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第一章 上车 2004年5月,吉省。 “小徐,拿把扎丝。” 徐容蹲在纵横交错的钢筋网上,将右手的扎钩递到左手,抬起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随手抓起脚边的一把约摸二十公分长的细铁丝,递给了冲他喊话的中年,道:“刘叔,给”。 “小徐,提桶水去。” “好咧,叔。”徐容应了一声,提起不远处的水桶,拐了个弯,沿着凹凸不平的水泥楼梯下了楼。 提着空桶,顺带着在二楼撒了泡尿,下了一楼,徐容打脚手架中钻出,直奔离施工楼不远的一排简易房。 从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盛了一桶冒着热气的开水,正要提起,徐容望着水面中灰漆漆的脸庞,神情恍惚了下。 他抿了抿嘴唇,暗自打气:再坚持一把,挣到了钱,就可以上大学了。 “叮。” “加载完成。” “演技训练系统开启。” 突如其来的一道在他耳际响彻的清脆声让他愣了愣神,转头四处望了望,没人。 顿了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随着心念微动,一方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幕呈现在眼前,光幕之上显示的,不再是以往的进度条,而是一排排数据。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E 台词:E 肢体:E 眼神:D 节奏:E 综合评价:E+ 经验值:99/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这就是加载了十七年的东西吗?” 徐容不清楚这个“演技训练系统”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自打他记事起,一个绿色进度条便存在他的意识当中了,并且一直显示“加载中”。 他小时候曾跟爷爷说过一次,但是爷爷听完了,没吭声,可转头便请了村东头的神婆过来,按着他硬灌了一碗黑漆漆的纸灰水。 自那以后,他便明白,这个东西的存在不能告诉别人。 后来时间久了,也没发觉这东西对自身有异常影响,他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今年过完年,为了筹集上大学的费用,他又不得不跟着村子里的叔伯来到工地上,成了一名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者-民工。 看着光幕上的内容,他隐约猜到了这个系统的用途。 但是,工还是要打的。 提着桶滚烫的开水,徐容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零落的铁钉和水泥块,钻过了脚手架。 矮身探头的瞬间,他瞥见不远处来了几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中年,其中带头是工地的大工头刘老板。 心下不禁奇怪,难不成又要检查了? 因为平时除了检查的时候,整个工地上戴安全帽的也就俩技术员。 不过检查不检查跟他都没啥关系,他只管干活就成,这么想着,扭头沿着楼梯直奔六楼。 “水来啦。” “都注意啦,都注意啦,大家伙儿都先下来,大家伙儿都先下来。” 徐容刚拿自己的蓝色大塑料水杯灌了两口温开水,听到下方刘老板吵吵,走了几步,到了钢筋网边沿,扶着脚手架往下瞅了一眼。 只见刘老板正拎着扩音器,旁边站着俩小腹将衣服撑了个半圆的中年。 “咋回事?” “八成木工又织错了。” “走,下去瞅瞅。” 跟着人下了楼,到了简易房跟前,见工地上的人基本全来了,徐容便意识到肯定不是木工把壳子织错了,因为那样根本不用全把人喊来,工头通知一声就行。 刘老板穿着白色短袖格子衬衣,挺着个大肚子,喊道:“这位是大导演管琥,今天来咱们工地上选演员拍电视剧,大家有报名的没有?” 说着,他拿肥嘟嘟的大拇指指着身旁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 徐容心中一动,仔细看了那个叫管琥的人一眼,个头很高,络腮胡,戴着副黑框眼睛。 他没有吭声,工地上一天一个工,三十块钱呢。 “一天八十,管吃住。” “俺报名。” 木工当中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举起了手,嘿嘿笑着问道:“是不是能上电视?” 管琥咧嘴笑了笑,点头道:“对,选中了肯定能上电视。” 那木工毫不犹豫地道:“那俺报名。” 管琥却没立刻应下,反而道:“你演一下我看看,比方说你对我很生气,想动手但又不敢的样子。” “就搁这儿?” “就在这儿!” 因为站在后边,徐容看不到那年轻木工的正脸,只见他拎着拳头往前走了两步,但过了不到几秒,就见管琥摇了摇头,道:“不行。” 那年轻木工缩了缩脖子,脸色微红地干笑着钻回了人群当中。 “还有吗?一天八十,管吃住。” 徐容迟疑了下,缓缓举起了手,喊道:“俺...俺报名。” “嘭。” “小徐,恁弄(nèng)啥嘞?” 徐容身子一个趔趄,转头见是一旁的刘叔踢了自己一脚,笑着拍了拍屁股,道:“俺就试试。” 等徐容走到了跟前,管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年龄不大吧?” “俺今年十七。” “跟刚才一样,演着我看看。” 徐容点了点头,道:“好。” 他深吸了口气,回忆起小时候被村子里的小孩儿欺负的愤怒情绪,拳头缓缓握紧,牙齿咬合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管琥。 管琥只瞧了几秒,便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可以。” “啊?” 徐容愣了,他就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试一试,竟然真成了? “嗯,去后边等着。” 管琥说了句后,便没再理他,转头问道:“还有报名的吗?” “额...额报名。” “俺也报名。” “额也报。” 似乎徐容的成功鼓舞了在场的民工,人群当中一下便冒出好几只戴着一面黑一面半灰半白手套的手掌。 只是最终离开的时候,只有徐容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木工。 背着尼龙袋,徐容跟着管琥,告别了工地上的父老乡亲。 因为管琥说了,拍摄时间大概要持续三个月。 一天八十,当天结清,还管吃住。 这好事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跟着管琥上了大巴车,望着车后方坐着几个与自己打扮差不多的民工,徐容脑子仍有些懵懵的。 见人都挤在最后方,他挑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了,那一同来的老木工瞅了瞅,也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 等车子发动了,远离了工地好半晌,徐容才迷糊过来,自己会演个屁的戏? 刚才之所以能过,纯粹以前被人欺负多了,才能记得那种情绪,要是让自己演别的,恐怕到时候立刻就得穿帮。 他心中有点慌,下意识的,便在心中喊道:“系统?” 随着他的念头,光幕再次浮现。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E+ 台词:E+ 肢体:E+ 眼神:D 节奏:E+ 综合评价:E+ 经验值:100/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咦,这些闪烁的加号是怎么回事?还有,经验值怎么变成了100?难道只要我演戏,经验值就会增加?不过这个'眼神'后边怎么没加号?” 看了好半天,他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试着伸手点了点最上方的“表情”之后的加号。 霎时间,他感觉仿佛摸到了通电的插线板,身体一抖,浑身上下一阵酥麻,如同八九月里喝了袋冰汽水一般。 舒坦。 但紧接着那种爽快感便飞速消退,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是等他再次看向光幕,却发现上面的内容变了不少。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D 台词:E 肢体:E 眼神:D 节奏:E 综合评价:E+ 经验值:0/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难道真是想的那样?”徐容此时好像隐约了解了这个所谓的“演技养成系统”的规则。 “你咋啦?”坐在一旁,一同上车的老木工见他行为怪异,脸色奇怪地问道。 “没事儿。”徐容讪笑了声。 老木工皮肤黑黝黝的,但因为极为粗糙,显得不大亮堂,眼睛不大,可是却透着股精明。 老木工见他不愿意多说,“哦”了一声,顺手向褂子的兜里摸去,掏出一只半瘪的烟盒,只是还没全掏出来,瞥了眼前边坐着的管琥和另一个胖胖的中年,又给塞了回去,低声问道:“咋出来恁早?” 徐容也没隐瞒,他知这老木工是和自己同一个镇上的,便道:“俺休学出来的,家里穷,上不起大学。” “呦,还是个高中生呢?”老木工诧异地瞧了他一眼,问道,“还上吗?” “上!” 老木工下意识地又将手伸进了兜里,在里头摸了摸,最终,又收了回来,抹了两把嘴,道:“别泄劲儿,只要脑子好使,到哪都能出人头地,当年韩信也打人女人裤裆底下钻过,后来不是也当了皇帝不是?!” 徐容嘴角扯了扯,但也没去纠正对方的谬误。 坐在大巴车上,徐容跟着管琥转了三个工地,林林总总又上来了八个民工。 他并不认识管琥,以前也没听说过,但是既然同乡的刘老板都说了他是大导演,那肯定不会差的。 而且拍摄的地方距离工地并不算远,就十来里地的距离。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最终大巴车停在了一处工地外,车子快停下的时候,管琥站了起来,扶着一旁的椅背,冲着众人说道:“我叫管琥,你们可以喊我老管,我先跟你们说明白,白天咱们就上工干活,晚上随意,都下车吧,没事儿不要出去瞎跑。” 徐容跟着众人下了车,跟他路上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望着入目的工棚、还没开挖地基的长满了杂草的荒地,茫然了。 他似乎只是由一个工地,搬到了另一个工地,唯一变化的就是工钱翻了近三倍。 在茫然的情绪当中,徐容跟着老木工将自己的尼龙袋从大巴车行李舱里拖了出来,走进了大工棚。 工棚里有点潮,但并没有什么怪味儿,两侧的双层床上大多空着,在靠近中间的两张床上,七八个男人正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坐成一圈玩扑克牌。 那些人看到他们进来,扫了一眼后便没再理会。 “小徐,你年轻,睡上头去。”老木工找了个空着的上下铺,将自己的尼龙袋放在了下铺的床板上,冲着上铺扬了扬下巴,笑着说道。 “中。” 第二章 剧组 “哎,你哪来的?” 徐容将行李放好后,瞧着并没有立马上工,将身上的脏衣服换洗了,又提了桶水冲了个澡,刚进工棚,便被歪着身子看人打牌的管琥喊住了。 徐容一手拎着桶,一手提着盆,闻言不由怔住,奇怪地看着管琥道:“你让俺来的啊。” 管琥皱着眉头打量他好一会儿,才恍然地拍了拍额头,他想起来了,这是上午工地上找来的那个年轻人。 可是眼前这张脸以及身上微微隆起的肌肉,实在有违他脑子里民工的设想。 管琥犹豫了下,露出了点抱歉的神情,道:“小兄弟,你恐怕是不成了,我们要拍的是民工,不是偶像剧。” 徐容虽然不太清楚“偶像剧”的意思,但话他听明白了。 他不成。 可是他还指望着赚了钱明年回去参加高考呢。 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他将盆和桶往旁边的床板上一放,道:“老管你等一下。” 在管琥旁边,坐着个五十来岁的谢了顶的中年,跟工棚里其他民工不同,他穿着洁白的背心,还戴着副金属框的眼镜。 望着徐容跑出去的背影,谢顶中年半笑半认真地道:“这孩子长的有点尊龙那个意思。” “哎,我就说瞧着咋不对呢,陶老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管琥拍了把大腿,随后冲着门头扬了扬下巴道,“但是他这模样确实不大像民工。” “老管。” 正说着,徐容跑了进来,他的脸上又变的灰漆漆的,湿漉漉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灰,嘴唇微干,一笑,露出一嘴白牙。 “您看,这样行吗?”他眼皮一下也不眨地盯着管琥。 大概是往脸上搓土的时候搓的急了,他的眼角边,一块麦子大小的皮肤泛着殷红。 管琥看着眼前的青年,眼角的肌肉莫名地跳了两下,尤其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他觉着好似自己心里的哪根弦被触动了。 旁边被称作老陶的中年也呆了下,咳嗽了声,才低声道:“老管,虽然不像,但,他确实是。” 管琥叹了口气,盯着他又瞧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留下吧。” “谢谢您。” 徐容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的生活对他来说太过离奇了。 他过去的十七年的生活仿佛一潭死水,他从未离开过生长的县城,按部就班地由学前班、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也曾有过幻想,可是那些幻想都是比较贴近现实的。 直到今天。 他从未奢望天上掉馅饼,可是如今掉下来了,他就想死死地抓住。 只要干够三个月,他就能到手7200块钱。 然后再回原来的工地干到年底,就能回家准备高考。 想到这,他又一骨碌地翻身下了床,把下铺正躺着摆弄手机的老木工吓了一跳:“你弄啥?” 徐容笑了笑,解开了一边空床上的尼龙袋,道:“我拿本书看看。” 老木工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儿,他见多了,多少农村孩子不是上不了大学,而是没钱上,于是问道:“你爹妈呢?” “不知道。”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随口说道:“俺打小就没见过爹妈,村子里的人都说俺是俺爷赶集路上捡的。” 老木工来了兴趣,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拿拳头肘着脑袋,问道:“那你咋上的学?” “俺爷供养的,他原来当过兵,转业后在煤矿当工人,有工资。”徐容将书撂到床上,边爬边说道,“四十来岁的时候在矿上被砸了腿,退休早,所以工资不高,只能供俺上到高中”。 “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苦啥?”徐容探下头来,心有余悸地道,“跟你说,以前俺去县里上学的时候,可冷的天,好几次看到过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儿被扔在柏油路边,俺估计也差不多,没俺爷,俺说不定早死了。” 不远处的管琥和陶择如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管琥掏出烟递给对方一根,却没任何言语。 徐容渐渐发现,这个工地很奇怪,因为并不是真的干活,好像是纯粹怕他们这帮民工闲的发慌,给找了点事儿干。 至于拍戏什么的,他更是半个影儿也没见着,只有管琥带着几个穿着和说话不像民工的人,整天跟他们吃住在一块,有时候还会一起打打牌,吹吹牛逼,除此之外,便是几个人中午的时候围在一起写东西。 他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钱包,也不多想,管他呢,反正钱到手了。 过了俩月,工地上来了两辆车,一辆白色的大巴,一辆红色大货车。 大巴上下来了许多穿着衣衫靓丽的男男女女,又打货车上卸下来不少他也不认识的机器。 他本来想去搭把手帮忙搬搬的,可是被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拦住了,说是他不懂,会弄坏机器。 “开机仪式开始。” 徐容目瞪口呆地望着香案上面的鸡鸭鱼肉和水果贡品,拿胳膊拐了拐老木工,问道:“这是弄啥?” 老木工也被不远处又是放炮又是点香的阵势唬的一愣一愣的,但气势上分毫不弱:“你问俺,俺咋知道?” 他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矮个子年轻人,道:“你看那个,比你长的可磕碜多了,也能演戏?” “你长这样不是也能嘛。” “小徐,你几个意思?” 随着开始拍摄,徐容终于知道了他们要拍的这部电视剧叫什么名字。 《生存之民工》 不过那些演员他愣是一个也不认识,但他也不想那么多,只要给钱就成。 同时的,他也渐渐明白了演戏是怎么回事,就是把自己代入到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身份中去,自然流畅地表达出来,让人看着像真的。 他觉得这很有意思,可是也仅此而已。 他还要挣钱,还要考大学。 在片场,需要他跟着跑的时候,他就跟着跑,不需要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看。 之所以坐着,是因为他太累了,一旦开始拍摄,来来回回就得几个小时,虽然不用出大力气,可是他总觉着比在工地上扛钢筋还要累。 “自然。” “自然。” “自然。” 这是徐容每天听到的最多的话,他本来是会走路的,可是一旦拍戏,好多机器杵到跟前、好些人盯着,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不会走了,同来的民工,也跟他差不多,一旦如此三番之后,管琥就会开始骂脏话,也不针对某个人,而是一块骂。 他最怕的还是晚上大灯吊起来,因为一旦如此,少说也的凌晨收工,两三点都是经常的事儿。 但他没有丝毫的懈怠,反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赶到片场。 他倒并非期待老管突然看上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啥也不懂,有时候跟着人跑的时候还会因为跑的太快,冲的太猛,被要求重新来。 过去的成长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奇迹,如果有,肯定是自己创造的。 他站在场边观察,也不是无缘无故,因为他发现看别人演戏经验值竟然也会增加,虽然没有自己演的时候增加的多,但是顶不住时间长啊。 徐容抱着自己的大水杯,坐在场边,望着光幕上“经验值:99/100”的字样,心中相当无力,这个数值已经三天没有动了。 此时距离开始拍摄已经快一个月了,听剧组的人说,他们再过几天就可以各回各家啦。 大灯已然吊了起来,望见这一幕,坐在地上的老木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叹了口气,感慨道:“啥钱挣的都不容易啊。” “群演上场群演上场。” 徐容抿了口水,将水杯放在一边,跟着众人进场。 “来来来,走一条走一条。” “都没吃饭吗?你们是去讨工钱的,不是刚睡醒,打起精神来。” 刚跑了一趟,管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道:“你,到这边来,词你来说,气势再足一点,记住了吗?” 徐容见老管在指着自己,忙点点头,跑到了前头,道:“记住了。” “现场安静。” “摄影开机。” “开机。” “录音。” “开机。” “板儿。” “十五场一镜一次。” “Action!” 徐容领着人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演张彪的胡老师的衣领,瞪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吼道:“给钱。” “卡。” “你们他娘的跑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拿出点精神来,不想拍全都给我滚蛋。”管琥大概真的生气了,说话时不由自主的开始带着脏话。 徐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喊完“卡”,要不就是过,要不就是开始骂娘,而他们这帮民工参加拍摄时,后者发生的情形往往居多一些。 下意识地,他再次调出了系统,发现经验值竟然到了100。 毫不犹豫地,他立刻点在了台词后面的加号上,而随着台词的E评价提升至D,他的综合评价竟然一跃由E+变成了D-。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D 台词:D 肢体:E 眼神:D 节奏:E 综合评价:D- 经验值:0/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再来一次。” ...... “卡!” “过!” 管琥先是对着徐容点了点头,而后道:“你别没事就往后窜,站前头。” 转过头,又对副导演说道:“老康,你给他过一遍,台词让他说”。 徐容心下振奋,他确定这个系统到底怎么用了,虽然他自身感觉并不明显,但是从老管的反应里,他知道,这个系统就是针对演戏的。 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一点四十,收了工,徐容先是歇了会儿,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才提了桶水,进了工棚后边的大厕所。 既是厕所,也是洗澡的地方,中间没有隔板之类的阻挡,视野相当优良。 两侧靠墙的地方用水泥建了两条高出地面的长槽,小的直接站着往里呲,大的蹲一边或者岔开蹲均可,因为水槽足够深,也不用担心一直流淌的冲厕水会溅到屁股上。 进了厕所,他将裤衩脱了,扔在盆里,准备等会儿洗完澡后再洗。 抬头瞧见旁边的是剧组的马老师,他犹豫了下,又提起桶,准备往里走。 “哎,小伙儿,你叫徐容是吧?”马少华本没注意他,见他脱了衣服后,又把桶提了起来要离开,扭过头笑着问道,“咋,还怕爷们看?” 徐容笑了笑,挺了挺胯。 在地上,影子的下半截,一条黑影微微晃动。 “呦呵,你小子还显摆上了!”马少华瞟了他一眼,干笑了一声,顺手甩了他一捧水问道,“拍完了你还回工地?” 徐容也不再往里去,将毛巾浸在水里,拧干了,道:“对啊,我跟几个叔一块来的,不回去我也没地儿去。” 马少华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觉着拍戏比你在工地上挣钱多不?” “肯定多啊。”徐容咧嘴笑着道,“干一天顶我在工地上干三天呢。” “那我给你指条门路,收拾收拾,理个发,再买一身像样儿的衣服,一大早就去北影门口蹲着,不出三天,保准你能挣到钱,而且一定比你在工地上挣得多。” 徐容狐疑地瞧着他,问道:“真的假的?” 他虽然见识不多,但又不傻,挣钱哪有那么容易? “我骗你个小孩子做什么?”马少华见他不信,不由提高了声调道,“你水平虽然业余了点,但形象不错,这么跟你说吧,想红,这辈子基本上不太可能,但是绝对比你在工地上出苦力气要强,你挣了钱,回头不就可以回家上学了吗?!” 又过了三天,管琥宣布他们戏份结束后,徐容纠结了。 他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丁字路口,一边是可能的辉煌,但是充满了不确定的未来,一边是平凡且可以预料的一生。 他彷徨了五分钟之后,决定看看命运的安排。 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字就回工地,花就去京城。” 想罢,他将硬币抛起。 硬币飞速旋转着,花和字几乎分辨不清,迅速升到了与他视线平齐的高度,在空中停顿了刹那之后,翻转下落。 “啪。” 他右手手掌压在了左手手面上。 第三章 舍得 徐容顺手把硬币装进了兜里。 没看到底是字是花。 爷爷很小的时候就教过他,把选择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是愚蠢且懦弱的行为。 抛硬币,只不过是逼自己一把,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哪怕未来证明今天的选择是错的,但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也许会有遗憾,却不会后悔。 “去哪?” “工地!” ...... 徐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麦地里的高粱,除了一丢丢的自我欣赏外,余下的尽是尴尬。 在不远处,北影门口外,一群跑场的年轻群演正蹲在地上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刚理了发,又买了一身新衣服,他也不大清楚什么样的合适,干脆买了两套休闲西装,一来二去的,花掉了他近七百块钱,他本来还想买个手机来着,但是看了眼价格后就突然变得不想买了。 反正已经跟刘叔他们打过招呼,也不用担心自己失踪了。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打开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D 台词:D 肢体:E 眼神:D 节奏:E 综合评价:D- 经验值:2/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他看着最下方毫无变化的“荣耀值”和“特质”,胡乱猜测着。 想了半天,过去的十七年当中,唯一能够和25这个数字扯上关系的,是他上学期间从小学半年级到高三,他一共考了25次年级前三。 他也不太肯定是否有关联,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这个荣耀值如何使用。 至于特质是什么东西,他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盯着光幕瞧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自己这个系统可以查看别人的评价吗? 这么想着,他视线立刻转向不远处的一个群演,心中暗道:查看那个人的综合评价。 随着他的想法,光幕中弹出一个弹窗:该目标演技综合评价D-(备注:因目标状态、投入度、契合度等因素,综合评价在不同场景下会出现浮动)。 “竟然真行,等等,这么说我的水平其实就跟群演差不多?不对,我好像就是个群演。” “E+、D-、 E、 E+、 E、 D...”徐容将一班群演查了大半,彻底死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比起那些群演,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自己这张脸。 了解到自身的普通之后,他把来之前的期待值降低了不少,也醒悟过来,即使有哪个不开眼的导演脑子犯浑,让自己演一部戏的男一,恐怕很大机率自己也担不下来。 一开始他也想着要不要跟着群演跑戏,然后等待机会,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再等等看,马少华五十来岁的人了,总不能骗自己吧? 蹲守北影的第一天,天气晴,温度大约在三十度到三十五度之间。 蹲守北影的第二天,天气晴,微风,温度较昨日有所升高。 蹲守北影的第三天,天气晴转多云后转小雨再转中雨又转大雨最后又转晴。 雨刚开始落,徐容便躲到就近的报亭下。 此时,他觉得自己可能上了马少华的当,每天人来人往的不少,可是已经三天了,他还没碰到半点机会。 “小伙子,我瞅着你站了几天了,趁着这会儿不下,回吧,别整天老想那些个没影儿的事儿,找个厂上班。” 报亭里的老大爷眼镜耷拉着,视线由宽大的镜框上方越过,看着徐容,语重心长地道:“我跟你说,这些年来的年轻人多了,能成的,没几个。” 徐容脸色略显尴尬,道:“嗯。” “老板,拿两瓶水。” 这时从不远处的酒店走来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微胖中年,徐容瞧着对方熟悉的面容,心往上提了一点。 他知道这人是昨天刚来的一个剧组的副导演,今天早上还在联系群头。 只是从始到终,对方只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上来搭话的意思。 徐容见对方付了钱,又转身走出报亭,犹豫了下,咬了咬牙追了上去,道:“请等一下。” 那中年皮肤微黑,圆脸,戴着副墨镜,听到喊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有事儿?” 徐容跑到他跟前,问道:“请问你们剧组是不是在招演员?” 他根本不问什么剧组什么戏,他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换身衣服找群头报名当群演,要么找个工地干活,可是群演的活儿他打听过了,未必天天都能有,一个月下来,落不到手里几个钱。 “是。”中年似乎瞧出了他的目地,笑了,反问道,“你想当演员?演过戏吗?” “演过,管琥导演拍的。” 这次反倒是中年惊讶了,管琥他自然听说过,前两年一部《黑洞》名声大噪,他打量着徐容,耸了耸肩,道:“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容愣了,对啊,处在对方的角度,自己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站在原地,直到中年转身走了,才恍然回神。 他抿了抿嘴,再次跑着追了上去,低声道:“片酬我分给你一半。” “空手套白狼?” “那...你说多少?” 中年这次终于开始仔细打量他,年纪轻轻就懂得牺牲的年轻人,不多。 见他形象不错,伸出了大拇指和食指,道:“八二,我八你二,加两千块钱的试镜费,不过不退,怎么样,干不?” 徐容犹豫了,八十一天的话,二八分,他还不如去搬砖,而且还要另加两千块钱的试镜费,他总感觉跟前这人在把自己当傻子骗。 “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中年见徐容不吭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又不是一锤子的买卖,你这形象可以,以后有戏我都找你,这样,以后咱们三七,但是试镜费不能少,你要知道,我塞人也不是张张嘴就能成的。” “角儿?” “当然。” 徐容有些意动,他先前听人说过,角儿的片酬跟群演是不一样的,就《生存之民工》剧组那个姓黄的矮矬丑,据说一集片酬好几千。 “我先给你一千...” “你搁这买菜呢?”中年不大耐烦地摆了摆手,嗤笑道,“怎么?还怕我坑你?你把钱给我,我立马带你去试镜,但是先说好,成不成我可不负责,但是成了到时候你也别想赖账。” “那...好。” 交了钱,徐容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可是又不能再要回来,只能紧紧跟着中年,唯恐他下一刻撒丫子跑了。 “我叫陈东,你喊我陈导就行。” “嗯,陈哥。” 跟在陈东身后,越是想,徐容越是后悔,他觉着自己真的蠢到家了,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的骗了,而且一下骗了两千块钱,这么多钱他就是搬砖,也得俩月才能搬回来。 电梯当中,陈东见他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斜了他一眼:“后悔了?” “没。” “你也甭说瞎话,放心老弟,哥不坑你,不过,你要是自己试不上,那可不能怪我。”陈东摘了墨镜,装进口袋,露出两只三角眼说道,“也别想着什么去组里告我,没用,而且哥给你提个醒,你要是敢那么干,老哥就让见识见识这圈子里的水有多深。” 水到底有多深徐容没时间去想了,出了电梯门,他立刻就被陈东拉着换衣服、化妆,准备试镜。 “进来吧。”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陈东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冲他招了招手。 推门进去,房间内只有俩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还有一个瞧着约摸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她斜对面。 女人只是瞧了他一眼,便对一旁的的陈东说道:“可以,就他吧。” 徐容懵了,他手还抓着门把手,半只脚还没踏进门呢。 关上门,他大抵明白了,陈东给自己整的,绝对是没多少出场机会的小角色,不然不会这么容易。 可是这个念头随即又被他否定,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新人,那样的角色,根本不需要试镜,陈东作为副导演就能拍板。 他估摸着,很大的可能,自己试的,是介于角儿和不重要的龙套之间的那种角色,比如有一些戏份,但又不多,拍个几天就可以领盒饭走人。 他意识到了陈东坑了自己,不甘的情绪持续蔓延,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不能发作,他不知道圈子里水有多深,但是他更不想亲自见识。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想,当憋屈的情绪积累到顶点时,陈东拿着合同走了过来,拍在了他跟前,道:“这是合同,签了吧。” 徐容也明白此时自己根本没的选择,接过四份合同,扫了一眼后,脸色变了,问道:“陈哥,两千一集,一共二十六集,真的?” 他惊讶的不是两份不同的片酬合约,而是片酬总额。 陈东皮里阳秋的笑了笑,道:“怎么,现在还觉得哥坑你吗?快签吧,下回哥还找你。” 徐容并不知道的是,陈东之所以把角色给他,是因为他先破坏了行业的规矩。 这个角色本就在陈东职权可以分配的范围内,按规矩,他收两千块钱是理所应当,是各方都默许的,但吃演员的回扣却是坏了规矩。 陈东之所以敢做,是因为提出这个办法的是徐容自己,哪怕曝出来,他也不怕,大不了换个地方,认识他陈东的人没那么多。 但是于徐容,他自己提出了片酬分成,自己又曝光,不仅吃相难看,而且连最起码的道义也不讲了,以后也甭打算在圈子里混了。 徐容大概过了一遍合同,再次瞥了一眼戏的名字,顺手把名字给签了。 《大清风云》 等他签了合同,陈东将剧本递给他,大概也明白自己干的事儿不太地道,道:“你要是没啥事儿,就先搬到酒店来住,我也好先给你安排个单间,再过一个周,等老师们都到了,就不好弄了。” 第四章 角色 徐容当晚便搬到了酒店,他本来为了省钱,到了京城后一直住在旅社,人来人往的,既不卫生,也不太安全。 歪在床头,翻了一遍陈东给的剧本,也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他在戏中的角色是福临,也就是顺治皇帝。 理论上,身为皇帝,《大清风云》应该有他相当足量的戏份,但实质上在这部披着历史剧皮的言情剧中,福临身为女主孝庄皇后的儿子,角色并不是特别重要。 “不过,我一个群演水平的业余演员,能拿到这样的角色难道不是该庆幸?” 他坐了起来,掏出笔,开始一点点仔细琢磨剧本,没能拿到更有份量的角色,他将原因归结于自身的业务水平。 如今,他已窥视到这个圈子的一角,也了解了点阴暗面,但他仍相信一点,阴暗面永远不会成为主流,只要自身的业务水平上去了,不愁接不到戏,挣不到钱。 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枯燥无聊的剧本翻了五遍。 他开始着手对着镜子练习,只是没人评价,他也不知道自己演的对不对。 在练了半天之后,他停了下来。 看着视线当中的光幕,他陷入了沉思,原来在《生存之民工》剧组,经验值一天天的两三点往上窜,可是今天自己练习了一上午,愣是一点经验值也没有。 他有两个猜测,一是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有误,第二就是闷着头练习系统本身不计算经验值。 他本身更倾向于第一点,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理论学习,没人指导,没人可以模仿,哪怕是演错了,他也会觉得自己是对的。 “要是早点开机就好了。” 徐容的期待实现的很快,过了四天,也就是8月下旬,剧组通知正式开机。 在开机的前一天,陈东再次给徐容上了一课。 “你好,你是徐容吧?” 徐容看着站在门前,拉着行李箱的瘦长脸的短发青年,疑惑地点了点头,道:“我是徐容,请问你是?” “我是李洸洁,也是住这个房间的。”青年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房卡。 “噢噢,李老师请进。”徐容忙让开了身子,歉意道,“我事先没得到通知,所以才...” 李洸洁笑了笑,但当他看到房间窗户旁边的灰色尼龙袋时,诧异地问道:“这是?” “噢,我的行李。” 李洸洁闻言,脸色不由变得诡异,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这样装的多吗?” “不是。”徐容摇了摇头,苦笑了声道,“省钱,本来我想买个行李箱来着,但是感觉有点贵,就没买。” 虽然他的成长过程中缺失了很多东西,但爷爷却也教了他很多东西。 他不会因使用尼龙袋这点小事儿而感到自卑或者羞怯,既然是装行李的,那么拿什么东西装不是装呢?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他查了一下李洸洁的评价,C,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评级。 李洸洁本身也是贫苦家庭出身,隐约猜到了徐容的难处,不再提这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我看你还没毕业吧,哪个学校的啊?” “毕业啦。”徐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解释道,“我还没上大学,准备明年考,对了,李老师,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你别叫我老师了,看的起喊声哥就成。”李洸洁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不太习惯,回过头,笑着,拿着不大在意地语气,随口道,“也就一般学校,中戏。” 徐容脸上的笑容干巴了下,他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说到了都是同乡,一下便亲近了不少。 而当说到徐容的爷爷曾在平煤矿上工作,而且巧合的还是跟李洸洁的父母在同一个矿,更是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 到了饭点,徐容因为来的早,熟悉情况,便带着李洸洁到了一楼的自助餐厅。 在吃着饭的当口,徐容远远地望见门口走进来个瞧着相当有气质的女人,身形偏瘦,鹅蛋脸,一头酒红披肩波浪卷,戴着副圆框墨镜,不由拿筷子指了指,问道:“李哥,那人是咱们组的吗,你认识不?” 李洸洁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露出恍然之色,道:“那是許晴老师,演你妈,怎么,看上了?” 徐容摇头否认,没等他说话,李洸洁补充道:“你今年才十七是吧,她出道比较早,我估计她像你这么大年龄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徐容差点被李洸洁的话呛到,可是仔细品了下,总感觉李洸洁的比喻虽不大恰当,但是到底怎么不大恰当,他又说不上来。 见徐容一脸便秘的表情,李洸洁喝了口汤,笑着问道:“咋样,还有兴趣吗?哈哈。” “我还是觉得年龄小一点更好。”徐容讪笑了一声,沉吟了下道,“不过,看着不像那么大年纪的人啊,我感觉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左右。” 李洸洁咧嘴笑着,道:“干咱们这行的,脸是最金贵的,平时都会注意保养,看着年轻,其实都是用钱砸出来的,这么跟你说吧,像她这个年龄,还能保持现在的状态,至少得这个数。” 李洸洁说着,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徐容尽可能的往大了猜,低声道:“五十万?” “你少说了个零。”李洸洁白了他一眼道,“你没上大学不知道,艺校的学生,从大一就开始保养,水啊乳啊霜啊反正好多,都是买特贵的,不说她们,咱们男演员也是,虽然花的没那么多,但是该有的必须有,不然就是和自己的职业生涯过不去。” 见徐容听的云里雾里,李洸洁也不多做解释,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进入这行的,以你的条件,挺不容易的吧?” 徐容大概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下。 虽然他在说到接眼下的戏时含糊其辞,但是李洸洁隐约猜到了一点,低声问道:“你给了他多少钱?” 徐容伸出俩手指,吸了口气道:“两千,心疼死我了,这要是在工地,我得连干俩半月不歇。” 李洸洁捏着筷子的手悄悄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虽然年龄比我小了六七岁,但是这魄力,牛”。 徐容笑了笑,陈东先前给他分房的时候已经交代过,片酬分成的事儿,除非俩人都不想在这行混了,不然打死也不能说。 李洸洁见他没说话,道:“你要是打算走演员这条路的话,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考三大院校,等这部戏拍完了,你就别接戏了,安心备考,最好再在京城报个培训班,把基础的东西补上。” 徐容一一记在心里,但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做到。 李洸洁说的轻巧,报班可是要花钱的,要是留在京城,他还要租个房子。 拍戏来钱快是不假,但是算下来根本不够花,另外他还得考虑学费,哪怕把这部戏的片酬加上,他估摸着还要差些。 不过他也没太过失落,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抓住陈东这根绳,回头再接两三部戏,上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片酬的三七分成,既然收获了,总得付出点什么,这个道理,他已经想通了。 他短期的规划是,明年报考艺校,至于更长远更详细的规划,他还没想好。 在认识到了系统的功用之后,他觉着,只要自己不停的演戏,熬个十来部,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一定可以把综合评价给提到D+以上,到了那时,想来情况就会好转很多。 吃过饭,洗漱过后,李洸洁便劝他早点睡,徐容本来还不解,可是当第二天四点钟被喊起来时,他终于明白了李洸洁的用意。 徐容迷迷糊糊到了片场等待着化妆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接了个大制作。 “李哥,那个老师好面熟。”徐容指着系统给出的B+评价的中年说道。 那人个头跟他差不多,都有一米七六,瘦脸,一笑眼睛便眯了起来,而且以前他在电视上见过几次,可是因为过去从未关注过这些,因此并不清楚对方的名字。 李洸洁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不看新闻吗?那是张锋毅老师,不过咱们组还有个更大腕儿呢。” “谁啊?” “姜汶老师。” 李洸洁见徐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诧异道:“你知道?” “不知道啊。”徐容同样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道,“他很有名吗?” 李洸洁张了张嘴,知道自己白说了,不过想到徐容的情况,便又了然,姜汶那么大的腕儿,平时根本不接电视剧的。 过了一会儿,徐容终于见到的所谓的“姜汶老师”到底何许人也,圆脸,络腮胡,皮肤微黑,但是声音不太明亮,有点沙哑。 但当他看到系统给出的A-的评价后,还是小小地吃惊了一把,这还是他摸索出系统可以查看别人的评分以来,见到的最高的评价。 不过他对系统的评价并不过分迷信,因为每次给出评价时,系统都会备注会因状态、投入度、角色等差异导致有所浮动,而且以他一个业内边缘人士的经验来看,这个浮动的范围相当宽。 化妆时,看着镜子中被刮的一丝不剩的光头,徐容稍微有点后悔,早知道前几天就不做发型了。 开机仪式结束之后,剧组正式开机拍摄,此时徐容也早已化好了妆,搬了个小板凳,枕戈待旦等着蹭经验。 经过仪式上的介绍,徐容对组中的老师记了个大概,尤其几个当先介绍的,更是重点记在了心里。 而前几天试镜他的那个女人,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是剧组的导演,叫张婉婷。 名字挺好听的,但是半个中午下来,徐容愣是没见她笑过,心下便猜测这位导演恐怕不太好相处。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只是刚开始拍摄,剧组便遇到了问题。 第一条是姜汶与张锋毅的对手戏,倒并非两人的配合上出了岔子,看的出来,两人早就认识,私交不错,刚碰面的时候还聊了一会儿。 问题出在了大腕儿姜汶和导演张婉婷之间。 望着导演张婉婷与姜汶在重拍两次,而又反复沟通无果后,甚至开始发生了争执,徐容感到相当惊奇,在《生存之民工》剧组的时候,管琥向来说一不二,眼下倒好,一个演员跟导演因为角色表达产生了分歧,而且还吵的不可开交。 徐容隐约听到了一点二人争执的内容,低声问道:“李哥,演员还能不按导演的想法来演吗?” 李洸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道:“咱们这样的肯定不行啊,但是人家是腕儿,这是特权,而且姜汶老师本身也是大导演,据小道消息,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 “噢。” 徐容今天有一场戏,他本来是抱着蹭经验来的,可是一上午过去,经验没蹭着,愣是听了半天的闲掰扯。 他算是瞧出来了,张婉婷虽然是女导演,但是控制欲比管琥强太多了,管琥在片场是允许演员脱离框架自行发挥的,只要和他提前沟通,有时候即使没提前沟通,如果临场发挥的好,他还会称赞两句。 但是这位张导显然相反,她似乎把整个摄制组看成了一台机器,容不得丝毫偏差。 哪怕姜汶这么大的腕儿,张婉婷也没给他给任何腕儿应该有的特权。 偏偏这位姜大腕又是个倔脾气,非想着把张婉婷的想法给扭过来。 摄制组几个头脸一开始还劝劝,只是矛盾发生的过于频繁,到了下午,剧组直接停摆了。 第五章 学习 徐容自始至终都只是充当了个看客。 他对自身的定位相当清晰,一个通过不大光彩的手段,拿到超出自己能力角色的业余演员。 姜汶和张婉婷这样的大佬,哪怕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他也只能躲的远远的看看热闹。 他本以为,两人最终有一方会退让妥协,但是到了半下午,张婉婷直接甩开了姜汶开始拍摄。 “导演,这样合适吗?” “我是导演你是导演?” 在副导演被怼了一通之后,剧组的众人都看清了形势,老老实实听话照办,要么就学姜汶,去车里歇着。 “徐容,准备好了吗?”陈东面色发紧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没问题吧?” 徐容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陈东似乎也怕出了篓子挨怼,领着徐容,在一边等着,待张锋毅休息了,他走了过去,陪着笑问道:“张老师,您看您有空了咱先排排看?” “他是徐容,演福临的。”