亲曾经供职于分配了东风120照相机的新闻社工作,所以猜测或许可以通过苏念找到这样一台照相机。 没想到这小子家里直接有这么一台家伙什! 不过这小子是真能满嘴跑火车,一点不值得信赖。 孙征南默默的拉起了衣襟,露出了挂在腰带上的枪套。 手电光的照耀下。 格洛克的枪身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念现在想杀了大个头青年的心思都有了。 你说自己干嘛非得找这么个人来当保镖?实际上他压根保护不了什么。 光那个添乱! 这下子好了,又得付出代价了。 于是他先求饶说软话:“别、别,二位大哥,你们听我说,我我我没糊弄你们,你们听我说!” 孙征南掐着他的肩膀冷硬的说道:“兄弟,你挺滑溜啊,属泥鳅的吧?你挺能跳啊,属跳蚤的吧?你挺胆大啊,肚子里除了胃就长了个胆吧?” 苏念双腿瑟瑟发抖,抱拳求饶:“不是、真不是,你们听我解释,大哥、听我解释。” “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要把我家的照相机交给你们很不容易,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我爹的遗物!” “我绝对没扒瞎,我先给你们说说,这东风120很珍贵,当时生产后是专供新华社使用的,按照国家规定,照相机不能属于个人,这是国家财产。” “然后我爹真是牺牲在南疆的战场上,血染高地啊!他牺牲之前用的就是这个东风120,整理我爹遗物的时候,他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发现我爹行李箱里没东西,就是一些通讯稿和照相机保养手册。” “这把他们给感动了,于是他们领导向上级单位发了个申请,请求把这台照相机当做我爹的遗物给我家带回来” “多少钱吧。”王忆问。 苏念解释道:“大哥,这不是钱的事,真不是,这是我爹的遗物、是他们单位领导好不容易才给我家里” “两千。”王忆说道。 苏念急迫的摆手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台照相机寄托了我和我母亲对父亲的哀思” “三千。”王忆又说话。 苏念抹了把鼻子说:“大哥你别说了,我不敢得罪你,可这终究是我父亲的遗物呀,我每次看到它我就像是看到了我父亲他老人家,这台照相机” “你说多少钱。”王忆再次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这小子说的是废话。 苏念抽了抽鼻子,好像哽咽了。 然后说:“四千!不是,东风120换你这台尼康f-3!” 王忆挺不乐意的。 东风120的价值在22年。 问题是这相机能不能带到22年?这是个问题。 如果能带到那用尼康f-3换一台的话肯定没问题,可要是带不过去呢?那就砸他手里了。 这可是82年的4000元! 差不多能在县城里换一套小房子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问道:“你家里现在是你和你母亲一起住?” 苏念正要说话。 孙征南指着他嘴巴让他闭嘴,然后问大个头青年:“你说,他跟谁一起住?” 大个头青年嗫嚅道:“就、就是他跟他妈一起住呗。” 王忆问道:“那你们三个都是跟家里人一起住吗?” 大个头青年立马指向曹新国说:“不是,大国哥自己住,他住单位的宿舍,那宿舍本来住两个人,但有一个人的家里分了一套房子,他刚搬走。” 曹新国怒视他。 连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但他不能动手,他得赶紧打消面前这两个犯罪分子的企图——用屁股也能猜到对方提出这问题的目的,他是想要找一个交易地点。 于是他刚要开口,对方已经说了:“行了,那别在这里傻站着了,走,我们去你家等一会,苏念你回去拿东风相机,咱们互相交货。” 曹新国吓尿了。 让社会人知道自己住哪里?? 那自己下半辈子岂不是要任凭人家揉圆搓平了? 他想要强硬拒绝,可是过于胆怯,话到嘴边换成:“大哥,我脚可臭了,屋子里进不去人。” 王忆说道:“没事,我待会捂着鼻子。” 曹新国努力的进行拒绝:“那屋里特别乱” “我又不是要在你屋子里结婚,它乱一点有什么问题?”王忆不耐烦了,“你们赶紧的,放心好了,我就是去等候一下,不会待在你家里的!” 看到他发火,曹新国没辙了,只能哭丧着脸在前头领路。 王忆拍了拍苏念的肩膀然后搂着他说:“你们放心行了,我们是规矩的生意人,别瞎想,把我们想成什么坏人。” “现在是法治社会,规规矩矩做生意才能赚钱,我们是图财不是害命,所以你们只要规规矩矩的,那你们绝对会喜欢上跟我做生意,因为我这个人最讲究规矩。” “就拿过去几天来说,老曹同志买了我的相机,你看我还跟他联系过吗?相机出过麻烦吗?” 曹新国说道:“没有,一点麻烦都没有!” 苏念老老实实的说:“明白了,二位大哥,我一定规规矩矩的。” 双方中途分开,各回各家。 曹新国所住的宿舍是普通的筒子楼小房间,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只有一座墙壁和一扇门将一间房子分隔为二。 不多会苏念来了,身上挎着个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款纯黑色的老式照相机。 个头不大,样式像日后摄像机,从正面看它的机身是竖立起来的长条形,然后安装有镜头。 一共三个镜头,苏念给王忆解释说这分别是标准镜头、广角镜头、中焦镜头。 王忆安装镜头看了看。 相机有些旧了,但完好无损。 他让众人出去,说:“我要用一个秘法来鉴定一下相机的价值,你们别看,班、班哥你看着门。” 等到四个人出门,他反锁门然后直接通过两个房间之间的门开锁进时空屋去了22年的天涯岛: 一出来他就知道了,这台东风照相机在82年的时空里日后被损毁了,因为照相机和三个镜头都能带出来! 他又快步踏进王向红家门口看了看。 一堆箱子和几个废旧轮胎靠墙堆在一起。 轮胎、太阳能灶和导流机都已经送到了。 这样他满意回到82年,拉开房门把尼康f-3交给苏念,说道:“行了,你赚了,咱们交易完成。” 屋子里关着灯,但外面路灯有昏暗的灯光传进来,照耀苏念一脸的生无可恋:“大哥,是你赚了,这照相机可珍贵了!” “别婆婆妈妈的。”王忆拍拍他的肩膀,“我不会亏待你的,要不然你跟着我干吧,帮我卖照相机,尼康、佳能和莱卡等外国相机我手里都有” “大哥,我胆小,我也没门路,我干不了这买卖。”苏念迅速的拒绝了他的提议,甚至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话。 违法生意不能干。 赚钱是好,可自由更可贵啊! 王忆不高兴:“都说了我的东西不是走私货,这些都是正经来路的东西,绝不是你们猜测的什么盗窃物品,算了,懒得跟你们多说,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事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提出来的,其实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在这苏念三人心里都认为他是个走私商。 那么带着走私名头往外买东西会很危险,苏念拒绝了正好,他直接一挥手说: “班哥,咱们走,这三位同志不想沾染咱们,那咱们就相忘于江湖好了。” 苏念表情复杂。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犹豫了一会他最终下定决心跑出去追两人想跟着赚钱,结果他出门一看—— 这两人跑的比狗都快! 顺着街道贴着墙壁黑影一阵狂奔,他喊都喊不住! 王忆肯定赶紧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回到码头他堆孙征南说道:“你帮我去羊肉汤馆子结账,看看他们做了多少面饼,全买下来,另外有熟羊肉买点熟羊肉,十斤左右吧,再买一些羊汤或者羊骨头,咱自己回去熬汤。” 孙征南点点头去往饭馆,王忆回到仓库通过时空门去把一个个箱子还有水壶、蒸锅全给带了回来。 好一阵忙活。 满头大汗。 他擦了把汗水去码头,恰好孙征南刚回来,说:“王老师,一共三百七十个面饼,咱们吃掉了七十个,这里是” “行,够明天早上做一顿羊汤烩饼了。”王忆打断他的话,“走,放下饼和肉,咱们去仓库搬东西。” 王向红看守天涯二号,妇女们跟着他去往仓库。 这次的太阳能灶之类并不沉重,沉重的是蔬菜,他之前存在仓库里的蔬菜,妇女们肩扛手提、步履沉重。 小翠嫂子问道:“王老师你怎么买这么些蔬菜,你和学生能吃的及吗?现在天热了,蔬菜容易坏。” 王忆说道:“不是光给学生买的,是给门市部买的,明天开始门市部也供应蔬菜,不要菜票,到时候你们看看家里需要点啥过来买吧。” 一听这话妇女们顿时来劲了。 肩扛手提,健步如飞! 十来号人忙忙碌碌好几趟才完成转运工作,一个个累的够呛。 不过毫无怨言,妇女们这会正蹲在菜堆里精挑细选。 她们今晚就可以带蔬菜回家。 反正门市部的鸡蛋银行账本上还有存款,让王老师划账就行了。 王向红开船。 王忆直接瘫在了座位上。 王向红笑道:“王老师你这身体素质不行,你又没卖平安结,说起来你就是去找了朋友、去市场买了几趟蔬菜吧?怎么累成这样?” “不行,你得继续锻炼,这样,我看看哪天下午天气合适,领着你出海去练练!” 王忆心态当场就崩了。 我他妈还要练? 是练死我吗? 今天我可是82年、22年合计的跑,他真想掏出手机给王向红看看自己的微信步数,绝对破两万步了! 晚上风有些大,海浪一道接一道的起伏。 不过天涯二号的船体结构坚实,王向红又是跑海的老手,稳稳地操纵着船舵驶回了天涯岛。 这样王忆还是不能休息。 他们得去大队委办公室数钱。 中午数过一次钱,他们在县码头卖了910元的平安结。 晚上在灯光下再数市里的销售额。 稳稳的过八千块! 王向红的脸上那是一个神采飞扬:“我就知道今天在市里卖的多,感觉出来了,都感觉到了,这市里的船有钱啊,他们专门买大的平安结。” 王东喜继续数零钱,又随口问:“支书,明天还分钱吗?” 王向红看向王忆:“王老师,发表一下你的意见。” 王忆说道:“分吧,让社员们多高兴高兴——呃,支书你有其他意见?” 王向红放下烟袋郑重的说:“下个礼拜五是端午节,我想的是端午节再发分红,今年过年没过上好年,社员们心里是有一股子气的。” “所以我想咱们能不能过个好的端午,给生产队补一补热闹气。” “另外我想着既然市里头的平安结生意好做,那我明天下午开始继续领队去市里,尽量多卖点平安结,尽量能多攒点钱,给社员们过个好节日!” 王忆赞同道:“这是个好想法,支书,要不然这样,我那边存了一些糯米,你让徐经理帮忙买点粽子叶, 这样队集体账户出钱买糯米买枣子买粽叶。” “然后咱们端午节发的分红不光是钱,还有福利,家家户户发糯米、发粽子叶、发蜜枣,家家户户煮粽子吃!” 王向红兴高采烈的说:“祖宗有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话说的好,王老师提的想法也很好。” 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兴奋的走,说:“这下子可好了,咱生产队跟城里的工厂和单位一样,也能给社员发福利了,咱们也有福利。” “哈哈,这可了不得,文书你说说看,这些年外岛除了今年咱队里发福利,还有哪一家哪一年发过?” 王东喜说道:“没听说过——哎呀,支书你别打扰我,我正在点钱呢,让你给我这么一弄,我把钱数给弄乱了。” 王向红挥手说:“行,你忙你的。” “今晚高兴啊,走,王老师,你去打开门市部,我得喝一盅酒再回去睡觉!” 230.生产队有了锅炉(求一下月票推荐票哈) 1982年6月22号,农历五月初二,礼拜二。 壬戌年,狗,丙午月,丙子日。 夏至! 正所谓不至冬至不寒,不至夏至不热。 早上王忆出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而此时才六点多! 夏至这天日光长,天亮的早,太阳出来的早。 昨天天气阴沉,今天终于阴云散尽,晴空万里。 海风清浅,阳光炽烈,但见阳光洒落海上,水汽蒸腾暑气弥漫,外海和海岛的盛夏正式到来了。 盛夏开启,阳光变成了纯粹的金灿灿,以往总是湿漉漉的海岛今日变得格外干燥。 王忆出门伸懒腰看了看周围的树叶花草,习惯性能看到的露珠没了,只有一片绿油油红彤彤。 风从海上呼啸而来,带起浪花哗啦啦的响,大清早的海面便已经变成了金色,夏至的海极尽璀璨,亮的耀眼! 海鸟贴着海岛在水浪上方翱翔,阳光照耀海面明晃晃的,让水下一些鱼情不自禁游到海面。 这就是向光性。 雪白的海鸥在水浪中穿梭,也有渔船飘荡在海边,渔网一次次撒上去,一次次的有所收获。 晴朗的天气里,天上无云、海上没雾,岛上人家的炊烟被风吹的往北弥漫,这样天涯岛倒像是有雾气萦绕。 雾气最浓的是山顶。 大灶的灶台在汹涌的冒烟。 礼拜天晚上王忆带了羊肉、羊骨头还有好些面饼回来,他本想昨天给学生吃个羊汤烩饼。 然而漏勺建议他细水长流,说昨天吃羊汤泡玉米饼就行,因为头茬羊汤格外鲜美香浓,泡玉米饼子一样让人吃的高兴。 烩面饼用二茬汤即可, 他今天早上起的早,把昨天熬过的羊骨头又扔进了锅里熬了一通,大迷糊切了面饼,今天早上他要用韭菜羊汤烩面饼。 王忆去大灶看了看。 没看清情况被热气顶出来了。 大迷糊和漏勺不容易。 汗流浃背! 王忆对正在对着太阳打太极拳的王状元说:“去跟文书说一声,进冷库拿一桶酸梅汤回来给你们漏勺老师和大迷糊老师喝。” “你们打拳打的也挺热的了,一人分一碗。” “是的,头儿!”王状元冲他敬礼。 王忆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状元得意的说:“这是城里人现在都在说的话,加里森敢死队,嘿嘿,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这是外国的电视,可好看了。” “我礼拜天跟着我爹去大姨姥家跟着我舅去看了一集,他们那里面就把带头的叫‘头儿’,王老师你就是我们的头儿。” 王忆恍然。 加里森敢死队啊。 这是哪个电视台还在播放? 他记得之前看书上关于八十年代的介绍,这电视被引进后就放了16集终止了,可那是80年的事,现在又有电视台开始放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带个加里森敢死队的片子过来放连续剧。 琢磨一下摇摇头。 算了,容易出事,这部电视剧的片源被管的很严格,一旦传出去没法解释来路。 不过王状元随口一句话倒是让他有了新想法:自己不光可以往82年带电影片源,也可以带电视剧片源嘛。 敌营十八年在80年就上映了,这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剧,跟这时代老百姓的审美观很契合。 还有什么电视剧? 他挠挠头想不出来,现在大陆的电视剧还比较少,得回头找曹大旺和余军问问,这师徒两人是电影迷、电视迷。 想起这两人他拍拍头。 自己手里照相机多那可以卖给这两人啊。 他们俩那么喜欢照相机,尼康f-3太贵,他们肯定买不起,但自己可以卖给他们海鸥、凤凰等品牌的低端系列,那就不贵了,一两百块他们还是有的。 而王忆这人不贪心。 在82年赚钱要谨慎,一两百块的慢慢积攒也够他用了。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 又有了来钱新路子,他便愉快的来了一套太极拳。 王状元拎着水桶回来,进去给漏勺倒饮料:“漏老师,喝一碗酸梅汤去去热吧,你这里面真热。” 这个向来桀骜的小子竟然给自己送来饮料还叫自己老师,漏勺有些受宠若惊了:“呀,皮鞋现在有文化也有礼貌了啊。” “不过你能不能换个称呼?什么叫漏老师啊!” “不能。”王状元哈哈笑,又面向大迷糊,“来,迷糊老师。” 大迷糊不在乎他叫什么,直接递给他一个盆子。 王状元惊呆了。 等他从大灶里出来,一白塑料桶的酸梅汤只剩下小半了 很快欢声笑语响起,学生们三五成群的来上学。 他们拿着碗筷来排队领饭,前面学生一看顿时激动的喊:“是白面饼,今天早上有白面饼吃,烩大饼!” “韭菜羊汤烩饼,可好吃了。” “啊我知道了,那个饼是王老师在饭店里买的,我娘去吃过,她说饭店里羊汤泡这个面饼可香了” 学生们躁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往大灶里看。 从王忆的角度看过去: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好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鲁迅大爷牛逼。 这描述可谓是太逼真了! 大热天的吃烩饼其实并不舒服,奈何烩饼太香了,学生们吃的满头大汗然后心满意足。 后面教室里全是‘嘘嘘’的吹气声,然后是‘嘶嘶’的倒吸凉气声。 王忆趁着学生们吃饭,他挨个给各班级的黑板上写下了一首诗: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是汉乐府诗作长歌行,诗里有阳春、秋节,但相传是夏日所做,所以用来夏至日教课也不错。 他给诗中的疑难字写了拼音,然后学生们的诵读声便在炽烈的阳光下飘荡起来: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王忆上午教书,临近放学时间他让学生们做题——六月下旬了,小学的期末考试快要来了,学生们必须得使劲刷题。 然后他自己出门准备架起太阳能灶。 本来他是准备昨天架起来的,给社员们烧水做饭,可是昨天天气阴沉,一天没有阳光,于是他便放弃了架设太阳能灶的想法。 这样今天大晴天,正好可以让太阳能灶发挥威力。 他出门的时候碰上了王向红,王向红冲他点点头:“今天这天不愧是夏至日,真热啊。” 王忆说道:“对,确实热,不过热有热的好处,支书,走,我领伱看个好东西。” 王向红下意识问道:“什么好东西?” 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哈哈,是不是礼拜天晚上你说的那个好东西?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不是昨天给看看吗?” 王忆说道:“本来是昨天想给社员们看看的,可是昨天天气不行,不合适,只能把展示时间拖到今天来了。” 王向红跟这他去听涛居,路上叹气说:“今年怕是收成要不好了。” 王忆说道:“怎么会呢?咱有腐殖质自然肥了,收成肯定比以前更好。” 王向红解释道:“老话说,芒种夏至是水节,如若无雨是旱天。” “以往每年这两天都会下雨的,你没看昨天阴沉吗?我以为昨天能下雨,结果没下雨,这样今年可能是旱天,就看是大旱还是小旱了。” 王忆问道:“还有这个说法?这科学吗?” 王向红说道:“科学,咱们老祖宗总结的民谣都是在生产过程中总结出来的规律。” “还有一句话叫‘夏至常雨,台风徐徐’。夏至经常下雨,后面台风就要慢慢开始到来了。” 王忆说道:“看看情况吧,我看着今年雨水行。” 他来了还不到一百天,已经经历过好几场大雨了,他觉得今年不算是旱天。 两人说着到了听涛居门口,然后王忆将一个大纸壳箱给拖了出来。 主体是反光板,一共有六块,拼装起来后就是一个银白的伞面。 另外有三角底座、十字架、反光板托架、支撑杆、加强杆、灶圈等等。 看起来配件不少,其实都很简单,甚至不用图纸,王忆光是按照礼拜天参观看到的太阳能灶样式就能给组装起来。 他们在树荫下进行组装,王向红给他打下手,然后看的满头雾水:“这是个什么东西?雷达?王老师,你这是弄了一台雷达回来?” 王忆笑道:“不是雷达,支书你稍微等等,马上就给你见证一个奇迹。” 一台太阳能灶搭建拼装完成,他和王向红抬到大灶窗下。 反光板抬出去后他便说道:“支书你小心点,别碰到这个板子,这上面有高亮的反光膜,反照阳光的能力特别强,它自身温度也很高。” 太阳能灶放下,漏勺从门口出来看,一看乐了:“校长你从哪里搞来了这个宝贝?” 王忆去拿水壶,加水放上后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漏勺说道:“我当学徒的时候见过,这个是太阳能热水器嘛。” 王忆说道:“具体来说是太阳能灶,跟太阳能热水器不是一回事。” 不过自己也可以带太阳能热水器来,岛上全社队家家户户都没有洗澡间,要洗海澡就得下水。 男人可以下水,女人却不好去外面扑棱,岛上人很封建,好像不许女人去海里洗澡,怕被男人看见身子丢了清白。 王忆递给王向红一支烟,说道:“支书你信不信,你这支烟抽完了,这壶水就烧开了。” 王向红惊疑不定:“我不太信,这个东西就是广播和报纸上说的太阳能?可是它怎么能这么快烧开一壶水?就是冬天用炉子烧也没有这么快呀!” 王忆笑道:“哈哈,确实没有这么快,不过十分钟吧,十分钟能烧开一壶水你信不信?” 王向红点燃香烟默默的蹲下。 他还是不太相信。 广播和报纸上都说阳光里面有能量,所以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可是这能烧水? 超出他的文化能力和理解范畴了。 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甚至没用上十分钟——也或许是今天阳光格外烈,仅仅是八分多钟,黑水壶的壶嘴便开始往外冒热气了。 王向红猛然站了起来。 他使劲吸了两口手中的香烟,把烟蒂前最后一点烟丝烧掉扔在地上,然后吃惊的伸手去壶嘴上试了试。 现在的太阳能灶贴了高效的反光膜,阳光利用率格外的高,而水壶又是黑色特殊材质吸热能力强、热量转化效率高,所以烧水速度很快。 从壶口冒水雾到往外喷水雾只用了几十秒时间。 王向红伸手上去一试: 赶紧往后收手! 王忆想去拎水壶。谷駉 结果电木握柄还挺烫手,于是他找了抹布将水壶拎下来给王向红看。 壶盖打开。 里面的水还在咕噜咕噜的翻滚。 水开了! 王向红倒吸凉气说道:“我的龙王爷啊,这就是高科技?太厉害了,这太厉害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只见过这样的雷达,没想到这样的还有能烧水的!” 王忆对漏勺说:“这个太阳能灶放在大灶外面好了,这样烧水就不用浪费柴火了,有时候蒸饭也不用柴火,我还有一个搭配的蒸锅,够咱几个人吃饭用了。” 漏勺说道:“好啊。” 王忆说:“门市部有绿豆,这样每天煮上绿豆汤吧,给学生们解渴去暑。” 漏勺笑道:“这下子娃娃们可好了,太舒服了,还有绿豆汤喝,哈哈,绿豆汤确实解渴去暑,有了绿豆汤不用担心中暑了。” 王忆点点头对王向红说:“还有九套这个东西,咱们给分散到四个组吧。” “一组人口最多放四台,二组和三组都是两台,这样四组人口少放一台就行了,都算是队集体财产。” “上午下午可以烧热水,让社员们免费打水。到了中午头让社员们轮流蒸饭,到了晚上可就没法蒸饭了,晚上阳光不够厉害,要蒸熟一锅饭时间太长了。” 漏勺震惊的说道:“还有那么多?哎呀校长你太能了。” 他又高兴的对王向红说:“支书啊,这家伙好了,咱社员以后烧水不用柴火了,这得能省下多少柴火呀?” 岛上的水质不行,饮用前需要沉淀和烧开,所以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喝开水,只是天热的时候喝的是凉白开。 王向红听了漏勺的话后连连点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哈哈,是啊,有这个东西可省柴火了,不光省柴火还省功夫。” “城里的单位都是有锅炉房的,职工干部们下班打水回家不用烧水,哈哈,咱现在也有锅炉房了,所有社员不用烧水了,嗯,轮流着过来打水就行了!” 他又问王忆:“不过这个东西很贵吧?这高科技的家伙,你礼拜天说让我用队集体的钱买东西,是不是就买这个?” 王忆说:“对的,就是这个东西,它确实不便宜,一台要五十元。” 王向红一听不屑的挥手:“才五十元?不贵啊,咱礼拜天一天就造了个万元户” “啊?支书你们礼拜天卖、卖平安结卖出了一万块?”漏勺惊呆了。 王向红咳嗽一声说道:“没有那么多,不过四舍五入嘛——你小子把嘴给我管严实点,咱后天队里统一分红,让社员们有钱过个端午节,这是王老师和咱们大队委给社员准备的惊喜,你别给我传出去啊!” 漏勺习惯性的卑躬屈膝:“支书你放心,我绝对保守秘密,我这张嘴,算了,我这张嘴以往老是漏风漏气,哈哈,但是这次不会,这次我绝对谁都不说!” 他又小心翼翼的问:“支书,你看我能分多少钱?” 王向红说道:“还没算总账,不过比上次多是肯定的,你现在是个强劳力,只是你家里人少分的比人家少,我琢磨着大约能有个四五十块。” 漏勺高兴的搓起手来:“这次这么多?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我家里也存下钱了——上次的分红我还没花呢,哈哈,都攒起来。” “攒起来吧,你也娶个媳妇。”王向红眯着眼睛笑道。 漏勺摆手笑道:“不做这个梦了,哈哈,我这辈子就是打光棍的命喽,咱队里那么些好青年娶不上媳妇,我去哪里娶媳妇?” 一听这话,王向红不乐意了,说道:“你小子把钱给我攒着,宋大姑那边我都说过了,就咱队里现在有分红、有商品粮,怎么还娶不上媳妇?” 王忆说道:“对,咱队里分红可是源源不断的,以后我还会领着开设其他生意,一年家家户户分个几百块不成问题。” 漏勺想了想说道:“对啊,咱队里现在今日不同往日了啊,咱有商品粮、咱通电了、咱、咱还有电影院!现在还有热水灶领热水!” “我草,支书、校长,对啊,咱队里的人咋就说不上媳妇?说的上啊!” 王忆说道:“以后东西多的很,放心,咱队里生活条件会很快变好的。” 漏勺高兴的连连点头:“明白、我明白,校长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那我把钱都攒着,我也要娶个媳妇。” 王忆说道:“今天不聊媳妇的事,支书,走,咱继续去组装其他的太阳能灶,今天中午就给各个组安装好。” 王向红笑道:“这种事让你忙活?你多金贵,有空你就歇着,这个事简单,我刚才看一遍已经学会了,我喊各组几个人过来就行了,你当技术员,然后提供技术支持。” “支书现在也会时髦词啊,提供技术支持,哈哈。”漏勺笑了起来。 王向红说道:“那广播里天天说,技术员给人民群众提供好技术支持,不跟你瞎掰扯了,我去广播两句。” 他急急忙忙进入大队委,王忆去把一个个箱子给搬了出来。 纸壳箱上只有‘火中飞’的logo和太阳能灶等几个字,保修卡和说明书都被他搜集起来了,所以不怕被社员们看到。 这时候大队委的喇叭里响了起来:“喂喂,喂喂,全体社员注意了,我是支书。” “那啥,广播一个大好消息,一二三四组的副组长各点两个人过来,来王老师这里,那啥,找机灵的过来,过来学习安装太阳能灶。” “这个太阳能灶是怎么回事呢?它可以不用柴火就烧水烧饭,以后每个组里都有太阳能灶了,那咱家家户户不用再烧水了,以后拎着暖壶来提热水就行了。” “我这么说可能部分社员不理解,总之就是咱生产队也有锅炉了,待会太阳能灶建起后你们都来看看就知道了,记住,注意安全,太阳能灶高温,不准接触太阳能灶!” 随着广播声响起。 正在家里忙活午饭的社员们疑惑的抬起头往大队委方向看。 四个组的副组长都是妇女,她们点了人急匆匆赶到听涛居。 王忆让她们抬上太阳能灶,然后他和王向红开始选择太阳能灶的放置处。 要视野开阔、阳光好,并且要避风,尽量不会被大风吹到,然后还要处于四个组内的位置,让社员们打热水方便。 这样的地方王向红都有数,他跟妇女们讨论着便先把四组的位置给确定了。 他们撑舢板去了四组的离岛,王忆在树荫下组装太阳能灶台,很快妇女们就看懂了。 流程很简单。 光亮的太阳能灶组装好,他们抬到了两个房屋的中间巷道。 巷道平时没人行走,可以把后面堵起来,这样两边有房屋挡风而巷道够宽不至于被挡光,正好放置太阳能灶。 太阳能灶放好,王忆教导四组副组长孙爱萍:“婶子你注意点,跟社员们讲清楚,除了水壶跟蒸锅什么都不要碰,一定要小心被烫伤,必须要小心!” “然后水壶和蒸锅都是咱队集体的财产,水壶好说,烧开水后大家排队打水,蒸锅要蒸饭也得排队进行,每顿蒸完饭轮流来清洗。” 刘红梅好奇的问:“这就是广播里说的太阳能?它能把水烧开?” 王忆说道:“嗯,等等吧,用不了十分钟就能烧开这么一壶水,这一壶水是两暖瓶。” 他继续强调安全,等了一会孙爱萍猛的大叫:“冒烟了不对!冒气了!” “哎,真冒热气了。” “这么快?这东西烧水真厉害!” 黄小花的婆婆自己转着轮椅过来看,问道:“这个东西是使了仙法吗?它为什么不用烧木头不用烧柴就能把水烧开?这是什么火?天火?” 王忆解释道:“是阳光,阳光是有能量的,其实咱们吃的粮食、蔬菜本质上都是阳光,甚至鱼虾蟹也是阳光养大的。” 顿时,哄堂大笑:“王老师你太会说笑话了,哈哈。” “那咱天天不干活了,朝着太阳就饱了?” 王忆无奈。 没有文化啊! 但要解释的话很复杂,涉及能量转换机制,他不能指望这些没念过两年书的中老年们能理解。 所以教育势在必得,社队里的小孩可不能这么愚昧。 反而是王向红给解释的挺清楚:“太阳光算是火的一种,你看它照在人身上是不是跟火烧火燎一样?这个热度能烤人也能烧水做饭,这就叫太阳能!” 刘红梅点头说:“对,是这么回事,我听我男人说来着,他说县委领导洗澡不用烧水,有个太阳能管子,里面放上水然后就烧热乎了。” 这时候热气冒很猛烈了,王忆拿下水壶给社员们看。 水还在沸腾。 见此黄小花的婆婆震惊道:“难怪叫太阳能,这太阳是真能啊,这么一大壶水说烧开就烧开了,我亲娘,这下子家里烧水不用柴火了!” 王忆说道:“对,以后大家来打水就行了,不用浪费柴火烧水了。” “以后就算家里蒸饭也可以用热水,”王向红笑眯眯的说,“直接用热水蒸饭省柴火!” 王忆指着水壶强调说:“但是一定一定记住了!只准拎水壶把手,不准碰这个黑色的壶身” “这个我们知道,冬天炉子烧水壶也不能碰壶身,壶身多热呀。”妇女们笑道。 王忆说道:“这个可比家里的烧水壶热多了,所以你们不准让孩子来打水,必须是大人来打水!” 黄小花的婆婆转着轮椅回家很快拎出来一个藤条编织外壳的暖壶,说道:“那给我家打一壶。” 刘红梅诧异的看向她:“嫂子你现在速度挺快啊,进出门的挺麻利。”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有轮椅了吗?这轮椅可真是好东西啊。” 王忆说道:“行了,谁家要蒸饭也可以用这个来蒸饭,这不是有蒸锅吗?喏,一共三层,家里蒸一顿饭够了吧?” “够了够。”众人纷纷点头。 刘红梅笑道:“主要是烧水方便,有了开水那家里省柴火又省力气了,倒是不用集中起来蒸饭,城里的工厂和单位不也只是有锅炉房打水吗?” “对,我跟王老师还说来着,咱现在跟城里越来越像了。”王向红摘下烟袋杆兴致勃勃的说,“电灯有了,电影院有了,这现在还有了锅炉房” “咱锅炉房还先进,不用烧柴也不用烧煤。”孙爱萍补充道。 黄小花的婆婆说:“有这东西,真是省老多柴火了。你看这样咱蒸饼子不用家里的大锅了,反正有阳光就能烧锅,那咱家家户户轮流着来蒸饼子不就行了?蒸饼子不用非得中午头或者傍晚蒸,对不对?” 孙爱萍说:“对,上午下午的都能蒸,轮流着蒸。” “不用烧火,把饼子坐进锅里就行了。”黄小花的婆婆说道,“这样不用遭罪了,大夏天的烧火可是挺遭罪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省事了,有这个东西省事了。” “就是小了点,这样蒸一锅饼子没有咱家里大铁锅的一半多吧?” 王向红笑道:“嗨呀,你们怎么没脑子吗?干啥非得跟铁锅一样蒸那么多?以往蒸的多是图啥?还不是怕浪费了火?” “现在天气这么热,蒸一锅饼子两天不吃上就馊了,是不是?” “有了这锅子不用烧火,就是准备好面粉搅和搅和捏成饼子或者窝窝头,然后坐上来让太阳给你蒸熟了。” “和面捏饼子、捏窝窝头不费什么力气,这样不用烧火了,天天吃新鲜的蒸饼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妇女们赶紧拍大腿:“要不还得说支书本事大、脑子好使?对啊,有了这东西可以天天吃鲜饼子了!” “一点没错,现在太热了,两天就要馊了饼子,这馊饼子真是不好吃呀!” “真得感谢王老师,要不是王老师咱都不知道现在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王向红说道:“以前广播里就说这东西了,说内地好些公社都用上这东西了,用来烧水煮饭,我还将信将疑的呢,原来我也是脑子不好使,太古板了!” “还是王老师这个脑子好使,以后王老师带咱生产队了,那咱的日子就更好了!” 妇女们一听这话很吃惊,刘红梅心直口快的问道:“支书你要退了?” “以后、以后!”王忆赶紧摆手,“领导咱生产队搞发展这担子还是太重了,我太年轻,对吧?还担不起这个担子,所以这件事依然得靠老同志,我算是支书的秘书,负责帮个忙、打个下手。” 王向红拍拍他肩膀笑道:“王老师你不用太谦虚,谦虚是美德,但过分谦虚就不好了。” “不过什么事咱商量着来,你慢慢接触咱生产队的全面工作吧,我再在岗上扶一扶你,以后咱队里肯定要你来领着发展了。” “那个咱渔家主要工作在海上” 一听这话王忆头皮直接炸了。 又要让我去摇橹放网! 我不干! 他不是怕去海上干活吃苦头, 而是这天太热了,生产队里的人还好说,从小在这样的天气下长大,皮肤不怕暴晒了。 王忆这边细皮嫩肉的,烈日能晒破皮肤甚至晒出皮肤癌——他对此是深为恐惧。 于是他谨慎的说道:“这事咱不着急,我才回来不到一百天,这事起码再等个十年八年再说。” “对了,如果咱生产队不光要烧水还要烧饭话,那这些太阳能灶不够用,我给我同学写封信,让他再给买十套送过来吧。” 王向红说道:“完全可以,咱队集体账户现在有钱了,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王忆说道:“对了,支书,二组人也不少,两台这个太阳能灶更不够用,我还准备了一个别的东西,更是一个能把废物利用起来的好玩东西。” 众人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王忆招招手:“走,我领你们再去开开眼,看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231.师资力量壮大了(9.1K求票哈) 这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自然就是手摇式导流机。 王忆领他们去石坳台。 现在黑塑料布鼓起的更高了。 于是他挖开一点海沙将导流机的漏斗口塞进里面,然后把机器稳定住后开始摇动摇柄,说:“支书,你用打火机把这个口点燃一下。” 王向红笑道:“我哪有打火机,用火柴行不行?” 王忆说道:“行,明火就行。” “石坳台不是不让出现明火吗?”刘红梅问道。 王忆说道:“对,马上你们就知道原因了。” 王向红娴熟的转身拉开衣服挡住风,点燃火柴放到黄铜管口处—— “呼!” 一道火焰腾空而起,差点烧了王向红的头发。 吓得他赶紧往后退。 见此王忆讪笑道:“我没想到这火焰这么大。” 王向红没在乎,他好奇的看着管子黄铜口往外冒起的火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的气、哦,这里面是些沼气?” 王忆说道:“我觉得比沼气的甲烷纯度更高,你看这火苗的颜色多纯正,所以这地方安装个铁架子也可以烧火做饭。” “怎么样?是不是很能废物利用?哈哈哈。” 石坳台不大,它能发酵出来的燃气不会很多,供应不了几户人家做饭,可是王忆觉得这很有意思。 算是个小小的意外之喜。 没想到收集腐殖质还能发酵出可燃气体来。 另一个如果不是将这些废气燃烧而是放出,那味道肯定很大,影响天涯岛的环境,毕竟他正准备发动社员们大搞特搞卫生活动,要建一个干净整洁的天涯岛。 当然王忆这么安排也有响应国家碳中和政策的意思。 即使跨越了时空,也要有家国意识,也要爱国! 王向红看看鼓胀的黑塑料布又看看这台机器,然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噢,王老师你早就知道这些腐殖质能发酵出燃气来,所以提前托人买了这个机器?” 他迅速接受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机器不是在翁洲买的,要托人买的话那肯定得提前几天给人家写信通知。 于是他指向王忆对周围的社员们赞叹道:“看看、看看,王老师的这个素质叫什么?这叫前瞻性!这是优秀领导干部所拥有的高瞻远瞩!” 跟着围观太阳能灶的社员不少了,几十个是有,这会都在看导流机,听了王向红的话后他们又点头又鼓掌: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王老师确实看的远,跟咱土包子文盲不一样。” “王老师要是下象棋那肯定下的好,下象棋就得要看得远,走一步看三步想十步!” 王忆听到这些话脸臊的通红。 我、我他妈哪有这眼光?我其实是个走一步看一步还要回头再犹豫两下子的菜鸡! 看着他脸胀红的样子,秀红赶紧递给他一把扇子:“瞧把王老师热的,王老师今天可是忙活的厉害了,来,快扇扇、快扇扇。” 王忆尴尬的说道:“没事,没那么热,那个我跟大家伙说一下用这个沼气生火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就是小心回火。” “所以使用期间要先摇动把手再点火,想要火大就摇动的快一些,想要火小那摇动的慢一些。” “要注意的是,不想用了别直接停下这个摇把子,这里有个保险开关看见了没有?把它关闭,这样继续摇动摇把子,等到火焰自己熄灭就算完事。” “我来试试。”王凯积极的凑上来。 他妈给他一巴掌:“小孩玩火,晚上尿床!” 王凯怒道:“我都这么大了” “对啊,你都这么大了,一泡尿能把被褥全给我呲湿了,反正王凯你给我搞清楚,要是伱娘的敢给我尿床,那我不打的你瘸着上学算我手软了。”他妈恶狠狠的说。 王凯如丧考妣。 周围的人哄笑一通。 刘红梅回家拿来了她家的脸盆架,这是个铁架子,她把出气黄铜口固定住,然后将一个蒸锅放上去,说道:“这个东西挺有意思,来,我来试试。” “婶子你小心点别尿床啊。”王状元嬉皮笑脸的说。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又是哄笑。 刘红梅很彪悍,突然脱掉一只鞋子拔脚冲向王状元。 但王状元早有防备,刘红梅这边一弯腰他扭头狂奔:“你抓不到我!哈哈哈!” 王向红笑着摆摆手,对王忆说:“王老师,这个东西挺稀罕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呢,可是” “你肯定听广播说过了,马背民族的草原上有沼气池,他们用沼气做饭、用沼气发电,对不对?”王忆打断他的话。 王向红听后恍然大悟:“噢,对,他们就是用这个工具来利用沼气做饭的?” 王忆说道:“其实不是,这个是简单版的,他们那个可复杂了,需要一台大型机器呢,几千块钱,咱可买不起。” 人群里的凤丫听了咋舌:“几千块钱,啧啧,马背民族的同志是真舍得呀。” 王向红说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王老师,你买这个有点浪费了,它用处不大,因为咱社员们家里用的是铁锅、大铁锅,咱总不能烧个水、做个饭要把铁锅搬出来吧?” 社员们听了这话又笑,纷纷点头。 刘红梅趿拉着鞋子走回来,说:“没事,支书,我家有一口小铁锅,跟脸盆差不多大,正好能坐在这铁架子上,我把它贡献给咱队集体了,你们二组谁家愿意用就过来用!” 青婶子笑道:“你能做的了这个主吗?大雄上班去了没回来,你是不是得等他回来问问他?” 刘红梅一甩手满脸自信:“我家掌柜的那脾气谁不了解?年年的劳动模范、优秀党员,他的思想觉悟还用咱说吗?” “再说了,同志们,王老师他又给咱队集体办这个又给办那个,咱哪个社员家里没受过他恩惠,所以咱是不是也得学习他不为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也得给队集体做点贡献?” 王向红指着她说道:“红梅主任觉悟高啊,好、好!来,同志们,给王老师、给红梅主任呱唧呱唧。” “这口小锅先放在这里用,但是不用贡献给队集体,因为石坳台又不是长年累月都有腐殖质,一旦没了那也就没用可燃气了,到时候咱还得把这口锅还给红梅主任。” “所以你们二组的注意点,用的时候别给人家砸了锅!” “那不能、那不能。”凤丫摆手,“大雄是厨师,咱给他家砸了锅那跟给王老师掰断了教鞭有啥区别?咱不能干这样的事呀,是不是,同志们?” 众人齐声笑:“是!” 王忆说道:“对,哪怕一直有腐殖质,那到了冬天也没有多少可燃气能发酵出来,其实这些可燃气也是跟太阳光有关,是阳光炽热把它们给晒出来的。” “就跟沤肥一样。”社员们点头。 王忆说道:“是的,跟沤肥一样,你们把沤肥料堆过来放出来的就是沼气了。” “那这东西都是跟太阳光有关,太阳能灶也是到了冬天用处就不大了。”秀红说道。 王忆说道:“太阳能灶到了冬天一样能用,天冷不怕,有阳光就行,只不过不像现在这样烧水这么快。” “不过现在距离冬天还早呢,我托人再多买点太阳能灶,到时候每个组多放几个,这样白天时候趁着有阳光家家户户烧热水,一个白天烧出来的热水我估计也足够满足咱日常使用了。” 人群里的王东喜点头说道:“对,我看报纸上说了,太阳能灶冬天也能用。现在太阳能用品很多,还有太阳能发电机呢,用太阳能就能发电、就能点亮灯光。” “这样的话,太阳能发电机不得需要有阳光才能发电?”春红问道。 王东喜说道:“对,太阳能用品都需要阳光” “不是,”春红打断他的话,“太阳能发电机要有阳光才能发电才能点亮电灯,也就是说,有阳光的时候电灯就亮,没阳光的时候电灯就不亮?这要它有什么用?” 王东喜翻白眼:“有个东西叫蓄电池!那家伙比咱脚踏式发电机的蓄电池还厉害,能蓄积很多电呢!” 王忆点头说:“文书说的对,确实有这种用品,等以后我会给咱岛上买一台的,不过这得等咱队集体有钱了,那东西比较贵,得一两千块才能买一台。” “一两千块。”社员们就跟刚才听说沼气池系统要五千块一样吃惊,“有那些钱买太阳能发电机干什么?咱有脚蹬发动机够用了。” 王忆笑道:“完全不是一回事,脚蹬发电机只能满足咱们电灯需要,以后咱们家里有了冰箱冰柜、电视录音机等电器后,它们就没用了,还是得靠大功率发电机。” “太阳能发电机有的功率就很大,2000瓦、3000瓦的都有,而且它不烧油不烧煤的,就用太阳光能发电,一次投入后期持续可用,对于咱队集体来说还是很合算的东西。” 社员们跟着他一起笑:“好家伙,咱刚夸赞了王老师看的远,这家伙看的更远了,冰箱冰柜、电视录音机?这都是什么东西?” “城里现在也没有这些东西,咱这辈子能不能用上还不好说哩。” “对,干部家庭才能用上冰箱电视,礼拜天我领着孩子去城里他姨姥家,他姨姥家也没有电视机,要看电视还得去他们车间主任家里才行呢。” 王忆听着这些话笑而不语。 我会让你们见识我的厉害,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现代化! 要不是不好解释来路,他现在就能轻松把天涯岛给建设成社会主义新农村。 他又强调了使用导流机的安全问题,王向红摆摆手说:“你强调再多也不行,这东西得上手练,就咱这些社员一个个笨的跟狗熊一样你指望他们能用的了这机器?” 说着他看了看人群,指向儿媳妇秀芳:“秀芳,你跟着王老师学学用这台机器。” “我来学吧。”凤丫拉了拉套袖说,“秀芳还得给你们爷俩做饭,这石坳台在我们二组地头,那我来管吧,以后中午头还有晚上我帮社员们来操作这个机器。” 王忆说道:“你不也得给大胆还有三个孩子做饭吗?” 凤丫笑道:“我直接在这里做不就行了?” 王向红听后用手指点了点她说:“要说精明还是你精明,对,这样子你家可省下柴火了,那就你来管吧。” 王忆说道:“那把其他的太阳能灶都选地方立起来,然后马上就可以烧水了。” 现在妇女们已经向学会了组建太阳能灶,王忆看着指点一下细节就行,很快一台台的太阳能灶树立在了向阳的坡面上。 王忆回到山顶侧头往下看。 雪白耀眼亮晶晶! 漏勺那边已经去门市部领了绿豆开始淘洗。 这是准备中午头就炖上一锅绿豆汤了。 王忆趁着天气炎热午后没人出门,他先回了22年一趟。 手机已经接收了景主任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几个语音。 王忆紧张的打开图是检查报告,然后他赶紧看结论:免疫组化结果为阳性,考虑肺ca,请结合临床症状与影像学检查结果进行判断。 一看这个结果他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最差的结果! 不过他倒不是无法接受,已经有所预料了。 在这个时空看新闻报道,老爷子早在82年上旬就去世了,他身体显然问题很大。 现在是82年时空的下旬,老爷子身体状态和精神状况虽然不太好了,但看起来还能撑一段时间。 而且他并没有肺癌晚期出现病灶转移扩散的症状,或许还是肺癌的中期。 然后他又想,那老爷子为什么会在82年上旬去世呢? 癌症是很严重的疾病,但老年人因为新陈代谢缓慢,有些癌症反而进展比较慢,不会迅速的要人命。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心头出现一个猜测: 在22年这个时空的82年,秋渭水或许在四五月份出事了,老爷子伤心过度导致身体衰弱,病情恶化速度加快,他可能还失去了生存意志,放弃了治疗。 现在情况一切有所改变。 秋渭水不但还活着而且服用精神治疗药物很有效,虽然跟正常人还不一样但已经没有自毁倾向了。 叶长安也还活着,只是病情比较严重了。 王忆皱眉思索,然后点开景主任的语音听了一下。 景主任的意思是这个痰液检查虽然不是金标准,但参考意义很大,它一般会出现假阴性而很少出现假阳性,所以建议王忆赶紧把病人带到医院来做全面的检查然后给出一个治疗结果。 王忆听完语音有些烦躁。 我怎么把人带过来? 时空门是万万不能透露的。 他很尊重叶长安,但时空门这个机密是他的底线,他不能为了救叶长安把自己给搭进去: 叶长安是真正一心为国的人,他要是知道自己有时空门估计回头就把自己献给国家 王忆现在不想吃软饭,不管是富婆的软饭还是国家的软饭都不想吃。 再说肺癌的凶险他很了解,他即使把叶长安带到22年也未必能治好,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是很差的。 他考虑了一阵,洗了把脸给景主任打过电话去。 饶毅的关系很硬,景主任这边对他非常热忱,说马上给他安排病房让病人住院。 王忆跟他说道:“我这边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景主任,他有心理疾病,所以没法带他去住院,一旦让他知道大概情况那他意志就崩溃了。” “所以有没有特效治疗?比如说靶向药治疗,我知道靶向药治肺癌如今是比较成熟的治疗手段。” 景主任说道:“这样呀?那这样确实比较麻烦,靶向药治肺癌确实是一种成熟的治疗手段,但还是需要病人来医院进行诊治,这不可能说是直接用药。” “简单来说就是靶向药虽然是一种妙药却不可以乱吃,并不是靶向药会适应所有患者,肺癌分支众多,有部分可以用靶向药,另一部分是没有靶向药这个治疗手段的。” “所以还是要检查,最好做个身体的全面检查,我们进行会诊,然后对症下药。” 王忆叹气道:“一旦全面检查了,他的求生意志也就崩塌了。” 景主任为难的说:“可是至少要做影像学检查,至少至少要做一个基因检查,靶向药的原理你明白吧?” 王忆说道:“明白,把癌细胞比作敌人、把正常细胞比作自己人的话,放化疗是机关枪,扫过去不管敌人还是自己人全打死。” “靶向药是狙击枪,识别敌人进行定点狙杀。” 景主任说:“行,你理解这些就足够了,这样我们得做基因检查,看看他的肺癌是哪个基因节点的突变,比如是egfr、alk还是其他的突变。” “像egfr、alk是靶向药有效突变,但也不是说病人出现了这种突变就能用上靶向药。”谷负 “拿egfr举例,它突变后能持续性的促进细胞的生长、增殖而不受机体调控,这个突变是因为它的18到21的外显子我说这些是不是没用?” 王忆苦笑道:“大概能听的懂,我也在自修成为家庭医生,不过我明白您意思,至少要给他做个基因检查。” “还有影像学检查,并且哪怕是他的情况适用于靶向药那么也得在后期定期接受影像学检查,这太重要了,必须及时确认他的病情变化。”景主任说道。 他继续说:“不是所有人都对靶向药敏感,有些人用了靶向药后病情还会进展,这种情况下我们要临床分析是要用二代药还是换治疗手段。” “当然绝大多数人吃靶向药是有效的,但这药物有耐药性,这就需要及时监督耐药性进展,一旦发生耐药性又得赶紧换治疗方案。” 王忆说道:“先做个基因检查吧,这个需要什么东西?外周血可以吗?” 景主任说道:“可以,你如果是家庭医生,那你来我们医院拿一支采血针,采血后尽快送来,我给你联系机构进行送检。” 事情只能暂时这样进展。 王忆给墩子打了个电话,把景主任联系方式给了他,让他去拿一支采血针。 做了安排后他先回到82年,然后琢磨怎么给老爷子采血。 技术没问题,他看过老爷子撸起袖子的样子,因为以前干过体力活加上如今削瘦,他的手臂静脉比较明显。 问题在于他用什么理由取血? 琢磨了一番,他大概有了点想法 下午岛上一直挺热闹。 社员们午睡起来后先没有上工,而是排队去打热水。 四个组都有笑声回荡。 学生们下午要上劳动课,漏勺已经煮了好几桶的绿豆水,煮的时候加入了老冰糖,所以味道要比寻常人家煮的好喝。 绿豆水装入塑料桶里送去了冷库。 岛下的冷库是个神仙地方,外面越热它里面越冷,绿豆水冰镇一个小时就凉透了。 王忆在头疼叶长安的病情,没心情给学生送绿豆汤,就对漏勺摆摆手说:“漏老师,你去送吧,让学生们念你的好。” 漏勺嘿嘿笑道:“校长你瞧你,你怎么也跟学生一样叫我漏老师?这称呼多掉价。” “漏老师,那你觉得我们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我也姓王嘛,所以也可以叫我王老师嘛。” “好的,王老师——这样没什么辨识度,我觉得漏老师挺好。” “嗨!” 学生们在打猪草、挖马齿苋、抓蚂蚱,其中抓蚂蚱是大活,他们要回去养小鸡的,必须得喂的肥肥胖胖才行。 因为这鸡是他们要吃的。 漏勺一手一个水桶,腰里挎着个包,包里是碗。 他上山招呼道:“孙老师,歇歇吧,领着同学们过来喝一碗冷饮。同学们,快来,看看漏老师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酸梅汤、酸梅汤!”学生们高兴的很。 漏勺说道:“不是,是我给你们煮的绿豆汤——呃,是校长给我提供绿豆和冰糖然后我给你们煮的绿豆汤,冰镇绿豆汤,过来尝尝味道。” 孙征南上来友好的点头,他拿了碗,漏勺给他倒上绿豆汤。 冰镇的汤水突然出现在高温天气里,顿时有冷雾徐徐飘起。 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凉爽。 孙征南道谢:“多谢漏老师了,嗯,好喝,从嘴巴一下子凉到了胃里,真舒坦。” 大汗淋漓的学生们凑上来。 漏勺说道:“先凉快一下,去去热气再来喝,不要一下子就喝这么凉的东西,小心闹肚子。” 学生们排着队上来喝绿豆汤,‘谢谢漏老师’的声音不绝于耳。 漏勺笑歪了嘴。 妈的,以前做梦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啊? 没说的,以后必须要紧密团结在校长身边,做校长的亲密的同志和战友! 于是傍晚他很卖力的给王忆做了一顿黄花鱼肉水饺。 王忆爱吃海鲜,野生黄花鱼肉滋味甜鲜,包水饺很好吃。 强劳力们摇橹回归,他们在海上看到了太阳能灶的银光,回了码头纷纷问岛上是什么东西这么耀眼。 然后汉子们又开始参观起太阳能灶了。 这会太阳能灶都被利用起来,蒸锅上冒着热气,里面有几户人家的晚饭。 太阳能灶的反光膜耀眼,傍晚海上的余晖也是光华夺目。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随着光芒逐渐散去,随着夜色变为墨色,思索着叶长安病情和秋渭水的王忆在心头生出了一股孤独感。 叶长安要是没了,秋渭水会比自己现在更孤独。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夜色如深渊笼罩他,他感觉自己孤零零的被包裹住了,无处可逃。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他便振奋精神去看向岛上绚丽的渔家灯火。 夏至的海岛,夜晚要比白日更美好。 太阳退隐,海风凉爽。 白天的日光有多灿烂,入夜的海风就有多温婉! 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流萤,点点荧光成片成群的舞动,几条小狗崽被吸引了,正在草窝子里蹦跳着扑棱流萤。 抬头看夜空,星海壮阔,繁星点点如远望海上无数船舟。 确实如此,夜晚看海上的大船就是一点亮光,那是船上的灯光。 而天涯岛的灯光要亮堂许多,因为家家户户都有灯以及漫山遍野的路上有路灯,这样海岛的夜晚是朦胧的暗黄。 天上星光明灭不休,岛上灯光低垂长亮。 海岛永远都是避暑胜地。 白天的灼热散去后,夜晚岛上便没了盛夏独有的浓墨重彩般的火力。 海风海浪和皎洁的月色给岛屿迅速增添了几分温情,因为海风不止,所以无论白天多热晚上坐在岛上歇一歇,立马浑身上下都凉快。 漏勺下出水饺后先给王忆舀了一盘送过来。 服务到家。 打交道比较少的王祥雄拎着个网兜上来招呼王忆:“王老师还没吃饭?” 王忆笑道:“三组长来了?我刚吃上,你也来吃点吧?黄花鱼水饺,漏老师的绝学。” 王祥雄笑道:“嗯,我那个师弟的厨艺是不错的,就是嘴贱,所以弄的社员们不喜欢他。” 漏勺叫道:“我草,师兄你就这么说我啊?我现在高低是个教师,不管学生还是老师们都叫我漏老师” “行行行,漏老师,我尊重你。”王祥雄哈哈大笑,他把网兜递给王忆:“我自己春天晒的鸡毛鲓,没别的意思,这是替漏老师向你道声谢,你对他算是有再造之恩。” 鸡毛鲓是当地人对凤尾鱼的俗称。 凤尾鱼是好东西,外岛四宝之一。 它在三月和四月迎来鱼汛,王忆当时刚来到天涯岛所以没亲身去经历捕捞凤尾鱼活动,不过他见过家家户户晒凤尾鱼干。 这鱼个头不大,肚子鼓鼓囊囊的带着鱼籽被捞上来,然后用春末夏初的好日光晒成了喷香的鱼干。 漏勺过来帮王忆拿走了网兜,笑道:“我师兄晒鱼干鱼鲞的本事好,比我还好,他的鸡毛鲓鱼干是好东西,明早我上锅里头给你蒸一蒸,下饭一绝,要是炸一炸的话那是下酒一绝。” 王忆笑道:“行啊。” 王祥雄对他摆摆手:“没别的事了,王老师你吃饭吧,我先下去看电影了。” 王忆想招呼他吃顿饭,他说他吃过饭了只想去看电影,于是王忆只能送他回去。 等他回来准备继续吃饭,结果注意到漏勺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王忆有些发毛:“干啥?” 漏勺说道:“王老师,我看你今晚情绪不太好,怎么了?你、你要是瞧得起我” “停下,别说这种话,什么叫我要是瞧得起你?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你有好手艺也勤快,我挺尊重你的,但你就是经常做事说话没有分寸。”王忆打断他的话,“行了,继续说吧。” 漏勺讪笑道:“就是我看你情绪不好,怎么了?跟我说说?” 王忆说道:“没什么,想小秋了。” 漏勺说道:“这样啊,那校长你给小秋写一封信吧,邀请她端午节来咱这里过节。” 王忆摇摇头:“人家恐怕要跟爷爷一起过节。” 漏勺说道:“咱这边端午节晚上有荧光海,很神奇的,就是每年端午节前后有,今晚就开始有了。” “不过咱岛上这里荧光海不行,估计得后天晚上才能看见一点,要看漂亮的得去蓝光滩,蓝光滩的荧光海最美。” 王忆一愣:“荧光海?就是海面上发出荧光色彩?” 漏勺说道:“对。” 王忆问道:“这个可就漂亮了,我不知道咱外岛有这个啊,怎么岛上也没有社员提及?” 漏勺嘿嘿笑道:“提什么提?去看这个的都是处对象的,你看咱岛上有人处对象吗?哦,你和徐老师处对象了。” 王忆顿时来兴趣:“蓝光滩隔着咱这里远不远?” 漏勺说道:“其实挺远的,摇橹得一个半钟头,但现在有了天涯二号那简单了,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王忆说道:“行,那我给小秋写一封信——不,明天下午我过去找她。” 正好给老爷子采血。 他饶有兴致的问:“那荧光海是蓝色的?规模有多大?” 漏勺说道:“挺大的,蓝光滩周边全是,我估计得有个几十亩的面积,咱天涯岛也有,到时候好些岛屿都有。” “不过蓝光滩最明显、最清晰、最漂亮,咱这里只能隐约看到环岛海滩外面一圈有点蓝色荧光。” 王忆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听说过荧光海,没想到国内也有,而且不光是国内有,这福海就有! 夏至是在礼拜二,端午是礼拜五。 王忆准备礼拜三中午下课就去找秋渭水,结果秋渭水给他一个大惊喜! 上午她来了 她带着大包小包带着人到来了 王忆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四年级学生上语文课,结果春红跑来跟他说秋渭水到码头了,他赶紧放下课本过去接人。 一接接俩! 除了秋渭水还有个老头。 他见过两次面,县领导大院传达室的大爷,姓祝。 王忆跟祝大爷上去握手,问道:“老爷子您好,今天咱又相遇了,您是帮小秋搬行李的?” 祝大爷哈哈笑,然后指着秋渭水说:“你说吧。” 秋渭水说道:“这是我给你搬来的一员大将,祝大爷是一名退休的语文教师,我想咱们小学还没有专门的语文教师,于是我把他给你搬过来了。” 王忆一听惊喜坏了。 游击队里来了正规军? 还是个指挥官级别的啊! 他握着祝大爷的手连连摇晃:“哎呀,欢迎欢迎,不是,我们天涯岛这座小庙怎么来了这么一尊大菩萨?祝大爷,您是怎么被小秋给骗来了?您看这、这,我们这条件” “别说了,别叫祝大爷了,叫祝老师。”祝大爷笑道,“我不是被小秋骗来的,是自告奋勇、是毛遂自荐。” “怎么回事呢?其实我退休之后吧,一直心里痒痒,还想再发挥一下余热。” “我这个教师可没有干够,但年纪到了,加上前年我身体上出了点小毛病,休养了两年后好了,平时没事干,净在老李子那里跟着看门了。” “这次是老叶跟我聊了聊小秋来当民办教师的想法,我说既然学校复学后师资力量压力大,王老师又要教语文又要教数学,那他太累了,我去给他分担一下压力,因为我教了一辈子语文嘛。” “祝大爷可厉害了,他最早是在大学教文学的,后来到了咱县里中学教语文。”秋渭水补充道。 王忆肃然起敬:“明白了,您是文学巨匠,我那天在您面前可是班门弄斧了。” 祝大爷笑着摆手:“你这个同志嘴巴很巧,不过这话有挤兑人的嫌疑,我是什么文学巨匠?你才是!我看过你写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的好!” 王忆一听这话当场腿软。 娘咧,媳妇儿,你怎么能拿这个出去显摆? 他看向秋渭水。 结果秋渭水含羞带怯的说:“嗯,是我给祝大爷他们看的。” 王忆哭笑不得,看这丫头的意思还要自己表扬她呢! 不过她带来了一位懂文学的老教师这确实是立了一功,一记大功。 天涯小学终于有了一位真正的教师! 要知道他、孙征南和徐横都是野狐禅! 祝大爷到来这算是学校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师资力量壮大了了! 232.教师宿舍(9.2K再求票哈) 祝老师的名字叫祝真学。 王忆把他引荐给王向红,王向红得知他的身份后和来天涯岛的目的后,赶紧高兴的递上一根烟卷: “您是真字辈的?呀,在我们王家这真字辈比我详字辈还要高一辈,我得叫您作叔。” 王忆笑道:“支书的联想很丰富,不过称呼上你叫他祝老师、他叫你王支书,你们可以各论各的。” “就得这么叫。”祝真学也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爱笑的老头。 秋渭水跟着笑了起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得知祝老师要来咱们学校当教师后那么高兴吗?祝老师名字寓意号, 真学,振兴咱们学校的教育。” 祝真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小水丫头竟然也愿意跟人开玩笑了? 以往那个阴翳忧郁封闭的丫头,如今变化可真多! 他心思转动,口中说道:“那我应该把我大哥也带过来,因为我大哥名字叫祝真教。” “我大爷也是一位教师吗?”王忆问道。 祝真学摆摆手:“你大爷是个杀猪的。” 说着自己哈哈大笑。 王向红说道:“这样的话咱学校一下子多了两位教员,嗯,这样五个教师了,不过祝老师你的工作档案怎么定性?属于公办教师还是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 我实际上已经退休了。这次来呀,就是想响应中央号召,退休之后不褪色,保持红色教育者的身份,回来继续当教员——不需要给我开工资,能给管饭就行。” “管饭也不用吃好饭,玉米饼子、咸带鱼” “这不行这不行。”王向红坚定的摆摆手,“祝老师, 我们生产队的队集体有钱呢, 伱的工资我们负担的起” “这不行这不行。”王忆也坚定的摆摆手,“支书, 学校的开支我负责就行了, 祝老师和小秋老师的工资交给我即可, 你放心,我都有数, 学校钱不够我找你。” 王向红说道:“行吧,王老师眼光长远、办事稳当,生产队的事是我来主持,你给我打下手;学校的事是你做主, 我给你打下手。” 祝真学诧异的看了眼王忆。 这青年在生产队的地位这么高? 王向红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毕竟都是老同志、老党员,据他所知王向红为人古板严肃、强硬专权,在生产队有大家长作风。 但今天交谈来看,这评价明显不对。 不过不管评价对不对,老一辈的村领导都比较专权,可是王向红却能轻松大方的说出‘我给你打下手’,从这点来看小水这丫头找的对象不一般。 他又看向秋渭水脸上的笑意。 这么灿烂 你在你爷爷面前也没有笑的这么灿烂过吧 看来你爷爷给我的委托没什么用 他心里暗暗感叹:老叶啊,这个孙女你是嫁定了,用不着让我来盯着他们以防备搞出未婚先孕这种丑事,看你孙女这样子,我拦也拦不住,何况只是盯着! 王忆跟王向红商量:“这下子咱得准备教师宿舍了,咱们有四位新教师到来,以后可能还有教师加入咱们学校的师资组,这样咱们没有宿舍可不行。” 王向红说道:“对,要起房子了, 还要给你起房子,这样我得跟老徐联系联系,通过他给咱岛上进一批砖头。” “正好咱也有机动船了,咱可以自己去市里码头拉砖头,省掉一块运输费用,生产队自己拉砖头怎么说也能更便宜。” 祝真学对他们说道:“学校怎么发展、需要什么,这方面你们有谱、你们做主,但千万不要因为我来当老师给我特殊待遇。” “其实我就是那句话,是发挥余热来了,不是来给你们找麻烦来了,所以我没有提前向你们报备,直接跟着小水丫头、哦,小秋老师过来了。” “因为我的考虑是,学校未必需要我这样的老头子” “需要需要,祝老师您千万别客气,我们外岛教育就需要您这样的正规军来提供经验。”王忆赶紧说道。 祝真学笑道:“学校需要我的话是最好了,我来发挥点余热,住处的话没关系,这事我是盘算过了,然后才决定来你们这里——” “我知道你们没有教师宿舍,但是每天公社邮电所的张有信都会来送信,他是我的学生,我这个礼拜一的时候跟他联系过了,因为学校是上午文化课,那我可以下午乘坐他的船回县里头。” “至于来路也好解决,每天早上都有公家的收鱼船来外岛,我人老了觉少、睡得少,可以乘坐这早班船来咱岛上。” 王向红说道:“这可不行,祝老师,这样你身体遭不住。暂时来说咱岛上没法子一下子给你们建起宿舍来,所以我是这么个意思,你听听行不行。” “咱们社员家里空房间较多,比方说王东峰家里,他家四间房子就他自己住,所以能不能让你委屈一下,去社员家里住?” 祝真学感兴趣的说道:“这样可以,另外两位老师也是住在老乡家里?” 他刚才那话是客气。 真要晚上回县里,他还怎么帮老叶同志盯着孙女? “对,他们住在一个叫大迷糊的人家里。”王向红解释道,“大迷糊现在跟着王老师住,所以他家里空了,那两位老师收拾了一下搬进去住。” 祝真学问道:“大迷糊同志家里还有没有空房间了?” “有,这个倒是有。”王向红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犹豫起来,“可是大迷糊家里那房子挺不像样子的” 祝真学说道:“王支书你看你说的,另外两位教师同志能住进去,我就住不进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的教书匠以前住过什么地方。” “所以我就不去打扰咱们的老乡了,我想跟两位教师同志住一起。” 王向红还是犹豫,说道:“大迷糊那个家我是知道,你这样的知识分子真不合适。” 王忆说道:“这样,支书,大迷糊要住我哪里,他房子空出来了。咱就算要盖教师宿舍也不是三天五日短时间的事,对不对?” “所以我想咱们可以把大迷糊家里给收拾一下,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屋顶要收拾、院墙要收拾,用城里人的话来说这叫‘装修’,给家里进行装修。” “装修房子怎么也比重新起一座房子要简单快捷,如果咱们把房子装修的漂漂亮亮,那临时用作教师宿舍不也是很好吗?” 王向红和祝真学纷纷点头。 王忆说道:“这方面我在首都待过,所以我有数,要不然我做设计师,然后我也赶紧联系一下首都、羊城这些地方的同学朋友,让他们帮咱买点装修材料邮寄过来。” “屋顶由民兵队负责,到时候咱们把墙壁上贴墙纸,贴的亮亮堂堂;地面呢?房间内的地面做一个硬化,用水泥来进行硬化;院子里的地面平整一下,我去看过大迷糊家里,院里泥土较多,所以可以让学生们去捡石头做一条石头小路” 他把构想给三人说了一下,三人都同意这个提议。 秋渭水笑道:“正好四间房子,给我准备一间,我们四位老师都住进去。” 王向红摇摇头:“你一个大姑娘家跟男同志住一起终究不方便,这样你就住我家的客房里,我让峰子收拾收拾他家,以后岛上来了客人要留宿就让他们住峰子家。” 秋渭水还要说话,王向红摆摆手:“听我的吧,住我家里有你秀芳嫂子做个伴,也好歹能说句话啥的。” “房子的事大家伙都不用放在心上,咱们外岛人家别的不多,就是空房间多。” 王忆说道:“这样先不忙着建起新房子,毕竟建新房花费的钱比较多,咱们先把大迷糊家的房子给收拾出来,临时应应急。” 王向红一挥手:“好,这样祝老师啊,我们恐怕就得委屈你” “你这个老同志。”祝真学打断他的话,“别老是这么说,我能来你们生产队的学校发挥余热这是大好事,本来我还准备天天来回跑呢,这直接能给我安排个宿舍绝对是超出预期了。” 王向红挺感动的,握着他的手说:“那我不说客气话了,祝老师,以后你就是我们生产队的一员了。” “这样,收拾房子的事从下午开始,我先安排几个轻劳力妇女帮忙收拾卫生、收拾边边角角,然后明天把民兵队安排着去收拾屋顶。” 王忆说道:“下午咱过去看看,一起做个规划。祝老师,麻烦你先到我们大队委办公室来歇歇吧。” 王向红冲王东喜吆喝:“快给祝老师烧上一壶茶。” 王忆笑道:“大热的天喝什么茶?库里有冰镇的酸梅汤和绿豆汤。” “有茶水的话让我喝点茶水吧。”祝真学说道,“我们老同志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了,我们享受不了冰镇的饮料,上年纪后还是热茶最能养身体。” 秋渭水直接投入工作。 她去育红班拍拍手问道:“小朋友们还记得小秋老师吗?” 小崽们兴高采烈,赶紧举起视若珍宝的面具:“记得,小秋阿姨给我们发面具!” “小秋老师还会唱好听的歌,小秋老师唱歌吧。” “对,小秋老师唱歌给糖吃,那个糖真好,就是吃完了拉虫子” 秋渭水抿嘴笑,扭头对王忆说:“那我带育红班的小朋友来唱歌吧,唱嘀哩嘀哩,这首歌你们队里还没有人会唱吧?这是去年才出的新歌。” 王忆疑惑的问道:“嘀哩嘀哩?是不是这样唱?” 他摇晃身体唱道:“大哥你家乡有400斤鸭吗,送到巴拉马,嘀哩嘀哩,要来干吗,米粒米粒这边买单。笨猪弟妹弟妹车子到哪啦真买的笨死啦” 墩子挺喜欢唱这首歌的,以至于王忆都学会了。 秋渭水目瞪口呆。 然后她哈哈大笑起来,挥手握着小拳拳去捶王忆的胸口:“王老师你干嘛呀,哈哈,这是你自己作的一首歌吗?” “噢,我知道了,哈哈,王老师你为了逗我笑所以用嘀哩嘀哩临时创作了这样一首歌?” 王忆当然不是。 他茫然的问道:“这不是嘀哩嘀哩吗?不是这么唱?” 秋渭水花枝乱颤,几乎要趴到他的怀里:“当然不是,是这样呀。” 她努力憋住笑容,清了清嗓子在面颊两边拍手打着拍子用清脆的嗓音唱起来: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 “嘀哩嘀哩,要来干吗哈哈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唱。” 她唱着唱着忽然腔调转到了王忆刚才唱的那首歌的曲调上,这样顿时憋不住笑容了。 笑弯了腰。 她抬头看王忆。 双眸弯成了两轮倒扣的月牙。 王忆恍然大悟。 这什么嘀哩嘀哩,这不是春天在哪里嘛! 直说春天在哪里他不就明白了?结果来了一个嘀哩嘀哩,而墩子又偶尔会‘嘀哩嘀哩要来干吗’,这把他给整迷糊了。 他还以为墩子是唱的一首老儿歌呢。 墩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饶毅,他在电梯里可是板着脸听了两只老虎爱跳舞,这就是改编的老儿歌 不过看秋渭水笑的这么开心,他这歌还真是唱对了。 秋渭水笑起来真是太美了。 他只能蹲下看。 秋渭水见此奇怪的问道:“你蹲下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抬头看我?” 王忆说道:“没、没什么,那个你唱的这首歌叫嘀哩嘀哩呀?我以为叫春天在哪里。” 秋渭水笑道:“第一句是春天在哪里,但名字叫嘀哩嘀哩,这是去年的新儿歌,发表在首都儿歌报上。” “我看报纸上说,去年五月?好像是五月的某一天,作曲家潘振声收到了这篇歌词,他觉得歌词写得有声有色、有情有景。于是他顺着词作者的思路来到了湖边和少年儿童交朋友,了解他们的思想,最终仅用一个晚上就完成了谱曲。” 王忆赞叹道:“原来这样呀,真厉害。” 秋渭水甜滋滋的看着他说道:“你也厉害,你那首好日子也很棒,我是昨晚离开文工团的,我们政委组织了一场战友欢送会,我唱了好日子,然后震惊了所有人!” “她们纷纷追问我这首歌是谁创作的,纷纷找我学习这首歌” “然后你说是我、是我创作的?”王忆苦涩的问道。 秋渭水点点头,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她们还问咱俩的关系呢。” 王忆说道:“那这个问题好解答,我是你以后的新郎。” 秋渭水轻轻点点头。 霞飞双颊。 满腹柔情。 她看向王忆,那湿润的双眸能滴出蜜来。 王忆问小崽们:“你们会蛙跳吗?” 小崽们纷纷点头。 王忆说:“那王老师再教你们一次,你们看好了,正确的蛙跳是这样的” 他蹲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远去了。 没办法,硬是不好意思站起来。 中午头王忆想做一顿大餐来招呼秋渭水和祝真学,结果祝真学也是实在性子,直接从带的木头箱子里翻出来一包干饼 他跟王忆和王向红说:“这不年不节的,没必要为了招呼我做一顿好饭菜,要不然这算什么事?这还能说是我来支援教育的吗?应该说是我来混好菜好饭吃,这是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行。” 大灶里忙活的漏勺冒头出来说:“王老师,要不然做点简单的,昨天晚上我师兄不是送来了鱼干吗?我给你们蒸一盘鱼干吧,下饭又下酒。” 王忆说道:“行,蒸一盘凤尾鱼干。” 听到这话祝真学没再争执。 在渔家,鱼干咸鱼鱼鲞之类都是最常规不过的饭菜了。 王忆去拿出一瓶五粮液。 祝真学看到后有些动容:“还有这样的好酒呢?” 王向红骄傲的笑道:“我们王老师本事可大着呢,他全国各地都有同学和朋友,就是靠着他的同学朋友给我们天涯岛带来了发展的一切,小学也是靠这些力量来复学的。” 王忆没去客气。 老爷子活了一辈子,又文化又有生活经验,以后他从22年带东西过来难免会引起疑惑。 所以想现在先让老爷子习惯一下自己的神奇和牛逼,这样更容易接受自己带来的东西。 另外随着他来到岛上常驻,那王忆带货可就得加倍小心了。 有这样的老人在身边,毫无疑问他要保存秘密更难了,可是他必须得欢迎这样的老教师来支教。谷巬 因为现在天涯小学还没有一位正经的教师呢。 他既然要想让王家的子孙有出息,那必须得有好教师来搞教育,来让学生们学到知识,走出渔村、走进城市。 总之他不能为了维护自己的秘密,而剥夺学生们获取知识的机会。 来一位老教师也有好处,老人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这些新事物。 如果来一位年轻教师那才麻烦。 年轻人八卦,而且他带来的新事物太多,年轻人容易折腾出事来。 漏勺忙活饭菜,秋渭水擦饭桌,孙征南和徐横说说笑笑的到来,王忆给他们和祝真学做了引荐,欣然道: “这下好了,咱们的师资力量强大了,教学队伍壮大了,以后吃饭都热闹了。” 孙征南和徐横都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他们也很尊重祝真学这样退休后却依然心系落后地区教育工作的老教师,所以在老爷子面前拿出了后进末学的姿态,哄的老爷子不住的笑。 徐横外向,能跟祝真学开着玩笑聊着天。 孙征南内敛勤快,他去帮漏勺端菜,又是酱牛肉、又是辣椒炒腊肉、又是卤蛋又是各种海鲜小凉菜。 祝真学看呆了:“不是说好了来一盘子蒸鱼干吗?” 徐横说道:“主要是我馋,王老师给我打打馋虫。” 王忆笑道:“对,给徐老师打打馋虫。” 蒸凤尾鱼干也出锅了。 实际上这道菜比酱牛肉、炒腊肉之类的还要有价值,王祥雄给王忆送东西能送差的东西? 他送来的凤尾鱼干肚子鼓鼓的,这都是春天捕捞的带籽小鱼,刷上油、撒上葱花姜末蒸上一大碗,出锅后鱼干吸水汽膨胀开来,看上去就漂亮。 秋渭水拧开酒瓶盖给倒酒,祝真学立马说:“王老师,你看你这是找了个多好的媳妇。” 王忆也立马说道:“那是当然了,我等候了二十多年就为了等这样一个姑娘,你看,终究让我等着了。” “我一直坚信,我的意中人会端坐白云、姿态优雅的出现在我面前,结果那天小秋就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我可没夸张!” “这还不夸张?”徐横狐疑。 王忆说道:“对呀,我跟小秋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小秋穿着一件白裙子坐在地上,就像是坐在一片白云上,我一下子就被她打动了。” 秋渭水笑嘻嘻的点点头。 徐横傻眼了。 老天爷不公平啊。 王忆举杯:“来来来,这是咱们学校全体教师和我们生产队领导的第一次会餐,我作为、我现在算是个校长了吧?哈哈。” “你是校长了,以后要改成叫王校长不能叫王老师了。”王向红笑眯眯的说。 王忆说道:“那我作为校长提一杯,祝咱们老人健康长寿、祝咱们年轻人早日结婚生子,祝咱们生产队生活工作双顺利、祝咱们学生积极进取、善学且博学!” “好,一切都在酒里了。”徐横仰头干了一杯。 其他人也都是整杯干了。 这个其他人包括秋渭水 王忆尴尬的说:“小秋你不用跟着整杯的喝。” 秋渭水擦擦嘴笑道:“没事,王老师,我酒量还可以的,只是我不太喜欢喝酒罢了。” 王忆讪笑。 问题是我酒量不可以! 于是他赶紧招呼:“来来来,吃菜吃菜,这个凤尾鱼干不错,尝尝,咱都来尝尝。” 凤尾鱼干只有手指长短,不必去头去尾的吃,要连头带尾包括骨头一起咀嚼。 鱼肉软硬适中,味道咸鲜甜香四味俱全。 因为晒干过了,这样鱼干有嚼头,吃起来太舒服了。 喝了酒之后开始吃米饭。 蒸鱼干难免在碗里积攒了汤汁,这叫鱼汁,很适合拌饭吃。 王忆给自己和秋渭水倒了一点,凤尾鱼干的鱼汁色泽金黄澄净,倒入雪白的米饭中搅和一下,这样吃起来不用再吃别的菜了。 已经足够鲜香。 吃过午饭,他们约定下午凉快点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大迷糊家的房子。 王忆跟大迷糊说了一声:“以后你跟我住,所以你房子空下来后收拾收拾给老师们住,不过还是属于你的” “好。”大迷糊特别高兴,甚至鼓掌了。 徐横倚在门口笑道:“谁说咱大迷糊同志迷糊?我看他是假迷糊,你看,咱一说给他收拾家把他给高兴的呀。” 大迷糊说:“我高兴的是以后还能跟王老师一起住!” “跟着王老师住,跟着王老师吃,这样睡的香,吃的香!” 徐横说道:“那你一直不就是跟着他住吗?” 大迷糊说:“可我听队里人说,小秋老师来了以后,王老师就要和小秋老师一起睡,不跟我一起住了。” “原来他们瞎说,王老师还是跟我一起住。” 正在看戏的秋渭水被这话整了个大红脸。 王忆打了个哈哈说:“队里人说的是很以后,那个这事先不说了,都去歇着吧,下午咱去研究一下装修的问题。” 他先帮秋渭水去收拾房间。 秀芳得知秋渭水以后长住家里大为高兴,说:“好呀,小秋老师来了,那我可有个说话的伴儿了。” 秋渭水不好意思的说:“我以后要麻烦嫂子你和支书还有东方大哥了。” 秀芳不在意的摆手:“说啥麻烦?说的多生分?咱俩一样都是王家的媳妇儿,以后咱俩是一条线上的。” 秋渭水笑嘻嘻的点点头。 这点倒是。 房间很干净,桌椅齐全,但缺个柜子。 王向红说:“我让你老高叔给小秋打个柜子,嗯,不光打个衣柜,还要打个新三屉桌。” “小秋老师以后要在房间办公的,这样王老师咱在她房间拉一条电线吧,给她挂上灯。” 王忆说道:“行。” 脚踏式发电机越往后用起来越费劲,他觉得过段时间找机会就把它们给淘汰掉,或者让它们退居二线,他要带一台太阳能发电机过来。 昨天晚上他还在网上看过了,太阳能发电机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有高能效发电机,有六十千瓦的大功率,价格比较贵,四十万。 不过这钱对王忆来说小意思。 22年天涯岛上也需要这种太阳能发电机,而且因为他要开渔场,六十千瓦的功率恐怕还不够用,他到时候得再看看还有什么高效清洁能源技术可以用。 王忆跟王向红商量了一下,然后秀芳风风火火的进来递给秋渭水一套挂历画:“小秋挂上这个,这个好看。” 挂历画上是风景照。 王向红挨张检查后放心的给挂在了钉子上。 这屋子的墙壁上贴的都是老报纸。 王忆琢磨了一下对秋渭水说:“等我托人从羊城带一些明星或者风景贴画过来,那些画上的人好看、景也好看,到时候我给你好好装饰。” 秋渭水顺从的点点头。 王向红说道:“我听说城里的新华书店有咱中国地图、江南地图啥的,明天我领着社员去市里卖平安结,要不然我去带两份地图回来?” 王忆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托人邮寄过来就行了,从首都邮寄吧,我知道一种国家地图又大又精美。” 只要82年有国家地图出售就行,这个可以从22年带,22年生产出的地图比82年的要精致许多,他之前看到过了,网商平台有各个年代的世界地图和国家地图,其中就有七十年代老地图,82年墙上贴七十年代地图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他一贯的原则是,82年能买到的东西尽量在82年买。 但这要分情况,给秋渭水闺房里放的东西不需要很谨慎,因为除了他之外,以后秋渭水不会让别人进自己房间的。 吃完了饭再给秋渭水这边把一切收拾妥当,那时间就是下午两点多了。 此时正是天热的时候,王忆说自己先回去歇歇,然后便回到了22年。 发电机、地图、壁纸等装修材料,他一口气给邱大年那边发了好些消息。 邱大年这边也给他留了信息,发了几套房子给他看。 这就是以后饭店的选址了。 王忆扫了一眼都没有选中,他给邱大年发了个语音:“找房子要靠近码头找,以后咱的主要基地在天涯岛,饭店选在码头便于联系。” “还有一个,以后咱饭店除了鸡蛋和海养鸡外,我准备联系养船的朋友给咱弄点新鲜海货,咱主打一个渔家菜。” “对了,你不是跟钟世平那边走的挺近吗?跟钟世平取取经,让他给介绍个合适的地方。” 语音发过去不多会,邱大年给他打来电话:“老板,你的信息我都听了,如果找钟世平帮忙的话合适吗?咱们以后是竞争对手。” 王忆说道:“竞争什么呀?整个翁洲多少搞餐饮的?咱们位置是在海边,跟他隔着老远呢,哪能形成竞争关系?” “再说了,你跟他说咱这边以后有了好渔获那少不了他那边的份儿,比如说野生大黄鱼,只要禁渔期结束,我可以找朋友给他进行专供,每个月怎么着也能供应个四条五条的。” 他草草安排了工作,开门又回到82年。 采血针管也拿到了。 这周末秋渭水要回去看望叶长安,王忆准备到时候给他采血即可。 他急着回82年有事要忙,得等张有信的到来。 张有信乘船而来送信件,等在码头的王忆给他说:“上次你给那个叫宁一诺的人打电话,他说的是这个礼拜六可以见面对吧?” “对,礼拜六、礼拜天都行。”张有信说。 说话的时候他眼神一个劲往旁边飘,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王忆怀疑的看向他。 他嘀咕道:“没事我先撤了,最近工作忙” 王忆说道:“当然有事了,你再帮我给宁一诺打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来咱县里看陶罐,你告诉他我手里的陶罐叫五彩鱼藻纹罐,是元末的东西,他应该会愿意来的。” 张有信说道:“行,我跟他说说,至于他来不来那就是人家的事了——我先撤了。” 王忆一听这话赶紧叮嘱他:“你给我上点心,改日我这边有好酒了肯定给你留一瓶。” 一听这话张有信可不困了,当场精神抖擞:“你放心,他肯定来县里,他要是嫌远不愿意来,那我开船去码头接他!” 王忆翻白眼。 别人是有奶就是娘,他是有酒就是奶! 等到张有信离开,这时候天气也就不那么热了。 王忆、王向红、祝真学、徐横和秋渭水五个人去了大迷糊家。 大迷糊家是在一组,跟队里其他人家一样也是一座海草房,一圈院墙、一座土院子还有四间屋子、一间厢房。 院子里是泥土,然后开垦成了小菜园,种上了一点蔬菜: 辣椒挂绿、茄子出紫、西红柿带哄,还有黄瓜、芸豆和豆角的藤蔓顺着竹竿和墙壁攀爬。 一派生机勃勃。 但门窗的玻璃已经破碎零散了,为了挡风贴了透明塑料布,也不知道是徐横还是孙征南贴的,反正贴的还挺仔细。 只是天冷的时候这样还行,天热了用塑料布就太闷太热了。 王向红说道:“得买点玻璃换上——我来负责。” 徐横说道:“院子里一下雨很泥泞,得弄一条石头小路,否则打滑,祝老师毕竟年纪大了,脚下打滑是个安全隐患。” 王向红说道:“这个简单,让学生们去捡点石头铺条路,明天的劳动课就让他们捡石头。” 王忆随口说道:“山上不是没有什么农田吗?怎么这院里还有挺多泥土?” 王向红笑道:“都是社员自己垫的,你不知道,咱外岛盖房子之前先找泥土垫院子,这样自己家里种点蔬菜补贴一下,光靠买那哪能吃的起?” 他们说着进屋,因为徐横和孙征南住在这里,屋子里烟火气倒是挺好,并不显得冷清沉寂。 王忆看看斑驳的墙面说道:“这就得贴墙纸了,我负责。” “外面厨房给拆掉吧,学校有大灶,教职工管饭。如果想要开小灶那去我那里开,我那边有小锅。” “每个房间加一套桌椅,拉上电线、安上电灯,以后老师们要在屋子里批改作业的。” “厕所得改建,徐老师说的对,祝老师毕竟上年纪了,旱厕不方便,太危险了,改建成蹲厕。” 现在哪怕是城里也没有多少马桶,都是用陶瓷蹲便器。 王忆准备给教师宿舍也换上蹲便器。 注意卫生嘛。 王向红听了他的话后说道:“那我家厕所也得改一下,小秋是城里的女同志,用咱的旱厕确实不习惯。” 从住宿环境、办公环境和生活环境做了全面的探讨,装修方案很快出来了。 然后王向红想了想,又说道:“天热了,岛上山大水多草木多,导致蚊虫之类的也多,这样,咱用土法子来对付它们,在门口两边还有窗外都种点薄荷和驱蚊草。” 祝真学听了后点头:“要是能种点薄荷最好,它能改善这个空气环境,有香味。薄荷叶能泡水喝,去火;要是被蚊子虫子咬了,那薄荷叶还能止痒杀毒。” “我们岛上有驱蚊草,好些人家都种着,等我找人给你们移植一些过来,咱们在院子里弄个小小的花园,不光种草还要种花,这叫愉悦情绪、工作更顺利。”王向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徐横听的眉飞色舞。 好家伙,自己这贫民窟马上就要变成小别野了。 233.生产队里好福利(祝国泰民安) 王向红的动作还是挺快的。 当天下工他就安排了两个工作,一个宣布大迷糊家里改为教师宿舍;一个是安排社员挖了薄荷和驱蚊草种在院子门窗周边。 王忆这边也给学生们安排了两个工作,一个是捡海藻准备给教师宿舍修屋顶,一个是捡石头给教师宿舍修小路。 学生们听到安排后欢呼了起来—— 又可以干活换好吃的了! 到了傍晚,日落西海、炊烟袅袅,百舸归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晚饭比较简单, 还是蒸凤尾鱼干。 中午秋渭水和祝真学都反映凤尾鱼干好吃,王忆也觉得好吃,所以晚上继续吃,吃凤尾鱼干拌饭。 这小鱼干别看不起眼,肚子里的鱼籽可饱满可香了,下饭吃口感好、味道足,哪怕不用别的菜单单是用它来下米饭便让人足够满意。 ‘嘎吱嘎吱’的吃着鱼籽,王忆对秋渭水说:“你知道外岛的荧光海吗?” 秋渭水说道:“不知道。” 王忆欣然, 这时候徐横冷不丁问了一句:“不能吧?你不是在县里住好几年了吗?我才来了俩月我都知道外岛有荧光海, 就是蓝光滩那里” 祝真学悄悄用脚踢了他一下。 秋渭水则给他一个很有杀气的眼神。 王忆见此顿时明白了,笑道:“你见过荧光海了?我还没有见过呢,等明后天晚上你领我去看看怎么样?” 秋渭水顿时来劲了:“噢,你还没有见过荧光海?很漂亮,海面上呀、沙滩上呀都有蓝莹莹的光,等我领你去看看。” “伱不是不知道吗?”王忆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 秋渭水不会撒谎,顿时尴尬的低下头。 祝真学平淡的说道:“小秋老师起初不知道你说的荧光海就是蓝光滩那边能发出蓝色微光的海面, 县里头都把它叫夜叉海。 ” 他补充着解释了一下:“相传每年咱们人过端午节的时候,海底龙宫也过节, 叫还阳节,说是那一天天气热、天地之间阳气最强, 而海里则阴气最强——这就是阴阳平衡说。” “海洋每年都会掀起惊涛骇浪吞噬掉许多人的性命, 它们化为海里亡魂,要在端午节这天趁着阴气浓闹事。” “龙王爷为了平息它们的怨气, 这一天会杀掉一些海里的夜叉, 因为人们之所以会死于海洋的惊涛骇浪,便是夜叉趁着大风浪出来兴风作浪。” “夜叉皮是蓝色的、血是蓝色的,于是它们被杀后便将海水染成了蓝色,这就是夜叉海的来历。” 秋渭水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王老师,这个传说是真的,不是祝老师编造的。” 王忆说道:“原来是这样。” 祝真学说道:“是的,正是这样。这民间传奇故事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能反映出封建王朝时代的贫苦大众对皇权阶级的讽刺。” “你看,是谁掀起惊涛骇浪害死了人命,人民大众能不明白吗?海里是谁在掌控着?不是你龙王爷吗?” “所以责任归根结底还是龙王爷的,哪怕确实是夜叉害人,那夜叉还不是听你龙王爷的?” “到了还阳节杀夜叉这只是糊弄一下老百姓而已,糊弄过去这一天,以后继续糊弄。” “但老百姓能怎么办?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王忆说道:“这就叫,人民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人民知道他们在说谎,人民也知道他们知道人民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 秋渭水被这话给说迷糊了。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 没数明白。 祝真学却听懂了这番话, 顿时放下筷子鼓掌:“校长厉害了,你这个话可厉害了。” 王忆说道:“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 “鲁迅?” “鲁迅没说过,我可是真见过鲁迅先生的,也研习过他的小说和文集,他没有说过这句话。” 王忆一愣。 碰上狠人了。 他果断跑路:“我吃饱了,走,小秋,咱去日落,然后一起在咱岛上找一找荧光海。” 秋渭水欣然。 现在白天时间长,已经吃过晚饭了,夕阳依旧在。 暮色变得倔强起来,黄昏与夜晚之间时间拉的格外长。 天际生云烟,晚霞变幻万千,遥望之下,顿时生出苍茫寂寥之情。 橙红的霞光从夕阳上落下,落在海上、落在岛上,就像是一条红色的开阔大道从天边延伸到了他们脚下。 两人手拉手慢慢踱步走下山去,能看到一艘又一艘的渔船归来。 渔船背着霞光,看不清船上渔人的样子,只能看到他们冲破一片片橙红归来在码头上。 整片沧海都融进了橙红之中,王忆极目远眺,看到有大船在天海的尽头缓缓行驶。 路上有好些社员溜达着回家,他们看见王忆和秋渭水就笑眯眯的打招呼,有老人有妇女有青年有孩子,‘老师好’的声音一路不绝。 秋渭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笑道:“王老师,你们生产队里人情很浓,这真好。” “是咱们生产队。”王忆说道 秋渭水又笑弯了眼睛:“对,咱们生产队。” 晚霞落尽,夜幕降临。 海上温暖的橙光散去,换成了森然的幽黑。 礁石滩上坐满了人,随着发电机轰隆轰隆的震荡声,一道光柱从放映机镜头里喷出,落在幕布上放出影像来。 大家伙都在看电影,王忆和秋渭水踏着月色在海滨漫步。 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月下有人牵。 近距离看还没什么,遥望一段海岸的话确实有隐隐约约的蓝色光芒在闪耀。 王忆之前在网上查了荧光海的科学解释,就是海中有一种鞭毛藻中含有色素,当它们大量繁殖后受到海水浪涌撞击那就会发出湛蓝的生物光。 外岛的荧光海在21世纪依然存在但观感不怎么样了,因为它首先需要鞭毛藻大量存活并繁殖,然后对海水有很高要求,必须得透亮澄澈才行。 在21世纪,外岛海域受到污染,并且生态平衡被破坏,这样荧光海就不能像历史上的年代一样连绵成片了。 礼拜四上午大胆领了王东义和王祥海两个民兵没有去出海上工,而是架起梯子检查教师宿舍的屋顶。 王忆早上过来看了看,孙征南没有文化课,他也在这里,配合着大胆三人来修理屋顶。 屋顶整体情况比学校当初好多了,毕竟大迷糊之前一直在家里住,他人迷糊但不傻,要是屋顶漏水会找王向红进行修护。 王忆了解了大概情况后便回到课堂。 今天是祝真学第一天正式上课。 本来祝真学的意思是先看看他怎么讲课,听几节课然后自己再接手,进行无缝衔接。 王忆哪敢在老教师面前班门弄斧?直接把自己的语文教课笔记交给了祝真学,让祝真学来教授功课。 有了祝真学他这边一下子轻松起来。 语文这门主课被人接走了。 而且祝真学这种老教师是非常适合天涯小学的教学情况。 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外岛所有学校都缺教师,并班、合班的情况很常见,一个教师教三五个年级的情况也常见。 祝真学经历过这个时期,拥有相关授课经验,这样他比王忆教的更好。 特别是那个板书。 王忆跟着看了看,老先生一手粉笔字写的当真是金钩银画,黑板上一排字写下来,学生们纷纷瞪大眼睛看。 然后他们还吃惊的看王忆。 王忆面无表情的离开。 还好数学对板书要求不高,要不然自己在学生心中的完美形象要出现一点残缺了。 下午上劳动课,学生们去捡石头、捡海藻,王向红把王忆叫了过去: “王老师,今天下工咱们发第二批分红,你过来一起算算账吧?” 王东喜要领着去县里卖凉菜,这样算账的活就得交给王忆来负责了。 王忆正在跟祝真学说话,他扭头说道:“行,钱你都点好了是吧?不过我看今天天涯二号又去市里码头了,这样不等这一批钱了吗?” 王东美跟着王向红学开船已经学好了,现在一般用不着王向红驾驶天涯二号,王东美就能稳稳的开船,这个礼拜去市里码头的平安结销售队都是他接送的。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这批钱不分了,留着给队集体填充账户。” “最近队里花钱不少,给你把太阳灶的五百块钱结算以后,队集体的账上有点空,今天卖平安结的收获留下吧。” “不过也没有多少钱。”他又补充了一句,“王老师你说的对,唉,这平安结的生意是一杠子的买卖,起初最好卖,这越往后越难卖,还真是跟卖凉菜不一样。” 王忆笑道:“肯定了,凉菜是食品、是消耗品,平安结是非消耗品,好些人家买一个用十年十几年,这样生意往后会越来越难做。” “怎么,这个礼拜的买卖不太好?” 王向红叹了口气:“越来越不好,昨天十来个人去卖才卖了五百来块钱,我估摸着今天更少,连四百块也卖不上。” 王忆问道:“那攒起来的话一共有多少钱?” 王向红精神一振,凑到他跟前低声说:“这家伙可多了,别看最近买卖不行了,可积少成多合计一下也不少,连同礼拜天咱在县城和市里头的收获,一共是——” 他左手比划一、右手比划四:“一万五千二百四十六块!咱们这次卖平安结干出来一个半的万元户!” 王忆一愣,一个手是一另一个手是四怎么出来一个一万五?不过他还是惊奇的说:“哟,这么多?不少啊。” 超出他预料了。 礼拜天的收益他知道,接近一万块但也没到一万块,没想到这礼拜三天收入了五六千。 不过想想也对,三天合计也就跟第一天的一半差不多,这买卖收益下降的够快。 王向红给他说:“对,何止不少,这是很多啊!” “礼拜一的时候挺好,那一天就卖了四千五,我特意没跟你说,想着给你来个惊喜,我寻思着不用一天非得干个万元户,能干个三千四千也行啊。” “结果礼拜二就剩下一千多了,昨天更拉垮,五百块!” 王向红说着摇头。 这买卖眼看做不下去了。 收益继续降要是降到了一两百块就不值得再让这么多劳动力专门开着天涯二号跑去市里头做买卖了。 但这买卖来钱实在快,他还不甘心,问道:“王老师,你说咱能不能不在码头卖了?” “现在码头卖不动的原因我知道,该买的都已经买了,那咱要是去市场摆摊卖呢?” 王忆摇头:“可以去县里的市场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 “一个平安结便宜的也要十元钱,六七斤猪肉呢,城里人干嘛买这个?他们都在城里上班,不像吃海上饭的船员那么渴盼平安。” “当然我不是说他们不喜欢平安结,你去卖着试试吧,围观的不少,真能掏钱的我估计不多。” 王向红说道:“去试试,大不了让凉菜销售队带上顺便卖一下,能赚多少算多少。” 王忆说道:“直接让凉菜销售队带上吧,他们顺便卖的话我估计还能卖点钱。”谷秕 “为什么呢?因为咱销售队会在体育广场卖凉菜,外地来咱县里出差的人都会去体育广场逛逛,这或许可以做外地人的生意再赚一点。” “没法赚太多,好处是能细水长流。” 王向红点头:“行,那明天就给他们安排上,这样王老师你先算账吧,祝老师也来吧,这个账应该不好算,那天文书数来数去、算来算去耗费不少功夫呢。” 王忆笑道:“怎么不好算?” 他们进入办公室后,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是6445元,对吧?这次是15246元,对吧?” 王向红看了看账本,说道:“对,没错。” 王忆说道:“队集体要留下一部分钱来应急,光靠今天卖平安结的没用,三百四百的能干啥?” “这样,留下”他提笔快速列了个方程式算了算,继续说,“留下2356元,这样拿出12890元分给社员们。” “12890元是6445元的正好两倍,上次给社员是怎么分红的?具体分红数都记得吧?” 王向红翻开账本说:“肯定都记下了,强劳力能分到10元、轻劳力是8元3角、弱劳力是6元6角4分,半劳力是4元1角5分。” 王忆说道:“那这简单了,全部翻一倍,强劳力能分20元,强劳力是16元6,弱劳力是13元2角8分,半劳力是8元3角。” 王向红挠挠头:“嗯,是这样哈?” 王忆一拍笔说道:“放心吧支书,我现在是专科的数学教师,肯定不会算错。” 王向红说道:“行,你说没错就没错,我倒是相信你呢,只是文书那天算来算去的算了好长时间,你这写了几笔、说了几句话就给算清楚了,弄的我心里没底气。” 王忆说道:“因为文书要从头算,生产队几种劳力、每种劳力多少工分、每个工分给合计多少钱,他得慢慢算,我这边直接用了他的结果翻个倍,肯定简单。” 王向红这会已经绕过弯来了,说道:“噢,对,这样咱队集体账户要留下2356块钱,是不是留的有点多?” 王忆说道:“这不多了吧?队集体有点什么事动辄就要花几百几千块吧?” “要不然这样,队集体掏钱给社员们买糯米,还是按照劳动力来算,一个工分算一两糯米。” “你看一个强劳力是一斤二两的糯米,多数人家合计一下都有个三四斤糯米,用来包粽子是够了。” 王向红点点头:“确实是够了,好,你这个主意太好了,这样社员们肯定高兴,哈哈,我自己寻思寻思都高兴!” “打我有记忆以来咱们王家就没有过这样的好端午,一家一户发钱不说,还发糯米、发蜜枣、发粽子叶,哈哈,你说说、你说说,现在咱生产队多好的日子!” 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竟然红了。 王忆尴尬的说道:“支书你这是怎么了?高兴的呀?” “有愧。”王向红握着拳头拍了拍胸膛,他低声道,“祝老师在这里,有些话我本来不好说,但是,唉,教员同志教导我们说,党员干部要实事求是,要有自揭家丑、刮骨疗伤的勇气。” “唉,我这个支书当的、你说我这个支书,对不起党和人民的期待,辜负了领导和社员的嘱托!” “我领着生产队这快三十年了,这三十年过的都是啥日子?你看你,你回来才三个月,就把咱生产队捯饬的焕然一新” “支书别这么说、别这么说!”王忆赶紧安慰他,“牛顿你知道吧?” 王向红说道:“知道,牛家沟民兵队的队长吗?他叫牛盾,他弟弟叫牛枪。” 王忆说道:“不不,不是一个人,我说的是世界大物理学家,特别厉害特别厉害的那种大科学家!祝老师肯定知道吧?” 祝真学说道:“知道,他是大物理学家、大数学家,不夸张的说,他是现代科学的奠基人。” 王忆说道:“对,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有人称赞他取得的成就时,他说‘如果说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同样的道理啊支书,我能领着咱们社员赚钱是因为有你打下了基础,什么基础?社员们彼此信任、共同团结,这是很重要的!” “如果咱生产队跟水花岛、跟李家庄那样人心散乱,那我就算有率领社员赚钱的买卖又有什么用?各人顾各人了,没法把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了,这样什么也做不成。” 他对祝真学说道:“祝老师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任何集体要干成一件事,那一定要有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团结,这是成事的根本!” 祝真学点头:“王老师这话说的对。” 被他这么一安慰,王向红心情好受许多。 老支书往烟袋锅里塞了点烟丝,笑道:“祝老师你看看,我们这个大学生嘴巴厉害,就是会说话!” 看到他要抽烟,祝真学说道:“支书你这里有不用了的报纸吗?给我点烟丝,我也来一根。” 王向红笑道:“祝老师能抽旱烟?行,那就必须得尝尝我这里的烟丝,这是王老师东北同学邮寄来的烟丝,味道可好了,又有劲又香。” 他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小迭的卷烟纸递给他:“不过你用什么报纸?我们泥腿子才用报纸,你用这个,这个抽烟好。” 祝真学一看笑了:“哟,这么好的卷烟纸?咱县城供销社都没有这么好的呢。” 王忆说道:“我那里还有,祝老师喜欢待会去拿一本。” 祝真学客气的拒绝。 王忆说道:“你别客气了,对了,祝老师也挺喜欢抽烟,你是知识分子,抽烟炮仗不好看,你看我送你个小机器。” 祝真学说:“校长,别麻烦” 王向红拦住他,露出笑容:“我知道他要送你什么了,哈哈,他要送你个好东西,你等着,绝对是个稀罕物。” 王忆回到门市部拿了一份新的卷烟纸又拿了一台手动卷烟机。 回到办公室他送给祝真学。 祝真学看着小机器满头雾水:“这还真是个稀罕物,我没见过呀,这是什么?” 王向红接过去打开小机器放上卷烟纸和烟丝,合上机器盖拧一拧,一只烟卷出现了。 祝真学当场惊呆:“嘿哟,这这,你这个小机器厉害了,它真是厉害了呀,卷烟机!” 王忆说道:“对,祝老师,这个我送你了,不对,算咱们学校送你了,是学校给你发的福利!” 祝真学还真喜欢这机器。 这年代任何老烟枪都拒绝不了这样的机器,这可比抽上特供香烟还要有面子。 他能想到,等到周末他回县城见了老伙计掏出卷烟机一人给卷上一支烟,那他肯定是全场最靓的老崽。 于是他爱不释手的翻看着这台卷烟机说道:“校长,我不想跟你客气了,不过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买吧” “哎呀祝老师!”王忆装作不满的样子,“你干什么呢?你昨天和秋渭水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我有没有跟你推辞?有没有说‘我们学校不能接收你这么出色的老师’之类的话?” 祝真学哈哈大笑,指着他对王向红说:“老支书看人眼光真准、评价真对,你们的大学生娃娃就是嘴皮子厉害!” 王向红抽着烟笑道:“这是真的。” 祝真学兴致勃勃给他卷了一支烟,说:“来,王支书抽一支我的烟,我这是祝真学牌烟卷,哈哈!” 账已经算好了,这样王向红抽完烟就打开了大喇叭的广播台: “喂喂,喂喂,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都停一下活,我在这里广播个事,广播一个大好事。” “是这样的,咱们平安结买卖的第二波分红又来了” 这话一出来,他们山顶的办公室里都能听见山下各处传来的欢呼声。 王向红抽了口烟笑道:“除了分红之外,生产队还从集体账户拿钱买了糯米、蜜枣和那个啥,那个粽子叶!” “这样还是老规矩,按照劳动力来分红分粮食,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等下了工,家家户户出个管事的过来领钱领粮食。” “明天是端午节,经过党支部和社员代表的讨论,明天放半天假,明天上午都在家里包粽子,中午吃粽子,然后攒足了力气下午好好干。好了,我再重复一遍” 王忆跟祝真学说道:“祝老师,明天上午咱也给学生们放半天假吧。” “他们还没有正经的过过端午节,咱们领着学生们好好过一个端午节,要给他们讲端午节的来历、各地的风俗,让他们明白这端午节是咱们中国人民的传统节日。” “以后哪个国家跟咱们抢端午节的正统,就让学生们去喷死他们!” 祝真学笑道:“好,我听从校长的安排。” 王忆说道:“本来你明天下午就可以乘坐油船回家里了,如此一来文化课改到下午,那你得后天才能回去了,不过我和小秋老师后天也要回县里,咱们一起走,行不行?” 祝真学还是笑:“当然行了,就这么安排!” 时间过的很快。 傍晚终于到来。 在社员们期盼中,下工的广播声响了起来: “钢都百货公司和供销社实行联营发展农村零售商业的模式大获成功。三湘市玻璃厂秉公办事拒收礼品,热情接待空手而来的采购员。他在退休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记马背民族的高级工程师宝鸿飞” 天涯岛顿时热闹起来。 妇女老人孩子急忙回家换衣服、洗把脸然后来排队。 摇橹回来的强劳力们听说又要领分红并且还有粮食领,他们也不搬弄渔获了,纷纷跑来准备看热闹。 王忆已经把糯米、蜜枣和粽叶都按照劳动力给分好了,这样家家户户过来报劳动力情况,有人临时称重即可。 他自己也留下了一批糯米、蜜枣和粽叶,明天上午学生们不吃家里的粽子,在学校里自己包粽子自己吃。 王向红又抽了一根烟卷,他听着广播对祝真学笑道:“祝老师,你们高级知识分子都有高觉悟,这个马背民族的高级工程师跟你一样呀,你来我们落后地区教学,他去落后地区解决技术难题,都了不起。” 祝真学说道:“我哪能跟人家比?不过广播里有句话说的好,要有甘当人梯之志,老年人要为青年人当好梯子,好叫他们走上高处去,去更高的平台给祖国做贡献!” 刘红梅、大胆还有几个社员代表都来到了大队委办公室。 大胆甚至没换衣裳,直接从屋顶上爬下来就来了。 他裤腿子撸起老高,还粘着草叶、滴着泥水,然后他一脸的笑容的问王忆:“这次怎么分?” 王忆把分红和糯米分配方案说给他。 他听完后脸上笑容更盛,跟开了花一样:“分这么些啊?这社队企业可真办对了,哈哈,咱办晚了,应该早办、大办、特办!” “办了有屁用?”王向红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没有王老师教着社员编平安结、没有王老师去托人从沪都买红线绳,咱靠什么赚钱?靠你的嘴?” 刘红梅喜气洋洋的说:“靠他的嘴巴可不行,他那嘴巴除了抽烟喝酒就剩下骂娘了” “还能亲凤丫呢。”队伍里有人调侃。 凤丫赶紧扭头:“老五你不用躲,我早看见你了,你等我领了钱我怎么收拾你!” 王忆说道:“行了行了,文书没在家我来暂时负责登记,那啥,让支书说一下分红和粮食分配方式。” 王向红放下烟卷喊道:“这次分红多,比上一次翻倍了。强劳力能分20元,轻劳力是16元6,弱劳力是13元2角8分,半劳力是8元3角” 社员们顿时高兴的吆喝起来。 王向红喊道:“都嚷嚷什么?是不是领了分红就满意了、满足了?不要粮食了?” 大胆顺手拿起他的烟卷塞嘴里说:“都安静、安静啊,还要分糯米、分蜜枣、分粽叶,按照工分来分,都算算自己拿的是什么工分,一个工分一两糯米、两个蜜枣、两片粽叶。” “来,都安静下来,让支书讲话!” 王向红点点头咳嗽一声。 然后他想了想突然给大胆来了一肘子:“我讲话?我还讲什么话,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让你讲完了!” 外面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王向红觉得自己还是要讲两句,于是他说道:“那个咱生产队过去条件不怎么样,不过多多少少都包过粽子吧?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个糯米不比寻常的米,要多泡上它两个钟头。” “另一个明天是好天气,我听天气预报说了,全天晴,这样咱们可以用太阳能灶的蒸锅来蒸粽子,这样大家要有序排队,做好安排,别一窝蜂的去抢,都知道了吗?” 社员们喊:“知道了,都知道了!” 王向红对王忆点点头,王忆说道:“来,第一家是谁,上来领钱领粮食” 黄小花快步上前:“王老师是我。” 王忆愕然:“嫂子又是你啊,你、你真是够积极的。” 黄小花嘿嘿笑:“老话不是说了吗?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234.端午节粽叶飘香(祝大家一切顺利) 王忆算账并报账,王向红点钱、刘红梅复核,大胆负责核实人员信息,几个社员代表分别称重糯米、装蜜枣、点粽叶。 队伍不疾不徐的往前挪,社员们喜上眉梢、议论纷纷: “真好呀,你看这糯米,白白胖胖跟珍珠一样,比大米喜人。” “这就叫珍珠糯米,蒸出来可好吃了,明天咱日子可美了,你看这粽子用的蜜枣,那不是红枣是蜜枣!带着蜜汁呢,放粽子里比红枣香甜!” “王老师这是什么枣呀?怎么咱这里没见过?” 王忆说道:“伊拉克枣,供销社还有百货商场都有卖,这个枣子挺便宜旳,很好吃,物美价廉,不过有点硬,平常吃的话比较有嚼劲,要是蒸了粽子就软和了,老人也能吃。” “老人还是领红枣吧。”王向红点完钱递给刘红梅,“这个枣好吃甘甜但是确实挺硬。” 正等着领钱的春红问道:“王老师,这个枣便宜是多少钱?” 王忆说:“两毛。” “一两?” “一斤!” 听到这话排队的社员们大吃一惊:“怎么这么便宜?”“就是,这也太便宜了,干红枣两毛一两都买不到——不对,二毛差不多一两!” 王忆没解释外界把沪都的甲肝病毒这一屎盆子扣在了伊拉克蜜枣上的事,说了还得辟谣,这样挺费劲的,不如不说。 前面的人领了钱数一遍,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后再拎上糯米、蜜枣和粽叶离开,高高兴兴的。 有人家仔细,盯着秤看:“老高叔,你把秤杆子给的高高的呀,我家人多,孩子多,孩子不是劳力……” “孩子不在家吃,明天在学校吃,王老师早说过了。”王祥高笑道,“你可糊弄不住我。” 说说笑笑中,队伍逐渐缩短。 社员三五成群往回走,路上能碰见来看电影的外队百姓。 他们好奇的问:“你们生产队今天咋没人呢?都去山上了?干啥呢?” “这手里拎着什么?你们领粮食来?不过领的也太少了吧。” “对啊,你们生产队现在不是又有企业又有机动大船,那怎么买粮食还这么仔细?” 前面的凤丫翻了个白眼:“不是买粮食,是生产队发粮食。” “那也不多啊。”有人瞅了瞅布袋子,他估摸一下这也就三四斤的粮食。 旁边的青婶子笑道:“发的是糯米、蜜枣还有粽叶,明天我们队里统一包糯米粽子。” “队里给我们统一发了这些东西,明天啥也不用出,就出点力气包好粽子上锅蒸就行了。” “连柴火都不用出。”凤丫也笑了起来,“我们有太阳能灶,这个东西可高科技,不用烧火不用烧油,它靠太阳光就能把水煮开,而且煮的可快了。” 她们打开布袋子给人看。 这下子外队几个人就躁动了。 不用买粽子,生产队发糯米发粽叶还发枣? 这他娘是进入社会主义中级阶段了吧? 妇女们没有说分红的事,她们愿意小小的炫耀一下,但不会过度炫耀,以防止让人嫉妒。 而且自古以来外岛人家就有财不露白的规矩,低调的妇女不会说这些。 但男人不低调,特别是凑在一起抽上烟,连床上那点事都要拿出来扯一扯。 这次也是。 吃过饭后王东阳优哉游哉的拎着马扎来看电影,他看到几个外队的熟人便凑了上去:“二宝、福哥、金标,你们聊啥呢?” “聊你们生产队给社员发糯米发粽叶的事,你们生产队现在真好,有钱了,给社员发粮食呢。”二宝说。 王东阳哂笑:“不光发粮食还发了分红,壮劳力12个工分给20块钱。” 福哥说:“知道,不对,你们不是壮劳力给10块钱吗?” 王东阳挥挥手:“那都是哪门子的事了?这是今天刚发的分红,我家发了六十来块钱,嘿嘿。” 众人顿时吃惊的眨巴眼。 二宝下意识的问:“又、你们又发钱啊?分红的钱?这怎么天天分红?” 金标反应了过来:“还是卖平安结的钱?这也不对呀,我天天去县里码头送渔获,没见着你们卖平安结——哦,上个礼拜天碰见来?但你们当时没卖多少呀,怎么能分红这么些钱?” “是不是你们抢银行了?”二宝抽着烟开起玩笑。 王东阳美滋滋的说道:“去市里卖了,县里头现在卖不动平安结了。” “确实卖不动。”王墨斗坐过来说话,“我听文书说现在县里头也有人自己编平安结卖了,比咱卖的贱,一个才要三块五块,可是也没多少人买。” “头茬汤让你们生产队给喝上了。”有人酸溜溜的说。 二宝说:“啥叫喝汤?他们生产队是吃肉,后面的才是喝汤,不过现在汤也喝不上。” “别瞎咧咧了,说些有的没的,大阳你们这又是分钱又是分粽子的,你不得表示表示?烟卷呢?”金标磕了磕烟斗问道。 王东阳拿出烟袋说:“抽什么烟卷?尝尝我们这个烟丝,你们试试味道,东北的烤烟,以前是给皇帝老子吃的烟,进京的贡品,尝尝!” “越有钱越抠,”二宝不屑的说,“什么进京的贡品,它不还是旱烟吗?” 王墨斗也掏出自己的烟袋:“你尝尝、尝尝,味道真的香,现在我们队里老少爷们都抽这个烟了。” 几人分了烟丝抽起来,然后纷纷点头。 这烤烟确实挺好。 王墨斗说道:“一斤两块钱,能抽好些日子呢,你们要抽去门市部买,不过外队的买未必还是这个价,好像王老师要卖一斤四块。” 二宝是老烟枪,趁着电影还没开始起身去往山顶的门市部。 不多会他跑回来了,悻悻地说:“真是四块,说是卖给你们队里是因为队集体有补贴。两块还行,四块太贵了,一斤猪肉才多少钱?” “你这话说的,一斤猪肉是一块多钱,可一斤猪肉你一顿饭就造了,这烟叶子呢?一斤够你抽多些日子呢。”王东阳反唇相讥。 金标给他使了个眼色:“别说有的没的,大阳你去给我们买两斤,我们分一分。” “就是。”二宝跟着点头,他回来的路上就琢磨这个事了。 王东阳顿时拒绝。 二宝拉着他说:“咱都是一个民兵大队的,你说你,你这是不讲战友情!” 王东阳嘀咕道:“我咋不讲了?这事闹出来的话,让支书知道了,肯定要批评我。” 金标低声说:“怎么闹出来呢?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福哥笑道:“大阳我跟你说,你去跟你们王老师说说,你们王老师那人我知道,心善、心软,加上你的面子,他会便宜卖给你的。” “四块真太贵了,经济才多少钱?那还是卷烟。” 王东阳无奈的说:“那我去问问王老师。” 王墨斗说:“你跟王老师说,你是给民兵大队的战友买的,民兵大队的同志虽然没有卫国但也担负着保家的责任,王老师一定理解。” “行,你跟我一起去问问。”王东阳拉着他的衣领往前走。 王墨斗:“草!” 王忆确实愿意通过社员们的手把烟叶卖出去。 不图别的。 就图给社员们刷一下存在感。 这是被人需求。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尊重和自我实现可是在最高层级上的。 欢腾一晚上。 6月25号,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可能是天涯岛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个端午节。 其实对于渔家人来说,端午节不是什么大节日,多数人家不过这个节,少数条件好的会买几个粽子给家里孩子解解馋。 至于赛龙舟? 这在外岛是没有的习俗,总不能在海里赛龙舟吧?就海浪那个劲头,龙舟不够看,下水就得翻! 不过翁洲的城里是有赛龙舟风俗的——王忆早上看到王向红、祝真学他们几个老人在聊天凑过去听了听,原来他们在聊端午节的风俗。 他过去的时候祝真学就在聊赛龙舟,然后王向红说:“6、68年还是69年?莪们公社参加过城里办的赛龙舟,当时地委要搞百龙大赛,每个公社都要出一条龙舟,然后赛龙王。” “这事我记得,”祝真学倚在树干上笑了起来,“当时我还在大学里头教书,学校也组织了一支队伍,不过闹了个倒数第八还是第几,反正最后头那几个。” “那你们一定翻船来着。”老人王真良说道,“当时公社让我们生产队组织着去加油,那是我头一回去市里,所以记得很清楚。” “一共一百来艘船,规模宏大,连省里干部都来了,当时最后头的十来支队伍都是翻船导致的,我们长龙公社跑了个第二,拿了个奖状回来。” 王向红笑道:“就是第二,亚军嘛,当时省里领导表扬我们了,说咱们公社不愧是一条长龙,然后一人给奖了一件背心、一个暖壶和一挂的粽子。” “咱外岛不赛龙舟那有什么风俗活动?”王忆好奇的问。 王向红说:“吃、吃十二红?这是咱的风俗吧?好些年不正经过端午节了,我都忘记风俗了。” 王真良说:“对,吃十二红。” “什么是十二红?”王忆问道。 “十二道红颜色的菜嘛。”王向红说道,“有炒红苋菜、油爆大虾、加吉鱼、红海葵、炒干辣椒、西红柿汤……哎呀,就记得这些了,数不出来。” 祝真学摇摇头道:“不用数,凑十二道红颜色的菜就行了。” 他问王忆:“王老师,我看大灶里头好像有不少咸鸭蛋?你从哪里买来的?现在县里头咸鸭蛋不好买,限量。” 王忆笑道:“买什么买?都是我自己腌制的,我那个门市部现在是鸡屁股银行也是鸭屁股银行,咱队里家家户户都养两三只鸭子,下的蛋全给我送过去了。” “我早就准备这个端午节了,所以腌了咸鸭蛋,不过数不多,我给学生们留着了,今天吃粽子吃咸鸭蛋。” 祝真学恍然:“哦,这样啊,王老师你真行,高瞻远瞩!” 王真良老人骄傲的说道:“那绝对的,王老师厉害着,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王忆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起带回来的轮胎一直扔在门市部没有挂码头上,支书,你算好方位了吗?” 废轮胎和太阳能灶一起带回来的,本来他早就安排挂上码头了,结果王向红说这要算一算方位。 原来外岛有个风俗,如果给船定专用的停泊位,那不能乱停,需要算算方位然后烧纸,算是给船安家了。 王向红说道:“算好了,我还准备过了端午节跟你说呢。” 王忆说道:“那咱待会就去把轮胎绑上吧,给天涯二号正经的弄个家。” 王向红笑了起来:“行,没有问题,你和小秋老师还没有家,这先给天涯二号弄上家了。” “徐徐渐进,都会有的。”王忆毫不在意。 上午社员们放假不上工,所以生产队里人手多,用不着他上手,他把废旧轮胎转出来,几个强劳力过来滚轮胎。 学生一看滚轮胎来兴趣了,纷纷要跟着来滚。 可这都是卡车轮胎,大轮胎。 这东西重量惊人,一旦歪倒不小心砸在人身上,就学生这样嫩的身子骨,上去得直接碾出屎来。 王忆不让他们碰,学生们却把滚轮胎当做好玩的游戏了,一个个馋的不行。 见此王忆心里一动。 可以让学生玩滚铁圈。 滚铁环这活动简单,找上木头棍在前端别上或者插上U型铁丝铁条,然后滚动铁环即可。 唯一不好办的是找铁环。 王忆一边琢磨一边跟着王向红等人去码头,寿星爷过来了,他是家族的老人,负责给海龙王、南海菩萨烧纸。 壮劳力们或者在码头上蹲着或者跳入水里,喊着号子把一个个大轮胎安放好。 王忆问王向红:“我在首都的时候,那边孩子很喜欢玩滚铁轮,咱这里怎么没有玩的?应该从六十年代就开始有很多人玩了吧?” 王向红说道:“咱这里山地太多了,没有平整路,那东西不好弄。” 王忆说道:“我觉得没问题,滚铁环就是在山路上才有意思,平整地谁不能滚着玩?” 王向红挠挠头,头皮屑纷飞:“铁环也不大好找,七几年的时候咱外岛流行过玩这个东西,后来有人偷铁环——孩子之间互相偷,惹出许多麻烦,慢慢的大人就不让玩了。” 王忆说道:“现在可以玩,现在城里孩子不爱玩铁环了,人家有其他玩具,我看看能不能弄一批二手的铁环,等我委托丁黑弹出去问问。” 王向红说:“行,这事你来做主,另一个你跟我去队集体拿一下轮胎钱。” 名义上这些轮胎是王忆托人买的,一个二十块的价钱。 这种事应当收钱,特别是如今队集体账户上有钱了,于是王忆没推辞,跟着过去收了一百二十块。 学生们早就来学校了,不过上午没课,包粽子这种事又简单,没必要早早下手,所以王忆让他们随便玩。 王状元领着高年级的学生去山上找艾草,割了好些艾草回来用藤蔓绑起来,然后插在门上、插在窗户上。 大队委办公室、仓库、校舍、大灶还有听涛居都插上了,甚至连猪圈都插了一把艾草。 到了半上午的时候,王忆一看天热起来了,便去校舍冲学生们招招手:“别玩了,天这么热还闹腾,小心中暑。” “哟,弄了这么多艾草呀?挺好挺好,王状元同学现在表现越来越好,必须要进行表扬。” “对了,教师宿舍的门窗插了没有?” 王状元平时总是大大咧咧,可一旦受到表扬就会很害羞、很不适应。 他听了王忆的话后不回答,赶紧抓了一把艾草往山下狂奔。 王忆对其他人喊:“来来来,都回教室了,那个合并教室,然后准备做粽子。” “助教们去大灶领糯米、蜜枣、红枣、肉块还有粽叶,自己动手包粽子,谁包的谁吃!” 心灵手巧的姑娘们顿时欣喜。 王凯激动的说道:“我的吗呀,那我今天要撑死了,哈哈,我很会包粽子,我可会包粽子了!” 王忆这边又补充道:“不过要结对子,两个人合作包粽子,大带小,王凯你带王新新。” 王凯顿时呆住了。 最小的王新新高兴的一个劲鼓掌:“凯哥,我也要撑死了!” 今天粽子有四种。 两种咸粽子,两种甜粽子,这样爱吃甜爱吃咸的都有的选。 蜜枣粽子、红枣粽子以及猪肉油渣粽子、酱牛肉粽子。 主料配料和一摞摞的粽叶送到。 学生们期盼而疑惑:“包粽子为什么还有肉呀?” 王忆说道:“没吃过肉粽子吗?肉粽子带着点咸味,也很好吃。” “来,助教们先组织着结对子,结完对子后找一个人过来领糯米、枣子、肉块和粽叶。” “都不要提前吃枣子和肉块,包进粽子里,到了中午再吃哈……” 可是看看学生们猛吞口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一人分五个蜜枣和红枣,这是可以吃的,先给同学们过过瘾再包粽子。” 学生们排队来讲台领蜜枣和红枣,然后很快有低年级孩子嗷嗷叫:“王老师你看看王新丹,王老师你看看他,他只分给我八个枣!他留下的比我多!” 王忆呵斥道:“都守规矩一些,谁不听话不要在这里包粽子了……” 一听这话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吓得老实了,王新丹赶紧说:“王老师我跟他开玩笑呢,我是逗他玩。” 王忆说道:“领了枣子过来领糯米、枣子、肉块、绳子和粽叶,一个小组领两斤糯米、十个枣子、十块小肉,咱们包大粽子,一个粽子是四两米,一共能包五个粽子。” 四两米挺多,包出来的粽子并没有很大,因为都是浸泡过的糯米,已经吸饱水了,并不是四两干米。 助教们分发材料,学生们端着从家里带来的瓷盆铁盆不锈钢盆排队来领,领了以后高高兴兴回座位。 等到材料分完了,漏勺搓着手进门来。 王忆介绍道:“这是漏老师,大家都认识他,今天就由他来教导我们包粽子。” 漏勺点头哈腰并招手,跟翻译官在给一群小太君上课一样。 王忆服了,说道:“你是老师,挺直腰杆、拿出气魄来!” 漏勺讪笑道:“对不住,校长,我这习惯了,习惯成自然。” 他咳嗽一声走上讲台,王忆说:“来,手工课正式上课。” 王新钊喊:“起立!” 板凳挪动的声音响起,学生们齐刷刷的站起来喊:“漏老师好。” 漏勺有些窘迫,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学着王忆样子拍拍桌子:“同学们好,坐下……” “坐下。”王新钊说话。 又是挪动板凳的声音响起。 仪式感一展示出来,漏勺这边便进入了状态,他拿出粽叶开始展示包粽子的技巧,慢慢的、一遍遍的教授学生。 学生们终年劳动,三年级以上的孩子在家里就要会蒸米饭、擀面条、做馒头、包饺子包子,这样学习起包粽子来没那么难。 王忆也跟着学,今天漏勺很早就开始包他们吃的粽子,所以他已经跟着学过了。 漏勺将分解动作挨个教出来,他包粽子的技巧很娴熟,教学生一些小窍门,这样慢慢的就有人包出了第一个粽子。 “漏老师我们的包好了。” “我也好了,我早就好了,看,我这个包的好不好?” 有人举手其他人立马跟上。 王忆过去看了看。 很惭愧。 妈的这些学生怎么手比自己的还巧?包的比自己的还好看! 他趁着漏勺和学生们都在下面看已经包好的那些粽子,将自己包的和漏勺包的换了位置。 漏勺挨个学生指导,学生们学完之后他还要去祝真学的教室去进行教授。 这边已经有学生的粽子出来了。 王忆拿去太阳灶蒸锅先蒸上一批。 靠小小的蒸锅肯定不行,重点是大灶上的蒸笼。 十二个蒸笼分层标号,然后里面分区域,这样谁包的粽子放进去,漏勺会告诉他们一个标号: 三个灶台是甲乙丙,各有四层笼屉,笼屉里面区域用阿拉伯数字来代替,分成十个区域。 随着学生们的讨论和欢呼,一个个粽子填充进去。 二斤糯米包完后还可以再来领、继续包,包完了就送去大灶给漏勺,直到漏勺喊了一声:“校长,满了。” 王忆收起剩下的糯米和粽叶,把蜜枣和肉块分给了学生。 今天漏勺做大师傅,学生们轮流去烧锅。 白烟透过烟囱疯狂的往外冒,漏勺一个劲的喊:“不用这么使劲的抽拉风箱,我草,王状元你给我慢点,让你拽坏了啊!” 王忆去大灶看。 热气直接把他顶出来了。 真热! 学生们在里面光着膀子、挽着裤腿干活,这样他去树荫下对正在包粽子的秋渭水说:“哎哟,小秋老师的粽子包的真好看。” 徐横和孙征南也在包粽子,然后徐横说道:“你急冲冲的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王忆说道:“不是,我是说梅雨天太热了,潮气也大,学生们穿现在的校服不合适了,我这个礼拜天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找一批短袖短裤和凉鞋。” “不过不一定能找到愿意支援咱学校的单位,要是找不到的话,咱们得让学生自己买了。” 孙征南问道:“虽然生产队现在发了分红,但我看不少人家拿去打饥黄了——就是还债了,怕是手里头没啥钱吧?” 他看看徐横:“咱给学生捐点?” 秋渭水包着粽子说:“不用,不用你们捐,我让我爷爷捐!” 王忆一听这话笑了:“不是,你们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让你们捐款,我是琢磨着开展个勤工俭学活动,让学生自己去挣钱,自己挣钱自己买校服和凉鞋。” 徐横抬头瞅了瞅他:“校长同志,你是不是有点浮躁了?” “你主持了生产队卖平安结的行为、指导了社队企业卖凉菜的生意,然后你就觉得做生意赚钱很容易?” 王忆看向孙征南问:“大炮今天吃春药啊不对,火药了?他火气挺大啊,从我一过来就开始炸我。” 孙征南忍笑说:“石红心同志今天上午又来找他来着,给他送了粽子。” 王忆说道:“这不是好事吗?有姑娘给送粽子,多让人温暖啊。” 他拍了拍秋渭水手臂说:“看,这个姑娘在给我包粽子。” 秋渭水笑着拍了他手一下:“别刺激徐老师,徐老师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女同志。” 徐横叹气说道:“喜欢不起来!说实话吧王老师,我俩在一起不合适,她性子很要强,我的性子又很暴躁,她老是想管我——嗨!” 王忆说道:“我明白了,你现在比较苦恼,是吧?” “对,苦恼,生气。”徐横拍了下桌子又叹了口气,“我真恨我自己,为啥我不是个跟班副一样的好脾气男人呢?” 王忆说道:“你怎么不拿我当榜样呢?” 徐横笑了起来:“校长你是真没数,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好脾气?算了,这事不跟你争,我现在为难的是怎么跟石红心说清楚,我俩不合适。” 王忆说道:“你直说不就行了?” “那不行,人家女同志没有自尊心的吗?”徐横摇摇头。 他又问秋渭水:“小秋老师,我说的对不对?我明着拒绝是不是不好?” 秋渭水点点头。 王忆说道:“那你就隐晦的说一下。” 徐横恼恨道:“我隐晦的说了,上礼拜天去县里我就跟隐晦的说,我脾气暴躁又倔强,而且不喜欢别人管我,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她可以包容你?”王忆问。 徐横拍着大腿说:“屁!她说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缺点为什么不改呢?” 孙征南不高兴的推开他手臂说:“你拍你的大腿,你拍我的干什么?还这么使劲!” 徐横继续说:“王老师、小秋老师你俩是不知道,她当时在百货公司里对着我就是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 捏着嗓子,他学着女声说:“徐老师,作为一名人民教师,要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和缺点,不能遮遮掩掩、讳疾忌医,必须有自揭家丑、刮骨疗伤的勇气,这样才能在人格上得以升华,成为一名更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无产阶级工作者!” 王忆当场没话说了。 这、这觉悟有点高…… 另外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昨天王向红这么说来着! 不愧都是干部啊。 王忆理解徐横了。 本来以为是艳福来了。 结果是飞来横祸! 这样他也没辙,只能——吃瓜看热闹,嘿嘿。 随着学生一波波的轮换,随着炊烟不断喷涌,最终停火了,漏勺焖上了粽子让学生等待吃饭。 王忆要去发咸鸭蛋,然后想了想又回来:“徐老师这一打岔,咱们把话题给聊歪了。” “学生们现在会包粽子,咱们可以从粽子上下手搞一个勤工助学活动,再一个我腌咸鸭蛋的本事不错,我可以领着学生腌咸鸭蛋然后一起卖,这样收入应该挺可观。” 徐横哂笑:“可算了吧,端午节结束,粽子有多少人买?另外粽子刨去糯米、枣子和粽叶,还有多少利润?” 王忆瞪了他一眼,说道:“行,你看不起我们的勤工助学活动是不是?那我非得办不行,不图别的,就是要打你的脸!” 他领着学生抬出一筐子咸鸭蛋。 一人两个。 高邮咸鸭蛋! 是的,这些咸鸭蛋不是他腌的,都是他从22年带过来的。 82年的鸭蛋早送到22年去了。 海养鸭的鸭蛋同样非常美味,他在22年市场买的鸭蛋炒着吃或者蒸着吃都有点腥味,而海养鸭的鸭蛋就是个香鲜,蒸熟了后撒上点蒜泥相当可口。 学生们分了鸭蛋不舍得吃,纷纷要留着回家再吃。 王忆笑道:“吃吧,今天是端午节,按照风俗来说要吃粽子、吃鸭蛋,这都是纪念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 “以后我还会给大家分咸鸭蛋的,今天分到的今天吃,图一个节日的喜庆。” “另一个趁着吃粽子吃鸭蛋之前,我给大家讲一讲端午节的来历以及各地的有趣风俗。” “我刚才提到了屈原,有谁知道这个人吗?” 这样的人物在外岛农村肯定是少有人知的,王忆正准备自己讲,这时候他看见猪蹄举起了手。 王忆指向他:“王东竹同学来回答。” 猪蹄说:“我娘给我讲过屈原同志和端午节,她说屈原同志是我国春秋战国时代的一位爱国诗人,创作了《天问》、《离骚》等诗词作品,他还是楚辞的创立者,有个香草美人的、的外号……” “原来是一位妇女同志。”王新钊若有所思的说。 王状元顿时举起手。 王忆说:“你有什么事?” 王状元说:“王老师,那屈原同志不是个好同志,她被人叫香草美人,还写了首骚情的诗,她是不是搞破鞋?” 王忆无语。 他说道:“你坐下、坐下,什么玩意儿!” “王东竹同学讲的很好,咱们先给他鼓鼓掌,然后我要解释一下,香草美人不是个外号,是诗词上的象征手法,象征的是忠君爱国的思想!” 他慢慢的讲解,把屈原和端午节的来历讲了一遍。 然后漏勺在大灶门口喊:“开饭了开饭了,过来领粽子!” 学生们立马伸长脖子,又变成了一群被捏住了颈的鸭子。 王忆挥挥手:“每个小组出一个人去领自己的粽子,回来以后我继续讲各地端午佳节的风俗。” 学生们欢呼,也不在乎外面阳光炽烈,跟野狗一样往外窜。 很快,热气腾腾的粽子躺在盆子里进门了。 满屋子都是热乎乎的水汽、甜滋滋的味道。 王忆抹了把汗。 梅雨季的天气太潮了,跟回南天似的。 深绿色的粽叶剥开,露出白白嫩嫩软软热气腾腾的糯米。 蜜枣被蒸软了,润染了周围糯米呈现黄褐色。 这是蜜汁的颜色。 酱牛肉粒里的酱汁也弥漫开来,把白白的糯米染成了黑褐色。 他让学生们剥开粽叶不准直接开吃,要先凉一凉再吃,同时安排王状元领着几个学生去冷库拿冰镇酸梅汤和冰镇绿豆汤。 随着一碗碗冷饮倒入,学生们欢呼雀跃。 他们心急的去吹粽子,还有的大聪明直接把粽子放进了冷饮里…… 有了冷饮降温他们拿下粽子对王忆说:“王老师,凉了。” 