说着,他拿手拍了拍一边的徐容。 张锋毅瞧了徐容一眼,忙把水杯放下,站起来道:“有空有空,这就开始吧。” 徐容见态度比自己还要谦卑的张锋毅,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腕儿之所以能成为腕儿,除了他们自身的业务水平外,为人处世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不然在没成腕儿之前,早就没人搭理了。 张锋毅又打量了徐容一眼,估摸着他年龄不大,问道:“词都背熟了吧?” “都背熟了。” 徐容自不会在这上面马虎,想挣钱吃饭,要么能力强,要么态度好,他业务水平一般,只能从态度上找补。 “张老师,先走一遍?” “那就先走一遍!”张锋毅见他面露忐忑之色,笑着问道,“别紧张,第一次拍戏吗?” 徐容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不过我经验不多,要是哪不对,还请张老师您多担待。” 张锋毅没说担待,也没说不担待,而是说道:“咱们先走走试试。” “开始吧。” 徐容想了想,按着自己在酒店练习的状态,缓缓道:“十四叔你误会了,这件事一定要办的皇额娘跟十四叔都高兴才算好,我是这样想的...” 张锋毅抬手打断了他,道:“等一下,你节奏太快了,别急,慢慢来。” 徐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道:“好。” “十四叔你误会了,这件事一定要办的皇额娘跟十四叔都高兴...” “还是不行,绷的太紧了,放松一点,我看着都替你着急的慌。”张锋毅此时瞧出来了,徐容的底子太差了,节奏乱的一塌糊涂。 见徐容被打断两次后,有些不知所措,张锋毅知道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道:“你看着我,看仔细了啊。” 他停顿了两三秒钟,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缓缓道:“十四叔你误会了,这件事,一定要办的皇额娘跟十四叔都高兴,才算好,我是这样想的,十四叔跟皇额娘,能不能宫里,府里,隔一阵住一处,这样,不时动动也新鲜,免的闷儿。” 徐容这次看明白了张锋毅所说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拍摄时张锋毅给人的感觉是略显霸道的,可是他说自己的台词的时候,因为刻意调整了台词快慢以及语气停顿间隔,给他的感官和之前立刻迥然不同。 怯懦之下,可以隐约看出几分隐忍。 就像一个陌生人,突然窜到了他跟前。 最让徐容感到奇妙的是,张锋毅的脸上没有呈现太多表情,但是光是听着他说话,就能大概感受到角色的定位,在两人相距只三四米的距离下,这种冲击显得更为强烈。 过了好一会儿,徐容才躬身行礼道:“谢谢张老师。” “没事儿,再来一遍吧。” “十四叔你误会了,这件事一定要办的皇额娘跟十四叔都高兴,才算好,我是这样想的,十四叔跟皇额娘能不能宫里,府里,隔一阵住一处,这样,不时动动也新鲜,免的闷。” “哎,这就对啦,不过你也不用刻意模仿我,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有时候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表达。” 俩人又过了一遍之后,开始正式开拍。 “开始” “十四叔你误会了...” “卡。” “过。” 听到导演喊了过,徐容微微松了口气,再次对着张锋毅感谢道:“谢谢张老师”。 要不是张锋毅刚才给他示范了一遍,他恐怕跑不了被还阴沉着脸的张婉婷骂的下场。 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演个路人可以,但要是说塑造角色,基本上不太可能。 “客气了。”张锋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过,我感觉你不太适合演员这一行。” 徐容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张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我并不是有意要打击你,而是怕你耽误时间。”张锋毅沉吟了会儿,才解释道,“你身上缺了一个演员最根本的东西,灵性,就是那种让角色活过来的灵性。” 见徐容脸色越来越差,张锋毅住了口,他并不是想打击他,但他又很清楚,徐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好演员,他的上限是可以看得到的。 基本功是基本功,这些技巧性的东西是可以通过学习弥补的,但是徐容的表演实在太过死板,即使站在他对面,也难以产生共情。 最终,徐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道:“谢谢张老师指点。” “咋啦?不是一遍过了么,心情咋还不好了?”李洸洁见徐容拍完了戏,便情绪低沉,打趣道,“是不是没跟许老师对戏,不开心了?” “我当时就随口一问,你还当真了?”徐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刚才张锋毅老师说我身上没灵性,劝我趁早转行。” 李洸洁撇嘴道:“没灵性就当不了演员了?我跟你说,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但是那咋啦?挣不了大钱还能挣不了小钱?凭本事挣钱,不磕碜。” “李哥,啥是灵性?” “这玩意没法具体说,反正就是看着演的很真,话说回来,我要是懂你还能跟我坐这说话?” 徐容情绪只是低落了一会儿,等看到经验值增加一点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动力,没有灵性就没有吧,他相信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不对啊。” 只是望着这突然增加的一点经验值,喜悦渐渐被疑惑取代,今天连带自己演的,加上看别人的,拢共还没几场呢。 徐容想了一会儿,心中生出一个猜测,他觉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刚才的拍摄,和之前在酒店一个人闷头练习不同,他是在模仿张锋毅,尤其是张锋毅本人在一边指导的情况下。 他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心下不由雀跃。 不过到底猜测的对不对,还要试验过后才能知道,但是一旦成功,他就有很大的把握迅速增加经验值。 戏份结束之后,徐容并没有跟李洸洁一块回去,而是找了个犄角旮旯坐着,拿出了剧本,张锋毅演哪一段,他就仔细琢磨哪一段。 虽然没人在一旁纠正指导,但毕竟看张锋毅这样的腕儿现场示范的机会不多。 经过张锋毅的提点,他明白自身的天赋可能比同龄演员要差上不少,虽然系统强大,但是经验值也要他一点点积攒才行。 不过他也发现,单纯的模仿别人而没有人指导,经验值增加的速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 直到凌晨一点半收工,徐容看着系统增加的四点经验值,心中倍受鼓舞。 照这个节奏下去,他估计等这部戏拍完,经验值大概能积攒将近200点左右,到时候应该可以把系统综合评价提升到D级。 “哎,小徐,你怎么没回去?” 张锋毅上了车,看着坐在大巴车上的徐容,奇怪地问道。 徐容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道:“今天被张老师打击到了,心里不服气,就想学学看您是怎么演的”。 张锋毅先是愕然,随后才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这股劲头可以啊。” “张老师,你们认识?”跟着上车的,是一个与张锋毅年龄差不多的国字脸中年,只是他不清楚两人聊的什么,见张锋毅指着徐容大笑,好奇地问道。 徐容见是同组的孙谆,忙起身道:“孙老师。” 孙谆国字脸,大眼睛,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整个剧组的男演员,除了他光着个脑袋以外,其他人明显都是做了准备的。 张锋毅一把瘫在了座位上,介绍道:“小徐,徐容,他演福临的,你们还没认识吧?” “孙老师喊我小徐就成。” 孙谆见徐容一直站着,笑了笑道:“你好,不用这么客气。” 等车子发动,张锋毅突然转过头,看着坐在走道对面的徐容,问道:“对了,你说你看我演,你琢磨出什么了吗?” “我感觉节奏比表达更重要一点?!”徐容先是想了想,才试探着说道。 “是这个道理,你演演看。” “对啊,瞅瞅。”孙谆也累了一天,这会儿纯粹找个乐子,在一旁起哄。 徐容转头看了看大巴车上瘫倒的半车人,问道:“现在吗?” “那还怎么着,演戏就是让人看的,怎么,你还想把自己关屋子里自己看?那叫闭门造车,不会长进的。” 徐容想了想,也觉的张锋毅的话有理儿,道:“那我模仿您的一段。” 说着,将今天张锋毅与許晴的一条戏演了一遍,因为没有人给他搭戏,他只演了一半。 等他演完了,张锋毅稍微坐直身子,道:“比下午好了一点,但是还是急了点,你看,‘他不需要我的指点啦’这句,你不能直接顺下来,你得把握住重点,就是把‘指点’从整句话中凸显出来,还有‘他真需要的是’,这半句,你最好能用小半口气给带过去,把下半句的‘是你’凸显出来,你是在塑造角色,不能平铺直叙,更不是着急忙慌的把台词说出来。” “我明白了,谢谢张老师。” “谢什么,你演好了,咱们搭戏的时候,我也能省下来不少事儿。” “哈哈。” 见张锋毅面露疲惫之色,徐容忙道:“张老师,您先休息。” 第六章 长进 “徐容,徐容,起床。” “干嘛啊李哥?” “赶紧起来,要出发了。” 徐容迷迷糊糊的,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李洸洁,转头瞧了瞧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他感觉自己刚睡着还没大会儿。 “几点了?” “四点。” 徐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激灵了下,迅速爬了起来。 尽管仍旧很困,但是要赶去片场了。 强打精神洗了把脸,下楼的当口,徐容揉了揉有点犯晕的脑袋,看向一旁的李洸洁,问道:“李哥,演员都是这样吗?” “差不多,摄制组一般都会尽量把每个演员的戏安排在一块,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成本,比如你,三个月的拍摄日程,你只需要在组里呆一个月左右。” 上了车,徐容歪在座位上,道:“我感觉天天这样熬满的话,别说一个月,一个周我都扛不住。” “我昨天说让你早点回,你不听,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而且这才刚开始。”李洸洁低头玩着手机,见徐容困的老打哈欠,说道,“等到后边温度上来了,你更扛不住。” “张老师早。” “早。” 徐容见张锋毅走了上来,打了个招呼,接过话茬,道:“那像张老师,不是更累,他的戏量可比我多的多。” 李洸洁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见徐容露出了然的神色,才笑着道:“人也有休息的时候,哪像你,片场一蹲就是一天,眯会儿吧,不然白天没精神。” 只是到了片场,化完妆,剧组再次陷入了昨天上午一模一样的情形。 “开始。” “卡。” “重来。” “开始。” “卡。” “重来...” 姜汶与张婉婷之间的争执更加激烈,而且因为布景的原因,根本没法再往下进行。 一天下来,徐容几乎在姜汶和张婉婷的争吵中渡过的。 到了晚上,陈东挨个房间通知,明天休息一天。 徐容明白,问题不解决,别说休息一天,就是休息一个月,也没法继续拍。 然而矛盾化解的超乎预料的迅速。 《大清风云》正式开机第三天,当徐容再次到了片场,却没见到张婉婷的身影。 很快,他便知道了原因。 导演换人了。 新导演名叫陈佳林,是个头发半白的国字脸中年,脸上一直挂着笑,瞧着相当和气。 看到这,徐容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拿胳膊肘拐了下旁边的李洸洁,问道:“你说我要是故意惹姜汶老师不高兴,会不会把我也给换了?然后再给一大笔违约金。” 李洸洁斜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打算捞一笔,以后不在这行里混了,肯定没问题。” “行吧,当我没说。” 陈佳林的执导风格与张婉婷完全不同,他相当能容忍演员的自主发挥,大概也是看到了张婉婷的前车之鉴,姜汶想怎么演,他都按着他的想法来。 随着慢慢的接触,徐容发现,姜汶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只要不是涉及他对角色的理解,他都不会多问,而且他也从不干涉陈佳林对其他演员的要求。 但是徐容却是吃尽了苦头,尤其是剧组转场到了苏省的影视基地,他的戏份开始集中之后。 尽管他已经很拼命的在提升自己,但是感觉距离陈家林的要求总是差一点。 他也看出来了,陈佳林是在以一个专业演员的要求在拍戏,可以有想法、也可以发挥,但是最基本的要求都得做到。 这些要求对于李洸洁这种专业院校毕业的学生而言,很容易完成,但于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在搬到新基地的第五天,徐容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瞎划拉着。 “振作起来,不就是多NG了几次吗,怎么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张锋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徐容仰起头,唯有报以苦笑,本来若是許晴跟他排戏,多少会好一点。 可是人许老师说自己没有排戏的习惯,这也无可厚非,很多演员都没有这样习惯,认为如此会限制自己的临场发挥。 可是徐容不行,他的上限太低,再怎么灵机一动也很难出彩。 他也提了先排一次,可是人许老师并不配合,甚至爱搭不理的。 他蹲着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原因在哪。 事情的起因还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他早上迷迷糊糊的到了片场,遇到許晴后,就打了招呼,喊了声“许老师”。 大概是开拍十来天了,平时经常碰面,而且两人接下来还有不少对手戏,許晴便说了一句:“不用喊老师的,太客气了。” 徐容之前听李洸洁提过,許晴年纪比他大十多岁,然后,他顺嘴就来了一句:“许阿姨好。” 当时的情形他还记得,許晴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个似乎不太灿烂的笑容。 可是在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刚才許晴拒绝排练,他才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不能理解,一个称呼而已,不至于吧? 张锋毅了解了原因,哈哈笑了声后,转过头,做起了和事佬,劝道:“许老师,先排一遍吧?你看都把孩子累成啥样了。” 大概徐容这些天端茶送水的跑的勤快,张锋毅倒是时不时的指点他。 “张老师,你是知道的。”許晴坐在椅子上,眼睛弯成了月牙,扫了一眼面露苦笑的徐容,歪着头道,“我真没有排戏的习惯。” “你小子咋这么没眼力劲,赶紧给许老师道歉。” 徐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起身走了过去,道歉道:“许老师,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道歉做什么?我是真的没有排戏的习惯,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这些天你又不是没看到?”許晴仍坐在躺椅上,微微仰着下巴说道,“而且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本来就觉得我很老?所以才叫我许老师?” “没有没有没有。”徐容忙摆手辩解,他第一次觉得女人是如此的麻烦,就完完全全的不讲道理。 “我真没那么想,您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許晴听到徐容嘴里冷不丁地蹦出来的话,脸上的酒窝突然闪现了下,但立刻,又被她低头收住了,眼睛眨了几下后,才又抬起了下巴,声音温和了许多,问道:“是吗?那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看我呢?看着我说再说一次,而且不许再喊老师。” 徐容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脚尖,并没有注意到許晴表情的细微变幻。 而注意到这一幕的张锋毅和姜汶却憋着笑,掐着腰看戏。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刚刚,他们就留意着这边。 徐容将目光移到許晴的脸上,本能的就想闪躲,但是下一刻又强行拽了回去,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眉心。 她的肤色很白,眼睛水灵灵的。 但可惜是个女人,麻烦。 犹豫了几秒钟,他一脸严肃地道:“许...姐,您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噗。” 正喝水的姜汶一口全喷了出来,捂着肚子,笑的一只脚直跺地,好一会儿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徐,你是在背台词吗?哈哈哈。” “哈哈哈。” 听着周围的轰然大笑,徐容尴尬的脚趾直抠鞋底,太丢人了,丢大人了。 “好啦好啦,大家都别笑了。”陈佳林见許晴也侧着头、捂着嘴直乐,同样笑着道,“许老师,这回原谅人小徐了吧?” 許晴笑着,道:“看你们说的,好像我多小肚鸡肠的人似的。” 她站了起来,转过头对着窘迫不已的徐容,轻声道:“以后不管见了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不能叫阿姨,否则人说不定当场跟你翻脸,记住了吗?” 徐容心道我以后不跟女人打交道了成不成? 但在嘴上,还是低眉顺眼的说着:“嗯,谢谢许...姐”。 同时,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宁愿少说话,也不能说错话,尤其是跟女人打交道的时候。 剧组再次开始拍摄,因为先前的事儿,剧组众人对徐容的印象深刻了不少,而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演员。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小徐,看着许老师。” 陈佳林喊了停,声音里似乎还有点打趣的意味道:“害羞了还?”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我?” “没。”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容有点崩溃了,说多了是错,不说话也不行,能不能讲点道理? 张锋毅咧着嘴道:“许老师,你就别逗人小徐了,怎么说的来着,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紧张也是正常的嘛,哈哈哈。” “哈哈哈。” 到了九月底,徐容的戏份正式杀青,在姜汶、张锋毅两位大腕的现身说法的指导下,他的业务水平有了不小的提升,NG的次数比刚开始那会儿少了很多。 最直观的,还是系统的综合评价提高到了D级。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D 台词:D 肢体:D 眼神:D 节奏:D 综合评价:D 经验值:53/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跟他当初的预想有些出入,在《大清风云》的拍摄期间,他只拿到了151点的经验值。 尽管他明白节奏比肢体表达更重要,但他还是将升级的机会点在了肢体表达上。 因为相比于刚开始,他感觉自身表演时节奏把控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也不知是模仿真的起到了效果,还是其他四项全都提升到了D级的原因,在他升级肢体表达后的第二天,节奏的评级自然而然的跟着提升到了D级。 只是综合评价达到D之后,徐容便发现一件不大妙的事儿,他每天增加的经验值少了。 但在思考之后也就理解了,随着他自身的提升,很多东西都是他能够表现出来的,模仿的效果减弱了不少,经验值减少也在情理之中。 将得手的五万二片酬分给了陈东四万二,这是事先说好的,而且考虑到自身还没什么名气,以后还得指望陈东接戏,因此就多给了四百。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留的这根线还没用上,反而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给他了一个机会。 第七章 签约 事情的起因还是拍摄空闲里的闲聊。 許晴:“你不用上课吗?” 徐容:“不用,我休学了,准备攒够学费就回去备考。” 許晴:“休学?” 徐容:“嗯,出来挣学费。” 許晴:“那你挣够了吗?” 徐容:“估计还差点,李哥说我要是准备考艺校的话,还得报个培训班,估计再能接个俩戏就够了。” 許晴:“你认识的导演和制片人很多?” 徐容:“没啊,我一个也不认识,都是碰运气。” 許晴:“我给你介绍个经纪公司吧?” 虽然满打满算,徐容出门闯荡还不到一年,但是他感觉过去大半年的成长比以往的十七年还要深刻。 許晴的话,他没当真,他跟許晴不过是因为偶然产生了点交集,就跟张锋毅一样,萍水相逢,但是本质上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許晴就那么随便一说,他也就那么随便一听,话赶话赶到了那,当不得真。 但是当許晴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时,他突然觉得这位许阿姨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心地确实蛮善良的,当真古道热肠。 “谢谢你,许姐。”徐容真诚地道了句谢,她是近一年来,第一个给了他实际帮助的人。 許晴笑着,眼睛微微眯成了月牙模样,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道:“不用,正好朋友问,我就推荐了你。” 徐容点了点头,同时也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巴结张锋毅,是相当功利的,目地就是想请他指导自己演戏,他也曾试图接触姜汶,可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拿着纸条,他忽然明悟,处事可以功利,为人却是不能功利的。 对张锋毅,他有所求,但是鞍前马后得到的仅仅只是一点只言片语的指点,对許晴,他从无所求,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帮助。 他不知道这份援手的轻重,但至少于此刻的他而言是一份希望。 如同上次在《生存之民工》剧组一般,同样没有送别,同样离开的悄无声息。 收拾好了行李,一大早,徐容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到了京城,他先是找了个住处,又斥巨资给自己添了个大件,一台小灵通手机。 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既是好奇,同时也是给自己打气。 没有期待的时候,也不觉的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一旦抱有期待了,就开始患得患失。 过了将近十来分钟,他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海润,请问您是?” 徐容忙道:“您好,我是徐容,許晴老师介绍的。” “好的,您稍等。” 电话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糯糯的声音再次说道:“您好,在吗?” “在的。” “您明天早上九点过来吧,地址是...” 徐容应了声,对面便“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便是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挂下电话之后,他立刻上网搜索关于“海润”的消息,越看他心里越是没谱,尤其各种“国内最大”的名头,让他对明天一行更是倍感压力。 许阿姨这随口一提有点厉害啊。 不过当第二天到了海润的门口,他又坦然了,《大清风云》剧组不是一样大腕儿云集,可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海润再大的招牌,可它也不是自己的啊? 徐容因为头发还没长出来,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还没进门,便被俩身材壮硕的保安拦住了。 “我找郭思,昨天预约过的。” “在这等着。” 在徐容的想象里,拥有那样糯糯声音的一定是个长的极为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当瞧见一个圆滚滚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女孩儿出了电梯,冲自己摆手时,他愣住了。 “徐容。”郭思跑了几步,到了跟前,喘了两口气,才声音甜甜地说道,“你就是徐容吧?走吧,跟我上去。 徐容听着同样糯糯的声音,看着走在前头比自己宽了近一倍的身形,强行抑制了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的惊讶表情。 电梯里,郭思个头不高,微微仰着脑袋打量着他,道:“我先带你去见的是常继红常总,她是很有名的经纪人,也是公司的总经理,对了,你跟許晴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同一剧组拍过戏。”徐容也没胡编,直截了当地说道。 郭思了然地点了下头,道:“噢。” 上了六楼,郭思领着他到了最里间的磨砂玻璃办公室前,伸手敲了两下。 “进来。” 房间内传出的声音很温和,听着年纪不小,徐容估摸着得有四十岁以上。 常继红身量不高,短发,胖胖的,眼睛不大,同样戴着副黑框眼镜,面相瞧着相当和善。 “常老师您好。” “坐吧。” 常继红观察了他一会儿,当徐容有点局促不安时,才突然摇了摇头,微笑着道:“你形象不错,但不适合当演员,有没有兴趣转行,做经纪人?” 这种话,徐容已不是第一次听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想也没想,就摇头道:“不好意思常老师,我还是想当演员。” 常继红并未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道:“为什么,热爱表演吗?” “不是。”徐容再次摇了摇头道,“来钱快。” 常继红脸上的温和凝了下,好一会儿才道:“我第一次见像你这么实诚的人,没用那套热爱表演的说辞胡扯。” “就这样吧。” 常继红沉吟了片刻,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郭思道:“小郭,你带他办理手续,前两天楼上不是要人吗,你看着挑一个。” “好的,领导。” 临到中午,徐容拎着个剧本和一份合同,从大楼走了出来。 他看出来了,常继红之所以签下自己,大抵是看在许阿姨的情面上。 也许觉得自己没什么前途,合同期限只有三年,和眼下动辄七年十年的长约没法比。 在郭思拿着合同盖章的空闲里,他已经看过剧本的提纲。 在眼下任何剧种感情戏都占相当大比重的大趋势下,这是个注定不可能火的戏,而他又拿了其中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怎么看着都有点打发叫花子的意思。 但他也不太在意,拍完这部戏,短时间内,他至少不用为钱发愁了。 超过五场以上的戏份他大概有十一集左右,三千一集,总片酬三万三。 经纪公司抽六成,但是因为这部戏本身就是海润影视投资的,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剩下的四成经纪人要再抽一成,到时候再交交税,差不多到手一万出头。 足够啦。 走上公交车之前,他瞥了一眼剧本的名字。 《亮剑》。 剧组计划于十二月中下旬开机,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徐容却也没打算回家。 郭思先前已经给他明说了,公司会给他三到五个角色试水,如果有起色,后续会加大资源投入,如果没有,合约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短时间内,经济上他不必发愁,但是报班必须提上日程了。 眼下已经九月,再有半年,就要参加艺考,艺考之后大概三个月,就是高考统考。 统考他倒是不太担心,但是艺考却相当没把握。 考虑到接下来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他转悠了半天之后,在北电附近租了间房子。 收拾妥当,又在中戏和北电周围瞅了一圈,看了看培训班的价位。 鉴于培训费有点小贵,他先是买了三十套文化课试卷,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憋了一个周。 他准备试试李洸洁的法子,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不过试试又没什么事儿。 做完了试卷之后,又花五十块钱办了一张证,随后经过几番侦查,最终,他来到了一家规模中型的培训机构。 “星艺。” 他瞥了一眼门边立着的招聘易拉宝,脑子里过了一遍姜汶的表演状态,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前台坐着个穿着职业装的鹅蛋脸女孩,见他进来,眼睛一抬,脸上挤出了一点笑意,问道:“您好,是要报班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来应聘老师的。” 女孩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见他年龄不大,问道:“那你是什么学历?” 徐容没立刻回答,而是底气十足地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拍在了女孩跟前,道:“也就一般学校,北大,不过还没毕业。” “难道不可以?”见女孩迟迟不说话,徐容皱着头问道。 女孩拿起证仔细看了看,道:“你稍等,我请我们主管来一下。” 不一会儿,鹅蛋脸跟着一个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眼睛女人走了出来,应该就是她先前说的主管了。 “你好,我叫靳芳芳。” 跟徐容握了手,靳芳芳不大确定地问道:“你来应聘老师?” 靳芳芳个头不高,徐容估计差不多一米五五到五六左右,绝对不到一米六,皮肤很白,圆脸,眼睛特别大,衬得其他四官特小。 “对,文化课方面的。”见对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徐容相当自信地笑了笑,从容不迫地道,“你们可以拿出一套卷子试试,理科的,什么学科都无所谓。” 靳芳芳见他自信的模样,心中信了大半,转过大眼睛对鹅蛋脸女孩道:“你拿一份数学卷子过来。” “好。” 徐容听着,同样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英语,他半点也不虚。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徐容把卷子做好,直接推到了靳芳芳跟前,道:“看看吧。”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模仿姜汶,气势拿捏的极足。 靳芳芳仔细核对完了,看着分数,倒是并未太过惊讶。 北大的学生要是考不到一百四十分以上才是奇怪,徐容的分数不高,只有一百四十三分。 她没考虑太久,便拿了一沓资料递给徐容,道:“这是基本信息表,你填一下吧。” “以后就是同事了。” 靳芳芳的态度转变的很快,在徐容填写资料的时候,她坐在一旁,一打量着徐容的脸庞,见他虽然是个秃子,但眉目仔细瞧着还蛮俊朗的,便问道:“你长的还可以,怎么没考北电或者中戏?” 徐容没抬头,一边写一边道:“高考的时候考太高了,北大的招生办堵了家里门儿,家里人收了人家的钱,不报不行。” 靳芳芳神情微窒,可是知道对方说的可能是事实,她也不好反驳。 顿了顿,缓了一会儿,靳芳芳才又道:“咱们这的文化课分两种,一种是带班老师,一种是家教,你还在上学,就做家教吧?” “多少钱?” “一天一百,具体上课时间需要你跟对方协商,不过他们一般都是在校生,跟你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徐容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知识就是财富,同时也初步认识到,眼界决定了高度。 在村子里,他从未想过当家教,也从未想过可以通过知识来换取金钱,所处的环境仅仅让他浅薄的认为唯有力气和文凭才能换取报酬。 “行。” 徐容点了点头,并不太在意这些,他并不是真的来当老师的,应聘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真实目地是免费参加培训。 第八章 学生 事实证明,李洸洁出的主意还真有用,徐容坐在一帮学生中间,有的老师干脆没发现,以为他是新来的。 有的发现了,但是在徐容亮出自己的工作证,表示自己是学习取经的后,老师虽然心下奇怪,但是并没有多问。 这证明自己的教学能力强啊。 相比之下,教学生就要麻烦的多了。 “是王阿姨吧?您好,我是徐容,星艺的家教老师,这是我的工作证。” 徐容站在防盗门外,对着门后的一对母女模样的两人说道。 母女二人身量都不太高,母亲瞧着四十来岁,小圆脸,双眼皮,眼角眉间已见几道皱纹。 女孩看着跟他年龄相差仿佛,鹅蛋脸,高额头,眉眼和母亲极为相似,只是大概因为太瘦,颧骨相对明显一些。 可能见他年纪不大,而且还是个光头,母女二人脸上都不大信,满脸狐疑地审视着他。 徐容不得已,再次请出了自己的学生证镇场子,笑着道:“我是北大的学生,现在兼职家教。” 王阿姨见了证,顿时不再怀疑,忙打开了防盗门,满脸歉意地笑着道:“哎呀,原来是北大的徐老师,徐老师赶快进来,赶快进来。” 对方一开口,从口音上,徐容立刻判断出了这对母女一准东北那旮瘩的,尽管说的是普通话,但是特点实在太过不普通。 女孩没说话,俩杏仁眼一直盯着他瞧,眼中充满了好奇。 徐容背着书包进了门,被女孩盯得有点不大自在,笑着问道:“这是张蕊同学吧?” “蕊蕊,快喊徐老师。”王阿姨冲着女孩说了句,让徐容在沙发上坐了,倒了杯水,笑着道:“徐老师喝杯水,这么热的天,辛苦你了。” “徐...老师。”女生大大咧咧地说了句,然后便没了言语。 “谢谢王阿姨。”徐容起身接了水杯,道了谢,见女孩仍盯着自己,不由问道:“张蕊同学准备报考哪所学校呢?” 王阿姨瞥了一眼女儿,苦笑着道:“她想考北电或者中戏,可是下了学已经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徐容疑惑地看了一眼女学生,问道:“下学好几年?” “是啊,现在在文工团呢。” 当真正开始辅导,徐容才体会到老师的痛苦。 徐容虽然并不是为当家教来的,可是也不敢耽误人家孩子前程,想了想便出了几道题,准备先了解一下张蕊的学习水平,然后再制定详细的学习计划。 张蕊倒是毫不含糊,刷刷刷一会儿做完了,然后昂首挺胸地看着他。 徐容瞧出来了,这学生就是个傻大胆,做题时毫不犹豫,有如神助,而且诡异的是,她竟然弄混了定理之后,还能继续推导下去。 不过解题思路大体上是正确的,先前的学业应该没有完全拉下。 徐容抖了抖手中的草稿纸,毫不留情地道:“全错了。” “不可能!这几道题这么简单,我怎么可能会做错?”张蕊瞪大了眼睛,斩钉截铁且掷地有声地说道。 徐容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你没比我大多少吧?”张蕊没回答他,反而是反问道。 “我十七,过完年十八。” “啊,你竟然比我还小呢?” “可我是你老师。” “可就算是,你凭什么说我做错了?” “啪。” “你觉的这个学生证,它像假的吗?” “额...好吧。” “来,我跟你说说这几道题怎么错的。” 徐容感觉眼下的生活挺惬意的,每天上上课,还有工资可拿,闲下来了再翻翻剧本。 当然,如果学生能够别那么倔就更好了。 和在大清风云剧组只研究自己的台词不同,这次他琢磨的很仔细,每一个角色他都认真下劲儿揣摩推敲,好到时候进行对比。 郭思说了给他三到五个角色试水,他估计也就是三个,如果没有起色,可能就白瞎许阿姨这份人情了。 他知道这部战争片肯定连个水花也泛不起来,但是他相信接下来一定会有机会的,不能回回都让自己演这种烂片吧? 在度过悠闲的三个月后,徐容跟靳芳芳和王阿姨母女二人打了声招呼,告诉她们自己要准备期末考试,便收拾了行李,赶往晋中,与剧组汇合。 他的戏份不多,按照剧组的计划,大约一个月就能拍完,在他抵达之前,剧组已经开拍一周。 还没下车,徐容就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他知道剧组在太行山拍摄,温度会低一些,但是却没想到会低那么多,哪怕穿着羽绒服,仍冻的他直打哆嗦。 第二天进了组,搭眼一瞧,和他先前预料的差不多,小制作、小阵容,剧组里一个称得上的腕儿的演员也没有。 徐容也没太多想法,打算跟往常一样当个透明人,安安心心拍完戏,然后就撤。 最好再混个两三百的经验值,把演技评价提升到C-,以后再去别的组面试应该会容易许多。 只是他的造型在片场实在太过显眼,毕竟是唯一一个没头发的演员。 刚化完妆,一个大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脸上灰漆漆的,穿着破军装的中年就瞅见了他,问道:“哎,那个光头,你就是我的警卫员吧?” 徐容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中年应是这部戏的男一李又斌。 他“唰”地敬了个不大标准的礼,大声道:“报告团长,和尚向您报到。” 李又斌被他整的这一出唬了下,随后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身板挺壮实,叫什么名字啊?” 徐容忙道:“李老师,我叫徐容,你喊我小徐就成。” “我还是喊你和尚吧,顺嘴儿。” 见没一会儿徐容嘴唇冻的发紫,李又斌赶忙问剧组要了件棉大衣,拉着他挨个介绍了。 徐容这次没再用系统查看每个人的评价。 过去的三个月里,他反思了在《大清风云》剧组的行为。 因为一早查看了剧组所有演员的评价,所以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张锋毅和姜汶跟前凑,除了老乡李洸洁,基本上没交到朋友。 本来他还没意识到什么,可是后来通过许阿姨签约海润,认知到人脉的重要性后,才醒悟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愚蠢。 他没法消除自己的功利心,但却可以阻断功利行为的源头。 他明白一旦看了系统评价,恐怕下意识的还会功利,因此就决定,以后不轻易查看别人的评价。 刚开始拍摄,他知道,混日子的想法要落空了。 只是半天下来,徐容感觉自己俩腿都快跑肿了,他的角色是魏和尚,可是因为剧组规模小,群演不多,到了拍战争戏的时候,只能拿演员凑,摘掉帽子是魏和尚,戴上帽子就是群演,任务就是来来回回的在镜头前跑。 不说他,就是李又斌和演政委的何正军,该跑的时候一样跑。 见徐容蹲在地上,李又斌穿着厚棉衣,抄着手,胳肢窝夹着剧本,走了过来,问道:“咋样和尚?能撑住不?” 徐容吐了一口白气儿,伸手拍了拍胸脯,道:“小事儿。” 大概因为先前打招呼时徐容的灵机一动,李又斌对他似乎很有好感,笑着道:“你小子啊,就硬撑吧。” 剧组大概考虑他第一天进组,安排的戏份不多,但是自打第二天,强度立刻上了个台阶。 尤其是和演段鹏的张晓君的打戏,让徐容吃尽了苦头。 本来剧组的人都挺稀罕,因为导演说了,要真打。 俩人听武指老师讲解完,把招式比划了一遍,便开始走戏。 剧组的大多数人都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手中的活,准备瞧个新鲜,这年头拍电视剧真打的不多见。 只是一搭手,俩人跟公园里的大爷打太极似的,你一招完我一式,嘴中还嘿哈配着音,围观的众人愣神过后,便是轰然大笑。 导演陈建缓缓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武指于永刚,问道:“于老师,这是...你教的?” 黑黑瘦瘦的于永刚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干笑了一声,道:“导演你等一下。” 于永刚说完了,跑到了俩人跟前,满脸无奈道:“哥,我的俩亲哥,刚才不是说了,节奏要快,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徐容尴尬地笑了笑。 张晓君嘿嘿地挠了挠头,道:“那个...能不能麻烦于老师给我们演示一下。” “行吧,我当你们的对手,你们跟着我的节奏走一遍先。” 于永刚说完了,看着徐容跟张晓君俩人,问道:“你俩谁先来?” 徐容想也没想,便道:“我来吧。” “出拳太软了。” “你躲啊,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先架再躲。” “太慢了,再快一拍。” 仨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相互挨了对方不少拳脚,陈建才稍微点了点头,道:“这才有了点样儿,不过还是不行,眼神没有侵略性,再练会儿。” 见徐容立刻又摆好了架势,张晓君拄着膝盖,喘着气道:“和尚,不行不行,你先让我歇会儿,我真没一点劲儿了。” 徐容这会儿也累的够呛,道:“等会儿咱俩谁也别客气,就按着于老师说的,真打,走一遍,然后直接拍。” 他之所以这么决定,是为下午考虑,他已经听说了,这部戏是献礼片,明年必须上映,因此强度极大,现在就把体力耗完了,下午根本跑不动。 “行。” “先走一遍吧。” 这回俩人都没留手,一拳一脚都是下了力气,而且为了让导演满意,即使硬挨了拳脚,也闷声不吭。 陈建看了一遍,见俩人打的虎虎生风,拳拳到肉,拍了拍手,道:“不错,各组准备一下。” “所有人安静。” “摄影。” “开机...” “开始。” 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排练,俩人这次都憋着一口气,流畅度比先前练时还要好些。 “卡。” 徐容揉着肋部,苦笑道:“老张,你咋下手这么狠,要不是穿的厚,我估计你刚才那一拳能把我肋骨锤断。” 张晓君按着被徐容踢麻了的胳膊,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胳膊都给你踢肿了。” “保一条,再来一次。” 俩人听到陈建的声音,无奈对视了一眼。 “来吧,没事儿。” “这次必须一遍过。” 第九章 记者 随着拍摄逐渐深入,徐容深刻意识到打星这条路子并不适合自己。 过去三个月通过上网,他也了解很多未曾了解的东西,而重点关注的自然是如何快速成名、迅速赚钱。 经过他的分析,无外乎三点,要么有人捧,拿钱砸、拿戏喂,要么演技远超同龄演员,要么就是走打星的路子。 第一点他直接给忽略了,就像张锋毅、常继红对他的评价,他没有吸引人砸钱捧的资本,但凡懂行的,都明白那么做只会血本无归。 他的形象还不错,但是也只是形象不错。 演技方面,纵然有系统相助,提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系统的经验值的获取实在太过耗费精力,假如他在片场混一天,啥也不干啥也不想的混日子,经验值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增加。 而且他也没什么名气,能不能有戏可拍还得看常继红的心情,即使常继红看好他,一年安排十几部戏,没日没夜的泡在剧组,他身体也根本吃不消。 他本来还准备试试能不能走打星的路子,可是只是七八场打戏下来,他便暂时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的底子太差了,每一个打出来的,手上多少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臆想去跟人家吃饭的本事比。 不过让他乐观的一点是,他还足够年轻,未来还很长。 他也不会去跟夏宇那种天赋型演员比较,人家那是老天爷赏饭吃,跟那种人比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进组的第七天,连着跑了一个周,徐容有点扛不住了,刚开始的两三天,睡一觉还能缓过来,可是最近两天,往往跑了半晌午,俩腿就跟灌了铅似的。 一趟跑完,见已经四十多岁的何正军窜的比自己还野,不由心中纳闷,难不成自己的身体素质还不如这死抠门? 何正军个头不高,胖乎乎的,在戏中演政委赵刚,人挺和善,就是一点不太好,抠门。 有时候放工早了,剧组的几个比较熟的演员轮流请客,找个店吃点热乎的,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可是直到现在,愣是没见何正军请过一回。 “何老师,你不累吗?” 连着跑了三趟,回回见何正军窜自己头前去,徐容憋不住了,几个意思啊,咱们都是滥竽充数凑个人头,又不给镜头,你跑那么快埋汰谁呢? 何正军嘿嘿直笑,道:“咋啦,和尚,不较劲了?” 徐容眼睛一瞪,合着你心里明白啊。 “哈哈,我给你说个法。”何正军也不再逗他,笑着说道,“晚上回去了,躺浴缸里泡二十分钟。” “有用吗?” 何正军笑了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徐容还没实验何正军说的法成不成,剧组便迎来几个特殊的客人。 约摸十点半左右,导演陈建拿了扩音器,喊道:“都注意啦,都注意啦,赵制片今天请了几家媒体过来,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好好表现,展现展现咱们的精神面貌。” 徐容听了,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记者来就来吧,反正又不会给自己个专访什么的。 可是看到嘻嘻哈哈的张晓君面色突然一肃,再扭头一瞅,发现大多数演员都差不多,跟怼了半瓶六味地黄丸似的,心下也不由的泛起点热乎。 对这个圈子,他如今多少了解了点,演不演的好戏是一说,但是没有媒体曝光,指定赚不了大钱。 尽管累的小腿发软,但他还是立刻强打起了精神,准备接下来一段突围的戏份。 剧情是日军大扫荡,李云龙带病率部突围,为了掩护赵刚所率的另一路部队和老百姓,同日军展开激战,病发后让部下抛下自己突围,最终魏和尚打晕拒绝撤退的李云龙,背他逃跑。 陈建大概也有意让众人恢复体力,只是休息好一会儿后,仍没见记者过来,也不再等,喊道:“准备一下,先走一遍。” 徐容半弯腰着,等着李又斌上来,前一个镜头是他将李又斌拉到背上,但是实际拍摄时分成两条。 “等一下。” 剧组外,两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陈建伸手示意喊停后,领着手里捏着一沓红包的制片主任,跑到片场外去迎接。 徐容直起了身子,转过头看去。 望着车上下来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不由问向旁边的李又斌,低声道:“团长,你说我要是表现好一点,他们会不会报道我?” 李又斌瞪了他一眼,道:“和尚我得说你两句,咱们演员,踏踏实实演戏才是正路,媒体报道什么都是虚的。” 只是这么说着,他的眼睛却不住的往记者那边瞟。 过了十来分钟,陈建又回来了,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准备一下,开始走。” 从车上下来的记者此时也已经架起了设备,向他们这边示意可以开始。 李又斌这时突然低声道:“好好表现。” “怎么了?” 李又斌冲着场边已经摆好阵势的记者怒了努嘴,道:“你看衣服上的标志,央媒。” 徐容怔了下,才明白李又斌口中的“央媒”是什么意思。 要是一般的小媒体,他完全就当不存在,可是这家媒体晚上七点的时候要是能提他一句...不敢想不敢想。 “开始。” 徐容刚弯下腰,便觉背上猛地一沉。 李又斌竟然没等他站稳就窜上来了,而且大概兴奋过头了,他一下窜的有点高,重心相当靠上。 但俩人都没吭声,记者在旁边呢,而且也不是实拍,不碍大事,这时候重要的是展现剧组的“精神面貌”。 虽然不太得劲儿,徐容也没犹豫,两胳膊夹着李又斌的小腿,沿着已被制片部门清扫出来的小路就跑,虽然重心不大稳,但是此时他仍感觉混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 万一上了新闻联播...... 跑了二十来米,徐容瞥见眼巴前地上一滩碎冰碴,可是因为身体的惯性,脚已经迈出去,收不回来,他也没在意,一脚踩过去就是了。 可是当真的踩上去,用力蹬地时,脚下不由一滑,身体霎时间失了平衡,往前扑去,心道:要坏。 “哎。” 在他身形就要扑倒在地的当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嗖”地一声从自己头顶射了出去。 “嘭。” 黑影在半空中沿着抛物线,遵循着牛顿第二定律,一声闷响后,砸在一边的雪沟里。 伴随着的,是“嗷”的一嗓子,惨叫听着相当压抑而又痛苦。 徐容也不顾身上的泥土,忙爬了起来,跑下坡将李又斌扶着坐起,面色忐忑地问道:“团长,你没事儿吧?” 与此同时,剧组七八个人也慌忙跑了过来,跟着一块将李又斌搀了起来,拍打他身上的雪泥。 大概是衣服厚,李又斌瞧着没有大碍,只是轻微地晃着脑袋,似乎还没能从刚才那一下缓过劲儿来。 “团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脚下一滑,我没站稳当,所以就...” 过了一会儿,李又斌回了神,看着一直道歉的徐容,想生气,可是大抵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能苦着脸道:“兄弟,你想出名我不拦着你,可是你也不能摔死我啊。” 徐容一听李又斌对他的称呼,知道李又斌心里对刚刚摔那一下不舒服,忙道:“团长,真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那要不这样,你踹我两脚,解解气?” 说着,他背过身去,撅起了屁股,扭着头冲李又斌道:“团长,你踹吧,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去去去。”李又斌见他撅着个腚,作势踢了一脚,却没真使劲儿,收回了腿,哭笑不得地道:“一边玩去。” 见李又斌没什么事儿,整个组才放下心来。 导演陈建也暗自庆幸,幸好剧组的演员都不是大腕儿,平时经常开玩笑熟络了,要是真请了个大腕儿来,刚才那一摔,今儿个可真不好收场。 只制片主任跟徐容俩人一左一右跟李又斌道歉,路没清理干净,制片主任也有责任。 徐容对刚才的脑子一热相当后悔,没表现成不说,还丢了大人。 “团长,你哪还疼,我给你揉揉吧?” 李又斌本来想拒绝,可是刚才那一下确实摔的不轻,哼唧道:“哪都不舒服,刚才你小子差点给我摔麻了,我先前就跟你说,踏实演戏才是正路,你不听,要不是天冷穿的厚,非给你摔个毛病来。” 徐容讪笑了一声,道:“我错了团长,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经过刚才那一出闹剧,徐容不敢再想别的了,老老实实拍戏。 可是李又斌就跟个嘴碎的老太太似的,组里来个人,他立刻便是一通苦水:“和尚这家伙想红想疯了,差点没把我摔死,你们可得小心着点。” 徐容对此也只能抱以苦笑,谁让他说的是事实呢。 他也知道李又斌只是玩笑,可是这事儿给他长了个教训,捷径不好走,成了还好说,若是走的时候没当心,脚下一滑,说不得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进组的第十天,系统的经验值再次涨到了99点,望着光幕,徐容心中不禁有点激动,再有一点,他的综合评价就会到达D+,而五项评价的其中一项也能提升到C。 之所以经验值会增加这么快,还是跟他过去三个月吃透了剧本有关,不仅他自己的戏份,其他人的台词他都记了个大概,怎么演,他心里也有明确的概念,每次拍摄,他都会去做对比,通过陈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猜测的对错。 他心中隐约有种预感,接下来的三次提升是每一次都是巨大的飞跃。 经过他的观察,群演当中,基本上没有评价能达到C的,只有一些特约演员才有,而且还不多见,而相反的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普遍都是C-起步。 跨行发展的除外,那些人大多是玩票性质。 他隐隐感觉,C-是一个门槛,跨过去了,便是从此跻身专业演员的行列,即使去蹲群演,慢慢的也能混出个特约来。 第十章 缘故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徐容的戏份徐徐拍摄过半。 如同往常一般,在休息的间隙里,徐容打开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D 台词:D 肢体:D 眼神:D 节奏:C 综合评价:D+ 经验值:22/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他把上一次升级的机会加在了节奏上,根据他以往的感受,节奏对表演的影响是整体性的,虽然不能直接拉升表情、台词的表达,但是却可以施加一定的影响,提高表演的整体协调性。 随着节奏提升到了C,他感觉演戏的时候好像有了点变化,又好像没有,但是可见的是,NG的次数确实少了很多。 “都准备一下。” 徐容听到喊声,将头上的火车头摘下,放在一边,准备拍摄。 接下来拍摄的是魏和尚随着李云龙参加平田一郎寿宴的戏份。 在徐容看来,这场戏是他这部戏中最难的戏份之一,不像以往,只需要眼一瞪眉一皱就差不多能过的,因为他要表现出魏和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又不能太过刻意。 这场戏他已经琢磨了两三天,心里有一些想法,但是他也不确定导演满意不满意。 李又斌坐在一旁,见徐容绝口不提排戏的事儿,一脸严肃道:“和尚,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排几遍吧,万一中间出了岔子怎么办?” 徐容又不傻,等下一旦开拍,他就得胡吃海喝,一遍未必过的了,要是再排几遍,说不定一条戏下来能撑半死。 “团长,你看你老挤兑我干啥,就事论事,你就说摔那下你是不是起猛了?” “哪起猛了,你小子就是想出名,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那不是你也没事儿嘛?其实吧,得亏团长你年轻,身子壮实,要是何老师或者张老师那么摔一下,指定摔出事儿来。” “哎,你这话我信,我跟你说...” “全场安静。” 李又斌忙住了口,徐容先是拿起了筷子,可是随后又将筷子放了下去,魏和尚是个粗人,没吃过几回大鱼大肉,用筷子不太合适。 “开始。” 话音刚落,徐容已经握着鸡腿一口咬掉了大半,同时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抓起一把花生米吞进了口中。 因为吃的猛了,噎了下,他忙着将酒杯中盛的水一饮而尽。 他也没停下,一把把的花生米不停地往嘴里送,同时一手往嘴里塞鸡腿,这样的戏份,他实在扛不住几次NG。 李又斌往身后瞥了一眼,低声道:“这小子说什么呢?又擦鼻涕又抹眼泪的?” 徐容眼也没抬,含糊不清道:“没...没听全,好像说想他妈呢。” “他还有妈呀,我还以为他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嗯嗯。”徐容只点头,顺手把盛着花生米的盘子端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嘴里倒。 李又斌伸手夺了过来,道:“哎哎哎,咋还把盘子端起来了。” “卡。” “过。” 李又斌把盘子放下,脸色奇怪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纳闷道:“和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好长时间没吃好的了?” 坐在斜对面的张洸北进组比徐容还要晚两天,但徐容的业务水平他是知道的,业余。 可是刚才那一条,徐容的节奏给他一种相当舒服的感觉,稍微快了一点,但在这条戏里,却又快的恰到好处,不由问道:“小徐,刚才噎着那下挺有意思的,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徐容顺着胸口,刚才吃的实在有些急了,等缓过劲儿来了,才笑了笑道:“不是,我就是吃太快了,真噎着了。” “哈哈哈。” 笑完了,李又斌突然狐疑地道:“不对啊,你小子进步有点快啊,这才几天,跟刚开始那会儿比像完全变了个人。” 徐容望着增加的一点经验值,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关于业务能力方面,经的批评多了,他还有点不太习惯人夸。 在剧组呆了一个月,有生以来,徐容第一次喝大了。 他的戏份杀青了,因为最后“死了”,组里还特意给他封了一千块钱的红包。 本来,徐容打算像往常一样收拾了行李,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是李又斌却把这件事当成了由头,喊着“人和尚都要走了,咱政委难道不请个客壮个行?”,硬是宰了何正军一顿狠的。 在洗手间吐的稀里哗啦的当口,徐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很喜欢《亮剑》剧组的氛围,没有腕儿不腕儿的区别,白天一块跑,晚上放工早了,随便路边找个小店,点几个菜,就能脸红脖子粗的喝上半天。 可是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未来他不会再只为了钱接戏。 当然,一个多月里,最大的收获还是节奏和台词两项都提升到了C,另外还有17点的经验值。 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半中午,徐容跟平日里相熟的几人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剧组。 回家。 接下来他准备先回家过年,然后再返回京城,一边做家教挣钱,一边备考。 对于还能不能接到戏,他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 在拍摄过程中,他见到了常继红,也是他名义上的经纪人。 她是来探班的。 但跟他关系不大,常继红之所以过来,是因为组里一个叫孙丽的女孩儿,是最近两年公司力捧的演员。 跟组里的女演员,这次他吸取了教训,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甚至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女人太麻烦。 因此虽同属常海润的演员,但是他拢共跟孙丽也没说过几句话。 瞅了个常继红跟孙丽聊天的空闲,徐容到常继红跟前打了个招呼,毕竟以后还得指着这位常总混饭吃。 常继红似乎把他忘了,过了一会儿才恍然过来他是自己公司签下的演员。 因为这档子事儿,徐容估摸着许阿姨的情分应当用尽了。 他对此有所预料,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签了经纪公司,要是公司力捧,混角色一般不会太难,可是经纪人要是把他忘了,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他不能自己去接戏,如果真那么做了,结果也很简单,赔钱或者等合约到期。 他脑子里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是具体实施还要等到过完年之后。 ...... 徐容推开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进了院子,便见堂屋门口的日头下坐着个围着灰色围裙的老人,在围裙上,搁着一捆晒干了的辣椒棵。 老人头发花白,穿着件磨了角的蓝色中山装,鼻翼两侧印着两道笑纹。 见他进门,老人先是怔了下:“哎...” 好一会儿,老人脸上的笑纹渐渐深刻,把辣椒棵放在一边的地上,迅速拿满是裂纹的手扒拉掉围裙上的碎枝叶,问道:“回来啦,吃饭了吗?” 说着,老人起了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厨房走,到了一半,又转过头来,问道:“咋还把头发剃光了?” 徐容“嘿”笑了一声,把行李往旁边的棚下一扔,跑到了老人跟前,低声道:“爷,俺跟你说个事儿,俺去拍戏了,挣了好些钱。” 老人看他兴奋的模样,没问他挣了多少钱,而是道:“够上学吗?” “够啦。” “够啦就行。” 老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往堂屋走,道:“恁回来的正好,前阵子还问恁四婶恁们啥时候回来呢,柜橱里给你留了俩月饼,你先垫着,等会儿再给你下碗面条。” “中,爷。” 在家陪着爷爷过完了春节,徐容没敢多呆,收拾了行李来到了京城。 艺考表演是重头,但并不是全部,形体、声乐在考试中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只是他在这两方面并没有任何特长,对于能不能过艺考其实也没太大信心。 因此,他打算同时报考北电和中戏,万一要是过了一个就赚了,要是都没过,那就老老实实参加高考,以后再寻求机会。 他没有破釜沉舟再战一年的资本。 在到了京城的第三天,他敲开了郭思家的门。 常继红虽然是他名义上的经纪人,但两人说的话十句都不到,相反,郭思虽然名为助理,但像他这样的演员,平时接触最多的反而是这位胖胖的助理。 徐容把从家乡带的土特产送到,也没坐,聊了几句后便不再多留,他跟她也只见过一面,没有那么多可聊的内容。 打郭思家里出来,徐容并没有立刻离开,在小区外的一条长椅上坐了,捏着手机,望着路上的人来车往。 房间内,郭思打开了徐容特意从家乡捎来的土特产,一盒包装不算精美的铁棍山药。 盒子当中,一捆铁棍山药的上面,放着一个不算厚,又不算太薄的信封。 郭思先是愣了下,随后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将信封捏了起来。 信封并未封口,和她第一眼看到就猜测的一般,里头装着一沓红油油的人民币,不多,估摸着几千块钱。 她犹豫了一下,将信封口封上,放在礼盒旁边,拿起手机,就要给打电话。 可是找到了号码,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信封。 最终,她又缓缓合上了手机。 徐容一直捏着手机,坐着等了近半个小时,手机既没有电话,也没短信,最终,他回头望了一眼郭思所在的单元楼,起身离开。 在登门之前,他内心是踌躇的,既心疼钱,又不耻自己的行为。 可是他更记得陈东教给他的道理,有舍才有得。 郭思跟他非亲非故,没有无缘无故帮他的道理。 所以他只能自己创造“缘故”。 第十一章 艺考 “你...不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奇怪吗?” 徐容捏着笔,两眼疑惑地望着坐在跟前同样面露不解之色的女学生,陷入了沉思。 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怎么就能做错呢? 张蕊拿笔戳着答案,仿佛她才是老师似的,道:“你看,3.14,π啊,肯定对的,你没看懂是吧,来,我教你是怎么做的。” 徐容只觉胸中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甚至生出了股站起来转身离开的冲动。 好一会儿,等平复下来了,他缓缓挤出了个笑容,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你的解题思路是没问题的,可是要注意运算的过程,不要感觉,感觉可能是不对的,而且,草稿纸真的花不了多少钱,你看这一步,你为什么把正弦定理和余弦定理弄反了?” 张蕊看了一会儿,突地干笑了一声,道:“哈哈,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叮叮叮。” 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徐容停止了说教的打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有些奇怪。 李又斌打来的。 他站起身,走到外边的客厅,问道:“喂,团长...” 等再回来坐下,徐容总感觉张蕊有些心不在焉,老是偷瞄自己,于是问道:“你老是看我干嘛?我脸上哪不干净吗?” 张蕊瞅了瞅客厅的方向,低声问道:“徐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 徐容心下一惊,难不成自己被发现了? 转而一想,不对啊,《民工》虽然最近播出了,可是自己拢共就几个镜头,几句词,按说不应该会被认出来的,而且为了更加贴合民工的形象,他在镜头前的模样刻意化的没太好看。 徐容抿了抿嘴唇,和张蕊对视着,感觉自己过于紧张了,勉强扯起嘴角,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蕊的脸色唰一下白了,忙拿握着笔的手掌捂住了嘴巴,摇着头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真的,真不说。” 徐容从女学生的神情中,看出了点恐惧,疑惑地瞧着她一会儿,估摸自己八成猜错了,不由笑着问道:“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喊团长,你...”张蕊眨巴着双眼皮大眼睛,悄声问道,“是不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特种兵?跟我家...没关系吧?” 徐容翘起的嘴角僵住了,他真的想敲开这个学生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装的什么。 “吁。” 他长出了口气,按着她的马尾,将她的脑袋扳正,道:“来,我给你讲下一题。” “哎呀,徐老师你别打岔,真的是吗?” “假的,一个朋友邀请...做一个项目。” 是的,的确是做项目。 李又斌接了部戏,便向导演推荐了他,而且导演他还认识,《大清风云》的导演陈佳林。 他本来是想回绝的,在高考结束之前,他不打算再接戏了,挣钱要紧,但是相比之下,考试更重要。 当下和未来,他分的清轻重。 但是李又斌明显知道他要考试的事儿,所以才推荐了他,剧组目前定在七月中旬开机。 徐容没有一口应下来,他还得先跟郭思说一声,由经纪公司去跟剧组签约。 这是合同要求。 他估摸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跟常继红没什么过节,而且对她一直很客气,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占用公司的资源,不仅如此,常继红还能从他身上白赚一笔。 而对于具体执行人郭思,也就点点头的事儿,毕竟收了他的土特产。 事实证明他预料的没错,常继红并没有拒绝。 或许于她而言只是每天需要考虑的诸多事情当中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徐容抽了个时间,跟着李又斌见了陈佳林和制片人一面,签约之后,也没看剧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艺考。 在偶尔的间隙里,他考虑过要不干脆不上大学了,就这么直接一头栽进演艺圈去。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便被他否定。 在拍戏的过程中,经验他倒是积累了不少,只是先前在剧组跟李又斌等人聊天时,对方一旦偶尔蹦出来一个专业术语,他立刻就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所云。 他很清楚,接下来要想走的更长远、跑的更快、挣的更多,首先是要跟其他人一般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去学习科学有效的表演理论,进而指导实践。 光靠自己摸索,所要付出的努力,大抵就是走一遍表演学发展至今整个蜿蜒曲折的历程。 而三大院校是这条道路的最佳选择。 不幸的是,今年中戏的复试时间和北电的初试时间撞车,徐容根据往年的情况,再三考虑之后,选择了报考北电。 事实和他的分析差不多。 今年中戏表演系计划招生31人,北电计划招30人,中戏报考人数5200多人,北电报考4900多人,报录比相较于往年友善了很多,只160多,没有往年丧心病狂的190以上。 让他下定决心选择北电的原因是,中戏对才艺特长比北电更重视,而这方面恰巧又是他的短板。 而北电重视的方面,则恰巧是他的长处。 在疯狂的练习的忙碌中,初试到来了。 在考试之前,他再次花了一笔本不必要的支出,做发型、修眉毛。 在平时,他并不大在意自己的外形,干净利落就成,平时理发也是随便就近找一家,因此若是理发师傅的手艺好点,他便看着好看些,若是理发师傅是个半瓶水,那他也只能将就着。 可是眼下不能将就,他必须把自身的长处发挥至极致。 排队进了考场,空旷的教室之中坐着四个考官,两男两女。 徐容深吸了口气,先是对四个考官鞠了个躬,高声道:“老师好。” 坐在中间的一位考官看着他的简历,道:“先自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徐容按照培训机构同事的要求,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地道:“考号1700212,姓名徐容,今年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六十六公斤,来自豫省,目前是一名高三在读学生。” 他已经了解过,艺考一共三轮,初试实质上就是海选,把长的丑的、脸没那么好看的以及空有演艺梦想而无外在皮囊支撑的考生给剔除出去。 这一轮通过率大概在50%左右。 而初试自我介绍的要求相对也很简单,简洁、朴实,问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废话。 “为什么要报考北电?” 徐容心里一突,但只半秒,看着如同脱口而出般地说道:“我热爱表演。” 这是标准答案,不会出彩,但是也绝不会因此扣分。 他能立刻回答上来,是因为这个问题大概率是复试会问,因此早做了准备。 另一个老师见他一句话结束后便不再说话,问道:“你拍过三部戏,都是什么角色?” “一部只有几句台词,另外两部是主要演员之一。” “谈谈你对表演的看法。” 徐容来之前没准备这个问题,但是只是思索了两秒钟,便说道:“很有趣,拍戏的时候虽然很累,但是在塑造角色的过程中我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第一个说话的男考官将简历放在了桌子上,两手交叉,说道:“你能说出几个电影理论家的名字吗?” 徐容心中愈发紧张,流程自第一个问题之后,跟培训班说的完全对不上了,但是他仍记得同事的叮嘱,要始终保持自信,无论什么情况千万也不露怯,于是道:“张慧君。” 这个名字他从网上查学校的资料的时候注意到过,当时他也没在意,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他那会儿想要辨别的是两所学校的不同。 张慧君的相关介绍很简单,北电院长。 几个考官听他说出的名字,同时笑了,那男考官问道:“还有别的吗?” 徐容摇了摇头,他上课的时候听说过几个名字,但是不确定,这时候根本不敢瞎扯。 “好了,你可以走了。” 徐容出了考场,只是想了一会儿便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不过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按照正常流程,初试一般自我介绍后会要求朗诵一段准备的诗词,再之后是声乐和形体的简单考察。 但是因为他拍过三部戏,再加上形象不错,考官大概认为根本没有考察的必要,直接把这些流程给略过了。 至于拍摄的经验,在艺考中有用,却也并非绝对,童星不过艺考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好在一个周后,初试结果出来,过了。 徐容看着剩下的2736人的考生,心中对接下来的复试也愈发重视。 接下来的复试和三试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按照往年的经验,通过复试的一般在300人左右,也就是90%以上的考生会在复试被淘汰。 到了三试,相对来说要好一些,但是无论如何,最终只录取30个人,录取率不到1%。 复试的流程这次倒是恢复了正常,自我介绍、朗诵、声乐、形体、分组表演。 唱跳是徐容大弱项,声乐方面,他民族和美声都一般,跳舞、武术更是不行。 不过在形体和声乐的考察中,他仍一丝不苟地按着先前的准备表演。 按照培训班老师的说法,结果很重要,但是考官首先是一个人,他们能够感受到每一个考生的态度。 而且系统里台词、节奏双C的评价也不是摆设,一众考生当中,徐容感觉也就一个叫杨蜜的童星的表演能看的过去,其他考生虽然看上去很努力,但演的痕迹相当重,就像一个孩子在努力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是在考试当中,但徐容还是不可自制的萌发了这样的念头,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以前其他演员看自己演戏时的尴尬。 实在太业余了。 尽管如此,出了考场后,他心里仍挺没底的,感觉通过和淘汰的比率在五五开之间,只能寄希望表演上考官能多给点分。 在复试完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周后,徐容首先听到了来自学生张蕊的好消息。 “徐老师,我复试过啦!” 一大早,徐容便被电话吵醒,听到张蕊兴奋的声音,他睡意顿时全消,迅速道:“恭喜你张蕊同学,我还有点事儿,先不说啦。” 挂了电话,徐容立刻查询复试结果。 找到了官网上的名单,他睁大了眼睛,从上往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下翻,唯恐一不小心把自己漏了。 随着名单的序号逐渐接近300,他呼吸也下意识的屏住,按键的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 第十二章 三试 “考号:1700212 姓名:徐容” 最终,徐容在名单的下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忽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无声地握拳在半空中狠狠地挥动了下。 复试通过! 进入三试的共326名考生。 徐容看着名单,踌躇满志,心道只要再淘汰296人,就能成功进入北电。 当然,这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分三试和高考统考两个环节。 但只要三试拿到前三十名,他有绝对的把握拿下一个北电录取名额。 三十名之外并非没有机会,但那就需要看别的考生的成绩是否过线了。 三试通常会录取50到80人,等高考成绩出来后,按照文化课成绩,由高到低录取。 在紧张的等待中,徐容迎来了北电三试。 形体的考察过程中,他没准备音乐,不是考虑不周全,而是他卡不了点,跟不上拍子。 他之前做了很多次尝试,大概天生没这种天赋,根本分辨不出点在哪,只能偶尔的瞎猫撞到死耗子是的进对一次,但他不敢在考试中拼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宁愿不出彩,也绝不犯错。 而且他也很清楚,声乐、形体不是自己的得分项,只要不出岔子,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考察过程中,他明显看到考官和一众考生脸上的古怪笑容。 他清楚原因,没有音乐,的确不用跟拍子,但是舞蹈本身是有节拍的。 在艰难的形体展示后,来到了三试的重要环节,表演。 这才是三试的得分大头,也是徐容选择报考北电的原因,如果在这个环节表现突出,直接甩开90%的考生没有太大问题。 考场当中,徐容看着跟自己一组的张蕊,脸上露出了苦笑,他知道会被拆穿,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因为考官在,张蕊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嘴巴半张着,最终却没说什么。 “接下来随机抽题。” 徐容这一组十二人抽了题,看到题目的一瞬间,他的眉头不由挑了挑。 不是他擅长的类型,有点难度。 “相亲。” “抽到相亲的两位同学过来,我给你们大概说一下,女孩是一个上班族,漂亮、自信,男孩没有工作,喜欢打游戏,性格混不吝,相亲的结果要不欢而散,但是过程要有趣,表演时间三到五分钟,现在你们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徐容听完了考官的大概介绍,拉着张蕊走到一边,问道:“你有相亲的经验没?” 张蕊瞪着他,好奇地问道:“徐老师,你不是北大的学生吗?为什么也在这?” 徐容心道我的大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关心重点。 “我退学了,准备转行当演员!” “啊?”张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还想说话,却被徐容打断。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徐容知道,张蕊是指望不上了,想了大概两分钟,道:“等一会儿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这样...” 十分钟后,听到考官念自己和张蕊的考号,徐容从一众考生当中走出,准备表演。 道具他只拉了两把椅子,无实物他可以演,但是没必要给自己凭空增加难度。 一切以稳妥为主。 只要稳定发挥,他这一环节的分数就绝不至于太低。 穿着临时借来的拖鞋,徐容吊儿郎当的迈着八字步上场,到了椅子跟前,一把半瘫在了椅子上,压的椅子吱吱作响。 翘着二郎腿,大脚趾和二脚趾夹着拖鞋在半空晃荡着,一只胳膊压在椅背上,四下瞅了瞅,随后便低下头玩手机。 观看的考生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听到笑声,徐容心下稍安。 表演的主题是相亲,重点是有趣,他的打算是从角色本身上下功夫。 间隔了几秒钟,张蕊走了上来,客气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徐容吗?” 徐容抬头一瞧,眼睛先是直了一下,嘴角勾起,弧度越来越大,最终露出半口白牙来,伸出手来,却并未起身,做出和她握手的动作,道:“啊,你好,我是徐容。” 在起身的当口,拖鞋“啪”地掉在了地上,而且是鞋口朝下。 张蕊扫了他支棱在半空中的脚丫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转身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说道:“你觉的,我们俩般配吗?” 徐容脚下悄悄翻了几下,却没能把拖鞋翻过来。 但他仍不放弃,一边用大脚趾和二脚趾夹着拖鞋边,努力翻转着,一边道:“般配啊,咋不般配?你看,咱们都是长脸,对不?长脸好啊,长脸一宿都摸不到头儿。” “哈哈哈。” 张蕊嘴角微微勾起,眼看就要笑场,但是见徐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忙把笑意收了。 并按两人先前合计的,将考官的注意力引导到徐容赤着的脚上,道:“穿成这样...来相亲,你觉的合适吗?” 徐容抬起脚丫子,晾在半空,瞧了瞧,露出一点不大好意思的笑,道:“啊,哈...可它真实不是,我觉得相亲嘛,就是得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你说对吧?” 他脚下又翻了一下,仍没翻过来,没法,只能再次翘起了二郎腿,把一只脚丫子晾在半空。 张蕊也半歪在椅背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听到他的话,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咱俩还挺般配是吧?那咱们就聊聊,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什么学历呢?” 徐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学历啊...00年...那年我记得...那年是初三,就不念了,完了上网吧包了三年宿,哎,你说这是什么学历来着?” “噢,合着高中都没上啊?” “哎,你可别这么说,虽然我学历不高,但是我工作能力强啊。” “那你什么职业的啊?” “噢,职业啊?”徐容仰头一笑道,“我职业法师。” “啥玩意?” “法师嘛,就是法师啊。” “游戏啊?”张蕊愣了一下,才恍然站起来道,“那咱们没有聊的必要了。” “哎,等等...” 徐容穿上鞋,对考官鞠了个躬,见考官仍笑着,道:“老师,我们的表演完毕。” “嗯。”那考官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他穿着拖鞋的脚,说道:“你的脚,很抢戏。” 徐容有点摸不准考官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 可是此时他也不好追问。 若是前者,那他这次考试铁定过关,若是后者,基本上意味着他极大的可能会被淘汰。 三试结束之后,徐容再次陷入了忐忑当中,给张蕊上课的时候,俩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鉴于形体一项在最后三百多人当中相当糟糕,徐容开始考虑艺考不过的退路。 一个是上普通大学,另外一个就是报北电表演系专科。 但是毫无疑问,无论如何选择,他肯定是选择当演员的。 如果选择第一种,以后想拍戏恐怕会很难,因为没有正常学校会允许学生一年请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假。 第二种选择有点亏,他的文化课肯定能过一本线,而且相较于本科,专科的学费更贵,但好处是,学的内容是差不多的,出去了同样可以说是北电毕业。 “亏就亏吧,既然有了系统,要是再混不出点名堂来,不如回家种地得了。” 这么想着,徐容的忐忑减轻了不少。 一周后,张蕊家的书房当中,徐容跟张蕊俩人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 在点开链接之前,徐容见张蕊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诧异道:“你干嘛?” “求观音菩萨保佑。”张蕊念叨了完了,瞥了他一眼,突然站起来道,“我先去洗个手。” 见徐容面露疑惑,她认真道:“做法事之前不都是这样?焚香沐浴什么的,等等,我还得先去洗个澡。” 徐容对张蕊的憨逼行径早已见怪不怪,等她去了卫生间,直接点开了链接。 这次没让他翻找太久,因为通过三试的一共只85个人。 “杨密,94分,第一名。” ... “徐容,89分,第九名。” “徐老师,你别点开啊,等我洗完澡我来点。” 客厅传来张蕊的声音,徐容本已咧开的嘴角顿了下,应了一声后,忙翻找张蕊的名字。 可是找了半天,来回翻了好几遍,愣是找不到“张蕊”俩字。 徐容不信邪,张蕊可是文工团出身,怎么可能连艺考都过不了? 他又把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再三确定没有张蕊后,心头的喜悦突然消去大半。 小姑娘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还是文工团出身,结果自己第九名,她却落榜了。 这上哪说理去? 这找谁说理去? 坐着想了半天,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徐容忙将页面关了。 “徐老师,怎么样,蕊蕊考过了吗?”王阿姨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递到他跟前,看了一眼电脑问道。 徐容挤出了点笑容,道:“我...还没看,张蕊说等下她洗完澡了再看。” 王阿姨脸色有些奇怪,道:“这孩子...” 徐容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毕竟是个外人。 但他只是笑了笑,脑子里却想着待会怎么跟张蕊说,以及等她看到结果之后如何安慰她。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张蕊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见徐容面色沉重地坐在一旁,问道:“徐老师,你没偷看吧?” 徐容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可是已经知道结果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蕊坐下双手合十再次祷告一番后,“啪嗒”一声,点开了链接。 “哇塞,徐老师,你第九名哎。” “嗯。” “你不惊讶吗?” “还好。” 张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再次翻找。 看着张蕊的脸色微红,徐容抿了抿嘴唇,道:“小张,其实你不用太难过...” “哈哈,徐老师,俺也过啦!” 张蕊“唰”地一下立了起来,根本没管被她撞翻的椅子,在徐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箭似的冲出了书房,边跑边喊道:“妈,妈,我过啦,我过啦。” 徐容听着客厅当中张蕊欢快的声音,满是疑惑,难道自己真看岔了? 再次转头扫向电脑屏幕,可是他翻了一遍名单之后,仍然没有发现张蕊的名字。 他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小姑娘大概被刺激到了,精神出了问题? 等张蕊闹腾了好一会儿,回来了,徐容才问道:“张蕊,你确定名单里有你的名字?” “有啊,我亲眼看到的。” “可是我刚才看了一遍,并没有张蕊这个名字啊。” 张蕊理所当然地道:“肯定没有啊,张蕊是我的小名。” 徐容恍然,心头的沉重感一扫而空,问道:“你大名叫什么?” 第十三章 评价 “张晓斐。” 徐容“哦”了一声,这名字听着比张蕊好听多了。 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印象,因为刚才找“张蕊”的时候,但凡姓张的,都被他重点关注过。 而且小张同学的排名挺靠前,正常情况下,只要高考分数过线,录取应该没太大问题。 至于徐容自己,他相当自信,他甚至觉得,让后边的考生一门英语也无伤大雅。 虽然他的英语成绩稀烂。 这是教育环境决定的,他初中还在镇子里上,英语老师是体育老师和数学老师兼的。 因为三门课本身就是一个老师教,上课的时候操着一口地道的豫东式发音,好好的小华和小明的日常交流,从他嘴里说出来跟吵架似的。 后来哪怕到县城上了高中,学校整体对英语也不太重视。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越是偏远地区,越是信奉这个道理。 艺考结束之后,徐容突然感觉有点闲的无聊。 郭思中间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接戏,一个大约一百场戏份的角色。 徐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自信归自信,但却不会盲目自大。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他已经通过了艺考,接下来只要按时回去参加高考基本上就能进入北电。 每天辅导辅导小张同学,自己再做两套卷子。 大概是熟悉了,也可能是想让他多些时间辅导女儿,王阿姨每天都会留他吃中饭。 “小张同学,不会做的题可以空着,等其他的做完了回头再做。”徐容看了一眼小脸通红的小张同学,无奈地劝道。 他发现这个学生有点死脑筋,每次他这么说都会答应的好好的,但是一旦遇到不会的题,就硬着头皮死磕,每次都憋的小脸通红。 以前马虎的时候还好,不会的,她以为自己会,三下五除二的就能给做了。 虽然做错了,但是做的通顺,可现在知道怎么是错的,却还不知道如何是对的,就死劲儿的卯。 “哎哎哎,咋还哭了呢?” “王阿姨,王阿姨快来,小张又气哭啦!” 高考结束之后,徐容在家呆了大半个月,把地里的活干了,便收拾行李来到了辽省和剧组会和。 早些年分地的时候,爷爷分了二亩地,爷俩这十来年指望着二亩地和每个月几百块钱的退休工资,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要拍摄的戏名为《继父》,他出演其中的张宝金一角,戏份比较多,算是主要配角之一。 戏的时代背景为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主要讲述的老关头和妻子以及四个继儿女的家庭纠葛。 在到达凤城之前,徐容满怀信心,节奏台词双C的评价,再提升一次,就能达到C-,三大院校一些毕业生也才就这水准。 可是到了片场,看了仨十二三岁孩子的表演后。 他沉默了。 很真实。 这就是他看了一场戏后的确切感受。 与他一样沉默的,还有演他两个弟弟的张泽和史利嘉。 那三个孩子在戏中是他们的幼年。 张泽瘦长脸、丹凤眼、高鼻梁,俩人同住一个房间,昨天已经认识。 仨人对视了一眼,年龄最大的张泽,幽幽吸了口凉气,道:“我感觉咱们可能会被骂。” 徐容更加沉默。 史利嘉是歌手出身,纳闷道:“啥意思?” 张泽冲着三个孩子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觉得他仨演的咋样?” “挺好的啊,跟真的似的...”史利嘉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是随后,他便明白了,这是抛玉引砖啊。 张泽俩手一摊,道:“等播出之后很有可能会被评价不如那三个孩子。” 最让仨人难受的是,三个孩子的戏份并不少,按照剧本,他们仨在戏中大概第十二集才出场,拢共二十九集的电视剧,三孩子愣是占了一小半。 徐容看了眼系统, 25点经验值,这半年来只增加了8点,心中霎时间凉了半截。 彻底没救了。 张泽说的没错,前后强烈的对比之下,他们仨铁定会被骂。 “我有个提议。”徐容望着场中三个嘻嘻哈哈,抿了抿嘴唇说道,“可能会特别累,但是估计多少会有点效果,你们干不?” 张泽奇怪地道:“什么提议?” 徐容瞥了一眼场中的李又斌,道:“咱们每一场戏都至少排三遍,然后请李又斌老师还有导演指导,只要他们有一点不满意,咱们就一直改一直排。” 史利嘉犹豫了一下,才道:“李老师会答应吗?” 张泽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给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事儿,昨儿小徐刚到,李老师就跑过来拉着他出去喝酒了。” ...... “啥玩意?”李又斌听完徐容的提议,看着站在跟前的仨年轻小伙子,毫不客气道,“出场费呢?人学校老师上课还收学费呢,你们总不能让我出白力吧?” 张泽和史利嘉见李又斌唬着脸,以为他生气了,忙道歉道:“对不起,李老师。” 徐容想了想,道:“这样吧,拍摄期间喝酒我请。” “和尚你这是弄啥?”李又斌嘿嘿笑着道,“你是演我儿子,咋还跟真是我儿子似的,我不是不答应你,主要是什么吧,这一天天从早到晚的,太累了,精力跟不上。” “再加一周搓一次澡。” “成交!”李又斌一拍大腿,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人吧,就是这点不好,心软,经不起人求,其实喝酒啊搓澡啊,都是小事儿,真要是没有,你们说到我这了,我还能不应不成?” “我主要是想让你们体会体会,进了社会,不比学校啦,没什么东西是平白无故就能来的。” “团长,还要脸不?” 张泽和史利嘉诧异地看着一骨碌站起来作势要踢徐容的李又斌,这俩人瞧着不是一般的熟啊。 见俩人面面相觑,李又斌笑着解释道:“刚刚逗你们呢,先前我跟小徐一块拍过戏,他是我的警卫员,你们跟他戏多,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得小心着点,先前拍戏的时候这家伙为了出名,差点没把我摔死。” 徐容算是明白了,李又斌这是准备走到哪说到哪了。 排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要难的多。 第一场戏,三人排了十三次,史利嘉在七次开始,明显不想再排了,反倒是张泽,但凡李又斌不满意,请教之后立刻就重来。 陈佳林看着片场边徐容仨人疯狂的排了一遍又一遍,问道:“他们四个人在那鼓捣什么呢?” 执行导演陈卫国推了推圆脸上的镜框,道:“说是仨人被那几个孩子给刺激到了,请李老师给他们排戏呢。” 陈佳林愕然了下,笑了笑后道:“是好事儿。” 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陈佳林发现了点不同,道:“卫国,你看那个徐容。” “咋啦?”陈卫国瞧了一会儿问道,“表现比另外俩好一点,在他这个年龄算是不错的了。” “不是这个意思。”陈佳林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一年前,他连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都不如。” “进步挺快的啊。”陈卫国的语气略显讶异,随后又摇了摇头,道:“长的倒是不错,不过看着不大灵,上限也就那样了。” 陈佳林同样暗道了句可惜。 灵性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往镜头前一站,立刻就能瞧出来有没有。 “和尚,情绪情绪情绪,不要用技巧,你的技巧太差劲了,把自己代入进去,运用下意识表演,想象力懂不懂?大街上的二流子见过没有?你得给人那种感觉。” “张泽,表情太木了,上学的时候你老师教过你刻板化吧,你现在就是在做最最最错误的示范。” “史利嘉...加油。” 排了第十三次之后,李又斌终于点头表示可以了。 徐容长出了口气,一直听着李又斌跟张泽的对话,直到此时,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在理论上的欠缺。 