王忆无奈的摆摆手:“吃吧,吃吧。” 学生们拿起粽子吃了起来,纷纷露出甜蜜的笑容: “王老师,好吃。”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劳动的果实最甜美。” 也有学生打开了咸鸭蛋。 蛋白柔软白嫩,带着一层水色,看起来便诱人。 他们不是像吃鸡蛋那样随便撬开蛋壳,而是用筷子轻轻敲破鸭蛋的空头部位,然后再用筷子一点点挖着吃。 筷子头扎下去,蛋黄里的红油就跟地下泉眼冒水一样冒了出来。 这红油看着就让人感觉喜庆。 有学生吃了口粽子又挑了块鸭蛋吃进嘴里,然后笑弯了眼睛:“嗯,真好吃,怎么这么好吃。” 335.满船清梦压星河(8.5K求票) 学校里热火朝天,外面四个组里也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不断有人端着盘子出门也不断有人端着盘子进门,出去的时候是生粽子,回来就是熟粽子了。 粽子的香甜滋味引得组里旳社员们眉开眼笑。 从上午开始社员们就开始轮流用太阳能灶蒸粽子,一直忙活到中午头,家家户户今天都有粽子吃。 九个太阳能灶散进四个组,哪怕是蒸粽子也够用: 原因简单,因为孩子不在家里吃,家家户户不舍得多蒸粽子,都是包上三个四个一人一个解解馋就行了。 其他的糯米、枣子不舍得用,准备等着后面哪天孩子馋了给孩子打馋虫。 也有的准备回头哪天走亲戚,包几个粽子捎给亲戚家里的老人孩子,这样面子上好看。 于是一个蒸锅同时能蒸五六家的粽子,这样从上午九点多钟开始蒸,时间和空间都是绰绰有余。 何况二组还有个沼气灶。 这沼气不抗用,这两天一直社员们可逮着在这里做饭不用柴火了,不光来烧水煮饭,还有的来炒菜! 连王忆都觉得新奇,何况社员们? 王向红想让他们省着点气用,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红树岛上的腐殖质多的很,而且他们需要给农田菜地上肥了。 得赶紧让石坳台里的腐殖质发酵完成! 秋渭水那边也是用太阳能灶蒸粽子,蒸熟后给王忆喊了一声,王忆飞奔而去。 他吃着甜蜜蜜的粽子给秋渭水说:“咱待会再蒸一锅,明天礼拜六回去看爷爷,给爷爷捎带一批。另一个也给祝老师捎一批,让祝老师家里人尝尝咱们外岛的粽子。” 祝真学没跟他客气,说道:“行啊,哈哈,蒸点肉粽子,我家里人还没有吃过肉粽子呢。” 秋渭水说道:“行,那下午我继续包粽子,另外你吃完粽子跟我进屋,我、我有东西给你。”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丫头不会还给他准备了端午节礼物吧? 他猜对了。 吃完粽子之后秋渭水领他进屋,看看没人跟进来,她从衣兜里掏出个香囊递给王忆: “这是我家乡的风俗,端午节孩子系五彩线、青年挂香包香囊,它有祈福纳吉的寓意。” “我觉得这个寓意挺好的,所以、所以给你做了一个。” “我缝制的不太好……” 最后这句话就是谦虚的话了。 这香囊缝制的相当漂亮,用彩色的碎布和五色丝线缝制而成,碎布和五彩线是相同的五种颜色,分别是青、白、红、黑和黄色。 彩布香囊样式古典,美观大方、香气扑鼻,一侧绣了个‘幸福安康’,一侧绣了个‘热爱祖国’。 王忆拿到这礼物后一个劲的挠头。 坏了,他没给秋渭水准备端午节礼物。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秋渭水会给自己准备礼物! 还好他手里倒是有点存货,斟酌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之前摘抄下来的一首情诗。 这首情诗叫《从相识到永依》,是男人写给妻子级别的女性的,作者叫白言,不是一位名诗人。 实际上他记得这诗人现在可能还没有出生,所以他暂时拿来给对象用一下没事,并不准备发表。 于是他让秋渭水等一等。 进屋后赶紧抽出一本漂亮的笔记本,在扉页上开始挥笔狂草: “相识时 你问我 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我说 好为善事,何以有疑 相恋时 你问我 有没有在想你 我说 思卿思卿,如卿思君 相处时 你问我 是不是还爱你 我说 情若落笔,字纸永依” 他看完自己的狂草叹了口气:时间紧急,没法展示自己出众的硬笔书法,就这么着吧,这落笔里面好歹有一番真情实意。 这样他推开门将笔记本递给秋渭水,笑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笔记本在八十年代绝对有杀伤力,它是单本带磁扣的A5笔记本,蓝色封皮上是一条徜徉的河流。 旁边有钢印的四个字:渭水情深。 蓝色封皮上的河流正是渭水。 这是一套本子,有中华大地五十多条大江大河,王忆凑巧看到后找了找,果然从中找到了渭水封皮的本子,于是就买了下来。 不出意外,秋渭水拿到笔记本后露出惊喜的笑容。 她摩挲着封皮然后指向上面的图案说道:“这是渭水、真正的渭水,黄河最大的支流。我小时候看地图,爷爷指给我看过。” 王忆说道:“对,这就是渭水,我在沪都逛新华书店的时候看到了这本子,就赶紧给你买下了。” 秋渭水重重的点点头,露出脖颈雪白而曲线动人。 跟门外树荫下依偎在一起的白天鹅一样。 她打开封皮说道:“这本子真好,带着一支钢笔?还有香味呢,咦,这里面……” “从相识到永依……” 她轻声将这首诗读了出来。 读完最后一句‘字纸永依’她猛然抬起头热切的看王忆。 王忆挠挠嘴角说道:“嗯,不用说出来,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老师终归脸皮薄,不太好意思把人家的心血之作光明正大的说成是自己的作品。 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他就不说了,直接来一句‘你想的那样’。 结果秋渭水问道:“这首诗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对不对?我看到了,这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呢。” “你刚才是在里面写这首诗对吗?你、你刚刚临时想出了这么一首诗?” 王忆吓一跳。 你怎么会以为我这么吊啊! 曹子建还得七步成诗,莪这从门口到卧室也就五步而已! 他只好解释道:“是我刚写下来的,但不是刚刚那么短时间内想到的,其实是我花费很长时间写的。” “小秋,我其实不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这话他是认真的。 他不希望秋渭水是因为崇拜自己的才华所以才那么爱慕他。 他宁愿希望秋渭水是垂涎自己的身子。 可惜他之前演多了,秋渭水已经被演进去了。 姑娘将笔记本抱在胸前甜蜜蜜的看着他,眼神之间流淌的都是绕指柔情:“王老师你真的特别谦虚。” “你没有很多才华,但已经足够用了。这首诗虽然没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出色,可是我更喜欢!” 她轻轻仰头看着王忆。 长长的眼睫毛不住的眨动。 哪怕王忆从未谈过恋爱也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抱住秋渭水,然后羞耻心直接飞到九霄云外:抄袭一时爽,一直抄袭一直爽啊! 午后天气炎热,阳光酷烈。 ‘吱’的一声蝉鸣突然在老槐树上响起。 秋渭水推开他跑路了。 王忆出去在树下寻找发出声音的蝉。 现在有知了出来了?那赶紧组织学生去摸知了猴、沾知了。 省的下次再坏他好事! 学生们吃饱后分了剩下的粽子、带着没舍得吃的咸鸭蛋蹦蹦跳跳的回家。 声音很嘈杂。 王忆去吩咐了一声:“下午回来上文化课啊,别乱跑。” 学生们欢喜的回头喊:“王老师,知道了。”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散。 岛屿恢复了安静。 现在知了还没有大规模的出现,所以岛上没了人声后依然只有海风吹拂草木的‘刷啦’和海浪拍岸的‘哗啦’。 再就是那满满的粽叶香味和蜜枣独有的甘甜滋味。 从上午开始社员们家家户户的蒸粽子,现在香甜的滋味飘遍了天涯岛,老人们一边吃糯软的粽子一边感叹,几十年了岛上还没有过这么热闹的端午节呢。 王忆这会硬是睡不着觉,没法午睡他只好去逗弄老黄那四个小奶狗玩。 老黄又是喝奶又是喝骨头汤,这家伙膘肥体壮,身上的黄毛是油光发亮,跟非主流抹了发油似的。 这样四个小奶狗粮食充足,长的也是白白胖胖,王忆撸的它们是嗷嗷的叫。 下午正常上课。 等到放学就是临近傍晚了。 现在天长,放学后依然天色大亮,王忆就对学生们说:“现在有知了了,你们抓点紧,给王老师弄点知了猴吃。” 王状元很有经验的说:“王老师现在还不行,等一场雨,这次雨下完了我们能给你摸几百个知了猴!” 学生们纷纷点头:“王老师你先别馋,等到下一场雨到来,我们一定给你天天摸知了猴。” “知了猴有点硬,王老师你等着我们给你孵化一晚上,这样到了早上你吃刚孵的白知了,可好吃了。” 王忆不是馋,他是痛恨知了坏自己的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傍晚到来。 王忆约了秋渭水去看荧光海,徐横和孙征南也去,两人还没见过荧光海,非常好奇。 这样他们正好开船,另外生产队里几个单身汉也要乘船去荧光海。 王忆不高兴:“你们从小就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够?” 王墨斗说道:“不是啊,是媒人给咱队里递话了,今晚宋大姑给我们约了几个姑娘在荧光海,所以我们得过去跟人家认识认识。” 端午节当天夜里在蓝光滩看荧光海的人很多,多数是小伙子大姑娘,这是个配对的好时机。 王忆一听这是大事。 他看看青年们的穿着,还都是仿三片红呢。 这样他摇摇头说:“你们跟我来,咱们身形都差不多,我有几件白衬衣,正好我穿不上,一人一件送给你们吧。” “嗯,还有皮带,你们皮带不行,我之前从城里买了一些皮带准备在咱生产队出售,那今天先卖给你们吧,一条皮带五块钱。” “这么贵?”王东峰下意识问道,“有没有便宜的?我这条皮带一块钱。” 王忆瞅了瞅这条黑不溜秋的人造革,这玩意儿也叫皮带? 他说道:“你们先看货,然后再讲价。” 一行人急匆匆去山顶,王忆让他们门市部等着,他进听涛居然后进时空屋把准备好的衬衣和腰带拿了出来。 腰带不是大牌子货,但全是真皮腰带。 腰带扣则是镶嵌了一个熠熠生辉的红色分段五角星。 这在八十年代可以绝杀! 他把衬衣分给几人又拿出皮带,王墨斗一看这皮带赶紧接过去一条,亮晶晶的腰带扣和上面的红五星让他一下子就爱不释手了: “我草,这个腰带好!五块值了,绝对值了,我买一条,我今晚就扎上这个腰带!” 王忆说道:“你们把钱给王新钊让他记账,然后等着,我去找钢笔。” 祝真学钢笔多,他去借了六支回来,等青年们穿上衬衣扎上皮带,他把钢笔插在了衬衣的上衣口袋上。 衬衣扎进腰带里。 白衬衣、绿军裤,中间是红星腰带,这打扮在外岛的青年里不说独树一帜但已经不算落伍了。 王忆还不满意,郁闷的说道:“你说你们也真是,怎么没一个人来找我说说这事的?” “找我说说我提前给你们准备准备,好歹整理个发型嘛,你看看你们头发,我草,你们是不是没有洗头?” 王东峰讪笑道:“我们跟支书说了,支书说不用跟你说,说你太忙太累了,不能啥事都忙活你。” 王墨斗说道:“我洗头了,昨天晚上洗的。” 王忆无奈道:“就现在这个天,你说一天不洗头能行吗?麻溜的,就在这里赶紧洗头,用我洗发水。” 他让众人火速洗头,洗完头后还拿出一瓶摩丝,说道:“来,打到头发上,不能理发了那就给你们整理个发型,这样看起来能精神一些。” “这是什么?”另一个青年王庆华好奇的问道。 王忆说道:“摩丝,专门给头发定型的,现在城里年轻人都喜欢用这个,时髦。” “有没有味道?”王墨斗摸了摸头发闻了闻手上,“你这个洗发水真好,闻起来香喷喷的,别把香味弄没了。” 王忆说道:“它没有味道,反而可以帮你存住头发上的香味,来,都低下头,我挨个给你们收拾。” 他拿出梳子往挨个往众人头上喷白沫,然后给凑活着整理了一下。 王墨斗看向身边的人,顿时笑了:“哈,王老师就是厉害,咱来提前找王老师好了,看看现在这个造型,咱们都有造型了。” 王东峰双手扶着腰带,感觉自己的信心充足很多:“他娘的,王老师这么一捣鼓,我感觉我一下子时髦了、文明了。” 王忆领着他们去码头。 码头处有一些社员,他们看见几人走来纷纷好奇的问:“呀,这是哪里来的白衬衣?” “墨斗你行啊,胸口插上了钢笔,你是癞蛤蟆上公路,像个小吉普。” 正在帮忙修船的王祥高听到有人招呼自家小子便抬头看,这一看笑了起来。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腰带扣问道:“呵,你这条腰带可以,威风凛凛的,看上去像模像样,你行,这身打扮是王老师给你们弄的吧?像模像样,好!” 最近小老头精力充沛、精神焕发。 因为随着生产队又是分红又是不断的添置新东西,他感觉全岛上下多了一股勃勃生机,也感觉到了自家的改变。 他有预感,自己的二小子要摆脱光棍身份了。 时间不早了,一行人无暇炫耀,赶紧乘坐天涯二号奔赴蓝光滩。 诚然,蓝光滩的荧光海到了夜幕降临才能看见,可是大家伙是去相亲的不是去看荧光海的,一片蓝幽幽的颜色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黄色! 所以他们得赶紧去蓝光滩,去晚了可就看不清姑娘们的容貌了! 天涯二号破浪疾驰。 王忆把驾驶舱拱手相让。 他得帮光棍们保持好发型。 驾驶舱空间不怎么广阔,除了开船的孙征南,王忆和秋渭水都出来了。 然后一群光棍挤在驾驶舱里、围在孙征南身边。 从窗口往里看。 孙征南那里是大汉林立…… 临近傍晚,阳光不那么烈了,海风温柔起来。 虽然海上水汽极为浓重,可是有海风不断的吹,这样人的体感并不差。 这就是哪怕进入梅雨季,王忆也没有感觉天涯岛有多么潮湿的原因,海风一直在吹,出来了水汽也吹走了水汽。 于是水汽不会总是包裹着人的身躯、浸润着人的皮肤。 此时海上渔船多数在返航,渔家的汉子们收网回家,天涯二号从渔船中穿梭过去,不久之后又有一片渔船出现在他们眼前。 船舱里有人说:“蓝光滩到了!” 王墨斗叮嘱孙征南:“孙老师你小心点,这边浅滩多、暗礁多,咱的船太宝贵了,可千万不能触礁啊。” 孙征南点点头说:“放心,我马上减速了。” 外岛挺多浅水滩的,蓝光滩和梅花滩便是其中之二。 傍晚退潮,浅水滩上有些海滩冒出水面,有男男女女的青年在上面溜达。 海风吹起人的衣服、吹起姑娘的秀发。 吹动了青年的心。 孙征南在王东峰等人的指引下抛锚,船后舱里有舢板,等天涯二号抛锚他们就要乘坐小舢板去沙滩上了。 王忆对徐横说:“你觉得我领着学生勤工助学很难吗?告诉你,现在就有一个赚钱良机。” 徐横下意识问道:“什么良机?” 王忆指向沙滩上的男男女女说道:“你看,我要是领着几个学生带野花来——咱山水漫山遍野都是野花,咱们采摘野花好好修剪一下,用彩带或者红绳绑起来过来卖,你说青年们会不会买了送姑娘?” 徐横哂笑道:“要是咱山上的野花,那谁买呀?” 王忆说道:“你确定?来,我给你来一个销售场景模拟演练。” “现在你和石红心在一起,有个十来岁的小孩抱着一束花去你面前说‘大哥哥你看看大姐姐多好看,跟这束花多般配,你要不要买下这束花送给她?多有纪念意义呀’,然后呢?你怎么做?” 徐横愣住了。 不买花吗? 他说不出口。 王忆悠悠的说道:“你看,你还不太喜欢石红心都犹豫了,这里的青年可都是在心上人面前,他们会犹豫吗?” 他信心十足的摇摇头:“不,他们一定会买的,哪怕姑娘拒绝他们也得买,这是面子问题!” 徐横没法反驳,便问道:“那你怎么不带学生来赚钱?” 王忆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刚才我也说了,青年们买花是出于面子问题,他们实际上不想买花,很多年轻同志也没有这个财力。” “所以赚他们的钱有点良心不安,我不赚这样的钱。” 徐横说道:“那你以后肯定做不了大买卖,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王忆欣然道:“是啊,所以我大学毕业后选择回来当老师,因为我知道——” 他扭头看向正被海风吹的黑发摇曳的秋渭水:“我知道我的心上人在这里等着我。” 正在默默听他们聊天的秋渭水被这一记拐弯的爱情魔法箭给击中了,她握着王忆的手使了使劲。 两人脉脉含情的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横心里是拔凉拔凉的疼。 聊的好好的,你们怎么就开始伤人呢? 明明是三十多度的天气,怎么就让人感觉这么冷呢? 青年们撑着舢板离船。 王忆和秋渭水也离开了天涯二号。 周围大船小船皆有,不少岛屿上的未婚青年是共同乘船来这片浅滩,然后再转乘小船上海滩。 蓝光滩跟梅花滩很像,都有洁白细腻的沙滩。 晶莹剔透的海水围绕着沙滩翻涌,一道道的海浪徐徐荡漾,王忆一跳下去便感觉到了温热的律动。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咦,王老师?王老师你也来了?” 正扶着秋渭水下舢板的王忆抬头看,看到了一个熟人。 昵称豆子的金晓喜。 金晓喜在他家的机动船上,船上还有几个穿戴整齐、收拾干净的青年男女。 他热情的跟王忆挥手,王忆便笑着向他挥手:“对,我们来看荧光海,还没有看过这风景呢。” 两人客套了几句。 金晓喜家的渔船向旁边绕去,然后他在上面故作寻常的对周围青年说道:“这就是天涯岛的王老师,大学生,很厉害,回来几个月就带着他们天涯岛发展出社队企业了。” “你们认识啊?”有青年问道。 金晓喜淡淡的说:“都是好朋友,他请我喝过几次酒、我给他送过几次东西,以后我和我哥结婚有了孩子就送他那里,他教书厉害。” 青年们被他给装到了。 现在王忆在整个长龙公社是如雷贯耳的存在,正在向着传奇迈进。 八十年代是外岛最后的辉煌,人多、青年多,不像22年外岛好些村子没落了、好些岛屿荒废了,即使有人在也都是故土难离的老人。 沙滩上女青年不少,多数穿长裙、梳麻花辫,有的头发上还戴了蝴蝶结,在82年这已经很时髦了。 相比之下秋渭水穿的保守,是一件的确良衬衣和一条绿军裤,不过一条马尾长辫落下,让她显得纯情又活泼。 王忆挺喜欢她这打扮的。 这是时代的美感。 秋渭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轻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好好打扮?我来过几次蓝光滩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便仔细打扮了,打扮的很洋气,然后很不好。” 王忆问道:“为什么不好?” 秋渭水认真的说道:“今天来这里的女同志都精心打扮过了,可她们多是来自农村家庭,并没有我所拥有的生活条件,所以当我仔细打扮之后,就会显得她们的打扮太、不太好。” “你想说显得她们打扮太土气?”王忆笑道。 秋渭水说道:“反正那样不太好,就像在演一出舞台剧,她们才是主角,我是配角,配角不能去抢夺主角的光环。” 她又低声说:“再说我知道,无论我穿成什么样,在你眼里我都是一样的美丽,对吗?” 王忆很想说在我眼里你不穿才最美丽。 但这年代的姑娘太清纯,他必须得压制住骚动的灵魂。 于是他简单的说道:“对。” 黄昏,日落,暮色渐起。 王忆和秋渭水手拉手逆光走在沙滩边缘。 两人挽起了裤腿,让温暖晶莹的海浪一次次穿行而过。 今天天公作美,淡风和煦。 金光洒落,海上是金红色、沙滩是金红色,滩涂上的潮水涌上来又褪下去,偶尔会惊动沙层下的蛤蜊与螃蟹。 蓝光滩或许一年只有这几天才有人来,所以海洋生物繁多,王忆每一次低头都能看到有小螃蟹匆匆掠过。 浪花偶尔带来一条两条的小鱼,潮水退的太快,小鱼落在沙滩上蹦跶。 秋渭水捡起来扔进海里,王忆看的满心悠闲。 这一刻他感觉时光慢了下来。 但夕阳终会落入水下、傍晚还是要过去,天边的光亮渐渐褪去,夜色逐渐笼罩了海上。 海风越来越凉爽了。 到来的船只越来越多,大船放下小船,于是大小船舶在夜幕下交错成一道道剪影。 海面,沙滩,男女,大船小船,还有一轮上弦月与漫天的繁星。 夜幕之下他们只有黑与白,这样一幅水墨画卷跃然于王忆的眼帘。 他忍不住惊叹一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水墨画很快就变得绚丽起来。 随着夜色变浓,大片的幽蓝包围了他们、包裹住了浅滩。 上弦月光芒黯然,夜幕如天空泼墨,这样海水里、沙滩上都泛起幽蓝的光芒。 王忆环视着这场景,嘴里就俩字:“我草!” 荧光海! 他以为自己见过最美的海是天涯岛上仰头看到的星海。 然而他错了。 最美的是荧光海。 星海广阔而安宁祥和,荧光海却是流动的,有一种轻灵的飘逸、有一种蔚蓝的朦胧。 这一刻,海洋变亮了,变成彩色的。 王忆拉着秋渭水回到舢板上,他撑着舢板载着秋渭水在幽蓝的海面上随浪花而荡漾,说道:“小秋,送你一句古人的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唯有这么一句诗,太应景了! 屈膝坐在舢板上的秋渭水笑道:“这是唐珙的《题龙阳县青草湖》,我娘很喜欢这首诗,她跟我说,先有《春江花月夜》孤篇盖全唐,后有《题龙阳县青草湖》一首诗艳冠元明!” “娘说的对。”王忆点头。 秋渭水回身仰头笑吟吟的看着他,面含娇嗔:“你又占我便宜。” 王忆讪笑着赶紧撑船。 秋渭水拽了拽他的裤腿说:“我不是指责你,我又没说我不喜欢你这样,你怎么突然变了情绪。” 姑娘有些委屈。 王忆说道:“没有没有,刚才浪大我赶紧维持平衡。” 秋渭水哼道:“骗我。” 这话确实是骗她,但王忆也没法说实话:秋渭水嗔怒的表情太美了,弄的他不敢多看。 看多了容易发生满船王忆压渭水的事。 明天没有课程,两人在海上一直逛到午夜时分。 最后是王东峰撑不住了,搓着眼睛喊道:“王老师,就咱一艘船了,赶紧撤吧。” 正在跟秋渭水卿卿我我的王忆环首四顾。 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已经离开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多数青年人来这里是相亲来的,不是真来看荧光海的。 对于从小在外岛长大的本地人来说,荧光海有什么好看的? 这样他们只好回去。 秋渭水直接回了王向红家里,王忆上山去听涛居。 但到了门口他愣了愣,然后赶紧跑下山去敲秋渭水的门:“小秋小秋,你睡下了没有?” 秋渭水开门把他拉进房间小声说:“你疯了呀?我们还没有结婚呢,你、你会让王支书当流氓抓走的!” 王忆一愣:“你以为我来找你干嘛?” 秋渭水也一愣:“那你跑回来要干嘛?” 王忆看她刚洗刷完毕还没有脱衣服,就拉着她说道:“你跟我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两人上山去槐树下。 黑暗的槐树下飘着好些微弱的光芒,或者淡黄或者淡蓝,一闪一闪形如群星。 海风吹拂,群星摇曳。 这是鸭蛋壳里装上了萤火虫! 树下挂了好些的鸭蛋壳,显然是学生们白天敲开空头用筷子挖掉了鸭蛋留下的空壳,然后把里面洗净了在晚上捉了萤火虫放进去。 装了萤火虫后碎壳处贴上了小片的渔网,鱼线勾住渔网挂在树枝上。 海风吹,鸭蛋壳飘荡。 萤火虫在里面闪烁着。 秋渭水惊喜的笑道:“是学生们做的吗?” 王忆说道:“还能是谁?” 秋渭水感叹道:“难怪我爷爷总是说,做人要以心换心。王老师,我们要好好教育王家的子弟学生,以后让他们都有出息。” 王忆笑着点头。 他们看过之后,秋渭水去把渔网都解开,这样萤火虫跌跌撞撞便飞了出来,槐树下顿时有晶莹光点闪烁。 王忆说道:“小秋你真是太善良了。” 秋渭水说道:“啊?哦,你是说我放走萤火虫吗?咱们看完了就把它们放走,这样明天好让学生继续捉萤火虫关在里面。” 她进一步解释说:“我捉过萤火虫,它们在鸭蛋壳里活不过一个晚上,一旦萤火虫死在里面,那以后再有萤火虫进入鸭蛋壳就会很惊恐的乱撞,我一个伯伯说萤火虫死前会放出一种信息素,其他萤火虫能接收,所以会惊恐。” 王忆说道:“但明天咱们要回去看爷爷了。” 秋渭水不着急:“没关系,那后天我们还会回来,后天再捉萤火虫嘛!” PS:推荐一本书哈,也是年代文,书名是《重生:回到1991年当首富》,这是一位大神开小号的作品,质量值得信赖,另外大神很有节操,本书已经400万字才找朋友帮推,量大管饱 236.来自瓷罐的小惊喜(9K求月票哈) 愉快的过了个端午节,王忆、秋渭水、祝真学一起乘船去县里。 天涯二号接送。 期间王忆去了一趟金伟民家里看了看小宝宝,又给捎带了一袋袋奶粉和益生菌。 金家的小孙子很爱喝奶,而奶粉堪称能量炸弹,天天能喝饱牛奶小宝宝挂肉挂的挺快,这次他再去就不是第一次相见那样的瘦削干巴孩子,变得胖乎了起来。 这小孩能健康茁壮成长让王忆松了口气。 好歹给人家家里帮上了忙。 他还给捎了一些米面粮油,光是菜油提了一个大白桶,把金家老太太给感动的掉眼泪。 这年头粮油太珍贵了! 外岛的老百姓不是以存钱为第一要务,是存粮,现在谁家能解决细粮温饱那就是小康家庭了。 王忆没在这里过长时间的逗留,他介绍了秋渭水和祝真学,说:“我还要送这两位教师回县里。” 金伟民赞叹道:“王老师你真是厉害,年初你们生产队的娃娃还要去水花小学念书,你回来了一个人就把学校给恢复了。” “我上次去你们生产队,学校还只有你一个教师,现在有三个了,这发展速度真快呀。” “不是三个,是五个。”秋渭水纠正了他的话,“还有两位教师没进来,一位在岛上一位在外面船上。” 不管是谁吹王老师,我小秋老师都要来帮个场子! 金伟民这下子惊呆了。 发展这么快啊? 五个教师了? 抱着小宝的儿媳妇反应快,问道:“王老师,等我家小宝长大了上学了,能不能送去你们学校呀?” 王忆说道:“能解决小宝学籍问题的话,那我很欢迎。可是伱们来回的路程不好解决,咱们两个岛还是有点远的,这天天来回跑不现实。” 金伟民问道:“不能修个学生宿舍吗?你看你们学校发展这么快, 以后就修出学生宿舍了吧?” 王忆说道:“有了学生宿舍也不合适,小宝刚上学太小了,哪能让他自己住宿?” 金伟民挠挠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总有办法解决的,不着急,他还小哩。” 他们又攀谈几句,王忆三人喝了杯酸梅汤离开。 金伟民追上他,给他塞了一瓶梅子酒:“自己家里酿的,王老师是大城市回来的大学生,未必喝的惯,你先喝着试试,要是觉得好喝你就托大有给我说一声,我再给你装几瓶。” 王忆笑道:“行,老叔,我不跟你客气,再见。婶子再见,嫂子再见,都回去吧。” 年轻的妈妈拽着自己儿子的手教他再见,小宝宝也像模像样的摆摆手。 天涯二号启程,继续奔赴县里。 金伟民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机动大船的身影,有人在旁边问他:“那是天涯二号?我去他们队里看电影的时候看见停在他们生产队码头上。” “对,是王家的船。”金伟民感叹道,“这船没花钱,是国家奖励给他们生产队的。” 旁边的人疑惑的说:“你们说这大学生就这么厉害?文化就这么厉害?他们王家这个大学生回来几个月,然后生产队就大变样了。” “是啊,大变样了,他们生产队以前什么样我是知道,咱们公社这边是穷海,王家的生产队这两年最穷。现在呢?好家伙,你们去看电影就知道,家家户户有电灯、生产队有好船,真让人眼热、眼馋。” “不光有电影有电影,你这两天没去,去了就知道他们队里做饭不用自己烧柴火了,生产组分了太阳能灶,那家伙是高科技的东西,用太阳光烧水做饭,可真神了!” “都是那大学生弄的?娘的,那我儿子也得当大学生,他再不好好学习看我怎么揍他!” “使劲揍,必须好好学、念书上大学!”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天涯二号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成为一个小点消失在海面上。 这当真是孤帆远影碧空尽 回到县里,县政府单位一个礼拜只休息礼拜天,所以这会叶长安还在上班他们找不到人,王忆便和秋渭水拎着礼物陪祝真学回家里。 祝真学老婆孩子都在,孩子一共四个,三个在外地、最小的一个是女儿,如今留在海福县,女承父业成为教师,在县一中当高一年级的数学老师。 这样王忆必须得去人家门上拜访一下老太太,毕竟是因为他们学校的原因,才让老两口分居了。 祝真学的家住的是教师楼,隔着县领导住宿楼不远,所以他退休后应聘来给县领导们看大门,图的就是一个离着家近。 教师楼刚建起没几年,风格上跟县领导住宿楼相仿,在王忆眼里这都是很老式的楼房,没有煤气管道,他们进单元楼的时候有人正扛着煤气罐要进去。 祝真学家在一楼,这是教育局领导照顾他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他们一开门听见有欢笑声。 王忆抬头一看,客厅里坐着两个大姑娘,一个是五官跟祝真学有几分神似的端庄姑娘,还有一个是眼镜妹。 祝真学相貌寻常,他的女儿不算很漂亮,不过穿着得体、腹有诗书气自华,有股文质彬彬的味道。 看起来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 考虑到老爷子如今已经踏入古稀之年 王忆不得不赞叹他和夫人的好身体。 相比之下,祝真学女儿旁边的眼镜妹就相当漂亮了,特别是那对大眼睛,一笑就弯弯,不笑水润润,好像会说话一样。 王忆认识她。 这是五一劳动节当天他领着学生参加县庆典时候遇到过的县一中女教师,名字他还记得,叫白梨花。 两个姑娘听到开门声笑着看过来,然后祝真学的女儿看见他后赶紧起身过来帮忙提东西:“父亲大人回来了,哈哈,给我带了很多好东西?” 祝真学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都给你带的,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忆王老师,水丫头不给你介绍了。” “安安姐。”秋渭水笑吟吟的跟姑娘打招呼。 祝真学给王忆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宝贝女儿祝晚安,路上给你们说了,现在在市一中教高中一年级的数学。” “我这个名字比较独特,因为我是晚上出生的,我父亲呢,当时希望我们母女平安也希望我一生能平安,所以起名为晚安,可不是要祝你晚安哟,哈哈。”祝晚安落落大方的冲王忆伸出手。 她指向白梨花,白梨花笑着摆摆手:“王老师,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呀?”秋渭水好奇的问。 她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漂亮姑娘了。 长的真好看,笑起来真动人。 王忆将五一劳动节那天的事介绍了一下,又对秋渭水说道:“你那天可能没有印象,当时你从花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白老师去帮忙扶你来着。” 秋渭水冲白梨花伸出手笑了起来:“那实在抱歉了,我那天光看王老师去了,没注意到别人,真是失礼了。” 白梨花跟她握手。 王忆也跟她简单握手:“白老师你好。” 祝真学摆摆手说道:“平日里不用叫老师,我看你们年轻同志怎么还怪保守的?比我们老同志相见还要拘谨,不大方呀。” “他必须得叫小白为白老师,他要尊师重道。”祝晚安说道:“老祝同志你是不知道,小白要做王老师的老师!” 王忆疑惑。 白梨花笑道:“你或许忘记了,劳动节那天我跟你说过,‘以后我们还会见面’,我当时跟你卖了个关子,实际上原因是你暑假要参加一个教师学习班,我是学习班的老师之一。” 王忆恍然:“我记忆力还行,记得这回事,我记得我当时一说天涯岛,你就说‘你就是王忆’,对不对?” 白梨花笑的更灿烂了。 祝真学说道:“噢,王老师暑假要接受民办教师培训,水丫头我回头帮你报个名,咱两个到时候也去吧。” “我离开教学岗位也有两年了,最近重新接触小学生,我发现我的思想跟他们有隔阂了,这可不行,教师要永远能跟学生心连心,这样才能保持教学水准。” “祝爷爷你真是我的榜样。”秋渭水说道,“这就是活到老,学到老。” 他们随便的聊着天坐下,王忆去帮老爷子收拾带回来的礼物。 老爷子并不想在家里坐下,他直接问王忆:“校长,你什么时候去老叶那里?” 祝晚安惊呆了,说道:“老同志,你怎么赶人呀?” 老爷子献宝似的掏出卷烟机说:“校长同志会理解我这个老同志的,哈哈,你看我去当教师拥有了什么福利?” 秋渭水笑道:“祝爷爷迫不及待要去向姜爷爷、李爷爷他们进行显摆了。” 老爷子得意的点头:“就是要显摆,羡慕的他们流哈喇子。” 祝晚安和白梨花研究过这卷烟机后也是啧啧称奇。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还给祝老师你带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我不知道我的白老师在这里,要不然也给你带一份礼物。” 他拿出个小匣子递给祝晚安。 里面是一件女士墨镜和一套六件发卡。 发卡是普通的布质蝴蝶结或者布花,朴素大方,很适合端庄的女教师。 祝晚安在父亲面前还是小女孩姿态,拿到礼物一看很喜欢,赶紧向王忆道谢然后要戴上试试。 白梨花拿着墨镜赞叹道:“这副麦克镜真好,上个礼拜天咱们在公园里看到过一对情侣就是戴了这样的麦克镜” “你还羡慕呢。”祝晚安笑道。 她又对王忆说:“王老师,我非常感谢你带的礼物,真的特别感谢,头花我喜欢那我收下了,这蛤蟆镜我不太戴,但这位白老师喜欢,我卖个顺水人情,帮你将它送给白老师好吗?” 白梨花要拒绝,但她和祝晚安显然关系很好,祝晚安推给她后她最终接受了,又跟王忆握手道谢。 祝真学的夫人没在家,因为知道他今天回来加上白梨花也来做客,她去市场买菜了。 王忆和秋渭水等了一会她没回来,祝真学这边的炫耀之心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只好去县领导住宿楼。 老李子、姜老师等人都在,他们正在吃着炒花生、喝着茶水听广播匣子。 祝真学走过去咳嗽一声:“上班期间干什么呢?有吃有喝的,有没有纪律啦?” 老人们一听声音纷纷高兴的笑起来: “你老小子回来了!” “哈哈,老祝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就你最没有纪律。” “呀,水丫头和她对象也来了?进来坐进来坐,快来吃点花生,这还是你爷爷早上拿给我们的呢,鲁省大花生。” 王忆觉得大热天吃花生不合适,刚才路上他看见有卖西瓜的,于是他领着秋渭水快步走过去问:“哥们儿,你这瓜多少钱一斤呐。” 正在搬西瓜的汉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三斤,都是自家种的瓜,好吃着呢。” 王忆问道:“不是大棚的瓜呀?” 汉子疑惑的看他:“大棚的瓜?现在哪有大棚种瓜?我听广播说都是种蔬菜的。” 王忆说道:“你这瓜保熟吗?” 汉子掏出西瓜刀,王忆赶紧往后退。 见此汉子笑了:“又不是要捅你!” 他找了个瓜抱起来转圈拍了拍,抽刀切了个三角小块拿出来给王忆和秋渭水看:“沙瓤,怎么样?” 秋渭水点点头,又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拍了拍西瓜就知道哪个瓜熟哪个瓜不熟的?” 王忆帮她解释道:“这不是拍西瓜,这相当于敲门声,没熟的西瓜里有小虫,你拍西瓜相当于敲它家的门窗,它就出来了,说‘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后面那句话是他唱出来的。 其实他本想说的是虫子出来说‘敲你妈’这个段子,但这年头不合适,只能改的文艺一点。 秋渭水果然喜欢他动不动就唱歌念诗的性子,听后高兴的嘻嘻哈哈笑起来,抱着他胳膊用脑门蹭了蹭他的肩膀。 老板赶紧称瓜让他们赶紧滚蛋。 王忆拎着瓜回去,这时候卷烟机已经亮出来了,老爷子卷一支烟就送一个人,给老伙计们一人上了一支烟。 老先生们围着他看稀奇,等到王忆进来纷纷问:“水丫头她对象,这个好东西是从哪里买到的?” 王忆说道:“其实不是买的,我朋友在机械厂,这是他们车间的几个师傅自己做出来的,做出来自己用。” 他看出了老人们对卷烟机的喜爱之情,又说道:“下次祝老师回来,我让他给你们一人带一台吧,我同学给我邮寄了好几台。” “这怎么好意思?”姜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对,这怎么好意思麻烦老祝给我们带回来?”老李子更是笑的欢快,“我们自己去拿!我们礼拜一就去拿!” 王忆说道:“行,到时候请老同志们顺便在我们生产队吃顿饭,好好款待一下你们这些为革命、为社会、为人民群众奉献了最好年华的前辈!” 老李子指着王忆笑道:“老姜老祝,水丫头她对象可比你俩会说话。这门婚事,我同意!” “人家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还用你个老家伙发表意见?”祝真学最后给自己卷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眯着眼睛倚墙露出满意的表情,“这烟好啊,嗯,真好!”谷閠 王忆给老爷子们开了瓜,秋渭水招呼他先行回家。 回家之后她弯腰洗脸,说道:“王老师你先歇歇,我爷爷应该买回菜来了,我去收拾一下。” 王忆看向窗户斜睨她的背影。 姑娘夏天穿的裤子太单薄,这一弯腰尽显丰腴挺翘 然后姑娘猛然回头。 她看到的就是一个男人正在皱眉看向窗外的柳树,依稀在苦思什么国际大事。 秋渭水见此欣慰又惭愧的笑了: 刚才的感觉是错觉,王老师这样有着高洁情操的人怎么会偷看自己的屁屁呢? 她拢了拢被清水润湿的鬓角说:“王老师我给你换水,你来洗把脸凉快一下。” 中午头,叶长安擦着汗水、咳嗽着回来了。 他进门后狐疑的看向王忆和秋渭水。 然后一直是狐疑的目光。 他支开秋渭水问王忆:“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王忆坦诚的说道:“手拉手。” 叶长安冷哼一声又咳嗽起来,然后他阴沉着脸说:“你少来糊弄我,咱楼里可是有老同志给我通风报信了,说你和小水在家里耍流氓。” 王忆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道:“爷爷你诈我没用,天地良心,我一直在帮小秋收拾蔬菜呢。” “你别说是有老同志给你通风报信,你就是从窗口伸进来了望远镜我也是这么说,因为这是实话实说!” 他这番话说的有底气,一句句的扔出来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叶长安眨眨眼,突然换了口风:“有烟吗?给我来一支烟?” 王忆说道:“爷爷你咳嗽的这么厉害,你的肺上应该有毛病了,还是别抽烟了,一定要戒烟!” 叶长安有些意兴阑珊的说:“你这小同志真没劲,我的肺我清楚,就这么回事了,我现在唯一念想就是你和小水早点订婚,然后结婚——我能看见你俩结婚,我已经心满意足。” 王忆安慰他说道:“一定能看到的,我们两个相处的很好,其实现在订婚就行。” “另一个你别乱想,你身体就是一些老毛病,这样,我今天过来还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呢。” 他掏出静脉取血针说:“来,爷爷你撸起袖子我给你采个血,然后我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药方治疗你的老毛病。” 叶长安疑惑的问:“中医治病不应该问闻望切吗?怎么还抽血?” 王忆说道:“我不是中医” “西医倒是抽血,可那是要用到机器,你有机器吗?”他更疑惑了。 王忆说道:“我研究的是中西医结合治病——实际上我是传承了我们外岛聚宝岛一位老中医留下的医术,那上面有几个秘方,我想看看爷爷你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出把力。” 叶长安点了点头,说:“你研究的方向是对的,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召开的时候,领袖给新中国卫生工作提出了三个基本原则,就是面向工农兵、预防为主、中西医结合。” “他曾经说过,中西医团结合作,是发展我国人民医学的必要步骤。王老师,你要加油,争取给国家、给人民的健康多做贡献。” 勉励过王忆后,他又轻描淡写的说:“至于我嘛?我的情况你没必要费心思了,疗养院的主任医师都对我的老毛病没辙。” 王忆说道:“我总得出把力才行,否则以后我没法面对小秋,我们是一辈子的事啊。” 叶长安一听这话不拒绝了,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王忆说道:“这不着急,等会吧,等咱们吃完饭我再采血。” 还是秋渭水下厨。 叶长安提前准备了好菜,有肉有排骨有时兴蔬菜,秋渭水布置了一桌子。 她在饭桌上捡了岛上的生活和工作讲给叶长安听。 育红班小朋友的天真、岛上嫂子婶子们的热情、昨晚荧光海的浪漫 她一一细说,脸上挂着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叶长安耐心的听,然后脸上同样挂着笑容。 宝贝孙女变化很大,她开始变得幸福起来。 等到吃完饭,王忆没有久留,他给叶长安采血然后便出门了。 叶长安和秋渭水没有挽留他,因为王忆给的理由是为守船的孙征南带饭菜,秋渭水给他装出来满满两大饭盒的菜和一盒的米饭。 王忆带着饭菜穿过时空屋回到22年,赶紧给墩子打电话让他来取血送去医院。 他把情况给景主任说了一下,景主任让他放心,说检查机构那边给出结果他就立马进行反馈。 王忆问道:“主任,我再打扰您一下,请问多长时间能出结果呢?” 景主任耐心的说:“基因检测不是在我们医院进行,要将血液送去专业机构,不过是在沪都,这样距离上不算远。” “这种检测是一批次一批次的送去,我给你安排最近的一批次。” “但时间上比较久一些,我给你介绍一下,目前对于肿瘤基因检测,组织样本才是金标准,且部分基因检测项目仅组织样本才可以实现。因此,有条件的情况下,我们都是优先选择患者的组织样本。” “要是无法取得组织样本,那石蜡切片、胸腹水上清、胸腹水细胞、外周血也可以只是基因的检出率准确性会越来越低,外周血是最低的,且需要病人处于中晚期,差不多这时期才能在血中检查到癌细胞。” “不过现在检测手段先进了,我们合作的基因检查机构又是国际化的大型单位,因此外周血的检出率相对来说也相当高,比以往要高的多,只是耗费时间更长。” “然后如果单纯检测egfr 、alk、ros1三项基因,那两三个工作日就出结果。” “如果检测免疫检测点的基因,pd-l1,需要5到7天出结果。” “如果包括了kras基因、braf基因、her2基因等在内的多基因panel检测,那需要两个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出结果。” 王忆这边必须得给老爷子做多基因panel检测,因为他没法领老爷子来做ct和pet-ct的检查,只能从基因方面先筛查问题。 如果老爷子不是基因问题用不上靶向药物 王忆挂掉电话后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他得赶紧准备跟秋渭水的婚事。 其实他在婚事上不是很着急,因为条件还不够,他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而且他这人心底里是有点浪漫主义情怀的。 他想给秋渭水一个铭记一生的婚礼。 等候墩子的时候他又给邱大年打了个电话,问:“年总,你上次去服装城批发儿童服装的时候,有没有类似风格的短袖衣裤?” 邱大年说道:“有呀,有的是,比如现在有一种儿童进行红色表演用的衣服叫红星舞蹈服,就是我给你从我们酒店当时弄出来那批绿军装一样的风格,绿衣裳、绿裤子、军帽、腰带一整套。” “然后男孩子是绿裤子,女孩子是绿裙子,也带那个腰带和军帽,不贵,男的一套是60、女的是55,如果大批量买的话我估计男女服装都能砍下五块钱。” 王忆一听这样好,他说道:“那你给我去弄一批吧,男女、大小的数量我发你的手机上,你查收一下。” 邱大年爽快说好,又说:“老板,我跟钟总那边联系过了,最近他领我去海边看了几个店铺,你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看看?” 王忆说道:“行,今天我就有时间,那你等等吧,下午晚点我联系你,我这边先处理点事。” 他把密封针管给了墩子又回到82年,去给孙征南送了饭。 这个周末不用去市里了,张有信把口信给他送到了,明天礼拜天,宁一诺会乘坐客船来县里看五彩鱼藻纹罐。 他等孙征南吃过饭,两个人去往县菜市场,他买了一批菜让孙征南带回去,说自己要在县里办事,让他等晚上拉了凉菜销售队一起回生产队即可。 这样明天下午他再开船拉销售对进城,同时把他、秋渭水和祝真学带回生产队。 尽量节省用油。 他做好安排便离开了,找了个没人时候进一座空屋开锁回到22年。 这会没什么事了,他回到公务员小区躺在床上休息一会,然后给饶毅发个信息。 他拿出了手头上另外三枚蓝军邮,让饶毅帮自己来进行代售,照例给饶毅拿佣金。 饶毅的社会能量要比袁辉大,这条人脉得好好经营。 有了新人不能忘记旧人。 王老师是讲究人,干不出只闻新人笑、不管旧人哭的事。 他决定出售祈和钟。 祈和钟在他手里用处不大,不如换成钱,因为他马上就要开始大规模的投资天涯岛了。 安排了两件事他又给墩子打电话来接自己,准备一起回公司。 然后饶毅给他打过来电话问:“王总你还有三枚蓝军邮?天呐,这邮票的身价让你以一己之力给打下来了!” 这就是饶毅比袁辉强的地方。 他只管东西不问来路。 王忆自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前段时间联系上了一个老干部的后人,捣鼓到了一点好东西。 他又趁机问了饶毅一句:“饶总你帮我找个懂行的问件事,就是咱们上次卖掉的那个五彩鱼藻纹罐,如果说这罐子是在改革开放之后——嗯,81年、82年、83年这种八十世纪初往外卖的话,应该能卖多少钱?” “实不相瞒,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五彩鱼藻纹罐本来就是属于我联系上的老干部,当时是从外岛乡下有人拿来找他换粮食吃。后来这罐子阴差阳错吧,被他个亲戚中的晚辈给捣鼓去了。” “不过他那晚辈是个二流子,不学无术,并不知道这罐子应该是带盖子的,把盖子给留下了。” “所以我跟这家人认识后只看到了盖子和当时拍的罐子照片,这种情况下老干部的后人想问问一个罐子在八十年代初按照古董往外卖应该是什么价,他们总觉得这罐子是被亲戚给糊弄走的。” 饶毅说道:“好,那你等我电话,我几分钟就给你回过头。”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确实是四五分钟后便打来了电话:“王总,你说的这个老干部的亲戚子弟是干嘛的?他是自己捣鼓文物古董还是说代表单位捣鼓?” 王忆让他给全面介绍一下。 饶毅说道:“是这样的,你知道咱国家自古以来就有当铺、古玩市场之类,后来公私合营,这些店铺市场便转为国有事业单位。” “拿沪都古玩商业系统来举个例子,建国之初有古玩市场、国营旧货商店、新龙、荣宝斋、古籍书店等多家。58年4月公私合营,他们合并成了沪都古玩商店。” “沪都古玩商店从私人手里收取古董文物价格比较低,当时的古玩多,老百姓也信任,多数古玩是低价卖进了古玩商店。” “另外有些人是卖进了友谊商店、卖给了外国人,用来创汇了,刚才我同事给我看了两张76年的老发票,一张是光绪仿康熙豇豆红小碗卖1200元,一张是清玳瑁嵌宝石手镯卖450元。” 王忆说道:“明白,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五彩鱼藻纹罐是被卖进了古玩商店那比较便宜,要是准备收走卖给外国人那就贵了?” “对,其实不光是卖给外国人,只要是卖给私人都贵。”饶毅说道,“八十年代初古玩市场开始热起来了,改革开放了嘛、咱们开始发展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市场经济了,私人古玩收藏家还有来咱们国家的外国人都多了,东西也贵起来了。” “基于这个标准,我同事给出的价位是五万到十万” “多少?!”王忆震惊了。 五万到十万??? 他以为能卖1000元就不错了,毕竟现在民间流落的古玩挺多的,而那时候物价低,五万到十万都可以在首都买好几套四合院了! 饶毅说道:“五彩鱼藻纹罐在八十年代初就能价值大几万,怎么,你觉得高还是低?” 王忆说道:“太高了吧?据我所知,八十年代初首都的四合院才几千块吧?” 饶毅笑道:“你是从哪里听说首都的四合院才几千块?都是谬传,你想想一整套的四合院多大啊?实际上八十年代初你花几千块是在四合院里买一户人家的住宅!” “你要是了解一下首都住房规则就知道,那时候一个四合院里少则住四五户人家、多则是几十户人家!” “那时候你想整个买四合院先说有多难——很少有多户人家同时愿意腾房,即使有整个四合院往外卖,那没有四五万你也拿不下来!” “另一个古玩不能跟房价对标,因为房价的发展——这个算了,我不说没用的,我直接告诉你,古玩的价格是跟同时代的黄金对标的。” “不过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盛世和乱世这两个年代古董和黄金对标会有差别。” “其他年代古董和黄金都是有差不多比例的,比如八十年代初黄金是每克三四十元,现在黄金每克是三四百元,所以你这么对标一下就知道这五彩鱼藻纹罐的价值。” 王忆说道:“前些年这罐子是艾重五老爷子花270万买的” “第一那是拍卖会, 第二他买的时候已经是咱中华盛世了,所以之间有个差值。”饶毅进一步解释道,“总之考虑各方面因素影响后,在八十年代初,这瓷罐能卖个大几万。” 王忆这边明白了。 好家伙。 不经意间真是捡了个大漏。 所以说还是要做好人,好人终归有好报,这家伙自己在82年一下子成大万元户了! 但是有个前提: 这五彩鱼藻纹罐得能找到合适买家,这种价格一般人买不起。 想到这点他沸腾的热血又凉了下来。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宁一诺是个有钱人了,只是他感觉这个希望比较渺茫 237.实体产业第一家 赛博坦克停在了小区门口。 车窗缓缓落下,戴着墨镜的墩子甩了甩头。 像是个盲人杀猪匠。 等在门口的王忆嘲笑着他爬上车,然后汇合上邱大年,他们直奔码头而去。 四十年旳时光在他面前一眨眼已然过去。 翁洲港口和码头有着巨大的变化。 82年只竖起了一座石膏板房的空地上如今小楼林立,它们门头挂着牌子,要么是船公司、要么是外贸专卖店,当然也少不了饭店。 王忆出神的看着外面,邱大年说:“这里有两座楼房对外租赁,不过我没重点关注,人太多太杂乱,不符合咱私家菜馆的定位。” “要我说你是瞎讲究,人多才能开饭店,人少你卖饭菜给谁?给鬼吗?”墩子不屑的说。 邱大年冷笑一声。 郭德纲有段话说:我和火箭专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是烧煤,煤还得精选煤,水洗煤不行。如果那科学家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输了。 同样道理,就我这个脑子我他妈跟你辩论一句算我输。 墩子见此得意的对王忆说:“我就说年总终究是念书少、学历低,他考虑问题不全面……” “你说我念书少你一个读武校的说我高中肄业念书少这合适吗我说你觉得这合适吗?哦,我考虑问题不全面?拜托了我的墩总咱们开的是精品小馆注重的是什么注重的是格调是逼格何况老板说要隔着码头越近越好……”一句话破大防,邱大年口沫横飞。 王忆倚在后座翻白眼。 自己是上辈子积德了,这辈子碰上了秋渭水。 自己是上辈子作孽了,这辈子碰上这俩冤种! 他扭头看外面店铺,能看出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很多饭店都关门了。 而他们去看的这家楼本来也是一家饭店,名字还挺好听的,叫‘近水楼台’。 码头这边的楼房多数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盖的二层小楼,样式寻常,外面贴着白瓷砖,大门大窗户,同时墙上还贴了许多酒家的海报: 什么‘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什么‘首都二锅头,开瓶醉相投’、什么‘因为单纯相信爱情——江小白值得拥有’…… 邱大年点评说:“这饭店的名字不错,近水楼台,咱们可以保留,可是外面的海报必须全部撕掉,什么玩意儿,降低咱们的格调。” 墩子摇摇头:“此话,鄙人不敢苟同,这个名字不可保留……” “我求求你摇了我吧。”邱大年冲他拱手作揖,“你别发表意见了,让咱老板发表意见。” 王忆说道:“近水楼台的名字确实不错,不过咱不能用!” 墩子一拍手冲邱大年得意的说:“怎么样?伟大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我跟老板意见统一,这名字不能用,咱可是打听过了,这饭店开了不到五个月就倒闭了,我分析饭店名字风水不好。” 邱大年反唇相讥:“你怎么不说这地方风水不好?名字还有风水?” “停停停,二位大神别吵了,让我说一句,”王忆举手表示投降:“咱们饭馆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生产队大灶。” 邱大年和墩子对视一眼,然后统一了战线:“这是什么鸡儿名字?”“老板你准备玩尬的是不是?” 王忆淡然说道:“谁出钱谁说的算,来,二位老总,你们准备起什么名字?” 邱大年立马颓了,说:“老板莪明白了,你是玩复古情怀,这个真不错,我必须得鼓掌。” 墩子说:“我说,总座高见。” 两人热切的拍起马屁。 王忆抱着双臂琢磨这房子布局。 房子隔着最近一条码头通道只有二三百米,意味着船靠码头后几分钟就能把天涯岛的东西送进房子里。 这点他很喜欢。 于是他开始琢磨房子的装潢,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海报必须揭掉,太掉价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年代感的海报,比如‘为人民服务’、‘保障供应发展经济’之类的。 这时候有中介骑着电动车赶来,喊道:“王哥、王哥……” 声音有点熟悉。 王忆扭头看,确认过胸怀,是熟悉的人:燕微雨。 墩子嘿嘿笑道:“我找的中介——反正租房总得找中介,现在房源都被他们垄断了,于是我就想,干哈不找个熟悉的,是吧?” 王忆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老板我建议你把‘喜欢’这俩字去了,才能反应墩总对燕小姐的真实想法。”邱大年冷笑道。 燕微雨和另一个中介一起来的,中介手里有钥匙,打开房门请他们进去:“王哥就是墩子哥和年总说的那位大老板吧?很荣幸认识您,我给您简单的介绍一下这房子情况?” “哦,”男中介又说,“如果王哥您希望先自己看一遍的话我就等候在外面,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树立第一印象,您要是不嫌我烦您再让我说话。” 这中介就比较职业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不像燕微雨只会甜甜的叫giegie。 王忆说道:“既然墩子哥找了你们,那我显然希望你们能帮上忙,你介绍一下这房子吧。” 他进门后看了起来。 小楼外面看起来有些生草,里面装潢的不错,琉璃吊灯、四处有柔光灯,高低起伏有菜位,收银台桌子是实木的,桌椅都依然保留着,整套家伙什看起来很崭新。 中介说道:“这楼一直做酒店用,得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所有它的烟道什么的设计的很好,不是中途改造的。” “本来酒店是自己养船的老两口负责,生意很好,你们可以打听,这酒店口碑不错的。后来疫情来了,老两口挺有远见卓识,便把酒店转出去了。” “转出去之后有一位土豪客户接手了,他把饭店重新做了装修,就是现在的装修,这是他花费半年时间才装修好的。” “装修之后营业了不到半年,生意不行,能盈利但盈利空间很小,他试过多个办法后没有办法,于是就不耐烦了,放弃了这酒店的经营,委托我们对外出租。” “这房子当时承租期是十年,现在过去才两年多点,还有七年多的时间,老板挺豪爽的,要价房租是一年二十五万,但是要押一付二。” “付二年!”燕微雨无奈的说。 王忆吃惊的看向两人,中介赔笑道:“可以谈、这都可以谈的……” “没事,继续说。”王忆收回目光。 直接租上这酒店七年时间也可以,酒店旅馆这种生意都是签订长期合同,为了生意稳定性要长租,这点规矩他懂。 不过多数是一年一付,这种两年一付的有点狠。 燕微雨知道王忆土豪,便说道:“王哥,这房租的要价也可以谈,但其实不算高了,你看看这个地角还有酒店的规模,它虽然是个两层的楼房,其实上下都做了扩建。” “楼下有个等面积的地下室,楼上有个一大半面积的住房,面积合计有八十多平,可以做员工宿舍。” 中介说道:“对,其实这楼疫情之前租金很贵,年租金是四十万呢,现在只有一多半了。” 对于翁洲这样比较小的城市来说,280平米的餐饮门头房年租金四十万确实不算便宜。 王忆在小楼里转了转。 面积确实不小,它是农村式小楼,楼房本身占地面积不大,一百四十平米的样子,但它后面有个院子,这院子顶棚进行了封闭,然后厨房在后面。 这样小楼上下两层就都做成了待客区,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间。 合计二百八十平米的面积对于饭店来说中规中矩,但王忆感觉够大了。 他又不准备做大做强、力创辉煌,他就是不想浪费了82年一些好东西,另一个也搞个混乱局面给自己的带货做个掩护。 于是他楼上楼下和地下室都转了转。 整体挺满意。 顶楼加盖的房子做了防水防晒处理,有电热水器有空调,弄点家电家具就能住人了。 王忆对邱大年说道:“以后你考个驾照,然后你媳妇孩子来了,你开车接送人然后住公司那边,让墩子和他亲戚住这边。” 墩子挠挠头说:“我想跟年总住一起。” 邱大年对他说:“等你有媳妇以后你就不愿意跟我住一起了。” 墩子偷偷的瞄了眼燕微雨。 天气炎热,燕微雨的白衬衣上面扣子解开了。 这一刻他成为了武林高手—— 苗人凤。 王忆问道:“押一付二没有问题,但价格还是太高了,这店面是不是空挺长时间了?” 燕微雨耿直的说:“王哥咱是自己人,我不瞒着你,这店空一年多了,现在生意真的不好做唉!” 最早是疫情之后转让,装修半年干了半年,这不确实空一年多了? 王忆说道:“二十五万太多,二十万!” 中介苦笑着要解释,燕微雨抓着他胳膊晃了晃:“苏店长你给窦老板打个电话呗,好歹有个靠谱客户了,你跟他联系一下,他这么长时间没租出去了,现在心里价位肯定有下调。” 她对王忆掏底:“这店位置好、面积大,本来四十万的年租金是因为装修老化,窦老板自己掏钱做了装修,他起初往外租的时候要的是五十万!” “不过没人租,于是他一步步下调租金,到了今天已经下调一半了!” 墩子沉吟道:“老板,我突然有了个妙计。” “从比例上来说,他一年下调二十五万,那半年下调十二万五万,咱或许可以等半年后再来租,到时候……” “那咱为啥不一年后再来租,到时候不要钱。”邱大年笑道。 “那可轮不到你们了。”燕微雨也笑了起来,“这地方年租金只要能降低到十五万那我们公司就会租下来。” 墩子说:“我们十六万的时候租。” 燕微雨不甘示弱:“十七万的租金我们公司也愿意接受!” “你俩这就卷起来了?”中介店长惊奇的看着他们两个。 墩子说道:“这不是开玩笑、逗乐子吗?” 中介店长掏出手机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他回来,满脸为难:“王哥,老板说你们要是不用他的电器让他拆走那可以降价,要是用的话这是最低价,否则他宁愿不租了。” “那就别租了,砸手里好了。”邱大年冷笑道。 王忆说道:“我不用降价太多,二十万,二十万今天可以签合同、转账!” 中介店长一听这话直接守着王忆打电话,开了免提跟对面商谈起来。 对面最低让到二十三万六,说是装修和换中央空调、全套灯具耗费了太多的钱。 王忆跟中介店长低声说:“我不押一付二,我押一付三年半,剩下的七年多合同我分两次给他执行完,21万8,也是好数字。” 一听这话,中介店长心顿时稳住了。 双方都有退步意向,生意能谈! 最终就是王忆的提议,酒楼原租赁合同的剩下年限分两次执行,每年租金21万8千元。 这酒店挂在了邱大年的名下,墩子要做收藏品公司的法人,这样才能更大的发挥他那张残疾人证的价值。 至于为什么不把所有资产都挂在他名下? 很简单。 工商税务又不傻,占点便宜就得了,还准备挖社会主义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呢? 王忆直接给邱大年转账了一百万。 邱大年人老实,管账他放心。 墩子志得意满的又拍照又录像。 他给王忆解释说:“我前些天跟我家里人说了,让我哥和妹过来给我打工,他们都以为我要拉着他们去干传销。” “我哥还问我,是不是传销上缺厨师,所以要把他骗过去——真他娘的扯犊子,要是有传销这样的好机会我拉着他那饭桶?我自己去干啊,对不对?我给自己先找个管吃管喝的地方!” 王忆能说什么?只能为他鼓掌。 你好棒棒,你好赞赞,你好吊吊。 一式三份的租赁合同生效,距离饭店营业还差得远。 王忆让邱大年慢慢来,先把员工住宿环境搞起来,然后慢慢的试营业,查漏补缺,赚钱不着急。 于是邱大年拿出手机开始语音速记:“找保洁来好好收拾——算了,卫生我和我媳妇、墩子自己搞,上面纱网得换,都已经拉丝老化了……” “等等,年总你帮我也弄点纱网,多弄、弄个一百户人家的需求量。”王忆听了他的话突然想到了82年的天涯岛也缺纱网。 以至于教师宿舍都得种薄荷叶、驱蚊草来驱赶蚊虫。 他在网上搜了搜,告诉邱大年说:“找这种老式纱网就行,便宜,不要带图案或者特殊材质的新式纱网。” “好。”邱大年已经习惯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采购要求,所以压根不多问。 而且他现在沉浸在了创办事业的亢奋中。 后面他又问王忆:“老板,你说等咱饭店收拾好了,营业之前,我能不能,就是把我家里人、亲戚啥的,邀请过来,你明白我意思吧?” 王忆说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邱大年嘿嘿笑。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把他们叫过来好了,咱们饭店管吃,记我的账,让墩子这边好好配合你,让你好好赛赛脸。” 墩子一听这话琢磨道:“那我家里人——算了,太远了,路费出不起。” 王忆说道:“这饭店你俩负责,然后你俩给我好好干,感情入股、以咱们的感情来入股,一人10个点的股份,我80。” 邱大年小心翼翼的问:“那亏损了的话……” “我负责。”王忆在这件事上充当的是人傻钱多的角色。 这饭店本质上是给邱大年和墩子一个实体事业,让他们能够用来应付家里、应付社会关系。 因为两个时空齐头并进的特殊性,王忆的时间注定不够用,他必须得找人来帮忙,而且必须得是心腹! 邱大年老实、墩子憨厚,这两人最合适了。 王忆压根不在乎在他们身上花钱。 毕竟他的钱来的简单。 他现在甚至都没有认真的利用82年去赚钱,如果他缺钱,大可以在82年利用社队企业的身份四处去搜集有价值的收藏品。 再说,他还有一个王炸几个炸弹在时空屋里没动呢! 他把房子钥匙扔给邱大年,说道:“墩子,去弄点啤酒、弄点炭再去超市弄点现成的肉串,后厨有烧烤炉,咱自己整点烧烤。” “年总,你把卫生收拾一下,收拾个咱们吃饭的地方,今天咱的饭馆有着落了,必须得庆祝。” “我也忙起来,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送点好肉、送点海鲜,咱们燥起来!” “燥起来!燥起来!”两人兴高采烈的吆喝,纷纷出门而去。 一个买食物,一个买工具。 王忆从里面反锁了门进地下室开门去时空屋,把存在时空屋里的一些鸡蛋、牛羊猪肉全给弄了出来。 厨房里有大冰柜,这都是上家老板留下的,他估计没有别的饭店生意,好些家电家具都给留下了。 所以一个月不到2万的租金真是算合适了。 王忆估摸了一下,如果不是装修有自己人的话,这上下两层楼装修下来就得花个四五十万。 当然装修实际上用料只是好看但不实在,可是要考虑到中央空调和厨房那一套都是不少钱! 他拿出一些肉来抹了盐放在太阳底下化冻,然后等着两人回来。 邱大年先回来的,他说墩子回去拿铺盖卷了,这里有空调,他们三个今晚可以住在这里。 王忆摇摇头:“你们在这里睡吧,我晚上还得办点事——算了,我现在去办吧,晚上在这里睡。” 他打车去了工业园,找新化人图文公司打印了一张名片,用了最差的名片纸打印的,很粗糙。 等他回去墩子已经在店里了,他顺路买了毛豆和花生,又带回了厨具,切了羊肉正在开烤。 