表演是一个连续的过程,由观察力、想象力、模仿力等等构成表演基础,通过内心准备、内在体验、内在注意以及双重性格、三位一体等技巧手段,形成形体、性格表演,也就是诠释角色。 表演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每一步都有或复杂或简单的方法和技巧,但是这些恰巧是他欠缺的。 李又斌希望他能够用情绪弥补技巧的短板,但是因为天赋和理论的缺失,他是真的做不到。 情绪表演有两条路子,技巧引导和灵性表达,前者相对而言容易一些,经验和方法娴熟了一般都能成,后者纯粹唯心且不讲道理,简而言之就是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是就是会。 可惜的这两样徐容都差点,他只能一点一点的磨。 “感觉有点像老师一对一教上实践课。”张泽苦笑了一声,脸上尽是疲惫。 并非身体上的累,而是一种明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无论怎么尝试也做不到的无力感。 就好比打游戏跟人pk,感觉可以一套带走,心里也很清楚怎么操作,可是一上手,就是打不过。 而且无限次的给你机会,但结果总是差一点。 徐容喝了口水,在拧杯盖的当口,嘴角微微勾起,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里,经验值竟然涨了2点。 一对一教学的教果然不一样。 “噗。” 心血来潮的当口,他用系统查了一下李又斌的综合评价,差点把自己给呛着了。 “咳咳咳。” “咋啦,小徐?” “啊,没事儿没事儿。” 他有点不敢相信。 “A+。” 李又斌的综合评价竟然达到了A+?! 系统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A+评价的演员名气不该这么小啊? 在震惊过后,他心中不由臆想,要是天天这么着,那经验值还不得蹭蹭的往上窜? 他已经逐渐摸索出了经验值增长的规律,若是他糊弄,假装自己很努力,可能一天一点都没有,要是用心去学习、模仿、思考,一天下来经验值大概在四到五点。 若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每天除去拍戏的时间,李又斌能指导他三四个小时,差不多就是七八点经验值,再加常规的四五点,那一天下来就是十点左右。 按照这个进度,等自己离开剧组,说不得能把综合评价从现在的D+提升到C+,即使保守点,C的综合评价总是跑不了的吧? 第十四章 探宝 没有空守宝山徒手归的道理。 以前不了解,徐容也不在意,现在知道李又斌这么猛,他是牟足了劲儿要从李又斌身上掏出点干货来。 一天拍摄完毕,李又斌见徐容累的跟死狗一样瘫在车座上,道:“和尚,不是我埋汰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儿,你脑子灵光,可以考虑考虑当导演或者编剧。” 徐容歪着脑袋,闭着眼问道:“为啥?” 李又斌叹了口气,纳闷道:“以前就没人跟你说过吗?虽说你形象不错,可你真不适合当演员,你看人候老师,好家伙,一个表情就把角色给立起来了,那个劲儿,你觉得你有吗?” 他说的是候天来,在戏中演朱大夫,一个可气又可笑的医生。 候天来平时顶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可是一入戏,朱大夫的无赖立刻就出来了。 “说了,不止一个人这么说。”徐容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他道,“我想试试。” 见李又斌还要再劝,他笑着拦住了他,道:“团长你别说了,我今年才十八,年轻不就是用来认准一件不可能的事儿,然后拿着脑门撞的头破血流嘛。” “他娘的,你小子这驴脾气,就活该穷。”李又斌骂了一句,顿了顿才闷声道,“以后有戏了,我带着你。” “嘿,谢团长啦。” “别介,受不起,只要别哪天把我摔死了就成。” 排到第三天,大概热乎劲儿过去了,史利嘉不干了,按他情绪崩溃时的说法,“这么个排法,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 徐容和张泽再找李又斌排戏的时候,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 徐容也不勉强。 他又不是他爹妈,况且哪怕是爹妈,也管不了那么多,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只要自己觉着开心就成。 到了第七天,张泽也要“养精蓄锐”了。 因为经过他的缜密考虑,还是决定要把精力放在拍戏上,而不是一股脑的浪费在排戏当中。 那样会影响拍摄时的发挥。 徐容很多次也想放弃。 可是他跟张泽史利嘉不同,人家家境好,不缺钱。 他是决定了要走演员这条路的,只是目前经纪公司不看好,一年到头也排不了几部戏。 他只能抓住每一部戏拍摄的机会,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演技提升上去,让各个制片组主动给他发邀约。 然后形成良性循环。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是他已经有所计划。 演配角。 每部剧中重要又不可或缺的角色。 男一他暂时不考虑,并非不想赚钱,而是怕坏了名声。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个人撑不起一部戏,纵然有制片组瞎了眼,邀他当男一,除非顶天好的本子,不然必砸在手里。 这对他以后的发展相当不利。 不然,在不久的四年之后,他就要与一众同龄人站在同一起跑线甚至落后一小撮人。 而在这个圈子当中,能够挣钱并且挣大钱的,往往就是这么一小撮人。 在张泽和史利嘉彻底放弃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就彻底变成了一对一教学。 徐容也没食言,隔三差五的请李又斌喝场酒,每周俩人去搓一次澡,要是时间充裕了,再洗个正经的脚。 “去学校了,好好学,你底子太差了,技巧性的东西都是一知半解的,不要轻视理论,看着没用,但实际上都是实践的总结...妹妹,轻点。” 李又斌半躺着,眯着眼,享受着女技师的按摩。 “嗯。”徐容闭着眼,拿鼻音应和了。 他已经被北电录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高考完估分的时候,他估的620,事实上差不多,617,距离清北还有一大截,但是北电绰绰有余,毕竟艺术类分数线只有313。 令他惊讶的是,那个他觉得文化课有点悬的小张同学竟然也被录取了。 给徐容按的女技师突然问道:“两位先生,需要特别服务吗?” 徐容愣了一下,耷拉起眼皮,脸色莫名地问道:“特别服务,什么服务?” 那女技师瞧着三十来岁,模样倒是周正,听徐容问,笑着白了他一眼道:“挺多的,玫瑰之约、泰式风情、至尊龙颜、御酒香薰红酒Spa...” “不用。”李又斌直接出声打断道,“我们就来按个脚。” 徐容隐约明白了技师的意思,可是强烈的求知欲让他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至尊龙颜是什么意思?” 那技师正要解释,李又斌笑着道:“等你有了女朋友自己研究去。” “那我不得先知道怎么个流程?” “滚。” 在拍摄过程中,徐容学会了抽烟。 因为角色需要。 但是他发现抽烟真的能缓解疲惫,至少在精神上如此,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影响状态了,抽几口得难受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时间转眼间到了八月底。 再有两场戏拍完,他就要回京城,准备上学。 “你那么抽不对,抽个烟而已,非整那么花哨干嘛?”李又斌再次指出了徐容的不足,“你去瞅瞅,谁抽根烟要搞那么多东西,啪,抽进去,咽了,再吐出来,就这么简单一事儿,你搁那炫个屁呀。” 徐容按了按太阳穴,刚才猛抽了两口,有点上头。 “李老师这话没错。”陈佳林站在一边,俩手向外打开比划着道,“情绪要放出来,光嗓门大也不行,情绪,把你内心塑造的角色的情绪施放出来。” 因为他发现有时候李又斌教的和他想要不太一样,因此闲下来了,他偶尔也会过来看看。 最主要的原因是,一个多月的拍摄当中,徐容给他的惊喜太大了。 在一开始,徐容的表现跟张泽差不多,可是如今,他从徐容的身上真的看到了一个混不吝二赖子的影子。 “那再来一次。” 徐容看了眼系统,心道就差一点了。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C 台词:C 肢体:C 眼神:C 节奏:C 综合评价:C 经验值:99/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一个半月的时间,增加了374点经验值。 李又斌的大腿实在太粗了,徐容这段时间进步的速度不能用跑来形容,简直是被李又斌带着飞。 而且跟以前张锋毅不同,对于他不懂的,李又斌是真的用心教,包括最基础的表演技巧和理论。 有些李又斌不擅长的,会让他观察组里的宝藏大叔候天来,然后给他抽丝剥茧的将表现过程一点一点的分析 徐容也没含糊,李又斌爱喝酒,他花了近一万,给他整了箱茅台。 《继父》拍下来,他到手两万出头,不说这个,单是这一个多月来增加的近四百点经验值,也根本不是一箱茅台换的来的。 这是爷爷教他的道理,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好,不能平白占人便宜。 上次回去的时候,徐容看爷爷年纪大了,给老人买了部手机,他以后估计成年不在家,要是老人有什么头疼发烧的,他也好第一时间赶回去。 在闲下来的功夫里,他又问陈佳林要了许阿姨的电话。 准备回头答谢一番,没有许阿姨,他就签不了海润,也就不会认识李又斌,更不会有今天即将C+的综合评价。 在拍摄的闲暇里,他打定了主意,反正都是演配角,以后就找大组,哪怕戏份不多的配角也行,因为只有这种大组里,才会扎堆出现候天来、李又斌这种宝藏大叔。 演技好,名气不大,好打交道。 像姜汶那种大腕儿,人压根就不鸟你,说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连续排到第八遍,点了三根烟之后,陈佳林道:“差不多了,可以走一下试试。” 李又斌本来还不太满意,但是见导演说话了,也不好拒绝,道:“那行吧。” 跟李又斌相处的久了,徐容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同时看着仍无变化的经验值,道:“导演,我再排两遍,保持一下状态吧?” 虽然拍了四部戏了,但在圈子里,在陈佳林跟前,他还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哪怕要求排戏,也得用相对委婉的说法。 “嗯,也行。” 陈佳林没拒绝,他性子要随和的多,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都会考虑,想了想道:“你可以先歇会儿,其实我感觉本来不用排那么多次的,你太累了,有点变形。” 徐容笑了笑,道:“谢谢导演。” 等陈佳林走了,徐容并没有勉强。 陈佳林说的没错,他的确太累了,而且一直以来因为夜戏比较多,他但凡歇下来了,稍微找个舒服的姿势,无论躺着还是坐着,几乎一闭眼就能睡着。 歇了大概十来分钟,徐容再次起身,道:“团长,再来一次吧。” 拍摄进行到现在,李又斌同样很累,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走吧。” 等徐容演完了一遍,李又斌笑着道:“你这个无实物,去了学校能把老师吓死。” 徐容笑了笑,主要原因还是张泽和史利嘉萎了,没人跟他搭戏,结果排什么都必须得无实物。 但他也没打算去学校显摆,跟菜鸟比,真不算什么本事。 见徐容伸手在半空中划拉了一下,李又斌奇怪道:“你干啥呢?” 徐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原因,只是道:“秘密。” 而此时,系统面板已经变了。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C 台词:C 肢体:C 眼神:C 节奏:B 综合评价:C+ 经验值:0/100 荣耀值:25/100 特质:无 节奏提升至B,综合评价达到C+。 当经验值到达100,徐容毫不犹豫地点了节奏,这项于表演而言太关键了,就像唱歌跟不上拍子一样,哪怕音域再宽、音色再好,也是大型车祸现场。 大概他自身的表演天赋确实用尽了,哪怕李又斌整日整日的辅导,他再也没出现过先前那种自身会有所提升的朦胧感。 但是他也没因此产生太多的忧虑,他相信,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总有一天能够赶得上李又斌的。 “全场安静。” “摄影。” “开机...” 第十五章 自信 要拍摄的戏,剧情是张宝金请朋友来了知青点,因为多盛了猪肉,跟人起了争执,然后被柏科长喊过去教育的一场戏份。 演柏科长的李志已经坐着,徐容站着,等待着场记打板。 李志国字脸,留着络腮胡,是个老演员。 听到打板,李志坐在马扎上,拿起瓷茶缸,沉着脸,低声道:“脸是咋整的,跟谁打架了?” 张宝金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脾气倔、一肚子坏水,他脸上的伤,是割草的时候划的。 可是因为老柏头对他的误解,他也不想解释。 徐容随手把头上的火车头摘了下来,撂在旁边的桌子上,斜了李志一眼,掏出了烟,含到嘴里,满不在乎地道:“打了,咋地吧?” 李志把拎起的茶壶往地上稍稍用力一顿,提高了声音:“我是问你跟谁打架。” 徐容把烟含在嘴里,瞧也没瞧他,脖子一梗道:“你不认识。” “我说张宝金呢,你就不能学点好嘛你?” 一个人对着空气练和跟人对戏,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此时看着坐在对面皱着眉头、火气上来的李志,徐容突然觉得对方变得无限的小,又似乎他的视线里只剩下对方一个,心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冲动。 “刺啦。” 点了烟,把火柴扔在脚下,踩了踩,夹着抽了一口,咧着笑了,俩鼻孔冒着烟,眉头稍稍抬起:“哎,还真不能。” 按照台词,他应该说“不能”,不过话顺嘴就给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而且陈佳林并没有喊停。 “你特么整个一混蛋你,我告诉你,我要不是看在你继父的面子上...” 徐容拦住了李志,他微微伸着脑袋、夹着烟,手支棱在半空,晃悠着,道:“哎,别啊,你不用看他面子,哎,我跟你说,你少跟我提他,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看他面子干嘛呀?” 此时他的表演方式是跟刚才排戏变化很大,但他是顺着感觉走的。 在拍摄的倒数第二场戏,他似乎找到了张宝金这个角色的感觉。 ...... “卡。” 陈卫国喊完了,转头看向陈佳林,刚才那一条,既好,可是又不太好。 徐容发挥了一点,可是给在他的感受里,这是一个多月的拍摄以来,张宝金第一次“活了”。 就是这个看着就让人生气的尿性。 可是,李志没接住,徐容在刚刚的一段里,对好几处台词做了细微的改动,并加了语气感叹,同时表情和肢体也与台词做了紧密的配合,但是李志并没有给出相应的回应。 徐容的即兴发挥掉地上了。 陈佳林犹豫了一下,道:“重来吧。” 他没说问题出在哪。 可是李志明白,徐容也明白。 在片场,新人出了问题的,直接点名,有啥说啥,一点也不客气。 要是老演员出了岔子,就直接重来,也不说谁的错,这是给老演员留面子。 “导演等一下。”李志忙摆了摆手,歉意道,“我想想。” 他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坏了,因为他刚才有点没控制住,尤其是徐容伸着脸嘲讽的时候,他有种大耳刮子抡上去的冲动。 怎么平时瞧着这么一认真的孩子,突然就那么讨厌了呢? 等他明白徐容是入了戏,已来不及了。 徐容闭着眼,没说话,他终于知道怎么把情绪带出来了,说起来很难,但其实也很简单,对角色彻底了解,心中把角色给勾勒出来,再不断施加自我暗示。 闭着眼,是因为他想记住这种情绪,哪怕只剩下两场戏。 其他人也都没打扰他,这种状态在片场太常见了,只不过徐容进入状态的有点太晚了。 戏份都特么要杀青了。 “全场安静。” ... “action” ... “卡。” “过。” 陈佳林跺了跺脚,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陈卫国同样一脸惋惜,道:“确实。” 徐容要是早点能有现在的状态,无论是他个人,还是整部戏,质量能上一个大台阶。 因为按戏份来说,他算是男二。 大概是状态来了,接下来的戏份,徐容几乎全是一条过,看的李又斌一愣一愣的。 又是一场大醉之后,又是一次吐的稀里哗啦的当口,发誓再也不喝酒了之后,徐容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剧组。 这部戏拍的他累、很爽、也很难受。 累是因为排戏排的,一天天的快被李又斌骂成了个孙子。 爽是因为不菲的经验值,一部戏,他的综合评价由D+提升至C+,简直坐火箭一样,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怎么演戏了,那种感觉,实在太爽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了解,为什么有些人说热爱演戏。 在过去,他只是以为那不过是为名为利的托词、借口。 热爱。 因为在那种状态下,现实世界的一切烦恼、忧愁似乎暂时都不存在,很纯粹的变成了所要塑造的角色,像是完完全全的进入了一个自己所构造的幻想世界。 难受的是因为知道的太晚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下部戏,下部戏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他心里如此想着。 拍了那么久的戏,张宝金这个角色让他第一次认知到“灵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在不同的角色身上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能够呈现巨大的张力和无限的可能性,偏向于情感的范畴,但又不能说全是,因为情感也是可以通过技巧施加影响的,而灵性是演员本身与角色达成的情绪的共鸣,而检验的标准也很简单,能否让观看者共情。 回到京城后,他先去了一趟培训机构,把工作给辞了。 接下来他得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把缺失的理论给补上,每天去给人做家教太耽误时间。 到了现在,林林总总的他存了四万块钱,短时间内,不用操心钱的问题。 之所以有下定决心的底气,还是请郭思吃饭时,郭思隐晦的暗示,年底前会给他安排一部戏。 不过同时也告诉他,不要期望太高,肯定有戏演,但不是重要角色。 在开学之前,打了几次电话后,徐容终于约到了许阿姨,同时准备送点礼物,算是把人情给还了。 他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问了问小张,毕竟熟悉点的女性不多。 “肯定金子啊,金吊坠、金手镯、金项链都行。”小张同学如此直接了当地说道。 徐容心道你还怪看得起我。 正好打电话的时候他经过同仁堂门口,进去问了问人店员,买了二斤三七粉,六头的。 打店里出来,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看着手中提着的小盒子,就这么一小盒,竟然要六千多,抢钱呢? 跟许阿姨约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店面不大,人来人往的,生意挺红火。 “不好意思,许...姐,我来晚了。” “嗯,虽然距离说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不过记得,让女生等你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刚一见面,就被教训了一通,徐容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呵呵,逗你呢,我住的近,早到了一会儿。”许阿姨见他窘迫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等他坐下了,说道,“一忙忘了问你,高考考的怎么样?” “还行,被北电录取了。” “多少分啊?” “617。” 许阿姨呆了呆,讶然道:“你就是那个过了分数线一倍多报北电的?” 徐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不对,将礼盒递了过去,道:“差不多,许姐你怎么知道?” “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也不知道买啥,你别介意。” “媒体报道了啊,北电录取的分数最高的考生。”许阿姨下意识的接过,扫了一眼后,抬起头来,脸色奇怪地看着他说道,“呦,花了不少钱吧?怎么?是对姐姐有想法?” “哈哈,你脸红什么啊?”没等徐容说话,她将礼盒收了,放在一边道,“不过你既然买来了,我就不客气了,先点菜吧。” 见许阿姨脸变得跟六月的天似的,徐容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同时相当后悔,先前就不应该答应吃饭的提议。 可是到都到了,总不能扔下东西就跑吧? “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没。” “真没?” 徐容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假装恍然地“啊”了一声,忙岔开了话题,真诚感谢道:“上次谢谢许姐啦,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就去蹲剧组了。” “小事儿,都有难的时候。”许阿姨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你最近在忙什么?看你买的东西,赚了不不少钱?” “又接了两部戏,刚打剧组回来。” 徐容知道,不能把话题给她,否则又会使自己陷入窘迫的局面,于是问道:“许姐呢?” “你可还没回答我噢。”许阿姨没回答他的问题,眼睛缓缓弧成了月牙,露出两个酒窝来,伸出手指,虚点着他道,“跟姐聊天的时候呢,不要试图主导话题,而且你的方式,真的很蹩脚。” 徐容懵了,为什么这种话可以堂而皇之且又那么自然的说出口来? 而且难道不是应该说的人尴尬吗,为什么自己反而感到局促? 难道是因为她帮过自己? 还是笑起来很温柔的缘故?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不得其解。 直到回到了出租屋,徐容才彻底想明白了缘由。 不是笑的时候温柔不温柔的原因,他并非没见过温柔并且还很好看的女人。 再好看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不好打交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所以好看和温柔不是自己狼狈的诱因。 真正的答案是许阿姨很自信。 和姜汶类似,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强烈自信。 这是他缺少的。 他说不上自卑,但也谈不上自信。 这种中庸并非来自物质和财富的匮乏,而是源于能力的平凡。 去年年初,他自小县城中走出,一点点的,踏入了这个繁华的世界,这个过程中,他经历了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住酒店、第一次买手机...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而这些,既超出了他过去浅显的认知,又超出了过去他的能力承受范围。 因为按照他本身的能耐,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感受这些的,可是因为命运垂青,他体验了很多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事物。 但是究其原因,更多的是运气导致的偶然,而非能力达到后所致的必然。 想明白了原因,徐容安下心来。 既然是运气,那便想法把运气转变成能力。 既然不够自信,那就自信起来。 第十六章 荣耀 “你好,你是徐容同学吧。” 徐容拉着行李箱,疑惑地看着快怼到自己脸上的两根话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我是徐容,你们是?” 他刚报完到,领了钥匙,正要去找宿舍,就被俩穿着黑色体恤的青年堵住了。 阵仗他似曾相识,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却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其中一个青年翻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工作牌,道:“我是京城娱乐报的记者,你高考考了617,明明可以报一个更好的大学,为什么选择报了北电呢?” 徐容明白了,想了想,才谨慎道:“我觉得演戏让我很快乐。”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吗?” 徐容看着对方疯狂眨巴眼睛,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道:“就是因为这个啊,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三所学校,清北,以及北电,可不是上不了清北嘛。”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没有报考中戏上戏以及中传呢?” “因为我没有参加他们的艺考啊。”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北电在你心中是最好的艺术类院校?” 徐容好像明白了记者的目的,而且他前脚报完名,后脚就被记者逮到,大约应该是校方安排的。 他没敢多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认为的,但是我觉得我的母校就是最好的学校。” “好的,谢谢。” 见两个记者和摄影师干脆利落的离开,徐容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 他带过来的行李不多,因为估计着不会在宿舍常住。 跟许阿姨吃饭的时候,他把学校的事儿都问了个大概。 北电是默许甚至鼓励学生在校期间外出拍戏的,美其名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几天前,他特地用了一天的时间,制定了第一个五年规划。 大一大二期间,主要以学习理论知识为主。 同时接一些戏,维持基本的生活开支,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把演技评价提升上去。 最好还是跟李又斌多搭几部戏,自从演技的各项评价全面提升至C级后,他发现每天获取的经验值变少了。 但是自己瞎琢磨,跟李又斌的一对一辅导,效果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准备用两年的时间学完大学的课程,然后从大三开始把重心放在拍戏上。 在毕业之前,争取把综合评价全面提升至B或者B+。 毕业之后,开始寻求男一男二的角色。 他也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毕竟候天来B+的综合评价依然还在演小配角的例子在,但这些只是一个大概的规划。 为了这个目的,“一五计划”的第三年第四年尤为重要,通过一些配角,让观众认识自己,让制作方、导演了解自己。 比如陈佳林,在拍摄下部戏时,应当会考虑自己。 但是光一个陈佳林还不够,他要拍戏,要忙后期制作,而且年纪也不小了,也要休息,一年一部戏估计也顶天了。 导演也是个很累的工作,场内场外的事儿都要操心。 如果毕业后寻求不到好角色,那就继续磨练演技。 李又斌名气不大,可是不也主演了几部戏了,究其原因,还是演技过硬,经得起考验。 他就不信,A甚至A+的综合评价,始终只能当作演艺圈的陪衬。 更长远的,他还没想到,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年四个月之前,当他在工地上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绑钢筋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演员,更没想到会考入北电。 当徐容来到宿舍,其间坐了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白白净净的瘦长脸青年。 在一旁,还有一对中年男女,中年男子掐着腰,在不大的宿舍里来回走动巡视着,女人正弯着腰收拾着床铺,应当是那个青年的父母。 “你好。” 见徐容对了下床号之后,把行李放在靠门的床边,男人笑着,道:“你是小冰的舍友吧,叫什么名字啊?” “叔叔、阿姨好,我叫徐容。” “家哪的啊?” “豫省的。” “噢噢。”中年男子的笑容霎时间滞了下,但随即又恢复了热情道,“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徐容并未忽略中年男子脸上一瞬间的变化,很快的,他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家出身的地方在外面声评并不太好。 他转过头,苦笑着将被褥从行李箱里取了出来,同乡在外的一些行为,他也有所耳闻。 过去还未曾有深刻的体会,如今倒是见识到了,可是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而且时间总会证明的。 他本以为这是结束,没想到却是开始。 甚至在上厕所回来的当口,还听到了三个舍友的父母对孩子的嘱咐:“小心那个徐容,尤其是钱...” 他站在门外,只觉得胸口憋屈的慌,抬脚就要冲进去理论。 可是最终,又收了回来,理论什么,理论了又怎样? 人家或许会道歉,可那样一来,只是把关系闹的更僵。 下楼逛了一圈,各种各样的社团正在招新,他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自己擅长的。 至于话剧之类的表演类社团,他考虑再三,最终也未决定报名参加,虽然同归表演,但话剧表演与影视表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演风格,甚至电视表演与电影表演之间也有不小的区别。 在短期内,他的主攻方向仍然是电视剧方面。 话剧、电影,以后等有机会了再尝试。 在宿舍住了一晚,大概三个室友把父母的叮嘱都记在了心里,对他似乎都有点防备。 他也没太在意,大家本就不认识,过于热情反而才奇怪。 第二天一大早,徐容洗漱的时候,习惯性的闭着眼查看了下系统。 这个东西好像存在他的意识当中,很奇怪,可是平时看的时候又能呈现在他眼前。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扫了一遍,他又习惯性的给关上了。 可是紧接着,他洗漱的动作顿了一下。 似乎...有了点变化。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C 台词:C 肢体:C 眼神:C 节奏:B 综合评价:C+ 经验值:6/100 荣耀值:27/100 特质:无 6点的经验值还是在《继父》剧组获得的。 但是荣耀值却增加了2点。 “这个荣耀值到底怎么来的?”看着冷不丁增加的2点荣耀值,他心头不由产生了疑惑。 到目前为止,系统有两项他仍然没半点头绪,一个是荣耀值,另一个便是特质。 他仔细捋了捋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昨天的记者?” “可是也不对啊,接受记者采访就有荣耀值?” 想了一会儿,他心头隐约有了点猜测,迅速洗漱完毕,回到宿舍,打开手机查了查自己的名字。 在搜索的第一条,便是“北电是最好的艺术类院校,一名高考文化课617分学子的心声”。 他仔细阅读了新闻,眉头不由皱起。 这帮记者太坏了,通过断章取义,玩弄文字把戏,明抬北电,暗贬其他三大院校。 在新闻中,还附上了他的照片。 可是由此,他差不多猜到了荣耀值的来源,并非接受记者采访。 而是被关注、被惊叹,617考入北电,也确实值得惊叹。 简单来说,就是名气,或者说知名度? 他不太确定,这些只能以后慢慢来证实。 ..... “大家好,我叫徐容,来自豫省。” “徐老师,你真的退学了呀?” 小张同学看着坐在旁边的徐容,脸上满是不解,北大多好的学校呀,为什么要退学呢? 徐容干笑了一声,当初的牛皮吹的太大了,现在都没法圆回来了。 在尴尬的当口,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说谎了,因为为了圆一个谎言,又得说许多谎言,每次说的时候,都臊的慌。 “你这样不好,营养不均衡。” 食堂当中,徐容见小张默默地把肉夹到自己碗里,皱着眉头说道。 对此他并不奇怪,以前在她家吃饭时,小张同学总是会把肉夹给王阿姨。 小张同学挑出最后一块,放到他碗里,认真地道:“可是我要保持身材的,太胖了当不了演员。” 徐容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法再说什么,正常情况下,胖人不上镜,而且眼下大众的审美就是如此,除非特殊角色,一般女演员都偏瘦一些。 “你的室友怎么样,都还挺好的吧?” “挺好看的啊。”小张扒拉一口饭,抬起头来说道,“徐老师,你觉得我好看吗?” 徐容踌躇了下,在两个小时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说谎的。 可是看着小张同学那副我肯定好看的模样,他又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低下了头,迅速往嘴里扒着米粒,含糊道:“你以后一定会很红的。” “哈哈,我就知道,徐老师你是个有眼光的人。”小张同学冲着他的头顶露出了个赞许的表情,“可是,虽然你眼光很好,不过我觉得咱们班长的最帅的还是你那个舍友,叫李小冰的,真的好好看呀,感觉哪怕徐老师你跟他比都差了一点儿。” 徐容的动作产生了一刹那的凝滞,缓缓抬起头来,这还是有生以来当面有人说他长的不如其他人。 以前街坊邻里见了,哪个不是说:“哎呦,这孩子长的可真俊。” 十多年来,他向来对此深信不疑。 看着没事儿人似的小张同学,徐容眉头渐渐蹙起。 我都夸了你,你夸回来又掉不了一块肉去,花花轿子人抬人懂不懂? 李小冰那妖媚的比女孩儿还妖的脸,他自问的确在某些女生眼里要矮一头去,可是,我这坐当面呢,你哪怕真那么想,憋着不说难道会死? “对了,徐老师,你觉得咱们班哪个女生最好看啊?” “都不好看!” “那那个杨蜜呢?” “她还不如你呢!” 第十七章 金鱼 徐容的作息很规律。 上高中的时候,他每天要五点钟起来上早自习,等下了学,每次拍戏都是起早贪黑。 大概是养成了习惯。 上了大学,早上六点钟起床,预习,吃饭,上课。 学校的课排的并不满,甚至相当宽松,上完了大一的课,他就去蹭大二的。 在跳蚤市场,他从一个大四的学姐那买了一套完整的教材和笔记。 这些东西,没几个人过问,卖的最火热的,反而是学姐原味儿被褥,他只是听说,刚出现便被一扫而空,真卖的倒是没见着,大概需要托关系吧。 在片场的时候,李又斌教的太零碎,用到哪就教到哪,用不着的就随口一提。 那些东西他都记着,可是知道了一点,又没了解全乎,就很难受。 因此很着急的想知道完整的应该是怎样的,但是很多东西大一的课程根本就没涉及,为了能够致用,他不得不先提前学习更高年级的知识。 下午也是大抵如此,有课就上,没课就蹭。 本来,他对高年级的实践课抱着相当大的好奇心,可是蹭了半节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没太大的实践意义。 他学习的出发点是“用”,而不是纯粹的为了学而学。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图书馆预习一下后边的内容。 “那位同学,你要去哪?” 徐容正要拉开门溜出去,听到身后老师的声音,不由愕然,在说我? 缓缓转过头,见整个教室的学长学姐以及前方的女老师都注视着自己,霎时间只觉耳根微微发热。 “你要去哪?” “老师我...” 那女老师的脸色相当不大好看,学生逃课,对于一个老师而言,实在是一件太过伤心的事儿。 既为孩子的前程担忧无奈,又为学生的无视感到愤怒。 女老师指了指跟前,道:“你来,表演一下包饺子。” 徐容在转身飞奔出教室和回去的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几秒钟,但紧接着,便迎来了女老师的催促:“你想被记过吗?” 徐容只得无奈走了过去,将书包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也没犹豫,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俩手半空架着,大力来回。 跟拉锯似的。 “你擀铁皮呢?”女老师气笑了,“你那样不...等等,你力气小一点,再来一次。” 徐容见老师语气不善,本以为糊弄过去了,先前几个类似的学生都是吵一通之后,指出缺陷,便没事儿了。 可是听到老师的后半句,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老师,问道:“老师?” 女老师皱着眉头,徐容的无实物简直一窍不通,完全不像一个表演系大二的学生。 但是他的节奏太诡异了。 动作很烂,但是时间卡的很准。 就像,恰到好处。 她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天才,天生节奏感特强的天才。 节奏感强的演员,只要好好磨练,很容易出来。 徐容不太确定自己哪出了问题,但是他决定实话实说:“老师,我是大一的新生。” “新生?” 女老师呼吸窒了一下,道:“那你再试试,放松,不要急。” 女老师盯着徐容,新生,这天赋要溢出来了啊。 徐容懵了,再次道:“老师我...” “闭嘴。”女老师见他叽叽歪歪的,呵斥了一句,“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让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 徐容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深吸了口气,面容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擀饺子皮哪能苦大仇深。 两手虚握擀了俩来回,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了下,仿佛真的捏到了东西,稍微转了下,又擀了俩来回。 一手将“擀面杖”放在一边,右手拿起“筷子”,左手虚握着,扒拉了一下,似乎扒的饺子馅多了,他又拨回去了点。 当他最终将一个包成的“饺子”放在并不存在的案板上时,站起了身,拍了拍同样不存在的围裙和同样不存在的围裙上的面粉,道:“老师,我包好了。” “你真是大一的?” “真是,不过我拍过几部戏。” 那老师恍然,道:“你出去吧,这节课对你来说意义不大,但是请记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一项良好的品质。” 徐容忙道歉道:“对不起老师,我并不是有意的。” “嗯。” “看过刚刚那位学弟的表演,你们有什么感受?” 听着教室中老师的声音,徐容苦笑了一声,这和他的本意不符。 李又斌跟他说过,演员最大的成功在于让人记住所塑造的角色,忘记演员本人。 基于此要做到两面,一面是业务能力够硬,首先能够塑造角色,另一面是演员本身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能不走到台前,就不要走到台前。 在聚光灯下站的久了,伤戏。 在徐容的理解里,大体就是除了拍戏,其他时间尽量不要跟媒体打交道。 不过还好,这只是在学校,但是也值得警惕,表现欲会成为一种习惯。 令人不喜且自身难以察觉的习惯。 徐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忙碌且充实。 虽然演技没有任何进步,但和过去全凭本能不同,他开始全面系统的认识表演,它是分过程与层次的,是有大量的技巧可以运用的,又很吃阅历和天赋的的一门技术活。 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汲汲以求的汲取着水分,又如久旷的少妇,久旱逢甘霖,以至孜孜不倦的索取。 九月中旬,一件意外发生了。 《亮剑》上映了。 起初,只是一粒火星,随后愈燃愈烈,几乎半个月的时间,席卷了大江南北。 二轮、三轮放映权不断卖出,一项项记录接续打破。 而担当男一的李又斌,由一个不太知名的二线演员,一跃成为内地最炙手可热的一线演员。 紧接着,开始传出入围金鹰最佳男演员的消息。 徐容也顺带着露了一把脸,鉴于此,郭思打电话跟他沟通了一下,暂时把之前说定的事儿放放,据说公司有别的安排,角色的戏份比她安排的要多一些。 徐容望着每天不断增加的荣耀值,内心的欣喜固然是有,可是却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自己的眼光难道真的很差吗?”这是他最近几天一直反思的一个问题。 在他看来,《亮剑》这样的恨不得每集都打仗的戏,根本不可能红到眼下的地步,乃至于他都成了班里不大不小的名人。 他的朋友突然多了,吃饭的时候,总有或男或女的同学坐过来。 聊聊这个,说说那个。 舍友之间的感情突然也深了,买饭的时候总会问要不要帮忙带一份。 他本以为学校应当是很纯净的,一门心思的钻进学术里,是科学、技术的最尖端、最前沿,进而引领社会风潮,这是他想象里大学的模样。 可是显然不包括艺术类。 他不太适应,也不太喜欢,目地很明确,但又总是藏着掖着。 反倒不如人小张同学,干脆不跟他玩了。 原来下了课,俩人还一块吃饭,如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跑去找舍友玩了。 他没太在意,自己跟舍友之间的感情不也是深了嘛,相处下来总是会产生感情的。 上完了中午第一节课,看着没有好蹭的课,徐容到图书馆自习了俩钟头,临到饭点,和往常一般,到食堂吃饭。 进了食堂,没走几步,便看到小张同学独自坐在一张餐桌旁,旁边放着几份打包好的饭,大概是给室友带的。 打了饭,徐容走了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小张抬头瞧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你怎么了?”徐容奇怪地打量着她。 莫不是大姨妈来了? 这是他最近听说的,女人来了大姨妈,情绪总是会变得很古怪。 他再一次为自己以往的决定感到明智,看看,女人是一种善变的群体。 而且还会哭。 “没怎么啊。” 徐容是最近两天才察觉小张同学的变化的。 因为并不是每天中午都有第二节课,第一节课上完,他一般会去蹭课或者自习。 实质上他也很忙。 另外小张同学平时话也不多。 再者整天总有同学借故一起。 但他还最终还是察觉到了,小张同学好像在有意疏远自己。 徐容听她话音儿不对,想了想最近的变化,一拍脑门,道:“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了?” 小张同学没搭理他,只闷声吃饭。 徐容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呢,等以后我脸大了,拍戏的时候带着你。” 她忽地抬起了头,歪着脑袋,很认真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但是先说好啊,得先等我能带人了。” 小张同学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徐容吓了一跳,瞪着她问道:“你干嘛?” 她伸手从白净的手腕上解下来一根红绳,红绳上面,串着一个小金鱼,递到了他跟前,道:“这个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给你。” “干嘛?” “她们说...她们说...得付出才有回报,我不白要你帮忙。” 徐容见她耳根突地红了,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张同学脸红。 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些,不外乎她那些室友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 他也隐约猜到了小张同学疏远自己的原因,大概为了避嫌。 可是,还真是拿他徐容当根葱! 他自己还接不到戏呢,眼下不过蹭了李又斌的热度,等这股热乎劲儿过去,大家都一样,照样接不到戏。 真要抱大腿,就应该去抱杨蜜那样的,自打开学,经常不见人,不是各种活动就是拍戏。 “你拿着吧,我要你东西干嘛?” “不行。” 第十八章 和尚 随着时间的前行,徐容发现自己又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亮剑》没播的时候,他断言这部戏不大可能会红。 《亮剑》红了之后,他尽可能大胆的放眼前望,做出了红也就红当下一段时间的论断。 等一轮播放过半,他才意识到先前的预估实在太过保守。 最深的感触是,时间有点不太够用。 每周至少三天,他要跟着导演陈建或者张光北到处去为二轮三轮宣传、参加各种活动。 剩下的四天里,他要抽出一到两天,因为还有许多电视台、杂志、报社的访谈。 与此同时的,电视、报纸、杂志、网络,各式各样、各种角度的吹捧纷沓至来。 关于剧本剧情多么多么优秀。 关于演员表演如何如何精彩。 关于拍摄过程怎么怎么艰辛。 方方面面,甚至一个群演都能拉出来写一篇文章夸上半天。 和尚作为重要配角之一,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大量关注以及吹捧,因为悲惨的结局,当然也收获了相当多的同情。 至于李又斌,徐容压根没见到人。 “这一个月,赚了我上半辈子的钱。” 这是一次电话时,李又斌疲惫之极时吐露的无奈心声,每天只休息两到三个小时,除了应付各路媒体之外,他还要参加各种商业、公益以及某些不得不参加的活动。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是徐容的最深刻的体会。 他想回到学校去,好好学习、念书。 这是他上网寻找夸赞自己的评论时某一刻突然萌发的念头,因为所有的评论里,自始至终,都是和尚如何如何,从没有提到徐容如何如何。 并且念头自打生出,便茁壮成长。 是的,《亮剑》红的发紫,资方赚的盆满钵满,李又斌也赚了半辈子没赚到的钱,可是自己呢? 一天天只能拿剧组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一个老年痴呆的话唠似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不同或者类似的场合不断重复,以博取听者的笑声。 掌声、鲜花,以及数十条评论当中其中一条对和尚的夸赞,除此之外呢? 什么也没有。 他想回去,可是资方、剧组、经纪公司都在或明或暗地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但他已经愈发清晰的认识到,红的是戏,紫的是李又斌,他只是戏的一块不大的拼图,是李又斌身旁的绿叶。 