邱大年在收拾食材,他们买了挺多东西,一样拿了一点,吃不掉的放入冰柜冰箱: 现在店里还没有通电,这事租房的时候中介已经说明过了,账户没问题,只要给电、气两站打电话开通即可。 收拾完东西邱大年打了电话。 很快,之前暂停的电和气都给通开了,而水管道一直是开放的,这样饭店直接能生活了。 傍晚三人在楼顶上喝啤酒、吃烤串,花生毛豆散了一桌子,让他们满心放松。 有了一座实体店铺感觉是不一样的。 炎黄子孙自古以来都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饭店在手要比一座虚头巴脑的公司更能给人以底气。 王忆直接没回公务员小区,三人各分了个房间开空调睡了一夜。 礼拜天是他和宁一诺相约谈生意的日子。 他很早就回到了82年,然后带着一封信去公社的邮电所找张有信,买了几张邮票贴上又让他给邮票和信封上盖了章。 张有信跟他说:“一旦盖章你这邮票就没用了,就作废了。” 王忆笑道:“对,我就是要作废它。” 张有信连连摇头。 王老师喝假酒了! 弄好信封,王忆收拾东西上天涯二号进行等候。 上午十点钟一艘客船靠上码头,有穿着白衬衣、长西裤和皮鞋的中老年找到天涯二号问:“王忆同志在这里?” 王忆说道:“对,您是宁一诺专家吗?哈哈,咱来第一次见面,只能麻烦您打听着我们这艘船来找我了。” 中老年要比盛大贵年轻一些,看起来是五十几岁的样子。 结果两人一攀谈,王忆吓一跳: 他和盛大贵一样的年纪,都是六十二岁! 原来盛大贵在夫人和孩子跌落山崖尸骨无存后大受打击,醉心工作非常拼命,导致精力消耗严重,未老先衰。 而宁一诺自称是‘心宽体胖想得开’,所以看起来年轻一些。 王忆却觉得他说话不实在,这个人不是‘想得开’,他是机灵,上班期间肯定没少摸鱼,所以保养的不错。 这年头没有茶楼没有咖啡屋,天色太早国营饭店也没有营业,于是两人就在船上谈起五彩鱼藻纹罐。 王忆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取出这罐子,宁一诺看到后连连点头:“是好东西、是好东西,咦,它的盖子呢?” “盖子在运输过程中不小心摔碎了,让我给扔了。”王忆随意的说,“不过我留下照片了,喏,这里有它们的全照。” 他拿出照片给宁一诺看,宁一诺却懊恼的直跺脚:“这个罐子全称是五彩鱼藻纹盖罐,它是盖子和罐子一体的,你怎么能缺了盖子呢?没了盖子它可就不值钱了。” 王忆一听这话眯起眼睛。 专家不靠谱! 宁一诺给他讲解了陶瓷器整体合一的独特价值,什么天圆地方、什么头尾俱全说的头头是道,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抛,把王忆抛的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老子提前找更厉害的专家都打听过了,这会还真被你给糊弄了! 他想起盛大贵的话,说这宁一诺会给一个实诚价,现在来看他能给个屁! 等宁一诺说完了,王忆问道:“如果只是这个罐子的话,那它价值有多少?” 宁一诺翻看着罐子,看完后又拿出放大镜更仔细的看,然后叹气说道:“这个五彩鱼藻纹盖罐的盖子很重要,你看,它的年代标识都在盖子上了。” “现在没有了盖子,那这个罐子不怎么值钱了,我不想收了。” 对方既然这么说,王忆也没办法,留着去糊弄洋鬼子吧。 他准备把罐子收起来,结果宁一诺眼角一跳又快速说道:“但我也不能白跑一趟,这样吧,你说个价,我能收的话尽量收走,不让你白跑一趟我也不想白跑一趟。” 王忆笑了。 逆娘! 跟我玩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把戏?你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可是挺诚实,上手了! 他直接伸出一个手正反各翻了一下子。 宁一诺摇摇头:“是老盛跟你说它价值一千块?如果有盖子的话确实值一千块,但它没有盖子了,我顶多给你出一半,五百块!” 王忆说道:“宁专家,你误会我意思了。这可是天完王朝的官窑名瓷,你拿一千块是打发叫花子呢!” “你要一万?”宁一诺震惊的看向他。 王忆干脆利索的说道:“行了,专家,别演戏了,我也是在首都念过大学的人,友谊商店我没少进,洋鬼子手里的外汇我也没少赚。” “这东西的价值我找国博的李老师打听过了,十万块!” 宁一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下子他真吓到了! 他试探的问:“你说的是人民币还是别的钱币?是不是日元?” 王忆说道:“国博的李老师给我的建议就是十万人民币,你真没必要跟我演戏,你应当是行家的,知道这罐子的价值。” 宁一诺想要笑,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说的李老师是谁?李振华?” “不是,是李茂新。”王忆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宁一诺。 名片上印刷着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的标识,中间三个字是李茂新,下面是一行小字: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陶瓷修复室副主任。 翻过来反面是个首都区号开头的电话号码。 宁一诺看到这名片后面色微变。 王忆说道:“不知道盛伯伯有没有给你介绍我,我是新一届大学生,在首都念了大约四年的学,我曾经去燕园历史系旁听过,当时听的恰好是李老师的课,然后认识了他。” “您是陶瓷行业的专家,应该知道李茂新李老师吧?” 宁一诺默默的点点头。 这个人在陶瓷文物界很有名气,以至于《文艺报》整版的刊登了他的新闻。 王忆说道:“我跟李老师关系不错,他甚至把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明年要分设为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的消息都跟我说了。” “然后我能知道这个五彩鱼藻纹盖罐的真实身份就是他的指点,价值也是他告诉我的……” “他真跟你说这东西价值十万?”宁一诺难以置信的问。 王忆说道:“对,他说现在历朝历代的官窑非常受外国人的欢迎,外国特别是欧美日韩的大使们最喜欢搜集这些东西,很舍得出价!” “而天完王朝是我国历史上一个短命但灿烂的王朝,天完王朝的官窑陶瓷器存世量极少,这导致它们价值极高!” 宁一诺无奈的说:“他说的不错,可他有没有跟你说从去年开始,国家海关和对外贸易部坚持‘少出高汇,细水长流’的方针,开始严格控制文物出口,并逐步减少了对外批发的数量?” “这种瓷器现在卖不到国外去的!” 王忆说道:“不可能吧?现在文物古董卖不出去了?” 据他所知,八十年代可是文物古董流落海外最疯狂的年代,结果宁一诺跟他说卖不出去? 这就有点糊弄人了。 他发现这个宁一诺挺鸡贼的,压根不是盛大贵口中所说的‘我跟他说你是我的侄子他会给你公道价’的那种人! 宁一诺笃定的说:“对,因为我现在……咳咳,反正你相信我就行了,这些我真的很了解,现在外国人不会随便买古董文物的。” 王忆摇摇头:“可是李老师说他能帮我卖出去,不信你看这封信,信上有他的承诺。” 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过去。 信封上有地址、有邮票也有蓝色的邮戳。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宁一诺草草看了看,然后犹豫的摇起头来。 王忆说道:“我其实本来是想要让他帮忙卖这个瓷罐的,可是不行,运输太难了,它还没有邮寄出翁洲就碎掉了盖子,我只能把它拿回来。” 说着他心疼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该直接联系你们这些客户,让你们来而不是让这珍宝出门。” 宁一诺听到‘你们这些客户’后抿了抿嘴,他放下信纸拿起名片又看了看,放下名片又拿起罐子研究起来。 最终他咬咬牙抬起头问道:“最低,最低多少能出!” 王忆问道:“那你能给多少?” 宁一诺说道:“既然你有李老师的指导,那我给你一个真实的价格,非常真实,一万……” “算了,我还是等其他客户来吧。”王忆直接把箱子打开了。 宁一诺着急了,说:“别,我话没说完——一万你要是不愿意卖,那就两万、两万块!” 王忆使劲摇头:“十万就是罐子的钱,你看到信纸了,如果罐子和盖子都齐全,它的价值低于20万是绝不可能的!” 宁一诺叫道:“问题是现在就是没了盖子!这整瓶缺了盖子你以为就是价值减半?不是,它价值要锐减的多!” “四万,真的,我顶多给这个数……” “五万,你爱买不买吧。”王忆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宁一诺说道:“小同志,你太疯狂了……” “五万不行那就五万一!”王忆做出蛮横的姿态,“这个瓷罐是我们家族的传世宝,我要不是想发展生产队、想给生产队再添一艘船,我们绝不会败家的去卖掉这样的宝物!” “你是专家你明白,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东西现在卖五万不是它只值五万,是咱国家经济水平还不够,有钱人还不够有钱。” “再过五年十年,它卖五十万很轻松,再过二十年它能卖两百多万!” 宁一诺咬咬牙说:“罢了、罢了,今天我是碰上狠角色了,五万块,就五万块!” 王忆摁住箱子直挺挺的盯着他看:“盛伯伯或许没有跟你说我这人的性格,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言而有信的性格——说是五万一就是五万一,你继续还价那就是五万二!” 宁一诺苦笑道:“老盛说过你的性子,说你这个青年确实言而有信,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但我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硬气、这么暴躁,好,五万一,没想到我自己给自己抬了一千块!” 王忆问道:“怎么成交?你一个陶研所的普通干部,能有这么多钱?” 宁一诺笑道:“你以为我现在是自己工作吗?你以为我是自己收这些文玩?不,我现在是被一家单位返聘了,我们就是给外国人收货,所以我刚才才跟你说,我很了解古董文物的出国政策。” 王忆皱起眉头:“那这瓷罐你们要卖给外国人?” 宁一诺巧妙的避开了这话题,说:“你带我去县里的邮电所,我要跟单位联系,让人家给我电汇五万一千元!” 王忆想了想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 他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罢了,于是便说道:“好,那我陪你走一趟。” 238.助学先生登岛来(周末愉快哦) 县里的邮电局规模不大,门口上面有面半圆形的拱起墙,上面镶嵌着一个鼓出旳红色大五星,用漆黑的油墨描绘了‘人民邮电’四个大字。 门口两边有牌子,一边‘艰苦朴素’,一边‘勤俭节约’。 这些字都是毛体。 门外是碧绿的信筒,两辆二八大杠支在旁边,然后自行车上挂着个牌子:偷盗信件,违法犯罪。 他们进去后人不多,有人在排队打电话。 另外柜台的工作人员正在背诵什么,嘴里念叨着‘乡邮派送的五定要求是定班期、定路线、定时间、定人员、定地点’之类的话。 两人先去询问礼拜天能不能电汇,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这让宁一诺和王忆松了口气。 宁一诺感叹道:“改革开放就是不一样了,国家这辆列车开上了快车道,79年以前礼拜天邮电局是关门不上班的。” 拿起小册子准备继续背诵工作纪律的青年插他的嘴说道:“我们邮电局和公社邮电所礼拜天一直上班,人民群众跟亲人、朋友、战友、同学联系可不管日子。” 宁一诺赔笑道:“原来这样呀,要不然就说江南地区自古富庶,人民和干部都分外勤劳。” 青年听到这话矜持的一笑又忙活起来。 宁一诺对王忆说:“王同志,我得打电话跟领导那边汇报一下这个交易,得等他拍板才行。” 王忆说道:“好,你打电话就行。” 邮电所有外电服务,只有两台电话机此时都有人在用,于是宁一诺排队等候。 轮到他后,他拨通了刚才背下的一个电话号码。 几声响铃等待,那边有标准的普通话女声响起:“喂,您好,这里是国博馆陶瓷修复科,你找哪位?” 宁一诺听到这话后心里稳定了一些,说道:“我找李茂新李老师。” “李老师礼拜天休息,他一三五要去讲课,二四六你再给电话吧。”对方冷淡的说道。 宁一诺道了声谢然后挂断电话。 此时他心里有些凄凉。 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怎么还有人能联系上首都的专业大牛? 他鉴定过了,五彩鱼藻纹罐是真货,确实是元末明初这个历史时期的烧制风格,加上照片作证,这罐子那就是天完王朝的官窑出品。 很罕见。 如今在市场上价值肯定能以万为单位。 但五万一买了多少有点冒险,这必须得找到洋鬼子冤大头才能赚钱,在国内收藏家手里脱手可赚不到几个钱,顶多能赚一万两万。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的计划是花个千八百块把这罐子买到手,甚至可以的话他希望能用几十块糊弄到手。 没办法,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大家都在努力搞钱。 带着这想法他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将情况诉说了一遍。 王忆倚在门口装作吹风的样子其实斜睨宁一诺在关注他的小动作—— 小样,挂了电话又打出,肯定是给国博打电话了。 他那张名片是假的,但电话是真的。 是他在报纸上看到李茂新的介绍记下了对方的单位,又让张有信帮忙给打听到的电话。 至于那封写给李茂新的信自然也是假的,是他自己写的,反正宁一诺不清楚他的笔迹。 但他不是要坑宁一诺,只是不想跟宁一诺去扯皮。 这五彩鱼藻纹罐的价值他已经有底了,五万的价钱有点贵但还有利润可图,只是宁一诺肯定不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必然要跟他扯皮。 所以王忆直接伪造了一个专家鉴定,打消了宁一诺糊弄自己的心思。 他相信宁一诺会买的。 就是之前在船上时候对方强调的那句话,他不想白跑一趟,五万的价钱好歹能盈利个几千,操作好了这罐子甚至能卖出十万的价钱。 要不是王忆没有直接跟有钱的洋鬼子联系的途径,他才不会把这罐子卖给中间商来让他们赚差价。 果然,宁一诺回来后跟他握手,说:“起草一张合同吧,王同志,我要恭喜你,你成为大万元户了。” 王忆叹气说道:“这不是我的钱,是我们生产队集体的钱,我们生产队一百四五十家人,平均一下一家能有多少?没多少!” 这话宁一诺没法反驳。 他遗憾的说:“如果盖子没丢就好了,碎了也不要紧,可以修复的,如果有盖子的话它价值可以翻倍。” 王忆说:“一百四五十家人分一分,翻倍也没有多少。” 他对这笔钱表现的很无所谓。 这态度让宁一诺更是无法再跟他砍价: 其实他还想砍掉一千的零头。 打完电话两人还得去中国银行,电汇业务得由银行办理,现在中国人民银行与邮电部还没有合作,邮电局就是邮政电信这两项业务,不能办理储蓄业务。 但银行礼拜天还不上班,所以王忆要拿到钱就得等到明天。 他给宁一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然后领着他在县里转了转,下午祝真学和秋渭水都来了码头,他们得乘坐天涯二号一起返程。 王忆本意是让两人先行回去,他和凉菜销售队一起回去。 秋渭水不愿意跟他分开,祝真学便笑着说自己回去没必要,他们晚上再共同返程。 正好祝真学是海福县的老人,他便让祝真学当导游,领着宁一诺又逛了起来。 晚饭吃的是凉菜,宁一诺吃到后连连赞叹、连连竖起大拇指。 他咂着麻辣蟹的滋味问道:“你们的凉菜做的这么好,为什么不在县里开一家副食品店?现在大城市里的个体户饭店呀、副食品店呀有的是,已经遍地开花了!” 王忆说道:“这事我也想过,但我们社队企业要开店就是开饭店,不能开店卖凉菜。” 他分析着说:“凉菜是平民小菜,薄利多销,你开店后营业辐射区域终归小,比不上我们销售队去分散销售。” “再说,这个利润太小,我们在县里又没有房子,这样只能租赁房子,租房子是一笔费用,利润会被冲击。” 宁一诺说道:“你们生产队马上有钱了,可以买一套房子用来开饭店。” 王忆沉默的点点头。 这方面他也有想法。 但他不打算在县里开饭店,要搞就搞大点,去翁洲市里头开饭店! 县里人太少,小打小闹没意思。 而且买了房子之后还要考虑升值问题,外岛这一片升值空间最大的是沪都,过几年商品房推出进入市场,他肯定是要在沪都大肆买房的。 不过做生意还得看翁洲,生产队的人最多能调到翁洲去,沪都他们玩不转。 只不过这事得徐徐图之,在市里头开店铺不是简单的事,各种关系都要打理好,上次去市里卖个平安结都有黑涩会来打劫,要是直接开店铺那肯定麻烦更多。 晚上他跟宁一诺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因为上午还要上课,所以他只能下午过来见宁一诺。 到时候顺便把销售队也带过来,最大化的利用柴油,避免浪费。 听到他和宁一诺的商讨,祝真学突然说道:“明天不用开天涯二号了,有船把你捎过来。” 王忆笑道:“你说邮船吗?那我得回去呀。” 祝真学点点头没说话。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但等到第二天也就是礼拜一上午。 他知道这句话的缘由了。 天涯岛来客人了! 来了六个老头子! 老李子、姜老师等王忆的熟面孔都在里面,他们乘坐了一艘机动船来到生产队,王忆接到信息后都懵了。 他是课间接到的消息,赶紧去码头一看,王向红已经过去了,正在树荫下和老爷子们谈笑风生。 王忆过去挨个握手,惊喜的说:“诸位爷爷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哎呀,我没有准备!” “你又不是要娶亲的新郎官,你要准备什么?”老李子豪迈的笑道,“我们就是给你来个突袭,就是要看看你们学校不做准备的样子。” 姜老师挥挥手:“走,下课了,咱们进学校,这下子不会打扰学生们上课了!” 大迷糊正在码头上忙碌,将一个个箱子搬上来。 里面全是书籍和文具用品! 王忆笑道:“爷爷们你们真是客气了,给孩子们带这么多礼物?” “不多不多,都是小意思。”姜老师一边走一边笑。 他们走上山顶,王向红对王东喜吆喝:“快点泡茶,上好茶,然后把王老师的绿豆汤还有酸梅汤都拿出来,咱队里今天来贵客了。” 一个名为周友好的老爷子笑道:“我们算是什么贵客?就是受到了老祝、祝老师的邀请,过来参观一下你们的学校。” 焕然一新的校舍出现在他们面前。 灿烂的阳光下,雪白的外墙褶褶生辉,打开的门窗上,玻璃反射了阳光更是耀眼。 学生们穿的都是统一校服,海魂衫、小军裤,戴着红领巾在玩闹。 活力十足。 姜老师看到后立马舒心的大笑起来。 祝真学在四年级的教室门口冲他们挥手,说道:“你们来的够早的,是不是我们刚上课你们就来了?” 老李子说道:“本来我们准备赶早就来,那时候还凉快。” “但老姜这家伙讲究多,说我们去的早了打扰你们,让你们没法上课了,于是他估摸着上课时间来的,让我们等在码头上,没敢来打扰你们。” 祝真学笑道:“老姜做事还是踏实稳重!” 王忆讪笑道:“诸位老爷子,我们学校吧,其实这个条件还是比较一般的,所以没什么好参观的,莪简单领你们转转吧?” 他们靠近教室,学生们纷纷行少先队员礼,嘴里都是甜甜的、脆脆的‘爷爷好’。 五年级的里有图书角,王忆介绍了小人书的来历。 姜老师说:“这次我们带来的书不少,可以每个班级都设置一个图书角了。” 王忆说道:“甚至可以设定一个阅览室,但我们这里房舍少……” “听见了没有?赶紧帮学校建一间房舍。”名为马兴的老人说道。 王忆笑着摆摆手。 然后姜老师开始往外掏钱。 一沓子的大团结! 王忆惊呆了。 陪同在旁的王向红也惊呆了,他一把拽下了烟袋杆,习惯性的要拒绝。 祝真学抢着鼓掌:“王支书、王老师还有同学们,快点进来感谢县里来的老爷爷们给咱们学校进行助学捐款!” 老李子亲热的给了王忆一拳并冲他挤眼睛:“你这同志不会以为我们不懂礼节,就带着几本书来了吧?” 王忆说道:“那可不是几本书——我的天啊,这、这钱太多了吧?” 学生们涌进来或者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满脸好奇。 姜老师将钱递给王忆说:“校长同志,这是我们七位老同志代表党和群众给你们学校的助学捐款,总数为一千五百元,其中祝老师捐款三百元,我们其他六个老同志每人捐款二百元。” 马兴说道:“王老师,你接下吧,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你们娃娃现在天热了还是长袖长裤,这确实不合适,你要给他们做一身短袖短裤的想法很好,这值得鼓励!” 王忆看向祝真学说:“祝老师,我、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没想到我随便提了一嘴的消息,你当真了!” 祝真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是随便提了一嘴,是这些老同志当真了。” 王向红激动的上来跟他们握手:“各位老哥哥、我的同志,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我代替学校和社员们向你们表示感谢。” 他回头喊道:“娃娃们,还不赶紧谢谢爷爷们,他们给你们支援了一身衣裳呀!” 学生们一听又要有新衣裳了,顿时高兴的蹦蹦跳跳、鼓掌欢呼:“谢谢爷爷。” “爷爷,太好了。” “我给爷爷磕一个!” 好娃钻进来跪下了。 这是队长夫妇的耳提面命…… 老爷子们争先恐后上去扶起他来:“这小同学,哈哈,性情中人呀,来,爷爷这里有糖,给你糖吃。” 大白兔奶糖! 他们给学生们分糖,发现学生们很高兴但并没有表现的格外激动。 这让他们有些诧异。 他们都在外岛有亲戚,而且亲戚家里条件是比天涯岛要好的,这几年天涯岛的情况他们有所耳闻。 所以大白兔奶糖这种东西在亲戚家孩子眼里都是宝贝,怎么学生们拿到后并没有欣喜若狂? 祝真学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笑道:“你们带着钱来是对的,带大白兔奶糖和麦乳精来没必要。” “看到后面那个门市部了吗?王老师每个礼拜都会去城里或者偶尔去一趟沪都,想尽办法给孩子们买奶糖、买饼干、买方便面,学生们的生活可不差。” “另外,我的生活更好,哈哈!” 老李子是当兵退伍的军官,心直口快:“你在这里生活更好?不可能吧?哪能比的上城里头?” 祝真学掏出卷烟机给他们挨个卷烟分,说道:“等会吃饭你们就知道了。” 王忆对王丑猫招招手,说:“快去门市部数六个卷烟机拿过来。” 现在门市部里卷烟机已经不少了,只不过他没有展示出来。 发现这小东西对82年的老烟枪有诱惑力后,他让邱大年直接买了一批,这东西网上有的是。 崭新的卷烟机送到,王忆挨个双手恭敬的分给老人们:“幸好我同学知道我们渔家人都爱吸烟,所以一口气帮忙做了不少,否则我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爷爷们。” 王向红提醒他说道:“还有东北的烤烟。” 王忆说道:“这个待会吧,待会去乘凉顺便拿出烟丝来,现在都是烟叶子,拿来之后跟提着一条条咸鱼似的多不体面。” 王向红点点头,哈哈大笑:“一点没错,你考虑的还是比我全面。” 上课铃响了起来。 姜老师说道:“哎呀,不愧是通了电的生产队,跟城里其实一模一样呀。行了,我们几个不打扰你们上课了,王支书,我们去办公室打扰一下你的工作?” 王向红一甩手说:“我鼓掌表示热烈的欢迎!走!” 祝真学说道:“王支书,趁着这会还不算太热,你领他们在咱生产队转转,让他们见识见识外岛的先进生产队!” 王向红笑道:“那还真有一点东西可以参观看看,走,我领你们看看烧太阳能的灶台。” “是太阳能灶或者用太阳光的灶台,不是烧太阳能的。”有学生说道。 王向红摸着头笑道:“对,太阳能灶,哈哈,娃娃们学习能力就是强,我这个老脑袋已经学不进新东西啦。” 他欢喜的领着老人们出去,王忆和祝真学点点头继续上课。 老爷子们又送钱又送书,这样生产队中午必须得高规格接待。 正好昨天王忆刚从县里市场买了好些东西回来。 于是漏勺这边开始大展身手。 王忆说:“弄两个小炒,另外弄点大锅菜,带了一扇猪肉回来不是?猪肉粉条炖白菜吧,今天有大好事,咱给学生们都管饭。” 漏勺麻利的挽起袖子说道:“放心吧,校长,我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一定不会给学校给生产队丢脸。” 王忆点点头。 最近漏勺表现不错。 他觉得可以奖励一身厨师服。 一千五百块到手,那邱大年给他买来的儿童夏装小军装可以准备拿出来了! 嗯,这个礼拜天拿出来吧,正好也是七月了,七月、八月、九月三个月最热。 这样中午的山顶可就热闹了。 天气渐热,炒菜炖肉的香味分外活跃,海风一吹,喷香的味道糊了整个天涯岛一脸。 王向红领着老先生们慢慢悠悠的走在树荫下,在岛上不疾不徐的转悠着。 他们说说笑笑的绕岛走了一圈,岛屿青山高耸,有绿树环绕、有奇石矗立,走到山下后有沙滩。 于是他们找了一片树荫下站定,便有无边湛蓝带着闪烁阳光出现在面前。 海浪席卷,浪花飞入沙滩坠落摔碎又逐渐退回海中,晶莹剔透。 从远处海面上吹荡的风扑面而来,有些潮湿但水汽终究有凉意,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热意也带走了太阳从沙滩里晒出来的热气,让人直感到满心惬意。 刘红梅和秀芳拎着酸梅汤走来,给他们一人一个大茶杯然后说:“来,前辈们,来喝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去去热气,也开开胃,待会要吃的系不上腰带呀。” 棕红的酸梅汤汩汩流入杯子里,凉意立马弥漫出来。 一口喝下去,酸爽回甜,透心凉,心飞扬! 老同志们互相点头:“咱外岛的生产队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这比咱在城里头要好呀,王支书,你们生产队行啊!” 王向红受到了城里来的老干部们的赞美,那家伙美的从心头冒出了皮肤,眼睛笑的睁不开了。 在沙滩上歇息了一下,他说道:“同志们,走,去洗洗手歇一歇,准备吃点咱渔家的午饭。” 烈日炎炎,天海之间一片金黄,而天涯岛上满目皆是碧绿。 树枝摇曳、花草婆娑,清新的空气从山上冒起,几个老人抽着烟也不感觉这烟燥嗓子了。 海上吹来的水汽、岛上升腾的新鲜空气,它们混在一起仿佛能清洗人的呼吸道。 他们继续慢慢悠悠的走。 岛上都是老海草屋,于是踩踏在古朴的石路上、穿行在老旧的石巷里,他们看到了熟悉的老标语、看到了熟悉的老家具。 好些回到了壮年的过去。 这一刻穿堂而来的海风不仅仅是清凉的温度,还是怀旧的回忆。 老同志们不说话,都在默默的感受着旧时光下的风。 他们走上山顶正好响起放学铃声。 学生们一手碗一手筷,欢呼着跑出来跑向大灶,就像是刚从看到的海浪一样。 一道接一道。 汹涌,活跃,喧闹。 “这是?”马兴问道。 王向红笑道:“看来今天娃娃们跟着你们沾光了,学校给他们管饭。” “不是光管一顿早饭吗?”他们问道。 王向红说:“中午饭逢年过节或者有好日子也管,今天你们来了,这就好日子了。” 姜老师问道:“也是王老师自己来开支?” 王向红点点头。 姜老师惊叹道:“这青年、这大学生,了不起!你们生产队真是出了个了不起的后生啊!” 他一辈子的好时光都在学校里,深深地明白资助学生多不容易。 以前他们一个老师都是资助三两个贫困学生就觉得手头有些紧,如今王忆可是直接资助起了一百多号的学生! 老李子问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王老师哪里能有这么些钱?” 王向红笑道:“王老师可有能耐了,他自己给报社机关写诗写文章赚稿费,然后还领着我们建起了社队企业,卖凉菜、卖平安结,甚至还打算领学生去卖粽子。” “总之他本事太多了,想着法子给学校赚钱,我们的社队企业也有学校的干红,还有放电影收柴油然后折算成钱,从方方面面赚钱养学生。” 老同志们交相称赞。 老李子说道:“这是真有能耐啊,难怪老叶会把宝贝孙女交到他手里。” “嘿,你说错了,这事还真轮不到老叶来表功,是水丫头自己选的男人,她眼光厉害,选对了男人啊。”姜老师说道。 今天人多,老槐树下的桌子有些拥挤了,于是王忆让徐横把听涛居里和大队委的桌子搬出来拼一起。 孙征南和秋渭水忙碌的上菜。 都是渔家菜。 什么猪头肉、酱牛肉、火腿之类的硬菜都没上,毕竟老同志们是来捐款的,因为他们贫困而来捐款,这样要是上了满桌子现在缺乏的肉菜那怎么交代? 只会让他们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儿。 让他们认为捐款捐错了地方。 所以今天上的都是海鲜,而六月的黄鱼和贻贝很肥,于是漏勺大展手脚做出一桌海鲜来: 清蒸黄鱼、炸黄鱼肉、蒜蓉贻贝、酥炸红皮虾、酒糟鱿鱼、鮸鱼羹、豆瓣鲳鱼羹等等。 至于白灼大对虾、莴笋炒虾仁、蒸螃蟹、野葱炒鸡蛋、烧茄子、西红柿炒蛋等家常菜更是常见。 另外还有一盆的猪肉粉条炖白菜。 夏天吃这菜有点热,但现在人肚子里缺油水,光吃海货吃的不带劲,肥猪肉炖绿白菜叶,这家伙出来的汤汁带着一层油珠子,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主食是米饭。 学生们吃的就是米饭盖猪肉粉条大白菜,一人一大碗,分到手后欢呼雀跃的往教室里跑。 一路上热气腾腾,香气腾腾。 一行人来到这里定睛看,满桌子的油炸烹炒让他们倒吸凉气:“这也太破费了!” “比老叶请咱吃饭还要丰盛啊。” “这一顿饭得多少钱?你们这不是浪费吗?” 老同志们以为岛上生活贫困,才给学生们带来助学捐款。 现在一看这满桌子的菜他们顿时不高兴了。 浪费! 王向红说道:“老哥哥你们都是咱海福的人,咱外岛的规矩你们不了解?来了贵客我们一定要拿出家里所有珍藏来招待。” “我们自己私下里吃山珍海味也不感觉吃的香,只有招待的你们这些贵客满意了,我们才高兴!” 老李子说:“那也不用操持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啊,蒸个鱼鲞、糊一锅饼子就行。” 秋渭水笑道:“李爷爷你们放心的吃,我们渔家有的是海鲜,这桌子上的菜多数是咱们自己捕捞或者自己种的蔬菜。” “我们的王支书可是老革命、老党员,他最反对大吃大喝了。” 王向红说道:“对,我反对大吃大喝也反对浪费,但招待咱们的老同志这怎么能叫浪费?” “快快快,都落座,都是自己家里收拾出来的东西,其实我还想给你们杀个鸡,但王老师不让,说你们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对对对,不能杀鸡,不能破费。”马兴赶紧摆手,“我们这、这,嗨呀,今天中午这顿饭可厉害了。” 王忆给他们倒酒,上的是散酒,但也是纯粮好酒:“马爷爷你尝尝,这酒也是好酒。” “你这老家伙在岛上可是吃好喝好了。”老李子指了指祝真学。 祝真学笑道:“王老师在吃饭上可不亏待我们教员,平日里还能吃上酱牛肉呢!” 王忆补充道:“牛肉是市里一位退休老同志捐助的。” “我们有个社员在他家当保姆,表现很出色,他知道咱们外岛生活比较困难,于是每当我去给他家里送海货他就给我点肉让我回来给教职工们改善生活。” “上个礼拜天我没去市里,所以今天可没有酱牛肉吃了。” 周友好赶紧下压双臂:“不用酱牛肉,这已经够丰盛的了。特别是这锅猪肉粉条炖白菜,这猪肉太多了。我去东北走亲戚,亲戚家里杀年猪都没舍得放这么些猪肉!” 王向红招呼他们:“来来来,落座吃饭。” 老李子笑道:“吃饭吃饭,哈哈,今天是来对了,这顿饭真好。” 正式开吃之前他们让王向红讲话,王向红摆摆手把王忆提起来:“老同志们是冲着学校的娃娃来的,王老师,你来说两句。” 王忆要拒绝,可大家已经纷纷鼓掌了,这样他只能站起来。 他起身说道:“那啥,那我简单的说两句吧。” “在我的工作过程中,我们支书和社员们从百忙中花了很多的精力来支持我的工作。如今经过祝老师的组织,又有老前辈们来资助我们办学。” “通过生活中和工作中一件件经历吧,让我心里总是暖烘烘的,让我更加坚定了为咱们老百姓办学的信念,也让我更信赖社会的支持、更感激党组织的援助。” “今后我一定加倍努力的去工作,以实际行动去报答社会、党组织对我们的帮助,绝不辜负人民的期待!” 他举起酒杯,众人纷纷鼓掌:“王老师说的好。” “有老叶那味儿了。” “喝!” 老李子是干饭专家,喝了酒后立马要上一碗米饭。 王忆劝说要先吃菜,祝真学说道:“放心,你李大爷把米饭当菜吃,他能就着米饭下酒。” 老李子笑道:“我今天可不是用米饭下酒,你看这红烧大黄鱼,配米饭多好?” 这条大黄鱼个头大,足足有人小臂长,汤汁红彤彤的,有红色有金色,看着格外喜气。 老李子夹起一块鱼肉沾了汤汁盖在米饭上,肉也雪白米饭也雪白,但汤汁是红色的,让人分外满足。 王忆说道:“尝尝淡菜,这淡菜都是我们生产队自己养的。” 姜老师赞叹道:“外岛的淡菜养的好,六月淡菜肥,是该吃淡菜,现在新鲜又肥美呀。” 外岛吃贻贝多数是简单水煮,但蒜蓉贻贝才是最有风味的吃法。 精选大个头的贻贝煮熟,挨个剥壳后淋上蒜蓉酱汁,这样本来就鲜嫩多汁的贻贝有蒜香味的调和,鲜甜可口。 一人拿起一个贻贝来吃,吃过后他们连连点头:“这菜好吃但是费劲,灶上的同志呢?让他一起来吃,我党有喝水不忘挖井人的优良传统,咱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吃。” 王忆说道:“灶上两位同志得给学生打菜,各有所职嘛,咱们先喝着,他们忙活完了就过来了。” “来,吃大虾。” 这大对虾是正经海捕大虾,22年38一只的价钱可买不到,一只比人的整个手掌还要长。 白灼的大虾通红,野生的虾壳很厚实,就跟盔甲一样。 坚实的甲壳是为了守护肥美多汁的肉,这虾肉雪白结实,吃在嘴里鲜美又弹牙! 灿烂的晴空下,海洋广袤、海风徐徐。 美酒入口、美食满桌,扭头往四周看,入目是碧绿是湛蓝,姜老师很满足,说道:“就这环境当浮一大白!” “还是得配菜再浮。”祝真学算半个主人,于是他也招呼老友们下筷子,“吃酒糟鱿鱼,这是在咱自己家里吃不上的菜。” 这话是真的,王忆平时也很少能吃到酒糟鱿鱼。 酒糟鱿鱼做起来讲究的多,它不是用鲜鱿鱼做的,用的是鱿鱼鲞。 用秋季阳光将鱿鱼晒成金黄色,保持干燥和通风能吃到来年的夏季,任何时候要吃那先洗净切块,找一个干净坛子码一层鱿鱼鲞、铺一层酒糟,这样密封腌制一两天后取出来上锅蒸即可。 王向红介绍道:“这酒糟鱿鱼是我从家里弄的,本来是给谁、给祝老师昨晚下酒,结果祝老师昨晚跟我说了你们今天要来的事,让我留着今天给你们下酒,说你们几位老哥哥就好这一口。” 马兴夹了一块举起示意,说道:“糟鱿鱼下酒,都好这一口!” 王忆第一次吃这菜,酒糟有酒香,淡然的酒味深入鱼肉中,浸润到了内里。 酒糟腌制和蒸鱼鲞的过程中让干透的鱿鱼变得软和,一口咬上去入口软嫩,于是咸味鲜味、酒味甜味,有百般的滋味在味蕾绽放。 酒过三巡,漏勺和大迷糊擦手过来了,几位老爷子赶紧让他们俩落座,说:“羹汤还没动,等你们上来一起开羹汤。” 外岛的待客风俗中,大鱼是主菜而羹汤是最后的菜,一般羹汤都要等着主家下厨的人在厨房忙活完了再一起喝。 今天两道羹汤,鮸鱼羹和豆瓣鲳鱼羹。 鮸鱼羹是外岛颇为常见的羹汤,相当于内地人家的西红柿鸡蛋汤,做法简单却经典传世。 它是用鮸鱼肉配合芹菜碎然后勾芡调味而成,翁洲的主妇都会做。 但今天的鮸鱼羹非同凡响,马兴赞叹不已:“呵,漏勺同志你怎么做的?这鱼肉真嫩呀,如小豆腐一般的嫩。” “而且特别鲜,这汤要是冬天喝就舒服了,一碗下去,从里到外都暖和。”姜老师点头。 漏勺习惯性的搓着手赔笑道:“老领导,我是这样的,我、我们生产队昨天捞了一网的鮸鱼,我用了鱼肚子和鱼背后头的肉,这两块肉最嫩,然后用鱼骨头来熬高汤。” “这高汤里加芹菜叶来调和鲜味,大火滚熟后我加入鱼肉又切了点火腿丁,这样味道比较好。”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道:“你今天这一桌子菜收拾的好,主要是咱外岛的海鲜,可做法厉害,把咱们老领导都给镇住了!” “再来尝尝豆瓣鲳鱼羹,这老话说的好,黄鱼肉肥鲳鱼肉嫩,来,尝尝这个。”王向红热情招呼。 姜老师吃后点头赞叹:“鲳鱼肉虽嫩但久煮生老,反而不美,漏勺同志好厨艺,火候掌握的真是出色!” 得到满桌贵客赏识,漏勺激动的脸都红了,他举起酒杯说道:“多谢领导们看得起,我我我,我嘴臭不会说话,这样我干了,你们随意。” “一起干一起干!”祝真学举杯。 “对,一起干杯!” 海风飒飒出来。 碰杯声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239.未来有限责任公司(祝身体健康) 饭量是衡量一个人新陈代谢的重要标准,所以古代才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说法。 老爷子们上年纪了,吃不太动饭菜了。 可是他们都挺能喝酒,他们喝慢酒,然后拉着王向红一起聊天,聊过去旳五十年代: “我和老姜都是50年调到咱海福县的,当时翁洲的地委领导是杨纯,女同志,战争年代骑马打枪是好手,我们调过来后是她做的动员报告……” “嗯,老马是4月我是7月,我是跟着咱解放军一起来的,常凯申的队伍溃逃去了海对面,当时这里学校都是军管,我们到来后接管了学校,开始组织学生学习……” “那我晚了,我53年来干税务,从翁洲乘船到青沙滩,坐的是带角船驳上的岸,当时真是荒凉,我还记得当时青沙滩上有个大标语,大胆脱裤子,忍痛割尾巴……” “正经土生土长的是王支书,他是老海武,参加海上武工队后就发动贫苦渔民斗渔霸,这都是我们刚来时候听说的事……” “唉,不斗不行,解放前土匪渔霸太多了,老百姓生活艰难啊。吃的是地瓜干、玉米糊,这还吃不饱,整天半饱半饥的出海工。男人裤子麻袋做的,破了补、补了破,女人是母女两个穿一条外裤,谁出去谁穿……” 他们一边吸烟一边喝酒。 海风不断,烟雾被吹散,王忆倒是没嗅到多数烟味。 老人们喝着酒忆苦思甜,他们年轻的凑在一起聊现在城里的生活。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这一顿饭足足吃到了三点多。 等到酒足饭饱,他们也该坐船回去了。 这样正如祝真学昨天所说,王忆和销售队可以搭便船,机动船后面拖一艘绿眉毛船,省下开动天涯二号了。 一行人上船出行。 王忆到了招待所,宁一诺已经拿到电汇单了。 后面事情很简单也很顺畅。 他们一起去银行用电汇单取钱,王忆带了户口本和介绍信—— 户口本是王向红给他去公社办的,现在没有电脑联网,王向红跟公社派出所磨蹭了一下子就把他的户口给落在了生产队。 有户口本和介绍信,王忆在银行分开办了几个存折,存进去五万块,提了一千块出来。 拿到存折后他很感慨。 娘咧,自己在82年终于有了大额资产。 宁一诺带走了瓷罐,然后叮嘱他说以后收到好东西要继续联系他:“我可以给你公道价,就像这次的五彩鱼藻纹罐,一般人他哪有实力掏出几万块钱来收货对不对?” 王忆露出热情的笑容:“对对对,您说的对,以后我只要收到好货一定联系您!” 双方在银行门口重重握手、郑重告别,一方是心满意足另一方也算不虚此行。 回到生产队已经是晚上了,销售队的社员们赶紧看电影,他则回到山顶去。 到了山顶他看见门市部里人影憧憧。 到了门口一看。 王状元、王凯、王新米等一帮高年级男学生正趴在柜台上跟王新钊说什么。 他一露头学生们顿时不说话了。 见此王忆立马进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王状元若无其事的说:“哦,干什么?没干什么,呵呵,是不是?什么都没干……” “对对对。”其他人跟着点头。 王忆冷笑道:“什么也没干,然后不看电影凑在门市部里招惹王新钊?说说吧,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王新钊说道:“他们想要我撕一块烟叶……” “你别做叛徒!”王状元赶紧打断他的话,“要做烈士,不做叛徒!” 王忆明白了。 这些兔崽子还是对吸烟这事贼心不死! 王新米被王忆整过一次后老实了,他弱弱的解释道:“王老师,我们不不不是想吸烟,嗯,不是想吸烟,我们就是好奇那个机器——卷烟机,那个卷烟机很有趣,我们想看看。” 王忆亲热的上去挨个拍他们肩膀,说:“嗨,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嘛,不就是对吸烟感兴趣?但我跟你们说,烟很不好吸,很呛。” 王状元说道:“可为什么大人老人都在抽?你看那些城里来的伯爷,他们是干部,可是也都抽烟!” 王忆说道:“行吧,你们不信香烟不好抽是吧?那我给你们去拿两包,这是好烟,专门招待城里来的干部用的。” 他一直扔在抽屉里的茶烟终于派上用场! 茶烟外形上跟名牌香烟很像,不说别的,就说包装那一看就很上档次。 王忆拿出几包来扔给他们,说:“来,你们抽吧,让你们试试。” 少年狐疑的看着他。 家里大人可不让他们抽烟,为什么王老师这么好说话? 但香烟没问题。 一看就是高档烟、干部烟。 最后王状元先动手,可是他没见过这么高级的香烟,甚至不知道怎么拆开外面的封皮。 王忆帮他拆开,一人分了一支烟,并拿出一盒火柴要给他们点燃:“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抽烟没问题,但不准浪费,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少年们急忙点头。 这可是干部烟,一定要抽完! 王忆叮嘱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你们自己说会抽完的!” 少年们挺起胸膛许下承诺。 王忆笑了起来。 茶烟其实不是烟,它没有烟丝,它里面是茶叶碎末还有茶叶梗之类的破烂东西! 吸这玩意儿跟吸干树叶子没区别! 王忆挨个给他们点燃,他们吸了起来。 然后: “咳咳咳!” “我草这是咳咳咳!” “又苦又涩,我不抽了……” 王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给莪抽!抽完它!” 他要给这些少年留下心理阴影,让他们这辈子不会再生出吸烟的念头! 少年们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这是真的苦水! 茶叶梗子之类的破烂东西燃烧后熏的人嘴里都是苦水! 然后他们开始流眼泪。 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后悔难受的。 但自己许下的承诺,含着泪也得完成! 一支茶烟燃烧完,他们纷纷跑出去掐着脖子拼命咳嗽。 王忆悠悠然的跟上去问道:“以后还想吸烟吗?” 王状元带头摇头。 脑袋摇的跟丁黑弹的拨浪鼓一样。 王凯绝望的问:“为什么抽这个东西这么遭罪,大人还要抽呢?” 王忆问道:“你们喝过家里的白酒没有?” 王新米急忙说:“别喝,又苦又辣,比敌敌畏的味道还要冲!” 王忆说道:“对,酒不好喝、烟也不好抽,大人为什么要喝酒抽烟?因为大人总会干一些傻事。” “明白了、明白了。”王状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人都是这样,就像女的有什么好耍的?他们还要娶老婆、还要找女的耍,女的哪有陀螺好耍?哪有电影好看?” 其他人纷纷跟进: “一点没错,我真不知道我爹为啥娶我娘,家里的糖和粮都在她手里,她不让吃我们就不能吃,我爹馋的不行也捞不着吃。” “你娘只是管粮管糖,我娘爱打人!” “唉,反正我以后不娶媳妇,男的就要跟男的玩,不能跟女的玩。” “嗯,咱几个以后一起玩一辈子。” 他们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离开。 王丑猫嘲笑道:“真是几个傻子。” 王忆问道:“你有什么其他看法?” 王丑猫说道:“我以后一定要娶媳妇!” “为什么?”王忆问。 王丑猫说道:“如果男的那么好玩,王老师你为什么不玩?你一定要找小秋老师当媳妇,说明男的最后还是要跟女的玩,我向王老师学习!” 王新钊说道:“我也要娶媳妇,王状元他们就是傻子,他们也不想想,没有媳妇跟谁生孩子?” 王忆欣慰的点点头:“老师没有看错你们,你们两个果然是可造之材,行了,好好干活吧,老师先回去了。” 他回去把存单收拾了起来,这笔钱到手,他没有完全瞒着王向红。 第二天他就把事情大概的跟王向红说了一声,不过他是巧妙的避开了五彩鱼藻纹罐,说的是李老古当时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送了他一个红珊瑚雕,这个红珊瑚雕被他卖掉了,卖了一万多块。 他的存单是分开的,这样他拿了个一万的给王向红看了看。 王向红没多想,他知道李老古奖给王忆红珊瑚雕的事,李家兄弟当时在饭桌上说过这件事了。 得知红珊瑚雕卖出这么多钱他大为感叹,然后郑重的对王忆说:“这钱你存好了,别乱花,一万块钱足够你盖起一座砖瓦好房子再弄上一套好家具了!” 王忆说道:“行,要不然在我家老宅的地基上准备盖房子?” 王向红说道:“我看行!” “其实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你对咱队里有大恩,咱队里这个季度卖凉菜的分红先发给社员,让社员们高兴高兴,然后下个季度的钱我想征求社员们的意见给你盖房子。” “但现在既然你已经有这一万块了,那就用不上社员们的分红钱了,咱近期就准备给你起房子!” 王忆说道:“我想起一座楼房。” “起什么?”王向红当场瞪眼表示惊呆。 王忆笑道:“楼房,二层的小楼,我给咱队里打个样,以后咱队里都要起楼房。” “起普通砖瓦房有什么意思?其他生产队都有这样的房子,咱要起就起楼房,以后生产队家家户户都是二层的小楼!” 王向红急忙说道:“不行不行,王老师我跟你说,人啊,知足常乐,一定要知足,不要有攀比之心,对,攀比要不得。” “这楼房不是咱渔民住的地方,对吧?咱祖祖辈辈、外岛的祖祖辈辈,地主老财也住不上楼房,你不要想的太多,更不要想着给咱生产队家家户户盖起楼房,那怎么能行?” 老支书着急了,急的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 王忆说道:“好,我心里有数,支书,你放心我心里是有数的。” 王向红唉声叹气:“你有个屁数,坏了,你是不是真动这个心思了?” 他越说越着急直接站立起来:“王老师,一万块钱不少,你一下子成了万元户,咱生产队第一个万元户,这是大好事。” “可是有钱不敢乱花呀,你盖砖瓦房几千块够了,可楼房的话一万块也未必够,对不对?” “具体花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因为咱各家岛上还没有盖水泥楼的,这又牵扯出一个问题,水泥楼不比砖瓦房,咱外岛没有这样的人才呀!” 王忆安抚他说道:“别着急,支书你别着急,我不会乱来的,更不会乱花钱。” “行了,你先歇着,我就是把手头上有钱了的这件事跟你说说,那啥我继续忙去了,你也忙着。” “对了,”他回头说,“你跟社员们说说,我最近可能挨家挨户去抓鸡,城里的朋友说了,他们现在要收鸡了,然后能给咱好价格,我到时候抓鸡的时候给社员们定级,一级的鸡一只能卖十多块。” “十多块?”王向红点点头,“行,好价钱,你说的这个朋友是食品厂的朋友?” “对。” “那人家同志帮咱们不少忙,咱们不能老是占人家便宜,这样你定级的时候要客观、公正,不能为了让咱社员挣钱而偏向社员们,咱不干损坏同志利益的事。” “明白,支书我都明白!” 王向红叼起烟袋杆冲他挥挥手。 王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年轻,太有冲劲了! 他蹲在树荫下琢磨了一阵。 最终觉得不行,不能就这么挥挥手了事。 他现在已经大概了解王忆性子了,这娃心智坚韧,好处是他认定一件事会去认真做,有困难就解决困难、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可坏处是不听劝,有些事是错事但他没有意识到,这样他会执拗的错下去。 但自己劝是不行的,这事得找小秋! 他磕了磕烟袋锅,提身而起去找秋渭水了。 吃过午饭,秋渭水拉了王忆进听涛居,小声问他说:“你是不是想建楼房呀?” 王忆笑了起来:“哈哈,支书找你了?” 秋渭水点点头继续问道:“是因为你去我家看到我和爷爷住的是楼房,所以你也想建一座楼房吗?” 王忆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建一座平房未必够用,咱们得着眼未来。” “等咱结了婚,咱们要有房间、孩子要有房间、我要有个书房,然后你喜欢音乐舞蹈我还想给你弄个练歌房或者舞蹈室。” 秋渭水恍然大悟,说道:“对对,你的想法真好,就要盖楼!” 王向红的嘱托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自家男人一畅想未来她立马投敌了。 并且她还继续说:“那你钱不够对吗?没关系,我还有一千块的存款,我爷爷也有钱,我跟你说,我爷爷可有钱了……” 竹筒倒豆子,她把自己家里的财政状况透了个清清楚楚。 王忆瞪眼。 老同志工资不高,为什么那么有钱? 秋渭水也瞪眼,瞪了他一眼:“别瞎想,我爷爷这辈子没有贪污过集体一分一毫,是国家给他有补偿。还有我父母的单位也给他们有补偿,补偿款合计起来挺多的,具体我不知道,但比你卖红珊瑚雕的肯定多。” 王忆不信。 他拿出所有存单给秋渭水看:“比我的多?” 秋渭水看过存单当场沉默。 她抬起头看向王忆。 王忆回瞪了她一眼:“没抢银行,其实我是卖了一个瓷器……” 秋渭水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完全可以说把一门心思绑在他身上。 所以王忆除了时空门的秘密其他方面对她没有隐瞒。 他把五彩鱼藻纹罐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秋渭水的小嘴慢慢就张开了。 最后王忆说道:“所以咱肯定能盖起楼房,另一个现在钱足够了,我准备礼拜天去城里给学生们买一身夏天的校服。” 秋渭水连连点头。 王忆伸手去搂住她,她害羞的推开王忆的手问:“你干嘛,光天化日的,这不好。” “别瞎想。”王忆露出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是丈量一下你的腰围啥的,到时候给你也买一件新裙子。咱又没有卷尺,我只能用笨办法来衡量。” 秋渭水恍然:“这样呀?好吧。” 过了一会她问:“王老师你、你量哪里呀?” “三围都得量,胸围腰围臀围!” “你别骗人了,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我是这样的人吗?别说话,你一说话这个胸围就变了,让我好好的丈量一下……” 剩下几天风平浪静,生产队一切如常。 照例是礼拜五下午他们乘坐天涯二号一起回县里,祝真学回家、王忆陪着秋渭水去见叶长安。 老爷子的身体情况看起来还行,就是咳嗽加剧了一些,面色苍白了一些,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秋渭水现在平时去育红班工作无法在家照顾他,县医院便安排了一名护士来照顾他起居生活。 这是一名稳重的妇女同志,叶长安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名字叫裘云,是县医院内科的护士长。 有护士长来照顾老爷子挺好的,毕竟更专业,这样老爷子有点问题她可以给出更准确的判断进行协助治疗。 但王忆能看出老爷子对秋渭水的思念。 下午他一下班就回来了,在楼房门口就透过窗户往里看,这真是望穿秋水。 王忆看的心里不好受。 秋渭水还不知道爷爷的病情但他知道,所以他在心里做了决定,如果老爷子的病情可以通过靶向药物进行治疗这是最好,他会提供靶向药物。 如果老爷子的肺癌是靶向药物不能诊治的那一类,那么王忆就要把秋渭水送回来了。 必须得让秋渭水陪伴在老爷子身边陪他走过最后的一段路。 否则别说他良心不安,就说秋渭水的余生那肯定很痛苦,她不会原谅自己缺席了爷爷最后一段人生这件事。 晚上王忆去住了招待所。 毕竟他还没有和秋渭水订婚,住人家姑娘家里影响不好,何况得给爷孙俩留下说私密话的空间。 7月3号星期六,王忆坐客船直奔沪都而去,说是要去沪都给学生买校服和凉鞋。 实际上他在沪都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可以去了后随便找个门回22年。 但他还是在沪都停留了一下。 他要打听关于在沪都开公司的事宜。 以后随着经济政策进一步开放,市场会越来越活跃,有很多捡钱的机会,只要弯腰就行了,不费事。 这种机会王忆不想错过,而且在沪都有个小公司以后那很多事情办起来就简单了,还有很多快递他都可以以这个公司的名义来发往生产队。 沪都的经济发展速度一直走在全国前列,这是国家选择用来跟外国金融对接的地方,市场发展较快、商业氛围比较浓厚。 王忆带着户口本和介绍信去工商局顺利办了一张营业证,单位名字就叫‘未来有限责任公司’。 至于在哪里租房、干什么工作、招聘什么员工这三大问题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他不想租房,他想直接买房。 招聘人手肯定得找能信得过的,他在沪都能信得过谁?自然是陈谷。 陈谷曾经在22年时空一心当他干爹,这次在82年时空王忆要当他的商业教父! 根据他所知,陈谷是在九十年代下海经商的,但根据他父亲偶尔提及的消息来看,这货一直不想在单位熬日子,他挺早就想去做生意了。 所以王忆琢磨着找机会跟他接触一下,具体了解他对职业和人生的规划,可以的话直接把他招徕到手。 陈谷从小在沪都长大,算是本地人,这样招徕到他后可以让他负责买一座门头房办公司。 可是如果他要买房子开公司,那他手头上这五万多块钱就没多少用处了,他得想办法在82年赚点钱。 怎么赚钱呢? 这事得仔细谋划,王忆不着急,他这人优点不多,也就长得帅身材好品德高洁以及有耐心。 收拾好营业证,他找没人的废弃房屋穿门回到22年。 22年这边比较忙。 生产队大灶已经收拾出来了,王忆给墩子打电话,墩子开车把他接过去—— 一座热热闹闹的饭店出现在他面前。 王忆在沪都买了好些七十年代的宣传画,比如印着‘比劳动热情、比生产干劲’的麦田劳作图、印着‘做鱼做肉要烧熟’的厨房画、印着‘敲锣打鼓送公粮’的农民送粮图等。 至于‘为人民服务’、‘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之类的特色标语贴画更多。 他递给墩子指着门口周围一圈说:“你俩妹妹不是已经来了吗?让她们斟酌着把宣传画贴上,记得做个塑封,要不然很快就掉色了。” 墩子的堂哥和表妹们已经来了,他堂哥叫文小山,是个高大结实的东北汉子,看起来挺老实的,不像多数东北男人一样喜欢聊天开玩笑。 两个表妹一个叫苏雅一个叫孙忠娟,长的都挺、都挺有军事美,一看就是心宽的人。 王忆直接给他们一人封了个红包,每人两千块:“墩子是我兄弟,你们是墩子的亲戚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在店里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他给墩子使了个眼色,墩子把他在路上说的话讲了出来:“老板你放心,他们要是不好好干你不用给我面子,直接让他们收拾东西滚犊子!” 三个人摸着挺厚实的红包赶紧立军令状。 王忆看向邱大年。 邱大年这边叼着个烟蒂目看窗外一副阳萎浪子的熊样。 他老婆孩子没过来。 王忆递给他一根烟:“怎么了?你老婆怎么没来?” 邱大年叹气说道:“还能怎么了?信不过我的话,觉得我他妈要把老婆孩子胡弄出来,觉得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别说气话。”王忆皱眉。 墩子说道:“这都是他家里人电话里的原话。” 王忆沉默下来,然后一拍邱大年厚实的肩膀说道:“换西装——算了,这天气穿西装跟搞传销的一样。总之店里有没有什么礼物?有就提上,然后去一趟超市买上一堆东西,去你家!” 邱大年愕然道:“啊?去、去我家?” 王忆捏了捏他肩膀说道:“不错,我不能让你这么受辱!咱现在什么条件啊?外人不了解情况看不起咱们就算了,怎么还能被家里人看不起?” “你们跟着我这段时间,我对你们工作都很满意,正好上半年结束了,给你们一人发一个半年奖。” “谁也别攀比谁,一人十万块!” “然后公司走账买礼物,直接去你家见你父母还有老婆孩子,必须得给你把架子撑起来!” 他回头对墩子说:“车子没问题吧?咱这边距离年总老家也就三百公里,三个小时的问题,你驾驶经验怎么样?” 墩子热血沸腾的说道:“老板你放心行了,我老司机。” 他又上去伸手拍在邱大年另一侧肩膀上:“年总,咱兄弟不说二话,我的半年奖给你了,兄弟我一不养房子二不养老婆,现在攒钱也没用,先给你来撑架子!” 邱大年猛嘬手里的烟,眼圈都红了:“不是,用不着,不至于,老板、墩子,不至于……” 王忆说道:“公司的事都是我安排,钱上你们放心,我说过你们俩跟我干不会让你们吃亏。” “另外这个不让你们吃亏不光是钱上,还有生活和人际交往,我让你们站着把钱挣了!” “年总你以前没有机会没有平台,所以你活的比较失败、让家里人瞧不起了。但从跟着我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命运就改变了,你必须得支棱起来,你现在可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监!” 墩子说道:“对,咱们现在是大公司,不是三个人了,已经有六个人了!” 邱大年伸手抹眼睛,泪水盈眶。 墩子说道:“年总也是性情中人,被咱俩感动了。” 邱大年说:“不是啊墩总,当然我确实感动,可我流泪不是这个原因,老板你买假烟了?这烟哪里买的?怎么这么熏人呢?” 王忆掏出烟盒一看。 草,忘了。 茶烟! 墩子跟堂哥招呼了一声,他和邱大年去采购,王忆这边去一趟公司,从公司进时空屋拿了两瓶酒、拿出来一些鸡蛋鸭蛋。 两瓶酒是他在市里百货大楼买的五粮液,鸡蛋鸭蛋都是海养鸡鸭下的蛋,去买了礼盒装起来很适合送自己人。 双方汇合奔赴加油站,然后王忆看了看邱大年和墩子买的礼品太谨慎于是又奔赴超市,最后奔赴钱塘市富春县二林镇。 邱大年家里在镇上开了个门店,卖布匹卖衣服。 现在网商发达,实体生意不好干,乡镇小门头生计更困难,他们家里还是租的店面,这样一年到头下来就是挣个家庭开支。 所以邱大年的父母才对他那么恨铁不成钢,他们自己家里生意不好,本来就有闷气,不敢冲着儿媳妇和孙子发火,正好邱大年老是说身体不舒服,这样他们就狠骂儿子。 邱大年对此倒是看的开。 他在路上感叹道:“骂我就骂我吧,反正骂了也不会少一块肉,我也理解他们,我媳妇儿现在看不上我,他们要不是跟我媳妇站在一起、要不是宽慰着我媳妇,我媳妇早就铁了心要离婚了。” 王忆点点头。 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娘?邱大年说的对,老两口骂他是给儿媳妇出气,他们骂顶多让儿子委屈,可一旦让儿子、儿媳妇对骂起来那就要离婚了。 他问道:“你们家是什么时候开的店面?我记得咱上学那会你父母不是在工厂上班吗?” “他们就是在制衣厂上班,小厂子没有保险,后来厂子倒闭给他们没赔偿,政府还挺好,冻结了厂子里的实物资产,分给了员工算是一个赔偿。”邱大年惆怅的说。 “我爸妈当时要了一些衣服和布料,就是趁这个机会回到我们老家租了个门头开店了,得干了小十年了,没赚到什么钱。” 王忆拍拍他肩膀:“别叹气了,你现在已经算是发展起来了,跟着我干你放心就行,以后钱塘城里买得起房子!” 邱大年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钱塘房价多恐怖?老板你给我开的工资很高,又给分红又给奖金,比大学生拿的都多。但还是买不起钱塘的房子,不过我能给我爹娘在镇上置办下门头就行,好歹饿不死。” 王忆说道:“我说你买得起你就是买得起,别废话了,来,抽支烟散散心。” 邱大年一看他又掏出茶烟来当场变了脸色:“不敢不敢。” 240.富贵要还乡 富春县二林镇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它占地面积大约有二十五平方公里,其中优质耕田面积广袤,农业发达、工业较为发达,有三十多家工厂,较大规模有八家,户籍人口是一万多人。 邱大年家的店铺就叫过大年服装城——实际上就是个面积在一百多平旳一楼门头。 可能店铺太小在地图上没有显示,墩子先开车到了镇子然后让邱大年指着去找到他家门头。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地图上没有自家门头让他有些嘀咕:“不会是倒闭了吧?去年我回来地图上还能导航到啊。” 在他的指示下,他们开车到了镇上一条南北街道,柏油马路,宽阔平坦,邱大年说这是他们镇上的商业街。 然后商业街上门可罗雀。 赛博坦克一脚油门越过一家‘家家乐超市’和一家‘肥老头农资站’,然后他们看着旁边的门头房发呆。 墩子念道:“亚楠家服装城——年总,你家可能真倒闭了,人家……” “吗的,我媳妇叫高亚楠!”邱大年脸色铁青。 王忆满脸尴尬:“伯父伯母把你给放弃了,哈哈、咳咳咳咳,不过好消息是你家门头没倒闭,挺好的。” 邱大年恼怒道:“我爸妈什么意思?至于这么哄着儿媳妇吗?就这么怕她跟我离婚?要离婚就离啊,我现在也是金领了,我还能找不到个媳妇?” 墩子说道:“年总你先别急,可能是咱车窗玻璃扭曲了上面的字,你看我降下车窗咱再看看——好家伙,这牌子挺新的,估计刚换没多些日子吧?” 服装店是很寻常的二层自建楼房,江南地区这种楼房挺多的,空心砖水泥房,外面贴瓷砖,他们的饭店就是这样的楼房,不过服装店外面贴的是黄瓷砖而饭店外面贴的是白瓷砖。 赛博坦克造型霸气。 不懂车的只看外形肯定以为是豪车。 店里的人看到有豪车停在门口便从里面推开门,然后门一开钻出来个黑不溜秋的胖小孩。 邱大年顿时激动了:“这是我儿子!” 他推开门跳下车张开双臂说道:“昊昊,看看谁回来了?” 胖小孩握着个小勺,看到他后疑惑的皱了皱短短的眉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去地上挖土了。 一个妇女紧接着出来,表情跟邱大年一样激动:“大年?你回来了?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墩子利索下车给王忆开门,问道:“老板,要不要给你打伞。” 王忆一把推开他:“去,一边去!” 妇女是邱大年的母亲,王忆仔细打量她,依稀还能有一些印象。 他小学时候去邱大年家里作过几次客,但对他父母的印象已经不深刻了,毕竟现在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已经有十四五年了! 看见儿子回来,邱母又高兴又欣慰,赶紧冲屋里吆喝,然后邱大年的父亲握着筷子出来了。 邱大年问道:“你们怎么刚吃饭?” 邱父笑道:“恰好是中午头来了一批布,我们忙活完了才吃饭,你们吃了没有?这两个是你朋友?” 最后一句话话是他看着车前的王忆和墩子问的。 王忆感叹道:“叔,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邱父疑惑的问道:“那个,咱以前见过?你也是咱老家人?你是哪个乡镇哪个庄子的?” 邱大年没顾上介绍,他想去抱起儿子,结果小孩一看他来抓自己‘嗷’的一声叫钻进门里喊着‘妈’跑了。 邱母赶紧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说:“亚楠还在家,还在招呼给咱送货的老王、老赵吃饭,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邱父则招呼王忆和墩子:“来,那个外面热,咱进家说、进家说,家里凉快,你们吃过饭没有?没吃一起吃,我再去饭店叫上两个菜。” 王忆笑道:“我们吃过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来,墩子把年总准备的礼物都搬出来。” 墩子摘掉墨镜说道:“行,老板,你歇着我自己来!” 王忆暗道我本来就没打算亲自下手,不过你既然强调了那我可就不能旁观了。 后备箱打开,两人往下收拾东西。 这次回家是给邱大年壮大声势的,所以他们买了好些礼品,给老人的保健品、给孩子的玩具、给女人的化妆品等等一大堆。 现在的礼品不说里面东西怎么样,反正包装是一个比一个绚丽、一件比一件花里胡哨。 众多礼品摆放出来,老两口看的胆战心惊:儿子这是把打工的存款都拿出来买礼品了?! 老两口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上来帮忙收拾。 