而如此的浪费时间,是对自身的不负责任。 他希望注意到自身的人,应当早已注意到了,剩下没注意到的,他再去人跟前晃八回,也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在十月下旬,他回到了学校,这半个月里,省级卫视他基本上跑了大半。 剩下的不太重要的宣传,他以学习为由推脱了。 “这一个月,赚了我上半辈子的钱。” 这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 在过去,徐容不知道演员红了能赚多少钱,但如今他知道了。 而且李又斌本身的存在,也简单直接地告诉他了如何赚这么多钱。 A+的综合评价。 这个前提具备了,剩下的就简单了许多,等。 等风来,扶摇直上。 回到了学校,徐容再次恢复了单调、充实又充满了获得感的有趣且枯燥的生活。 唯一不太开心的是,学校的老师不太敬业,不过请教个问题而已,回回见了他老跑的飞快。 而且不止一个,学院的老师好像都知道了他徐容这号人。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出名了的原因,可是想想也不对,纵然红成李又斌那样,老师也没必要躲着自己啊? 因为每次跟老师碰面,他笑容满面打招呼的时候,老师们总是一副急色匆匆的模样,唯恐他上前搭话。 直到室友跟他说了“死亡笔记”的传闻。 徐同学的“死亡笔记”,又名“绝命小本本”。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这个传闻竟然悄无声息地在学校流传开来。 对于学生,只是一件趣闻,但是于表演系的讲师、教授们,却是见之色变。 因为但凡徐同学掏出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打底一个小时,上不封顶。 各种各样的问题,无所谓超纲不超纲。 就连系里的“黄加课”,见了他也溜的贼快。 曾有一个热心的老教授见他敏而好学,欣然指导,可是连续一个周后,老教授请病假了。 说是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天。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饿了给买饭,渴了给倒水,态度恭谨,颇具程门立雪之精神,只是会不断的请教问题。 最体贴的是,家住的远的老师,晚上徐同学还会特意打辆车给送到家。 就不是个人!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刚刚被一个老师撒丫子甩掉的徐容,收到了一条短信。 “校门口等着。” 许阿姨发来的。 徐容望着那位瞧着即将退休却健步如飞教授的背影,叹了口气,回了条短信过去:“什么事儿许姐?” 许阿姨没回。 徐容如何不知道教授不理他的缘由,他也听了同班同学当笑话说过好几次,可是理论性的东西不是只靠看书和笔记就能学会的。 但是老师就不一样啦,他们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而且听不懂可以再问,再不懂可以接着还问。 可惜老师不敬业。 到了校门口,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徐容远远地便望见一辆亮棕色的汽车驶来,最终停到了他跟前。 只有俩座。 徐容虽然没开过车,但是如今多少还是有点见识的。 这证明着,许阿姨,有钱。 “上车。”许阿姨戴着副大墨镜,穿着白色连袖衫,露出两个酒窝道,“走,姐姐带你去兜风。” 徐容坐过不少次汽车,可是唯独这回,他犹豫了。 他还是想奋斗的。 类似的情形他见过许多次,尤其是高职班的学生,更是常见不过,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阿姨见他面露犹豫之色,脸上的酒窝渐渐消失:“上不上?” 徐容见许阿姨脸变的有点快,估摸着自己想多了,上了车,问道:“许姐,你这是...有事儿?” “废话,没事儿我真来带你兜风啊。”许阿姨没瞧他,驶离学校附近之后,一路狂飙,在车流当中窜来窜去。 “姐的技术怎么样?” “啊,真爽。” “可是,许姐,这不太安全吧。” “怎么不安全了?” “会被查的。” “我违规了吗?”许阿姨瞟了他一眼道,“开个车而已。” 徐容上学的时候总是听书中讲,有钱的人,其实过的并不快乐。 可是今天,他发现,有钱人的快乐,也许他想象不到。 到了北四环外大屯路东头的一排公寓前,许阿姨在路边停了车。 大概是早上,附近出奇的安静,街上只几个人来人往。 许阿姨将墨镜摘了,干脆利落地道:“下车。” 徐容仍迷惑着,一路上问也不说,到底要干什么? “许姐,你带我来这儿到底干嘛?” “试戏。”许阿姨指了指公寓楼道,“黎叔正在筹备新戏,我先前托人问过了,可以带你来试试。” “黎叔?”徐容愣了一下,下了车,跟着许阿姨往里走,诧异地看着她道,“哪个黎叔?” “还能是哪个黎叔?”许阿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雍正王朝听说过没,走向共和知道不?” 徐容这下明白了,论名气,论作品,这位可是大导演。 但他也是跟大导演合作过的人,而且还不止一次,陈佳林人也是大导演。 上了公寓的二楼,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进了房间,屋里或站或坐着几个人在聊天,见许阿姨进来,都站了起来,纷纷打招呼。 “黎叔,来给你添麻烦啦。” “看看再说,要是业务能力不够,可不能怪我不让你添这麻烦。” 黎叔瘦高个,圆脸,瞧着挺和善,笑着把丑话头前儿说了,可是却并未给人很生硬的感觉,仿佛在跟人商量,但仔细想想,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黎叔跟许阿姨聊了几句,转过头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徐容?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那可不,亮剑里的魏和尚就是他演的。” “噢。”黎叔和气地笑了笑,似乎了解,似乎又不太了解,只是问道:“多大啦?” “黎叔您好。”徐容忙微微躬身道,“今年十八。” “小伙子挺年轻的。” 黎叔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冲身后的一中年女人说道:“嘉娜老师,给他说段戏,就...沈一石的吧。” 被他称作嘉娜老师的女人大高个,圆脸,眼窝有点凹陷,鼻梁挺拔,瞧着不像汉人。 嘉娜老师冲许阿姨摊了摊手,道:“许姐,这是张导的规定,你可不能赖我,陈保国老师也是试了戏才定的。” 她的普通话相当标准,字正腔圆。 许阿姨瞥了一眼只笑,却没说话的黎叔,道:“黎叔肯让试戏我已经很感谢啦。” 徐容直到此时脑子还是懵懵的,许阿姨为什么要帮自己呢?黎叔要拍的又是什么戏? 连陈保国那么大的腕儿还要试戏? 嘉娜老师并没有给她解答疑惑,道:“接下来王老师会给你搭戏,大体背景你是一个跟朝廷关系密切的大商人,一个太监要让你拿银子,执行皇帝的某项政策,但是你实在没钱,这是台词。” 嘉娜说完了,对着房间内一个穿着高领毛衣的瘦高中年道:“王老师,麻烦你了。” 王老师很瘦,脸上瞧着没多少肉,戴着副亮银色金属框眼镜,道:“麻烦什么,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小徐,你先准备一下。” 徐容抿了抿嘴唇,捏着嘉娜老师递过来的一张半新的A4纸,心说这跟学校差太远了吧? 说下背景,然后给一张密密麻麻全是字的台词,准备一下就让演? 台词功底完全默认优秀水平,最关键的是,这种试法,对演员的主观能动性的要求实在高的离谱。 第十九章 试戏 找了个角落,徐容拿着台词背了小半个小时,这期间,没一个人来打扰他,其他人哪怕说话走动,也是轻手轻脚的。 在背熟了台词,又和跟他搭戏的王老师沟通一会儿之后,便跟着黎叔几人来到另外一个房间。 王老师名叫王进松,性格和他的长相给人的印象差不多,顶和气的一人。 房间内摆着两台摄影机,以及一些桌椅板凳的道具。 “开始吧。” 没有排戏,直接开机录制。 徐容先前并不认识这位王进松王老师,如今他对于国内的腕儿和一些实力派演员有了不少了解,上课的时候老师也会拿一些经典的影视片段出来,进行举例分析,好让学生更加直观的理解理论。 但是他既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没看过这位王老师演的片子。 应当是一个演技一般的演员。 但是对方坐下后的只是第一句“我们?你说的这个我们里边,有我吗?”,便把徐容的心给提了起来。 在说话时,王进松本来平和的眼神,一下变得相当阴翳,一道眼皮微挑,稍低着头,视线由下朝上,死死地盯着他。 但他没慌,按着台词继续演了下去。 只是越演,压力越大,尤其是随着自己的台词,对方的微表情和眼神的变化简直给他生动地上了一课。 让他回想起了当初被李又斌压制的感觉。 “不是我们,是你,你们卷了个漩涡,想把我,也卷进去吧?” 王进松按照两人先前说好的,爆发了。 徐容感觉有点吃力,他明明预料到了对方的爆发,也在脑子里预演过如何应对,可脑子里想的,跟表现出来的,完全差了一个层次,一股深深的力不从心之感油然而生。 他照着台词,接着演了下去。 可是心里相当明白,没接住。 表演并不是把台词念出来就完的,台词只是表演的一部分,一个引子,调动演员能量的引子,到底能引出来多少,考验的是演员的业务水平。 徐容没料到到王进松瘦弱的身体内蕴含着那么大的能量,但是爆发的时候控制的又恰恰好,因为王进松收的太稳又太快,以至于他有点维持不住自身的节奏。 停止录像之后,所有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黎叔身上。 黎叔一手抱着膀子,一手挠着挠着下巴,一边笑着,一边道:“演技蛮不错的,至少在这个年龄段而言,很不容易。” “但是,有很多应该有的东西没有表达出来。” 见徐容面露失落之色,黎叔接着道:“别灰心,未来是你们的。” 徐容强笑了一声,他知道,黎叔前一句和后一句,大抵是为了照顾许阿姨的面子,说的场面话。 这段时间以来,在一众同学的衬托下,他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渐渐生出了不少信心。 甚至在他看来,哪怕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真要拉出来,来一场对手戏,他也能用自己的节奏把他们给带进沟里去。 可是今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王老师给他上了一课,就在刚才,他差点被带进沟里。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或许在一般的小制作当中,他C+的演技能混上一个不错的角色,但是这个连陈保国都要试戏的剧中,根本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可是他也没法儿,他的水平就在那,短时间内,即使能有所进步,也不会太大。 上了车,许阿姨见他闷闷不乐,安慰道:“没事儿,不过一部戏而已,回头姐再帮你问问别的。” “嗯。”徐容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自己还年轻,怕什么? 没试过,只能说明自己跟这部戏没缘分,既然没缘分,强求不来。 他脑子里浮现刚才王进松那句“想把我,也卷进去吗?”,仔细品了一会儿,问道:“许姐,像王老师那样的演员,这部戏里恐怕没几个吧?” “那你可猜错了,光我听说的,就有十多个很有实力的来试戏,过没过我不太清楚,但是黎叔对演员向来很挑剔。”许阿姨想也没想地说道,“我带你过来也是碰碰运气,在这种组里呆一个月,比你在别的组半年学的还多,不过既然没过就别想了。” “好。”徐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有那么多啊?” “肯定啊,一般的,黎叔根本不会发邀约。” “噢,谢谢许姐啦,可惜我水平太差了。” “客气什么,别再想啦,不过一次试戏没过而已。” “嗯。” 徐容应下的同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青年,蹲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捧着一把混着细碎水泥粒的泥土,往脸上、头上抹。 那是发生在一年多前,他为了民工剧组一个群演的角色,付出的努力。 那个机会自己把握住了,才有了今天。 今天是一个机会吗? 他不太清楚,就像他当时蹲在地上时往脸上抹土的瞬间,他只是想着多挣点学费。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外。 试镜没过,是不是都没太大的意义。 “许姐?” “嗯?” 徐容转过头,瞧着她精致细腻的侧脸,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还有上次介绍我去海润。” 顿了顿,他又道:“那时候感觉咱们也不太熟。” 下半句他没说出来:现在感觉其实也不太熟。 “噢,你说这个啊,因为你眼光不错。” “眼光不错?”徐容怔了下,纳闷道,“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是你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嘛?” 许阿姨笑着瞟了他一眼,道:“当时只是想帮你挣点学费,没想到你考了北电,姐知道你挣钱不容易,那盒三七花了不少钱吧?” “呵,没。” 回了学校,徐容有点静不下心来了,根本没法像今天之前那样,安安静静地看进去书、听得进去课。 有种很憋屈的感觉。 不服气,越想越是不服气。 他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明明想到了,可就是做不到,还白白浪费了许阿姨争取来的机会。 他对当时在《继父》剧组的不够努力感到后悔,白白放着李又斌的这么个大拿没学到足够的东西。 可是仔细一想,当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根本没有半点空闲,又能后悔什么呢? 只是无论怎么开导自己,他总是对今天的试戏没过感到遗憾,按许阿姨的说法,这个组里肯定会聚集许多实力派。 这肯定是一个学习提升的好机会。 陈保国、王进松,光这俩人都够他学的了。 错过了这个组,或许未来他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更大的精力去弥补。 可是谁让自己试戏没过呢,怪得了谁? 坐在自习室里,低头看了一会儿书本,可是总忍不住走神,坐下已然一个多钟头了,一段还没看完。 他轻轻吐了口气,得把这件事忘了。 “徐老师,我跟你说话呢!”临吃饭的当口,小张同学握着筷子,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啊?”徐容晃了晃神,苦笑了一声道,“我想点事儿。” “什么事儿呀?” 徐容见她低下头去吃饭,问道:“小张,你觉得我足够努力吗?” 小张并没有分辨出他语气比平时严肃了许多,以前辅导她的时候,比此时严肃的语气多了去了。 小张同学低头吸溜了一口汤后,抱着碗道:“努力呀,你看咱们班,谁像你天天泡在读书馆,还把老师都问怕了。” “可是我感觉我没你看到的那么努力。” “那就更努力呀。” 徐容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就缺少社会的毒打。 在低下头吃饭的当口,他鬼使神差的问了自己一个问题,真的尽力了吗? 到了晚上八点钟,徐容查了半天关于黎叔的资料,方方面面的都透露出,这是一个骨子里颇具文青气息的中年。 犹豫再三之后,徐容最终还是拨通了许阿姨的电话。 尽管不熟,尽管这么做有点不知好歹,但是无论如何,求个安心吧,尽力的安心。 没人接。 “这...”他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人家帮自己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算了算了,把这件事忘了,管他多少实力派呢,跟我有什么干系? 况且等过个四五年,自己演技提升上去了,有的是这种机会。 人活着,不能总那么拧巴,不能老跟自己过不去,那是找罪受。 要得知泰然、失之坦然,要知足长乐。 “穿越千年的伤痛,只为求一个结果,你留下的轮廓指引我...” 就在他下定决心,彻底把这件事当作过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许阿姨没解释刚才为什么没接,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怎么了?” “许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天一早,徐容跟班主任请了一个周的假,算上周末,正好九天。 让他感到无语的是,班主任听他说请假,竟连问都不问缘由,反而问道:“一个周,够吗?要不要多请几天?” 枉为师表! 误人子弟! 满腔愤慨地拿到请假条之后,他立刻回宿舍收拾了行李,提着行李箱,直奔湘省。 人生能有几个四五年? 拼了,赌一把! 哪怕明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但是死活转不过这个弯来。 就钻这一回,下不为例。 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的层层白云,他如此信誓旦旦地想着。 狗日的黎叔! 狗日的王进松! 狗日的陈保国! 第二十章 名字 下了飞机,徐容打了辆车,直奔许阿姨由嘉娜老师那问来的地址。 “叮咚。” “叮咚。” “你是?” 门内,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警惕地打量着他。 徐容提着礼盒,笑着道:“阿姨你好,我是演员徐容,来拜访刘老师。” 妇女同样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礼盒,再听到他说是演员之后,露出一丝了然之色,直接了当道:“老刘没在家,你晚些再来吧。” “那请问刘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你没提前跟他联系吗?”妇女一只手悄悄地放在了门把手上问道,“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老刘?” “不认识。”徐容摇了摇头,但又忙补充道,“是这样的阿姨,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刘老师。” “送礼就送礼,还那么多托词,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阿姨,我...” “嘭。” 徐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颇为尴尬望着已经紧紧关上的铁门。 跟个高粱杆子似的,伫立了半响之后,他转身下了楼。 得转变思路转变方法了。 第二天一早,约摸六点钟,他便从酒店柔软舒适的床上爬了起来,迅速洗漱完毕之后,来到了小区门口。 天气已然见凉,但是徐容的内心却是一片火热,只要这一步过了,他就有很大信心拿下沈一石这个角色。 “哎,你干嘛的?”一个约摸六十岁上下,脊背有点佝偻的保安,见他在小区门口晃来晃去,打保安室里走了出来。 “啊,我等刘老师?” “哪个刘老师?” “刘合平老师。” “噢,等吧。” 徐容望着回到保安室里的保安大爷,过了几秒钟,转身飞快地跑向街口,没大会儿,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气喘吁吁地到了保安室的窗子前,半弯着腰,徐容道:“大爷,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下,刘老师这几天在家吗?” 那保安瞧着他说话的同时,塞过来两包中华,却没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你做什么的?” “我想请教刘老师个问题。” “噢,在是在呢,不过我劝你别瞎忙活了。”那保安伸手将烟推了出去道,“刘老师忙的很,像你这样找刘老师签名的,多了去了,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签名?”徐容疑惑地问道。 “怎么,你不是找刘老师签名的?” “嗯...是的,另外还有个专业的问题想要请教。” 保安大爷见徐容把烟又推了回来,打量了他几秒钟,又回头望了一圈,伸手把烟抹了回来,揣进了兜里,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压低了声音,脑袋向前探着道:“你在这等,没用,去西边车库的出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牌号是...” 从保安那打听到了消息,徐容离开了小区正门,但是没立刻去车库出入口。 他先是跑了几家书店,买了两本书,一本《李卫当官》,一本《雍正王朝》。 作者都是刘合平。 他没用别的袋子装,只是用手拿着,蹲在小区车库出入口,等着刘合平出来。 他早已经知道了许阿姨带他试戏的剧名,《大明王朝》,编剧刘合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临到下午六点二十一,他看到了保安大爷所说的那辆黑色奔驰驶来。 远远的,他便站起身,将手中的书本举在胸前,同时冲着车子摆手。 果不其然,到了他跟前,车子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放下,露出一张瘦长脸,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和气地笑着道:“你是?” 徐容已经从网上查过资料,知道眼前车里的中年就是刘合平,道:“刘老师,我是您的读者,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刘合平听了他的口音不是本地的,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道:“没问题,对了,你带笔了吗?” “带了带了。” “给,签好了。” “谢谢您刘老师。” 见刘合平就要合上车窗,徐容忙道:“等一下刘老师。” “还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刘老师。”徐容清咳了一声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你觉的沈一石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刘合平脸上的笑容飞速淡去,眉头也肉眼可见的皱起,问道:“你到底干嘛的?” 徐容知道这时候不能胡扯,他想过要不要谎称自己是黎叔定下的演员,可是考虑到拆穿的风险和代价太大,便选择了实话实说。 “刘老师,我是一个演员,想对沈一石这个角色多些了解。” “签约了吗?” “没...” 刘合平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摆摆手道:“这些事儿不归我管,你找错人了。” 淡淡地说完了,直接合上了车窗,一脚油门进了车库。 “刘老师...” 徐容抱着两本书,再次尴尬地伫立在车库入口,心中颇感无奈。 但是眼下的情形他来时已经有所预料,到了这个地步,成不成他都能看开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来到了车库门口,只是刘合平压根没理他,开着车直接呼啸而过。 到了晚上约摸九点多,刘合平又回来了。 并没有立刻进车库,而是再次落下了车窗,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演员的事儿张导定,我管不了。” “刘老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您对沈一石这个角色的定位和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 第三天...呼啸而过。 第四天...呼啸而过。 第五天...呼啸而过。 第六天...呼啸而过。 第七天...徐容打算回去了,事实倒逼他看开了,而且已经白白浪费了七天。 尽力了,就这吧。 第七天的傍晚,约摸四点钟,刘合平回来的比平时早些。 这次刘合平没无视他,反而下了车,想发火,又发不出,只得无奈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惹人烦?” “对不起刘老师。” “你这是道德绑架。” “真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徐容看着苦着脸的刘合平,也只能对以苦笑道,“我这就走。” 说罢,他转身离开。 脑子里想着,真应了当初跟李又斌说的那句话,哪怕明知是南墙,也要撞的头破血流才罢休。 不过,谁年轻的时候不干点傻事儿呢? “回来。” 刘合平从口袋中掏出两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走了两步,塞到了他手里,道:“给你,不要天天在这守着了。” 徐容愣住了,机械地接过纸,低头扫了一眼,两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反应过来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后,忙捏紧了,躬身道:“谢谢您刘老师。” “走吧走吧。”刘合平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走进了车子。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哼着大街小巷四处乱放的歌,徐容心情愉悦地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飞机。 成啦! 仔细读者纸上刘合平手写的内容,徐容长出了口气,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下一半,就全看靠自己了。 徐容回到学校之后,表演系的老师又疯了。 本来,既然没有背双肩背包,也没有拿黑色笔记本,徐同学想来跟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 也是,问了那么多超纲的问题,也该消停消停了。 可是当徐同学默默地掏出了四张打出来的A4纸后,老师崩溃了。 “老师,你觉得我这个语速合适不?”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走路的时候得慢一点?” “老师,我现在的眼神怎么样?” “老师...” 拿到了刘合平给得对沈一石的解析之后,徐容自己琢磨了两天,可是最终他也不确定对不对。 转而一想,不对啊,我一个北电的学生,这么多可亲可敬的老师呢,何必自己瞎琢磨? 他没只请教一个老师,一人为人,二人为从,三人为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因此打印了数份之后,便选了几个实践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师,挨个请教。 从说话的语气的抑扬顿挫,到行走坐卧的快慢,事无巨细,他都一点一点的问清楚,势必要把这个角色给搞明白了,吃透了。 “徐老师,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下课的休息时间里,小张同学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徐容,总感觉得他好陌生。 他很少笑了,说话的语速也突然跟八十岁的老头子似的,慢慢悠悠的,变化的最大的,是他的眼神,和以前的灵动不同,给她一种好像变得坚定的...错觉。 徐容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我在把一个人放出来。” “哎呀,你闭嘴吧,一说话更奇怪啦。” 徐容轻摇着头,微微笑了笑,却不再解释。 放学之后,他既没去图书馆自习,也没回宿舍,更没去堵跑的飞快的老师,而是打车来到了北四环。 站在公寓楼下,他抬起头,神色平静过地凝视着二楼某个房间十几秒后,抬脚走了进去。 “笃笃笃。” 门开着,徐容敲了敲门,引起了房间内人的注意。 坐着的黎叔瞧着站在门口的徐容,觉着有点眼熟,可是一下没给想起来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见过。 反倒是嘉娜老师,一眼便认出了他,许姐介绍的那个小演员。 但是她有些奇怪,黎叔明明都已经拒绝了啊,你还来干什么?难不成非要人说难听话吗? 徐容没进去,站在门口,声音平和,望着坐在房间内的黎叔,道:“黎叔,我来试戏。” 黎叔皱着眉头瞧着他,却没说话,他在想到底在哪见过徐容。 面相很眼熟,但是相比之下,那股子气质更让他觉得熟悉,可是他望着那张脸,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段时间见的演员实在太多太多了。 嘉娜怕徐容惹恼了黎叔,好脾气那也是分人的,赶忙走了过去,低声道:“小徐,你别闹了,赶紧回去。” “等等。” 黎叔抬起了手,喊住了他,也喊住了嘉娜,他仔细地将徐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容面色平静,望着不远处的这位据说相当文青的黎叔,不急不缓道:“沈一石。” 第二十一章 以为 “不好意思。” 黎叔望着徐容自信的面容,却轻轻摇了摇头。 摇头的同时,他的视线钉在了徐容的脸上,道:“我们已经有沈一石的人选了。” 徐容神情中的自信滞了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与黎叔的实现对视了约摸两三秒钟,轻轻颔首,道:“好。” 说罢,转身就走。 “等一下。”黎叔马上立起了身子,小跑着追出了房间,在走廊上,一把拽住了徐容的衣袖,笑着道,“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是沈一石了。” 嘉娜听到黎叔说有了人选时,本来还疑惑,最近虽然试了不少演员,但是真正定下来的只陈保国一个。 但随即她又回过味儿来,黎叔大概认出徐容,找了个托词拒绝他罢了。 可是当她看着黎叔打自己跟前跑过,在走廊上拽住了徐容,给了许诺之后,她彻底迷糊了。 黎叔到底在搞什么? 因此,不由问道:“黎叔,你这是?” 黎叔拉着徐容往屋里走,坐下之后,才笑着道:“我给他搭个戏。” 他明白了刚才徐容给他熟悉感觉的原因,他跟自己设想的沈一石太像了。 虽然年轻了点,但这并不是大问题。 只是他不太明白的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更没发过邀约,他是打哪来的? 因此他看向嘉娜,低声问道:“你发的邀约?” 嘉娜瞟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徐容,心下颇为奇异,如果不是先前是许姐带他过来,她恐怕刚才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来,除了那张脸还是原来的脸,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判若两人。 她微微弯着腰,附在黎叔耳边,低声道:“黎叔,半个月前他来试过戏,就是許晴老师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徐容。” 黎叔听了,脸上迷惑更甚,大约几秒钟后,他的神情僵了一刹,再次将视线集中到了徐容的脸上。 他想起来了。 可是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脑子里重合到一起。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个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 徐容此时的感觉相当奇妙,他知道自己是徐容,但另一方面,却又能够从内心相信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他了解他的言行举止的习惯,了解他的性格,以及一切的一切。 只是唯一不太理想的是,目前这种状态他还不能收放自如,需要时刻压制自己本身十多年来养成的各种潜意识的习惯,以好让将那个他所熟悉又陌生的“人”给释放出来。 这是他经过思考后想到的唯一办法。 通过编剧刘合平对沈一石的定位,运用以往学到的理论知识,他成功的在内心塑造了沈一石这个人物形象。 而在数位老师“不厌其烦”的辅导下,他最终把这个角色给“放”了出来。 具体的灵感来源于《继父》拍摄时的最后两场戏,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就是张宝金。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认知表演的本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演戏的快乐。 而这一切的注脚,则是黎叔身上的“文青”。 黎叔望着他,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容笑了笑,道:“用了一点小方法。” 却没再解释,沈一石是不需要解释的。 黎叔只觉牙疼,他知道徐容代入了沈一石的这个角色当中,甚至猜测在徐容的眼里,此时与之对话的根本就不是导演黎叔,而是他凭空设想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可是这也太早了不是? 黎叔也没有让他出戏的打算,要是这个状态能够保持到开机拍摄,那沈一石这个角色就不用他操心了,转而问道:“你住的近吗?” “还好,不远。” “这样,小徐,有空了你多过来,跟其他来试戏的演员搭搭词、走个位置,没问题吧?” “好。”徐容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黎叔,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行,你慢点。” 等徐容出了房间,黎叔越想越奇怪,徐容是怎么做到的? 忽地,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倏然变了,问道:“你们谁把剧本漏出去了吗?” 房间内制片组的几个头头脑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纷纷对着黎叔摇头。 最终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嘉娜的身上,她是执行导演,同时徐容当初来试戏,也是她推荐的,如果真是剧本泄露,最大的可能就是她。 见黎叔也与其他人一般,怀疑地看着自己,嘉娜懵了,道:“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偷偷给了他剧本吧?” 黎叔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他知道,嘉娜不敢。 “可是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刘老师给他说的吧?”黎叔挠了挠头,转过头对嘉娜道,“徐容绝对非常非常了解沈一石这个角色,这样,嘉娜,回头你探探他的口风。” 嘉娜眨巴眨巴眼睛,“嗯”了一声,她想起了半个月许姐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黎叔也许...猜对了。 徐容本以为这种状态能够一直保持下去,直到自己的身体彻底记忆了“沈一石”,可是没几天,他破功了。 周一的早上,徐容屁股还没挨到小张同学帮他占的座位上,就见她趴了过来,贼兮兮地说道:“徐老师,我接了一部戏,嘿嘿。” 徐容嘴角微微上扬,道:“好好演,多观察观察别的演员,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直观的了解演员是怎么演戏的。” “oh,这突如其来的男子气概!”小张同学猛地一个仰身,两手抱在胸前,缩着肩膀,看着徐容面露微笑,以及仿佛一个长辈般鼓励的目光,夸张道,“徐老师,你最近是不是韩剧看多了,要学霸道总裁?” “我...” 徐容只觉小张同学的脸恍惚了一下,而后变得清晰。 “咦,徐老师,你咋啦?” 怔了一会儿后,徐容回过神来,不过好在,他已经差不多记住了那种状态, “没事儿。”徐容想了想,也不再纠结要不要再进入那种状态,反正距离开拍还早着,而是道,“恭喜你啦,是什么戏?” “一个电影,哈哈,徐老师,你可要加油噢。” 她一整节课嘴角总是忍不住勾起,偶尔的,还会低下头“嘿嘿”偷笑两声,上次这么快乐的时候,还是艺考成绩出来的那会儿。 徐容的生活逐渐忙碌,除了上课、自习之外,每周他大约要去两天公寓,给其他演员搭词。 这个过程中,他才意识到先前的自得有多不应该。 许多来剧组试戏的演员,看着平平无奇,但是一旦站到镜头底下,都让他心中卧槽不止。 与此同时的,他也不由庆幸,那趟湘省,跑的值了,那七天,也守的值了。 跟这帮猛人搭戏,经验值绝不可能少了。 得到黎叔肯定的答复后,他抽空给郭思打了个招呼,告诉她自己接了黎叔的戏。 “我正要跟你说呢,我觉得有一个角色还不错,等等,你说你接了一部戏,黎叔?哪个黎叔?” “拍《走向共和》的那个。” 徐容没再听到郭思的声音,拿起手机瞧了一眼,没挂断啊。 于是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问道:“郭老师,你在吗?” “啊...在呢在呢,噢,你稍等一下。” 徐容先是听到电话中传来两次悠长的深呼吸的声音,而后才又听到了郭思的话:“你接的不会是《大明王朝1566》吧?” “对,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放下电话之后,郭思纠结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常继红说这个事儿。 因为自家公司的当家男演员也去试戏了。 可惜没过。 他将徐容的资料又拿出来过了一遍,从头到尾,没什么特别的啊。 可是黎叔那么大的导演为什么会给他试戏的机会呢?而且还没通过公司,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 她忽地又想起了徐容接的上部戏,导演是陈佳林。 随后她又回忆到了徐容是怎么来公司的。 許晴介绍。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太了解公司这个眼下只有一点名气的艺人。 他似乎认识很多人,而且远远不像资料上写的那么简单。 可是,该怎么跟常总汇报呢? 要是让常总知道他是绕过了公司自己接的戏,直接拒了都有可能。 一哥试戏没过,徐容却过了,难免不让人多想。 尤其是当事人,哪怕不多想,可是脸总是要的吧,别人不知道,公司内谁不知道? 因为亮剑的爆红,常总给徐容的定位是战争片拼图,凭借着他观众眼缘,不大不小算是一个卖点。 但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徐容能不能接上戏就难说了。 纠结了半天之后,郭思敲开了常继红办公室的门,这件事是瞒不下去的,因为最终签约的时候还要常继红签字。 除非徐容拒了黎叔,但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做,那无异在拿黎叔这位大导演开涮。 常继红正在看一份材料,见郭思进来,抬起眼睑瞥了她一眼,问道:“有事儿?” “领导,给您汇报一件事儿。”郭思偷偷瞧了瞧注意力集中在材料上的常继红,小声道,“徐容,通过大明王朝的试戏了。” 常继红翻了一页,道:“既然过了就签...你说谁?” 郭思对眼下的情形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不由的缩了缩脖子,道:“徐容,就是您说要让他往战争片发展的那个,通过了大明王朝的试戏。” 常继红将材料放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这不是个好消息。 自家的当家演员,是个好面子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思的声音更低了,道:“先前他们发邀约,我就让他去了。” “多少场?” “一百...多一点吧。”郭思把头也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道,“我以为他肯定过不了的,张导那么挑剔的人...” “你以为?”常继红把眼镜摘了下来,“啪”地扔在了桌子上,直视着郭思道,“你以为什么?你知道你的你以为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吗?” “领导,我错了,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人发了邀约,咱们让人去了,现在通过了,难道还能反悔吗?那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小郭啊小郭,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自以为是,不要自以为是。” 见郭思两眼发红,常继红也知道此时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出去吧,让我想想,还有,这个事儿先不要说出去。” 第二十二章 遗憾 徐容从未想过自己接到一部戏会给常继红造成烦恼,也未曾预料郭思会帮助自己。 他此时痛却也相当快乐。 这段时间以来他并不只是单纯的搭词,而是在尝试演一个个嘉娜老师跟自己说的角色。 演完了,他会琢磨自己的,再琢磨来试戏的演员的,遗憾的是,他发现好多来试戏的都比自己强一点。 就像一个个头不高的的叫倪大虹的老演员,还有那个国字脸的叫张智坚的演员,就差一点,他感觉只要自己再提升一点点,肯定能对个有来有回。 制片组的人也瞧出来了,徐容这家伙不像王进松老师似的,只走位置搭词,而是回回都来真的,不过也都乐见其成,他的年龄和表演放在一起,好像很能激发来试戏演员的表演欲望。 在等待跟来的演员搭戏的空闲里,徐容突然听到耳边“叮”的一声。 “咦,什么声音?”见其他人毫无所觉,他愣了下后,才意识到是系统的提示。 徐容默默地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C 台词:C 肢体:C 眼神:C 节奏:B 综合评价:C+ 经验值:25/100 荣耀值:100/100 特质:无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较真,他的经验值增加了19点,不算快,他蹲在公寓差不多快两周了,但因为一天只会跟一两个演员搭戏,所以经验值增加的不多。 而最大的变化是,荣耀值来到了100点。 大概因为《亮剑》二轮三轮持续播放。 看着界面,徐容的内心颇为振奋,一年多了,他终于要知道荣耀值攒到100能干什么了。 希望能给个惊喜吧。 当他注意力集中到“荣耀值”上时,系统自动弹出了一个弹窗,弹窗中有两个绿色的选项: 一、兑换十点经验值。 二、幸运大转盘。 十点经验值,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可是此时徐容更好奇幸运大转盘是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念头转动,界面再次变化。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圆盘,圆盘中间,是一根红色指针。 圆盘被分割成了六块,分别标示着:1点经验值、容颜永驻、过目不忘、恒定巅峰、风华绝代、武道宗师。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不老容颜,意味着我可以永远保持现在的年轻状态吗?过目不忘,难不成是看到的内容立刻就能记住?要是真的就不得了啊,其他几个看名字也有点吓人。” “这还用选吗?六分之五的概率,随便来一个就行啊,不过最好能是过目不忘。” “幸运大转盘。” 随着他的念头,装盘上的红色指针飞速转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界面,心中祈祷:过目不忘过目不忘过目不忘... 当指针最终停下时候,徐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莽撞了。” 特么的竟然是1点经验值! 六分之一的概率啊! 哪怕不是过目不忘,其他四个随便来一个也行啊。 “以后谁要是再选幸运大转盘谁就是狗!”望着变成0的荣耀值,徐容脑海当中极其坚定的想道。 9点经验值啊,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就是在剧组,也得他至少三天辛苦。 “小徐,准备一下。” “好的黎叔。” 今年的雪较往年来的早一些,才十二月中旬,天地间已然苍茫一片,一些南方来的学生,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雪天,一个个兴奋地趴在宿舍窗户边鬼哭狼嚎,相互呼应,此起彼伏。 徐容将枕头垫在背后,躺在床头,翻着剧本,公司已经和剧组签约,年后开拍。 他看了一眼同样站在阳台上嚎叫的李小冰,实在难以理解,不过下个雪而已,不至于吧? 可是因此,他也没法安心的看的进去剧本,以他有限的历史文化功底,内容实在有点艰深。 但是先前大概过了一遍之后,他发现了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儿,这部戏,好像没有绝对的男一,其中几个角色的戏份都差不多。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郭思打来的。 “喂,郭老师你好。” “嗯嗯,行,好的好的,我会去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通知他公司开年会,让他准时参加。 本来这样的事儿,以他不被看好的身份,参加不参加谁也不会在意,可是谁让《亮剑》太火了呢。 火的听说李又斌都要换老婆了。 对这件事,徐容没法评价。 先前喝酒的时候,他听李又斌提过一嘴,感情不和。 可以佐证的是,每次李又斌跟家里打电话,只是说孩子的事儿,完了便直接挂断。 李又斌的爆红只是催化剂,把矛盾彻底放大了,因为人红了,是非也就来了。 他其实不大明白,既然当初选择了结婚,为什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也不想明白。 想来这是一段相当漫长又煎熬的过程之后,又经深思熟虑,无可奈何却是于双方而言都是解脱的决定。 在抵达会场之前,徐容本来只以为年会不过是一个过场,他来也不过是看看热闹,可是进了会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后,听到前方几个比他瞧着年长几岁的年轻人的聊天内容,他没法淡定了。 他不算新人,如今也算有点名气,可是公司却把他放在最犄角旮旯里。 这点他是无所谓的,边缘角色当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其他艺人都坐在了前方,紧挨着集团的高管。 这是他们聊天时徐容听到的,本来他只是低头玩手机,可是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名字之后,才悄悄竖起耳朵。 “打压自己?