然后一个相貌平常、皮肤粗糙的少妇小心翼翼的推门出来问道:“爸妈,大年的老板和同事来了?” 邱父用筷子挠了挠下巴试探的问王忆道:“噢,你就是大年电话里说的那个年轻有为的大老板?听你的意思,咱们好些在哪里见过?” 王忆说道:“你可能记不得了,我小学时候跟大年是同学,来你家吃过好几次饭,我叫王忆……” “王忆!”邱母一拍手笑了起来,“我记得,你父亲是个教师对不对?你那时候不大喜欢说话,总是跟大年待在一起看电影。” 王忆点点头笑道:“对。” 邱父说道:“我也记得,不过有年头没见了,你长大了啊,变化真大,现在当大老板了——原来你就是大年的老板,可大年为啥不说出来呢?” “他跟我们说换工作跟着一个大老板干了,但问他老板的事他总是推三阻四的不说,弄的莪们很担心。” 王忆笑道:“待会咱们一起批评他,他为什么不说呀?” 这事他也想不明白,邱大年竟然没把自己介绍给他父母?他们都是熟人、都认识。 王忆又看向门口的少妇问道:“这是我们的嫂子是吧?大年比我大一点,是得叫嫂子,嫂子你好。” 高亚楠在围裙上擦擦手,挺不好意思的:“王总你好,别叫我嫂子,叫我小高就行。” “那啥,就是以前大年跟我提过你,可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太相信他的话,所以提到你的时候可能用了一些不太文明的词……” 王忆笑道:“以为我是搞传销的?” “没有,以为你搞传销的是我堂哥他们,嫂子说你要噶年总的腰子。”墩子大大咧咧的说。 高亚楠尴尬的不行。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大老板不知道自己以前背地里跟邱大年抱怨时候说的话? 早知道不提这茬事了! 她之所以会赶紧提这件事是因为以往邱大年给她打电话总是被她训斥,邱大年说他跟着一个老板正在发展事业,但她不信自家男人能有什么好发展,就讽刺邱大年说小心被人算计,邱大年说自己有什么被算计的,她就说小心让人噶了腰子…… 当时她是跟邱大年视频说的话,开的是免提,然后她就听到了电话对面有笑声,所以她以为那会邱大年就是跟王忆在一起,于是出来后先道歉。 王忆哈哈笑,说道:“我理解、都理解,你们对大年的能力没有信心。” “其实大年这人是一块璞玉,藏在顽石中的璞玉,一般人没有慧眼,发现不了他的厉害,但我有这样一双眼睛,我能发现他的优秀。” 墩子一听这话来劲了,问道:“老板,那我呢?” 王忆说:“你就是那块顽石。” 高亚楠乐了。 这老板年轻有为,但看起来并不高傲,应该挺好接触。 她出来帮忙提溜东西,王忆让她提化妆品。 化妆品是绿盒子的包装,高亚楠随意扫了一眼就扫到了‘LAMER’几个字母。 她在超市里上班,同事里有小姑娘经常聊化妆品,这样她也听说过这个牌子,具体这化妆品多少钱她不知道,但知道很贵,小姑娘一直说要攒钱买这化妆品。 一行人大包小包的提进门,屋里撑着个桌子,有酒肉味道在密封的房间里弥漫。 邱大年给两个老师傅上烟,他儿子正缩在收银台后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小孩不大,刚满三岁还没有上幼儿园。 王忆拿出一个大奥特曼递给他说道:“来,小朋友,看看你爸爸给你买了什么玩具?” 邱大年自觉对儿子有所亏欠,平日里会网购一些玩具回家。 不过他以前买的都是便宜玩具,今天王忆来挑的,他挑选的全是精品玩具,这样一个奥特曼要二百八,个头很大有九十公分。 小孩看到大个的奥特曼高兴的跑出来连着包装盒一起抱走,王忆说道:“你还没有说谢谢爸爸呢!” 小孩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谢谢爸爸。” 王忆无力吐槽。 满屋子的大人哈哈笑了起来。 邱大年过去说:“我才是你爸爸。” 小孩倒不是很调皮,又对他喊:“谢谢爸爸,你给我拆开吧,我要和泰罗一起玩。” 邱大年给他拆开,说:“这个泰罗还能说话还能动弹呢。” 邱父招呼王忆和墩子落座:“来,小王、小峰,你们坐、坐,赶紧坐下,那啥,媳妇你再去老五那里点几个菜顺路捎一箱啤酒或者买一瓶白酒回来……” 王忆摆摆手:“我们真吃了,你们先吃吧,这样我跟墩子去后面等等,你们家里人先招呼客人。” 高亚楠笑道:“你们不就是客人吗?来,这样,爸妈你们招呼王叔赵叔,我吃的差不多了,我跟大年给他老板同事泡个茶。” “天气这么热去冰箱拿点雪糕和饮料吧。”邱母说。 高亚楠说道:“喝茶正式。” 王忆说道:“不用那么正式,就……” “哎呀人家远道而来哪有不上饭桌的道理?”邱父摆摆手,“上桌来好歹喝杯酒解解乏,就是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好酒,喝的是洋河大曲。” 王忆说道:“要喝酒的话可以喝我们带过来的,这两瓶酒不错。” 他将两瓶五粮液拿出来,放上桌子直接让邱父给开了一瓶。 八十年代初的五粮液在22年很值钱,但这个值钱是相对懂酒懂收藏的专业人士,只有他们才知道老五粮液什么价格。 可问题是他们更知道珍藏四十年的老酒品质是什么样,所以王忆没有往22年带过全瓶酒,以防被行家看出问题。 今天给邱大年家里带了当礼物没问题,王忆相信寻常老百姓不可能知道四十年珍藏五粮液是什么味道。 他拿这酒就是想给邱大年撑场面,然后当场喝掉,这样以后哪怕有懂行的来了也只是能看到两个酒瓶。 两个酒瓶是真货,一点问题都没有,不怕被人看。 反而有人来看才好、有人知道这老五粮液的真实性才好,这样才能让邱大年家里头相信他们干的收藏生意是正经的。 老赵和老王是老司机,两人开车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认识的司机也多,然后司机们在一起喜欢天南海北的胡侃,多多少少对老酒有所了解,因此看到这个萝卜瓶五粮液后都有些吃惊。 不过他们跟王忆不熟,不好意思直接上手去要酒瓶看看。 邱父不太懂,他开了酒后看到酒瓶上的五粮液又愣了愣,问道:“你们怎么带了五粮液?现在好酒都在涨价,这酒得一千多一瓶了吧?怎么带这么贵的酒啊!” 然后他又疑惑:“这是五粮液吗?怎么这么个瓶子?没怎么见过,这是哪个系列的五粮液?” 老赵说道:“这是老五粮液的包装,叫萝卜瓶!九十年代我刚跑车的时候见过,这酒可不是一千多,现在得一万多吧?” “一万多也不好买!”老王掏出手机想拍照片但没好意思下手,说道,“我听我女婿说九十年代的老五粮液今年又涨价了,从前两年央视做了个《疯狂的老酒》节目以后,这些老酒就一个劲涨价!” 邱父、邱母和高亚楠听的呆若木鸡。 一瓶酒一万多? 就这么开了? 王忆给他们倒酒,笑道:“咱这个没那么贵,都是我从老客户手里收到的,而且这不是九十年代的五粮液。” “这不是九十年代的五粮液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两千年以后五粮液还是这种萝卜瓶包装吗?”老赵疑惑的问。 王忆低调的笑了笑说:“不管它是哪年的包装,如今反正都被咱们拆开了,来,老叔你们尝尝,这五粮液的酒就是好喝吗?” 邱父心疼。 他们用的是茶杯在喝酒,一个茶杯二两半。 王忆全给满上了,三个杯子倒满了一瓶酒就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倒了酒他忽然疑惑:“二位司机老叔是不是还要开车啊?你们这怎么喝酒了?”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可是22年! “车早就回家了。”赵叔笑道,“王总你不知道,我们跟大年家里都是镇上的,我们是老乡。” 王忆恍然:“这样啊?好,那这样就放心了,来,老叔你们喝着。” 老赵和老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然后纷纷点头,围绕着这瓶酒开始赞叹: “五粮液真是好酒,这酒养了多年成了老酒,口感真醇厚!” “是,浓香酒里的老大嘛,味道真香,这一比刚才的洋河大曲差远了!” 邱父嘀咕道:“肯定了,洋河大曲一瓶三十,这个酒都要一万了,这差距得多大!” 他真是心疼死了。 老赵和老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社会阅历丰富、情商都不低,后面便围绕着邱大年开始聊了起来,一个劲的给爷俩抬轿子: “老邱你说你,平时说起你儿子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他两点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结果你儿子带了五粮液老酒回来给你喝。” “就是,你这家伙隐瞒的太深了,怕我们找你儿子借钱啊?一个劲的卖惨装穷,你这不地道啊,来,你自己罚一口。” 邱父打了个哈哈说道:“他哪有什么钱?他就是在外面瞎晃悠,今年运气好,有王总这样的贵人提携,要不然他就是个干苦力的命。” 王忆说道:“大年经脉不通畅,他干不了苦力,出力太多经脉堵塞影响神经会牵扯后背疼,他现在给我负责管理公司,他有比较强的管理能力。” 邱母一听这话赶紧问:“啊?大年是什么问题?他以前老跟我们说干累活后就前胸后背的疼,我跟他爸以为他就是懒呢。” 王忆摆手说道:“那绝不可能,大年绝不是个懒人,他在公司里天天忙活到很晚,工作很努力。” 邱父飞快的瞥了眼旁边的儿媳妇,试探的问:“大年现在在公司主要负责什么业务?” 他向老王和老赵解释说:“我这儿子我知道,他小子就会干电焊,所以他这进了……” 邱母赶紧用肘子拐他的胳膊。 自己儿子这不好那不好也是咱自己在家里说的,你守着外人特别是守着儿子的领导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忆笑道:“大年负责的是公司采购业务,他之前的是负责我古玩公司这块的采购,前段时间我盘下了一家酒店准备进餐饮行业试试水,以后他还要负责酒店的采购工作。” 一听这话老王说道:“哈,采购?采购这活好啊,这活肥、费心费力但是锻炼人!” 他正要说采购工作最肥,可是突然想到旁边就是公司的老板,于是急中生智赶紧改口。 老赵借着酒劲拿过酒瓶拍了几张照片。 老王也赶紧拍照片,然后准备喝完酒给女婿发过去问问这酒的价钱,他有点摸不透老朋友家的情况。 这老邱平日里没少跟自己抱怨儿子没出息,可如今回来一趟大包小包的还带了九十年代的五粮液老酒,这怎么回事?以前在哭穷还是最近抢银行了? 至于彩票中奖这种暴富方式? 呵呵,这都是糊弄傻子的,靠彩票暴富还不如靠抢银行靠谱,这点瞒不过他这样的老江湖! 两人碰到好酒自然是拼命的喝,一瓶酒很快见底了。 见此邱母不动声色的把五粮液拿走了,又给换回了洋河大曲。 洋河大曲跟五粮液都是浓香型白酒,可就像邱父说的那样,一个是三十块一瓶一个是上万一瓶,这口感、口味可差出来了。 不用老王和老赵这样的老酒客说话,邱父自己抿了口洋河大曲后就忍不住摇头:“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洋河大曲比五粮液差多了啊。” 老王说道:“这不光是五粮液,老邱,这还是老酒!你想想老酒在瓶子里又陈酿多年,那味道得多好呀?” 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另一瓶五粮液瞅。 醉翁之意就在酒! 邱母对邱大年说道:“你给你丈人打个电话,回来一趟怎么也得请丈人吃饭,今晚把他们接过来咱去聚合楼搓一顿。” “你丈人爱喝酒,把这瓶酒给你丈人带上让他尝尝。” 一听这话,老王和老赵死心了。 还是继续喝洋河大曲吧。 邱大年把高亚楠领进屋里,老王喝多了打了个酒嗝哈哈笑:“大白天的,大年你拉着媳妇去干啥呢?” 老赵也笑了起来,说:“小别胜新婚,你管人家小年轻干啥?好好的喝你的酒就行了!” 邱母没好气的拍桌子说道:“你俩真是老不要脸,大年那是进去跟媳妇一起给丈人打电话。” 果然,高亚楠很快出来了。 然后她很恭敬的给王忆添茶倒水,说:“王总您看看这茶喝不喝的惯?喝不惯您说说您爱喝什么茶,我去我们单位给你拿一包。” 王忆说道:“这茶挺好,味道很香。” “一百多一斤,不算贵,但也是好茶,是我一个老朋友自家茶园出的货。”邱父得意的笑道。 高亚楠问王忆道:“王总,大年前些日子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那边饭店干活来着,但我觉得我这人学历不行、能力也不行,怕是去了帮不上忙、只会给你们添乱,所以就没去。” 王忆摆摆手道:“咱们自己人的酒店不看学历,至于能力可以慢慢培养,你带着孩子过去吧,不图别的,就图一个你们夫妻可以不必两地分居。” “再说翁洲虽然比不上钱塘这样的大城市,但我们终究在市里,到时候让昊昊在城里上幼儿园,等他上完幼儿园你们攒攒钱也就差不多能在翁洲买套房子了,到时候买了房子直接让昊昊在城里上学就行了。” “如果你们看不上翁洲市就是想回钱塘也行……” “那没有那没有,”高亚楠赶紧赔笑,“翁洲确实比不上钱塘,但那也是个好城市,我正好有个好朋友嫁到了那边,要是能去翁洲发展也挺好的。” 王忆说道:“那你们就带上孩子过去吧,放心,咱们的公司一切正规,社保、公积金都给你们缴纳上。” “有社保就最好了。”邱父感叹道,“我们两口子以前就是吃了没保险的亏!” 高亚楠说道:“这条件确实好,我不是怕能力不够给王总这边拉后腿吗?现在大年跟着王总干事业正是关键时候,我帮不上忙就罢了,可不敢给他们拉后腿。” 邱父挠挠额头问:“咦?小高,你怎么回事,之前你说起去翁洲上班的时候不是说大年是要……” “要什么要,你喝你的酒,是不是喝醉了?张开嘴瞎咧咧什么?”邱母赶紧打断他的话。 高亚楠也笑道:“爸你少喝点酒,晚上我爹那边还要过来喝一场呢。” 她又谨慎的问王忆:“王总,我去了是干收银?说实话我在超市是兼职干着收银员,但是超市跟酒店不大一样……” “酒店比超市还简单,咱们用点菜机来下单,里面都输入酒菜价格了,服务员下单后会传到你电脑里,电脑出单据你跟客户核实无误让他们付账就行了,顶多打个发票会麻烦一些。”王忆安慰她,“放心,这活很简单。” 高亚楠说道:“行,那我去了尽量努力的学习,一定好好干,不给大年拖后腿。” 邱大年走出来说道:“不光要干收银的活,平时你还得去后厨帮着洗菜择菜啥的,也不只是后厨的活,平时杂活能干的都要干。” 高亚楠笑道:“那没问题,这活我反而没有压力,洗菜择菜收拾菜都是小事,这些杂活我能搞得定!” 邱大年说道:“要眼里有活,知道吧?王总要求还是比较高的,你过去以后得眼里有活。” 高亚楠还是笑:“那肯定得眼里有活,还是那句话,不能给王总的事业拖后腿。” 邱父和邱母对视一眼。 发现对方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怎么回事?今天儿媳妇怎么这么给儿子面子?儿子说话的底气怎么这么足了? 老王举起酒杯又吆喝着喝酒,然后他们询问起王忆公司的业务。 王忆介绍了一下古玩收藏行业,把手机里的藏品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看了看。 常年跑车的司机见识比宅在店里的人要强的多,认识的人多、接触的人多,这样了解的信息也多。 看到王忆手机里的第一版、第二版人民币照片,看到老酒墙和启功的字,看到瓷罐的照片再看到诸多古籍善本的照片后,老王和老赵吃惊的讨论起来: “这么多的第一版人民币啊?这个厉害了,我听说过这东西,现在很贵,有的一张几十万!” “对啊,还有启功的字,启功我知道,我以前给石板厂送货,那厂长办公室里头就挂了一幅,十几万吧——但那可没有这幅字这么大!” 邱大年问王忆:“老板,第一版人民币你凑齐全套了没有?” 王忆说道:“差不多了,还缺了三两张小票,回头的话这个月应该能凑齐。” 他快速拨拉了几张照片,里面一页页的珍藏册上只有寥寥三两个空白处。 邱父问道:“第一版人民币的全套是多少钱?” 王忆说道:“得看品相,具体价格不太好说……” “能卖五百万!”老王在手机里搜了搜后震惊的抬起头来。 王忆说道:“那得是品相出色才行,普通品相卖不了这么多。” 邱父难以置信的问:“就这种老版的人民币这么值钱?” 王忆点点头:“叔你家有吗?” 邱父沮丧的摇摇头:“以前老房子里有几张来着,现在估计早没影了!” 墩子问道:“有没有老邮票?现在老邮票也很值钱,我们老板前段时间卖出去一张蓝军邮是150万。” “多少?!”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了起来。 邱大年淡定的说道:“一张150万,王叔你女婿不是有收藏邮票的爱好吗?要不然等你让他拍照片给我,我帮他联系鉴定师给他看看有没有很值钱的,说不准哪一张邮票能在县里换套房。” 老王迫不及待的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待会喝完酒我跟他说一声。” 邱父和邱母对王忆肃然起敬。 邱母感叹道:“不是放马后炮,其实以前王总来家里找大年玩的时候我就知道王总这个人以后必有大出息,他从小就表现出了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气质。” “你可拉倒吧,”邱父笑了起来,“你怎么说小王的我记住的不多,但有一句记住了——这孩子就喜欢看电影,以后……” “你妈个逼喝快你的酒吧,怎么喝点酒就爱胡说八道呢?”邱母立马打断了他的话。 王忆笑道:“来来来,老叔你们喝酒,你们爱喝五粮液老酒,回头我收到了再让大年捎回来给你们喝。”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多,这场酒喝到了三点。 邱父一看儿子出息了顿时扬眉吐气。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酒量都要比以往要好,喝完这场酒后红光满面,说晚上还要继续喝。 傍晚墩子开车去接高亚楠的父母和弟弟,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了镇上最好的酒店聚合楼。 王忆和墩子的任务很简单,将他们生意上的真实情况介绍出来。 这就足够邱大年装逼了。 毕竟他们的战果太过强大! 也因为太过强大,高亚楠的父母难以置信:向来没什么出息甚至儿子住院都要找他们借住院费的女婿如今竟然在事业上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功? 这像骗子啊! 王忆手握杀手锏,他直接用手机打开翁洲市政府的官方网站,找了公示栏把自己租赁天涯岛的新闻找出来给他们看。 市政府的官网没人敢假冒,他们看完后全沉默了。 现在政府工作要求公开透明,所以海岛承包工作的相关信息都是要完全公示出来的,于是他们看到了天涯岛和周边海域的承包费用: 承租三十年起步,前十年的年租金为五十万,从第十一年开始租金要进行二次协商,上下浮动范围是50%,第二十一年租金进行三次浮动,上下浮动范围还是50%。 并且公示中还点明了海岛和海域承租性质:农业和渔业用海,有基础投资要求和渔获出产量的要求。 数额都相当的惊人! 邱大年又把承租合同照片拿给他们看,这下子再没人怀疑他们是忽悠人或者在装逼。 这是真的牛逼! 邱父和邱母放下心来,然后一起责备邱大年:“你说你跟着王总工作是好事,光明正大的好事,那我们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老是含含糊糊、不说实话?” 王忆也疑惑。 邱大年说道:“我都解释过了,我们老板赚钱靠收老物件,现在外面很多人盯着他的动向,想去霸占他的客源渠道,所以没必要的情况下我不能对外声张,得给他保密——我们老板很注重隐私!” 王忆赶紧点头:对对对,年总办事还是靠谱,他确实很注重隐私。 241.请王校长讲话(新的一周求票哈) 又是一场酒喝完。 墩子开车将邱大年岳父一家送回去,王忆、邱大年搀扶着邱父往回走。。 邱母一脸嫌弃:“中午头喝了一场到了晚上又喝、又喝、又喝!这么稀罕酒那跟酒去过日子吧,还要老婆孩子干什么?” “没、别没、别瞎说,没醉。”邱父摇摇晃晃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打了个饱嗝。 酒气上涌。 有点想吐。 邱大年还是心疼他爹,赶紧扶到路边给他拍背:“爸你要吐赶紧吐,吐完了就舒服了。你说你也是,中午没少喝,怎么晚上还喝那么多啊?” 邱父迷迷糊糊的说:“不喝不行,五粮液,好酒啊,我不喝都让你丈人和小舅子喝了,我得、得多少喝点,好酒不上头,反正不上头……” “不上头你现在旳头是怎么了?让狗上了?”邱母生气的说。 邱父抬头要反驳,又是一阵酒气翻涌,他蹲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邱母赶紧替换了王忆,说:“王总这里埋汰,你先去前面等着,我跟大年照顾他就行了。” 有过醉酒呕吐经验的人知道,喝多了一旦开始吐那就止不住了。 然后邱父一路吐回了亚楠家服装城。 邱母又对邱大年说:“你领着昊昊和王总先回去,等会晓峰回来你安排他和王总去宾馆,你爹今晚肯定不安生了,这酒鬼、你说他怎么这么能折腾人呢?” “我、我没醉!”邱父努力挺直身子,“就是喝多了,胃里不舒服忍不住要吐,其实没醉,今天就是高兴,多喝了一点。” “不信的话你看咱门口,门口有人!”他说着伸手指向前面。 邱大年故意逗他,说:“爸啊,你还说你没喝醉,你指错方向了!” 邱母借着月光看了看,说道:“门口还真有人?这个点了怎么还有人呀?谁啊?” 她吆喝了一声。 门口的人回了一句话:“阿霞,是我,老王。” 中午吃过饭的老王丢下烟头快步过来,他帮忙扶住邱父问道:“怎么回事?大兵喝多了啊。” 邱父摆摆手:“高兴、高兴多喝了两口,没事,老王你找我、找我啥事?我跟你说我儿子现在弄的还行,亚楠都跟我说了,王总大气敞亮,给他发了二十多万的奖金,以后还有分红……” 老王大吃一惊:“啊?这、这么好啊?” 邱母赶紧在邱父背上使劲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仗着多喝点酒,张开嘴酒胡咧咧!” 她责备了老公一声又对老王笑:“别听他的话,他喝醉了。对了老王,这个点了你怎么不睡觉?怎么在我们家门口?小心让不知道的把你当小偷给拿下!” 老王说道:“嗨,现在哪里还有小偷?小偷都让支付宝、微信支付给干死了,要不然就转行去干电信诈骗啦,总之现在没有小偷了,如今小偷比鸡还少见。” “守着孩子你净瞎说!”邱母笑骂道。 老王嘿嘿笑:“习惯了,开车太枯燥了,男人在一起忍不住聊点荤段子,那啥,阿霞你领着孩子他们先走吧,我陪着大兵在这里抽根烟、醒醒酒。” 邱母说道:“行,那你费心啊,回头再来我家喝酒。” 几人离开,老王赶紧问邱父:“日,大兵你是不是真醉了啊?我问你个事,中午剩下那一瓶酒呢?你们今晚真喝了?我日,你们不会是真喝了吧?” 邱父咳嗽一声吐了两口唾沫,冲他伸出手。 老王愕然道:“干啥?” 邱父说:“烟,不是说陪我在这里抽根烟吗?烟呢?” 老王无语,掏出云烟递给他一根:“你还真没喝醉。” 邱父不屑的说道:“我的量你不清楚?就是年纪大了连喝两场酒身体遭不住了,放年轻时候这样一场酒没事……” “行了先别吹了,说说那瓶五粮液是不是喝了?”老王急迫的问道。 邱父抽了口烟说道:“不喝能怎么着?不喝给你们留着?今晚我亲家过来了,肯定得喝……” “日!”老王又是一句粗口,“妈的真是喝酒误事,狗日的喝酒误事啊!” 这话把邱父说生气了:“我喝酒也是喝的自家酒,没喝你家酒,你瞎瘠薄的骂什么?” 老王恼怒的说:“莪是骂我自己不是骂你!狗日的中午贪杯多喝了几口,结果我回去一觉睡到了傍晚,再过来找你可你们已经去酒店了!” “奶奶的,后面的洋河大曲不该喝的,不喝的话能给挣好几万块钱啊!” 邱父又吐了口唾沫问道:“你怎么了?你是没醒酒吧?乱七八糟说……” “那个王总真的牛逼!”老王打断他的话说道。 他要继续说,邱父也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是真牛逼,大年可是碰上贵人了,要不然老话说多条朋友多个路、多条仇家多条墙——呕、呕!” 老王拍着他的背叹气道:“你是喝多了,一句老话说的乱七八糟。我说他牛逼是因为他真舍得啊,今天过来给你家拿的这两瓶酒是八十年代的五粮液,这是正经老酒,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五粮液,现在一瓶值四五万!” 听着他的唠叨,正要呕吐的邱父猛然愣住了。 他用手腕堵住嘴稳定了一下情绪,惊骇的问:“你说啥呢?什么一瓶酒四五万?” 老王唉声叹气的说:“唉,就是咱喝的那个酒,那不是九十年代的酒,我女婿看了照片后说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五粮液商业酒,叫交杯版五粮液,现在一瓶四五万!” 邱父叫道:“这瞎说,茅台也没有四五万的,茅台不到三千块,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我都说了是八十年代的五粮液老酒,这酒现在真的贵,我女婿还能糊弄咱还是咋?他那边有酒瓶,对着照片看了后说就是交杯五粮液!”老王不高兴的说。 邱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会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说啊?” 老王说道:“我回去就睡了,你也知道昨晚我们从羊城往咱家里跑一晚上没睡觉,这加上喝点酒我一觉醒过来就是傍晚了,七点多了。” “那时候我给女婿把照片发过去,然后我女婿给我打电话说了这酒的事,我赶紧来找你,可你家当时已经关门了,我问老姚,老姚说你们五点半就去聚合楼了。” “我一看这都两个钟头了,你们要是准备喝那五粮液的话肯定已经喝上了,再去有啥用?你家那是家宴,我去找什么不痛快?” 老王又问道:“对了酒瓶子你没扔掉吧?” 邱父说:“没扔……” “那就行,我女婿说这酒瓶子现在一个市场价也有三四百块呢。”老王说道,“你有俩,好歹能——干啥?你摇摇晃晃去哪里?” “去、去聚合楼啊。”邱父急了,“带过去那瓶酒喝完之后,酒瓶子没拿回来!” 老王说道:“你真喝多了,不用过去,我给酒店那边打个电话,让他找个服务员送过来就行了。” 邱父心里着急加上站起来着急,一下子又是酒气上涌忍不住要吐。 他干呕一声,老王赶紧来给他拍背:“唉,咱这顿酒真的喝大了,一顿酒造进去四五万。” “你比我狠,你今天造进去得十万块!” “哎?你吐啊,你捂着嘴干什么?” 邱父蹲在地上顺了顺气,回过头绝望的说:“不能吐、不能吐,四五万一瓶的酒啊!” 听到这话老王有些幸灾乐祸:“对,四五万一瓶的酒,嘿嘿,我没吐,我今天是值当了,回头再给我酒瓶子让我拍几张照片,得发个朋友圈呀,得让人知道咱喝了一瓶四五万的酒!” 邱父难受的想要掉眼泪。 他两口子开这个店一年才能赚四五万,结果自己今天连着喝掉了两年的利润。 这怎么能不难受? 老王安慰他说道:“行了行了,好歹是让咱喝肚子里去了没吐出去,这没浪费。” “你也有点出息,这辈子不能光图钱,咱都什么年纪了?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趁着能吃能喝必须得舍得吃喝。” “今天挺好,咱俩也是尝过四五万一瓶的顶级好酒的人了,大了不敢说,就说咱二林镇,你说除了咱俩还有谁喝过这酒?哦,老赵也喝过……” “你别逼逼叨叨了,你没吐可我吐了,我刚才吐了一路。”邱父难受的啊,忍不住又去从老王手里顺了一根烟。 他说道:“这事真是、真的是你看这闹的,不行,我得去问问大年,这小子脑子怎么回事?咱不知道这酒的价值他肯定知道,他怎么就眼睁睁看着我把十拉万给造了!” “是你别逼逼叨叨了,人家老板在这里,你快别干掉链子的事了,你不嫌丢脸大年也不嫌吗?再说中午是人家老板给咱开的酒——要说敞亮还是这老板敞亮,我日,四五万的酒‘啪’一下子给开了,眼都不眨的。”老王说着感叹起来。 “都他妈姓王,怎么差别这么大?人家这个王是霸王的王我的王就是王八的王?” 邱父使劲嘬了两口烟,发狠的说:“对,王总在这里我不好说啥,要不然让王总看笑话了。他明天先回去,等他回去你看我怎么收拾大年,乱来啊!” 老王问道:“王总明天就回去?” 邱父说道:“对,他明天回去还有生意要忙,大年和晓峰留在这里,他给两个人放了三天假,连同这个周末在家里歇五天,这样让亚楠收拾收拾她跟孩子的东西,礼拜四让晓峰开车一起拉过去。” 老王羡慕了:“这么好?车接车送啊?你家大年真是碰上贵人了,这个老板体贴人啊。” 邱父美滋滋的吐了个烟圈,道:“对,人这辈子啊,你必须得信命!” “你记不记得08年奥运会那年有个道士来了咱镇上,然后他给算命?记不记得这件事?” 老王说道:“记得。” 邱父说道:“当时我去给晓峰算过命,他说晓峰是倒走巴蛇命,巴蛇头大尾巴细,倒走巴蛇这个命格就是从尾巴往头上走,起初命格细,越往后越好……” “快拉倒吧,这事我记得,他吗的别让我再碰上那个老道士,再碰上我一定揍他!他当时还给我算命说我闺女心灵手巧、悲天悯人以后身穿白大褂去给百姓排忧解难,他说准了吗?”老王冷笑一声。 邱父说道:“对,你闺女现在是在幼儿园干幼师,她算错了。” 老王恼怒的说:“我闺女在幼儿园不是当幼师,我那是图面子上过得去才这么说,她现在是在幼儿园后厨掌厨做饭!” 邱父一愣,然后幽幽的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老道士算命都给算对了?” “你看你闺女在后厨掌厨那是不是得穿厨师服?厨师服是不是白大褂?她给学校师生做饭做菜,这不正是在给老百姓的肚子排忧解难吗?” 老王也愣住了。 邱父站起来说:“行了,不跟你扯犊子了,明天你不是要出车去钱塘吗?捎王总去县里,他得去县里打车回翁洲。” 老王说:“我是下午去,晚上装货进钱塘市里,他能等得及吗?” 邱父说道:“能,他正好要明天下午回去,上午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要跟阿霞学着做衣裳,妈的这有钱的老板真是怪了,他要学着做西服!” 老王说道:“有钱人就是这样怪,咱穷逼搞不懂人家的念头,要不然咱不也是有钱人了?” “行了,那我可说好了,下午就送他去县里让他自己打车,我不能为了面子开车送他去翁洲,我货车烧油多。” 实际上王忆要回翁洲自然用不着打车,只不过他得找个名头离开镇上而已。 第二天老王和老赵开货车送他到了县里,他找没人的房子开了个锁就回到了82年的仓库。 这次去邱大年家里还不错。 不光给邱大年撑了个架子还跟着邱母学了做西服的基本知识。 他要做的是最普通的西服,所以邱母手把手的教了他一上午,他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 而且在邱大年家的厢房仓库里他还发现了一批好东西:老式的垫肩模型。 垫肩这东西现在依然存在,很多西服还是保留有垫肩设计,其目的是撑起人的肩膀——肩膀宽阔的人穿西装会更好看。 但现在垫肩都是新式的了,多见是透明硅胶垫肩神器,传统垫肩也换了材质,用聚氨酯泡沫、化纤针刺垫之类来取代海绵,更轻盈更有可塑性也更抗老化。 王忆要在82年做西服可不能用这些新式垫肩,样式好解释,说他们自己创新即可,可是材料太新奇,让化工专业的行家看见那可不得了。 这样他还得用老式的海绵垫肩。 这种老式垫肩其实美观性没问题,材料是海绵,便宜且易于获得,唯一问题是海绵吸水! 先不说人出汗被海绵吸收导致海绵板结这回事,就说82年天气预报还不是很准,经常有人外出被雨淋。 穿别的衣服不要紧,要是穿西服那麻烦了,海绵垫肩吸水能力太强,一场雨拎下来,这整个人会感觉肩膀沉甸甸的,就跟让鬼扒拉了一样。 邱大年家里头存的模型就是生产老式海绵垫肩所用的东西,将一块海绵放进去然后顺着它进行裁剪就能出来一块垫肩。 这是早年他们家里自己做海绵垫肩用的工具,后来国家工业水平越来越高开始流水线生产海绵垫肩,便宜且质量可靠,于是乡镇的裁缝们也不用自己手工制作垫肩了,都是统一购买。 几个模型已经有年头没用了,王忆说了一句感兴趣,邱母直接送给了他。 回到82年他悄悄去码头上看了看。 约定来接他的天涯二号已经来了,这样他赶紧雇了一辆小货车拉上了装着夏季校服和老式硬塑料凉鞋的箱子、一袋袋粮食以及一些装了纸张作业本的箱子离开仓储所。 他让司机先去了邮电局以邮寄箱子,然后又回到码头。 小货车开到天涯二号所在区域,王向红亲自开船过来的,他已经接上了秋渭水和祝真学,一行人都在。 于是王忆给了小货车司机的钱,招手让他们帮忙来搬运箱子和粮食。 既然王向红带了劳力过来,他们三下五除二把箱子和粮食搬走,司机按照王忆吩咐没废话,立马开车离开。 这样王忆便跟众人解释:“本来是从沪都坐了海关的车子过来,但进了城以后人家怕被有心人撞见给咱办私事,就给我在城边上卸下了,我只好又雇了一辆翁洲的汽车给把东西拉过来。” 众人都看见他是坐着汽车来的了,压根没有多想,这番话无懈可击。 王向红说道:“海关上的同志考虑是周到的,现在社会上眼红的人不少,是不能过于高调,这样花点运费就花点吧,王老师你回去跟文书说一声,让队集体给你报销。” 王忆说道:“行,这一趟车钱是二十二元,司机帮忙搬运粮食还有衣服箱子又花了两块钱,一共二十四元。” 听到这话大胆眼睛亮了:“他们要钱要的挺狠啊,王老师,要不然咱礼拜六、礼拜天拉着学生来城里干活吧,咱就当装卸工,这给装个车的功夫就要两块钱?那咱多带点人过来一天不得干他个二百块?” 王向红呵斥道:“你瞎胡闹,这叫雇佣童工!这是旧社会地主老财对儿童的剥削!” 大胆满不在乎的说道:“咱不给钱不就不算雇佣了?” 王忆惊呆了。 这就叫做专业! “不给钱?旧社会地主老财剥削的也没你这么狠,你这叫黑了良心!”王向红骂他。 大胆灰溜溜的说:“我就是开玩笑,早知道我给教师宿舍修屋顶不来了,来了出力不说还得挨一顿训。” 王忆笑道:“走了走了,咱还得去县里接销售队呢。” 天涯二号交费后徐徐离开码头,然后奔驰向阔海之中。 王忆和秋渭水坐在船后一边吹风一边聊天: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跟销售队一起走就是了。” “想你了。” 王忆不说话了,跟姑娘肩并肩靠在一起倚着船舷看向海洋。 机动船飞驰,带起雪白的水花。 太阳西斜临近傍晚,这是海上最明艳的时节中的最温柔的时间。 海面苍茫,海浪激荡。 断断续续有船琳琅而过,留下一道道船影。 外海多有岛屿,有些岛屿住着人有房屋叠叠矗立,有的岛屿空无一人只有片片碧绿。 不管什么样的岛屿现在都很美,不光有草木还有鲜花,七月是鲜花绽放的季节。 或明黄、或鲜红、或粉嫩的花朵在风吹下摇曳,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开始夕阳落海中。 一轮橙红的圆日飘荡在西海之上,霞光照亮天穹也照红了海面,其中日头正中所照下的一道红光最亮最明显,像一把烈焰神剑劈在了海面上。 王忆歪头看秋渭水。 海风吹的姑娘鬓角发丝猎猎,吹的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与心上人并肩遇黄昏,这是美事。 秋渭水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他,笑问道:“看什么?” 王忆说道:“晚来偏无事,坐看天边红。” 秋渭水指着西边说:“对,你看天边多红。” 王忆指着她的脸颊说:“没有你的脸红。” 秋渭水冲他做了个鬼脸笑起来:“我是发烧了吗?” 王忆哈哈笑道:“不是,你这是微醺后的酒酡红。” 秋渭水莫名其妙的说:“我没有喝酒呀。” 王忆冲她摇头晃脑的说道:“晚霞如酒,夜风如餐,暮色是酒杯,海面是餐桌,所以你会微醺。” 秋渭水听了他的话后忽然有些发呆。 王忆问道:“想到什么了?” 秋渭水低声说:“我是不是很没有文化?我连高中都没有念过,你会写诗会说这样文明的话,我只会笑。” 王忆一听这话顿时摆手,说道:“你以为我是有文化?有文化的人不会这么说的,我说的这些叫土味情话!” “这一点都不土,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你不用安慰我。”秋渭水还是闷闷不乐。 王忆换了句话,说:“不论你有没有文化、不论你有没有钱,我喜欢的都是你这个人,跟你拥有什么没有什么毫无关系。” “就像如果我没有才华,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秋渭水顿时笑了,说道:“当然不是,我也喜欢你这个人,王忆!” 王忆点点头:“那就足够了,这就叫两情相悦,然后举案齐眉,最后共入洞房。” 秋渭水轻轻给了他一拳。 船回县里接上了销售队,然后转向返回生产队。 七月的天气越来越热。 看完电影后人们也不会立刻回家,还是会在外面路灯下乘凉。 转过一天来礼拜一。 天气更热。 早上升旗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了,照的学生满头汗水,礼拜天刚洗了晒干的衣服又湿了。 一些学生不穿鞋子来上学了,直接赤脚。 这是外岛的传统,天气热了大人孩子都不穿鞋子,赤着脚干活还方便,不管是在船上还是去水里都要赤脚。 王忆把衣服和鞋子的箱子搬出来,孙征南要吆喝,他递给孙征南一个哨子。 孙征南拿到哨子后笑了:“这是好东西。” 他把绳子带上,含住哨子吹响,学生们纷纷看向他。 这样他握紧拳头举起右臂喊道:“全体都有!以我为基准,按照高矮个队形摆开!” 学生们迅速站好。 然后孙征南说道:“下面请咱们校长来讲话。” 学生们自发的鼓掌。 王忆冲祝真学笑道:“我这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头,在你这样的老教师面前装大头蒜。” 祝真学说道:“你是校长,就该校长讲话。” 王忆说道:“行,我没什么要说的,就是同学们应该知道,上个礼拜祝老师帮咱们联系了几位老爷爷对咱们学校进行了助学捐款。” “这笔款子是什么用途呢?是给同学们买校服和凉鞋,嗯,夏天穿的校服和凉鞋。” “现在衣服鞋子买回来了,助教们出列……” 学生们纷纷看向排在一起的箱子,嘈杂的声音顿时响起来。 孙征南吹响哨子。 尖锐的哨声压住了学生们亢奋的交谈声。 王忆笑着摆摆手说:“孙老师,不要紧,纪律很重要,但咱毕竟是学校不是军营,学生们还是要保留一部分天性的。” “如果他们特别高兴的时候却不能展现自己的情绪,小小年纪就要去压抑情绪,这未必好。” “没事,同学们可以小声讨论,只是别扯着嗓子叫——王状元你可行了吧,你闭上嘴,我在这里都看见你的扁桃体了!” 正要喊叫的王状元讪笑着闭上嘴巴,然后他又忍不住的问:“哪里有扁桃?王老师是不是看错了?” 衣服鞋子都是按照身高来摆放的。 体型无所谓,所有孩子都削瘦。 草绿色的短袖短裤和小军帽拿出来,助教们帮忙衡量尺寸,学生们欢呼雀跃的上来领衣服鞋子。 孙征南喊道:“拿到衣服的同学别逗留,排队去打饭,吃完早饭继续上课,中午回家再换衣服,下午上体育课,这样精神抖擞的上体育课,都明白吧?” 学生们嗷嗷的叫:“明白!明白!” 周一的早餐总是格外丰盛一些,周末王忆会去城里采购一些新鲜蔬菜和肉食,这个周末他没空,于是秋渭水替他在县里买了一些蔬菜。 天气热了不能再吃太热乎的饭,王忆让大迷糊配合着漏勺煎了土豆饼搭配温凉的绿豆粥。 土豆饼煎的火候恰到好处,色泽金黄泛油光。 做饼用的面糊里加了鸡蛋、撒了点葱叶,这样吃起来不光香还清新。 教师也是吃这饭,另外王忆给煮了茶叶蛋,老师们还有茶叶蛋吃。 祝真学笑道:“我这不是过来支教的,我是来养老的,来改善生活的!” 王忆说道:“那我们生产队希望多给几位你这样的老先生养老。” 学生们吃饱饭去上早读课。 到了下课时间没人出去玩了,都拿出新衣服和凉鞋来翻来覆去的看。 他们里面不少孩子十多岁了家里还没给买过新衣服,身上穿的要么是用大人衣服改的要么是亲戚家大孩子淘汰掉的。 现在来上学了连续拥有了两套新衣服、新鞋子,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所以如今谁也不能阻挡他们上学的信念! 必须要上学! 必须要学习知识! 必须要变成有文化的人! 等到中午放学,生产队可就热闹了。 课代表、助教们也不去大灶探头探脑了,放学后抱着衣裳鞋子往家里跑。 王忆看的一个劲的地铁老人看手机脸:这岛上的孩子真厉害,铁脚板啊,好家伙,岛上可是石头路,砂子石子不少,他们愣是赤着脚在上面跑。 他光看都感觉脚底生疼! 学生们急着回去换上新衣服。 本来想要嘱咐他们洗一洗再换上的王忆没说话,82年没有22年的讲究。 王忆给秋渭水收拾闺房。 房间是在东边,外岛以东为贵,讲究的是海上紫气东来,所以王向红家里收拾了东边房间留宿客人,如今成了秋渭水的房间。 布置方面,它开门是在房间靠西的位置,窗户往东一些,这样一张木床顶在东边墙上、靠在南边墙上,便于通风晒太阳。 岛上太潮湿了,白天需要让太阳晒床来去潮气。 王忆在房间北侧的大墙壁上贴了两张大地图,一张是国家地图一张是世界地图,这样一开门抬头就能看见地图。 两张地图都是网上购买的七十年代地图研究版本,上面还有苏联、南联盟和东欧、西欧各国的具体标注,材质上有22年的精致,在这年代应该比较少见。 看着世界地图,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庞大的苏联…… 81军演才结束不久,这玩意儿当时真把欧洲和中国给吓尿了。 那是真正的钢铁洪流啊! 不过快要烟消云散了。 王忆摇摇头,不胜唏嘘。 他又在东边墙壁上贴了风景海报,春夏秋冬四季四张四海,春天是滇南山里万物复苏,夏天是南沙群岛椰林树影,秋天是华北山林硕果累累,冬天是大兴安岭白雪皑皑。 西边墙壁上他要贴一幅字,秋渭水摇头拒绝了:“祝老师毛笔字写的很好,等我让他给我抄一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样我每天起床第一眼看到的是它,上床躺下闭上眼睛看到的最后一眼也是它——时时刻刻都在春暖花开!” ------题外话------ 最近熬的挺厉害,感觉身体不大对,去查了个肝功能肾功能,下午才能出结果,现在惶恐ing 242.万事俱备,只欠台风(祝大家身体健康) 这次王忆在22年可不止是准备了地图和风景图,他还准备了相框。 秋渭水的私照和两人的合照全被放入相框中,或者挂在床头墙上、或者放在窗台、或者放在了床头柜上。 总之,王忆布置了一下,秋渭水的房间变得温馨起来。 秋渭水看的一个劲捋肩头的长辫子。 这房间装饰的比她在城里的还要好。 王忆不光给她带来了相框,还给王向红、生产队、徐横孙征南等人带来了相框,全可以把照片镶嵌起来。 社队企业第一次分红的时候他给分红场景拍了照片,现在也洗出来了,并且他在22年将照片做了放大化二次清洗,小照片全变成了大照片。 最大的一场全景照被他放入了一个28寸的相框里,他夹着相框进办公室后问王向红:“我之前给咱生产队拍了照片,这次去沪都顺便买了相框镶起来了,放哪里挂着?” 正在眯着眼睛看报的王向红好奇的扭头看向他,然后‘蹭’的一下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好家伙,这么大的相框?你拍了多少张——就一张?这照片这么大?” 王忆把照片展示给他。 照片是个全景照,有他、有王东喜、有大胆、刘红梅和社员代表,也有黄小花、凤丫、秀芳、秀红等排队的社员。 全在里面。 清清楚楚! 王东喜正好去仓库拿东西回来,抬头一看一张照片里有自己在趴着打算盘顿时懵了:“我草,这这这,这不是我吗?” 王忆笑道:“是你呀,上你第一次给社员发分红的时候我拍的” “对对对,哈哈,我当时在算账,你看还有支书、哈哈,支书你也在这里,快过来看啊。”王东喜跑上去欣喜的招手。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我当然在这里,我看见了,你吆喝什么?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稳重?” 王东喜说道:“我在伱面前,永远都是个小辈嘛。 ” 这话说的王向红感觉挺舒坦的。 他接过照片仔细看起来,王东喜在旁边指指点点:“哈哈,王老师你拍的照片?拍的挺好,但你咋不通知我一声?我当时没注意,唉,被你给拍了个侧脸,当时也没笑” “笑啥?你打着算盘你笑啥?”王向红一看他指责自己最爱的忆崽立马发飙,“给你拍个侧脸不是给我拍了个侧脸吗?你看这侧脸拍的多好,文书你别没数了,你侧脸比正脸好看!” 王东喜不高兴:“那我也想拍个正脸” “马上就给你们拍。”王忆笑道,“这次去沪都,我带回来一些胶卷,咱生产队家家户户都能拍” “家家户户都能拍?”王向红打断了他的话,脸色一沉,“你是不是花那个存单了?” 王忆摇头:“没动,不信我给你去看,那存单我还没有动呢。” 王向红怀疑他耍空城计,直接说:“走,我去看看,你那是修房子的钱,可不能动啊!” 王忆无奈,只好领着他去看存单。 他们出门走出去没多远,有人从山路跑上来喊道:“支书支书,公社来防汛办的同志了,你快去码头。” 王向红脸色一沉:“坏了,要有台风!” 王忆抬头看看天上。 万里无云。 晴空湛蓝。 他们结伴去码头,这时候码头上停靠了一艘大机动船,本来在码头上修船修码头的妇女和老汉正在船上忙着搬东西。 王向红快步走上码头说道:“袁主任是你来了?怎么回事?今年的第一轮台风过来了?” 一个穿着红背心的黑汉子站起身,他抹了把汗水说道:“对,王支书过来了?对,台风来了,快到咱东海了,现在正在小鬼子那边。” “我们上午得到通知,然后挨个岛屿给你们送通知,同时给你们送防汛物资。” 王忆凑上去看了看。 送来的防汛物资挺好,有麻袋、有尼龙绳、有自带发动机的抽水机还有绷带、止血药、感冒药等杂七杂八的物资,其中赫然有粮食,这点来看国家对渔民还是挺关心的。 王向红递给袁主任一根烟。 袁主任看了看笑道:“呵,好家伙,红塔山?我在公社听说你们生产队现在发展的蒸蒸日上,却还是小看你们了,让你这样的老家伙舍得给烟卷,看来你们生产队是发大财了。” 王向红笑道:“发什么财?我是尊重你,所以把省下来的烟卷给你吃,要是你们那个肥主任来你看我给他什么吃,我给他妈个逼的白眼吃!” 船上有防汛办的人,袁主任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给转移了,他谈起了这次的台风汛情: “这次台风的编号是8217,叫欧文,挺厉害的,它是强热带风暴,上午我们接到中央气象局消息的时候,它的中心气压是990百帕,风速增强到了每秒25米。” “这么厉害?”王向红面色凝重起来,“看来咱外岛要打一场硬仗了,它最大风力能有几级?” 袁主任掏出个小本来看,说:“我们出来之前是9级,7级风区半径是320公里。不过有小鬼子挡一挡,这个风应该会减弱一些。” “从早上的时候开始它是以每小时25公里左右的速度朝咱们国家移动,预计明天开始影响咱们翁洲,后天会正式登陆咱们这边。” 王忆问道:“天气预报的专家有没有估计这次台风会对我们地区造成的破坏和影响?” 袁主任说道:“影响是老一套的,主要就是海上大风和海面风浪,所以千万不能出海了,然后还有外围螺旋雨能带来的局地性降水,这下子能缓解一下咱地区的旱情。” 王忆问道:“今年翁洲地区比较旱?” 他想起了夏至时候王向红的那几句谚语,看来老祖宗们的生产总结还真是正确。 王向红也再次重复一遍:“芒种夏至是水节,如若无雨是旱天。今年芒种夏至都没有雨,我就知道会有旱情。” 袁主任说道:“所以你们省着点水,你们岛上淡水资源紧张,不过你们岛上没有农田还行,我跟你们说,多宝岛等几个农田多的生产队为了争夺水都干架了!” 王向红抽了口烟叹了口气:“碰到旱年哪年会没人为了争水干架?我倒是希望我们也有机会跟人家为了争水干架,可我们岛上没有那么些农田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外人都以为渔民面朝大海有数不尽的渔获可以捞取,开局一条船剩下全靠捞,然后就能过上春暖花开的日子。 殊不知渔民很羡慕农民。 现在还好,科技进步了,国家可以监测海上天气变化,放在以前渔民哪能确切的知道台风海啸之类的天灾什么时候来?又哪能知道来的是什么级别该怎么防护? 建国之前每一次台风都会带走好些人命——海上打渔的船碰上烈度台风肯定得船翻人死,另一个岸上的人家也不安全,船毁家破的事时常发生。 那时候渔家穷,一旦没了船没了房子这真是破产了,渔民只能被逼上绝路。 所以在渔民看来农民的处境比自己好的多,有农田,只要舍得出力那就有粮食可以吃,而且不像他们这样害怕台风海啸。 当然这种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农民日子就好过了?像今年这样是旱年,不少农民要饿肚子! 防汛用品被送到,袁主任扔掉烟蒂对王向红挥挥手说要去水花岛。 王向红跟他告别,然后对王忆说:“赶紧大喇叭广播一声,让社员们准备防汛。” 王忆说道:“上午出去上工的那么多人呢?他们” “他们不用担心。”王向红安慰他,“台风来的没那么快,现在党和国家设立了天气预报站,台风出现后就会发现,于是咱渔民有了防备的时间。” “刚才你也听见袁主任的话了,台风明后天才会影响到咱这里,今天海上没什么事。” 他们结伴回到大队委,一进办公室里头十好几个人凑在照片前指指点点: “哈哈你看我,我当时在抠鼻子,我不知道王老师在拍咱。” “秀芳沾光了,她正好跟小秋老师站在队伍外面,给她拍了个正好” “行了行了,”王向红进来拍拍桌子,“什么时候还在这里看照片?赶紧回去吃饭,吃了饭下午不用上工了,集体准备防汛。” 社员们很冷静:“来台风了?” “嗯,来台风了。这次台风挺厉害,九级,不知道到了咱这里是几级,所以必须得做好万全准备,不能让个人和集体遭遇损失!”王向红凝重的说道。 后面他打开广播台拍了拍话筒说道:“咳咳,全体社员都有了、全体社员都注意了” 吃过午饭,天涯岛忙碌起来了。 学生们最是活跃。 他们换上了新校服,整齐的一身绿,绿衣裳绿裤衩绿帽子,凉鞋颜色不一样,男生是土黄色女生是大红色。 绿色上衣前是一条条飘荡的红领巾。 王新钊很正式的把儿童团招呼在一起吆喝道:“同学们,我们现在穿上了军装,就是童子军了,这次台风来袭气势汹汹,我们有没有信心战胜它?” 儿童团一帮孩子嗷嗷的叫:“有!” “准备好作战了吗?” “准备好了!” 王忆倚在树上看着哈哈笑。 很好玩,很有时代特色。 他琢磨着要不要给王新钊弄个五条杠,这也是个五条杠少年啊。 王状元、王凯他们换了衣服跑来,然后看到儿童团列队在派发任务感觉很神气,便凑上去商量: “大钊,你让我们也进儿童团吧,你当团长我当政委。” “不行。”王新钊坚定的拒绝,“状元你思想觉悟不够高、品质太差,你们这些人还达不到加入我们儿童团的要求。” 天气又热人又生气,王状元几乎要冒烟了! 王新米说道:“大钊我可以,我思想觉悟” “你更不行,”王新钊摇摇头,“你还被王老师给劝退过呢,虽然你回学校后比较老实,但是组织上还是需要考验你一段时间,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你还没有接受火的检验,还不值得信任。” 王新米急眼了。 王状元哈哈笑:我只是思想觉悟不够高,你直接被开除出同志的队伍了。 王凯说道:“那我呢?我没犯过错啊,我一直很积极,大钊礼拜天我还分你蚂蚱来着。” 王新钊犹豫的说道:“你倒是行” 王状元直接搂住王凯肩膀说:“行了,不用跟他废话,他不让咱加入儿童团?行,那咱组建一支童子军!” “王新钊才是团长,我是军长,大米,你是政委!走,咱们组建童子军去,不能加入儿童团的都可以加入咱们童子军!” 王凯讪笑道:“状元,大钊刚才跟我说可以吸收我进入” “我给你一个师长的职位!”王状元当机立断打断他的话。 王凯便对王新钊吐了口唾沫:“谁愿意加入你们儿童团,小孩才是儿童,我们是、是军人!” 王忆这边一边笑一边摇头。 六零后们真有趣。 王新钊对于童子军的挑衅表示极度的不屑。 他说道:“我们儿童团是支书组建的,我这个团长是领导任命的,是组织上委任的,你们童子军是野路子,有啥好得意的?” 然后他很郑重其事的给团员们安排工作,有去降国旗的、有去加固猪圈的、有的去拆卸门窗的,等等等等。 正在看热闹的王忆一听要拆卸门窗顿时懵了,问道:“怎么还要拆门拆窗户?坚壁清野呀!” 旁边走过的王东喜给他解释说:“校舍建的比咱家里房屋高,承受的风的压力大,很容易被刮碎玻璃,而学校门窗刚换了新玻璃,可不能被刮坏了,所以要卸下门窗来,让风从屋子里通过。” “对,王老师,咱们教室里的桌子都是砖头水泥的,不怕风吹。”王新钊说道。 然后他打眼一看着急了:“王凯,你怎么降国旗?” 王凯领着两个人在降国旗,他说道:“台风都要来了,不降国旗干什么?大风大雨的” “不用你们降,这是我们儿童团的任务!”王新钊感觉自己的工作被冒犯了。 王凯说道:“那你跟状元说去吧,状元是我们的军长” 王新钊急忙问道:“状元呢?” “在猪圈里忙着呢。” “草!” 学生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们并不觉得台风可怕,反而觉得今天因为台风动员起来让他们多了一个展示新校服的机会。 他们积极的想要表现自己,王新钊本来想领着儿童团好好露露脸,结果王状元下手太快。 但王新钊还是很聪明的,他挥手说道:“团员们跟我走,台风天打水不方便,咱们给寿星爷他们家里打水去!” 猪圈里冒出个人头。 是王状元。 他吆喝道:“童子军的同志们不要着急,我会修屋顶,台风天要加固屋顶,我领着你们给寿星爷他们家里加固屋顶!” 一旁的王忆表示惊叹:谷郸 卷起来了,服务卷起来了。 学生们这边还有心情较劲,社员们这边可就真忙碌了。 加固屋顶、加固墙壁、加固鸡舍、疏通排水沟,等等,活很多。 除了家里的活还有生产队的活。 生产队这边猪圈也要加固、猪要关起来,然后还得加固电线杆、卸掉路灯的纸壳灯罩、拧下电灯等等。 活更多。 学校的工作王忆指挥,他去拿了一卷粗胶带领着学生来打米字胶,这样就不用拆卸门窗了。 王向红对此颇有疑虑:“这样贴上胶带就行了?” 王忆说道:“对,你没有见过这样的玻璃防护方法吗?” 王向红摇摇头。 他拿起粗粗的胶带看,说:“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塑料胶,咱社员家里的塑料胶跟小手指一样细。” 王忆说道:“这是沪都单位给支援的,支援的挺多,这样吧支书,让四个组的组长都来领点胶带回去,都把门窗玻璃给贴一下,以防万一吧。” 王向红说道:“可它们是沪都的同志支援你们校园建设的,咱社员们私下里分了它们?不好。” 王忆说道:“咱不是私下里分了,这不是特事特办吗?先保护玻璃,要不然暴风雨结束还得买新玻璃,多浪费钱。” 王向红又问道:“那这样贴个米字型,玻璃就被风吹不碎了?” 王忆说道:“对,这是科学保护玻璃的方法,支书你快点去安排吧。” 他直接拖出来一箱子的宽胶带。 22年这些东西便宜,他都是成箱成箱的买。 除了王向红,组长们都不在家,于是妇女担任的副组长来领了胶带,她们学会了打米字胶后便又去忙碌了。 人人都很忙,没人顾得上注意王忆,这样他便抽空回了一趟22年。 回去后他便上网开始搜索1982年的台风。 这一搜还真搜出信息来了。 最多的信息跟翁洲甚至跟中国没有关系,跟曰本有关系。 82年7月份的台风很厉害,如袁主任所说,它现在登陆曰本后风级很高,长崎市等地遭遇了强降雨然后相继引发了泥石流和河流泛滥,造成了城市内涝! 这在世界暴风雨破坏史上都很有名,叫长崎水灾。 然后王忆的心揪了起来。 继续往下看: 长崎水灾共造成死者和失踪者达到了299名。 草,没多少。 他很失望的关了网页改换了关键词。 网上没有翁洲和江南地区关于82年台风的资料,应该没什么大事,否则不至于没有相关新闻。 不过他往下拉着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来自翁洲论坛的帖子,是几个六零后、七零后在回忆往昔,其中第六楼里有人说: “82年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七月台风结束后有人造谣说是引发海底地震了,然后会有大海啸出现,当时翁洲上下紧张坏了,特别是佛海、海福几个外岛的县,老百姓纷纷拖家带口去投奔亲戚,就怕海啸把岛屿给吞了。” 围绕着一层楼有几个讨论。 王忆专门看这讨论: 十一楼:这件事我有印象,是82年吗?反正那年台风挺厉害的,听说把小鬼子那边搞的够呛,然后传到江南了,把江南弄的人心惶惶。 十五楼:是的哈哈,那时候人真的没有科学常识很愚昧,那么大的江南省竟然被几个特务用流言给弄乱了。 二十二楼:当时消息是特务放出的流言吗?没有印象了,就记得我妈带我回江右娘家避难,当时我妈哭了一路,说是以后就没有房子了。 二十四楼:就是流言,我那时候在翁洲棉纺织厂保卫科,我们接到上级命令调查过这件事,最后省里派出了专家队伍抓到了制造流言的特务。 二十五楼:我还记得那帮人才不到十个,但他们有组织,利用广播电台、假报纸、印发的小册子来制造流言。 二十六楼:还好他们都是外地人,虽然伪装成一家人了可还是很显眼,被群众给注意到了进而举报了,这才把他们给一锅端。 王忆继续往下翻。 相关讨论就此结束,后面回信息的这个人参与了别的往事回忆中。 这把王忆给整。 不上不下! 虽然在帖子里,这件事被id名为‘翁洲老枪杆’的人说的轻描淡写,但王忆知道在82年这件事一定是引发过一场轩然大波。 因为他了解82年的社会氛围。 刘大彪便因为牵扯类似事宜惊动了省里的领导,那件事里天涯岛只算是误打误撞抓了刘大彪,然后国家就奖励了一艘当时很先进很好的渔船。 如果他们再把这件重案给侦破呢? 而且他现在可是跟庄满仓称兄道弟了,之前他还想着怎么给庄满仓再搞点功劳呢。 回到82年,他坐在树下琢磨起这件事。 这件事肯定要管,但怎么管很有讲究: 一个偏僻封闭的生产队接连涉及破获两件间谍案,这恐怕会惹人怀疑,万一上头要调查他 王忆想到这里赶紧摇头。 不行,要插手这事必须得插的有技巧,不能蛮插胡插。 而且他不能直接插手,否则前面抓刘大彪是他主导的这次破获一件特务流言案件又是他主导的—— 很容易让人怀疑这是特务在清除异己啊! 他想了一会,没头绪! 于是他也帮着生产队开始忙活起来。 王向红让他帮忙给社员发粮食,国家考虑到台风天气可能导致渔家多日不能出海,特意给各生产队支援了八百斤粗粮和四百斤细粮。 这算是对他们给国家贡献海货的一个奖励。 天涯岛的社员又老实又感恩,王向红傍晚在大喇叭里喊了喊,家家户户过来领粮食,对国家是感恩戴德。 刘红梅还说:“等到这次台风过去,咱组织一次集体攻淡菜吧,捕捞淡菜支援国家经济建设!” 王向红摘下烟袋杆说道:“我看行,咱不占人便宜,更不占国家的便宜!” 大胆拧着衣服上的海水过来问王忆:“王老师,你从哪里给娃娃们买的衣服?怪好看哩。” 周围人纷纷点头,一些刚下学的大龄少年很艳羡。 我们上学时候怎么没有这些好处! 正在给社员登记的王忆抬头问道:“怎么了,你还准备自己买一件?” 大胆哈哈笑道:“还真有这个想法,那衣服裤子那帽子那腰带我看这挺好,要是有大人穿的你帮我家买两身,我跟我爹弄一身。” 其他社员顿时七嘴八舌的围上来: “有大人的吗?要是有的话王老师你进一批货吧。” “就是,我看那一身衣裳真馋人,这一套穿在身上又凉快又好,还是的确良的料子呢。” “一身多少钱?我看不便宜,衣裳裤子帽子腰带的,不少钱吧?” 王忆说道:“现在沪都轻工业产品还是挺多的,别说短衣短裤,西装也有的是,你们想买话没问题,等我什么时候再去沪都的时候捎一批货。” “不过四叔说的对,不便宜,上次的仿三片红那是人家半支援给生产队的,所以便宜,这样衣裳一身下来要二十多呢。” 大胆听到后顿时傻眼了:“啊?短袖短裤用料比长衣长裤少好些呢,结果价格更贵,还贵一倍?” “就是啊,城里现在乱要价了。” “唉,毕竟是工厂的衣裳,人家做的精美,难免卖的贵点。” 王忆一想自己还真是拍脑袋定价了,现在一身衣服虽然贵但是要看样式,学生们那种服装其实算是截掉了袖子裤腿的三片红,二十多块钱确实有点贵了。 于是他冷静的说:“不只是短袖短裤,它还带着一条腰带呢,要是不带腰带只要帽子、衣裳裤子那一身差不多十五六吧?我没单独问价,不过我估摸着差不多这价钱。” 十五六也不便宜。 弱劳力半个月的工钱。 可是生产队家家户户苦日子过久,内心极度的渴望过上好日子。 除了三片红之外多数人家是没买过成品衣服的,农村人不结婚不会买成品衣服,都是扯了布回来自己缝制。 所以现在两次分红让社员们手里有钱了,他们便想提升一下生活质量了。 大胆扣了扣指甲盖里的黑泥说道:“王老师要是那一身十五六的话,那你帮我捎一身吧,除了三片红,我这辈子还没正式买过衣裳呢!” 王忆说道:“行,那等我问问。要不然我去买点布匹回来咱们自己缝衣服怎么样?” 大胆摇头说道:“咱自己缝的没人家工厂的好,人家那个多板正!” 学生们正戴着绿军帽、穿着绿衣裳精神抖擞的在转悠,他们实在是亢奋。 大人们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是带着羡慕之情的。 82年外岛实在少有能获得成套衣服的人家,无论是大人孩子都很难穿上,而学生们如今是从头到脚一整套: 新帽子,新衣裳,新腰带,新裤子,新凉鞋。 这在城里都是罕见的。 王向红说道:“这事后面再说吧,先赶紧领国家支援咱的赈灾粮,按照以前的老传统,根据家庭的困难程度来分粮食,来,王老师登记吧。” “登什么?”外面有老娘们哄笑起来。 混在人群里聊天的秋渭水听到后偷偷的笑。 王向红翻了个白眼。 他对王忆说:“你让小秋老师隔着这帮子老娘们远点,学好不容易,学坏可简单。” 王忆笑道:“好。” 王向红喊道:“家家户户来一个人领粮食就行了,一家分不了几斤粮,用不着一家好几口都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赶紧去加固电线杆、加固码头。” 经过一整天的忙活,现在生产队与以前已经有所变样。 码头插入海水中的木桩都用木棍交叉衔接起来,木板则用绳子两两捆绑,大船彼此依靠、紧密相连,小船则直接拉上案来翻卷在地。 电线杆用木头三面撑起,太阳能灶拆开被就近带入屋子里进行保存。 但这还不行。 王向红叼着烟袋杆给一群汉子开会:“明天开始收拾屋顶,文书,库里的渔网都准备好了吗?” 正在登记的王东喜抬起头说:“准备好了,每一面渔网上都有标记,到时候按照标记家家户户去领上就行。” 王向红又指示道:“明天强劳力、轻劳力上屋顶铺渔网,那个弱劳力去石坳台挑肥料施到田地里。” “台风后面就是雨,这是施肥的好时机。” “不过洋柿子、茄子、辣椒的得倒伏上一批,可惜了。” 社员们同样是面色黯然。 天涯岛上没有好田地,只有开山毁林收拾出来的一点农田,队集体舍不得种粮食,全部用来种蔬菜,让社员们夏天秋天能有蔬菜吃,毕竟家家户户没闲钱,靠买可不成。 所以社员们拿着这些蔬菜是很宝贝的,平日里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汉在负责种植和养护蔬菜。 如今台风一来就要倒一批,怎么能不难受? 王忆琢磨了一下,说道:“有办法,让社员们吃点力,把洋柿子杆、茄子杆、辣椒杆之类的用树枝给交叉固定起来” “没用。”王向红说道,“你怕是一直在大陆所以不知道咱外岛台风的厉害,小树枝的固定要是能扛得住台风,那这台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忆想想也是。 自己想当然了。 然后他琢磨了一下说道:“这样吧,领袖同志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倒伏就倒伏,等台风过去我去沪都农研所找我在首都上学时候认识的研究员要点新苗子。” “这样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能要到更好的苗子,所以咱们不比伤心,等着以后种好品种的蔬菜就行!” 243.灯塔保卫战(万字大章求票哈) 1982年7月6号,星期二。 壬戌年五月初六。 天气 很不好! 一大早喇叭广播声便以前所未有的高声调响起来: “各地对农民加强三热爱教育,干部党团员带头多交粮、交好粮,全国夏粮征购进入高潮,十三个主产省市已经征购167亿多斤,完成计划87%” “嗤嗤、嗤嗤” “江南省天气预报,请沿海的同志注意,8217号台风欧文于今日凌晨四点左右正式进入我国领海,预计今日中午影响翁洲地区,请翁洲地区的党员干部带领群众做好抗风抗灾准备。” “本次台风为强热带风暴,于昨日登陆曰本岛九州,对长崎、福冈、佐贺、熊本等城市造成严重破坏,经过九州之后台风风力有所削减但不可小觑。受此次强台风影响,我省大部地区将出现了大范围的狂风暴雨天气,请各位广播听众做好防风避雨准备” 王忆听着广播声拿起昨天晚上刚去买回来的雨衣推开门走出来。 昨天还是晴空万里。 今天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管看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天空都是黑彤彤的,整个海洋几乎被笼罩住了。 都说暴风雨之前宁静,可现在海上并不宁静,海浪此起彼伏的冲天涯岛奔袭而来,拍在礁石滩上、拍在岸上,气势汹汹,如大兵攻城! 王忆面色凝重。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这广播声并不是号召社员们起床或者上工,今天社员们很自觉,都起的很早,强劳力们分成组,然后扛着梯子、拎着网具、找出石头开始加固屋顶。 他们要做的事情简单,就是用旧网将屋顶上的干海草给罩住,再把石头绑在网具上,用石头来压住屋顶海草不被吹走。 只要海草不被吹走那天涯岛上的海草房会比内陆的茅草房更能遮风避雨,这些海草是一种大叶海藻,干了之后还能吸水。 