什么意思?” 他相当不解,公司为什么要打压自己?自己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自己的确私下里接戏了,但是签约前都是跟郭思沟通过的。 他站了起来,沿着会场逛了半圈,前方艺人坐席的两排并没有坐满,边上有两个座位还空着。 他扫了一眼第二排靠边的一个桌牌,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搜了下刚刚记住的那个名字。 看了一遍之后,他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几个人说的没错,公司似乎真的在有意打压自己。 因为边缘的那个艺人也只拍过一部戏,反响也是一般。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郭思一早就注意着徐容,见他逛了半圈,看了一会儿艺人坐席,回到座位后面色沉的仿佛滴出水来,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徐容,你跟我来一下。” 出了会场,到了酒店外,郭思才道:“你别介意,常总也有她的难处。” 徐容的脸色已然恢复平和,但心中却极为不舒服,他可以不在意座位怎么坐,但是公司的行为给他的预感相当不好,极有可能意味着在剩余的近两年的合约期内,他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好过,于是迫切地问道:“郭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思将情况一一说了,并且着重描述她是如何为从中斡旋,帮助他签约的。 “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徐容勉强笑了一下道,“这个事儿,会影响以后我的发展吗?” “应当不会的,过去这阵子就好了,常总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还特地让我跟你说,千万别放在心上。” 徐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刚才前面几个人聊天的内容他却听到了。 他原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面子,毕竟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但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那些话,听着刺耳,想着刺心。 望着眼前胖乎乎的郭思,徐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但是此时,他也只能选择相信,道:“谢谢你了。”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郭思露出四颗牙齿,道:“你别拉着脸了,常总见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嗯,我回去啦。” “这酒店的保安太懒了,咱们的牌子倒了怎么也没人扶一下。”郭思就要进门的时候瞥见大门口处自家公司的指引牌倒在了地上,抱怨了一句,“徐容你去扶一下,我先进去了,太冷了。” “好。” 徐容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指示牌扶起,他真没想过为了试戏的事儿常继红会故意扮自己一个难堪。 给一个人台阶下,非得让自己丢面子才行? 真特么的贱人啊! 此时,他对那位经纪人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好在,合约期只有三年,到期以后,绝对不再续约了。 他更不明白的是,许阿姨那么好的一人,怎么会交上这种朋友? 本来,来前他还对年会还抱有一定的期待,毕竟是一家综合的影视集团,总该会有一些精彩的表演什么的。 但是因为这档子事儿,哪还有半点心情,甭管台上怎么表演,他是丝毫也提不起兴趣。 他本来想半途离去,但郭思隐晦地暗示,他不能走,必须得让那位当家演员看到他全场坐在这,不然常总也会生气。 临到下午五点,望着前方台上对全年经营成果进行总结的国字脸中年,徐容强打起了点精神。 讲话的是集团的董事长,这个时候无精打采,被他瞅见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常继红一个经纪公司的老总,说拿捏他就拿捏他了,这位毕竟集团当家人,只要歪歪嘴,有的是溜须拍马帮他把事儿办了的。 “以上,就是咱们明年的计划。” 中年说完了,下方集团的高管、艺人,掌声雷动,仿佛讲的多精彩似的。 主持人这时道:“感谢董事长的...” 主持的人话没说话,却被董事长伸手打断,他不再低头看稿子,而是扫视了一遍下方乌压压的众人,缓缓道:“我给大家讲一个我刚看看见到的有意思的事儿。” “今天,我到了酒店,下了车,见公司的牌子倒在地上,当时我的秘书,小张要去扶起来,他说那不仅仅是一块牌子,还代表着咱们海润的形象,不能倒。” “但是我拦住了他,因为我想看看,最终到底是谁会去扶起来。” “很遗憾的是,在坐的诸位老总、经理们让我失望了,可能我太武断,你们到的有的比我早,但是我想,肯定有不少来的比我晚的。” “我以为大家会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当成一份事业,齐心协力,向着我们共同的目标去努力、去奋斗。” “遗憾的是,你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们只不过是来上班挣钱的、养家糊口的,在这个时候,在年会上,可能我说这些会比较扫兴。” 董事长的话风一转,道:“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人扶了起来,他入司才刚刚一年,还是一位艺人、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诸位老总、经理,听了这个故事,我不知道你们作何感想,但是我很痛心,你们当中很多是公司成立时就跟着我打拼的,有的是后来加入的...” 徐容“嚯”地把头抬了起来,脸色变得相当精彩。 好一会儿之后,瞥了一眼同样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郭思,那个胖胖的女孩儿,怎么看着有点自己福星的感觉。 郭思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徐容,复杂地与他对视着。 她知道,今天过后,徐容再也不是常总可以随意揉捏的小演员了。 而是一个被董事长认为在坐的唯一一个把他的公司当成家的人。 接下来哪怕董事长闭口再也不提“徐容”这两个字,集团里也有的是要提携他的领导。 她有种冲动,要不要现在说出来是自己让徐容扶起来的? 可是,董会长会怎么看自己呢?他会信吗? 最关键的是,徐容,会承认吗? 第二十三章 准备 “干杯。” “祝咱们越来越红。”小张同学将杯子里的橙汁一饮而尽道。 这是两人最近才开始的庆祝“仪式”,谁接了戏,要请对方吃一顿好的。 徐容要连请三顿,眼下才是第一顿,庆祝他签了《大明王朝1566》。 剩下的两顿则是因为年会上的变故。 郭思最终并没有选择说出来,而是在年会结束后,一脸失落地离开了酒店。 徐容事后想过,站在郭思的角度,他哪怕再不甘,也不敢去说。 董事长在意的只有一点,事情是谁做的。 而不是谁生出过扶起来的念头和想法。 无论多么美妙的过程,只要结果不如人意,哪怕形容的再是天花乱坠,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他的经历,正好与郭思相反,他的确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牌子,但是从未生出过扶起来的打算。 海润如何,与他何干? 他只是一个正在被大佬敲打的小人物。 可是,最终是他扶了起来。 这便是董事长看到的事实,虽然并非真相。 在年会后的第三天,公司提出了提前续约。 徐容本来是相当犹豫的,年会上,他只是隐约预感接下来应该会好过一些,但是却没奢望更多。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常继红到底什么态度、如何看他的,他仍不大确定。 县官不如现管,董事长的确是集团的当家人,可具体到执行层面,常继红才是经纪公司的实际管理者,决定着他接下来近两年合约期内的生死。 与续约合同一起的,还有两个剧本,一个男一,一个男二。 这既打乱了他的计划,又让他对自己的坚定性产生了怀疑,他本来已经想好,合约期满后,不再和海润续约的。 在三个月前等待开学的时候,他就制定了一份大概的规划,在年会之前,他仍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地执行着。 他私下里对郭思表示了一番“感谢”,同时也打听到了些消息,据郭思说,这件事是集团里一个叫“小张”的助理打电话安排的。 至于常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态。 徐容其实也明白,没有态度已经是最明显不过的态度。 因为沉默本身就是反抗的一种形式。 可是,条件实在太过诱人了,他不知道错过了这次,未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但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他便在续约合同上签了字。 他宁愿被馅饼砸死,也不愿意饿死。 而且,本身就没的选择,不是吗? 他只是一个业内的边缘小演员,因为某些巧合,被董事长抬爱,若是拒绝,那便是不识抬举。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识抬举的后果也许便是,雪藏。 就像他正在研究的《大明王朝1566》。 董事长不是古代天子,他也不是臣民,但因为掌握的资源的不对等,导致了对方可一言决他前途的悬殊的地位差距。 在徐容提前续约后,海润的内部报纸上,也火速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刊发,并要求各分公司、子公司主管以上职级人员认真学习后写一篇不低于两千字的读后感。 在郭思的暗示下,徐容也熬了个大夜写了一篇三千字的小作文,用来当作报纸下一期刊发的材料。 文章首先表达了对董事长筚路蓝缕、奠定司基的崇敬之情,并对董事长、公司的栽培致以真挚的感激。 徐容在文章中多次表示,今后将以司为家,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以董事长为核心的海润领导集体周围,更加坚定地维护以董事长为核心的集团领导,更加自觉地在思想上、行动上同以董事长为核心的公司领导集体保持高度一致,更加扎实地把董事长各项决策部署落到实处。 话语真挚,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情使人潸然泪下。 徐容放下水杯,苦笑着望着小张同学,心下不由感叹,自己距离剧本中海瑞那样宁死不屈的历史传奇人物差的实在太远啊,连一个男一一个男二角色的诱惑都不能抵抗,连董事长那样的人物的威势都不敢正面对抗。 坐在他对面的小张同学低着头,认真地剥完了一只虾,放在了俩人中间的碟子里,又拿了起了一只,问道:“徐老师,你怎么一下接到那么多戏呀?” “我如果说运气好你信不?” 小张同学不爱吃虾,却喜欢剥虾,她会仔细地掐头去尾,剥了皮,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虾线挑出。 徐容正好与之相反,剥起来费劲儿,但是吃的时候真的很好吃。 见小张同学又将一只虾剥好放在了碟子里,徐容没再说话。 小张同学的眼睛圆润,小巧精致的鼻梁下的海鸥线相当明显,嘴巴的唇线清晰,唇线饱满,即使安静的不做任何表情,看着也仿佛在微笑一般,给他种相当温柔的感觉。 他眼睛恍惚了下,突然意识到,她大概是十八年来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女孩儿。 虽说只是剥了一碟虾。 “咦,徐老师为什么这么看我?眼神好奇怪噢。” 觉着气氛有点尴尬,徐容开了个不大不笑的玩笑,道:“你让我想起了我素未谋面的母亲。” “那可不行,我还没结婚。”小张同学眼睛猛地睁大了,断然道,“不能当你妈!” 徐容突然觉得,小张同学剥的虾没那么好吃了。 小张同学最近仿佛开窍了,竟然瞧出了徐容拉着的脸是不高兴的意思,哈哈干笑了两声,道:“我给你讲个有意思的事儿。” “嗯,先吃饭。” “咱们不是老在一块吃饭嘛。”小张同学接过徐容递过来的抽纸,认真地低头擦着手道,“珊珊前几天突然问我咱们俩是不是恋爱了,我说没有,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她说徐容那么帅,大一就拍了好几部戏,多好的男朋友啊,哈哈,她说你是咱们班长的最帅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小张同学说完了,把自己乐的前呼后仰,可是过了一会儿,见徐容脸色更难看了,眨巴着忽灵灵的杏仁眼,纳闷道:“徐老师,不好笑吗?” 徐容一只胳膊拄在桌子上,身子微微歪着,斜了她一眼,道:“我觉得你啥都挺好的。” “嘿嘿,徐老师还是蛮有眼光的嘛。” “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徐容发现小张同学自从接到第一部戏后,明显自信了许多,甚至连话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可是怎么看,这好像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在连着吃喝了三顿之后,考试周到来了。 徐容没有太放在心上,这时候哪怕让他参加大二的考试,即使考不了高分,及格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轻松,自打签约那天起,他就一直觉着心里沉甸甸的。 过完年,便是煎熬的一年,三部戏中,除了《大明王朝》,剩下的都是重要角色。 他十分清楚自己眼下的业务水平撑不起来一部戏,可是又真的舍不得拒绝。 不过,既然公司敢舍得资源往自己身上砸,他也不怕事后落埋怨,又不是他主动要求的。 但是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像李又斌那么红一红的,也不妄想一个月挣半辈子的钱。 四分之一就行。 因此,他对《大明王朝》的拍摄抱有相当大的期待。 第一点自然是演技的提升,不然他真怕拍后边的戏的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公司树立榜样归树立榜样,但是又不是做慈善的,千金买马骨,意思到了就成了。 另外就是这个组里汇聚了不少他觉着比他演技强一点的演员,基于此,他心里定了个小目标。 拍摄前期以学习为主,等业务水平提升上来了,直接提升眼神,因为通过剧本,他发现沈一石的绝大多数戏份不靠台词和肢体来表达。 等到拍摄后期,非得让他们感受一下自己先前搭戏时的无奈,明明感觉就比自己好一点,可就是追不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学校放假之后,徐容早早的回了家,出来半年了,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趟回去,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把家里的二亩地给承包出去。 眼下不比以前,他不在家,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大方便。 他如今了上了大学,离家远,而且考虑到以后会越来越忙,收种的季节根本赶不回去,爷爷一个老人,不用想也照看不了。 街坊邻里偶尔帮衬一回可以,可也不能指着人年年帮衬,那会被人背后说道。 家里也没什么近亲,据说爷爷原先有个兄弟,但早年逃荒落户到外省了,一二十年没联系过,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都两说。 他知道爷爷可能不太容易同意,半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把地给别人种,那是不务正业。 但是这件事他是打定了主意非办不可的,如果实在不行,他就找个村子里的叔伯,给他们一些钱,年年让他们帮着收看庄稼。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提了之后,爷爷并没有反对,只是告诉他,可以让人种着,但是不管多有钱,却不能把地卖了。 卖了,根儿就断了。 老人是个明白人,在他的幼年,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参了军,走南闯北,相比于大多数一辈子窝在那个小县城的同龄人,见过不少世面。 他明白徐容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不把地包出去,他会一直挂念着。 年还没过去,只初四,徐容便赶到了浙省。 剧组通知集合,试妆。 大明剧组每个演员签的都是全程,理论上,从正月开机到年中杀青,演员的都必须呆在剧组。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不过一旦剧组拍摄期间需要,演员必须赶到。 徐容的片酬又稍微涨了一点,5000一集,一共12集。 48集的戏,12集,不算多,只占了四分之一,最终到手差不多两万块钱。 拍摄《继父》时,他的片酬已经涨到了四千,后来亮剑播出后,他的片酬理论上应该翻了个个儿。 但能够签约,他已经感到庆幸。 因为他听说组里的绝大部分演员得片酬相较以往,都有所下降。 没法儿,黎叔的名声太响,竞争本就激烈,缺了谁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的片酬不降反升,已经知足啦。 进了组,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并不仅仅是试妆,在试妆之前,他已经开始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儿,找状态。 试妆很慢,但也很精细,一天大概一两个人,要求发际线由疏至密,自然而不呆板。 真正共了事,徐容突然觉得,黎叔绝对是他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开明的导演。 剧组的工作间贴满了试妆照片,用的是最大尺寸的印相纸,满满的四壁都是,黎叔每天带着演员看效果,提的意见有道理的,他会立刻召集人开会,定下之后便做调整。 徐容要演的沈一石是个中年,因此妆更重些,费的时间更长,中间来回调整了七八次才算最终定下。 道具跟以往的剧组也有点不同,并不是开机了才开始使用,库房随时为演员开放,可以进去看、去选、去挑,如果需要的道具库房没有,可以跟道具组提,让他们去准备,但是要求只有一点,把东西用在戏上。 这是开机前的准备。 第二十四章 安静 在剧组入住的酒店,徐容再一次见到了刘合平,从对方愕然的神情里,徐容知道,刘合平是记得自己的。 “刘老师您好,真的太谢谢您了。”徐容远远的瞅见了刘合平,赶忙上前去打招呼,同时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不管过程如何,刘合平确实帮了他,换位而言,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做出跟刘合平相同的决定。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刘合平一手夹着烟,一手端着一杯茶,目光奇异地瞧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道:“你还真来了?不过,真的很像。” 徐容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已经找到了状态。 嘉娜此时听着刘合平跟徐容的聊天内容,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徐容在第一次试戏没过之后,确实去找了刘老师。 黎叔好奇地听着二人的对话,等徐容离开了,才问向刘合平道:“怎么?老刘,你们先前就认识?” “嗯,先前他管我问沈一石这个角色,我没搭理他,可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小伙子生生在我家车库口堵了我七天,七天啊,弄得我实在没法儿,就简单给他讲了讲沈一石这个角色。” 黎叔听了,觉着挺有意思的一事儿,可是回过头来再琢磨,他又不觉得有意思了。 徐容虽然年纪不大,可也不算彻头彻尾的新人,演过爆红的《亮剑》,虽然人没红,但是以后要是一门心思的接战争片,三五年内不愁接不到戏。 年纪轻轻,能舍得下身子和脸面,腆着脸在人车库门口堵七天,骨子里是有股狠劲儿的,对自个儿的狠。 他一路走来,很明白面子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越是舍不得、拉不下,反而越少。 这种人,把这股狠劲儿使在邪路上,早晚少不了一碗牢饭吃,要是用在正道上,他估摸着,将来说不得能成圈子里的一号人物。 剧组还在一个一个演员的试妆,酒店的氛围却渐渐变了,刚开始,大家见了面,熟识的,哈哈大笑着打招呼、问候问候近况,不熟的,走了个对脸,也会笑着点下头。 可是渐渐的,似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淡薄了,所有的人,无论说话、做事儿,声音都突然低了很多,碰到了,只点头,却都不笑了。 徐容也是如此,同时也是促成这种变化的人之一,尽管还未开始拍摄,可是他已经把自己沉入了角色里,也不出门瞎晃,只每天窝在酒店过剧本。 遇到拿不准的戏,他会去寻黎叔和刘合平老师,问清楚、打听明白。 台词他早已背的差不多,来前,他是憋着一口气的,年轻演员常犯的毛病就是老忘词,一是没养成习惯,另外就是不太当回事的态度,这在最近几年经常被诟病。 他知道组里老演员不可能犯这么基础的错误,所以他更不能犯,他实在不敢想象,拍摄的时候,自己忘了词的情形。 那才是真丢了大脸面。 平日里见了人,他也开始用沈一石的习惯去说话、打招呼。 与此同时的,他发现其他演员也差不多。 但是他又觉得大家都挺正常的,就是摄制组的各组工作人员不太正常,虽然动作、声音同样轻微,但是那一脸的轻松怎么瞧着都格格不入。 先前搭戏的时候,徐容没见过陈保国,但是对这位,他没有丝毫轻视,因为在二十多年前,这位作为第一代偶像,就已经红透了半边天。 业务能力他自然也是了解的,作为体验派分支方法派的代表人物,陈保国是表演理论中绕不过的课题。 但是真正见到时,徐容才发现自己先前还是不够重视。 他本以为陈保国和李又斌在伯仲之间,可是当第一场开始拍摄,他终于当面领略了这位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分支流派的代表。 强烈的代入感。 徐容看剧本的时候,心中大约勾勒了一个嘉靖的形象,后来又听黎叔讲、听刘合平老师讲,这个形象如今也趋于丰满。 而陈保国如同和这个形象重合了。 李又斌塑造的角色有他自己的影子,这点徐容从《亮剑》和《继父》里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里能隐约看出点端倪。 但是陈保国没有,两场戏下来,他的表演没有任何明显的突出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很平稳。 平稳的有点吓人。 嘉靖本身是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的,但是正德皇帝英年早逝,而且未留下子嗣,这个馅饼便砸在了身为旁支的嘉靖身上。 因为缺少了先天“皇权天授”的大义名分,因此嘉靖为了巩固自身的皇权,同时也与许多帝王一般追求长生,他于深宫之中常年修道,使得自身在外人看来具备了难以捉摸的神秘色彩,另外,因为不同寻常的经历,嘉靖也是一个精于帝王心术的皇帝。 “感觉好像差的多一点。”徐容袖着手,站在场外。 他没拿剧本,今天要拍的戏份的台词都背下来了,昨天晚上黎叔也带着今天有戏的演员过了三遍。 和他差不多,组里的演员几乎没把剧本带到拍摄现场的,大概有带的,但是却没人拿出来。 丢不起这个人。 望着场中的陈保国,徐容心下既庆幸又遗憾,庆幸跟他没有对手戏,遗憾的也是没有对手戏。 他知道,面对即兴很多的陈保国,他可能接不住,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他没用系统查看评价,即使不看,心里也有个大概的预估,至少A的综合评价。 他打算戏份杀青的时候再看,用了差不多一个周的时间,才进入状态,他不想因为某些意外破功。 看了陈保国的戏之后,徐容把原先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想法收了。 似乎有那么点天真了。 几个原先他搭过戏的演员,跟陈保国打的有来有回,可是当时明明感觉就差一点的。 现在再看,大概是演员的错觉之一,我上我也行。 第一天,他有一场戏,是跟王进松的。 徐容也没什么可怯场的,走一条之后,直接开拍。 黎叔喊完了“过”,没人评价,没人说话,各忙各的。 影棚内,排戏时,除了俩人的说话声,没有其余任何杂音。 拍完了,轻微的挪动机器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种在徐容以及绝大多数演员看来相当正常的现象、环境。 安静却不压抑。 他对自己的表演不是特别满意,但是他也明白,真的尽力了,就像沈一石,在嘉靖下达改稻为桑的政策时,就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他同样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挣扎,以求在这么一个神仙打架的组里占据生存的空间,就像沈一石在临死之前,同样在试图求存。 证明便是,他跟黎叔以及刘合平商量过后,便把这种无力感和挣扎感加在了沈一石的身上,这是他戏里戏外的切身体会。 每到一个剧组,徐容总是能学到很多东西。 第一课,是陈保国上的。 让他见识到了表演时抹去自身存在的痕迹后,平淡中会呈现怎么的震撼。 他看的出来,却做不到,但是心下却记住了。 暂时以陈保国为目标。 第二课,是他之前觉着只比他强一点点的倪大虹上的。 倪大虹四十来岁,在戏中演八十岁的严嵩,一个关键角色,说不上正面反面,因为整部戏中,除了海瑞,就没几个戏份多的正面人物。 跟他演的沈一石差不多,入了戏,这个角色必然大放光彩,若是无法让观众共情,绝对是整部戏的最大的败笔。 一镜拍完,倪大虹朝服披挂,头顶相冠,一脸老迈地长跪在地。 照常,换机位调光位的时候,演员都会喝口水歇歇,或者活动活动肌肉。 但倪大虹低垂着眼眉,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没去打扰他,经过他身边时也安静地绕着他走。 在调整的时候,一杆灯杆不小心碰着了他的帽翅,帽子被碰的略歪,他没吭声,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而是缓缓地直起身子,极慢极慢地抬起双手,仿佛一个真正的八十岁的老人一般,轻轻扶正了帽子,复又长跪而下。 站在场外的徐容安静地看完了整个约莫三十秒的过程,在呆了将近五分钟后,才缓过神来。 开机以来,他本为自己的入戏沾沾自喜,可是此时才发现,比起倪大虹,自己的态度还差的远。 是的,和业务水平无关,纯粹是对待演戏的态度,倪大虹先前的做法可以保证调整好之后他仍保持着先前的状态。 第一次的,徐容对演戏除了单纯的感到快乐之外,开始生出敬畏之心。 演戏是一门挣钱吃饭的手艺,可是因为其特殊性,最终是要呈现给万千观众的,怎么做、用不用心,都可以。 若是大家都不用心,自然都差不多,因为观众没的选择,可是一旦有人用了心,谁在划水,就一目了然了。 观众是有投票权的。 导演和制片人也是有投票权的。 或许有人瞎,但是睁着眼的毕竟是大多数。 第二十五章 一天 一大早,才八点多,小张同学便被妈妈催命似的喊起了床。 她真不想起,可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过后,刺目的日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拉过被子,蒙上了脑袋。 “张蕊,都几点了?你看谁家跟你似的,都大中午了还呼呼睡,赶紧起来。” “哎呀妈,让我再睡儿...” “睡睡睡,你是猪吗?你瞅瞅这都几点了?我跟你说,我现在瞅见你就烦,一天天的抱着个手机,吃了睡,睡了吃,就是猪,不还得溜溜食呢。” 小张同学气的“呼”地一把将被子掀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雪白的睡衣,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是你亲闺女哎。” “别叫妈,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 春节过后,尚未开学,小张同学久居家中,闲来无事,便打算出门转转。 主要是一天天的被唠叨的快烦死了。 因为妈妈在京城照顾她,因此无论上学期间,还是假期里,她都没体会过母慈女孝的温馨。 一天到晚,叨叨叨,叨叨叨,她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要炸了,好不容易放了假,还不能让人睡个囫囵觉。 可她实在没地儿可去,同学都回家了,同在京城的舍友杨蜜倒是闲着,可是她不太喜欢跟她一块玩。 她太聪明了,老显得自己可笨,还是珊珊好,跟自己一样伶俐。 在中午,她翻腾起了以前的旧书,准备拾掇拾掇卖了,碍事儿。 翻到了一册旧稿纸,看着稿纸上工整的字迹,她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是徐老师写的。 对啦,徐老师在干嘛呢? 先前不是说在拍戏嘛,过去看看探个班,顺便还能申请一笔公费,嘿嘿嘿。 另外,还要看看徐老师怎么拍戏的。 虽然认识快两年了,并且还是同班同学,可是她还真没怎么见过徐老师演戏。 除了艺考三试那天,他跟徐老师搭过一场戏外,之后再也没有合作过。 徐老师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汇报演出,实践课上也总是心不在焉,出工不出力。 老师也不喜欢点他,自从第一次点了他之后,老师突然就不管他了,只有在需要示范时,才会喊徐老师。 一直以来,她其实不太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老师们总说徐老师的演的好。 演戏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像文无第一一样,一千个观众眼里还有一千个那个啥呢。 而且徐老师的资源确实蛮夸张的,大一还没上完,就一下接了三个戏,其中还有一个男一,一个男二。 哈哈,徐老师威武!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杨蜜听她说起这件事时那不太自然的表情。 可是徐老师的演技真的好吗? 《亮剑》她也看了,魏和尚的性格比较单一,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她估摸自己上也能行。 只不过缺少了个机会而已。 不管了,去看看再说。 她是个执行力强的人,想到了,说走就走,反正在家也是招嫌。 没跟徐老师提前打招呼,第二天一早,她收拾了点常用物品和衣物,背起背包,便飞到了横店。 杀徐老师个出其不意! 一路换乘,只下午两点半,她就抵达了影视城,从工作人员口中,她打听到了《大明王朝》剧组的拍摄地,明清宫苑,这个组是个大组,很容易就能问到。 来到影棚大门外,她先是侧耳听了听,只是奇怪的是,里边没有丝毫声音。 她想着自己上当了,先前指路那人在骗她。 哪有拍戏没一点声音的。 她往外走了一圈,又问了俩人,可是两个人给她指的,还是刚才去的影棚。 难不成幻听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又给她否决了,要是告诉徐老师自己连影棚都找不着,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笨? 还怎么出其不意? 她再次走到了影棚前,壮着胆子,猫着腰,悄悄地把大门拉开了一条缝,只见里边乌压压的一百来号人,各忙各的,却安静的诡异。 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跟贼似的。 她扒拉着门缝,撅着屁股,视线逡巡了半天,腰都快酸了,却愣是没找到徐老师的身影。 她又悄悄地把门关上了,走远了一点,拿出了手机,里边那帮人看着有点不太正常。 她叹了口气,徐老师今天应该在酒店休息,没法打个出其不意了。 “喂,徐老师,你今天没拍戏嘛?” “我来探班啦,就在你们影棚外边呢。” “什么,你在里边?可我没瞅见你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吱呀”一声,门开了。 徐容打门里走了出来,脸上却没有她意料的震惊或者喜悦,反而一脸的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他穿着绣着花边的戏服,戴着头套,肤色因为化妆黑了不少,而且还粘着胡子。 “徐...老师?”她跟徐老师对视一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可是随即,又仔细瞅了瞅,发现确实是徐老师没错,只是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松了一口,人没变就成,问道:“你...没事儿吧?”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事儿。” “可是...”她肚子里好多疑惑,正要问出来。 却见徐老师伸手拦住了自己,道:“你别说话,我待会儿还有一场戏。” “啊,人大远的跑来,连话还不许说的嘛?”她的眼睛陡然地睁大了,还没红呢,就开始不把本小张放眼里了? 气死我啦啊啊啊啊啊! 可是徐老师的眼光却突然变得锐利了许多,让她想起了上学那会儿老趴在窗户边的班主任,刚刚升起的不满也没能窜上来,下意识把声音低了下去:“好吧。” “走吧,跟我进去,不要出声。” 她本来还要犟两句的,可是没来的及,徐老师便进去了。 她鼓了鼓腮帮,算啦,本小张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跟徐老师一般见识好啦。 进了影棚,不用徐老师提醒,她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没人说话,哪怕她的到来,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注意到她的几个人,看到她跟在徐老师身后,也没多做留意。 坐在徐老师拿来的小马扎上,过了一会儿,她只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组,好像是一群疯子组成的。 “你先在这等着,等会儿我拍完喊你。” 徐老师说完了,便向里边走了过去。 当徐老师直起腰,迈出第一步后,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发现徐老师好像有点陌生,他的背没以前那么挺直了,步子也比以前慢了许多,两手垂在身体两侧,安静地走到了副导演指的位置。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徐老师能接到那么多戏了,刚才扒门缝时,她看到了这个背影,可是直接给忽略了。 她将包包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上面,安静地坐在场边,看了一场徐老师的戏。 跟以前听到的有些不太一样,没有导演说戏,只是提了一句,拍第几场第几条第几镜,然后直接就开拍了。 没有排戏,也没有笑场,只有“重来”和“过”两种。 徐老师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拍片机器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可是一旦开拍,他的表情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眼神却随着他的台词,丰富了许多。 等结束了,她才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并不了解徐老师。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抛到脑后,对于太过复杂的问题,她最近没有了深究的习惯。 徐老师说了,要不求甚解,有些事要较真,有些事儿,要看开一点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了解不了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徐老师以后红了,别忘了带自己吃肉就成。 等到了晚上,跟徐老师吃完饭,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探徐老师的班了。 他几乎没笑过,即使笑,面部的表情也相当弱,给人一种假笑的感觉,不对,不是感觉,就是假笑! 最可气的是,半天的时间里,徐老师就没说几乎话,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嗯嗯啊啊”的应付。 太气人了! 她本来还打算多呆几天的,可是在饭桌上,她改变主意了,明天就回家,这个班,不探也罢。 可是到了酒店,徐老师又挽留她,让她跟几天组,说是能学到很多东西。 学什么学,气都快给气死啦! 躺在酒店的床上,她突然意识到,徐老师刚才劝自己留下的话,竟然是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 本小张同学来探班,竟然被无视了? 真的是太可恶啦! 不行,得去理论理论。 她刚坐起来,忽而想起徐老师去导演房间了,说是要读剧本。 她发现了,这个剧组有病,不仅徐老师有病,其他人也是。 晚上快凌晨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接续不断的脚步声,悄悄打开门打门缝向外瞄去,只见七八个人从导演房间里出来,有的她认识,有的根本没见过。 但是一个个动作诡异,有的昂首挺胸,有的低垂眼眉,徐老师也在其中,在他们身后,俩人端着几盘丝毫没动的宵夜。 看到徐老师,她下意识地推开了门,露出了自己的小脑袋。 一溜人,齐刷刷地扭过了脑袋。 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因为她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就像看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人一样。 徐老师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直接过去,而是在她门前停下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把手,刚才看的她心里毛毛的,即使眼下站在门前的是徐老师,也没法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一点。 徐老师强行挤出了点稍微正常点的笑,道:“明天早点起,跟我们一块去影棚,我已经跟导演说过了,另外要是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在隔壁,你喊我一声就成。” “噢,好。”她点了点头迅速道,“你还有事儿吗?没的话就赶紧走吧。” 见徐老师摇头,她立刻关上了门,心中纠结明天到底要不要回家。 第二十六章 离组 拍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很顺利,但也也有不大顺当的时候。 麻烦有大有小,一些小事儿,比如场记板丢了,当时半个组的人撅着屁股找的是头眼昏花,恨不得能把场记给杀了。 一直持续困扰剧组的大问题是化妆,因为长期熬夜,休息时间少的可怜,不少演员脸色蜡黄,长了不少闭口、痘痘,光打在脸上简直就是灾难现场,徐容虽然年轻,但是也没能免过。 最严重的是演海瑞的黄志中,他是易胖体质,为了维持身材,每天晚上只吃一个苹果,但是拍摄时追求的是完美的妆效,皮肤不能有太大的瑕疵,不然扛不住特写,长期的营养不足,导致他的脸根本带不住妆、卡粉,这种事儿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发生,毕竟谁也不能把妆面焊在脸上。 作为一个演员,这次的经历让徐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一个好的皮肤跟演技一样重要。 还有一次,有一条戏,徐容感觉自己简直发挥出了百分之百的水平,几乎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的表达巅峰。 拍完了,他准备看一看回放,观察一下和平时有什么不同,自我学习一下,结果掌机尴尬的告诉他:“忘...忘开机了。”。 当时哪怕一向和和气气的黎叔脸也黑了。 黎叔的嘴是开过光的,也是经得起验证的,比如他喜欢说“加把劲,拍完这一条就放饭。”,一旦这么说了,那么那条铁定一时半会儿是过不了的,饭一时半刻也肯定是吃不上的。 时间久了,大家都会劝他尽量少说些预测类的话。 之后凡是遇到不可抗力因素,大家便习惯找黎叔,说两句和期待相反的,求个心安。 有天拍外景,下了雨,没法拍,制片人和制片主任眼巴巴地跑到了黎叔跟前:“导演,你不是会点儿吗?要不您起个坛,把雨停喽?不然这经费撑不住啊。” 黎叔最终还是没有起坛作法,而是呵呵笑了两声之后,任由雨下了一天。 黎叔到底会不会点儿,徐容也不得而知,在剧组呆了一个月,临到二月底,徐容正式离组,之后看情况,有需要他还会过来。 签是签的全程跟组,但是经费经不起这么烧,从一些细节上徐容能看的出来。 中间的时候经费预算已经开始超出,大家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因为组里的伙食标准突然下来了。 见大家都有些担心,既是编剧,又担着制片人担子的刘合平老师烟也不抽了,茶也不喝了,说道:“大家别着急,今晚我约了金主,晚上去赴局,只要酒喝的好,不出意外,明天大家还能吃肉。” 喝的如何,徐容也不得而知,但是剧组的经费情况确实明显改善了。 林林总总的,发生了许多大事儿小事儿,但他仍跟往常一般,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小透明,认认真真的拍好自己的每一场戏。 戏份杀青后,他跟组里的人告了别,年纪大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句:好好干,年纪小些的,会锤一把他的胸口。 虽然平日交流不多,但是每个人给他的印象都太过深刻,大家白日里在片场暗自较劲儿,但却没有生出嫌隙,颇有种相互之间的钦佩。 临走之前,他再次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C 台词:C 肢体:C 眼神:B 节奏:B 综合评价:C+ 经验值:98/100 荣耀值:5/100 特质:无 在《大明王朝》拍摄期间,他没去琢磨别人的戏,既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 而是一门心思的钻进了沈一石这个角色里,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得琢磨半天,这么演、那么演,黎叔和刘合平老师很有耐心,每次都认真的看完,然后提出改进的意见。 不这么做不行,不然很容易被压过去,这是他如今不能忍受的,可以演的没那么好,但是不能同一场戏里被人给碾压的给渣都不剩。 超出他的预估的是,一个月的时间,经验值增加了172点,差不多每天将近6点,这比他当初研究组里每个人的戏增长的还要快。 他仔细思考了下原因,最终得出一个道理,每个角色都有想法、都要了解,不如下功夫把一个角色吃透。 这和他过去的经验相反,大概是业务能力的提升导致,因为眼界不同了,能看到的风景也再是原来的那一隅山海。 在学习其他演员时,他也变得谨慎,每个人的表演方式、节奏、风格都是不一样的,可以借鉴,但是不能完全模仿,像倪大虹的那种,是不能学的,他的眼睛表达能力太强,学不来精髓不说,还容易学出问题来。 亮剑的热度一直持续,荣耀值在离组前的第三天再次增加到了100点。 虽然当初信誓旦旦,可是看着转盘上的“过目不忘”、“恒定巅峰”、“风华绝代”、“八宗师极”的字样。 徐容当即决定,要给梦想一个机会。 结果梦想再次玩弄了他,又特么1点经验值。 这次他没再把话说死,因为转了两次后,他发现这个大转盘着实有点上头。 哪怕六分之一的概率,也让人忍不住搏一搏。 不过好歹还有1点经验值,这波整体算下来,不亏。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当时气的把酒店的玻璃杯摔的稀碎。 在离组之前,他没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偷摸用系统挨个儿查了一下组里演员的评价。 看完之后,他的心态差点当场失衡。 亏得先前还以为就差一点,十几号主创人员里,他的评价倒数第二,评价B-之上的一大群。 当最终看到陈保国的评价时,他反而淡然了,区区S-而已。 哪怕系统备注了“综合评价S为最高评级”。 他真的一点都不酸。 他敢断定,陈保国如果知道系统的评价,肯定是会羡慕自己的,毕竟他连个C都没有,人对于自己得不到的,肯定是有一定的奢望的,陈保国也是人,想来大概也会有这种心理的。 而且他从系统评价上估摸着陈保国也没多少上升空间了,人生最绝望的,莫过于如此,进无可进,当真可悲。 特么的就离谱好嘛?! 一百多场戏,愣是一场对手戏都没有! 根本就不给他当面感受一下S-的机会。 纵然心中遗憾,可是他也不得不离开了。 学校如今已经开学,他还得去上学,大学三年半的课程,他还有很多落着。 可是上半年已经确定没法如愿安心学习,回学校休整一个周后,他要赶去新剧组参加拍摄。 小张同学先前在剧组呆了五天便离开了,她似乎对电视剧没太大的兴趣。 徐容清楚怎么回事,一门心思的想着拍电影呢。 这也是他们那帮同学的通病,刚进校门的时候,根本不想拍电视剧,电影才是演员的追求。 演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并非演技导致,而是资方的重视程度不同。 十部大火的电视剧,跟一个大卖的电影,哪个赚的多,资方心里门清,再加上政策,如税率方面的支持,时间久了,也就导致了演员的地位差别。 是的,并非一比一,而是十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对比,因为电视剧再热再爆,跟制作方没半毛钱关系,那是电视台赚的,如去年的大制作《京华烟云》,投资三千万,卖了三千五百万,资方实际最终赚了不到五百万,比《神话》DVD卖的钱还要多一点。 当然,大头被电视台落了,一个多亿。 在目前的电视剧市场上,一部戏,制作方利润能够上一千万,简直就是奇迹。 同样的,导演也是类似,电影导演要是改拍电视剧,会被同行说是“不务正业”。 徐容没想那么大,他如今虽然是北电的学生,可是却是群演出身,不管电视剧还是电影,只要有钱挣,有戏拍,那就成了。 但是如果有机会,他也会去尝试一下电影,看看和电视剧表演到底有什么不同。 而且老师总是说电影制作更精细,要求更高,具体怎么个高法,他也不太清楚。 另外,电影演员的一些腕儿是真的赚钱,简直跟买彩票天天中奖似的。 回到了学校,他才发现小张同学没在,打了电话一问,小张同学竟然回老家了,说是一个表姐结婚,回去当伴娘。 同时他也见到先前没见过几次的班里最红的同学,杨蜜。 上学期听说在拍《王昭君》,几乎没见过几回人影。 很社会的一个女孩儿,就跟他在组里碰到的女演员差不多,虽然跟他年龄相仿,但是对方的成熟程度完全不像一个学生。 偶尔碰面了说过几句话,便没了其他的接触,就像小张同学说的,她太聪明了,跟她说话,老跟隔着一层纸似的。 学生间的友谊就是如此,感觉能玩到一块,就一块玩,说不到一起,就不玩。 而且他本身也挺忙的。 接下来要演的角色毕竟是男二,不仅角色复杂,戏份也相当多,他之前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大明王朝》上,根本没仔细研究。 看新剧本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怀念小张同学了,他还没能完全从沈一石的角色里走出来,现在又要尝试进入另一个角色,总感觉这么下去会很容易导致精神问题。 如果有小张同学在,抛掉沈一石的影子,想着应该废不了太多功夫。 那张嘴现在看来也并非完全无用嘛。 第二十七章 阅历 在研究剧本的时候,徐容逐渐意识到自身的一个重大缺陷,因为缺乏感情经历,他根本不可能把接下来的角色演好。 认知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他立刻着手想办法补救。 亡羊补牢是来不及了,他暂时还没喜欢的人,这种事儿或许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到了镜头前,更骗不了观众。 把担心跟李小冰仨舍友提了一嘴之后,徐容差点没被三个舍友嘲笑死。 当天晚上,仨人还合伙给他买了顿饭,一个买了菜,一个买了份米,一个买了碗汤,一脸肃穆地跟村干部似的,对他进行了诚挚的慰问,并表示经宿舍常委会研究决定,年底前一定举舍之力,给他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力争带领全舍脱单奔双。 但是仨人光嘻嘻哈哈地扯犊子,真正有用的半句没有。 感情不行,那只能技巧弥补了。 徐容又分别给李又斌、李洸洁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儿。 只不过一个哀声叹气,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给他诉说婚姻是座围城,哪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一天天的能不磕磕碰碰就不错啦。 另外一个听了,光呵呵直笑,最终给他来了句:“你谈次恋爱就知道啦。”。 得咧,又跟没说一样。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再挣扎一下,徐容想了半天,决定找一个心思比较细腻女人请教请教。 男的看着是不能指望了,要么是等着看热闹,要么就是唯恐还不够热闹。 小张同学被他第一个排除了,她就跟心思细腻不沾边,另外一个熟一点的女同学袁珊珊被他第二个排除了,她和小张同学俩人半斤八两,简直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么一排除,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熟悉的女性似乎还真没几个,不过好在还有一个,许阿姨。 许阿姨虽然没结婚,但是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是谈过恋爱吧? 打了个电话,正巧许阿姨不忙,便提出约顿饭,说的时候当然没直奔主题,他说的是为了表示感谢,当初若是不她,自己也接不到《大明王朝》。 地点还是许阿姨定的,不过这次她特意交代了一声,不准再买礼物了。 随着几次接触,徐容发现,许阿姨虽然看着一挺温柔的人,但是性格却相当强势,温柔的外表都是假象,都是骗人的。 女人果然是一种善于伪装的生物! 许阿姨到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瞥见徐容身边放的手提袋,瞪了他一眼,道:“不跟你说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这回买的什么?” 徐容看她将脱掉外套,露出里边穿着的白色紧身毛衣及胸前的隆起,视线下意识地挪开了,说道:“也没买啥,本来打算给你买化妆品的,可是也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就买了点阿胶。” 买阿胶舍友李小冰给他出的主意,这家伙对追女生挺有经验的。 徐容对这些实在不太懂,在他看来,什么东西都不如“土特产”或者“小海鲜”实在,一种国内花,一种国外花,但是那着实有些露骨,又不是求人办事。 “呦,还挺有心呢?”许阿姨一笑着收了,放在一边问道,“对了,上次是怎么回事,我听嘉娜说你进了大明王朝剧组?” 她心下有些猜测,可是却想不明白刘合平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帮徐容这个陌生人。 徐容把大概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笑着道:“后来进了组,刘老师说那是被我磨的实在没脾气了,哈哈。” 他自己现在想来,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儿。 可是许阿姨听完了,并没有乐,反而是默然了好一会儿后,才看着他问道:“你年纪还小着,那么拼干嘛?” 徐容苦笑了一声,道:“不是大小的问题,我现在才发现,演员这行,赚钱快,花钱也快,我前两天买了套护肤品,差不多花了四千多。”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花了大钱,谁知许阿姨听了立刻把脸板了起来,相当严肃地说道:“四千多?那可不行,跟你说,贵的未必好,但是好的一定贵,你用那样的迟早把脸给伤了,回头有空了姐带你去瞅瞅,护肤品可不是随便买一套就能用的,你用之前得搞清楚自己的皮肤类型以及皮肤需求,比如保湿啊、祛斑啊、防晒啊、祛痘啊什么的,都不一样的。” 见徐容愕然,许阿姨一边点着菜,一边道:“你别觉得钱花的可惜,你现在可以接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的角色,可是等你四十多岁了,你觉得你还能接二十岁的角色吗?你看姐,十七八的小姑娘的戏能接,朝上五六十岁的也能演。” “因为自己的疏忽,把脸给折腾坏了,限制了戏路,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徐容一想,觉得许阿姨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许阿姨三十来岁,前两年不是照样接了《笑傲江湖》,演了任盈盈一角。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价位的化妆品才是好的,他心里也没个谱,就像他觉得四千多已经挺贵了,但是许阿姨却认为那种根本不能用。 他试探着问道:“许姐,你觉得大概什么价位的合适?” 许阿姨将菜单给了服务员,道:“十来万的吧,太贵的也没啥意义,不过你是男生,用不了那么多,但是绝对不能用四五千的将就,要么就不要用,用就要用好的,咱们是演员,保护脸,是对自己的负责。” 徐容讪笑了一声,还别说,这个数,听着跟真的似的。 怪不得李洸洁说女演员一年往脸上砸几百万了,这么个花法,要是再做做微整,没个几百万还真打不住。 单方面的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徐容想起了这趟请许阿姨吃饭的真正目地,稍微组织了下语言,道:“许姐,我接了个戏,这个角色很喜欢一个女孩儿,你说这种该怎么演?就是怎么让人看着像是真的?” “什么怎么演?”许阿姨问完了,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奇怪地瞧着他,“你...没谈过恋爱?” “咳咳。”徐容干咳了两声,以阻隔许阿姨仿佛能洞穿他羞耻的外衣的视线,“谈过是谈过,但是演戏那不是不一样嘛。” 鉴于先前在宿舍问的时候老被嘲笑,他决定先保留点,反正意思表达到位就行。 “怎么不一样?你想想你追你女朋友时候的心情,自然就知道怎么演了。” 徐容听着许阿姨跟李洸洁类似的回答,有点慌了,眼瞅着就要去剧组了,这个重大缺陷补不上,他到时候一准出大问题。 “是这样许姐。”他拿起水杯,却没喝,放在嘴巴前道,“我没谈过恋爱。” “啊?” “哈哈哈。” 许阿姨愣过之后,见他眼眉低垂,不由地捂着嘴哈哈直笑,道:“哈哈...姐...不是...哈哈...那个意思,姐...就是想起来...哈哈...想起来家里...哈哈哈...家里电视忘关了...忍不住乐。” 徐容被她笑的有点不大好意思,可是心下一横,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笑就笑吧。 等许阿姨缓过点来了,他才又问道:“许姐你就说有啥法没,技巧性的也行。” “你别说。”许阿姨摇了摇头,俩酒窝更明显地打趣道,“还真没,对了,你有喜欢的女孩吗?就像你演的那个角色那么喜欢的。” 徐容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见徐容半天不吭声,许阿姨又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 “你别瞎忙活了,没有体会你是表达不出来那种感情的,哪怕技巧再好,也弥补不了。” 徐容一听,彻底泄气了,他本来以为许阿姨年龄大一点,又拍过那么多戏,多少能给点建设性的意见。 结果除了给人寻开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决定得改,没有恋爱经验对感情戏的伤害太大了。 所以,他打算以后接戏的时候不接感情戏了。 聊了半天,吃完了饭,当许阿姨开车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徐容刚下车,正巧碰到杨蜜跟焦竣艳还有袁珊珊仨人打外边回来,手里各自提着个白色食品袋,应当是买的小吃。 “小徐,再见。” “许姐再见。” 袁珊珊仨人先看了眼许阿姨的跑车,随后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车里的许阿姨,脸上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神情。 “你们还没吃饭?”徐容抬手打了个招呼。 杨蜜笑了一下,却不妨旁边的袁珊珊突兀地道:“徐容,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杨蜜和焦竣艳先后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晓斐...” “我们就先回去啦。”杨蜜一把捂住还要说话的袁珊珊的嘴巴,跟焦俊艳一起,架着她就往学校里拖。 徐容望着三人诡异的行径,颇为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 “怪不得他能接那么多戏,原来傍上了个老女人。” “我看着,一点也不老啊。”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女的有点眼熟,感觉好奇怪噢,既没完全褪去少女的青涩,又兼具两三分少妇的风韵,整体瞧着却又让人觉着冷冰冰的像个御姐,嘶,我要是男的,绝对让她下不了床,日夜...” “俊艳你闭嘴!” 徐容隐约明白了仨人误会了,但是误会就误会吧,他总不能跑过去拉着三人解释一通,这种事儿,只会越描越黑。 而且也实在没有跟她们解释的必要。 距离去组里还有两天的时候,徐容实在没法了,便又请舍友吃了顿饭,请仨人现身说法。 仨人都有恋爱经验,一个个描述起来,精彩纷呈,可是让他们对着自己演时,一个比一个拉胯。 他甚至都没看出来李小冰要对自己表达什么。 “你不是我女朋友,我真演不出来,我看着你老想笑,哈哈。” 四个人在宿舍捯饬了半天,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是白辛苦一场。 相处了半年下来,他跟性格比较跳脱的李小冰的关系要好一些,另外俩,比同班同学关系要近一点,但是也没近太多。 不提也罢。 最终问题也没能解决,就像许阿姨说的,这是人生阅历,和技巧无关,也弥补不了。 罢了,不挣扎了,躺着等死,坐以待毙。 第二十八章 待见 到了魔都的车墩影视基地,徐容第一次的感受到来自北电的关怀。 “还没毕业?” “以后我罩着你。” 刚进组的第一天,一个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的青年,听徐容说到他还是北电的大一学生,便如此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这么跟他说的人名叫黄小明,是96届的师兄,如今红的发紫,风头比前两届评出来的四大小生还要强劲。 这还是徐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身为名校学生的好处,以前总是听闻自家学校怎么怎么厉害,可是他一个新人,还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没人管他哪所院校毕业的。 但是情形如今却稍微有点了改观,他感觉自身似乎慢慢的脱离了原来的旧圈子,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个新圈子,与此同时的,作为附加标签的院校出身,底蕴和优势也开始逐渐显现。 相比于同组的其他人,黄小明对他明显亲近了不少。 要拍的新剧名为《新上海滩》,导演是自带精品标签的高熙熙。 徐容的角色是男二,丁力,许文强的好兄弟,最终为了成为上海滩的老大。 可是一见面,徐容便瞧出来了,这位高导演,不大待见自己。 他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自己是资方塞进来的,而资方和导演之间存在天然的矛盾。 况且,他未必是高熙熙中意的人选。 因为是翻拍经典,因为导演是高熙熙,当初选角时,各种消息满天飞,谁也没有想到,海润会一下塞了俩人进来。 另外一个同属海润的女演员,徐容先前还有过合作,孙丽,公司近几年力捧的新人。 她曾在《亮剑》中演政委赵刚的妻子冯楠。 可是徐容跟她不熟。 等看到拍摄日程之后,徐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高熙熙这是成心整他。 他几乎每天都有戏,但又不多,有时候甚至只一场。 也就意味着,他要全程跟组,而且每天都要过来。 这是心里多不痛快才能干出来这么损的事儿? 他还不能故意不来以对抗这种明显不合理的安排,那么做不过是把把柄亲手递到高熙熙手里,至于临阵换人还是怎么着,就由着人高导说了算了。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事儿,估计等回头风声过去了,常继红说不得还要料理他。 腕儿很多,这是徐容进了组之后的第一印象。 李雪建,圈子里的老前辈,塑造过***、宋江等经典角色,近些年虽然没有经典作品问世,但圈子中口碑颇佳。 另外黄小明、沙益、孙丽,都是近两年红的发紫的一线演员。 “你好。” “孙老师好。” 徐容跟孙丽打招呼的全部过程相当简单,哪怕同属一家经纪公司,但两人过去并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 徐容的视线在孙丽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想让自己喜欢上她,至少在拍摄期间喜欢上她。 这是来的路上,倪大虹和王进松俩损人支的招儿。 可是她真的不好看,他也真的做不到。 孙丽的眼睛挺好看,鼻口也相当精致,可是脸太小了,徐容瞧着那张脸,总有种伸出巴掌放在她脸上量一下,看看有没有自己的手掌大的冲动。 虽然不招导演待见,但徐容分的清轻重,大概认识了同组的演员后,他立刻找上了高熙熙,聊剧本,了解人物关系,分析丁力的角色定位。 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高熙熙怎么理解的,跟他自己如何解读的,并非完全一致,他还是个小演员,没法让高熙熙按着他的想法来。 高熙熙个头不高,大脸宽额头,小眼睛,小嘴巴,眉毛比较淡,看着挺柔和一人,可是徐容却小心地应付。 导演都能换,何况一个演员? 高熙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就说,不问也不主动提。 徐容之所以腆着脸,是考虑到人的名树的影,这么多腕儿,他要是掉链子了,到时候难堪的是自己。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觉得必须抓住接下来两部戏的机会,不然未来五年合约期内,他恐怕没有太多好日子。 另外一个原因是,大明剧组呆的一个月对他的影响,保持敬畏。 徐容期待本来还挺高的,可是看了一场师兄黄小明和沙益的对手戏之后,他险些失去了表情管理。 皱眉二人组,这是他心里对二人的调侃,开心就挑嘴角,非要形容的话,大抵就是“邪魅一笑”,不开心皱眉、思考皱眉、伤心也皱眉,他真不敢信这俩人是拍了将近十年戏的演员。 学校老师教的东西都喂狗了吗? 反差实在太强烈了,在上个剧组,这样简单粗暴不负责任的表演绝对要被嘲笑的。 不过大明剧组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因为试戏根本过不去。 在徐容表情稍微失控的当口,高熙熙瞥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微微扯起,脸上同样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等到了下午,徐容正在准备的时候,高熙熙突然喊道:“来,李老师,徐老师,准备一下,开拍。” 徐容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见副导演冲自己招手时,登时就尴尬了,他虽然拍了不少戏,但大部分并未播出,也没太大的名气,当不起高熙熙的一句“徐老师”的称呼。 这是在讽刺呢。 其他人一听高熙熙的话音儿,立刻意识到了导演对徐容的态度,看向徐容的眼光也悄然发生了点变化,本来跟他站的近的几个人,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只有俩人倒是跟先前一样,一个是同公司的孙丽,因为她跟徐容一样,是资方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是撇不清的。 另外一个是黄小明,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反而走过来给徐容整了整衣领,低声道:“等会儿拍完了导演要是骂你,别管多难听,千万别还嘴,还了你就完啦,知道了吗?” “记得,千万别还嘴。” 黄小明太了解大一的学生什么水平了,说句不大中听的,会不会演戏还两说呢。 徐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位师兄虽然业务能力有点那个啥,但是人确实是个好人。 接下来要拍的是一场徐容跟李雪建的对手戏,对方在戏中演冯敬尧、上海滩的老大,也是他喜欢的女人冯程程的父亲。 等副导演说完了戏,徐容拿问询的眼光看向李雪建,对方要说先走一条,那就走,要是直接拍,他也只能将就着。 他既没名气,又没资历,而李雪建正好相反,名虽然不太响,但资历老。 李雪建想了想,问道具组要了副墨镜,和和气气地把墨镜戴上了,道:“那咱们直接走吧。” 高熙熙不仅没拦着,而是先竖了个大拇指,随后鼓着掌说道:“李老师这个想法好,这个墨镜一戴,哎,感觉他就来了。” 徐容心下有点腻歪,你俩这是合伙整我呢吧? 看不起谁呢? 戴着墨镜,能发挥五成的水平就不错了,演员不用眼睛,还怎么把角色给表达出来? 倚老卖老! “全场安静。” ... “action” 李雪建倚在椅子上,微微笑着,伸出俩手指在半空中虚点了一下,感慨地叹了半口气,问道:“我能混到今天呢,你说靠的是什么?” 到了半句,他的笑扩大了不少。 “因为冯先生运气...运气好...”徐容张了张嘴,后半句词,他脑子一下没转过来,给忘了,意识里只有刚才李雪建说出“什么”俩字时那一绷嘴的笑。 同样是笑,但对方笑的很自信同时,也很嚣张。 李雪建并没有像陈保国演嘉靖时那样把自己代入角色,刚才徐容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一开始心下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李雪建对节奏、语气、肢体以及神态的运用,把他以前认为在这方面很强的候天来甩了一大截。 他的脸上戴着墨镜呢还,可是只凭嘴部的细微的动作,把徐容给整的有点懵。 徐容呆了好一会儿,才忙站起了身,向李雪建道歉:“对不起李老师”,转过头又向导演和各组工作工作人员道歉。 强烈的震撼冲击之下,他犯了一个演员致命又不该犯的问题,忘词了。 台词他是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说不出来,李雪建的节奏不快,可是给他的冲击太强烈了,这是他从业以来,迄今为止见到的把纯粹的表演技巧结合的最好的演员。 高熙熙“哼”了一声,反倒是李雪建,本来也不大高兴,可是见他腰快弯成了九十度跟自己和其他人道歉,脸色柔和了不少,把眼镜摘了,和善地问道:“要不要再看看本子?” 徐容深吸了口气,摇摇头道:“不用,谢谢李老师。” 再看向李雪建时,他心里凝重了许多,这人...确实可以看不起自己,至少从业务能力上说。 “我能混到今天呢,你说靠的是什么?” “因为冯先生运气好,命好。” “我问你啊,穷人最缺什么?” “穷人为了填饱肚子,当然最缺钱了,缺钱。” “我刚出道的时候,我的师父也问我一个同样的问题,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冯先生,丁力不敢乱猜了,还望冯先生指教。” “两个字,野心。” 你特么是魔鬼吧? 徐容看着李雪建说出“野心”两个字时,嘴角下弯,瞬间咬合,露出一闪而过的狠劲儿,心里防线差点崩溃,刚才的那一幕比上午看师兄黄小明皱眉更具冲击力,也更令他震撼。 他第一次发现,狠劲儿竟然还能这么演? 高熙熙腹稿早就打好了,准备只要一喊“卡”,就立刻开喷,年轻人不要觉得背后有人就不把人放眼里,上午徐容那个不屑的表情,让他腻歪了半天,加了个荷包蛋的午饭吃着都不香了。 可是拍完了,他半天没吭声,徐容说话时那忐忑的眼神,弱弱的语气,好像...确实比他那位师兄强了不少。 等又看了一遍回放,他心里头的气儿消了不少,咳了两声之后,才道:“过。” 徐容上头了,他感觉刚才那一条被李雪建给碾成了渣,听到高熙熙喊过,忙起身走了过去,恳求道:“导演,可不可以再来一次?真的,就一次。” 高熙熙奇怪地看着他,心中刚刚消去的不满再次蔓延出来,硬着声道:“刚才那条我觉的可以,为什么要再来?” 徐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我失误了。” “啥意思?” 高熙熙见他脸色坦诚,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后,才转头看向场中的李雪建:“李老师,保一条?” “成,保一条。” 当徐容走向李雪建的时候,手在半空中虚点了下。 刚才那条,他确实是失误了,丁力本身就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没把这点表达出来。 而李雪建的话,既点醒了丁力,也点醒了他。 第二十九章 纠结 徐容的手之所以在半空中虚点一下,是因为刚刚他听到了“叮”的一声。 悄悄的查看了一眼,系统经验值竟然达到了100。 先前还是98的。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场戏,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蹲在场边看黄小明的戏。 他不认为经验值来自于这位师兄,本来以为自己演的魏和尚角色性格已经够简单了,但是看了这位师兄的戏之后,发现对方比他更霸道,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说台词。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李雪建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李雪建让他经渐已成型的技巧认知边界猛然扩展许多,只是一条戏,他就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不是不会,而是根本没想过。 原来还能这么演。 学校先前拉片的时候他看过这位李老师的表演,可那是经典的焦**,跟冯敬尧是两个完全的不同的角色,而且通过屏幕观看和当面感受,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就像火山喷发,没有身临,永远感受不到那种将人融化的炙热。 之所以要虚点一下,一来是仪式感作祟,就像小时候开学了,领了新书,要用旧报纸把书包上一样,二来呢,也是在对自身施加一种心理暗示。 而此时,系统评价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B 台词:C 肢体:C 眼神:B 节奏:B 综合评价:B- 经验值:0/100 荣耀值:12/100 特质:无 由C+到B-,综合评价的大等级提升,每一次都是质的飞越。 根据徐容的观察和总结,这是真正区别演员和艺人的分水岭,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能够把想到表达的东西给表达出来。 很简单却也是如同天堑一般的门槛,把想的能够表达出来。 简单吗? 很简单。 难吗? 非常难。 如同讲故事,你脑子里故事本身很精彩,讲出来,别人听了也会觉得有趣。 徐容以前老自称为演员,但是实质上,他其实是没太多底气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出了门,他就是个真正的演员了,而且还是个天赋型演员。 到了如今,他大体的摸清了系统的作用机制,并非技巧和表演经验的灌输,而是类似对他表演天赋的强行拔升,不需要了解传递过程,可就是能表达出来。 可是这种拔升的经验值来源却是需要他自身的学习和锻炼。 而且,这种拔升存在一定的缺陷,不够稳定,和所有的天赋型演员一样,特别依赖状态。 这也是他不断学习理论的原因,状态好的时候综合评价决定上限,状态差的时候,就得靠基本功和技巧稳住下限。 “麻烦李老师了。”到了跟前,徐容再次给李雪建致歉。 刚才的两次拍摄里,他发现李雪建每次演都会有细微的不同,相当随心,对于语气、台词、表情的拿捏简直好似呼吸一般,仿佛他心里有无数种演法,每一次随手拎出来一个试试。 李雪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按着你的想法来,不要在意我。” 他瞧出了一点端倪,小伙子水平是有的,可是大概没把角色揣摩透,不敢演,总是有点畏首畏尾的。 “嗯。” ... “action” “我能混到今天呢,你说靠的是什么?” “因为冯先生运气好,命好。” “我问你啊,穷人最缺什么?” “穷人为了填饱肚子,当然最缺钱了,缺钱。” “我刚出道的时候,我的师父也问我一个同样的问题,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冯先生,丁力不敢乱猜了,还望冯先生指教。” ... “卡。” 拍完了,高熙熙盯着监控,又好半晌没说话,等抬起头,见整个组都盯着自己,才面无表情地道:“过。” “准备一下,拍下一条。” 仔细看了一遍回放,高熙熙内心开始变得相当的矛盾。 当初海润把徐容塞进来时,他查了一些资料之后,心中是颇为不愿的,因为徐容太年轻了。 年轻并非主要原因,但是年轻代表能力不行,而且更让他反感的是,徐容的业务能力实在太一般了,简单的角色还能胜任,但是他敢打包票,丁力他是绝对担不下来的。 之所以对“丁力”的要求高,是因为他了解黄小明的水平,他也没指望黄小明能演出什么花来,选他纯粹是因为他的人气和号召力,对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帅就完了。 而丁力这个角色正好相反,他希望能找一个把丁力的成长、蜕变完美诠释的演员,他心中有几个人选,但绝不包括抗战片出身的徐容。 抗战片,是个“人”就行。 可是从徐容的态度里,他看到了几十年前出身的那帮演员的影子,这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也打算给他个机会。 他原本打算是,回头找个由头把他撵走的,年轻人经不起骂,上了头,啥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片场抄起家伙干架也不是啥稀罕事儿。 可是刚才那条戏拍完,他准备再考虑考虑,总觉得即使把那几个心中的选定的演员喊过来,恐怕未必有这个姓徐的小年轻演的好。 这是拍戏,不是呕气,要是徐容水平一般,他刚才就招呼上他的亲属了,可是关键演的好啊。 这可咋整? 他有点烦躁,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 在调整的功夫里,李雪建也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徐是吧,你拍过不少戏?” 先前徐容忘词那一幕,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是很好,台词都没背熟,还演个屁的戏啊。 但是道歉时诚恳的态度又使得印象改观了不少。 等一条戏完整的拍下来,他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对方虽然瞧着年轻,但是手上是有些真东西的,而且看风格,也不是吃天赋的路子,那种路子的,浑身上下一股子灵性劲儿,打眼一瞅是能瞧出来的,徐容的戏感还行,但是相比较而言,他的基本功更扎实一些,尤其是微表情和眼神的调动,明显是下过功夫的。 “没。”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李老师怎么这么问?” 李雪建先是想了一会儿,才笑着低声说道:“没瞅见刚才导演都给你镇住了?你刚才那个眼神,很有意思。” “嘿嘿,谢谢李老师,我还差的远呢。” 外行热闹,内行看门道。 一场李雪建跟徐容的对手戏下来,剧组的演员一个个不由地都打起了精神,李雪建演的好,那是应该的,可是这徐容,听说才大一吧。 戏拍完了,徐容也不敢回酒店,人导演都那么安排了,走了说不定立刻喊他加一场戏,那不是瞌睡给人送枕头? 他找了个小马扎,坐在场边,李雪建有戏的时候,他就认真盯着,没戏了,他就琢磨。 他隐约知道丁力是怎么回事了,他完全没必要代入丁力,演的时候,也没必要收着,因为从本质上,他跟丁力是一类人。 除此之外,有孙丽的戏时候,他也会看,感情戏是他的短板,他准备再尝试尝试,看看能不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冯程程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是孙丽...就当她可爱吧。 因为盯的过于仔细,徐容很突兀的发现,自己不仅没喜欢上她,好像开始有点淡淡的反感。 因为她看向黄小明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就像在看一个朋友。 她的心好像没在戏里,而且也没打算把自己代入到冯程程的角色当中。 这是徐容生出反感的根源。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不行啦。 在闲暇里,他也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儿来。 随着拍戏时的戏份越来越多,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助理,拿衣服手机之类的还是小事儿,主要的是得找个人跟他搭词排戏。 接到剧组的通告,他需要时间来准备,这个时候没个人来给搭词,到了片场,他也没法做出太好的应对。 无实物跟一个真的人杵在那归根结底是不一样的。 剧组虽然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忙负责,但是一个人往往负责好几个演员,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 回头得跟郭思商量商量,这是合约里写名的,但是一直不给配就有点过分了。 他也明白,这事儿其实就跟独生子女护理假一样,法律条文上写的清清楚楚,但是如果真不让你休,你也是干急没法儿。 当天晚上,他请黄小明吃了顿饭,不为别的,在整个组都冷眼旁观的时候,这位师兄是真的仗义。 没喝酒。 因为明天还要拍戏,徐容不太敢喝,自己的酒量如何,他自己清楚,令他诧异的是,这位师兄也没提酒这茬。 在服务员问要不要点酒水的时候,两人同时看向了对方,一秒钟后,又同时心照不宣地相互尴尬一笑。 懂了。 聊起来了,才发现这位师兄感兴趣的事儿跟他不同,对方感兴趣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理财。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黄小明的开场白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他的理财经历。 股票、基金、期货、保险,这位师兄都很有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尤其列出了自己往年的收益率之后,徐容更是听的心驰神往。 可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己银行卡里的存款,他突然又觉得,理财也就那么回事儿,哪怕年年都是翻个翻的收益率,也赚不了几个钱。 无他,本金少而。 “小徐,我给你推荐一只股票,我研究这支有半年了,**卫星,未来绝对大涨,这是政策决定的,你看咱们国家......” 徐容默默地记下了名字,准备等回头有钱了,小投一笔试试,反正听黄小明说的那个意思,即使赚不了太多,也不会赔。 除了理财之外,这位师兄还相当八卦,对于谁跟谁是“连襟”,哪个和哪个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同样描述的绘声绘色。 只是黄小明只八卦别人,却对自己的感情历程闭口不谈。 徐容本来想问问他跟胡珂怎么样了,毕竟媒体先前传的挺像那么回事,只是见他丝毫不提,也就作罢。 第三十章 方法 徐容本以为感情戏拍摄将会成为他在《新上海滩》中最艰难的戏份,可是随着组里另一位主创的到来,他发现这个问题好像突然就解决了。 解决的莫名其妙,就像他见到她时心脏同样莫名奇妙的多跳了几下。 “你好,我叫陈漱。” “我是徐容...丁力...陈老师...你好。” 等陈漱离开了,黄小明看着徐容泛红的脸庞,颇觉诧异地问道:“小徐,你脸怎么这么红?” 徐容讪笑了一声,强装镇定转过头去,同样奇怪地看向黄小明,问道:“啊...有吗?大概是天太热了吧。” “哈哈,你还跟我装。” 黄小明早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见徐容还硬撑,脸上的笑容渐渐化开,拿胳膊拐了下他问道:“你觉得她好看吗?” “嗯。” “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是不是单身?” “哥,可别。” “为什么?”这下轮到黄小明不懂了,喜欢就去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至于追得上追不上,管他那么多干嘛。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刚才的那种感觉挺好的,我要把这种感觉保持下去,要是真追了,无论是追到还是没追到,对于丁力这个角色而言都是一种伤害,你看丁力不是一直也是单相思嘛。” 黄小明听了,好似看傻子似的,瞧了他好半响才道:“你怕不是个疯子吧?” 徐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不是个疯子,但是丁力的最后一块短板却是让他给找补上了。 大抵是青春年少时的春心萌动,他没见过她,也根本不了解她,甚至在此之前,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是那张脸确确实实的符合他的审美,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更确切的说,是一见钟脸。 之所以没听黄小明的立刻行动,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相当多不确定,她是否是自己脑补出来的那般性格呢? 如果是还好,若不是,可能那种怦然心跳的感觉会在刹那间消退,他还要继续仔细感受一段时间当下的状态,从而形成一种身体记忆。 十九年艰难的生活经历,让他的心智走在了年龄的前面,在面临选择时,他也不会仅凭冲动做出抉择。 会后悔的。 在他的预感里,她并不是他喜欢性格类型,但是在当下,他必须相信她是。 随着拍摄进行,高熙熙的态度也逐渐好转,甚至偶尔还会给他加戏。 受宠若惊,当真是受宠若惊。 这种加戏的事儿,还是不待见他的高熙熙给他加戏,他本来想都不敢想,一开始估摸着他能不成心减戏就是对得起导演职业操守了。 又拍了几场跟李雪建的对手戏之后,徐容彻底服气了。 李雪建表演时,总能通过一些不经意的眼神、动作,悄无声息的把他带到自己的节奏里,促使他发挥的更好。 这就相当离谱。 跟着别人的节奏走,正常情况下很难演好的,但是李雪建确实做到了。 几番抉择之后,他还是决定查一下,因为这几场拍的实在太过诡异。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身并没有任何问题,跟其他人对戏时,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是系统的显示仍让他破了防,并鬼使神差地爆了一句过骂:“我靠。” “综合评价:S。” “备注:S级为最高评级。” “怎么了?”孙丽听他说了一句,却没听清说的什么,下意识地转过头来问道。 徐容笑着就要挠头,可是意识到自己的发型不能乱之后,又把手收了回来,道:“没事儿,呵呵。” “噢。” 天花板,简直天花板,徐容原本以为陈保国的S-是内地演员的最高评价,可今儿算是涨见识了。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啥问题,他第一次见着把半张脸遮起来,还能把一个角色诠释的那么淋漓尽致的。 正在徐容震惊的当口,黄小明和沙益俩人却偷摸地跑了过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黄小明来到他跟前,嘿嘿笑着低声说道:“小徐,陈漱没男朋友,上。” 徐容看了看挤眉弄眼的黄小明,又瞅了瞅同样咧着嘴的沙益,见俩人眨巴着眼睛,一脸促狭地瞧着自己,结巴道:“不是,小明哥,沙益哥,我不是...” 黄小明在他胸口来了一拳,道:“不是什么呀不是,我跟你说,喜欢就去追,万一追到了呢?你说是吧沙益?” “就是就是。”沙益立刻把话接上了,“你看,她年龄比你大,瞧着脾气也挺好的,一准会照顾人,来一段刻骨铭心的姐弟恋,嘶,不敢想不敢想。” “女大三抱金砖呢,你这一下不得抱好几块。” “就是,赶一赶,不耽误年底当爹。” 徐容瞧出来了,这俩人就跟自己宿舍那仨货差不多,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俩人越说越是兴奋,甚至已经到了具体的执行措施以及备选方案,弄得跟行军打仗似的。 而不远处的孙丽虽然仍低头看着剧本,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却停下了动作,耳朵微微竖起。 等仨人发觉不对,转头看向她时,她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啊。” 徐容喜欢陈漱,这是个秘密。 可是正因为是秘密,传播的才快,因为秘密是少数人知道,而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情,往往,每一个了解秘密的人,都会认为自己以及自己的朋友都在少数的范围之内。 然后没过三天,整个组都知道了徐容喜欢陈漱。 除了徐容以为就他、黄小明、沙益仨人知道,或许再加一个孙丽。 徐容感觉陈漱碰到自己的时候总是怪怪的,好像...矜持了许多,笑起来也不大自然了。 他没往深里想,现在他哪还有心情管这个,如今他一门心思想的是,绝不能让李雪建给跑了。 要是不能从李雪建身上学点东西,他以后指定后悔死。 “哎呦,李老师,歇着呢?我给您搭个词?” “李老师,别,您歇着,我正好也要去接水,我来我来,您客气个什么?我年轻,腿脚麻利。” “李老师,您尝尝这个瓜它甜不?海南来的。” 黄小明本以为在自己的劝说和指导下,这位学弟肯定会对陈漱展开猛烈的攻势,并一举拿下。 可是过了两天,徐容这小子没给陈漱献殷勤,反倒是一天天的跟在李老师屁股后边嘘寒问暖的。 不仅黄小明懵了,连身为当事人的陈漱也懵了,少年慕艾,她能够理解,可是她只觉太荒谬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学生,还是个大一的学生,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 可是回头一瞧,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情况不太对吧?”黄小明瞧着徐容巴结李雪建的架势,亲儿子都没见过这么孝顺,转头问向沙益,“小徐他在干嘛?” 沙益抱着胳膊,也是一脸纳闷,道:“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心里透亮的,只李雪建跟徐容俩人。 李雪建很清楚徐容的目的,就跟徐容清楚自己的目地一样。 但李雪建很欣赏徐容对待戏的态度,这是一个少见的“疯子”。 徐容不像组里的其他年轻人,一到了晚上放工,喝酒、唱歌、打牌,或者白天的时候,电话一打大半个小时。 徐容拍戏从来不带剧本,也从来不在片场看剧本,整个组里这么做的,就他俩人。 李雪建本以为是他脑子好,记得快,可是当有一天晚上经过徐容房间门口,听到他背词的声音时,他才明白,并不是他脑子好使,是肯下劲儿。 可是李雪建不爱教人演戏,说的好的,那是提携后辈,说的不好的,就是妄自尊大,真把自个儿当成了个人物,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演戏的,也不敢把自己当成个人物。 可是随着徐容把“李老师”去了个字,开始喊“老师”,李雪建架不住了。 当徐容喊出了口,李雪建愣了一下,忙拦住了他,道:“当不得当不得,我没教你什么,不能喊老师,不能喊老师。” 徐容腆着脸,笑着道:“那要不您就教点,我再喊您不就当得了嘛。” “不成不成。”李雪建忙摆手,谦虚道,“我还是个小学生呢。” “那您就把我当个学前班。”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雪建见他“态度诚恳”,关键是磨人磨的厉害,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上的笑意收了,低声问道:“当真学?” 徐容强行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猛地点头道:“当真学。” “那...成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 找了个空闲的功夫,黄小明逮着徐容就是一顿问,这段时间,徐容跑的比李雪建的助理还殷勤,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是样样不落。 徐容直接了当地道:“想着怎么红呗。” 因为这段时间熟了,他也没瞒黄小明,道:“李老师演技好,我想跟他学两手,光看看不明白,你也知道,表达都有过程的,他要是不说,我光琢磨得费半天劲儿。” 黄小明了解了徐容的想法,可是却不赞同他的做法,白了一眼道:“你想多了,红不是那么容易红的,也不是你这么个红法,你要是真想红,首先得签一家靠谱的经纪公司,然后通过宣传、推广,增加曝光度,再去接大投资、大制作,那才是红的正路,靠演技,你知道得多少年吗?” 徐容这下明白这位师兄为什么会成为“皱眉二人组”之一了,他也不能说人错,因为黄小明说的本就是对的。 但他却觉得这种方法不太靠谱,就跟当年宝岛第一美人萧美人,当韶华不在,年老色衰,哪怕再不甘,不也得老老实实的把“第一美人”的名头拱手让人。 他的目标可不是红个一两年或者三五年。 再者,黄小明的方法在他身上根本行不通,海润整体都很反感炒作,即使力捧的孙丽,也是一部戏一部戏喂出来的。 第三十一章 灵机 “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 这是李雪建教徐容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李雪建的表情相当严肃,让他下意识地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徐容没问为什么,李雪建也并未解释原因。 之所以没问,是因为徐容觉得,自己的艺德和人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李雪建为何不解释,他也无从猜测。 只是徐容对李雪建的称呼,悄然由“李老师”变成了“老师”。 再一次喊时,李雪建想了好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表示认下了这个称呼。 剧组没人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徐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李雪建哪怕身为前辈,照顾他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如日常拍摄过程中的指点。 李雪建的教和李又斌的教的方式完全不同,当初李又斌总是告诉徐容该怎么演,然后让他通过一次次的尝试去达到他的理想状态,目标很明确,思路也相当明晰,按部就班的来就行。 而李雪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觉得自己演的怎么样?” 这是一个相当微妙又十分发散的问题。 徐容本来还觉得自己演的可以,可是看着李雪建嘴角的笑意,他又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能不断地把心中的想法一个个拿出来尝试。 在这个过程中,李雪建会告诉他哪些是可取的,哪些是应该抛弃的,至于到底什么时候是最合适的,却始终不跟他明说,反而让他一个人琢磨。 似乎非要把他所有本事伸出来,把最后一滴能量给榨干才行。 徐容也说不上哪种好哪种坏,李又斌的方法让他能够现学现用,而李雪建的教导似乎在教给他一种方法,演戏的方法,过程很磨人,但是长远而言,对他的影响是相当巨大的。 不过关于他喜欢陈漱的事儿,李雪建倒是明白明白地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给了他一个建议,趁早放弃。 他问原因,李雪建没多说,只说了四个字:过不长久。 