所以一旦降雨它们会吸水膨胀,到时候更紧密旳覆盖在一起、更好的挡住雨水的渗透。 校舍屋顶也需要维护,大胆领着民兵队在忙碌,王忆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半校舍的屋顶用网具给盖住了。 王忆过去看了看。 这些网具都是以往的废弃渔网,破碎的不成样子,被妇女们凑活着绑起来用来保护屋顶。 台风过去后它们还要收拢归入库房,这都是集体财产。 岛上人正在紧张有序的忙碌着准备应付台风。 有船靠上天涯岛、有人跑进大队委。 然后王向红奔跑出来,他跑到学校喊道:“民兵队、民兵队,集合!” 他的声音很急促,正在忙活的壮汉和青年知道有大事迅速放下手里的活甚至顾不上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跑过来。 大胆在屋顶喊:“草,大义你把梯子扛走了,我怎么下去!” 王东义恍然,又把梯子给推了回去。 民兵们迅速集合,王向红快速说道:“公社领导有命令,大鹏岛上的灯塔最近在修缮加固,现在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咱们各生产队的民兵小队集合去展开支援工作。” “事情紧急不废话,你们不用换衣服了,带上两天三天的吃食、带上斗笠和蓑衣赶紧过去,应该是台风走之前你们回不来了!” 大胆敬礼问道:“支书,咱们生产队是你带队吗?” 王向红皱起眉头。 他看向王忆,王忆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我来带队?” 王向红说道:“大胆胆识过人,可是他这人遇到大事容易鲁莽,以往有需要民兵队集体出动都是我带队,但今天得有人在岛上主持防汛工作,所以” “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好咱的社员。”王忆敬礼说道。 王向红正色看向民兵小队说道:“废话我不多说” “放心好了。”大胆抢着说道,“我们肯定听从王老师的命令,王老师是队长,我是副队长!” 王东峰笑道:“对,一定听王老师指令,王老师让往东绝不往西,王老师让赶狗绝不杀鸡!” 王向红怒视他一眼说道:“别废话,那你们准备一下立马出发,公社的石干事去船上等着你们了。” 王忆说道:“先等我一分钟——支书,我们可能一两天回不来是吧?” 王向红说:“是,家里你放心我都照顾好,小秋老师不会出事” “我不是担心家里。”王忆摇摇头转身往听涛居跑去。 他昨晚买了二十多件的防风雨衣,本来是准备给社员们用的,毕竟是台风来袭,难免会有谁家出问题,所以王向红会安排突击队,谁家需要帮助突击队立马顶风冒雨的出发。 如今他要带队去大鹏岛,这样他得给民兵们一人配一件,剩下的他交给了王向红说:“以前托同学买来的,我早就知道咱外岛夏天会有雷暴雨,所以准备了雨衣给暴雨时候出外勤的社员用。” 王向红拿到雨衣后大喜,说道:“王老师啊,你是真的眼光长远,你真跟评书里的军师一样,走一步看三步谋划十步!” 民兵们拿到雨衣后翻开看,说:“王老师这雨衣好,怎么还带着个罩子?这是什么的?玻璃的?不是。塑料的?也不像啊,真好。” “比城里工人穿的雨衣还好,这个雨衣衣服裤子分开的。” “你们看你们看,它两层啊,防雨布是两” “行了船上再说吧,赶紧走。”王向红挥挥手。 王忆一边跑一边挎起个登山包,同时不忘回头喊:“支书,看好我的狗啊,四个小狗崽别出事!” 王向红冲他甩手示意他放心。 他们回家收拾之后跑上公社的船,船上有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着急的说道:“怎么才过来?赶紧走赶紧走,越往后海上风越大,现在台风的边缘已经影响到咱外海了。” 机动船出发,船上已经坐了一些壮汉和青年。 都是各生产队民兵小组的成员。 大胆看到王忆背着个大包,说道:“王老师你给我吧,你坐稳了,今天这船肯定摇晃的厉害。” 王忆点点头把背包递给他。 这里面是方便面、巧克力、可可粉还有火腿之类的食物,看王向红和民兵队的意思这两天日子不好过,他得准备点食物。 船上坐着的都是各生产队民兵小队成员,大家都熟识,大胆等人上船后很快有人打招呼。 然后有人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手里的雨衣上:“你们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带着玻璃罩子?” 王东峰炫耀似的晃了晃:“你在大城市里才能买到的雨衣。” 旁边的人伸手去拿,说道:“雨衣怎么还带个罩子?” 王东峰也不知道,他不想让人碰自己都没穿过的新雨衣,就塞进了怀里抱了起来。 旁边的民兵要抢,石干事严肃的说:“别闹,海上风大浪大,注意安全!” 他总是板着脸,所以民兵们还挺打怵他的,听到他的话后纷纷安静下来。 船靠上水花岛,石干事跳上码头奔跑而去。 过了一会他回来。 然后水花岛上没有民兵跟来。 等了几分钟后还是没人来,他很恼怒,便板着脸快步上岸。 王祥海冷笑道:“看着吧,水花岛没人来的,他们民兵队早解散了,一听说大包干就各家顾各家去了。” 果然。 石干事回来后脸色发青,他对驾驶舱里的人喊道:“走,不管他们了,妈個逼的,回头再整他们!” 一个叫石大章的汉子递给石干事一支烟,他掏出火柴问道:“怎么了?” 石干事凑上去要点烟。 海上风大怎么也点不上。 王忆掏出防风火机上去直接给点燃了。 石干事点点头说:“防风打火机,好东西。” 他抽了口烟又开口说道:“水花岛上的太滑了,听说去大鹏岛没有奖励不肯动弹,这个说是肚子疼、那个说是头晕,还有一个在家里口吐白沫说是犯了羊癫疯!” “口吐白沫了?说不准真是羊癫疯。”有个青年说道。 石干事冷笑道:“是,而且这天你说犯了羊癫疯不好办,得赶紧送医啊,我还想帮衬一把——好歹我是个干部,不能眼睁睁看着群众发病我当没看见。” “结果我他妈凑上去闻了闻,一股子肥皂水的味道!” 船上的人顿时笑出声来。 人才啊。 但石干事无奈,确实奈何不得他们。 这些人是滚刀肉,摆明不愿意给集体出工出力,都说自己头疼脑热,这样石干事也没辙。 他不能强行把人拖走吧? 这叫拉壮丁,是以前旧军阀作风,我党的队伍不干这种事。 而且石干事心里也怕,万一里头真有个身体不舒服的,到时候在台风天里出了事那他怎么办? 伤了人他得受处分,死了人他得被开除党籍。 最怕的还是有人摔个瘫痪,这等于他给自己找了个爹! 船绕着岛上接人,后面到了多宝岛上来十几号人。 李岩松和李岩华兄弟都在里面。 两个人看见王忆后立马挤过来坐下,李岩松递给王忆一瓶酒问道:“王老师吃早上饭了?” 王忆点点头。 李岩华递给王忆一个包子,说道:“猪肉大葱的,还热乎。” 王忆婉拒:“我真吃过了,你们还没吃吧?” “我们也吃了。”李岩华说,“这是准备的后面的几顿饭。” 他们两人在推辞,结果对面的一个汉子一把抢过去垂涎的说:“我没吃早饭,嘿嘿,王老师你不吃给我吃吧,我过年都没吃上大肉包子。” 李岩华顿时生气。 王忆拍拍他的膝盖冲他笑了笑,又对那汉子笑了笑:“等过年我们生产队杀猪包肉包子,你过去吃一顿结实的。” 他这么说话,大汉倒是不好意思了,说道:“我真饿了,岩华我吃了啊。” 李岩华没好气的说:“草,你都拿过去了我还能抢回来?” 汉子顿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嗯,真香,真是纯肉的?你家真是挖到金饼子卖上大钱了,真舍得造啊。” 好几个人看向李岩华。 欲言又止,满脸艳羡。 李岩华板着脸说:“行了行了金老二,你吃你的吧,怎么大肉包子还堵不住你嘴巴?” 机动船在多宝岛接人后又走了两家岛屿,然后便驶向了大鹏岛。 大鹏岛的地形跟天涯岛很像,是一座海上山岛,从某个角度看像是一只收敛羽翼的大鸟,所以得名为大鹏岛。 这岛上缺乏淡水,是个无人岛,不过岛屿位置独特,这一带水下有暗礁,偏偏又是沪都去往县里的必经之地,所以就在山峰平坦的山顶上建起了一座灯塔—— 这一点也跟天涯岛很像,山顶地势平坦。 公社的机动船来到大鹏岛,此时天色已经晦暗了,天上阴云更加的浓重,一岛孤悬海外,黑云之下,海上幽暗。 然后突然之间灯塔上亮了起来。 王忆急忙捂住眼睛。 是谁在装逼,好特么刺眼! 这灯塔的光是真的亮。 海风呼啸而来挟冲击之势嘶吼登岛,怒潮此起彼伏席卷上海岸,好些雪白的水花倒卷落下,像是一场暴风雪。 岛上有个小码头,因为灯塔是有人工作的,这码头供补给船停泊使用。 机动船小心翼翼的靠上码头,此时看到他们到来有人快步赶过来,然后打着手势指引机动船停靠。 王忆抬头看向山和灯塔。 山顶海拔能用三四十米,塔高有二十几米,塔身是传统的红白横纹相间,看起来很巍峨,是外岛最高的灯塔。 机动船在狂风中靠上码头,石干事扔掉烟蒂指挥着下船。 洋洋洒洒一百多号汉子下来了。 石大章跟石干事有亲戚关系,他也是一个生产队民兵小队的队长,所以潜移默化的就成为了混合队伍里的新队长。 他问刚才指挥船只停靠的老汉说道:“强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天把我们给调过来了?” 强伯是大鹏岛的守塔人,他苦着脸说道:“这灯塔是上个世纪的83年建的了,到现在整整100年了。” “你们看着这灯塔是水泥石砖建起来的是不是?其实不是,它里面是木头骨架,不过为了避免被水汽腐蚀后来就在外面封了一层水泥和石砖。” “现在时间太长了,里面木头骨架好些关键部位不行了,所以政府想要把它修缮一下,就拆掉了基底的石砖准备从下往上加固。” “本来这计划是省城大学一个建筑教授指导的,没什么问题,谁能想到今天突然来了一场大台风?” 李岩松阴沉着脸说道:“谁想不到?老话说的好,夏至常雨,台风徐徐。夏至过去了,台风肯定会慢慢的来啊!” 其他民兵纷纷说:“是啊是啊。” “这什么教授啊?连这道理都不懂?别误人子弟了,回家种地吧。” “就是嘛,咱没念过两年书可也知道七月八月台风多,我要是想修灯塔可不会选这两个月。” 民怨沸腾。 本来台风要来了家里要忙活的事就多,而且台风天海上危险,没人愿意这时候出门。 结果公社一纸命令把他们这些强劳力全从家里给征用了,他们心里头怎么能舒服? 码头后的岸上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个穿着藏蓝中山装、带蓝色军帽的老人一脸尴尬。 王忆看出他身上的书卷气,猜到这就是那位省城大学来的教授,于是便对其他人说道:“来都来了,就别抱怨了,咱先听听公社的安排,看看需要咱们做什么,争取给国家和社会做点贡献。” “嗯,你觉悟真高。”有人撇嘴说。 天涯岛民兵小队的人听不得有人嘲讽王忆,大胆立马钻进人群一把抓住个青年的衣领拖了出来:“妈比的溜子你说的话?你过来把话” “别,大胆放手。”王忆赶忙上去拉开他。 刚才那话确实没点卵用只会让人心生反感,这点他清楚,但他也不好意思看着大家伙在埋怨而老教授在尴尬。 溜子一伙的人也要出来,不过他们想推搡大胆,结果天涯岛其他民兵还有李家兄弟一起上前瞪着他们,他们毫不犹豫的又退回了人群里。 王忆把大胆拉开,给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这跟觉悟高低没关系,就是那句话,咱们来都来了,想走是走不了吧?” “所以咱只有好好表现,在公社领导面前立个功,以后让领导帮咱向政府争取点好处这么一条路走,否则呢?跟领导耍横、跟同志们打退堂鼓?那咱们不是白来一趟吗?” “不光耽误了家里的活,还上了公社的黑名单,这样是不是得不偿失?” 吃过王忆包子的金老二立马说道:“没错,王老师这人有文化,他说的对,咱都已经来了,还抱怨干什么?干活换功劳吧。” 正在忙着加固机动船的石干事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回事?刚才吵吵什么?” 众人看向王忆。 王忆笑道:“没事,我给同志们做个简单的思想动员,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挑战!” 石干事说道:“没事最好,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县里武装部领导、公社领导们的意思,要靠大家伙来齐心协力帮助咱县里头保住这座灯塔,所以大家伙吃点力。”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这场台风烈度又挺厉害,咱公社没做好准备只有把你们叫过来,因为你们就是咱们公社最有本事的一群爷们了。” “你们放心,只要把这灯塔保住了那我会向县里领导给你们请功,我石大寿言而有信,绝不会糊弄你们!”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面色不太好的民兵们终于振奋了一些。 石大寿安排了几个人去固定机动船,然后看向不远处几个人中的中山装老人问道:“易专家你过来给安排一下,看看怎么安排我们民兵同志的工作合适。” 易专家走过来和气的笑道:“各位民兵同志、各位小同志,从年纪上来说我是你们的叔伯辈儿了,所以后面咱们打起交道来我难免会偶尔端起架子让你们不舒服。” “到时候希望你们能多理解我这个老同志,老同志不像你们年轻同志一样思想活泛,做事说话可能比较僵化,可能在不经意间就倚老卖老了,希望你们理解。” “然后今天你们是来帮我的忙了,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打扰到你们的休息和正常工作安排了,希望你们能多多理解一下,等这个台风天过去以后我请同志们吃顿饭喝顿酒,行不行?” 他话说的好听又许下承诺招待一场酒菜,民兵们的精神更振奋了,纷纷精神抖擞的吆喝起来:“好!” “真的假的?” “那你是老师你言而有信啊!” 易专家笑道:“对,我会言而有信的,我都这个年纪了我还能不要脸的去欺骗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等台风来了咱们可得卖力的护住这座灯塔,可不能让它有所闪失呀。要是谁不卖力,那别怪我言而无信不请他吃肉喝酒。” 石大章一看民兵们没了抵制工作的心思,便积极的拍着胸膛说:“教授你放心行了,我们外岛的同志最实在了,肯定都卖力的给你干活,不过我们要干什么活?” 易专家凝重的说道:“干的是力气活,要变成一个个钉子钉在地上,把这座灯塔给钉住了!” “什么意思?”李岩松问道。 易专家招招手:“走,你们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咱们看着灯塔来说话。” 他们顺着山路走上山顶。 山顶前端用红砖修了一圈围墙。 这地方正好在大鹏岛最顶上,就像是它戴了一顶血红色王冠一样。 围墙里面是高高的灯塔和一面旗杆,此时正有一面国旗在风中猎猎抖动。 看到这面红旗,石大章问道:“强伯,待会就要下大雨了,你怎么不降下这面旗?” 强伯悠悠的说:“按照政府的规定,我的工作和国旗都要跟着太阳走,太阳升起来了,嗯,我就要起床去升国旗、打扫卫生、擦灯。太阳落下去了,嗯,我就要降国旗,打开灯塔。” “现在” “现在哪有太阳?”石大章打断他的话。 强伯正色说道:“我不管有没有太阳,国旗队在首都承天门广场上升降国旗管有没有太阳吗?他们只管时辰,该是太阳升起的时辰就得升旗,该是太阳落山的时辰就得降旗” “你把你这个破逼烂吊的地方跟承天门广场比啊?”石大章又打断了他的话,跟一堆民兵一起哄笑起来。 强伯脸色有些涨红了,说道:“我没比,我就是向国旗班的榜样学习!你们这些后生,屁都不懂瞎咧咧!” “这地方天天有船去沪都,里面有多少是外国船知道不?我升起五星红旗就是要提醒他们,他们已经进入咱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域了,做事要讲中国的法律和规矩,不准乱来!” 大胆听到这话顿时鼓掌。 王忆领着天涯岛的民兵队跟着鼓掌。 李岩松兄弟、金老二等人也跟着鼓掌,这样民兵队便隐隐有点分成两派的意思。 易专家感叹道:“宋国强老同志这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啊,他的所作所为无愧他的名字,国强,国家富强!” 他看向民兵们严肃的说道:“同志们呀,你们看这座灯塔的样式应该明白,这不是咱中国灯塔的建筑风格,是的,它是西洋人侵略咱们国家后在岛上建起的灯塔。” “清末国之不国、民无宁日,欧风美雨晚来急啊,他们从海上靠坚船利炮打开了咱们国门,然后从海上不断增兵侵略咱们国家、掠夺了咱们国家的财富后从海上回到他们国家。” “为了维护航路安全,他们在咱外岛建起了许多灯塔,所以宋国强老同志在这里的任务是很重的,你们以为他守卫的是一座灯塔吗?” “不!是咱们渔家人和社会各界企业船舶的平安,是咱们国家面向外宾的庄严!” 这次是石大寿带头鼓掌,所有人纷纷鼓掌。 老同志的发言很有七十年代的味道。 但很有道理。 山顶围墙中间是大门,门上有通红凸出的五角星,两侧墙壁用绿色油漆刷了两句标语:以岛为家、长期守岛。 宋国强去打开门领他们进去,巍峨高大的主灯塔出现在他们面前。 灯塔座北朝南,由灯塔、水井、附属房组成,它是外岛最重要的灯塔之一,使用的灯光大功率之下非常强,每60秒钟交换发光1次,射程能达到22海里! “在这里甚至能照进县里的码头,你们夜里船只进出港口,有时候就是我给你们打的灯光。”宋国强骄傲的说道。 石大章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易专家指着塔基说道:“这里前些天刚被拆掉,导致台风之下塔身可能不太稳定,所以我需要大家伙有序的分成两个队每队分成三个组,然后在塔顶上均匀的绑上三根缆绳,三个组各拽住一条缆绳。” “如果台风过于猛烈吹动了灯塔摇晃了,那就需要你们来发力稳住它,不过不能下死力气,你们需要配合着发力,灯塔向那边摇晃那另一边就要发力将它拽住。” “这样一组疲惫另一组就要顶上,两组轮换!” 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摇摇头,说:“两个队伍不够,三个队伍,需要设置一个预备队。” “三条绳子也不够,绑六条绳子,三个组拽住三条绳子来保持三角站位发力,要是三角发力不够用,那就得需要预备队从另外三条绳子下手协助发力,这样才保险!” 易专家和领着的两个人聊了聊,又跟石干事聊了几句。 王忆听见石干事说:“这位同志叫丁得水,是多宝岛民兵小队的队长,曾经在主力部队服役过、当过军官,因伤复员后选择回家当渔民。” 易专家说道:“那他的建议很有参考性,确实比我考虑的要全面。” 他领着民兵们看了看这座灯塔。 灯塔的根基本来是一层层厚实的砖头,以水泥浇灌。 但是主体却是木质机构。 灯塔底部很粗,毕竟它有十好几米的高度,就跟城里居民区设置的水塔一样,里面有一层梯子,旋转着通往塔顶。 易专家介绍说:“外岛的灯塔多数跟外国人有关,是西洋人入侵沪都后留下的海上航标。” “那时候外岛没有砖瓦厂和水泥厂,而岛屿上常见的石头无法搭建灯塔,于是上世纪西洋人只能就地取材用木头做灯塔。” “建国之后灯塔主权收归国有,咱们国家就做了修缮和加固,可是同志们都知道早年间咱们国家经济落后、一穷二白,所以修缮工作比较简单。” “现在改革开放了,外岛海域的航路拥有了更重大的作用,国家准备拨款讲所有灯塔做个大修” “嗨,这灯塔都是洋人的东西?那不能,我们外岛早就有灯塔了。”石大章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易专家笑呵呵的说:“对,灯塔在咱们中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大唐时期就以佛塔的形式发展了灯塔,而且这灯塔隔着咱们位置不远。” 他指向沪都方向说:“那边有个叫朱家角公社的地方,它那里有一座茅塔,正是咱们最早的人造航标。” 又有人说道:“茅塔我去看来,三十来米,就在湖心岛那边,有塔院、亭台楼阁、水井之类的,那到了夜间可亮堂,有些船都在那里停下喝茶” 石干事举起一面旗子试了试风力,凝重道:“不说废话了,先都去塔房里挤一挤,分一下组,我看台风外围要侵袭过来了。” 就在此时,天上突然一道闪光、突兀的一声雷霆轰鸣。 几乎是瞬间众人感觉到雨水滴落在身上。 石干事急赶慢赶的把他们带到大鹏岛是有道理的。 台风开始发威了。 现在风势挺大的但还没有很大,倒是雨势很厉害,瓢泼大雨凶猛泼洒! 海上顿时更是黑暗。 石大寿和易专家协商了几句,然后把民兵们分成了三个队,分别是一队、二队和预备队。 每个队有个队长,一队队长是石大章,二队队长是王忆,预备队队长是丁得水。 分好队之后各队长又分组,三个组,这简单,按照民兵小队来分组就行。 在他们安排声中,外面风雨急骤。 王忆把背包先存放进屋子角落里,紧急穿上了雨衣——马上就要奋战了。 不过有这雨衣保护人在风雨里会好受的多。 他买是两截式雨衣,有衣服有裤子,工艺上属于黑色双层款,带网格内衬,号称是暴雨级防水,能连续挡24小时的风吹雨打。 而且它的兜帽是双帽檐的,一个帽檐往前一个透明帽檐是落下可以护在脸上的,这样能挡风挡雨甚至可以用来挡空气中的传染病病毒。 他们生产队的民兵都穿上了这雨衣,然后很快就知道了它的妙处。 王东峰欢喜的伸出袖子去试了试说:“这雨衣好啊” 王忆赶紧捅了他一下给他使眼色,低声对民兵们说:“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别显摆!” 这会其他人都在穿雨衣,少数几个人还是穿蓑衣,这样便有嘴贱的去笑话人家。 然后差点打起来 屋子里面闹哄哄,外面则是轰隆隆。 王忆透过窗户往外看,狂风大作、暴雨如瀑。 台风带来的强降雨是突如其来的。 仿佛是老天爷发怒,一把凿穿了天河、撕开了天幕,天河水汹涌灌下。 浓密的雨幕几乎将天海之间衔接起来,狂风咆哮,树木扭动、拼命摇摆。 雨水浇灌,敲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有些雨水被风卷起来敲在玻璃上,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一样。 很惊人! 大片雨水从屋顶落下、顺着山石流淌,七扭八拐、扭扭曲曲的泼洒入海洋。 王忆定睛看向旁边的灯塔,看见灯塔上有粗大的缆绳随风飞舞,像狂蟒之灾。 然后他懵了:“我草,缆绳没有固定吗?你们往外看、快往外看,绳子被吹起来了!” 易专家和石干事都冲出门口看去,跟着也懵了。 绳子光绑在了塔顶上,忘记固定下端了! 石干事着急的说道:“不行,大的要来了,得赶紧把绳子拉下来。” “石大章,出去拽下来!” 这次轮到石大章懵逼了:“啊?我、不是,我怎么把它们拉下来?这被风吹起来十多米啊!” 王忆看到屋子里有渔网,大声说:“好办,从灯塔内部上去收回缆绳,在渔网里绑上石头再绑到缆绳上,这样扔下来就能把绳子另一端给压住。” 石大寿怒视了石大章一眼。 不争气! 事态紧急,他对王忆说道:“王老师,你领你们二队几个人负责这件事,我来看看风势!” 王忆说道:“大胆,带人走!三个上去收缆绳,其他的赶紧找石头!” 看灯塔的老人宋国强说:“山上石头多的很,大的小的都有,走,我领你们去搬几块。” 这事情好办,从灯塔内部收回绳子将绳子另一端绑住兜着石头的渔网扔下去就行了。 狂风吹的缆绳在空中晃悠,但不能带着石头飞起来。 大胆从灯塔出来后满脸担忧的对王忆说:“这灯塔不行了,里面不少木头烂成豆腐渣了,你可别上去,踩在旋转木梯上嘎吱嘎吱响,真吓人,今天风可别是昨天在小鬼子那里的九级大风,要不然这灯塔真守不住。” 他甩了甩衣袖又欣喜的笑了起来:“王老师,你给我们的这雨衣是真好,这么大风、这么大雨,我身上没怎么湿。” 相比之下其他生产队的民兵所穿的雨衣就不太行了,防雨性能不错但它是一体式的,跟对襟开的长袍子一样,大风吹过衣襟顿时倒卷了,他们一出门裤子已经湿透了。 这时候没人顾得上湿透了,风势越来越大了,没了地基保护的灯塔有轻微的摇曳。 易专家注意到这点赶紧下令,于是石大寿喊道:“来,一队出去,拉起绳子,根据天气广播上说,台风在咱外岛顶多停留一个今天,晚上开始它就会通过翁洲市区转移到内陆,那样咱就安稳了!” “同志们顶起来,今天一定要顶住!” 石大章也喊道:“同志们,跟我上!领袖同志说的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领着你们去找乐——咳咳咳!” 风力再次变大,带起一口雨水灌入他嘴里,呛的他连连咳嗽。 看着石大章领着一群民兵莽上去,拉起绳子均匀的使力开始拖拽。 王忆忍不住摇头。 现在影响到外岛的还只是台风边缘,风力大但没有夸张的大,不至于这么早就发力,这样只会浪费力气。 灯塔在这里历经百年风雨,不至于这点风力就扛不住,现在会摇曳是它的木质骨架的构造所造成的。 旁边也有人摇头。 是丁得水。 丁得水对石大寿说:“石干事你跟石队长说一声,不用急着发力,现在的风不要紧,要不是灯塔的水泥底座被破坏了它不会摇晃的,现在问题不大。” 王忆补充道:“对,反而是一队的同志们发力拖拽会伤害木质底座。” 他又问易专家:“组织上不是需要我们民兵能把它给稳定住,只是需要我们帮它去对抗台风,是吧?” 易专家大声说:“对,石干事,王队长和丁队长说的很对,你上去跟一队的同志说一声,不着急使劲,留着劲头待会用!” 石大寿尴尬。 便顶风出去绕圈吆喝了几声,让民兵们不用着急发力去拽绳子。 易专家也顶风进入了灯塔,等他回来后有些忧心忡忡,说道:“灯塔旧有木质底座被损毁的挺厉害,王队长、丁队长你们跟我进去看看,我跟你们说一下待会队伍里的人手配置方位该怎么安排。” ps:再次推荐一本书吧,这本书是年代文但不是种田文,是渠道类特别火的那种年代文、奋斗文,喜欢看八十年代奋斗做商业大佬的读者可以去看看——重生85:暴利从修缝纫机开始 244.王队长巧设高楼阻尼器(祝大家身体健康) 风在吼,人在叫,大海在咆哮。 王忆现在是真闻风丧胆。 台风太恐怖了! 海上的台风尤其恐怖! 中午开始风眼逼近了外岛,风眼外的风势恰好最猛烈,卷起海水拍在大鹏岛上就跟海啸了一样。 王忆现在是知道了沿海城市为什么会害怕海水倒卷,本来天上就往下灌水,这他娘地上还有海水往上倒流,他们就跟被上下夹击成了汉堡一样。 你以为他们是汉堡里的那块肉? 不,大鹏岛才是这块肉,他们只是里面的生菜碎! 头一次,王忆见到了树木从头顶飞过的场景 他已经好几次被吓得嗷嗷叫了。 还好大风暴雨之下人人自顾不暇,加上王队长还挺会演戏的,总能通过挥拳顿足等肢体语言把惊恐的惨叫掩饰成为鼓劲的咆哮。 加上他的雨衣有两层面罩,这样没人能发现他惊恐的表情,就看见他不住的在三个方向三个组之间腾转挪移、挥臂喊叫—— “王老师真是年轻有为。” “他胆子真大!风这么大地这么滑他还敢到处转!” “石队长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王老师,人家一直在喊着号子给队伍打气,你呢?你刚才一个劲的往后跑!” 石大章尴尬旳争辩道:“谁往后跑了?那不是我们一队的任务时间结束了吗?我赶紧回来喝口热水!” “再给我倒一碗热水,大家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好” 中午开始风势变大,民兵队就正式出动开始拉扯绳子以稳定灯塔了。 台风天要站稳都不容易,风大路滑还有雨水往身上抽——暴风下的雨水真跟鞭子一样,抽在人身上生疼! 本来一个队要支撑一个钟头,但是压根支撑不住,就改成了支撑四十五分钟,现在又改成支撑三十分钟了。 之所以会缩短支撑时间就是因为石大章没力气了撒丫子跑路。 不过专家易乔木没法指责他。 要不是他们将灯塔底座水泥和砖石给刨开,那压根用不着费这些力气。 现在可好了。 灯塔以木质结构为骨架,围绕骨架是有砖头水泥搭建的,这就导致了灯塔的重心被增高。 没了底座的砖石水泥块来加固,高重心下的灯塔变得抗风能力更差。 这会士气低落,有人忍不住抱怨了:“你们是什么专家啊?刨砖头倒是个行家,你说你们没事干为啥把它基座给拆了?” 易乔木苦笑。 他没有解释,低着头承受着民兵的抱怨。 让大家发泄一下怨气吧。 但他带的学生是年轻人,年轻人脾气大,说道:“这件事是意外,你们已经看见这座灯塔的情况了,不修缮能行吗?” “你要修缮灯塔就得从下往上修,这样最安全,我们哪能预料到这两天会出现台风?以往咱外岛的台风最早也是七月下旬出现,甚至是八月九月才有台风,谁能料到今年台风出现的这么早?!” “再说我们也不是就修缮了这一座,前面三座已经修好的,怎么没人说呢?” 石大寿叹气道:“雷同志说的是实情,易专家也是为了咱外岛的灯塔着想,要知道这些灯塔可都是咱们自己用呢,人家是大学的老师,人家会用吗?” “而且易专家也不是光修了大鹏岛的灯塔,他们不是从这个月才开始修灯塔的,从六月热起来的时候就开始修了,只不过运气不好,正好修到这里碰上了台风。”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民兵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只是想要抱怨而已。 易乔木正是理解他们的想法,所以才不去解释,任凭他们发泄心里的怨气。 宋国强顶着风从厨房拎来一壶热水,说道:“来,同志们多喝热水,你们把带来的饭给我,我给你们去烧火热上吧。” 石大寿看看手表,说道:“一队的同志准备一下,还有两分钟轮到你们去接班了。” “半个小时这么快啊?”石大章自己都遭不住了。 两分钟的时间更快。 石大寿拍拍手,石大章放下碗拉好雨衣领着人站起来。 丁得水的人挪开身子,两扇门板直接被风顶开了。 他们顶风走出去。 此时风势可比之前更猛烈了,台风善解人衣,走前面的石大章被风吹了个趔趄一转身,然后台风灌进雨衣里把雨衣扣子给吹开了! 王忆扭头看到了这一幕,赶紧使劲往后挥手:“先回去、回去!” 雨衣吹开可不止是淋雨那么简单,它会变成斗篷,这玩意儿受风力度太大,能把人吹的在山顶滑冰。 刚才他这边就有人出现了这问题,他去捡了绳子给人系在胸口、系在腰上,这才把雨衣给固定住。 石大章就遭遇了这种状况。 雨衣散开直接就打横了,他变成了蝙蝠侠,然后强风吹动、地面湿滑,他被拖着在地上滑动起来。 后面的人吓得大叫。 这是在山顶! 一旦被风吹下山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王忆倒是不太担心会出人命:大鹏岛的山顶有一圈石墙,石大章会被挡住的,不至于掉落下山: 因为刚才他被吹的时候就被挡住过 果然。 石大章被风吹的撞在了墙上。 王忆弯下腰稳住身影顺着风赶过去,扶起他大声喊道:“没事吧?” 石大章很想哀嚎一声有事很有事,可他是队长王忆也是队长,而且王忆还是个小年轻,他不能丢面子,只好咬牙说道:“没事!咱民兵怕啥!” 王忆说道:“那就好,快回去,该轮到你们顶班了。” 他还真怕石大章有事。 队员们一心夸赞王队长,而王队长一心只想润。 石大章:?? 一队顶上,王忆领着二队回到屋里。 石干事给他们倒水,说道:“同志们赶紧喝一碗热水,小心失热过多搞出低温症。” 王忆摘下帽子松了口气。 在外面狂风骤雨太猛烈,他都没法正常呼吸。 而他已经有上好的雨衣来保护了,像其他队里的民兵更惨,现在就跟从海里钻出来的一样,已经湿透了。 人一进屋,地面顿时全是水。 大胆等人纷纷摘下雨衣帽,他们解开扣子用带来的干毛巾擦衣服。 其他人盯着他们看。 王东峰注意到后吓一跳:“你们看什么?怎么了?” 李岩松指着他们问道:“我早就注意到你们这個雨衣了,这是哪里买的雨衣啊?怎么这么好?” 李岩华上去掀起大胆的雨衣看了看里面的衣裳,满脸震惊:“你后背竟然没湿,就前面这里还有衣领湿了?” 大胆得意的笑道:“我们这是消防队专业雨衣,咱外岛乡下可没有,这都是王老师带回来的好东西!” 王东峰拉起雨衣给他们看:“你们摸摸,这个料子可好了,像是塑料布但是比塑料布要舒服。” 王祥海也忍不住炫耀了一下:“主要是这衣服扎的真紧,暴风雨都吹不进去呀,我裤子还是干的呢。” 屋子里的人很眼热,连预备队的人都来看他们的雨衣。 他们一走开门要被吹开了,狂风顿时钻了进来。 易乔木赶紧让两个学生去顶住门,两个学生也想去看看这雨衣。 不过他们在城里念大学,自认地位和身份不一样,所以只是嘀咕了两句,最终也没有真去凑热闹。 李岩松拉着雨衣说道:“峰子你待会借给我穿一下,我不行了,马鼻这风这雨太厉害了,我雨衣挡不住!” 王东峰急眼了:“你挡不住我能挡得住?我不换,这是王老师借给我的” 李岩华去找王忆:“王老师,这雨衣多少钱?你卖给我一件,你知道的,我有钱,我买的起!” 王忆说道:“雨衣的事先不说,咱先讨论一下怎么能稳住这座灯塔。” “不是咱三支队伍轮流着去拽着它保持重心稳定吗?”一个民兵说道。 王忆说道:“这样不行,台风还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咱一直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身体受不了,遭这么一次罪,关节就得出毛病。” 石大寿面色不悦:“王队长你怎么” “我不是想临阵脱逃,也不是在打击我方士气,”王忆打断他的话,“我是想咱有没有办法让它自己给稳住?” 后面的话是冲着易乔木说的。 易乔木沉吟道:“这次台风的风势虽然猛烈,但灯塔未必就扛不住,我之所以向公社领导申请调集你们民兵来牵扯,主要是担心意外。” 王忆说道:“不是,易老师您误会我意思了,我也不是说让它自己抗住,而是说咱们有没有别的措施可以帮助它来抵御台风?” 过来送热水的宋国强说:“我建议用石头把底部给围起来,岛上零散开的石头挺多的,可以利用。” 一个学生直接否了他的提议:“没用,这灯塔的危机来自于高重心,除非能改变它的重心” “在渔网里弄上许多石头,然后绑在绳子末端,替代咱们人的作用,以此来固定灯塔,是这个意思吧?”易乔木苦笑了起来。 “这想法我早就有了,不行啊,我虽然说你们民兵像钉子一样钉住灯塔,其实只是个比喻。” “我真正需要的是你们灵活利用力气,来协助灯塔保持稳定,如果从外面拉绳子把它给强行固定的话,那样有可能会因为刚性力作用导致基底损毁。” 王忆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那易老师和两位同学,你们知不知道阻尼器这个东西?高楼阻尼器?” 所有人一脸茫然。 包括建筑专家易乔木。 见此王忆就明白了,要不然就是建筑阻尼器还没有出现,要么就是国内建筑行业还没有接收这一新鲜事物。 他也是最近两年才在网上知道的建筑阻尼器这东西,现在都是应用在百米高楼之上,主要是用来防御台风侵袭或者弱力地震的破坏。 比如他最早了解到的阻尼器就是东方大厦的阻尼器,当时有台风登陆沪都,有人发现了大厦竟然被风吹的摇晃便很担心,然后媒体介绍了阻尼器,说这是现代高楼大厦的定海神针。 不过他不知道阻尼器应用于建筑是什么时候,于是他介绍道:“阻尼器是汽车用的东西吧?它可以提供运动的阻力,这样耗减一些运动能量,来帮助汽车维持稳定平衡。” “所以我刚才在外面就考虑了一下,或许咱们可以给这座灯塔做一个简单的阻尼器。” “做起来很简单,就是把易老师刚才提的想法改一改,把绳子从外面改到里面去。” “用多层渔网装上大石头,再用绳子把它给挂起来,挂在灯塔内部!” 易乔木皱起眉头,一个学生直接问他:“能行吗?” 民兵们没有发言权,一起好奇的看向王忆。 而王忆还没说话,天涯岛的民兵队这边已经纷纷拍胸脯了:“肯定没问题,就这么来,王老师说的办法肯定有用。” 王忆说道:“试试吧,总不能真靠人力跟天老爷对抗吧?” 主要是这上面渔网和绳索都足够。 他系上衣服扣子又拉上拉链,说道:“这样,预备队的同志继续协助一队同志工作,二队的同志跟我忙活。” “嗯,岩华同志、岩松同志,你们两位带几个人收拾渔网,把渔网连在一起、多层叠放在一起,一定要保证结实程度。” “大胆,你们雨衣好,跟我出去搬石头!” 大胆站起来开始整理雨衣,说道:“好!” 石大寿这边还在犹豫:“能行吗?别白费力气了。” 大胆说道:“肯定行,我们王老师懂的多,做事可踏实了。” 要搬运石头不难,山顶上就有石头,一部分是拆下的灯塔基底,一部分是之前送来的大青砖和花岗石砖。 王忆领着他们往灯塔里搬砖。 一队的民兵想问问他们干啥,结果张开嘴都被灌了个眼珠子暴突。 很快一条编织的大渔网送进来。 现在灯塔上段已经有绳子绑好了,是给预备队准备用的,这样王忆让王东义上去将绳子挨个收回。 三条绳子均等落下,吊起了渔网。 大胆问道:“王老师,吊到多高?” 王忆也不知道要吊多高,灯塔得有二十五米,他选择吊起离地十米左右。 然后民兵们忙碌的开始攀爬木台阶往上放砖。 源源不断的有砖搬进来,源源不断放入渔网中。 这时候石大章进来了,喊道:“王队长,轮到你们队里去接班了!” 王忆说道:“好,我有数。” 他戴上兜帽领着队员回到屋子里,然后说道:“这次拽住绳子先不着急发力,易老师,您给看看情况。” 易乔木点头道:“好,你去忙。” 石大章脱掉衣服拧着水问:“看啥啊?你们队里赶紧去接班吧,我们队的同志支撑不住了。” 一队二队换班。 狂风骤雨依旧。 然后灯塔小幅度的摇晃起来,但摇晃很轻微,而且这摇晃看起来就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易乔木看了四五分钟,然后对石大寿说道:“这个王队长就是你们外岛的大学生?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啊!” 一个学生奇怪的说:“这是什么原理?阻尼器原理?老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易乔木笑道:“学海无涯啊,同学们,别说你们没听说过,我这个老教授也没有听说过。活到老学到老,古人诚不我欺也!” “去,把二队的同志叫回来吧,应该没问题!” 丁得水说道:“我们预备队的还是准备一下吧,要是有问题我们第一时间冲上去。” 阻尼器对于建筑稳定性的帮助是立竿见影的。 台风强猛的吹动灯塔,灯塔的摇动幅度始终不变。 民兵们提心吊胆的端着瓷碗看着灯塔,等到水凉了、等到他们心思稳定了,然后灯塔的状态还是没有改变过。 这样逐渐就有人露出笑容。 李岩松敬佩的对王忆说:“王老师,文化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啊!我以前光知道打仗要靠脑子,原来这生活工作方方面面都要靠脑子!” 王忆低调的笑道:“我也是凑巧想到了这么个事,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这样咱可以吃饭了,大家伙都饿着肚子吧?” 宋国强说道:“我给一队和预备队热好饭了,把你们二队的饭给我,我赶紧给你们热上。” 石大寿说道:“公社给准备了一些酒,不是啥好酒,是一桶九零大曲,同志们都喝几口暖暖身子。” “好嘞!”“公社准备了酒?哈哈,这个行。”“有没有准备点肉?”“你想得美,再给你准备个娘们行不行?” 李岩松他们往外拿带来的饭食。 王忆对宋国强说道:“强伯你给我们弄点开水吧,我们生产队的同志吃热水泡方便面。” 高个子的学生好奇的说:“你还带着方便面?在哪里买的?我在你们公社的百货大楼看了,没有方便面,要买得去县里买。” 王忆说道:“我有个门市部,县里的供销公司还有我自己联系的市里的食品厂啥的给我供货,所以我们这里有点方便面。” 一人一包方便面,这样肯定不够,不过他们都从家里带了饼子,用泡面汤泡玉米饼也一样很好吃。 门市部里的都是面饼,王忆给他们一人分一个面饼,然后又分了单独的料包和酱包。 外队的民兵第一次看到包装这么独特的料包和酱包,不少人吃着自己的饭上来看新奇。 他们看见了大胆等人带的饼子,笑道:“怎么了?吃面条就饼子?” “我这里拿着虾米,要不要虾米来下饭?” “出来忙活一趟不容易,怎么不带点好的?好歹带两块炸鱼嘛。” 大胆强硬的说道:“我们这个方便面就是好的,可好吃了,你们看着吧。” 王东峰说道:“嗯,王老师第一次煮的时候,那家伙那滋味,我在家里都闻见了。” 几个人不信他们的话,现在方便面稀罕但不至于都没见过,他们知道泡的方便面不怎么好吃。 王忆把面饼放入大瓷碗里放上料包、酱包,开水倒进去,然后用随身带的塑料袋给罩住了。 只能这么凑活着来了。 泡上五六分钟,一队和预备队的民兵都吃饱饭了,他们这边还没有吃上。 满屋子的饭香味,这样便有人的肚子咕噜了起来。 又冷又出力气,他们是真饿了。 大胆等不及了,赶紧把塑料袋给打开,说:“王老师我吃夹生面条一样——嗯,真香!” 塑料袋一开,那被束缚已久的泡面香味真是跟脱缰的野狗一样往外窜。 其他人也打开塑料袋,一条又一条的野狗窜出来。 红烧牛肉方便面。 经典味道! 它或许吃起来味道寻常,可是这闻起来真是能对人的味蕾产生无敌的杀伤力! 正在剔着牙聊天的民兵们纷纷不说话了,都在盯着他们手里的海碗看。 大胆这会心花怒放。 人生最得意无非打脸。 先前民兵们的调侃声还没有落下呢,泡面的香味就给了他们一巴掌。 不过大胆他们顾不上来进行报复性调侃,他们也受不住这香味,赶紧夹起面条往嘴里塞:“呼呼、嘶嘶、哈,我草,哈!嘶嘶,好吃!” “嗯,好吃,真香,这个味道真绝了。” “这面泡开了啊?真好,我草,真好吃。” 王忆悄悄切了盐水火腿分给他们,低声道:“行了行了,你们属猪的啊?吃个饭怎么跟猪扒拉食槽一样?别这么夸张,吃你们的就行了。” “没夸张。”王东峰下意识说,“王老师这方便面太香了,不是,你给的那个料太好了。” 王忆含糊的说道:“还行,赶紧吃吧。” 方便面这东西味道闻起来太霸道,难免会吸引屋里其他人注意力,这是没办法的,但他不想让人嫉恨。 所以他把拿出来的可可粉又给放回去了。 这个热量高,可是味道更霸道! 方便面的香味太猛烈,有人忍不住凑上来问:“哎,大义哥你给我一口汤尝尝。” 王东义抬头说道:“我还不够呢。” 王忆劝说道:“人家只是喝口汤,让人家尝一口吧,咱老话不是说了吗?自己吃了攒粪、客人吃了扬名。” “他又不是客人。”王东义还是不舍得,他想用这泡面汤来泡干饼子。 这汤又香又可口,上面还飘着一层油呢,这家伙泡干饼子得多好吃? 但王忆发话了,他只能递上去,双手抓着碗说:“你喝一小口,别他妈呲溜我面条,要不然我真揍你啊。” 其他嘴馋的青年见此乐了,他们年轻不在乎颜面,跟着上来讨要面汤喝。 年纪大点的民兵或者家庭条件好的在乎面子,只能点燃香烟用烟味来镇压馋虫。 李岩松不想吃包子了,他凑过来问王忆:“王老师,你还有方便面吗?卖给我一包、给我也尝尝这个,它怎么这么香?” 有个大学生也疑惑:“对啊,你们方便面怎么这么香?是哪里生产的?我吃过沪都益民四厂的鸡蛋方便面,报纸上说他们是用高压蒸面油炸技术做出来的,是咱国内最好吃的方便面,也没有这么好吃啊。” 王忆解释道:“方便面普通,主要是往里加的酱料不一样,这味道是酱料的味道,面饼不咸不淡的能有什么味道?” 那大学生恍然的点点头。 易乔木见多识广,问道:“这是不是曰本日清厂子出产的那个、那个出前一丁?我听去曰本交流的同事回来说,出前一丁方便面很好吃。” 王忆说道:“不是,就是咱国内食品厂的面饼,然后我自己调了点味道” “王老师很厉害,他很会调味道,他们社队企业的凉菜味道真绝。”李岩华赞不绝口,“上次我们兄弟俩请庄里人喝酒,他们吃了凉菜都说好吃。” “王老师,你也卖给我一包方便面吧?我没带钱,回去给你送过去,你知道我肯定给你送。” 王忆为难的说道:“我带的也不多啊,就是给我们队里同志一人准备了几顿饭。回去行不行?我门市部里有,回去你们去买吧。” 李岩华叹了口气坐下。 李岩松跟大胆说:“你晚上那包先卖给我,我给你钱,然后你晚上可以吃粽子,我带着粽子来的。” 大胆说道:“我不要,我就要方便面,我们自己在生产队也吃不上,这是今天出来王老师才供我们吃方便面。” 王忆说道:“岩松哥,我把我那包卖给你,不过方便面不便宜呀,连同酱包一起三角钱。” “你这真挺贵的。”石大章撇撇嘴,“百货大楼卖过方便面,我去买来着,一包才一角五分。” 一个大学生说道:“你去百货大楼买方便面不光要钱还要面票吧?面票也值钱呀,我买鸡蛋方便面一包二两的要配半斤的面票!” 石大章不说话了。 毕竟他见识比不上大学生。 李岩松听了他的话后眉开眼笑,说道:“行行行,三角钱、三角钱,我给你赊账,等我回去给你送过去。” 王忆说道:“不着急。” 不少人意动了。 可是三角钱的价钱让他们很迟疑。 三角钱能买一斤半的白面。 而这个方便面只有二两。 于是有人嘀咕了一声:“有这钱不如买面粉回家让老婆做手擀面,手擀面搅拌上辣椒酱也好吃的很,还过瘾呢。” 说着说着,有民兵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他们可都是大肚汉。 偏偏宋国强给二队的民兵蒸的饭好了,他喊道:“二队的同志,过来拿饭!” 李岩华对王东义说道:“把你雨衣借我穿穿,我雨衣不顶风。” 王东义扒拉着饼子含糊的说:“这是王老师的,我做不了主。” 王忆说道:“是我给咱们队里民兵准备的,都是归你们自己了,你们愿意借就借吧。” 几个人顿时不吃饭了,惊喜的笑着问:“又是给咱民兵队发福利?” “这好,哈哈,跟着王老师啥都有。” “我这个队长不干了,王老师你来干队长,我干副队长。” 其他生产队的民兵羡慕嫉妒恨。 都是当民兵的,怎么这待遇天差地别? 二队的民兵纷纷上来借雨衣,这下子他们不好拒绝了,拒绝会让人说小气。 外岛的男人都很好面子。 这样他们饭菜带回来,又是一股香味。 一队和预备队的民兵有人肚子咕噜响了。 可他们不能再吃饭了,这带过来的饭都是有数的,这顿多吃下顿饿! 还好王忆设想的阻尼器很有用,下午雨停了但狂风还是一个劲的吹,灯塔没什么问题,摇晃幅度可以接受。 易乔木坐在王忆旁边好奇的问:“我听说你是大学生?哪个学校的?” 王忆含糊的笑道:“首都工业的。” 易乔木恍然大悟:“原来是学工学机械的人才,难怪懂这个阻尼器的原理,可是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回来” “我们王老师回来培养更多的大学生,他给我们生产队的娃娃教书,让娃娃们有文化。”大胆说道。 “对,王老师说我们生产队出一个大学生不是本事,以后一年年的出大学生才是本事!” “他还说人有出息了不该离开家乡,而是应该——不对,他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王东峰急忙说:“我记得!有出息的人不是想着怎么摆脱贫困的家乡,而是想着怎么帮助家乡摆脱贫困!” 易乔木听到这话后顿时鼓掌,他赞叹道:“我见多了乡下的学生进城以后千方百计跟家乡分割关系,很少见到像王同志你一样有觉悟的,你才是共产主义的践行者啊!” 王忆讪笑道:“没那么伟大,就是不想让家乡一代代的孩子变成睁眼瞎,一代代的被困在海上。” “那啥现在不下雨了,大胆你领两个人跟着我出去一趟,都小心点,咱们去看看船的情况。” 他不想表现的高调,想尽量的和易乔木拉开关系。 这可是个大学教授! 危险! 但现实总是戏剧化,其他民兵想跟易乔木这个城里大学来的教授拉上关系而教授不太想跟他们走太近,王忆想跟易乔木拉开关系可易乔木又看他特别顺眼: “这小同志真好,又有脑子又勤快又负责任,你要不要读研究生当硕士呀?我们学校今年要批设我做硕士导师,现在我只有两个学生,怎么样,小王同志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忆笑道:“谢谢您的好意,易老师,我们学校确实离不开我。” “我们生产队都离不开王老师。”大胆推着王忆离开,回头看向易乔木的眼神分外警惕。 想拐走我们的人? 绝对不行! 245.台风天后,知了叫起 知识的力量真是很强大。 灯塔内置了阻尼器后,台风已经对它无可奈何。 实际上这灯塔相对来并不算很高,它只是基底脆弱了而已,这样只要它的木质基底不会因为反复摇晃出现应力性断折,那它在台风天里就是安全的。 于是民兵们无聊了。 他们很想回家 但是海上巨浪滔天,别今天走不成,明天也走不成! 而岛上没有娱乐设施。 于是民兵们大眼瞪小眼。 现在岛上只有一百多号的壮年人和青年人,大家都想玩可是能玩什么呢? 傍晚时候一只野鸡被台风吓昏了头钻进了屋里,众人愣是没舍得宰了吃,一直轮流着玩这只鸡。 最后看那鸡羽毛凌乱、奄奄一息的样子,王忆都有些不忍心。 玩腻歪野鸡,民兵们心野了,彼此交头接耳的问:“咱们玩什么?” 大胆提建议:“去摔跤吧,在台风天里摔跤怎么样?” 没人接他的话。 这是个疯子! 先不大风天里摔跤多危险,就这山顶的石头可都是花岗岩,那玩意儿风吹日晒多少年可是结结实实的,在这上面摔跤? 一不小心脑袋落下就可以给民兵们晚上添一道菜了: 红油脑花。 王忆在旁边笑,他抱着双臂倚在墙上,其实他倒是有一些不用工具的游戏可以打发无聊时间,但他不想。 不必过于露脸。 结果他这边想低调可是民兵们不肯放过他,李岩松提议:“王老师,我听你们队里人你很会评书, 咱们这里无聊,你给我们几段评书打发打发时间吧。” 王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 我一没手机二没书,我怎么给你们评书? 他立马拒绝,:“都是社员们瞎,我会教书但不会评书。” 可是民兵们太无聊了,里面不少人听过他会评书这件事,于是他们鼓噪了起来: “王老师,来一个,王老师,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的好着急!” 王忆很为难。 可他一看这他妈的连大胆等人都在跟着起哄。 自己被一群男人给包围了。 他没辙,便提议道:“同志们,咱们唱歌吧,你们都是民兵,那每年军训期间肯定有军歌拉练比赛吧?” 经过来到岛上后发生的几件事,特别是他以渔网和砖头做阻尼器让大家伙从暴风大雨中得以解放,他已经隐隐有点被民兵们奉为统帅的意思。 所以当他提议出来,便有人听从了这建议:“那来一首” “来什么来?金老二就你嗓门子亮是不是?”其他民兵呵斥他。 “要不然这样,咱们先拉歌,拉歌给王老师鼓鼓劲,同时让王老师准备一下,准备好了给咱们评书,行不行?”李岩华折中给了个建议。 民兵们纷纷鼓掌:“行!” 石大章抓紧时间准备表现一下自己,赶紧站起来:“那我来给同志们起个头” “石干事在这里,用得着伱起头?”民兵们哄他。 石大章讪笑着坐下,石大寿站起来道:“好,同志们要拉军歌的话,那咱们得赛一赛,正好,咱现在有三个队,那就按照三个队为单位来赛歌!” 民兵们同意:“行!”“好嘞!” 但也有人问:“既然是赛歌,那赢了的有奖励输了的有惩罚吧?” 这下子大家伙为难了。 他们想要奖励,可是能奖励什么呢? 如果对输了的进行惩罚,这样他们不愿意了,赢了有奖励比输了有惩罚自然有吸引力的多。 这时候易乔木站起来呵呵笑道: “同志们,咱们的革命队伍从还是红军的时候就有赛歌拼斗志的传统,你们虽然不是正规部队,但民兵队伍同样是保家卫国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样你们进行赛歌,那我这样的老头子不能参与,我给你们做个评委吧,同时大家知道,等到暴风过去我会请同志们吃个饭喝个酒。” “可是我的生知道,我的家庭也不是很富裕,所以可能请大家伙喝酒的时候没办法都请你们喝好酒,我听咱们翁洲地区流行三种酒,按照档次从低往高是一毛烧、九零大曲和十大元帅!” “那不如用酒的档次来给你们三支队伍做奖励吧,第一的喝十大元帅,第二的喝九零大曲,第三的只能一毛烧了,行不行?” “行!”民兵们顿时来劲了。 “这个好!” “好家伙,第一喝十大元帅?!” 十大元帅是平民酒里的好酒,这酒是瓶装酒,从‘十大元’这个称呼中就能知道它一瓶价值十元。 十元毫无疑问非常贵,但它这个一瓶是很大的,更应该叫做一罐子酒,一罐子五斤卖十元,实际上是两元一斤。 可是相比于一毛烧和九零大曲这还是算好酒了,特别是这酒不散卖,外岛人家寻常喝不到,只有结婚的时候才会有一些条件不错的人家买来招呼客人。 上次李岩松和李岩华兄弟要请客就准备买这酒来着,但最终没舍得,还是买了九零大曲。 这样易乔木的提议就把大家的斗志给提起来了。 大胆立马站起来吼道:“好,那我们二队先来!” “你们二队歇着吧。”石大章站起来,“我们一队排名在前面,我们先来!” 大胆撸起袖子:“那用摔跤来决定谁先来吧!” 丁得水不屑的道:“我腰上没受过伤,你这样的摔跤不是个儿!” 最后他们剪子包袱锤来决胜。 石大章第一个被淘汰,然后他们队里的民兵埋怨他:“麻痹的,石队长你是不是昨晚摸你老婆的沟子了?手怎么这么臭?” 大胆干脆利索的赢了丁得水。 二队的人玩命鼓掌。 大胆得意洋洋的:“我就我们先来,你们非得丢人现眼,行,现在我满足你愿望。” 王忆冲他竖起大拇指:“大胆,牛逼!” 大胆冲他挤挤眼,小声:“猜拳有窍门,特别是两人猜拳,你盯着对手的眼睛可以给他点暗示,比如你握拳放在嘴上咳嗽一声,那他下一次基本上是会出包袱的。” 王忆这次竖起俩大拇指: 民兵不看兵法看上了心理,可以! 他们商量之后对主持的石大寿:“石干事,我们来一个大海航行靠舵手!” “好!” 石大寿双腿一前一后微微错开然后双手举起来指挥着开始起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预备,起!” 洪亮的歌声响了起来: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领袖的思想。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唱红歌王忆不是个儿,所以他没去给大家拖后腿,而是坐在角落里琢磨起鬼吹灯。 剧情他清清楚楚,可是很多句子他无法原汁原味的描述出来。 结果十大元帅的诱惑力比评书强大,民兵们忘了让他评书这回事,扯着嗓子从下午唱到了夜幕降临。 王忆可算是听红歌听到爽了: “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儿越甜,藤儿越壮瓜儿越壮,公社的青藤连万家,齐心合力种庄稼” “啊朗赫呢哪,啊朗赫呢哪,啊朗赫赫呢哪,赫雷赫赫呢哪,啊朗赫呢哪,赫雷,给根,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声音嘹亮、斗志昂扬,最后一个个嗓子都哑了。 获胜的是预备队,预备队那边丁得水是好嗓门,他领着唱甚至唱出了花样,跟民兵们进行二重奏。 二队第二喝九零大曲,一队去喝一毛烧。 这把一队民兵气坏了,他们又把气往石大章身上撒:“石队长,你他妈咧着个嘴怎么带头的?你是不是昨晚上舔你老婆沟子了?怎么老跑调?” 还有人阴阳怪气的发泄不满:“真舔了?啥味儿啊?” 石大章心里暗气。 行,你们嘴贱吧,喝酒的时候你们等着,我偷偷往酒坛子里吐唾沫,你们不是想知道啥味吗?那我让你们自己尝尝沟子味! 天色黑下来了。 外面还是大风呼啸,雨倒是彻底停了。 王忆出去看。 夜风湿冷,不像是七月像是二月。 二月春风似剪刀,剪不断理还乱。 山顶地面已经干涸了,他去边缘眺望海上。 阴云浓重,肯定还有暴雨在等着。 他们现在在台风影响范围内,等到台风过境那就会再把暴雨带下来。 天无繁星,阴沉黯淡。 可是海面上却是亮堂的。 王忆眺望海上吃惊的发现大鹏岛边缘的海域有璀璨的蓝色在闪耀! 夜海竟有灿蓝之色,这股蓝色散发着薄亮的光芒,在狂野的海浪中透露出幽怨的色彩。 暮色飘转,海水激荡,有巨浪倾海飞起拍打在海礁上发出轰鸣声、散向四周外,就像是一枚炸弹爆炸。 蓝色的炸弹。 没有月色和星光的夜晚,浪花绽放后应该是黯然无色的,可是今晚大鹏岛的浪花竟然染上了朦胧的光晕。 原本只是透净澄澈的海水一下子拥有忧郁的气质了,它们成片成片的翻涌,带动着大团大团的蓝荧光。 如梦似幻。 王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荧光海! 他惊奇的对其他人喊道:“喂,过来看,海水变蓝了。” 出来放风的民兵们闻讯而来,在他旁边看过后纷纷笑起来:“这是夜叉海,有啥奇怪的?” “看来这场暴风不光咱害怕,龙王爷也害怕了,杀夜叉来祭天,夜叉血都流出来了。” “老师、田军你们过来看,是荧光海啊,真漂亮——不过小心点,风很大很大!” 王忆道:“对,这是一片荧光海,外岛荧光海一般只有端午节前后有,没想到今天还会看到这么大片的荧光海。” 易乔木还是有文化,他看到后解释道:“这是一种体内含有丰富荧光素的海藻泛滥所成,应该是暴风天把它们吹过来了,吹碎了它们外表通过海水激烈摩擦了荧光素,然后产生了大片的蓝荧光。” “很美!” 他的生田军:“老师,我给你拍个照片吧。” 他们带着照相机来的,修缮灯塔前,都要给灯塔拍照。 田军去从行李箱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相机。 民兵们好奇,好几个青年围上去看,田军挡住他们:“这是尼康照相机,曰本进口产品,大家别碰,很贵的。” 王忆心里一紧。 我擦,这不会是自己卖出的那两台f-3之一吧? 他凑上去大概的看了看,心更紧了:“这是尼康f-3?” 田军笑道:“你还知道f-3?看来也是摄影爱好者吧?不过我这是f-2,具体来是f-2a。” 王忆恍然。 这款尼康相机在国内是存在的了? 他问道:“这相机多少钱?” 田军道:“好几千块吧,具体我不知道,是校统一采购的,前年买的,今年交给了我们建筑系。” 民兵们闻言咋舌:“就这么个小机器几千块?” “杀人啊,抢钱啊!” 王忆若有所思的琢磨。 既然f-2已经可以进口了,那f-3应当也可以进口,这样自己或许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售尼康相机。 他站在风中思索着,眼中是一汪幽蓝在黑夜中涌动。 风强烈浪汹涌,大鹏岛的荧光海竟然不差于蓝光滩。 蓝光滩的荧光是星光般剔透明亮而宁静,有着浪漫的氛围。 大鹏岛的荧光很活跃,是海上跳动的蓝精灵。 夜色黯淡,海洋上突然亮堂起来。 一道异常强烈的光芒从高高的灯塔上放出,一直照出去很远很远,王忆顺着光芒看去,似乎能看到县里的码头! 这灯塔太牛了! 海上人家对灯塔放出的强灯光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切,民兵们聚集在一起勾肩搭背的看向海上光芒。 强光之下,惊涛骇浪更清晰。 也有人心疼柴油,对宋国强:“强伯,今晚海上又没有船,还点亮灯光干什么?浪费油啊。” 宋国强道:“谁台风天就没有船了?不准有船不知道今天有台风出行了,或者有远洋船正好回来,这样咱的灯塔就要起大作用了。” “再,这是政府的规定,不管什么天气只要灯塔没坏就要放出光红星闪闪放光芒”谷腆 他完直接哼起歌来了。 显然也受到了下午民兵队拉歌的感染。 他们先后分批次去烧火热饭吃饭,天涯岛的民兵继续吃泡面和面汤泡饼子,现在民兵们经过拉歌感情更深,有些人便嬉皮笑脸的去混面汤喝。 大胆等人只好多加点水,尽量能往外分点汤。 李岩松哭丧着脸很不高兴。 这汤加水多了导致酱料的滋味很淡了,他好不容易买一包方便面,结果却没吃到好滋味。 吃饱喝足,王忆被请到了前面。 民兵们还是没忘记他的评书 于是,漆黑的房间里响起了王忆低沉的嗓音:“我祖父叫胡国华,胡家祖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后生——不对,是大地主,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大地主。” “最牛的时候在城里买了好几座楼、好几条街,光是收租就可以美滋滋的养好几个媳妇。但俗话富不过三代。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我家家产传到我祖父这一代的时候,时间进入民国时期,然后开始家道没落了” 屋外吹的狂风呼啸,屋内人吓得灵魂出窍。 王忆空口白话的鬼吹灯自然比不上有书在手,霸唱天下的才华那不是他能比拟的。 可是今晚环境配合。 大风天里一群汉子被困在个孤岛上,然后漆黑的夜晚里听鬼故事——王忆想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这是杀人推理中最标准的孤岛模式啊! 也叫暴雪山庄杀人模式! 他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该改成讲东方列车谋杀案,这个故事他熟啊,他很喜欢悬疑推理。 结果他这里一停顿,民兵们着急了:“王老师你快啊。” “对对对,继续,你祖父去了十三里铺的坟地后怎么了?” “不是王老师的祖父,王老师姓王” “他祖上姓胡,准没错,王老师自己的” 王忆翻白眼,只好继续了起来:“那天晚上是个毛月亮的天气,同志们,你们知道什么是毛月亮吗?” 评书一直到了凌晨。 凌晨又开始下雨,民兵们扛不住了,开始东倒西歪的睡觉——白天太累了。 大鹏岛上房子少而民兵人数多,他们只能抱着膝盖坐在雨衣上东倒西歪。 王忆睡不着。 风声雨声海浪声;放屁磨牙梦话。 屋子里真是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上午开始风力减小,这样易乔木发出欣慰的感叹声。 他看向高高的灯塔笑了起来:不辱使命,总算没让这百年灯塔毁于自己之手。 这样他看向王忆。 目光越发的欣赏。 石大章来找他,问道:“易专家,咱们终于把灯塔保住了,这是大功一件,什么时候吃庆功宴?” 易乔木道:“怎么着也得等两天吧?第一是要先修缮这座灯塔,第二是我要请公社的同志帮忙去采购食材和酒,还要请个厨子,咱们人可不少,合计起来不得开个十桌?” 石大章嘿嘿笑道:“不着急不着急,我们能等。” 这样他们收拾东西可以准备离开了。 等到下午风势更小,天色都不那么阴沉了,海上的惊涛骇浪化为波浪,这样石大寿便用公社的机动船把他们挨个送回去。 王忆等人回到码头,有人喊:“王老师他们回来了!” 岸边收拾东西的社员们立马涌上码头: “王老师、大胆你们回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事?都回来了是吧?” “这两天风雨凶得很,你们怎么去干活的?风吹雨淋的容易染风寒,红梅主任咱几个回去熬点红糖姜水吧。” 看着社员们殷切的表情、听着他们关心的询问,王忆心里热乎乎的,挨个答复: “回来了,二叔青婶子,我们都回来了。”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不用麻烦去熬红糖姜水了,让我们睡一觉吧,昨晚上大家伙都挤在一个小屋里没好好睡成。” 正在主持灾后重建工作的王向红大踏步赶来,他看过众人都回来后露出笑容:“行,让王老师去带队果然没错,一个不少的给咱生产队带回来了。” 大胆等人纷纷叫了起来:“支书你真的是高瞻远瞩,幸亏让王老师带队啊” “我草,你们是不知道,不是王老师这次我得死那里了” “呸呸呸,别瞎。不过不是王老师,我们这趟真就累垮了,王老师真厉害,他真是诸葛亮,一个计谋定天下” 秋渭水又急匆匆赶来。 王忆直接领着她离开了。 他打着哈欠道:“我没事,就是困,我得先回去睡一觉。累倒是不累,昨晚没睡好,上百个大老爷们塞在个小屋里,跟一群罐头鱼一样,躺不能躺、站不能站,折腾啊!” 秋渭水关心的:“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炒个菜。” 王忆笑道:“等我睡起来吧,这次是真困了,等我睡起来你给我做什么都行,你把自己给我吃最好。” 秋渭水抿嘴笑:“瞎什么?你吃人肉呀?吃人肉犯法!” 王忆哑然。 这丫头并不知道‘把你给我吃’是什么意思。 他回去后老黄领着四条小奶狗摇摆尾巴来包围他,虎头海雕蹲在灶台上歪着头斜睨他,身上羽毛凌乱、沾染了不少沙子。 秋渭水给他介绍了一下:“哎呀,不知道该这海雕机灵还是傻,怎么回事呢,昨天不是有大霹雳吗?它被吓惨了,吓得乱飞。” “可是风势太大了,把它给刮到了海里,还好海浪凶猛把它给推上岸了,推上来后它就赶紧往沙里钻,就在海湾那边,它钻在海湾上缘的沙滩里待了一天一夜,刚才停了风的时候才让人发现。” “当时它一大半埋在风里,就脑袋和一只翅膀在外面,社员还以为是有只海鸟被台风给摔死在沙里,高高兴兴把它挖了出来,挖出来后才认清楚,这不是咱的那只海雕吗?” 王忆道:“这不是个海雕,这是个沙雕。” 他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可以啊。 沙雕估计也有点蒙头转向,这会都不知道收拾羽毛了,蹲在灶台上傻敷敷的怀疑鸟生。 王忆洗了把脸换掉衣服扎头就睡。 秋渭水麻利的撑起雨衣、拿走衣服鞋子去给他洗刷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后天黑了,王忆往外一看吓一跳,还以为台风转了个圈又回来了。 让窗外的海风吹了吹,他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天上繁星点点,这才意识到是夜幕降临了。 趁这机会他回了趟22年,算算日子邱大年他们已经回翁洲了,于是王忆给邱大年发了信息,让他调查一下82年特务分子编造流言案。 这个案子应该并不算机密,从论坛上的讨论来看,不少人都对这事有印象,明那帮人是被光明正大抓了然后审判的。 他怕邱大年人脉不够,让邱大年去问袁辉和饶毅。 同时他把东风120老相机的照片发给了两人,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机会卖掉。 这相机也是几十万的东西呢。 景主任那边还没有给他发信息,老爷子的基因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这样王忆安排好任务又回到82年。 台风天很神奇。 风来前和风去后海上会变得风平浪静,唯有台风到来的时候才是惊天动地。 他起床后去王向红家里,秋渭水看到他进门就去厨房给他做饭了,正在抽烟的王向红敲了敲烟袋锅问他:“睡舒服了?” 王忆道:“嗯,可舒服了,怎么样,咱岛上损失怎么样?” 王向红道:“没有大损失,准备做的充分没什么事,反正每年咱得经历好几遭的台风,就是寿星爷家的院墙和大泉家茅房塌了,这个明天出两个工帮他们修理修理就行,小事。” “最好是没有玻璃上的损失!”秀芳过来笑着给他倒了一碗凉白开,“原来贴胶带还能避免玻璃被吹碎,以往哪年台风天都要吹碎几块玻璃,今年王老师你指导的好,省下钱和票了!” 王东方也过来话:“后面等防汛办的干部过来统计损失,咱得要几张玻璃票,卖出去能赚几个钱哩,好坏给寿星爷家修一修院子墙。” 王向红摆摆手让两口子一边去,王东方阴阳怪气的拉走媳妇:“这是生产队两代领导人在开会,是高级干部会议,咱社员隔着远点,可别听了机密信息。” “滚蛋,没事干早点睡,明天好天气了要去上工。”王向红吼他。 回过头来,老支书又对王忆露出一丝苦色:“唉,你发的胶带起大作用了,帮助咱队集体避免了一些损失,不过菜苗子那边还是有损失,损失挺厉害,唉。” 王忆道:“这个不要紧,等我礼拜天吧,差不多这个礼拜天我就再去沪都一趟,弄点好的蔬菜苗子或者种子带过来,现在种还来得及。” 王向红点点头:“洋柿子辣椒茄子之类的都是两个月能结果子,现在种上也能来得及。” 但他又叹了口气:“咱虽然不是种菜行家,不过也知道一些基本的,后面天太热了,秧苗子能受得住这天气吗?” 王忆道:“应该问题不大,咱们这里虽然热但不是干燥的晒,比较潮湿,对秧苗子还算友好。” 秋渭水给他煮一大碗面,上面盖着暗绿的香椿叶。 这是春天掐下来用盐腌好的香椿叶。 不喜欢吃的人受不了这东西,但对喜欢吃的人来是美味。 王忆属于喜欢吃香椿的那一类人。 对他来香椿的滋味儿是春天的味道,所以他不抗拒这股滋味儿。 趁着他吃面的时候,王向红问他道:“你不去摸知了猴?雨后山上肯定出知了猴。” 王忆对此颇感兴趣:“可以啊,不过咱天涯岛上知了多吗?” 王向红道:“多,很多。你等着吧,用不了三两天漫山遍野都是知了的叫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王忆对秋渭水:“那咱们去摸知了吧?” 秋渭水欣然:“好呀,我正好带了一根手电。” 王忆道:“不用手电” “不用手电?”秀芳过来给他收拾碗筷,“王老师,你不用手电你领着小秋老师进树林子想干什么?” 王忆尴尬的道:“我的意思是不用她的那个手电,我那边有个手电,我那个手电是大时候我同自己做的,可亮了。” 王向红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同还会自己做手电?这么厉害吗?” 王忆解释道:“不是自己制作原材料然后做手电,就是买了配件,然后改一改把它们组合起来,这样手电功率大、灯光亮。” 他的手电自然是从22年带过来的。 不过为了防止被人看出问题,他还真做了diy,用了老式铁皮手电的外壳,然后里面是充电手电的一套。 很亮! 绝对的夜晚抓奸利器! 王向红又问道:“对了,王老师,你还你准备领咱校的生习组装收音机,这个事还要搞吗?” 王忆道:“当然要搞,不过不着急吧,我还需要一些电子零件,得从首都邮寄过来,一直还没有邮寄到。” “这样,要不然跟老高叔一声,让他先做点收音机盒子吧。” 王向红迟疑的问:“这个,二高能做的吗?” 王忆比划着道:“挺简单的,咱们不用很注重美观,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留下安装旋钮的和铁纱网出声的空子” 王向红明白他的意思,道:“那我跟二高一声,你有空去找他,跟他再详细的指导一下子。” 王忆答应下来,领着秋渭水出门上山,老黄在下面溜达,看到他们后跟了上来。 这会去摸知了猴的人不少。 大人小孩都出动了,生产队的狗摇摆尾巴跟在后面,它们看见老黄后欣喜若狂,赶紧上来闻老黄的屁屁。 岛上之所以用‘摸’这个字来给活动当定语,就是因为真得需要下手摸——社员们家里倒是有手电筒,可是不太舍得用电池。 所以孩子大人就得凑到树木跟前伸手去摸索。 不过今年情况好转,家家户户有点灯、路口也有路灯,这样门前门后的树木还有路口的树木都能被灯光余光所照亮,这些地方的知了猴被第一时间一扫而空。 王忆跟秋渭水在山上转。 刚下过雨山上有积水,于是他打开了手电筒。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 偶尔有几个昏黄的手电灯光在山林里闪耀。 然后王忆手里灯光一亮—— 天亮了! 老黄被突然而来的灯光吓一跳,猛然往后倒窜一步冲着灯光叫了一声:“汪!” 很快又有声音从上面一棵树旁响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亮啊?” 秋渭水也很吃惊:“王老师你怎么改的,怎么能改成这么亮呀?” 王忆笑道:“用大功率的小灯泡就行了。” 秋渭水问道:“可是这样的灯泡耗电快呀。” 王忆拧开手电筒后面给她看:“所以我用的不是寻常的电池,是工业上用的蓄电池,不是往里塞进电池的,直接用发电机和插座给它通电。” 他的手电强光迅速的吸引了周围几个少年,前来摸知了猴的少年们刷啦啦的跑了过来。、 王忆将手电光挪过去,看到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知了猴。 收获还不少! 王丑猫把知了猴直接递给他,:“王老师,我给你和小秋老师摸的,你有手电筒,而且光这么亮,那你领着我们来摸知了猴吧。” 王忆一听不乐意了。 他把手电筒递给王丑猫:“那你用这个手电筒吧,老师要和小秋老师自己摸知了猴,因为领袖同志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最香!” 这话是个掩饰。 实际上他想跟秋渭水私下相处。 摸知了猴哪有摸姑娘的手好玩? 246.高仿的文物 台风过后,海岛的夜晚依然不是静悄悄。 只是风不那么大了,翻涌上岛屿来的海浪不那么猛烈了,只发出‘刷啦刷啦’旳声音。 很细碎。 王忆领着秋渭水找梧桐树和杨树,这种树容易招知了,自然树下也多有知了猴。 暴风雨泡软了地面的泥土,知了猴开始往外钻。 这个点还比较早,知了猴刚刚从土里钻出来,刚刚爬到树根有的还在草叶处,所以要细致小心。 王忆给秋渭水讲解着,然后两个人一个知了猴也没有摸到。 他疑惑的说:“怎么回事?为什么咱俩走了这一路一个知了猴都没有找到?支书不是说岛上知了可多了吗?” 秋渭水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是因为咱走在人家后头了?这片已经被人摸过了?” 王忆冲周围吼了两嗓子,周围果然有声音回应。 这片就是被摸过了。 他了无生趣的说:“头茬汤让人家给喝了,咱得换个地方。” 秋渭水安慰他说道:“没事,王老师,这个点还有知了猴没有钻出来呢,咱们找地上的小洞,有些知了猴还在窝里。” 这个想法是靠谱的。 王忆找了根狗尾巴草,然后借着月光围着杨树转了转,面面相觑:看不清啊。 此时王新国拎着手电筒从旁边经过。 王忆把他拦下了:“大国,手电筒给我用。” 王新国老老实实的递给他:“哦。” 没拒绝、没疑问。 这样王忆倒是不好意思了,说:“回头去我那里拿个强光的手电筒,不用买电池,插了你家里的插座就能用,它是充电的。” “不过现在电压不行,等以后生产队换了别的发电机,就可以用这个脚踏式发电机专门给手电筒来充电。” 王新国挠挠头:“不用电池?那充电充到哪里去?” 没听说过这新奇玩意儿啊! 王忆解释道:“其实还是有电池的,是蓄电池,又叫可充电电池,就是把电充到蓄电池里,但这样不用反复买电池了。” 王新国搞明白后高兴了,笑道:“这样不是省钱了?踩着发电机来发电然后给那个手电来充电吗?好家伙,这可是省钱了。” 王忆说道:“对,有了电什么都方便。行了,你继续去忙吧,我自己摸知了猴了。” 看着他拉着秋渭水的手离开。 王新国一脸疑惑:我手电已经被你征用了,这样我还能忙什么? 铁筒手电灯光发黄,不过聊胜于无。 两人专门找大树去找洞。 这样就卓有成效了。 队里的社员摸知了猴多数不用手电筒,他们没法找地上的知了猴洞,两人很快找到了。 王忆把狗尾巴草插进去。 很快,狗尾巴草蠕动起来。 见此王忆指着狗尾巴草说:“咱运气不错,第一下子就找到了知了猴。这叫什么?” 秋渭水问道:“会不会是蛇呀?有些蛇会藏在地下。” 王忆信心满满:“那不可能,你想想,这洞口比我小拇指还细,蛇是怎么钻进去的?看着吧,里面肯定是个知了猴。” 然后他用小铲子挖了起来。 山石泥土很松薄,特别是大雨浸泡两天现在更软了,一铲子下去洞穴全开。 他打着手电照下去说:“这叫什么?这叫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铲子拨拉了几下。 一只蛤蟆在里面蠕动…… 王忆当场我草。 这蛤蟆怎么钻进去的! 老黄钻上去张开嘴就要去咬蛤蟆,王忆把它拦住了。 又不是牛蛙,这东西不能吃,干啥去弄人家? 不过这让他更是意兴阑珊。 好歹挖出个牛蛙来可以带回去做个麻辣,这弄出个癞蛤蟆来……什么意思?要去吃自己的天鹅肉吗? 秋渭水听到他的叹气声便安慰他说道:“还好还好,是蛤蟆不是蛇,我以前在农场跟着我爷爷去挖知了猴就挖出过一条蛇。” “是一条什么蛇?” “不清楚,反正就是挺好吃的。” 挺好吃的…… 王忆把铲子给秋渭水:“还是你来带我挖知了猴吧。” 秋渭水用铲子拨拉了一下草丛,有东西掉落在石头上滚了滚,老黄立马扑上去用爪子拨拉了一下。 一个知了猴! 王忆顿时精神大振、情绪大好,哈哈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别别别,老黄你别吃啊!” 老黄拨拉了两下知了猴就吞进了嘴里,王忆大惊赶紧扑上去,好歹从它嘴里把知了猴给抠了出来。 他正要看看知了猴的情况,听见侧前方有小姑娘高兴的喊:“这里多,这边树上都有。” 王忆打起手电,赶紧带着秋渭水过去。 附近好几个人闻声而来,都借着月光下手了。 手电光在一棵李子树上照过,他看见粗糙的树皮上鼓起一坨,便快速下手给摸到了手里,同时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然后没有声音了,他收回手看了看。 手里很黏。 秋渭水问道:“你摸到的是什么?不是知了猴?” 王忆没好意思说。 这手里黏糊糊的…… “噢,是树胶。”秋渭水上去看了看后说道,“这李子树容易冒树胶,我给你撕两个树叶擦擦手吧。” 王忆说道:“不用,我现在在考虑要不然我还是别吟诗作词的了,这怎么每次读一句诗就要倒霉一次?” 秋渭水笑道:“念吧,我觉得听你念诗比摸知了猴有意思。” 他们两人在窃窃私语,又有人从不远处说道:“这边哪有知了猴?没有啊,我们刚才就在这里找过了。” “喂,花鞋,你在哪里摸到知了猴了?”另外的人问。 花鞋弱弱的说:“我没摸到。” “那你刚才还说这里好多知了猴?” “是我哥让我这么说的。” “麻痹的王状元,故意把我们坑过来,没有点好心眼子!” 王忆也气的不行。 摸个知了猴还用兵法? 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还上当了? 兵不厌诈啊! 他和秋渭水顺着山路攀爬,找了片没人的地方拉着手转了转,这样就有收获了。 转了一个半小时手电光昏暗起来,两人转身走下山林回听涛居。 王丑猫和几个学生趴在门口的桌子上,灯光照耀下,桌子上是好些知了猴。 王忆见此说道:“嘿哟,你们收获这么多啊?找到这么些知了猴?” 王丑猫笑道:“王老师你这个手电筒厉害,太亮了,一下子照过去,连知了猴的腿都看得清清楚楚。” 王向红说的没错,岛上的山林里知了猴是真多。 满满一桌子的知了猴,得以二三百的数量计算。 这看的王忆密集恐惧症都犯了,然后一个劲的流口水。 有学生跟他们两个说:“王老师你要是爱吃香的那就直接给用咸菜水腌上,要是爱吃软的那就用盆子扣起来,让它们蜕皮。” “用盆子扣起来会变得黑漆漆、脏兮兮的,王老师你把它们挂在纱网上让它们爬,它们爬着爬着就蜕皮了。” “王老师你明天早上要炸着吃吗?用油炸?其实烤着也好吃。” 王忆明白他们的意思,笑道:“油炸知了猴,你们几个都有一份,王老师还能忘了你们?” 学生们顿时欢呼起来。 邱大年给他买了好些纱网,他把听涛居的门窗都给封起来了,这样将知了猴给挂上去行了。 社员们家家户户的也逐渐挂上了纱网,不过有些纱网老化了、有些纱网破损了,王忆带了纱网在门市部,准备让王向红广播一下,可以让社员们来他这里买纱网。 带着对明天早上吃油炸知了猴的向往,王忆回去睡觉。 但下午睡的时间挺长,一时之间睡不着,他索性先回到了22年。 回了22年他习惯性的先看手机。 邱大年这边给他发了信息,又给他采购了一批82年需要的物资,然后又给他发了个文档,是‘生产队大灶’的经营构想和需要补充的物资。 随着他们一家子回来,生产队大灶暂时人员齐整了,差不多可以准备营业。 王忆从82年搬了海养鸡鸡蛋和鸭蛋回来,他给邱大年批复了工作申请,又把鸡蛋鸭蛋拍了照片让他带过去。 这样他在82年就要忙活一些了。 要收海养鸡,还要从社员家里收鱼干虾干虾米鱼鲞之类的干货,这在22年绝对是优质海货材料。 他又看到了饶毅的信息,饶毅给他留言了,说关于82年欧文台风后江南流言的事调查的差不多了,他整理了一份资料。 见此王忆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饶毅笑道:“王总回翁洲了吗?” 王忆说道:“对,刚回来不久,最近请饶总帮了好多忙,我想请你吃个饭,不过你饭局多,所以莪约你一个夜宵怎么样?” 饶毅说道:“王总客气了,咱们是自己人,不用太客套,你给我打电话是问82年台风的事吧?我整理好资料了,但我这会走不开,你要不然到我们公司这边来坐坐?过来喝杯茶吧。” 王忆答应下来,直接打了个车去了庆古典当。 说是典当铺其实这是一家金融机构,装潢的是金碧辉煌,这个点了也没有下班,还有穿着包臀裙的小姐姐在忙活。 王忆进门除了看到小姐姐们弯腰挺起的翘臀还看到了饶毅,他打了个招呼,饶毅笑着上来跟他握手。 “饶总是你客气了吧,怎么在门口等着呢?”王忆笑道。 饶毅说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嫌弃我。” “怎么了?”王忆明白过来,“等别人?等姑娘吗?” 饶毅笑道:“我都什么年纪了?年轻时候太折腾,现在折腾不动了,我等一个客户,不过不影响咱们喝茶,这个客户不太重要。” 王忆有些诧异:“这么晚了还有客户吗?他怎么不是白天来?白天鉴定更可靠吧?” 饶毅说道:“等会我给你介绍了他身份你就知道了,他不太方便白天来我们这地方,被有心人看到了不太好。” 他又说:“待会这客户到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看看他带来的东西,他要过来卖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们专家会进行点评,你听听他们的点评对你的工作大有裨益,是吧?” 王忆确实需要学习,说道:“这个确实,那我就叨扰了,不过这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吧?比如你们鉴定藏品的时候是不是需要保密?” 饶毅摆摆手:“没那么多说道,而且这次送来的是不是藏品还两说呢。” 王忆点头道:“不会给你们的工作造成困扰就行。” 他们正说着话,一辆宝蓝色的宝马开过来。 饶毅无声的笑了起来:“客户到了,嘿嘿,这款宝马在翁洲应该就他一台。” 王忆好奇的看了看,问道:“这也是宝马的一款车吗?我记得宝马车子不是都有一个标志性的进气格栅吗?” “宝马大鼻孔是吧?”饶毅笑了起来,“那是油车,这是一辆电车,IX40,是高档车,八十多万。” 王忆咋舌。 又是一个不差钱的主。 车门推开下来个大肚子的中年人,头皮刮的锃亮,脖子上戴个金牌子、手上有翡翠戒子,满脸横肉,看起来跟道上大哥似的。 饶毅跟他热切握手:“孙哥你来了?这是你新坐骑?呵,好车,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哪款车,但一看这‘别摸我’的标志就知道不便宜。” 孙哥哈哈大笑道:“好什么?还没一百个W呢。俗话说得好,穷玩车富玩婊,我现在是穷玩瞎玩,就指望以后什么时候能发达了,然后多多玩婊,玩尽天下名婊!” “不过说起我的新坐骑,哈哈,”他笑的顿时暧昧起来,“我最近联系了个小幼师,那骑起来才带劲。” 饶毅说道:“幼师呀?这个好,孙哥你有机会给我介绍一个认识认识,我这种八岁零着四百个月的小朋友也需要幼师的教导。” 两人相视,同时大笑。 孙哥开了后备箱,饶毅招招手,刚才王忆看到那两个正在忙活的姑娘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噔’的上去开始搬东西。 “都小心点。”饶毅叮嘱,“这可都是孙哥家里的收藏,不小心损坏了你们可得工作一辈子来赔了。” 孙哥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没有趁机调侃两个青春靓丽的包臀裙姑娘。 进门后饶毅给王忆和孙哥做了个介绍。 在他介绍中王忆也是大收藏家,还说道:“跟沪都的艾重五老爷子有点关系。” 孙哥顿时肃然起敬,连连称呼他为王老弟。 这个孙哥叫孙连善,好些头衔,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餐饮协会会员等等,在翁洲和省城都开了大酒店,然后他父亲是翁洲烟草局的前任局长。 王忆听了最后这个头衔后就明白一切了。 三人进了一个茶室,里面有个御姐在泡茶。 王忆跟她见过,他第一次跟饶毅在天海大酒店见面的时候就是这御姐去接待的他们。 御姐上次穿黑色女士西装和六寸高跟鞋,今天穿了一件汉服,头上黑发挽起插了根璧玉发簪,气质大变。 孙连善跟御姐认识,见面后便笑道:“小曦亲自来泡茶?好啊,那我今晚得多喝两杯。” 他带来的箱子摆放在一张圆桌上,打开后里面有瓷器、有画卷、有字帖,东西挺多。 过了一会有两个六十来岁的鉴定师进来,饶毅给介绍了一下。 这是两位斜杠专家,每人身上也有好几个头衔,简而言之都是古玩行业的大拿,一个专研陶瓷一个专研书画。 小曦给孙连善斟茶,用甜滋滋的语调问道:“孙哥,你不是一直忙餐饮生意吗?怎么还捣鼓起古玩来了?我跟你说哦,古玩这行当水可深了,没人带的话还是别碰为好。” 孙连善笑道:“这道理我明白,我不碰,这都是我家老爷子的东西,我帮他给处理了。” 饶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老爷子口碑可是一直很好,是咱们翁洲数得着的大清官,结果他心梗去世没多久,你就捣鼓出这么多东西——孙哥,是不是不太合适?” 孙连善摆摆手说道:“我老爹这辈子还真是对得起清官的口碑,待会你就知道了。” “这些东西是他收集一辈子的,我本来想留在家里当个念想,结果现在生意上出问题了,需要资金周转啊。” 饶毅问道:“怎么了?急缺钱吗?我记得孙哥你的酒店生意一向很好的。” 孙连善叹了口气:“别说了,我那生意是哪里来的你不清楚吗?都是冲我家老爷子来的,我老爷子前段时间心梗没了,嘿嘿,立马门可罗雀了。” 说到这里他挺生气的,忿忿的说:“妈的,那些人是真不行,有求于我老爷子的时候,一个个的直接把公司的招待款提前打我饭店去,天天招呼着过去吃喝。” “我老爷子这才没了几个月?没有再去的了,有的钱没用上竟然过来找我要退款?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小曦急忙给他倒茶,温声细语的宽慰他。 这时候一个鉴定师过来在饶毅耳畔低声说了两句,王忆听见了几个关键词‘赝品’、‘不好办’、‘请示总部’。 孙连善显然也听到了这几个词,但他面色沉静、心平气和,不但没被鉴定师的话影响到,还想去摸一下小曦的手。 王忆看了暗暗感叹。 自己算什么耂渋畐?自己平日里只敢想想,甚至不敢上网去胡扯乱喷。 但你看人家这孙哥,人家直接上手! 饶毅听后点点头。 他看向另一个鉴定师,那鉴定师又是狼烟手电、又是激光笔、又是放大镜,反正好一套家伙什去操作。 最终他不动声色的也摇了摇头。 饶毅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为难的看向孙连善要说话,孙连善抢着说道:“都是假货,对吧?” 饶毅避而不谈,说道:“那个孙哥,咱们翁洲终究是小地方,我们这店里的老师水平肯定比沪都呀首都的那些大师要差一些,要不然你带着它们去请大师给看看?” 孙连善笑道:“不用去看了,嘿嘿,这些确实是假货,都是假货。” 一听这话饶毅不太高兴了,他说道:“孙哥你这不是逗我玩嘛?这不太合适吧?咱们……” “饶总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孙连善继续笑道,“我刚才就说了,我爹这辈子确实是个清官,这些东西是他收的不错,但他从不收贵重文物古董,他收的时候便知道这些东西是假货,所以才会收。” “我为什么给你带过来呢?因为这些东西是假货却不是垃圾,如果你们的鉴定师眼光不错那应该能看出,它们也是古物!” “我家老爷子给我介绍过这些东西,他说这里面每一样都是赝品,但每一样都是古品。” “不久前我看新闻,说今年首都春拍就有这样一件古品赝品拍出了天价,是一幅字帖,王羲之的《黄庭经》,它就是赝品,但被拍出了五千万的高价!有没有这回事?” 饶毅苦笑道:“确实有这回事,可是我的孙哥啊,你知不知道那幅《黄庭经》是谁写的?” “是清朝八大怪的郑板桥!” “而且郑板桥的《黄庭经》为什么能价值半个亿?因为它里面有段典故,简单来说就是郑板桥当时跟某个人打赌,说王羲之书法冠绝今古,但我也能写出它个八分神似。” “他们为了打赌,郑板桥临摹了王羲之的字,做出了那幅赝品《黄庭经》,这样它当然值钱。” 孙连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倒是不指望我家的东西价值半个亿,可它们也不是不值钱吧?” “就拿这幅画来说,画圣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这画我知道,它要是真品那谁敢卖?纯纯的国宝啊!” “可我这幅画是赝品,它是出自清代的赝品……” 他说着上去拿出一幅字画给饶毅和鉴定师看:“看这个签字,吴道玄,咱们都知道是吴道子字道玄,而看这签字上的‘玄’,它有没有少了点什么?” “就是少了一个点,最后一笔的‘点’。”鉴定师说道。 孙连善兴奋的说道:“没错!这为什么会少这个点?你们不知道吗?这是在避朝讳啊,而且避的正是清康熙爱新觉罗-玄烨的讳!” “简单来说这是一幅产自清朝康熙年间的古画,你们看这画功、看这落笔,这绝不是凡品,这种画即使是赝品它也很有价值啊!”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说的是眉飞色舞。 可饶毅却越听笑容越苦涩。 他看向两个鉴定师,那俩鉴定师讪笑了几声忿忿摇头。 王忆一看就知道孙连善是在自嗨。 孙连善也发现不对劲了,问道:“怎么了,饶总,我说的不对吗?” 饶毅说道:“你说的对,这都是你父亲跟你说的吧?” 孙连善说道:“对,是我父亲平日里赏玩这些古玩的时候教我的知识,当然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很多我可以给你一一点明……” “不必不必。”饶毅笑的很无力,“孙哥,你父亲是咱们省收藏家协会的会员、和我同属翁洲收藏家协会副会长。” “其实这些东西里面有几样我见过,他曾经带到我们协会说过,可是有些事我当时不便说给他听,因为那涉及到行规了。” “现在老爷子走了,那我没什么忌讳了,我把一些实情告诉你吧。” 他拿起签名为吴道玄的古画说道:“这些赝品是当代的赝品,作画者都是高手,不光精于画技、精于造假还精于心理战。” “他们知道现在人防备心极强,直接临摹名家名作容易识破,于是他们折中去以古人身份作赝品,就像这个‘玄’字少了最后一笔这种伎俩,就是他们最常用的把戏!” 孙连善顿时呆住了。 王忆听的啧啧称奇。 饶毅无奈的说:“我第一次看你父亲带来的画作时候就看出玄机来了,但我不好说。孙哥,希望你能理解我,你父亲收到的作品太多了,这些人的力量拧合在一起我扛不住,我不敢招惹他们。” “而且你父亲跟我说过,他知道这些是赝品,也是因为是赝品所以他才敢收,甚至他都跟领导们交代过这些事,因此我以为他是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知道个屁!”孙连善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饶总,你不是为了压价故意逗我玩吧?” 饶毅没说话,一个鉴定师不太高兴了:“孙总,我们庆古的招牌是江南第一响亮的古玩牌子,我们可以因为你打眼了从你身上赚钱,但绝不会故意说假话去骗人!” “如果不信你可以拿去给冠宝斋的人看看,他们家也很讲诚信,你可以听听他们的话。” 孙连善既然选择来庆古,自然是信任饶毅等人。 他刚才只是无法接受现实下意识的进行了驳斥,其实他内心明白这些话的真实性。 于是他直接摊在了椅子上,两眼无光:“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子可完蛋了!” 饶毅安慰他说道:“其实这些字画也不是一点不值钱,它们的创作者是造假里的高手,所以它们也是有价值的。” “有多大价值?”孙连善期待的问。 饶毅说:“拿吴道子赝《八十七神仙卷》来说,怎么也得价值个四五千块……” “才四五千?”孙连善失声,“这够干嘛的?不够我一晚上玩的!” 饶毅叹气道:“那你以后只能节俭点了……” “我他妈怎么节俭?”孙连善气急败坏的说,“我日,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呢?以前我爹可是给他们不少好处啊,那好处都是实打实的,然后他们就是用假货来糊弄我爹?” 他拍了把桌子越说越怒:“我爹也是,他妈收钱收黄金就是了,奶奶的,结果非要玩这些文雅的,这下子好,把自己儿子给玩进去了!” “现在怎么办?干了一辈子工作,就给我留下两套筒子楼里的小房子,就给我留了一堆不值钱的破烂,我他妈这下子完犊子了!” 他趁着拍桌子想去抓小曦的手,小曦不动声色的避开,然后把手挪到了王忆这边。 默默的给王忆倒了一杯茶。 王忆冲孙连善示意,她赶紧摇头:我才不去触霉头。 孙连善发了好一阵火,出了口气后回来坐下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饶毅安慰他说道:“孙哥,你别怪小老弟站着说话不腰疼,您其实日子还行,毕竟翁洲和省城都有大酒店,这酒店……” “这些酒店就是个屁啊。”孙连善怒道,“它们都是我租的,不是我买下来的,房产不是我的,以前有我爹的人情在,它们能给我赚钱,现在它们要我来养着了!” “他奶奶的,没了生意这酒店就成要吃我的饿狼了,房租、水电气、雇工开支、物业开支等等等等,我他妈现在还得补税,这税款还没有缴纳呢,烦死了!” 饶毅苦笑道:“那您不是还刚提了一辆百八十万的豪车吗?” 孙连善现在顾不上面子了,他实打实的叫苦说:“饶老弟,我不跟你装逼了。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买这车的?” “实话跟你说吧,饶总,我是看上了咱宝马4S店的一个销售,可要钓她得下本钱,于是我从她手里买了台车!” 王忆叹气。 这货真尿性,明明两只手能解决的问题他非得花几百万的人民币! 你说你平时没事瞎玩什么?用你两只手装逼能解决多少麻烦事啊! 孙连善现在确实是遇上麻烦了,车子是他全款买的,他身上也还有点钱,可是他的根基是酒店。 现在只有酒店能给他源源不断的进钱了。 他必须得保住酒店的买卖。 于是他跟饶毅商量道:“饶老弟,你看你能不能帮哥哥一把?这些东西你们这里能收吗?” 饶毅说道:“孙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东西我即使收了也没法帮你大忙,它们里面最值钱的才几千块,你手里能有多少件赝品?一百件?” 孙连善沮丧的摇摇头:“哪有那么多?我爹他没想着当贪官污吏,收的东西估计也就是个四五十件。” 饶毅说道:“四五十件,咱按四十件来说,你这里东西均价也就两三千,咱按照三千来说,那就是十二万。” “十二万!” “孙哥,十二万对你的帮助怕是杯水车薪吧?” 孙连善脸上的红光一下子没了,汗珠子迅速渗出来。 他摸索着茶杯一口将茶水灌进嘴里。 小曦偷偷的冲王忆笑。 他喝掉的是王忆的茶水。 饶毅进一步说道:“孙哥,你这些东西的价值是十二万,但你卖给我们、我们还得需要盈利空间……” “你们可不可以给我联系客户?那种人傻钱多的客户?”孙连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打断他的话。 饶毅直接服了:“孙哥你开玩笑啊,我们庆古的招牌是多少年才做出来的,我哪敢干这种事?” “就算我们收了你的这些东西,我们也不会当真品——或者说古代赝品往外卖,我们只能以现代高级仿品的身份往外卖!” 孙连善不死心:“你给我介绍客户就行了,我不会说出你们庆古名头,我自己去忽悠他们。” 饶毅坦诚的说:“孙哥,我不管给你介绍什么客户,人家肯定是带着鉴定师的,我觉得鉴定师们认不出这些画作真假的可能性要比银行认不出伪钞的可能性还小!” 孙连善也明白这道理。 他又不能把这些赝品卖给官员,像他父亲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他父亲直接当赝品来收的,对外宣称的就是‘我知道它们是假货不值钱,如果值钱我还不收呢’。 他父亲的情况不便于去找鉴定师进行鉴别,而其他收藏家呢?人家肯定是要找专家仔细鉴定才肯给价! 这样他无助的问饶毅:“这些东西,你能给多少钱?” 饶毅苦笑道:“合计起来也倒不了十万,甚至更少——孙哥,我们是开门做买卖的商贾,我们需要盈利空间!” 孙连善喃喃道:“十万,就算是十万又有什么用?我翁洲这店里的窟窿都不止十万!” “算了,算了,我还是拆东墙补西墙吧,翁洲这酒店我得转让出去了,我先把省城的酒店救活,那是我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一听这话,王忆突然来劲了! 酒店,高仿文物…… 这两样东西都是我所欲也啊! 王生此时发现了一个盲点! ------题外话------ 对了,鉴于之前给大家推书造成的伤害,这次正经给大家推一本好书——《凶宅笔记》,如果有人喜欢看悬疑文,这个真的超级好! 247.暑假要来了(祝大家身体健康) 看着颓败的孙连善,王忆微微一笑。 他先给饶毅使了个眼色,让对方看手机。 饶毅打开手机一看。 微信最上面置顶的是‘小妖精’,再往下有一条新消息: 饶总,我对这些赝品感兴趣,你们店里想收吗?你们想收我就算了,你们要是没太大兴趣那我想收到手。 饶毅有些狐疑的看向桌子上的赝品,难道里面有值得捡漏的宝贝? 他很快将这念头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是不可能的! 或许自家的鉴定师会看走眼,可是王忆这边直接没过去看,他要是连看都没看就能捡漏,那自己可以怀疑他有异能了。 于是他痛快的回了一句:那你收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王总,我觉得你应该无法捡漏。 这样王忆便放下心来。 他试探的问向孙连善道:“孙哥在翁洲有酒店经营呀?” 不用孙连善开口,饶毅帮他介绍道:“孙哥是咱们翁洲餐饮行业的泰山北斗,你应当知道元老院海鲜楼吧?” 王忆不知道,于是他恍然说道:“原来元老院海鲜楼是孙哥的产业?孙哥的买卖真大。” 孙连善勉强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的产业很快就没有这么大了。 饶毅居中宽慰他几句,王忆接了个话头问道:“孙哥,你刚才说你打算处理了翁洲的酒楼,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这念头?” 孙连善叹气道:“我自然是真有这个念头,不瞒两位小老弟,哥哥现在手头上紧张了。” 王忆问道:“那你是打算怎么转让?找个人接手你的酒楼继续干餐饮业吗?” 孙连善摇头说道:“那样要等的时间可就长了,现在餐饮不好干,我那摊子又大,指定行业等待人来接手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 “码头近水楼台海鲜馆的窦老六就犯了这个错,这傻逼非要把店铺和工具用品一起转让,以转让个好价格,可这种客户哪那么好找的?我听说这傻逼最近才找了个更傻逼的接盘,哈哈。” 饶毅和小曦跟着笑。 王忆也勉强的笑了笑。 听了孙连善的话他心里有底了,进一步问道:“那你酒楼里的一些设施工具比如点菜机、烤炉、桌椅之类的怎么处理?” 孙连善说道:“当破烂处理呗,我得尽快把酒楼转出去,饶老弟还有这位老弟,你们都帮我寻摸着客户,能找到客户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饶毅看了眼王忆,暗道这逼人真是纯靠老爹的关系才能做买卖,真是一点经商头脑和眼力劲也没有啊,他竟然猜不出王总想要接盘! 于是他居中搭了把手,问王忆:“王总你是不是想往餐饮上投资?” 王忆说道:“对,我已经……” “啊?你想做餐饮?那我的酒楼很合适,家伙什齐全而且现在还在营业呢,买卖很好,有固定客源,我把厨子服务员全套给你留下,怎么样?你跟我过去看看?”孙连善高兴而急迫的说道。 王忆低调的说:“不好意思,孙哥,我现在已经把门头房组好了,摊子铺好了,只差一些家伙什,你那边要是愿意处理的话,那我想看看能不能接手。” 生产队大灶是他的一个尝试性投资,主要目的不是赚钱,而是找个实业安置邱大年和墩子两家人。 另一个他也想尽量利用好82年和22年两个时间线上的天涯岛上资源,尽量不去浪费。 这种情况下他没必要给生产队大灶上全套的新配置,看邱大年刚才给他发的采购申请,合计起来又得十多万。 如果孙连善的酒楼要处理配置,那他接手二手货即可。 否则他投资太大,一旦生产队大灶的生意干黄了那赔本会赔的挺厉害,他现在要尽量减少投资额,先做好风险管控。 听了他的话孙连善有些失望,顿时没什么兴趣了。 王忆这边笑了笑说道:“孙哥,我不光可以接手你酒楼的配置,还可以接手你这些赝品古董。” “饶总已经说过了,你要是卖给庆古的话得给他们留下盈利空间,那你不如卖给我吧,我可以出一个庆古专家们给出的合理价。” 孙连善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也是这小子想捡漏。 他立马警惕的站起来问道:“老弟,做人得实诚,我这里面是有好货的,对不对?” 王忆哑然失笑:“有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去看呀,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想买下这些赝品是因为我要装潢我的工作室。” “现在不是流行网络平台直播吗?我现在也在做考古和收藏的生意,想试试进军平台直播,这样我需要个工作室。” “现在工作室我是有了,就在开发区那片,饶总知道……” 他看向饶毅,饶毅点头:“对,我去过两次,王总的工作室古色古香是个好地方。” 王忆说道:“但我还需要进一步装潢它,如果全用真品装潢那代价就大了,所以我看孙哥这里有些逼真的赝品,便想买去做装潢用。” 饶毅恍然的说道:“哦,你是这么考虑的啊,这个可以、这想法不错。” 孙连善是标准的人菜瘾大,他怀疑的瞄着两人说:“饶老弟,别怪当哥哥的说话难听,你俩不是在唱双簧吧?” 这话有点侮辱饶毅了。 他直接皱起眉头说:“我们庆古要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做买卖,那用不了叁年五载,只需要一年半载就得臭了行!” “我们庆古靠的是眼力劲和人脉关系吃饭,从不靠坑蒙拐骗赚钱,你如果对我们不信任可以去冠宝斋再去问问。” “而且你可以跟他们先说出我们的判断,这样冠宝斋为了能压我们一头、打我们一巴掌肯定会更认真的去给你的赝品文玩进行鉴定!” 孙连善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饶毅,说道:“饶老弟,那哥哥事情办的不爽利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眼光,是我这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想再去找其他专家鉴定鉴定。” 饶毅笑道:“孙哥你别说的这么夸张,货比叁家不吃亏,我们要是连这个肚量都没有,那我们还开门做什么生意?” “不过我估计愿意按照评估价来收你货的只有王总了,你可以留一个王总的电话……” “不用了,”孙连善贼贼的一笑,“要是最后还是王总来收我的文玩,那肯定得通过你们庆古来定价,到时候你帮我联系王总就行。” 他跟两人握手,又跟小曦去握手,然后带上箱子匆匆而去。 饶毅摇摇头:“孙哥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真想劝他把两个店铺都转让出去,以后利用老父亲的关系老老实实找个体制内临时工干算了。可惜我们关系普通,交浅言深是大忌啊!” 小曦微笑道:“你可别劝他,他野心大着呢,人家以前可是说过了,穷玩车富玩婊,人家要玩遍天下名婊。” 饶毅澹定的说:“他今晚又说了一遍。” 小曦顿时冷笑一声。 饶毅领着王忆去自己办公室,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他问道:“王总,我好奇的问一句,你买他那些东西到底干嘛——我先说明,你既然要买那就买,我们庆古不跟你争。” 王忆说道:“我不怕你们争,我也不是非得买,因为我是真的没大作用,并不是看到了什么想捡漏。” 饶毅说道:“那就行,反正我得告诫你一声,从那些赝品里捡漏的几率微乎其微,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吧。” 他咳嗽了一声,凑到跟前低声说:“里面多数的东西是我们庆古也有!”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 饶毅赶紧解释:“我们庆古不造假诈骗客户,我把事情说明你就明白了,是这么回事。” “有些当领导的吧喜欢附庸风雅。于是有些人就投其所好,可是他们没钱买真货,就找我们庆古专门买高彷品。” “也就是说,对方买的时候明说了要的是高彷品,我们也是把高彷品按照假货的价格卖给他们——我们叫二皮货,双方是公平公开的交易,不存在欺骗。” 文物和古董造假不是违法生意,只要不涉及诈骗即可,几乎所有书店里都有古代名人字画卖。 冠宝斋和庆古典当里也有,彷品被他们单独列一个商品分类,叫做彷古工艺品,明明白白告诉了客户这些是假货,这种情况下是合法合规的。 王忆明白了,问道:“那你们这里还有类似的赝品?” 饶毅说道:“有,不过这种二皮赝品不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也是我们收购的。” “说句实话吧,眼下这种赝品的市场比真品还有需求,因为盛世古董嘛,现在有钱人多了,一知半解、附庸风雅的也多,总有人要找他们办事,还是那句话,真品什么价钱?他们只能买高彷品来投其所好。” “所以如果我不收你们也会收?”王忆问。 饶毅点头:“对,不过我们收的话给价给的很低,刚才十万是我说的好听,其实最后也就能给个五六万。” 王忆说道:“那行,后面他要卖的话让我收吧,你帮我压一下价,我给你们十个点……” “给什么?”饶毅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要收我会帮你压价的,这种东西都是小东西,都算不得帮你什么忙。” 王忆摇了摇手里的文件夹笑道:“你给我找到这个东西已经算是帮我好大的忙了。” 他刚才抽空看过饶毅给整理的资料了。 很详尽。 当时社会上出现的流言、警方的侦缉方向、抓捕计划,敌特分子的人员组成、藏身之处、所拥有的设备工具等等,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里面甚至有老照片的影印版。 王忆有理由怀疑这东西是从官方的文档资料库里流出来的。 所以跟饶毅这种社会关系复杂、人脉丰富的名企高管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他跟饶毅喝了两杯茶,看看天色很晚了,便告辞返回工业园租住的房屋,直接回到82年。 打击敌特的事情要暂时放一放,流言还没有涌现,现在动手直接就是绝杀,可惜动手不得。 浪花徐徐的翻涌,声音很有节奏。 对于渔家人来说这是白噪音,听着海浪声才能睡得着,一旦没有了这声音那就要睡不着了。 王忆很喜欢这种白噪音。 然后他戴上了耳塞: 他刚来天涯岛的时候受不了海风和海浪的声音,只能戴耳塞入睡。 结果这给他养成行为依赖了,现在他喜欢耳道被充满的感觉,这会让他心里踏实,一旦不戴耳塞躺下他会感觉耳道空荡荡、心里空荡荡…… 得找机会戒断它! 王忆默默的告诫自己,然后很快入睡。 在22年熬了个上半夜,他下半夜睡得很好。 以前他睡眠质量差劲,总是睡不沉,不是起来撒个尿就是突然醒了看看窗外的光亮。 来到82年后压力小了加上多多少少的劳动,让他睡眠质量大为提升,总是一觉睡到广播声响起。 他拎着衣服出门去,然后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7月是盛夏,一场台风过境,天与海变得不一样了: 天上云彩被吹的干干净净,海水和空气中本就稀少的杂物更是无影无踪,阳光在碧蓝天空下旺盛的绽放,草木疯长、绿意盎然。 站在山顶往远处看,盘卧在大海深处的岛屿纷纷露出碧绿的面目,让盛夏的海上有了不一样的璀璨。 海风变得轻柔,山上树木有些歪歪扭扭了,于是这样的海风就像是在为台风进行道歉,它们轻轻抚过草木、轻轻抚过社员的身上。 岛上没有牛羊,于是风吹草低见鸡鸭。 老母鸡带着小鸡出来觅食了。 树木翻毛的枝杈被吹歪唯一好处是尽量的露出了山上四处的海草房,以往的斑驳被浓绿阴凉所遮掩,随着社员进进出出、随着鸡鸭探头探脑,生产队的早晨迅速热闹起来。 暴风雨给岛上产生了一些破坏,可是社员们乐观,他们昨天已经齐心协力的收拾过了,这样破坏的痕迹便不多了,反而暴风雨洗涤整座天涯岛,让它变得更加干净。 王忆站在朝阳下扫视这座山和这个生产队,与前两天的忙碌急促不一样,生活节奏慢下来了,紧张之后是舒缓,现在社员们相遇了可以满脸笑意的打个招呼,端着盆子拎着水桶的闲话几句。 或许是受到风平浪静的影响,他感觉暴风雨后天涯岛上的时间就变慢了,草木枯荣,云卷云舒,潮涨潮退,人来人去…… 这是慢时光。 他在22年很难体会的到。 当然他觉得对老百姓来说这种慢时光并不代表幸福,他们是没什么可忙的所以才慢,日子过的太苦了。 没钱买房子和没有米下锅完全是两种心情。 王忆体会过这种心情,之前他想给学生们管一顿饭可粮食不够,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现在好了,粮食蔬菜都足够了。 大灶里有热气往外喷涌,大迷煳和漏勺已经把今天学生的早餐给准备的差不多了。 王忆过去随口问:“早上吃什么?” 漏勺端起个盆子递给他说:“吃菜叶咸鸭蛋米粥,台风拍断了不少菜苗,支书让社员搜集起来给咱大灶送来了,于是我想给娃们炖个菜粥,然后这不是还有咸鸭蛋吗?放上咸鸭蛋碎,这咸粥味道可好了。” 盆子里是白黄色的知了,满满登登的用咸菜水腌了一盆子。 这都是昨晚知了猴脱壳变成的嫩知了。 王忆自己来炸知了,这个简单,沙凋锅子里的鹰巢被毁了,它这次学精明了,跑进屋子里在角落建了个鹰巢,所以小灶又给王忆让出来了。 他倒上油烧个温热,把知了脱水放进去。 “嗤啦嗤啦!” 油滴水滴一个劲的窜。 王忆赶紧后退。 他用个铁漏勺在油锅里捞了捞,等到知了膨胀就把火给熄灭了。 这时候有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嫩知了体内全是优质蛋白质,这玩意油炸一下香味很浓郁。 王丑猫、王新新他们几个像少年啦飞驰,跑过来后纷纷使劲吸气:“真香啊!” “王老师炸出知了来了?” 王凯挠挠头凑过来,问:“王老师,你这里怎么这么多知了啊?” 王丑猫警惕的看着他说道:“这是我们昨天晚上给王老师捞的,王老师炸了分给我们吃,你别想吃!” 王凯撇嘴:“我家又不是没有知了猴,昨晚我爹领我去摸了几十个呢,王老师你爱吃这个?我给你拿一些过来。” 王忆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留着在家里自己吃吧,我这里已经够了,我吃不了……” 王凯说:“没事,王老师,你吃不了炸了我来吃。” 然后他撒腿跑了。 很快招弟、来弟几个姐弟挎着书包过来了,招弟从书包里拿出个塑料袋,里面半袋子的知了猴! “我娘领着去摸的,都腌好了,让今天给王老师带过来。”好娃积极的说道。 王忆摸摸他的脑袋瓜说:“老师吃不了,今天老师给你们炸着吃哈。” 听到这话,排队准备打饭的学生全往回跑。 王忆觉得不妙。 然后一份一份的知了猴和嫩知了被送过来了。 毫不夸张。 两千叁千的数量打不住! 光是盆子就装了好几个! 这样王忆抓狂了。 当初建小灶的时候天还冷,他把小灶建在门口,这里没有树荫,到了七月盛夏早上朝阳暴晒,这样再做饭就很遭罪了。 而且送来的知了猴和嫩知了太多,小灶一锅装不下。 于是他只好跟学生们说:“同学们把家里的知了和知了猴都送过来吧,中午头一起炸了,今天让大灶蒸大馒头,吃大馒头配油炸知了!” “蚂蚱呢?王老师蚂蚱要不要?它们可以一起炸。”王状元迅速的问道。 王忆说道:“你们抓的蚂蚱不是喂小鸡吗?” “小鸡不是不能多吃吗?会撑死。”学生们笑嘻嘻的说。 王忆说道:“那有蚂蚱也送过来吧,让漏老师都给你们炸了。” 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开始畅想中午的一顿饭。 白面馒头很香,油炸知了更香。 午饭要香的爆炸了! 王忆让学生们去排队。 然后他私下里把知了猴和嫩知了给处理了一下。 他从时空屋拿了几个矿泉水瓶出来,挑了肥知了猴和品相好的嫩知了往里塞,塞满了装上水送入冰柜里冷冻保存。 这能保存很久,可以送到22年的饭馆当一道菜。 22年饭店里的知了猴绝大多数是养殖产品,养殖出来的知了猴不够肥硕,有些油炸后看着肚子鼓鼓囊囊,其实已经成了空皮子,里面没多少东西,吃起来不香。 蚂蚱也可以在饭馆热卖,这玩意儿比肉贵。 他挑了四五瓶装起来,然后准备向学生们收知了猴、知了还有蚂蚱,可以给学生们创收。 上午课业结束,学生们学习的很踏实。 今天风势很小,大灶里蒸馒头的香味还有油炸知了的香味没怎么弥漫进教室,没有影响到学生们学习的心思。 放了学,诸多学生欢呼着往大灶跑。 王忆看看外面的大太阳吆喝道:“别都去排队,小心中暑,按照年级去排队,从育红班的开始,小秋老师你带着你的学生先去排队打饭,其他的让班长带队,一队一队的过去。” 他先去大灶帮忙分馒头和知了猴,然后他跟学生们说:“以后摸到知了猴、抓到蚂蚱可以送到门市部去,咱们门市部收这个东西。” “知了猴和嫩知了都是一个两分钱,还有蚂蚱也收,蚂蚱按个头定价,一般的是一分钱两个——能吃的蚂蚱才行,毒蚂蚱一定挑出来。” 两分钱一个知了猴算是压榨劳动力了。 但天涯岛山林多,现在出来的知了猴也多,一个孩子一晚上摸它二十个叁十个压力不大。 这样就是至少五毛钱的收成。 一天赚五毛钱,这对学生们来说绝对是大钱! 果然,后面学生听到这话后高兴的一个劲蹦跶,王凯很懊恼:“早知道不把知了全给送过来了,我爹昨晚领着我摸了四十六个,这是九块二毛钱啊!” 王忆听到后勃然大怒:“今天下午你不用上劳动课了,给我在教室里抄乘法口诀……” “九毛二、是九毛二,我刚才是故意的,故意算错不是,我故意用了一个修辞手法,夸张的修辞手法!”王凯吓得赶紧算出正确结果。 王忆说道:“那不用抄了,去找王新钊背乘法口诀就行了,背十遍,只要没有错那就算了事,一旦错了就要从第一遍重新背!” 王凯松了口气。 背乘法口诀要比抄写简单多了。 老师们的午饭也是吃馒头和油炸知了猴、油炸蚂蚱,另一个王忆给搭配了蔬菜鸡蛋汤,否则太干了,吃起来噎人。 当顿的馒头配刚出锅的油炸知了猴,真是谁吃谁知道香。 新馒头蓬松但有嚼头,油炸嫩知了和油炸知了猴一个软一个脆,满嘴油脂爆炸的那味道让人很容易对生活满足起来。 油炸的知了只需要撒一点盐粒子,这样就是一道好菜。 下午学生们上劳动课,艳阳高照,暴风雨积在地面的潮气都给激发出来了,岛上热的像蒸笼。 王向红过来跟王忆打招呼:“王老师,跟你说个事,两个事。” 王忆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又注意到他嘴角一个燎泡,问道:“出什么大事了?支书你别急也别上火……” “我没上火,先说事,”王向红摆摆手,“第一个事是这不小暑刚过去嘛,按照教育局的规定,内地农村的学生娃要放假了。” “放麦假。”王忆点点头。 王向红直接瞪眼了:“什么?这时候放什么麦假?内地收麦子不是阳历六月上半截吗?现在该放暑假了!” 王忆心里一蹦哒。 暑假来了? 噢,现在七月上旬都要结束了,在22年的这时候小学生早就放暑假了! 时间真快! 他又要忙活82年又要忙活22年,所以把暑假已经悄然来临的这档子事给忽略了。 王向红说道:“咱外岛没有麦子,所以咱不放麦假,如果渔汛忙的话给学生放渔假。不过现在,唉,现在夏天的黄鱼渔汛也就那么回事了,用不着学生去帮忙了,他们直接放暑假就行。” “这样你得考虑一下放暑假的事,我接到通知说公社要组织联考,考试完了就放暑假了。” “公社那边让我来问问你,咱们有多少学生要去参加联考?” 王忆说道:“具体考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王向红说道:“七月十四号,考一天,一二年级考语文、算术,叁年级往上加思想品德,上午考两门,下午考一门,然后结束带回放暑假。” 王忆说道:“有学籍的学生全去考,另一个支书,从下半学年开始,学生们要升年级了,这样咱生产队的社员家里有钱了,给娃子们都办上学籍吧。” 王向红痛快的说:“那行,正好我要说的第二个事就跟钱有关。” “二季度的分红。”这事王忆还记得。 王向红郑重的点头:“咱的社队企业是五月中成立的,至今快两个月了,五月和六月是二季度,按照你的意思,一个季度一次社队企业分红,文书已经把钱算出来了。” “本来前两天就算出来了,结果碰上了台风,顾不上这回事,所以直到今天我才来找你商量。”他又进一步解释。 王忆说道:“行,五月和六月合计起来卖了四十多天凉菜,收入怎么样?” 王向红表情欣喜:“好!形势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五月份生意就是铁具厂那里好,可进入六月份那是全面开花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八百四十元的凉菜!” 王忆一听这数额也挺吃惊:“好家伙,卖出这么多?” 王向红使劲点头:“不过那天特殊情况,铁具厂要进行兄弟单位联谊,他们自己就定了四百块的凉菜。” 王忆恍然。 现在他光提供酱料和配料,具体腌制多少凉菜已经不归他管了,王东峰调出来的凉菜味道跟他差不多。 他说道:“难怪呢,八百四十元的日销售额太惊人了。” 王向红看着他露出震惊表情后很满意,叼着烟袋杆使劲抽了一口烟吐出去: “哈哈,但日销售六七百元的日子也不少,你现在不管凉菜生意了你不知道,咱生产队的凉菜在县里头正式打响名号了!” “好些单位需要集体用餐都会来咱这里买凉菜,现在县里谁家来了亲戚客人,不来买咱一份凉菜回家招呼人就被认为小气、不体面!” 王忆愕然道:“哟,支书你不是夸张了吧?” 他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之初,老百姓对餐饮的消费欲望是很勐烈的,可没想到一份凉菜还能在县里闯出这么大的名头。 那果断得在县里办饭店了! 这事可以暑假安排,暑假学生放假他轻松,可以把开饭店的事给处理一下。 王向红正色道:“我一点没夸张,一点不扒瞎!你猜猜咱这不到两个月,社队企业盈利了多少钱?” 王忆说道:“我不敢猜,你给说说吧。” 王向红慢条斯理的说:“给你的分红是一千八百二十五元四角二分!” 王忆的分红是一成。 他问道:“这段时间咱的凉菜生意竟然赚了一万八千多块?” 王向红郑重的点头。 他很满意王忆的态度。 因为他刚听完王东喜合计出来的账单后比王忆可吃惊多了,当场把烟袋锅给塞嘴里了,刚才王忆看见的燎泡就是烟袋锅烧出来的。 王向红继续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有结束!” “我的王老师,咱的社队企业可不止是凉菜摊子这一个买卖,还有平安结呢?后续平安结一直交给凉菜销售队顺便出售,每天也能卖出叁个五个、十个八个的。” “总计一下,这次给社员们分红的总账可以达到两万元!”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王忆眼前使劲摇了摇,加重语气说:“两万元啊,王老师,咱不年不节的能给社员纯分红两万元!两个万元户!” 王忆笑道:“确实不少,那让文书好好谋划一下子,看看哪天好日子,咱给社员发分红。” 王向红说:“帐算好了,该谋划的谋划上了,不过暴风雨之后好渔获,这两天忙活一下,过两天再发。” 他背着手高兴的转悠起来:“这下子咱生产队要发展起来了,这才一个半月呢,要是完整的一个季度叁个月?哈哈,哈哈!” 听着他的笑声,王忆劝告他:“叁季度应该收入还行,四季度恐怕就不行了,冬天都不爱吃凉菜。” 王向红说道:“这个确实,不过平安结的买卖也能长期干,多多少少的赚一点。而且我觉得要是到了冬天,咱可以带上一批平安结去佛海县、天野县那边码头去卖,也能赚大钱。” 王忆说道:“不去了,我估摸着现在市场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平安结,到了冬天咱干别的,咱开馆子。” 王向红说道:“开馆子不还是卖凉菜吗?这事我琢磨过。” “你别以为我天天听广播看报纸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也琢磨咱生产队的发展,开馆子有点冒险,但是个好想法,既然翁洲已经有个体户的馆子了,咱也可以。” “可是咱做什么呢?冬天菜不好买呀,卖不上炒菜;那卖凉菜吗?开馆子卖凉菜不行……” “不卖凉菜,开馆子确实不适合卖凉菜,”王忆笑道:“你看着我的操作吧,咱们到时候卖火锅!” 王向红跟着他吃过火锅,记忆深刻。 顿时恍然的一拍手。 王忆说道:“火锅做起来最简单,不需要什么大师傅,只要有合适的高汤加上锅底就行了。” “高汤和锅底都是我来负责,你看着吧,肯定能干起来!” 他连续做成了几次生意,王向红对他也有信心了,便拍拍他肩膀说道:“行,你能指导就行。” 高高兴兴的,他哼着小调走了。 走出去一会他忽然一拍额头回过头来:“王老师,我今天本来还想过来跟你说,学生放暑假了,你没事干就去船上出工,我领着你出海工。” 王忆的嘴角顿时一抽搐。 怎么王向红还惦记这事呢? 行吧,就当去海上锻炼身体了。 唯一问题是得做好防晒! 他抬头出去看看天色。 真是晴空万里、阳光暴烈! 金色的光芒闪耀在天上、在地上也在海上,他沿着山坡往下看,起伏的山路上水汽晒的往外冒,山路蜿蜒入海,水汽接通了岛屿和海洋。 天色倒是好,海蓝山碧路白黄,被阳光照成了白黄色。 码头连通着山路,一艘小渔船并排停靠,最外面是天涯二号,王向红下山就去清理天涯二号了。 小渔船古旧、天涯二号崭新,它们紧密排列在一起,有一种时空交错又交融的奇异感,好些雪白的海鸥围绕着船与码头翻飞,浪花徐徐的翻涌—— 今天的海浪带着烈日的白金色,看着就热! 248.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万字大章求票求月票) 夏天早已经来了,小暑都在暴风天里过去了。 可是海岛上有海风,海风是好东西,渔家人说天有三宝日月星、海有三宝水鱼风,由此可知海风的重要性。 到了夏季天气炎热,内陆的土地被阳光一晒就是高温,然后风贴着地皮刮起来也是热的。 被烤热了。 但海水总是温凉的,于是海风也是凉爽,夏天海风吹在人身上不光凉快,而且还有个好处是它能吹走水汽,或者说让岛上的水汽活动起来,这样就避免了湿度过大。 奈何前两日台风到来把云彩全给卷光了,这下子海洋的太阳就猛烈起来,让天气变得分外燥热。 照耀在海岛上的阳光不是阳光了,变成了熊熊烈火,满岛的草木都蔫了,特别是下午时分几乎没有风了,好些海上的风都被台风给吹走了,这样格外的热。 凤丫用太阳能灶煮饭,刚过了没一会她就听见隔壁的赵绿萍喊道:“皮鞋他娘,你饭蒸透了。” “这么快?”凤丫疑惑,“你不是忙着要蒸饭,故意糊弄我吧?” 赵绿萍笑了起来:“你可拉倒吧,我家今天中午吃凉的,你饭真透了,没看着一直大冒热气吗?” 凤丫擦了把脸去看看,还真是。 她端下饭来,锅里旳热气汹涌的往外冒,跟一道白烟一样。 “这天太热了。”赵绿萍说道。 凤丫无奈的说道:“可不是怎么了?太热了,你看男人还行,又是摇扇子又是光膀子,实在热了还能下水去扎两个猛子,咱妇女人家可难了,遭老罪了!” 赵绿萍说道:“咱还行,咱不跟公婆过,你看小翠、爱萍她们那些跟公婆一起过的小媳妇大媳妇,她们才遭罪,穿着个土布蓝褂子,这个天你说都不让开扣子,怕让人给看了皮肉去?” “唉,我刚才瞧见小翠,小翠热的真够呛,我看她不大对劲,有点恍恍惚惚的,怕不是要发痧?” 凤丫说:“绿萍嫂子你是咱组里的副组长,要不然你过去看看吧,可别真发痧,今天太热了。” 赵绿萍沮丧的说:“我算个什么副组长?还不如你这个组长媳妇好使,你去看看,你知道我是支书赶鸭子上架硬派的副组长” “算了,咱俩一起去看。”凤丫掰了块饼子,吹了吹不那么烫手了,抹上一层虾酱两人去往小翠家。 小翠的男人叫王东根,是家里独苗,所以他们两个跟爹娘一起住。 她公公前年刚去世,现在就一个婆婆。 王东根是强劳力,天天要出海。 她婆婆没了男人后总是喜欢捕风捉影,特别是这两年岛上经济情况不好、日子过的难,她婆婆很担心小翠会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盯着她盯的紧。 凤丫和赵绿萍到门口看见了树荫下坐着个老太太,问道:“根他娘,小翠呢?” 老太太正在给儿媳妇补衣裳,就指了指屋子里说:“让她去做了个饭,然后就跟我置气呢,在床上躺着。” 赵绿萍说:“赶紧进去看看,刚才小翠去端饭的时候我看着她不大对劲,那脸发白,跟白纸一样。” 两人进屋,一股热气把两人差点扑出来。 海草房冬暖夏凉,为什么?因为屋顶是海藻能起作用,可是之前大暴雨让干海藻吸了水。 这样阳光暴晒,水汽无孔不入,顺着屋顶墙根渗下来了,这样天气炎热一烘烤,屋子里一股热水汽比外面还蒸人。 小翠穿着蓝褂子躺在床上呻吟,赵绿萍赶紧过去晃了晃她问:“小翠你怎么了?我看着你不大好。” “副组长来了?小婶子也来了?”小翠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没坐稳差点又躺下,“我不舒服,头晕、想吐” “是不是害喜了?”凤丫关心的问。 赵绿萍说道:“害喜什么害喜?小翠跟我说过,他们家里没钱,之前葬东根他爹拉的债还没还上,这两年不打算要孩子——小翠这准是发痧了,走,领她去王老师那里看看。” 凤丫说道:“对,像是发痧。” 她们俩搀扶着小翠出门去,先让她在树荫下坐下,拿着蒲扇给她使劲扇风。 东根他娘狐疑的问道:“怎么了?怎么病恹恹的?刚才还好好的” “小翠发痧了,你看她穿的,这大热天怎么还穿长袖子?”凤丫打断她的话责问道。 东根他娘说道:“不穿长袖子穿啥?小媳妇露出两条白胳膊那能像话吗?” 凤丫无语:“这都是新时代了,你怎么还老封建呢?小翠准是发痧了,得找王老师来看看。” 东根他娘说道:“怎么就发痧了?去用太阳能灶煮個饭就发痧了?太阳能灶我知道,我去用过,不烧火不烧柴,怎么能把人烤的发痧?” “以前夏天我们操持家里的时候都是要烧火的,那时候才厉害,门窗那么小出不去热气,屋子里跟蒸笼一样,气都喘不动,一会功夫褂子就被汗湿透了,跟狗皮膏药一样糊在身上,要是灶火再烘烤一下,那身上的皮跟烤糊了” “你说这些干啥?”凤丫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小翠这就是发痧了!” 东根他娘摇摇头:“我看不能。” 赵绿萍不愿意跟人斗嘴,直接跑去找王忆: “王老师王老师,你快去根儿家看看,小翠好像发痧了。” 刚吃完饭的王忆愣了愣:“发什么了?发傻?你慢慢说,好好的人怎么发傻了?” 赵绿萍说道:“肯定是热的,今天多热呀!” 王忆疑惑。 人被热傻了?坏了,这可怎么整? 旁边的秋渭水反应过来,跟他说道:“你听岔了,绿萍婶子说的是发痧,就是中暑!” “对,中暑。”赵绿萍点头,“文明的说法是中暑了。” 王忆恍然大悟。 这点他早有防备。 赶紧去挎上药匣子去小翠嫂子家里。 他过去问了问,小翠头晕、心慌、恶心、浑身没劲,从上午就地里扶苗时候就有点不舒服,中午去太阳能灶上煮了个饭,回来彻底遭不住了。 王忆一听这还真是中暑的症状,他试了试脉搏,跳的挺快。 这样他便着急的说道:“像是中暑了——怎么衣服扣子扣的这么紧?解开啊,赶紧通风!” “凤丫婶,你去跟支书说一声,去冷库提冰镇绿豆汤过来,赶紧的,蒲扇呢?给嫂子快点扇扇风,让她呼吸新鲜空气。” 他打开药匣子拿出藿香正气水:“来,嫂子,忍着点,灌下两瓶,连着灌两瓶!” 小翠的情况不危险,还能喝得下藿香正气水。 连着喝了两瓶后她一个劲咳嗽:“王老师,这藿香正气水是真难喝,我的娘呀,还有比这更难喝的吗?” 王忆开着玩笑让她放松心情,说:“我听说童子尿能去暑,要不然你试试童子尿功效?” 东根娘嘀咕道:“这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也没干就发痧?现在人的身子骨太虚了,以后怎么生孩子?” 小翠听了王忆的话正要笑着反击,再听到婆婆这话就很生气了,气的鼻孔都撑大了。 王忆对老太太说道:“老婶子你这话说的不对,小翠的事我路上问明白了,她上午去地里晒太阳就晒的不大好了,不过当时可以解开衣裳扣子透透风,所以能扛得住。” “结果回来后你让她把衣裳扣子都系紧,内热散不出去,小翠去烧饭又被太阳晒了一路,外热侵袭,这两下子一结合才导致她中暑!” 赵绿萍和过来帮忙的左邻右舍听了他的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后却着急的问:“你在地里把衣裳扣子解开了?你说你、你” “你什么你,老嫂子你怎么回事?”凤丫生气的说,“老思想、老封建!这大热天还让小翠穿土布褂子、系扣子,你是诚心要捂死她!” 小翠听见有人给自己仗义执言,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老太太不高兴,说道:“大胆媳妇你怎么说话了?我能捂死我儿媳妇?可她不是没许人家的姑娘,她是结了婚的妇女,妇女在外头就得注意影响” 王忆听的莫名其妙:“解开个扣子透透气、散散热就影响不好了?老婶子你这思想不对,这是1982年不是1928年,现在讲的是科学、讲的文明、讲的是现代化,你这么想可不太好。” 他随口说了两句,没指望老太太听进去。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是愚公,别想搬山。 王忆已经过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年纪,他能教好学生就不错了,想要改变老人的观念? 臣妾做不到! 结果他还真小看了自己的号召力。 他这边一开口,左邻右舍来帮忙的几个人赶紧跟着他说话: “就是,根儿他娘,你平日里封建点不要紧,这大热天的你说你也老封建,这怎么能行?” “这天你衣裳扣子不让解开,不是要捂死小翠是要干啥?” “等根儿回来跟根儿说,自从他爹没了,他娘对小翠就看的太严实了,这能行?不能行!” 老太太被围攻的目瞪口呆。 咱们平日里关系不是挺好吗?这怎么突然都来批评我了? 王忆问道:“我老叔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 他倒是有点理解老太太了。 她自己已经没了顶梁柱,只剩下一个家,要是儿媳妇再看不住,这个家就毁了。 不过这不能打消他对老太太封建思想的厌烦。 赵绿萍叹气说:“这个事真是,我老大哥是摇橹时候让橹打了肋骨一下子,当时没什么,以为没事就下水去扎参,结果下去后不行了,等浮上来后汉子们去看他,他已经鼻子嘴巴冒血沫子了。” 王忆说道:“应当是当时肋骨出问题伤着肺了,那一下子太狠反而疼麻木了,等去了海里被水压一压迫,肺出血了。” 旁边的社员纷纷点头:“王老师就是厉害,听副组长说了当时的事立马知道原因了。” “就是这样,送去县医院后,县医院也是这么说的。” “唉,王老师当时不在,他要是在的话,估摸着就没事了。” 王忆摆摆手道:“没、没,我没什么本事,那啥,大家都散了吧,等我跟支书说一声,这么热的天,妇女同志可不能穿的过于保守!” 凤丫带来了冰镇绿豆汤。 王忆让她和赵绿萍喂着小翠喝了几口,然后说道:“我让漏勺多多的煮绿豆汤,冰镇以后大家都去喝点,绿豆汤能解暑。” 社员们听到这话,高高兴兴的离开。 还有人没走,问道:“王老师,我听闺女说你门市部现在有纱网卖?怎么卖呀?现在天气又热又潮,估计蚊子苍蝇少不了了。” 王忆说道:“便宜,二角钱一个平方。” “这真是便宜了。”凤丫抬头惊喜的笑,“王老师你给我留五六个平方,我把家里的老纱网都给换换。” 王忆说道:“不用留,我从城里的厂子批发的,够多。” 他看看妇女们的衣服,说道:“等我礼拜六礼拜天再去批发点透气的布料,你们割点布回去做衣服穿了好凉快一些。” 一听这话,连虚弱的小翠都多了几分精神。 扯布做新衣裳?聊这个我可不虚了啊。 看妇女们衣裳的时候他注意到妇女们都是满身汗水,有些人身上有灰珠子,这一看就是好久没洗澡。 于是他问道:“婶子、嫂子,既然天这么热,那你们怎么不去洗个海澡?” 他知道岛上淡水紧张,光是供应吃喝就不容易了,确实没法供应洗澡水。 所以在晚秋初春和冬季,社员们是不洗澡的,顶多在海上泡冻了脚回家后用热水泡个脚。 凤丫说道:“怎么洗海水澡?打海水回家在盆子里擦洗?唉,不够费事的,等晚上我们擦擦吧。” 王忆说道:“去海里直接洗澡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打水回家洗澡?” “如果你们怕被人偷看,那你们跟红梅主任说一声,女社员们组成巡逻队来” “不是这么简单的。”凤丫干脆利索的打断他的话,“你不知道咱岛上的规矩,女人不能去洗海澡。” 王忆问道:“为什么?有什么说法?” 小翠嫂子有气无力的说:“有什么说法?伤风败俗的说法。” 赵绿萍说:“这事我们给王老师讲讲吧,你先在这里歇歇,我把你情况跟支书说说,下午你不用上工了。” 王忆说道:“我去跟支书说,这天太热了,下午都不上工了,要是有紧急的活那就等四点以后天气凉爽了再去忙活。” 赵绿萍高兴的说:“那就太好了,王老师,那我们轻劳力、弱劳力和半劳力就跟你沾光了。” 王忆给小翠嫂子留下两支藿香正气水,告诉她饮用时间,又留下半桶的绿豆汤,让她时不时的喝上一碗。 她是中暑前兆,还不算完全中暑,乘凉加上补液就能恢复健康。 三人离开小翠家里出去。 走过几座房屋就到了海边的山路上,往下俯瞰是海湾,有湛蓝的海水和雪白的沙滩。 凤丫说:“王老师你不知道,咱天涯岛可封建了,这海湾好吧?老辈以来就有女人来洗过一次澡!” “听说那是刚换了民国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可热了,岛上是久旱无雨,喝的水都少了更别说能洗澡的水,然后队长的老老奶奶刚生了队长的老爷爷,坐了月子以后实在热的受不了,于是趁着一天晚上偷偷下水洗海澡。” “结果她提心吊胆的才下去估计还没有打个嘭嘭,”赵绿萍补充。 外岛人把不会游泳的人学游泳时候两条腿拍打海面带起水花的动作叫‘打嘭嘭’,可能发出的是‘嘭嘭嘭嘭’得声音的缘故。 “然后有人出海晚回,一下子碰见了她光着身子在洗澡。” “这下子好了!” 赵绿萍说着生气起来:“当时更封建,说这是伤风败俗、给祖宗丢脸,还说她是个野女人、不知廉耻、残花败柳。” “族长知道后便把她绑了起来,给吊在了祠堂前面的左天王树上,又找了她男人来收拾她,用鞭子抽、用棍子抽,抽一下子问一声‘敢不敢了’,把人打的是死去活来。” “当时族长还有族里的老人说,这样的事让全族丢脸,按规矩是要浸猪笼的,不过考虑她刚给王家留了后人,就免了死罪。”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她在祠堂前头下跪,给先人下跪道歉,要跪上三天三夜” 凤丫戳了她胳膊一下,冲着秋渭水用下巴点了点。 赵绿萍明白她的意思,便闭上了嘴巴。 然而王忆已经听的勃然大怒、血压猛升。 他说道:“这种事真他娘的乱来,咱王家的先辈都是些——算了,这算是历史局限性吧,不过现在又不是民国期间了,现在是新中国新社会,我不信你们女人去洗个海澡还要被打、被罚跪!” 向来爽利硬气的凤丫这会是唉声叹气:“王老师,你不知道,你是读书人,有文化的大学生,咱社员老少尊敬你,所以不跟你说一些老辈的事。” “其实老社员们还是很封建的,我们媳妇儿嫁进来后他们就今天明天的给我们说这些规矩,就拿洗海澡的事,今天炎热,我婆婆还特意来找我把老辈的往事给强调了一遍!” 赵绿萍可怜的看着秋渭水说:“等小秋老师嫁进” “小秋嫁给我是我媳妇,有什么事我们商量着来,岛上的说法全滚一边去,我只认党纪国法。”王忆当机立断的说道。 秋渭水说:“我只听王老师的!” 王忆冲她点点头给她吃一个定心丸,问道:“支书呢?支书也这个态度?” 赵绿萍说道:“支书的情况我们不知道,没听他说过这事,实际上咱队里的女社员老实,也没人敢去洗海澡。” 王忆说道:“那我问问支书去,这事我给你们出头,它太不合理合规了!” 赵绿萍性子温和,劝阻道:“算了算了,不洗海澡死不了人,别为这事去找支书” “不,让王老师去找,让王老师给咱出头,凭啥咱妇女过的还比不上狗?”凤丫突然生气的说。 赵绿萍疑惑的问:“你怎么又说到狗了?” 凤丫把她拉到路边往海湾看去。 海湾沙滩上有几棵树,全是秋茄树。 这种树木是比较少见的,它们能耐盐碱地,所以能在海边沙滩上生长,是著名的红树林组成部分。 秋茄树一般比较矮,天涯岛沙滩上的这些树年头不少了,长的有两三米高,到了秋天它们会结果,果子跟丝瓜很像也跟长条茄子很像,这就是秋茄树树名的来源。 王忆跟着去看,然后看到秋茄树树荫下躺着几条狗。 这是生产队里的狗。 狗子们热的伸舌头,太热了它们就下水去洗一洗泡一泡,再钻到树荫下去乘凉。 老黄领着四个小奶狗也在树荫里,而且它们占据了黄金位置—— 有一棵秋茄树贴着海边生长,潮水翻涌会涌上沙滩、涌进它树荫里。 而老黄和四个小奶狗眯着眼睛躺在树荫下,一次次的被潮水给冲洗着,小奶狗因为太胖浮力大,每次还会被潮水给冲起来,往前冲一点再用浪花卷回来 王忆看到了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他妈的! 狗比人享受! 秋渭水都惊呆了:这是避暑山庄吗?这是狗吗?这是一群狗官啊! 凤丫正是发现这件事后所以生气。 赵绿萍看到后一样羡慕嫉妒恨,说道:“好,王老师你去跟支书说说,凭啥我们妇女又干活又照顾老的小的却不能跟男人一样洗海澡?这是对我们妇女的迫害!” 王忆生平痛恨田园女权,但他尊重真女权。 正如赵绿萍所说,岛上的妇女要上工挣工分、要做饭要照顾孩子要洗衣服啥的,这样正常的权益就是应该享受到才对。 他答应下来直接去找王向红。 王向红吃完午饭准备歇个晌,看见王忆风风火火的进来他爬起来问:“怎么了,王老师、小秋老师,你俩这情绪不对头啊,怎么了?小秋老师,是王老师欺负你了?” 秋渭水说道:“王老师可理解我了,从不欺负我。” 王忆把妇女洗海澡的事说出来。 王向红听他一起头就知道什么意思,便抓着烟袋杆准备抽烟了。 王忆明明白白的说完,问道:“支书,你觉得这事合理吗?” “不合理。”王向红苦笑道,“我明白你俩来找我的意思了,我是生产队的支部书记,是新时代的干部,不至于封建到连妇女们洗个海澡都不能容忍的地步。” 王忆正要说话,他摆摆手示意安静:“但王老师我跟你说,有些事他确实是陋习,可却一直存在,它有存在的客观原因。” “随便举个例子,劝酒,这是好事吗?都说喝酒能暖身子,这个不假,可劝酒的人哪个不是想把别人灌醉?喝醉酒伤身,这道理喝酒的人都懂。” “但劝酒的风俗一直在,而且客人来了你不劝酒传出去就是你小气、吝啬、铁公鸡,对不对?” 王向红吐了口烟无奈的说:“如今不是民国年代了,如今是新中国、新社会,可岛上有老人,很多老人啊。” “特别是寿星爷,寿星爷你别看平时不大说话,其实他一直盯着咱岛上,特别在意民风民俗,谁要是破坏了民风民俗那你看着吧,寿星爷就领着一帮老头来闹腾!” “我跟你说实话,王老师,”他少有的开始唉声叹气,“外队人不管怎么硬、怎么厉害我都不怕,我都敢治他们。” “咱队里的老人我治不了,唉,说句你不知道的话,我是怎么长大的?其实我五岁半爹娘都没了,是这些老人齐心合力的把我给拉扯大的!” 秋渭水说道:“我明白了,于是女同志们不来找你说洗海澡的事,你就没去管?” 王向红沉默的点点头。 有些事他只能和稀泥。 王忆说道:“那这事我来管吧,否则对女社员们太不公平了,我回咱生产队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回了家乡做事必须得秉持三个原则——”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王向红说道:“你打算怎么捣鼓这件事?说起来女同志们洗海澡吧,确实容易出事,你说光溜溜的下水这真不像话,老人觉得伤风败俗也是有道理的。” 王忆说道:“那就别光溜溜的下水,让她们穿泳衣!” 王向红愣了一下,说:“对,让她们穿泳衣就能解决伤风败俗的说法,以前队里穷,家家户户的钱不舍得花——这样吧,今天傍晚队里开个社员大会,会上宣布一下社队企业分红的事也说一下让女社员去城里买泳衣洗海澡的事。” 王忆说道:“没问题,支书,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王向红咂咂嘴。 这年轻人就是有冲劲,什么事都要管啊。 行,那该让他管的事就让他管,这两年队里死气沉沉的,自己这个支书干的也没劲,那就闹一闹,让队里活跃活跃。 傍晚强劳力们划船摇橹的归来,王向红在大喇叭里进行了广播,要开个全体社员大会,除了凉菜销售队的抓紧时间去城里做买卖赚钱,其他劳动力都要来开会。 然后三五成群的,学校操场很快坐满了社员。 上次开社员大会用的是铁皮喇叭,这次王忆接电线把话筒给扯出来了,一路扯到了操场前放在办公桌上。 于是王向红拍了拍话筒。 大喇叭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他嘿嘿笑了起来。 公社领导开会还要用铁皮喇叭呢,只有县里领导开会才会用电喇叭,自己现在规格赶上县里领导了。 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他说道:“喂喂,都来齐了吗?各组组长副组长点一点人,看看该来的还有没有没来的?” 四组那边有人喊:“我们组都来了,连队长他娘都来了。” 老太太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正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我多少年没出来参加咱社员的会了?哈哈,跟着王老师、支书还有小秋她爷爷沾光,我这个死老婆子又出来了。” 王向红等副组长们清点了人数,说道:“好了好了,同志们安静点,咱们今天正式的开个会。” “这个会议的主题是‘顶着台风向前走,坚持开门办企业’,嗯,我再重复一遍啊,今天咱们全体社员大会的主题是‘顶着台风向前走,坚持开门办企业’,都听清了吧?” “听清了。”社员们回应道。 王向红说道:“好,大家都清楚,咱们生产队是渔业农业生产队,与生产和祖国建设关系紧密,历年来的渔汛里咱们大有作为,全力保障了人民大众对海洋食品的需求。” “但是过去在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毒害下,咱们特别是我们党员小组却错误的认为发展社队企业没搞头,以前暂时的搞过这个社队企业,是吧?结果一看不好搞,我们犯了投降主义的错误,就赶紧关闭了企业又去忙海上的活,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王忆带头鼓掌。 掌声响起来。 “在王老师的指示、安排和领导下,咱们的社队企业重新开张了,由于走了正确的发展路线、社员们提高了发展觉悟、端正了思想政治路线,这就导致咱们的社队企业发展出现了新面貌” 王忆没好意思出头,秋渭水带头鼓掌。 掌声很热烈。 “从过去的开门就关门到今天的经济大发展,我作为支部书记有几点切身体会跟社员们分享一下” 掌声x3。 “首先是必须端正为人民、为祖国、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营业态度” 掌声x4。 掌声不断。 王忆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政治课。 王向红先从社队办企业开始谈,又谈起这次暴风雨的侵袭,他号召全队鼓足力气加把劲,以好、快、全面的工作把台风灾害中受到的损失全部弥补起来。 然后他谈到了国家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谈到了外岛渔业工作中遇到的困难,谈到了生产队出现的争端,最终说: “现在天气热了,强劳力们在海上经常洗个海澡去去热气,不上海工的老少爷们也能去半月湾里游个泳冲个凉,可是妇女同志们受了热却没有办法散热,这问题不好办。” “王老师,你谈谈这事怎么处理?” 他把话筒推给王忆,示意王忆来展开话题。 王忆不来虚的,直接一句话:“生产队要设立个时间段,这个时间段男同志从三岁到一百三十岁,都不要去半月湾,然后女同志们可以去洗澡冲冲凉!” 一听这话。 下面死气沉沉的社员队伍顿时爆炸了。 “怎么着?女的去半月湾洗澡冲凉?” “不是,王老师是发痧了吗?说什么胡话?这不是违背祖训吗?” “哎哎哎,这个提议好,王老师说的好,女同志们赶紧给王老师呱唧呱唧!” 有脾气着急的老人直接站起来了,叫道:“支书、王老师,你们这是瞎闹什么?怎么能让女人去洗海澡?她们光溜溜的去那个光天化日之下,这像话吗?这不像话啊!” “这是流氓罪,王老师你犯大错了,支书你赶紧说说他,这可不行啊!” “不行不行,自古以来女人都是在家里洗澡,这去外头洗澡露头露腚的不是要丢死人吗?这不是不要脸吗?” 声音嘈杂。 王向红这边点燃烟袋锅对王忆说:“王老师,事情不大好办吧?你看看你怎么支个招能平息他们的怨气?” 用不着他支招,妇女们那边已经开始反击了: “你们一个个的在水里钻来钻去,我们妇女在灶台里摸滚打爬的,你们好意思?你们良心上过得去?” “穷讲究穷讲究,你们看看你们这些人,啊,看看你们自己,你们过日子的时候把家里日子都过成啥样了?看看王老师,王老师来了就领咱过好日子,他出的主意都是好主意!” “我们坚决捍卫王老师的领导地位,坚决响应王老师的号召!” “干一架干一架!”这是看热闹的王状元等孩子在起哄。 王向红一听不是滋味了。 这领着生产队受穷的——好像是自己啊? 他赶紧拍拍桌子说道:“小孩先走、都走!然后你们都给我停下、都坐下,这是干什么?要打架?嗯?父子爷们一家人,怎么闹成这样了?” 寿星爷怒气冲冲的说道:“还不都是王老师闹的!” 王状元喊道:“寿星爷你怎么能指责王老师?王老师每次做了好吃的都给你送,你今天还吃王老师的炒米饭了!” 寿星爷气的胡子乱哆嗦。 王真刚老爷子淡定的说:“老叔,吃人的嘴短呀——我响应王老师的号召、我支持王老师的建议!” 好娃对左右说:“老爷爷也吃王老师老多东西了,王老师还给他鸡腿吃。” “那咱也吃王老师东西了。”王丑猫说,“那咱也得响应王老师的号召!” 看热闹的学生们嗷嗷的喊叫起来:“听王老师的。”“王老师说的对!” 王向红亲自去赶人,把少年们给赶跑了。 王忆耐心的解释道:“大家伙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女社员们去洗海澡不是光膀子下水,跟男人不一样,她们要穿上泳衣,有女士拥有,可以跟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哪有泳衣?”有老太太摇头,“算了,我们不下水了,我们没洗海澡这一辈子不也过的好好的?” 王忆说道:“没有泳衣就买,城里百货大楼和供销公司都有泳衣出售,等我去进货你们来买就行了。” “买泳衣得花钱,家里的钱哪能买这东西?平日里买个针头线脑的都得算计着花,哪能花钱买泳衣?这衣服我知道,只能洗澡的时候穿,可浪费了。”又有老太太说道。 王忆一听不耐烦了。 他直接一拍桌子说道:“我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生产队的发展,都是为了社员的健康着想!谁要是觉得自己做的比我好那就来我的位置做吧,我他妈不干了,我领着小秋老师去城里当干部了!” 拍案而起,转身就走。 见此大胆和民兵们赶紧跳起来喊:“别别别,王老师你可别走!” “王老师不能走啊,王老师千万不能走!” “我草爹啊你少叨逼叨两句吧,我还没有媳妇呢,你媳妇也没了,这事跟你有啥关系?” 其他男人和妇女纷纷喊,学生们一听王忆要去城里更着急了。 王状元惊恐的说:“王老师走了咱们就没饭吃了,猪肉也不给咱吃了,还有鸡,冬天就不能吃炖鸡了!” 听到这话好娃哇哇大哭:“我要吃猪肉我要吃鸡!” 王向红摇摇头,他拿过话筒说道:“刚才有个消息我还没有宣布,我本来准备今天会议上最后宣布——就是社队企业的凉菜生意大获成功,根据文书的统计,咱们二季度收获超过两万元!” “这两天哪天歇工,生产队要进行第一次凉菜生意分红,共计分红额度为两万元!” 这话是往人群里扔炸弹。 没人还能再置身事外,纷纷起身挽留王忆同时指着老头老太太们喊:“王老师走了谁领着咱社队企业发展?” “你们老人的脑子都老化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一个个老封建老古板老思想,女人洗海澡丢人什么?你们说些封建话才丢人!” “别买泳衣了,花那钱干啥?就王老师一开始说的,找个时间段男人别去半月湾,让女人舒舒坦坦洗个澡就行。” “对,我代表我家响应王老师的号召!” “他老奶,这允许女人洗海澡也是允许你们洗呀,你也是妇女怎么你还反对呢?” “行了行了都别说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支书,咱们说说分红的事吧。” 老人们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寡不敌众又声音小嗓门弱,只好看向寿星爷,等待着最高长辈的发话。 寿星爷回忆着王忆给他送去的伙食,颤颤巍巍的红烧肉、油乎乎的猪头肉、一咬一口油的炸肉 自己快死了,最后的盼头无非是多吃几顿好饭好菜 于是他叹了口气,很困难的说道:“唉,我不得不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啊,我想王老师这个号召是好的” 249.坑中国人(×),坑外国人(√) 王向红还是老江湖。 适时地抛出了一条重量级信息,把风向一下子给扭转了。 寿星爷发话了,保守派如遭背刺,这下子是彻底翻不起大波浪了。 会议结束,社员们都在热烈的讨论再一次分红。 王向红领着王忆回大队委办公室,他赶走了跑来问分红的社员,然后给王忆倒了杯水:“喝点水吧,看你上火的,怎么样,群众工作不好干吧?” 王忆说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支书你以前说要给我让出位子我死活不同意,我知道我干不了!” 王向红笑道:“你这个人有冲劲也有头脑,可是还缺一点经验。记住了,王老师,干群众工作不能野蛮粗暴直接!” “你看你今天直接发火拍桌子说要撂挑子,这是干部的作风吗?当然你这一招很好使,但这一招是杀招,轻易不能使用啊!” 这番话说的比较语重心长。 他确实在抓住机会给王忆上课。 大胆抠着脚说:“支书你别说这有的没的,你要是一早说出两万分红的事,王老师肯定说啥大家就鼓掌欢迎啥。” 王向红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没脑子,开会如同打牌,你手里有好消息这是一张好牌,但是什么时候把这张牌打出去能让你赢得胜利这就有讲究了。” 大胆扣完脚闻了闻手指,放在裤子上蹭了蹭说:“不过王老师你真不该直接说你不干了你要离开生产队回城里,这才是投降主义。” 王忆刚才是上头了。 这会冷静下来后确实感觉惭愧。 自己当时的做法有欠妥当,按照82年的说法叫投降主义,按照22年的说法则叫无能狂怒。 他应该有理有据去跟老头老太们争辩,想办法堵他们一个哑口无言。 看到他不说话了,王向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道:“行了,王老师,你别感到沮丧,没有人能什么事都处理的了。” “不过今天这个事你其实能处理好,是你平时很少跟社员打交道,所以遇到挫折上头了,吸取这个教训然后进步,只要能保持进步,那你总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干部。” 王忆点点头,实际上他并没有感觉沮丧。 因为他一直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有多大本事的。 他并没有被自己取得的成绩而冲昏头脑。 自始至终他并没有以为自己比82年的渔民就更加聪明、更懂人心,他只是见到的、学到的、听说的信息更多,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前瞻性而已。 所以他之前对王向红说的话是真心的,他是真心实意希望王向红继续当支书统领生产队,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和精力。 今天的事好歹解决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妇女们燥热了一身早就忍不住想洗个澡了。 她们的衣服多是老土布的,这种布料结实耐穿也耐脏,可是不透气,出了一天汗前胸后背咯吱窝还有腿弯大腿的热出了好些湿疹、热疹,不敢挠不敢碰,越挠越厉害! 所以王忆帮了她们大忙,真正的成为了中老年妇女之友。 傍晚吃饭的时候妇女纷纷过来给他送吃的,都知道王老师不缺吃的,可还是会聊表心意。 我给几个野果子、你摘两把野菜,东家给孩子留的知了猴、西家今天刚下了几个鸡蛋,她们都给王忆送来了。 王忆不白拿东西,他去问王向红什么时间让妇女们洗海澡,王向红选了个午夜时间。 这时候海上和岛上都没人外出,妇女们自己安排队伍来巡逻和站岗,轮流洗澡,安全且舒服。 大晚上的凉快了,洗完海澡回家少用点淡水擦擦头发还有身上的残留海水,这样能凉快的睡上一晚上。 第二天还是炎热,午后趁着社员们都在歇晌、睡午觉,王忆回了一趟22年。 一看手机,信息不少。 首先就是期待已久的景主任来信息。 王忆赶紧打开看,里面是一张pdf版的基因检查报告单,内容过于详细和专业他看不懂,于是他看结论。 景主任给了他结论,第一条信息说:病人患肺癌实属不幸,但万幸的是病因属于egfr基因突变,具体是第19外显子el9del进行了突变,造成肿瘤细胞无限增殖,可以使用靶向药。 第二条信息说:建议病人使用易瑞沙进行治疗尝试,具体治疗方案需要病人接受身体检查后来结合临床指征进行制定。 王忆心里一松又是一紧。 能用上靶向药是好事,这药物不是什么神药可对付肺癌确实卓有成效,比传统的放化疗可是要好太多了。 可问题是自己怎么拿到叶长安的各项检查报告? 这也是个糟心事。 无奈的挠了挠头,他决定先给景主任打个电话。 电话被挂断,他估计景主任那边有事便没有再打过去,而是等待起来,他看其他的信息。 饶毅、袁辉、钟世平也给他发来了信息。 钟世平的信息最简单,就是找他坐一坐,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上门吃饭让他想得慌。 饶毅这边的信息是跟他之前刚见过的孙连善有关,爱骑马的孙哥向现实妥协了,要联系他卖出这些赝品也愿意把酒楼的各项用品工具打包进行处理。 袁辉则问他还有没有蓝军邮,说又给他联系上了一个蓝军邮客户,价格很高能谈到150万左右。 王忆先跟袁辉联系,让袁辉放心的谈价,他手里还有蓝军邮可以出售。 他拍了照片发过去然后准备打电话,结果景主任给他回过电话来了。 景主任把情况通俗的给王忆汇报一遍,最后说:“易瑞沙应当有用,而且见效很快,不过这毕竟是很严重的大病,你把病人送来做个体检——我知道你说过他情绪和心理不太好,所以咱们可以以体检的名义给他检查。” “我们是要针对他的身体状况和临床指征来给出一个治疗方案,当然治疗方案的主体就是易瑞沙。” 王忆问道:“易瑞沙是最好的药物了吗?” “不是,一般来说是最合适的。”景主任给他进一步解释,“现在针对egfr基因突变的靶向药有四代了,第一代就是特罗凯、易瑞沙、凯美纳等。” “其中易瑞沙在咱们国内用得多,很大原因是因为它在咱们国家首先上市,另外亚洲和欧洲多个国家都在用它,特罗凯在美丽奸则用得多一些。” 王忆问道:“是这样的主任,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这种药有副作用” “对,第一代药物的副作用差不多,主要是皮疹、腹泻和无食欲,这些副作用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药物不仅抑制肺癌中突变的egfr蛋白,也能抑制正常细胞的egfr功能。”景主任介绍道。 他又问道:“我没必要给你介绍原理吧?反正简单来说egfr是一种表皮生长因子受体,它的功能很重要,一旦受到限制,那身体多少会有反应。” 王忆向他道谢,说先暂时不麻烦他,自己马上跟病人那边沟通,有结果了再来麻烦他。 千恩万谢的挂了景主任的电话。 他咂咂嘴给袁辉打了过去。 袁辉那边在电话试探的问:“王总,那本聊复集怪症汇纂你搞的怎么样了?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王忆含糊的说道:“老爷子那边大概知道这本书的价值,要买可以,但价格我们谈不拢,现在还在进一步的商谈中,而且我最近帮他办一件挺麻烦的事。” “是这样一件事,他这边有个老同志、老先生,嗯,六七十岁的老先生,他得了肺癌,可以使用靶向药治疗。” “但这个老先生的心理有点问题,他是老中医的朋友,老中医和他家里人不敢让他知道他已经得了肺癌,于是便千方百计的拖着他的病情,一直给他中药调理身体。” “现在拖不下去了,得用一种叫易瑞沙的靶向药” “哦,吉非替尼片。”袁辉接了他的话。 王忆问道:“你知道这药物?” 袁辉笑道:“我有亲戚患肺癌用过这药物,它专门针对一种基因突变,疗效挺好的,我亲戚当时用了快一年才产生耐药性。” “这药网上就能买,是处方药,不过买起来不费劲,我亲戚当时一直从东子家的大药房买的。” 王忆一愣。 这种药物网上就能买?! 他想了想,咨询着问道:“你亲戚当时是怎么用的这个药?” 他又补充道:“我也不瞒你,庆古那边饶毅在市立医院关系挺硬的,我通过他联系了一位姓景的主任,想通过他给那患病的老先生进行一个诊治。” “现在查出基因变异了,但问题就是老先生那边不配合进行检查,他的思想比较封建,信不过现代医学反而信中医,所以现在老中医那边很为难,病人没有检查结果,这样大夫们没法给老先生开具用药方案” “这事我来处理!”袁辉斩钉截铁的说,“用不着麻烦饶总,王总你相信我就行了,咱们这边在医院关系更硬!” “这样你先等等,我尽快联系一位专家把情况说一下,不过以我浅薄的知识来说,病人还是得需要做检查的吧?” 王忆叹气道:“能做检查,我还用得着找你吗?” 袁辉说道:“也对,那我联系专家想想办法。对了,你什么时候跟蓝军邮意向客户见个面?” 王忆说道:“我承包了一座海岛,现在手头工作挺忙的,这样还是你帮我联系这客户吧,老规矩,我给你设置一个一百三的底价,蓝军邮给你,然后按照出售价格来拿提成。” 袁辉答应他的条件。 王忆给墩子打电话,让墩子过来拿蓝军邮和他带回来的鸡鸭蛋、知了猴蚂蚱等等。 刚才他不是搪塞袁辉,他确实准备忙活一下这边的天涯岛。 他给邱大年打电话,说:“年总,天涯岛的承包手续已经办完了,我准备把上面收拾收拾。” “这样,你有空研究一下鸡鸭兔子小猪这些东西,我准备在上面放养点禽畜,然后养出来了交给咱们的饭店来用。” 他等着墩子过来做了交接,让墩子把自己送去了庆古典当。 饶毅联系了孙连善,孙连善开着一辆奔驰glk过来了。 王忆好奇的问:“孙哥你又换车了?” 孙连善灰溜溜的说:“这是我一直开的车,那宝马让我退回去了,算了,以后我还是先忙事业吧,玩的事放一边再说。” 王忆更好奇了:“那种豪车买了还给退?” 孙连善一听这话又抖擞起来:“一般人肯定退不了,但哥我在社会上毕竟混了不少年头,别的不多人脉挺多,找朋友过去说了一声,老板多少给了个面子。” “对了,那个收藏品我都带过来了,咱们谈谈价格?” 一件件收藏品拿出来,饶毅招招手,两个专家过来跟他共同点评然后定价。 这些东西就是不值钱,各种藏品一共四十五件,合计起来是六万二。 孙连善不愿意,他觉得这些藏品怎么着也得卖十万以上。 王忆不想当冤大头,他只想按照公道价给钱。 最后饶毅帮两人说合了一下,王忆给了个好数字六万八,然后把这些藏品全拿走了。 孙连善嘀咕道:“我始终怀疑你肯定是捡漏了。” 王忆笑的很无奈:“大哥,你应该不止找一家古玩店鉴定过它们的价值了吧?你觉得人家那么多专家全给打眼了,就我这个没有看过这些赝品的人结果发现了其中有大漏是吧?” 孙连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有异能?比如说有一对黄金瞳?” 王忆说道:“孙哥,我要是有异能我还在这里跟你们谈这几万块钱的生意啊?我肯定是立马把自己上交国家呀!” “你们想想,国家要是有了我这样的人才,肯定会把我当国宝,那我还需要赚钱吗?有国家给我当靠山,我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孙连善眨巴眨巴眼,恍然道:“对啊!” “要我有异能我就把自己上交给国家,到时候让娱乐圈那些名婊给我跪地上围一个圈,老子要打圈!” 王忆调侃着说道:“那你下雨天扛着避雷针多跑几圈,说不准哪天就有异能了。” 他收起这些古董送入赛博坦克,对墩子说:“送我去工业区那边,然后你让年总多跟钟老板走动走动,维持好这个关系。” 墩子说道:“好,对了老板,年总准备把公司的老酒瓶带到生产队大灶去,我们已经往里装上了白酒,不过不是陈酿,陈酿太贵了。” “年总说这些老酒用来搞装潢应该挺好,有逼格。” 王忆说道:“行,饭馆这块你们来安排就行了,我负责给你们做好原材料供应商的工作,另一个你留好这个孙总的名片,年总不是准备添置饭店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吗?去他那里买就行了。” “他干餐饮工具产品供应的?” “不是,他有个酒店倒闭了,你们去二手淘宝吧。” 王忆在租住房子处下车,把两箱子的赝品古董也给带了下来,然后一起带到82年。 在82年赚钱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挺难。 22年相对82年最有价值的毫无疑问是时代的信息和有代差的诸多工业产品,但这些东西他都用不太上。 工业产品不能随便往这里带,卖出去后一旦落入有心人手里查到他,那多多少少有些麻烦。 这样高仿赝品古董的出现给他提供了一条赚钱新思路。 首先,真古董文物他肯定带不到82年,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顺利的从82年留到22年的。 其次,赝品古董可以带到82年,它们都是在22年当年或者22年的前几年诞生的,可是用赝品古董来82年往外卖那就是诈骗了,他不想做这种事,这种事一旦东窗事发很麻烦。 可是高仿的赝品古董可以有效规避这种问题。 他准备试试这个行业,比如可以联系宁一诺,告诉宁一诺这些仿品都是假货,可是他找国博的专家看过了,专家说虽然是假货但也挺有价值—— 这番话并没有弄虚作假,只是看宁一诺等文物贩子怎么来理解这句话。 他可以理解出真实含义:这是一批高质量的现代仿品,所以哪怕是假货也挺有价值,毕竟在22年一件可是价值一两千块呢。 他也可以理解为自己为是的含义:这是一批古代的赝品,依然属于文物古董,依然是值钱的。 王忆已经想好了,他只要卖出这些赝品,那就会跟对方签订合同,合同里会说明这是赝品,这样哪怕对方回头鉴定出有问题也没法走官方正路子来作废合同。 不过他觉得以22年的造假技术,82年的专家们看不出来。 造假技术更新迭代是很厉害的,很多22年的专家在知道一些造假技术的前提下依然会上当,而22年的专家们在系统化的知识学习方面毫无疑问是完胜82年专家的。 这样既然22年专家都会打眼,何况82年的专家? 当然本质来说他依然是在干诈骗工作。 但是王忆是光明正大诈骗的,而且宁一诺是给外国人打工、趁着80年的特殊性往国外捣鼓中国的国宝,既然这样王忆就不客气了。 中国人不坑中国人,但是坑外国人! 当然这买卖能不能做还不好说,王忆现在只是有这么一个构想,如果他在沪都买了店铺做买卖,那就干这个买卖! 挣中国人的钱算什么本事? 要挣就挣外国人的钱! 7月10号礼拜六,王忆跟秋渭水商量了一下,这个周末让秋渭水自己回去看叶长安,他要留下给学生做个考前突击。 公社联考是14号一天,考试完了直接放暑假。 王忆对待这次联考非常的平常心,他三月底才把学校办起来,而且直到六月后半截才拥有了一位真正的教师来教育学生,所以他觉得这次联考学生们表现不会好到哪里去。 平日里他虽然没少给学生刷题,可是他毕竟是个野狐禅教师,教育水平不怎么样,学生们对知识的掌握能力也只是普普通通。 王向红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傍晚过来找王忆,说:“王老师,要不然我给公社和县里头说一声,咱今年不参加联考了。” “我想过了,咱们生产队的娃娃必须要好好念书,可是外岛师资力量差、教育水平低,他们当中虽然有一些一直在上学,但多数念书念的不怎么样,他们升年级不过是为了早点从小学毕业回来上工而已。” “这样如果咱们生产队要培养出好苗子的学生娃,那索性给他们来个集体留级,你和祝老师好好教导他们,让他们重新念一遍本年级,明年一起参加公社联合,我认为到时候成绩会好很多!” 祝真学诧异的看了看两人,没说话。 王忆说道:“留级的事我知道,可咱们全校学生都留级这怎么弄?学籍不好办吧?” 王向红说道:“好办,我这事不是今天突然拍脑袋想的,上个月我就在打听了,现在咱们外岛的小学集体留级这种事是存在的” “因为有些学校教育水平实在太差了,学生们念了一年书到头来文化水平比一年前还要差一些。”祝真学这时候笑了笑说道,“学的还不如忘的多。” 王向红点点头。 王忆感叹道:“你俩直接点我的名字吧。” 祝真学赶忙解释道:“别,王老师我这话还真不是针对你,你把学生教育的很好,你的水平很高,我来了之后发现学生们的功课做的很扎实” 王忆笑着摆摆手:“不用说场面话,我的本事我知道,我一个没上过师范学校也没有教学经验的人,哪能教出厉害学生?特别是咱们学生又不是天才孩子。” “没关系,如果支书的操作有可进行性那就这么来吧,让学生们集体留一级,让他们扎扎实实的学一年文化课知识,这样一定能学出个样子来,给他们打好地基再让他们升学!”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次有学籍的学生还是要去考试,哪怕是去体验一下联考氛围也好。” “不就是个路费、饭费和联考费吗?路费咱生产队有天涯二号可以自己解决,饭费我让漏勺准备点就行,联考费的话——学校里有学籍的学生不太多,这次我给他们出钱去考试!” 王向红摆摆手:“瞎闹,联考费用不着你出钱,你要是真想让学生去试试那就去试试吧,联考费咱生产队集体出,现在队集体的账户上有钱呢。” “毕竟这都是咱王家的子孙,以后他们会以你为榜样报效咱们生产队,现在生产队给他们出点钱也是应该的。” 对外的事都是王向红联络。 天涯小学现在太野生了,县里头除了组织活动会想起他们,其他时候一般就把他们给抛之脑后了。 外岛不像内地那样教育局和地方上的学校联系简单、紧密,现在小学教育局面较为混乱,外岛的教育工作处于放养状态,实际上多数学生都是念完小学就回家上工了。 王向红说他这样就马上去给学生报名,教育局要在12号和13号两天印刷考卷。 应承下王忆的决定后,王向红犹豫了一下又对王忆说:“十四号联考,咱虽然想要参加,但不一定能参加的上。” “刚才公社防汛办给送来口信,说从明天上午开始又有一波强风来袭,可能再次伴随强降雨,这次强风强降雨至少能持续两到三天时间” 他揉了揉耳垂说道:“你看明天就是十号了,要是这次的强风一直持续到十四号怎么办?” 这消息有些突兀,王忆问道:“又有强风强降雨到来?这两天不是大晴天了吗?怎么回事?” 王向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次气候挺反常的,一般来说台风过境以后会连续一些日子的好天气。” 气候挺反常的 王忆听到这话后立马跟饶毅给他的那篇流言资料联系起来。 过去两天他特意跟凉菜销售队聊天来着,他们在县城里头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海底地震、关于大灾降临的流言蜚语。 本来他猜测是不是消息还没有从翁洲传到县里去,但现在听了王向红的话他开始怀疑或许这波流言还没有出现。 是这次的反常天气出现后,流言才出现的。 饶毅给他的资料中并没有关于这方面信息的记述,他只能靠自己多关注城里的消息和推断分析才行。 王向红给他通知了天气突变信息后就去大喇叭里做了广播,今晚生产队又要开展防风工作,社员们忙忙碌碌的开始拖船、绑船。 王忆这边给学生进行考前突击。 他晚上跟祝真学凑在一起把一到五年级的课本全给翻了一遍,一二年级只考语文算数,出一套题难度不大。 三年级往上三门功课,这样出题难免繁琐一些,两人商量到半夜才把五年级的题给出完。 半夜开始起风了。 夜里风挺大的,又跟台风一样猛烈,震荡的窗户砰砰砰作响。 王忆怕校舍出什么问题,就带上手电筒出去查看情况,老黄领着四个小奶狗跟在他身后,倒是不孤独。 恶劣天气下的海上更有苍茫雄壮之感,天涯岛从山顶往四周延伸而盘踞于海上,四面八方又是狂风又是惊涛骇浪,很大的一片岛屿形如扁舟。 王忆顶风慢慢踱步,他去查看小猪们的情况,现在小猪仔已经变成半大的黑猪了,抗风抗惊吓能力大增。 傍晚王状元领着童子军的师长团长们给猪圈一顿盘,盘的结结实实,里面铺上了干草准备了猪草,五头猪睡在软塌塌的草堆里哼哼唧唧还挺舒服。 从猪圈往还上看,一整片沧海开了锅,目力极远处,几座海岛都不见,只有隐约的光芒在摇曳。 那是灯塔。 夜幕低垂,漆黑混乱,天混沌海混沌,外岛这方天地变得混沌起来。 几盏灯先后亮起,有社员的吆喝声随着狂野的海风吹到山顶来,他们在查漏补缺。 海波荡漾、人声鼎沸,慢慢的天上繁星不见了踪影,有雨点随着海风在岛上在海上胡乱的拍打起来。 王忆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放心的回去睡起觉。 早上起来风小了许多也不下雨了,就是阴沉沉的。 大队委前面聚集着一些人,王向红在给社员们安排任务。 王忆过去听了听,抽了个空子问:“昨天下半夜风挺厉害的,生产队没什么损失吧?” 王向红正要说话,大胆说道:“今年这次台风是厉害,不过损失很小,特别是王老师你教我们那个在玻璃上贴米字形状胶带,真好,今年一块玻璃都没碎!” 听到这说法王向红点点头,面色欣慰:“确实,今年玻璃上没什么损失,给咱社员省下一笔开支。” “省下这笔开支买纱网。”王祥海冲着王忆点点头,“现在门市部里有纱网了?那我给家里割一套,家里纱网用了多少年了,年年修补,已经不行了。” 王东义说道:“我家也不行了,兔崽子弄了知了猴在上面爬,把纱网剌的都脱丝了。” 王忆说道:“门市部里纱网多的很,都放心的去买。” 上午开始学生们刷题了。 他有了空子本来想做个暑假规划,结果公社里来了船,前来统计台风损失同时送了信息,说县里请来主持灯塔修缮工作的专家易乔木要请上次去支援保护大鹏岛灯塔的民兵们吃饭。 饭局在中午头。 民兵们顿时乐了,还真有酒喝呢! 公社的船挨个来接人,大胆去问王向红和王忆这事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肯定得去。 而且正好把秋渭水送回县里。 王向红让他们全换上仿三片红新衣裳,王忆让他们洗头洗脸刮胡子,毕竟是代表生产队去吃酒席,怎么着也得保持个好形象。 他在82年准备了散装的洗衣粉、洗发膏和香皂这些东西,于是让民兵队过去一人领了二两洗发膏回去洗头。 另一个他收拾了一些方便面,李岩松和李岩华上次说要找他买方便面结果台风之后恢复生产工作忙,兄弟两个一直没来,这样他索性给两人带上。 民兵队拾掇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裳清清爽爽的上了船。 船上已经有其他队里的民兵在等着了,大胆等人一上船,他们纷纷侧目。 250.厨师的手艺挺不错(祝周末愉快哦) 易乔木很给力。 请客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县里,不过不是县里任何一家饭店,是在县渔业加工厂的食堂里进行。 海福县没有多少工厂,但这是渔业大县,自然是有渔业加工厂的,翁洲的渔业现代化工作进展在国内各地区内属于较快行列。 民兵们上了码头,然后石大寿喊话,让大家伙按照生产队为单位,排队去往县渔业加工厂。 国内多年无战事,民兵力量逐步被削减,现在是以岛屿为单位,每个岛屿有一支民兵小队,总计十二人,两名领导是组长副组长,十个组员能分成两个战斗小组。 他们排着队进入渔业加工厂,一座充满鱼腥味的厂区。 一群壮汉和青年排队走在马路上的场景还是挺少见的,路上的人纷纷扭头看他们。 大胆一行人昂头挺胸走的踏踏实实,他们统一的服装、收拾的干净,不怕被人看。 这样其他生产队的民兵就嘀咕:“穿了身三片红而已,牛什么?” “就是,现在城里人早不爱穿三片红了,人家现在穿的确良衬衣、穿西服。” “王老师你那里还有没有三片红了?给我留一身!” 王忆冲李岩松挥了挥手,说:“衣服没了,不过我给你们兄弟带了方便面。” 李岩松高兴的跑过来,他很自来熟的拉开王忆背包看了看,很满意:“带了这么多?这下好了,回去让我儿子吃个够。” 多宝岛上的民兵队长是丁得水,他喝道:“岩松你回来,无组织无纪律!” 李岩松混不吝,他满不在意的走回去说道:“这又不是去出任务,就是一起去加工厂而已,这有什么组织有什么纪律?” 渔加工厂是fh县工业的长子,它是建国后县里头办起的第一座工厂,当时县城规模小,为了方便职工上下班所以工厂建在了当时城区的边缘。 可是时过境迁,二十多年过去了,尽管城区发展缓慢可终究是在发展的,以至于如今厂区已经被包进城里头了。 工厂保留着五十年代的风格,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厂子砖石墙壁长了青苔、挂上了爬山虎,窗户里的铁栏杆锈蚀满满,大门里面的操场上竖着两个木制篮球架,今天风大,它们在摇摇欲坠。 厂子里面多有标语,一条横幅长旗在风中猎猎摇摆,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60周年’。 墙上有白色油漆大字,不过油漆脱落字迹有些模糊了,写着:抓革命,促工作,促生产,促战备。 旁边还有一条稍微新一些的白色大字: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永垂不朽! 食堂是一座红墙老建筑,像是22年乡镇厂房,只有一层但层高怕是得五六米,很高大。 易乔木已经等在这里了,看见众人后他笑着招手还特意来跟王忆握了握手说:“进去随便坐,咱们都是一起参加过斗争的同志,是战友,不要客气。” 石大章听到这话猛然来了一嗓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八亿人口,不斗能行吗?” “什么八亿人口?”易乔木的学生田军笑道,“今天刚出的报纸,全国第三次人口普查大会结束了,咱们中国人口正式迈入了十亿大关!” 听到这话民兵们议论纷纷,整体来说很高兴:“人多力量大!” 食堂里头是圆桌,擦拭的干干净净、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张桌子能坐十个人,正好是每个民兵小队的队员们坐一桌,然后队长、副队长们坐另一桌。 这里面也有宣传口号,‘反对浪费、反对大吃大喝’,‘节约也是建设社会主义重要的一条道路’。 另外正对门口的北墙高处贴着一排的大红纸,上面写了一行字:财政的支出,应该根据节省的方针。应该使一切工作人员明白,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王忆好奇的打量极具时代特色的老建筑,而民兵们毫无兴趣,他们抢占位置坐下,然后拎起桌子上的茶壶一看笑了:“茶叶水。” 易乔木和两个学生、石大寿还有去天涯岛通知他们防汛的袁主任坐第一桌,他们还把丁得水、石大章等几个有名的队长叫过去,王忆自然也过去了,大胆跟他沾光,两个人都坐在了第一桌。 等到他们坐下,易乔木让大鹏岛上临时组建三个队的队长选出自己队员所在的桌子,按照当时拉歌获奖的名次来上酒。 十大元帅是个陶瓷大坛子,上面还真印着开国元帅们的相貌,一共九位大佬。 王忆他们这一桌喝的也是十大元帅,送上酒后一人一个黄瓷茶碗,直接用茶碗来倒酒。 袁主任为人豪爽,易乔木让他起来说两句但他没应,说:“易专家你来说,今天你是东家,我们来找你吃喝,哪能鸠占鹊巢?” “是喧宾夺主吧?”田军说道。 袁主任愣了愣,尴尬的笑道:“对对,喧宾夺主,哈哈哈,我没有文化闹笑话了。” 石大章有心想给他找个台阶,于是热忱的笑道:“我也没有文化,所以我没有多嘴,老话说的好,多说多错、不说没错” 他本家哥哥石大寿一听这话要炸毛了,赶紧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易乔木自如的站起来喊道:“同志们、同志们先静一静,听我这个老头子说句话,让我说句话!” 可现在上酒了,民兵们都在争抢酒水,特别是丁得水的预备队民兵,大家都怕少喝了,这会在吆喝着使劲往茶杯里添酒。 袁主任和石大寿很生气,丁得水很无奈。 预备队是临时组建的,队里好些民兵不是他们多宝岛的,现在人家根本不听他的话。 他们吆喝两嗓子没用,这时候大胆一撇嘴惊奇的叫道:“哎哟,这是厂子里的女工人还是哪里来的小媳妇?这腚真大真圆呀,跟个磨盘一样。” 民兵们不再纠结酒水的多少,纷纷好奇扭头四周转:“哪呢?哪呢?”“跟磨盘一样?真假啊!” 袁主任和石大寿要气死了。 马勒戈壁的,外公死儿子——你们这些人是没舅了!一个个真是生产队上下学哭丧——老的少的没出息! 石大寿一拍桌子吼道:“都别嚷嚷了,让易专家嚷嚷两啊不,说两句话,让易专家说两句话!” 易乔木笑道:“我其实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感谢前面台风天里同志们的仗义援手,也感谢县里的领导体谅咱们,给咱们调拨了加工厂的食堂来吃这顿酒席。”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这食堂容纳下咱们,那我真要食言了,因为我这老同志家底薄,请咱们一百多号人去下馆子吃国营可吃不起。” 民兵队长们带头鼓掌,掌声很热烈。 等到掌声落下,易乔木说道:“我刚才去厨房看过了,凉菜已经出来了,那咱们不需客气,先上凉菜先喝酒!” 有人突然问:“是不是天涯岛的凉菜?” 易乔木平日里都在外岛的岛上修缮灯塔,没怎么在县里停留过,所以难免不知道天涯岛凉菜的名气。 而大胆等人骄傲得意的昂起头来——我们生产队现在可出名了。 易乔木没有买成品凉菜,他买的是蔬菜鱼肉找了厨师来做菜,这样成本相对小一些。 得知这消息后一些民兵很失落。 天涯岛的凉菜名气很大,他们都听说过,但一份凉菜至少几毛钱,他们里不少人没舍得买过。 所以就指望这次能来县里吃席尝一尝味道。 易乔木打听出消息后很好奇的问道:“天涯岛?我记得王忆同志你就是天涯岛的,你们岛上的凉菜很有名?” 大胆急忙说道:“那可不是” “嗨,名气不小实际上味道也就那回事,队里老辈人流传下来的几个拌凉菜的小配方而已。”王忆含糊的笑道。 大胆虽然不明白他为啥要谦虚,不过既然王老师要谦虚那必然有深一层的考虑,所以自己配合就行了: “对对,一般一般,我们队里老辈人会做菜,现在还有两个厨师呢,一个给我们小学大灶做饭,还有一个更厉害在政府大灶当大厨。” 石大章也不希望风头都被王忆和天涯岛抢走,于是他们便热切的招呼起来:“吃菜吃菜,来,喝酒吧。” “咱们先一起敬易专家一个吧,感谢易专家不辞劳苦来为咱们渔民大众修缮灯塔。” 易乔木客气的说:“我先敬大家、我先敬同志们,这次欧文台风来的突兀,要不是同志们我就要犯下错误了,要是大鹏岛上那百年灯塔因我而毁,我真是万死莫辞其咎!” 袁主任说道:“这样,易专家刚才的话说的好,咱们都是自己同志、都是经历过暴风雨洗礼的战友,那么咱别太客气了,先听易专家的安排,然后咱们再安排。” 一道道凉菜送上来,也有热菜开始上,食堂里氛围火热起来,于是众人纷纷举杯碰杯。 易乔木敬酒结束,袁主任和石大寿各自带酒又一起喝了几个。 然后袁主任说:“嗯,现在集体进展结束了,轮到咱们给易专家敬酒了,怎么着,展现一下咱们的热情吧,同志们从谁开始?” 大胆、石大章等人顿时蠢蠢欲动。 易乔木的另一个学生常小合说道:“轮圈敬酒没什么意思,咱们搞个活动来助助兴吧” “猜拳?”大胆喜不自禁。 石大章眼珠子一转嘿嘿笑:“易专家是文化人,猜拳那是咱粗人玩的东西,这样,咱来说吉利话吧,要押韵,最后一个字要押韵,从我开始。” 他咳嗽一声说:“易专家我敬你一杯酒,祝你一生平安无忧愁。” 他旁边的丁得水笑道:“易专家我也敬你一杯酒,祝你好事天天伴你走。” 轮到王忆了,王忆觉得这很轻松,说:“易专家,祝您平安和好事两全有。” 石大章一听赶紧说:“王老师,你这有点投机取巧吧?” 王忆笑道:“那就换一个,易专家,祝您桃李芬芳满五洲!” 石大章疑惑的问道:“王老师我不是要找你的事、挑你的刺,是我真没听懂,你为什么扯上了桃子李子?” 田军笑道:“这是句最好的祝福,桃李满天下你知道吗?” 石大寿说道:“你别跟他说,他其实没有文化,他哪里知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种话?” 石大章讪笑道:“那行,算我找事了,易专家、袁主任、王老师,那我自己先自罚一杯!” 接下来轮到大胆了,大胆淡定的说:“我啥也不会,我也自罚一杯!” 十大元帅入口他觉得好喝。 又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们玩有文化的我肯定不行,我直接先自罚三杯” “算了算了。”石大寿站起来压住了酒坛子,“那个咱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咱就吃着喝着聊着吧。” 他说完怒视了本家兄弟一眼。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石大章委屈无比。 我他妈怎么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行啊?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王忆看向桌子,现在菜已经一道接一道的上来好些了。 夏日海鲜肥,梭子蟹、石甲红、鲳鱼、鳗鱼、龙头鱼、鮸鱼、小梅童、皮皮虾、滑皮虾、对虾等等上了一桌子。 但渔家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民兵们盯着炖排骨、炖鸡、红烧肉、葱爆肉、梅菜扣肉等硬菜来。 王忆注意了这些海鲜,这是他的菜。 今天这桌子饭菜委实丰盛,海鲜并不是简单的白灼,应该易乔木考虑到民兵们平日里不缺海鲜,所以他让厨师做了重油加工。 比如梭子蟹,做法是葱油蟹。 比如皮皮虾,做法的椒盐皮皮虾。 比如对虾,做的红烧大虾。 鲳鱼是红烧、梅童鱼是油泼、龙头鱼是面拖油炸,看起来都很可口。 王忆夹了一块葱油蟹。 肉质肥美,现在这季节的螃蟹蟹膏并不饱满,可是肉很肥硕,块大且嫩滑,肉质雪白,葱油炝炒后风味上佳。 味道挺不错的。 这就挺厉害了。 要知道他们吃的算是大锅菜,厨师肯定不是开小灶一盘一盘炒的,这样大锅菜能做的让他点头就很了不起。 他连续吃了几道菜连续点头,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这厨师真挺厉害的,加工厂的工人有口福。” 易乔木笑道:“厨师不是加工厂的,是石干事帮我请的。” 石大寿说道:“对,厨师是咱公社的米老头,他厨艺确实好,你们队里的王祥雄就跟他学过厨。” 王忆问道:“噢,是这位名厨呀?他现在在哪里供职?” 石大寿笑道:“什么供职履职的,他现在接散活,谁家有红白喜事摆宴席就找他,没人摆宴席他就歇着。” 王忆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 如果他们的社队企业要在城里开饭店,那厨师有人选了,可以试试聘请这个米老头来掌管厨房。 这时候丁得水夹了一筷子菜问:“袁主任,今年台风过去了,什么时候领国家的救济款?” 袁主任说道:“还不清楚呢,现在不是刚统计损失吗?” “今年还有没有救济款都不好说呢。”石大寿不悦的说道。 另一个队长金大勇问道:“为什么没有?” 石大章笑道:“问天涯岛呗。” 王忆有些疑惑的看向大胆。 这事跟自家岛屿有什么关系? 大胆问道:“是水花岛的那档子事?” “还能是啥!”石大章顿时接口说道。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笑的很暧昧也很生气:“他水花岛办坏事,咱们都跟着倒霉?” 王忆问道:“水花岛怎么了?” 大胆说道:“领救济款耍他妈坏心眼,让咱外岛跟着叫人笑话。” 其他人看王忆不了解,便借着酒劲七嘴八舌的说了出来: “每次咱外岛受了灾国家都会赈灾,多多少少给点粮食给点钱,当然是根据每个生产队受到的损失来赈灾。” “但是怎么确定这个损失呢?光靠报数不可信,所以上头会派调查员下来排查调研。” “一般咱都耍点小花招,比如调查员来了咱给调查员管饭,先让调查员吃上大米饭和炒菜炖鸡,跟调查员说咱这里没事没多少损失。然后暗地里让家里老人孩子和妇女去厨房偷偷吃拌麸子就咸菜——这个暗地里可不是真暗地里,得让调查员碰巧撞见。” “这样调查员们感动了,这可是解放前老百姓招待红军吃饭的路数,当时为了让红军战士吃个好饭有力气打鬼子打反动派,他们把好的给战士自己偷偷吃孬的。” “调查员感动了,咱老百姓就能多拿点赈灾粮款了,对吧?” 王忆苦笑道:“你们恐怕每个生产队都这么干吧?调查员又不傻” 队长们纷纷点头:“王老师你真说对了,嘿嘿,大家伙都这么干,调查员确实看出来了,可是咱老百姓没办法,真的是生活条件不好想趁着碰上天灾了多要两口粮食吃,为了过日子嘛,不寒碜。” “这成了个潜规则了,不过用处不大,赈灾粮款就那些,各个生产队都来这一套,调查员得一视同仁,等于这一套都白做了。” “水花岛那些王八羔子有办法啊,他们去年弄了个什么?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风骚妇女,说是生产队的寡妇,然后招待调查员在寡妇家里吃饭。” “他们队里人使劲灌酒把调查员灌醉了,结果调查员醒来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光着身边的寡妇也光着,地上还扔了好几个套子” 民兵队长们一拍手,剩下的不用说了,都在嘿嘿笑。 田军这边还挺饥渴:“下面呢?下面呢?” “下面没了。”石大寿怕民兵们守着城里来的知识分子乱说话赶紧接了话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后来走漏了消息,水花岛拿到的粮款太多了,让政府怀疑了。” “查出这事后把领导们气坏了,影响太恶劣了,然后今年的赈灾粮款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喝酒,来喝酒!” 袁主任也招呼:“对,这么多好菜,使劲吃菜。” 易乔木是实在人,这顿饭菜做的很结实,菜肉酒管够,让民兵们吃的油光满面、浑身醉醺醺。 袁主任没敢让他们喝的尽兴。 外岛多数人家日子过的清苦,当然这年头农村确实是多数人家日子清苦,这种情况下男人一旦逮着喝酒机会可不会放过,一个个又是划拳又是斗嘴的往下灌,真喝醉了不好弄。 民兵们血气方刚,平时可以靠官威管辖,一旦喝醉了那真是天王老子和旅长来了也没用。 他们这一桌已经算是谨慎的了,可是也有点疯,于是当袁主任说‘差不多了’的时候,石大章那边喝高兴了站起身拍着胸膛装逼: “袁主任这都是小事,咱外岛的英雄好汉哪个不是海量?这没到量,完全没问题。” 袁主任脸色一沉看向石大寿,结果石大寿也喝高了:“再来、再来,王老师你怎么了,你没怎么喝啊!” “就是,王老师没怎么喝,让王老师喝。”石大章跟着本家兄弟嚷嚷起来了,“王老师你杯子里怎么还有这么多酒?你要养鱼?” 王忆很讨厌烂醉汉,我喝的少这不是我逃酒了,是你们刚才一个个好不容易喝到不要钱的酒都在想方设法的喝,压根没人找我喝酒、让我喝酒,我当然喝的少。 他一看石大章又嘚瑟起来,索性冲着石大章开炮:“石队长我不是不喝,这喝酒得有个由头嘛” 恰好一道清蒸大黄鱼送上,按照外岛的规矩,这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王忆冲食堂帮工使了个眼色偷偷指了指石大章。 他刚才帮助帮工上菜来着,为人说话又客气,所以帮工对他印象很好,看到他的眼神和手势后便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把鱼头对准了石大章。 这样王忆便说道:“石队长你看,这鱼上来了,鱼头对着你鱼尾对着我,性吧,老话说的好,鱼头鱼尾喝杯酒,你有我有全都有。” 这句顺口溜是真的,所以石大章没拒绝来了一杯。 王忆继续说:“咱俩坐了个对面,这叫什么?对面落座是缘分,杯中美酒要喝尽,来,咱来再来一杯。” 旁边的丁得水看出他想要灌石大章,便揶揄的说:“哎呀,王老师真会说呀” 王忆自如的说道:“看来丁队长也不甘寂寞呀,好,老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丁队长和石队长坐在一起,要不要喝一个?” 其他人起哄,石大章大剌剌的举起杯子说:“丁队长来,咱俩走一个。” 丁得水翻白眼:“你是不是把酒灌进脑子里了?” 石大章顿时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仗着自己在部队当过兵看不起我” “行行行,丁队长你赶紧喝吧。”袁主任一听这话没法了,这种话说出来在酒桌上很难往回收。 石大寿这会看出苗头来了,对石大章说:“你这个傻瓜,王老师在给你使劲呢,你还不坐下?” 石大章彻底上头了,他傲然道:“我这人千杯不醉,咯吱窝里有酒路,不怕喝酒,喝了酒进了肚子就顺着酒路走了。” “王老师,你能使劲你就使劲,我看看你今天怎么能放倒我!” 王忆一听乐了,长这么大,像这样的请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现在他连着两杯酒下去也上头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好,那我小王就向你讨教两下子了。” 他看看桌子上的菜抠出鱼眼夹住递给石大章,说:“高看一眼是知己,我敬你一杯是友谊!” 酒下肚。 他又从鱼肚子上挑起一块肉给石大章:“推心置腹诉衷肠,再来一杯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田军和常小合一起鼓掌:“王老师好文采。” 石大章有点遭不住了,但他想撑一个面子,叫道:“鱼眼鱼肚子我吃了,酒我也喝了,你还有什么招数你全使出来,我看看你、你还有什么本事!” “向我开、开炮!” 王忆又去夹鱼嘴,把鱼嘴唇夹在他面前:“唇齿相依是真情,再来三杯行不行?” 石大章呆住了。 他咬牙坚持,吼道:“王老师,你再来啊!” 王忆想找鱼肝鱼胆再来一炮,可是鱼肝胆已经被收拾掉了,这样他索性让大胆配合把鱼给翻了过来,说:“大鱼掉头喜洋洋,按老规矩重开张!” “再来一遍!” 石大章‘咣当’一下子坐倒了。 袁主任和石大寿对视一眼,两人头皮发麻:我的妈,这文化人太能叨逼叨了,以后不能招惹文化人! 王忆没跟石大章置气,他这边也有点上头,便竖起大拇指赞叹了石大章两句,直接说自己扛不住了要趴一会。 这趴了一会还真睡着了 后面大胆把他叫醒了,说:“王老师酒局结束了,你还真喝睡了啊?” 王忆睡了一觉感觉状态好了很多,打着哈欠说:“我不胜酒力,你了解我酒量的。” 大胆说道:“但你刚才跟石大章那家伙斗酒的时候表现真猛,王老师你厉害,你是个狠人!” 王忆摆摆手,问道:“现在几几年——不是,几点了?” “快两点半了。”大胆说。 王忆琢磨了一下,说道:“咱不直接回去,咱们先在县里转转,去菜市场买点肉啊菜啥的,学生们要参加公社联考了,给他们加加营养。” 大胆很羡慕。 这年头怎么当学生这么好? 王忆不是真要买肉菜,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想打探一下关于敌特分子的动态,台风过去两三天了,敌特分子们应该有动作了吧? 位卑未敢忘忧国啊! 他们跟石大寿和袁主任说了一声,自己解决回程问题,然后王忆带着十多号人去往市场。 这个点市场里人不多,摊贩刚刚开始摆上货,来买菜买肉买米面油的顾客还少。 王忆转了一圈没听到关于海地地震导致飓风和海啸的消息,他走出市场想在附近打听一下,看见有老太太挎着一个篮子在卖报纸。 于是他过去问道:“大婶,你这里有咱翁洲当地的报纸吗?” 如果说现在消息已经爆发了,那或许报纸上会有所提及,现在报纸的新闻消息无节操,就喜欢搞个大新闻。 什么哪里诞生神童了,哪里发现异能人士了,哪里出现气功大师了,如此消息都在报纸上能找到。 老太太正要说话,市场口报亭里的中年人嘿嘿笑着走过来说:“哎,同志,你们要买报纸?” 王忆点点头,中年人指着老太太说:“这是我母亲,从乡下来我这里享清福的,可她这人闲不住,是吧?咱们农民就是这样,不愿意享福、只想着吃苦。” “她来了就帮我收拾卫生,不光收拾卫生现在还帮我往外卖报纸——同志,你们要买几份报纸?” 王忆说道:“咱们翁洲本地的报纸一样来一份。” 中年人在篮子里翻了翻,抽出两份报纸递给他:“一份是日报一份是新闻报,总共是一角四分钱。” 王忆掏钱递给他,拿着报纸去路边蹲下准备研究。 结果他刚蹲下,旁边肉联厂下辖副食店里走出个姑娘扔垃圾,走过他身边时候低声说:“大哥你好心就去把钱要回来还给老阿嬷吧。” 王忆迷迷糊糊的看向她。 这怎么没头没尾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想问问姑娘,可姑娘立马走了而且目不斜视,像是刚才没说话。 这样他奇怪了,又看向报亭老板还有卖报纸的老太太。 老太太挎着篮子正沿着一条南北路走,报亭老板回去收拾起杂志,看两人表现好像确实有些问题。 他这会酒劲还没过去,脑子转的不灵活,于是就担心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就去追上老太太问道:“婶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太太看他一身酒气、身后跟着一群彪形大汉便有些害怕,她挎住篮子小声说:“同志,我就是过来卖个报纸补贴一下家里,家里没钱买粮食了” “你家开报亭,怎么会这么困难?”王忆问道。 老太太畏畏缩缩的说:“我家不开报亭,是我老头子以前卖报纸来着,但他叫车给撞了,现在走不动道了,我就出来卖报纸。” 王忆皱起眉头:“我怎么没明白你的意思呢?” “我明白,我反应过来了,”大胆积极的说,“她男人以前是卖报纸的,是骑着自行车卖报纸对不对?她儿子子承父业,现在开了个报亭,就是接班了,在城里这叫接班。” “后来她男人让车撞了,不能干活了,她儿子不孝顺,就跟她们老两口分开过了,是不是这样?” “不是。”老太太说,“报亭的阿贵不是我儿子,我们没有亲戚关系。” 大胆问道:“那他刚才怎么说是你儿子拿了你报纸收了我们的钱?” 王忆说道:“认钱不认人呗,他是觉得你进了他的地盘,所以拿你的报纸卖钱自己收下占个小便宜,是吧?” 老太太默默的点点头。 王东峰直接笑了:“我他吗的,为了一毛多认了个娘啊?他是不是在水花岛上有亲戚?我就听水花岛的人干过这样的事。” 王忆暗道好家伙,水花岛成外岛的反面典型了。 不过这个报亭的老板阿贵也挺可恶的,国家可没规定市场这里的报刊生意只能他做,他凭什么欺负人家老太太? 特别是看老太太衣服裤子上打的补丁,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太好。 还有今天这大风让成年人都难以扛住,老太太还要出来卖报纸,这得遭多少罪? 这阿贵毫无同理心啊! 王忆看不下去。 民兵们更生气,纷纷要回去揍他给老太太出气。 老太太吓得不行,她不想惹事,便赶紧哀求他们:“没事,同志们,我没事,其实我不该来市场卖报纸,我知道这里有报亭子,只是今天大风我寻思阿贵不会开摊——算了算了,就是两份报纸” “这不是两份报纸的事,这是他坏心眼子的事!”大胆撸起袖子要发飙。 王忆伸手拦住他们:“慢着,都给我冷静!记住了,遇事不要慌,先、先保持冷静,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智取不要力取,要靠脑子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暴力解决问题!” “行了,我有主意了,大婶你放心好了,看我今天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贪心阿贵!” “我一定可以让他向你道歉,而且以后你再来卖报纸,他绝不敢欺负你!” 251.幡然悔悟(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