徐容不能理解李雪建为什么会如此断言,长久不长久,事在人为嘛。 不过短时间内,他还没心思想这个。 他又忙起来了,李雪建的戏份不算太多,而且又安排的相当集中,在组里呆不了太长时间。 或许这也是他的戏分散的原因之一,剧组大部分人的戏份集中了,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 本来在一边撺掇的厉害的黄小明见他一意孤行,说了一次之后也不再劝,倒是对徐容要不要追陈漱关心的厉害,甚至撂出了狠话:“你要是不追,可别怪哥不够意思啊?” 不够意思的过程如何,徐容不得而知,但只是第二天,黄小明就又找到了他,一脸的郁闷地道:“兄弟,我跟你说句实话,放弃吧,人说了,不会找圈子里的。” 徐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前几天晚上在酒店见到的一幕,让他对这个圈子的一部分人挺失望的,也明白了李雪建一开始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他本来对这个圈子已经抱有相当高的容忍度,可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一再刷新了他认知的底线。 有些人瞧着白日里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可是到了晚上,又会换上一副新的面孔。 而大部分人,对此又见怪不怪,甚至习以为常,提起来,顶多来一句:“多稀罕的事儿?”。 虽然和陈漱无关,但他十分能够理解她说出要找个圈外人的原因。 拍摄了大概十天左右,常继红又来了,和上次一样,她仍是探班孙丽的。 从孙丽的角度而言,这位经纪人对手下的艺人当真好的没话说。 到了之后便是一顿嘘寒问暖,瞧着跟个操心的老母亲似的。 徐容远远地看到常继红过来,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走了过去,无论如何,招呼还是要打的,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他本以为还会和上次差不多,一句话的事儿,但是这回常继红比在《亮剑》剧组见到他时热情了许多,一看他走过来,就问道:“拍摄还顺利吗?” 徐容望着常继红温暖和蔼的面容,感觉自己过去似乎生出了某种错觉,难不成自己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徐容忙道:“都还挺顺利的,谢谢常总关心。” 常继红脸上溢满了和煦的笑意,道:“别常总常总的叫了,大家都喊我常姐或者红姐,你老是那么喊,显得咱们太客气了。” “嗯,红姐。” 徐容想起自己的急需,正好常继红来的也是碰巧,便想着不如顺带着提了,道:“红姐,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下你,你看能不能给我配个助理,我也好准备通告。” “哎呦。”常继红听了徐容的要求,脸上并未有丝毫不悦,反而是恍然地拍了拍脑门道,“你看这一天天的忙的,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你的戏比以前多啦,确实得有一个助理帮忙打理着,这样,把心放肚子里,回头我就让小郭招人。” 听了常继红的许诺,徐容对自己先前的臆测深感羞愧,既真诚又心虚地道:“那太谢谢红姐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呢?拍摄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顺的,跟姐说,姐去跟剧组沟通。” “好的。” 徐容没料到常继红态度会转变这么大,简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实也说不上转变,因为仔细想来,他拢共就见过常继红两次。 许多内容,都是自己凭空臆想的。 这世上也许没那么多坏人。 常继红的应允,让他心下松了口气,随着以后拍摄过程中戏份越来越多,助理是必须要有的,除非他到了李雪建那个资历,剧组会安排人专门负责跟进。 《新上海滩》大量的戏份之所以能够顺利拍摄,主要得益于《继父》剧组时李又斌的指导,那段日子他把无实物的节奏给练出来了,不然光靠剧组的工作人员搭词,NG的次数得比别人多一倍以上。 常继红在片场呆了不到一个小时,跟高熙熙和制片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乘车离开了,她来不过是表达一种态度,对孙丽的重视态度,至于徐容,捎带的成分更多一些。 徐容又在片场等了大半天,将近日落西山,才开始拍摄他的戏。 因为跟高熙熙的关系逐渐缓和,对此他也没太大的异议,反正他身为男二,都要全程跟组,在片场和跟在酒店歇着其实也没太大区别。 要是黄小明这么搞,肯定是扛不住的,他的通告很多,一边拍着戏,一边休息的时间还要参加各种活动,是剧组的最忙的人。 徐容一天天看着仿佛个陀螺似的黄小明,心中不由庆幸,即使没有亲身体会,但也能大体感受到对表演状态的影响,一个周,四五天在剧组,剩下的两三天赶别的通告,再回来恐怕台词都能忘掉大半。 今天仍旧只有一场,剧情是丁力在结婚前夜给冯程程送戒指。 在高熙熙说完了戏之后,徐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而后视线朝周围扫了半圈,才对高熙熙和孙丽说了句:“导演,孙老师,稍等我几分钟。” 说罢,他便拿着装着戒指的道具盒子,走向了等待拍摄夜戏的陈漱。 高熙熙眼瞅着徐容离开,诧异地转头看向孙丽,问道:“他干什么去了?” 他知道徐容喜欢陈漱,可是咱们这马上就要开拍呢? 不过他也没阻止,他还指着徐容听话好好拍呢,这几天他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这部戏成不成,得指着四个人,他高熙熙自然是头一个,第二个就是李雪建,第三个是后期剪辑,至于第四个,竟然是他娘的徐容。 黄小明是负责帅的,让孙丽跟赵雅之比,那是在难为人小姑娘,所以他只能从其他角色上弥补,冯敬尧和丁力是他思来想去设计的两个最好的支点。 至于剪辑,他用不起刘水水那么厉害的剪辑师,好家伙,费用顶的上的一线大腕,只能找个差不多的凑合,到时候自己多操些心就是了。 陈漱瓜子脸,五官相当精致,瞧着性格柔和,说话的时候脸上总带着浅笑,有点像从水墨画当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是等换上了旗袍,头发盘起,红唇烈焰,风情万种又不失端庄大气。 “喂喂喂,快看快看,徐容奔着陈漱了。”黄小明本来正躺在椅子上休息,可是一睁眼瞥见徐容的走向的方向,猛地坐了起来,冲着一旁的沙益喊道。 沙益恍惚了一下,顺着黄小明指着的方向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后,眼镜瞬间瞪大了,咧着嘴,露出两排牙齿,盯着徐容的背影,低声道:“要不要去瞅瞅?” “战地记者?” “实时追踪!” “走!” 黄小明和沙益对视一眼后,猫着腰悄咪咪的摸了过去。 好家伙,开窍了啊。 片场似乎从某个瞬间开始,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一个个的都轻轻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像是唯恐声音太大,惊扰了空气流动的速度。 本来不太敢直截了当地盯着瞧的,见黄小明俩人假装聊天似的跟了过去,也不再避讳,放心大胆地伸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只李雪建一个人笑眯眯的,光摇头,却没说话。 第三十二章 无疾 徐容轻轻地走到了陈漱跟前,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而最不受控制的,是脸部,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做不出太多的表情,只能牵强地挤出丁点僵硬的笑。 而被他盯着的陈漱,先是温和地笑着,可是瞧着徐容紧绷的面皮,以及已经乌压压整个组的仿佛带着重量的视线,她神情里的温和徐徐凝滞、消失。 陈漱大概被徐容的局促给紧张到了,视线晃了晃,干巴巴地道:“你...做什么?现在...” 徐容忙伸手拦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轻咳了两声,道:“陈老师,我过来就是看看,对了,这个,我可以,送给你吗?”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打开了捏着的红色的盒子,露出里边盛放的戒指。 “乖乖,这也太猛了吧!” 整个片场刹那间安静极了,看向徐容的目光纷纷呆滞,这也太莽了吧? 陈漱同样目瞪口呆地盯着徐容,咱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你怕不是...疯了吧? 她刚要开口,徐容再次伸手打断了她,道:“谢谢陈老师,待会儿我会给你解释。” 说完了,他快速地转过身,身体极不自然地走了回去。 “导演,可以了。”徐容脸皮紧绷着,眼眶甚至泛着点红,冲着高熙熙点了点头。 高熙熙早已经看傻了眼,他猜到徐容干嘛去了,可是正因如此,才感到心绪难平。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这个年轻人了,但是这一刻才意识到或许还是低估了一点。 要参与接下来拍摄的孙丽同样明白原因,可是正因此才觉得不可思议,徐容那么做,陈漱说不好会生气的。 随着拍摄开始,不明白的人,也明白了徐容刚才的行为到底怎么回事。 拍摄的是一场丁力对冯程程的表白戏。 等拍完了,高熙熙的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回放都没看,并且罕见地爆了粗口,道:“好,非常好,小徐,你今儿真让老子刮目相看了!” “要不要保一条?” 高熙熙又低头看了一遍回放,竖着大拇指道:“不用不用,你那个手颤的,绝了。” 这么说完了,他又忽然笑了,道:“确实很有想法儿。” “哈哈。” 徐容缓缓活动了下稍显僵硬的身体,苦笑了一声,再次走到了陈漱跟前,微微躬身道歉道:“对不起陈老师,刚才实在找不到状态,一时临时起意,我并没有任何不尊敬您的意思,刚才冒失了,真的很抱歉。” 陈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了,盯着他道:“如果我要是有妹妹,一定介绍给你。” 徐容见她没生气,紧张感一下消失了很多,但仍再次说道:“谢谢陈老师。” “你很有意思。” “啊,谢谢。” “你是不是傻?” 徐容刚走回来歇着,孙丽本来不想说话,但看他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样,就立刻把他拽住了,一脸无语道:“你怎么就不问问她有没有妹妹?” “嗯?”徐容愕然地看着孙丽,“我又没见过他妹妹啊?也未必一定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徐容不解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孙丽的性格相当孤僻,而且跟自己真没那么熟,怎么一下突然很热心的样子。 “你...啊...我要疯了!”孙丽无奈俩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表情变得跟吃了一大口芥末似的扭曲道,“人那话就差明说你可以追她了啊。” “是吗?”徐容皱着眉头,仔细琢磨着陈漱先前说话的神情,是那个意思吗? 不过仔细分析分析,好像...是有点啊。 孙丽眼瞅着徐容想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真的就活该单身,你就想,哪个女生会当着那么多人明明白白的跟你说:你追我吧。” 徐容反应慢是慢了点,可是并不傻,在孙丽促狭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在李雪建的戏份拍摄完毕,离组之后,他感觉自身已经彻底记忆对冯程程的“喜欢”状态,也就不再瞻前顾后。 无论陈漱是或者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性格,以及最终成与不成,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信,多年以后,绝不后悔。 瞅了个空闲,他走到了陈漱跟前,问道:“那个,陈老师,晚上有时间吗,可不可以一块吃个饭?” 尽管李雪建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让他收起心思,可是他仍不信邪。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陈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还以为你真听不懂呢,这是约会的邀请吗?” 徐容没想过陈漱会如此直白,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拍摄《民工》的时候,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不过和那个时候不同的是,那会儿他只跟着一帮人跑场就行,可眼下要跟一个老演员搭戏。 在一块出去吃饭的路上,徐容感觉有些尴尬,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对什么感兴趣,又对什么不感兴趣,而最要命的是,他似乎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大概同样察觉到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陈漱笑着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很拼,说说原因?” 徐容脑子一下清明了许多,因为对方一张口,就让他感受到她跟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剧烈的反差让他有点不大习惯,对方说话的语气,怎么跟许阿姨急眼时一个样儿? 人许阿姨平时还会伪装一下呢,眼前这位可真是连装都不装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小张同学那蠢不拉几的性格似乎还挺不错的,至少不会用这种过来人的语气跟人说话。 “热爱吧。”徐容转头打量着她,见她听的认真,缓缓说道,“其实也是为了赚钱,我想着要是想比人赚更多的钱,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话一说出来,思维连带着,也跟着顺溜了许多。 “年纪轻轻觉悟倒是蛮高的嘛。” 到了一家奶茶店外,陈漱道:“我晚上不吃饭,就这坐这聊聊吧。” “好。”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了,陈漱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很紧张?” 到了此时,徐容其实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因为他发现陈漱跟先前他脑子里的想象完全不同,点了点头,道:“还有点吧,老感觉有点像相亲,咱们这样。” “本来就是啊,不然还要来段朦朦胧胧的你知我知,然后就是不说?”陈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你多大了?” “19。”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最少毕业之后吧?!” 陈漱听了后,仿佛自嘲般地笑着耸了耸肩膀,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到了这会儿,徐容彻底想明白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看着她道:“第一眼很惊艳,当然,现在也很惊艳。” 他说完了之后,心中多了一句,但是... “也就是说只喜欢外表呗?”陈漱并未露出过多意外的表情,转头瞧着窗外,嘴角微微勾起,“太肤浅了,除此之外呢?” 她感觉自己今天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儿,竟然一迷糊答应了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的约会邀请。 徐容同样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没了。” 他同样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儿,在不了解陈漱之前,竟然极其荒唐地约了对方出来,不过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一切都在向着比较好的方向发展。 “说说我对你的印象吧。”陈漱低着头,摆弄着面前的杯子,一边想一边缓缓道,“很踏实的一个大男孩,实话说,你的长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想早点结婚,赶在30岁之前。” 她的预期互抵顿住,盯着徐容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憋不住了,语气稍显严肃地道:“喝奶茶时最好不要发出声音,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另外,我觉得把杯子拿起来喝更好一点。” “哦。”徐容点头表示了解,低头想了一会儿又突兀地笑了,“你跟我想的...其实差别蛮大的。” 陈漱见他似乎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视线转到他的脸上,问道:“噢,那你是怎么以为的?” “我想着,你是个挺温柔的人,就像先前在剧组看到的那样。” 陈漱白了他一眼,徐容的话让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是给别人看的,我既然答应跟你出来,自然会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你,比如我希望未来我的男人是一个听话、顾家的男人,怎么,现在的你难道不是真实的你?” “嗯,算是吧。” “那你觉得咱们合适吗?” “我觉得吧。”徐容捏着杯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不太合适,我不习惯...听话。” “那证明我的感觉也没错。”陈漱笑了,但似乎又混杂着些失望,“那就当朋友吧?” “好。” 回到了酒店,徐容想想整个过程,不由啼笑皆非,女人果然都是善于伪装啊。 他跟陈漱的诉求是不同的,陈漱是想找一个踏实听话的人结婚,但是他不是,踏实或许可以,听话确实难以做到。 况且穷的叮当响,怎么结? 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而让他幡然醒悟的最根本的原因是,陈漱的控制欲太强了,哪怕只是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她那种想把对方一切掌控的想法明显比许阿姨还要强烈的多。 这是他难以接受的,或许热恋期能够避免,但是缺乏长久走下去的契合度,更大的可能是根本就不会有热恋期,因为他跟她根本就相处不来,他实在接受不了一个人连自己喝奶茶的姿势和发不发出声音都要指手画脚。 这已经与好看不好看无关,纯粹自己找别扭。 就像李雪建断言的,过不长久。 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啊。 他不想步李又斌的后尘,苦尽甘来之后,然后分道扬镳。 就在不久之前,李又斌离婚了,净身出户。 他知道消息时,还想着要不要安慰安慰老团长,但是最终也没把电话打过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事儿和他干系不大,甚至他都没见过李又斌的妻子,但却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 如果真的打算长久的话,至少得找一个性格契合的,不然锻炼技巧和肾功能吗? 青春就这么几年,每一寸光阴都弥足珍贵,经不起无意义的浪费,或许此刻的天各一方,正有一个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与他命运的相遇。 第三十三章 尾声 借钱是件顶不好意思的事儿,一来一回的,但凡出点岔子,又难免伤感情,因为无论借不到,或是有借难还,总能生出嫌隙来。 “和尚,给我转两万块钱。” 可有的人总能说的顺其自然,比如李又斌。 徐容也没问缘由,他知道没钱的苦,更能理解张嘴问人借钱的不易,李又斌问到自己这,大抵是问过人的,他没多说别的,只是问道:“成,两万够不?” “够了,我先垫吧着眼跟前。” 挂了电话,徐容出门找了个银行就把钱转了,李又斌待他不薄,先前若没李又斌,恐怕他的演技还得几部戏打磨。 他卡里的存钱其实也不多,只余小四万,挣的多,花的也不少,有的是非花不可的,比如学费和住宿费,有的是可花可不花的,比如人情往来,但是后者比前者更让他受益良多。 他本来还以为,李又斌这位当红老大哥是自己熟识的人里最富裕的,可是净身出户之后,论贫困程度,跟自己应当算是难兄难弟。 他也不担心李又斌不还,虽然因为离婚的事儿,他眼下的声评出现了下滑,但A+的业务能力综合评价,撑不了几年,还是能出头来的。 再者,真要是不还,那他徐容也认了,花钱买了个教训,权当这个朋友交错了。 到银行给李又斌转了钱,他又顺带着买了盒茶叶。 高熙熙这段时间给他加了不少戏,徐容知道对方固然是因为自己的业务能力才如此,但也没理所当然地受着。 他的水平又经过李雪建的指导,如今算是登堂入室,但要说缺他不可,那就有些妄自尊大了。 投桃报李,这是他逐渐明白的道理。 不然,若是心胸宽阔的,会一笑而过,认为他还年轻,眼力劲还不够,若是狭隘些的,可能就会给他打上一个不识好歹的标签。 一个人这么想没事儿,可是若都这么认为了,路子慢慢的也就走绝了。 晚上,徐容趁着聊戏的借口,敲开了高熙熙的房门。 高熙熙看着站在门外的徐容,相当惊讶,两人虽说在拍摄过程中形成了某种默契,但是谁也没点破,像今天这样私下的见面,尚属第一次。 因此,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徐容,满脸诧异地问道:“小徐,你这是?” 徐容笑着,道:“导演,我有两场戏,拿不准,来向您请教下,不打扰您休息吧?” “打扰什么?”高熙熙瞧出来了,徐容这是低头示好呢,忙让开了笑着道,“那感情好,进来说进来说。” 进了门,徐容把提着的茶叶随手放在衣柜一边的桌子上,道:“刚才上街,顺手买了两盒茶叶,我也不太懂这个,给导演你拿了一盒尝尝,看我买假没?要是假了,我非得回头找那老板理论理论不可。” 高熙熙人老成精,怎么不明白徐容的意思,扫了一眼手提袋里的木盒,笑着道:“你啊。” 徐容确实是有戏要请教,在往常,类似的事儿都是在片场完成的,单独到高熙熙房间来,确实也有示好的意思,总不能让高熙熙跟他开口,那不太现实。 当晚过后,高熙熙依旧没什么变化,该干嘛干嘛,跟徐容的交流也跟往常一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在第二天晚上,徐容准备剧本时,组里突然来了个人,给他搭词,而且以后专门负责他。 在往常,这是李雪建才有的待遇。 “感觉你跟导演之间,好像缓和了许多?” 女人总是比较细心,只过了几天,陈漱便如此问道,因为她发现徐容跟高熙熙眼神的交流突然变多了,而且偶尔还会开句玩笑。 买卖不成仁义在,徐容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对陈漱,他不再抱有天真的幻想,或许因为大概有过特殊的交集,两人之间关系相对近了许多。 徐容后来想过,要说完全没想法,纯属自欺欺人,但在了解了她真实的一面之后,他剩余的充其量只是肉体上欲望,但若是谈及感情,那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担待不住,无福消受。 而对待朋友和对待未来半生相伴之人,陈漱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大概就像她说的,一种是活给别人看的,一种是活给自己看的,与其说是选择了某个人,不如说是选择了跟某个人相处时的自己。 “有吗?” 徐容自不会承认,呵呵笑着看着她,道:“大概导演被我的才华折服了吧。” “你这么说我倒是信。” 徐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在徐容跟陈漱说话的当口,黄小明和沙益俩人猫在一块,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因为他们发现,徐容好像不再刻意躲避跟陈漱的接触,两人平时也会有说有笑,但又维持着某种不近又不远的关系。 在某一天,沙益终于忍不住八卦之心,问出了憋了好一阵的疑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看着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 徐容想也没想便道:“什么也没有啊,就一块拍戏,难道非要发生点什么?” “你骗鬼呢?”沙益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前几天你们俩不是一块出去了?后来呢?” “你怎么知道?” “全剧组的人都看着呢。” 徐容无语了,你们都这么闲的吗? 但是他也没当回事,清者自清,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共同协作做一件事儿,很容易拉近感情,自打那天拍摄完表白的戏份之后,他跟孙丽之间的交流多了一点,但也没多太多。 她实在太孤僻了,似乎本能地抗拒着与人亲近。 大概也与两人同属海润有关,可以聊的话题多一些,但说着说着,她最终必然会把话题引导至男人在做某些事的初衷上,似乎想从他这去侧面了解另外一个人。 “小徐,刚才那条你是怎么想的?”沙益夹着一根烟,没点,拍戏的时候已经抽了够多了,不拍的时候,哪怕陈年老烟枪,也实在再抽不下半口。 见徐容面露疑惑,沙益补充道:“就是刚刚那个眼神,跟头狼似的,吓人。” 徐容倒是没在意表演中的某个点,他只是跟着感觉走,经沙益这么一提醒,才有了点印象,道:“冯敬尧说丁力是个有野心的,见了大世面之后,自然也会有展露的时候。”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表现出来的。” “内在注意啊。” 见沙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徐容尬住了,低声解释道:“就是假想。” “噢。”沙益恍然地哈哈大笑,他感觉这个词挺熟悉的,似乎是一种技巧,但是一时又没能想到具体的内容。 可是徐容看出来了,沙益根本就没听明白,他是个吃天赋的,不过话说回来,人长的确实帅,在组里有点艳压群草的意思。 在徐容同样笑着的时候,高熙熙突然冲他照了照手,喊道:“小徐,你过来。” “哎,导演。”徐容应了一声,忙跑了过去道,“怎么了,导演?” 高熙熙捏着笔,低头瞧着标着许多标记的剧本,问道:“我最近一段越琢磨越老觉着不对,还是想着这个结局好一点,你觉着呢?” 剧本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如高熙熙经常拍摄过程中现场改戏、加戏,结局也是一样。 拍摄到了现在,一共设计了三种结局,第一种结局是RB人把许文强杀了,而后丁力再把RB人杀了为许文强报仇。 第二种是冯程程死了,冯父、许文强和丁力三个男人各自听到后默然无言。 第三种是丁力把许文强杀了。 高熙熙一开始倾向于第三种结局,只是因为身边“许文强是男一,不能死”、“丁力这么做太狠了”的言论越来越多,他又逐渐倾向于第二种。 可随着拍摄的进行,他越来越觉着这种结局不够打动人心,因此心思又开始在第一种和第三种结局上徘徊。 徐容想也没想地说道:“导演,我哪懂这个,你定,我肯定照办。” 高熙熙笑着瞪了他一眼,道:“没说让你拿主意,你说说你的意见,从丁力的角度上。” 徐容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藏着掖着,他其实挺满意一开始设计的结局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丁力这个角色并不复杂,贫苦的生活环境让他养成了重情义的性格,但是在此之前,丁力首先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其次,该有的胸怀他也具备,因此才能够对许文强的做出各种让步,但是这些不断的忍让会消耗他的容忍度,如果是真实发生的故事,最终成为枭雄的丁力,无论是为了保护他的爱情,还是他的地位,许文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高熙熙听了,不住地点头,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不过,我再考虑考虑。” 徐容隐约看出来了,高熙熙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只不过他还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同时也给其他人一个理由,堵住悠悠众口。 而黄小明不在场的情形下,演丁力的自己是最具发言权的,同时也是最有可能给出这个理由的。 在仔细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徐容悄悄地叹了口气,跟人精打交道,真是一句都马虎不得,说不得哪句说错了,就掉进坑里了。 但是他本身是受益者之一,那场戏拍出来,恐怕将是“丁力”的高光时刻,也没必要既当了那什么又立牌坊。 第三十四章 关系 徐容渐渐发现了不对,组里的同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他,而这一切的缘由大抵是他的名气匹配不上赞誉。 赞誉来自导演高熙熙,他是一个很会“调动”各组人员积极性的导演。 “演的好啊小徐,来来来,保一条保一条。” “小徐,这个戏播了,我敢保证你指定能红,要是红不了,我许你仨男一。” “哎,你还别说,李老师指导一个月,它还真有效果,小徐继续保持。” “...” 在一开始,徐容一直谦虚地说着不敢、导演过誉了,可心里却是暗自窃喜的,只是没过几天,他才恍然发觉,味儿好像不大对了。 黄小明开始不声不响地有意减少通告,即使没戏,也会在片场或者酒店窝着排戏。 拍摄时,也比以往卖力了许多。 当导演喊了“过”,徐容轻易不会要求重来,因为他自认为没这个资格,另外一个原因是,每一场戏都是他提前精心准备的,按着李雪建先前教导的方法,每一条戏都经过了许多次的拼凑重组,直至选出一种认为最极致的表达。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黄小明、孙丽甚至沙益和陈漱,竟然频繁地看起了回放,当不满意时,会立刻要求重拍。 最令徐容无奈的是,高熙熙大概见进度还不错,对此类在他看来简直无理的要求竟基本都不拒绝,可是这种情形的频繁发生却是要了他的老命,陪太子读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要是经验值增加的快,他也认了,可是关键是跟个蜗牛似的。 在闲暇里,徐容悄咪咪地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B 台词:B 肢体:C 眼神:B 节奏:B 综合评价:B- 经验值:35/100 荣耀值:87/100 特质:无 自打李雪建离组之后,经验值每天增长的速度几乎慢的可怜,大抵因为每天的戏份不多,再加上组里没有可以学习借鉴的对象,有时候一天一点,更惨的时候连一点都没有。 考虑到下部戏的角色是男一,徐容心里压力其实挺大的,综合评价还有“肢体”一项没提升至B,按照眼下经验值的增加速度,恐怕即使等到杀青,也攒不够100点。 更令他感到郁闷的是,《亮剑》经过三轮播放,热度大抵过去了,荣耀值增加的速度几乎停滞在了87点,不然要是能涨到100,好歹还能兑换10点经验值。 徐容望着光幕,叹了口气,短时间内看来是提升无望了,还是得跟老家伙们合作才带劲,哪怕如今综合评价上来了,但是光看有料的老家伙拍戏,那经验值也能蹭蹭的往上涨,比如李雪建那样的,要是能给他来一打,天天十场八场对手戏,这部戏拍完,B+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但他也明白,这不太现实,S综合评价的演员毕竟不是大白菜。 频繁的重拍是一项相当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儿。 戏份少的时候,徐容还能顶得住,可是一旦某天排的比较多,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当连续NG了三次,黄小明再次提出重新来时,徐容都快绝望了,你们能不能别跟我演对手戏的这么较真? 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说道:“哥,我觉得刚才那条你演的挺好的,讲真,让润发老师来估计都得甘拜下风。” 黄小明嘴角不自禁地扬起,“嘿”笑了一声,但随后又压了下去,道:“导演没夸,而且我总觉得还是不太行,来,咱们先排一遍,我找找感觉。” 徐容见高熙熙抱着膀子,笑眯眯盯着自己,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啊,还是太嫩了,吃不得激,上当了还不自知。 “小徐,小明去洗手间了,你过来先帮忙搭下戏。” 被黄小明按在他的专属椅子上,徐容刚缓了一会儿,瞅见陈漱冲自己招手,干脆眼睛一闭,假装睡着了。 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就是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啊。 “咋的小徐,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嚯。”徐容猛地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脸色紧张地看向陈漱,高声道,“姐,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咱可不能乱说。” 望着四周突然诡异的视线,陈漱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她也没慌,道:“我上午买的奶茶,你就说你喝没?” “你要是这么说我承认。”徐容悄悄地松了口气,又躺下了道,“不行,我实在太累了,你先让我歇会儿。” 高熙熙瞧着直乐,转过头来,道:“小徐,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不是。”徐容冲高熙熙翻了个白眼,“导演,你又不是没看见,从早上到现在,我都还没喘口气呢,你就行行好,让我歇会儿成不?” 高熙熙却不理这茬,他知道徐容还没到极限,先前李雪建在的时候,一天到晚的练,也没见喊过累。 而且徐容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在李雪建离组之后,他的业务水平在组里竟然是拔尖的,给其他人搭戏,还能诡异地带动对方的情绪,这样的免费又好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和高熙熙对视了两秒,徐容苦笑地站了起来,得咧,既然陪太子读书了,那连公主一并陪了吧。 每个人的成功绝非无缘无故,一直以来,徐容对黄小明的印象就三个词,仗义、八卦、演技烂,可是一场打戏下来,他对这位师兄的印象彻底改观。 一场戏,俩人拍了近三天,当最后黄小明晕过去时,徐容虽然也因脱力躺在地上,可是脑子却是清醒的,他感觉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认识了这位师兄。 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可是关键时候却也是有一股狠劲儿的。 黄小明平时的通告比较多,休息相比他而言根本不够充分,能咬着牙硬抗三天,一般人还真吃不来这个苦。 这是他整个拍摄过程中最难熬的一场戏,也是触动最大的一场戏。 想红,总得付出点什么。 五月下旬,剧组正式杀青,这是徐容第一次参加杀青,随着随后一场戏拍摄完成,高熙熙宣布拍摄结束,所有人不由同时发出了一声欢呼。 唯有徐容,默默地叹了口气,望着停留在56点的经验值,相当无奈。 在来之前,他本以为,这部戏拍完,系统的综合评价提升至B顺理成章,可是如今美好的愿望却是彻底落空。 随着综合评价越来越高,经验值的获取的难度也开始直线提升。 经过他的观察,其实也琢磨出了一点窍门,必须自身学到过去所不具备的技巧、方法,经验值才会增加,当他的水平明显高于其他人时,能够获取经验值的门路只有他自己的感悟和摸索。 大体的原因他也有所猜测,出身相同。 无论黄小明、沙益、陈漱还是孙丽等人,都是院校出身,所学到的东西都差不多,他们擅长的技巧,跟他所擅长的大体相同。 而那帮老家伙则不然,他们一部分是院校出身,一部分是戏剧或者话剧演员出身,但是共同点则是他们却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在几十年的表演生涯中,渐渐地跳出了死板理论的樊笼,开始向生活取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擅长,纯粹的表达技巧反而变成次要的。 杀青宴上,徐容终于见识到了黄小明的酒量,一杯脸红,两杯晕,三杯下肚洗手间奔。 相比之下,他都可以称为海量了。 “你怎么了,都杀青了,怎么又不开心了?” 高熙熙特意将徐容跟陈漱安排在了一桌,大概也是抱着撮合的心思。 只是郎既无情,妾也无意,两人都是比较理智的人,哪怕平日有说有笑,也只是把彼此当作一个关系较近些的朋友。 陈漱见徐容自打坐到了饭桌上,除了给导演、制片人敬酒时露了个笑脸,其他时间一直闷着头吃菜,别人聊天他也不掺和。 徐容听到陈漱的疑惑,停止了思考,他在想怎么在剩下的时间里混到44点经验值,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思考出来个具体可行的办法。 见陈漱一直盯着自己,他将思绪暂时压下,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啊?看你自打敬完酒就神思不属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徐容苦笑了一声,“我在想怎么提高业务水平。” 他也没说原因,那么实在有点显摆的嫌疑。 “你还要提高,那还让不让人活了?”陈漱横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就说道,“你不是喊李老师老师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他啊。” 徐容眼睛猛地一亮,试探着问道:“人李老师都回家了,估计不太方便,我总不能赶上门去吧?” 陈漱将筷子轻轻地压在碟子上,拿起块纸巾擦了擦嘴,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那个年代出身的人,对老师这个称呼还是比较在意的,你就说,以前唱戏的都是怎么称呼老师的?” 徐容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称呼?” “师父啊。”陈漱把声音放低了道,“再者,关系也是需要经营维护的,你不主动,难道还等人李老师主动找你?” 徐容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陈漱本身那么个尿性,为啥给人一种温婉的大家闺秀的感觉了,这同样是一种关系的维护,不然对谁都强势,谁还来找你拍戏? 第三十五章 箩筐 徐容终于体会到了有钱的感受,无他,就是心里踏实。 《新上海滩》的片酬到手九万出头,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角色演员和主创演员收入的天差地别。 一般情况下,普通演员的片酬都是论集算,每集只要超过五场戏以上,都算一集。 一部戏拍下来,角色演员付酬集数能占全剧三分之一就算是不错的角色,而主创,往往都是从第一集拍到最后一集的。 如今他徐容的身家,业已实现里程碑式的跨越,正式突破十万大关。 足够买许阿姨先前说的一套化妆品了。 但他没那么做,也没打算放在银行卡里不动吃利息。 黄小明曾跟他闲聊时讲过,把钱存进银行,是穷人的理财思维,一个人要想富起来,得首先从思维的改变开始,要学会钱生钱。 他仔细考虑过黄小明的说法,好像确实没错,真没听说过那些有钱人银行存了多些多些钱的,更多的,往往都是负债多少多少。 黄小明给他的建议很简单,投资股票或者置业。 徐容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虽然考上了大学,成了职业演员,但他朴实而又老土的小农思维是根深蒂固的,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轻易改变的,在投资和置业之间,他选择了倾向于后者。 因为投资是有风险的,短期内是看不到回报的,买房就不同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坑不了人。 而且他另外考虑到,自身以后大概率要长时间居住在京城,因为这里机会更多。 魔都虽然也行,但是圈子里却有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大体就是北方的演员好南下,可是南方的演员想北上,难度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前几年倒是有一个姓毛的歌手做到了由南上北,火遍大江南北,但是如今早已不知音信,再次反面验证了这个传言的可信度。 而学校的宿舍,也只能在开学期间住,要是假期,他就得租房子或者住在酒店。 但是无论租房还是酒店,开销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没有归属感,一个北漂对于这座城市的归属感。 他想买套房子,不要太大,一个能有落脚的地方就成。 “干嘛呢?” “呼吸。” 哪怕早已习惯,可是徐容仍半天接不上话,哪怕他的确听到了小张同学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等缓过了劲儿,徐容才道:“我在校门口,走,跟我一块出去看房去。” “好。” 若是别的女生如此回答,徐容会回宿舍的床上躺上一个钟头,然后再慢悠悠地出来。 但小张同学是个与众不同的女生,身手向来麻利,从挂电话到出宿舍门,大概就是她穿上外套、趿(ta)上鞋子、然后再加上从宿舍六楼冲下来时间的总和。 远远地望见站在校门口等着的徐容,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小张同学背着她粉色的斜挎包,一路小跑着到了跟前。 “徐老师。” 徐容瞧着一脸惊喜的小张同学,总感觉她老不大对,皱着眉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张,你是不是胖了?” “你胡说”,小张同学脸一唬,脖子梗着:“我早上拉完屎才称的,49.8公斤,一点也没胖。” 她说完了,还微微仰着扎着单马尾的脑袋,气壮理直地看着他。 徐容的表情管理再次失控,此时只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自己真是嘴贱,跟她说这个干嘛? 大抵小张同学刚刚说话的声音有些高,再加上所言有些虎狼之词的倾向,几个离得近的路过的学生纷纷拿着惊奇骇怪的目光注视着二人。 徐容忙拉起小张低头向公交站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屎多重了。” 徐容的打算是先去朝阳或者海淀看看,他也不知道眼下的房价什么情况。 上了公交车,小张同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盯着他道:“徐老师,珊珊说你被富婆包养了。” 她的语气很奇怪,并非询问,而是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又像在讲一件道听途说来的八卦。 徐容皱了皱眉,心道袁珊珊真是个大嘴巴,没影儿的事儿也敢瞎传,于是直截了当地道:“没有。” “噢”,小张同学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却没再问,似乎她对这件事不大关心。 这下轮到徐容疑惑了,小张同学难不成也跟袁珊珊想的一样,自己被富婆包养了? 毕竟她们是一个宿舍的,况且以徐容对袁珊珊的了解,她说的时候肯定会加上一句“真的,我亲眼所见”,因此就问道:“我这么说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呢”?小张同学反而奇怪地看着他:“我一开始就知道珊珊在胡说。” 她说完了,转头打量一圈,好像刚刚发现自己在公交车上,不由问道:“徐老师,咱们要去干嘛来着?” 徐容突然觉得,小张同学考北电可能不是一个太过明智的决定,以她肩膀上扛着的这颗脑子,哪怕上帝把门和窗户全给她打开,她也会转头把窗子用直径22公分的粗钢筋给焊死,然后再反手用小儿手臂粗的狗链子把自己给反锁在屋里。 见小张同学一直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他不由问道:“我一喊你就这么出来了,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小张同学奇怪的脑回路不知怎么转的,对徐容提出的这个问题莫名地兴奋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你准备卖多少?” “毕竟一个大活人,好歹得卖五百万吧。” 小张同学却“嘿嘿”笑了,摇着头道:“那肯定不行,我妈说了,倒找钱都没人要。”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我对王阿姨的话深表赞同,你确实卖不了五百万。” 到了朝阳,徐容只是随意看了个楼盘,就意识到自己孟浪了。 太特么贵了,是个盘价格都在七千以上,以他的身家,单独买间厕所还差不多。 俩人转了一天,最终把目标选在了市郊SJS的一个新小区,价格也老贵,但相比之下还在徐容的承受范围之内,一千五一平。 徐容最终买了套一居室现房,建筑面积70平,实际面积六十多一点。 距离市中心有点远,但是以后若是寒暑假呆在京城,添张床和一套被褥就能住。 全款结清之后,虽然再次回到了赤贫阶层,但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终于算是有个狗窝了。 小张同学直到此时,终于问出了自徐容付款时就生出的疑惑:“徐老师,你怎么有那么多钱?你不会真有什么特殊身份吧?” 徐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大手一挥十万大钱就出去的一天,而且还只是在他十九岁年龄,十万是一笔天文数字,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爷爷每个月的工资,才几百块钱。 徐容想了想,道:“我拍的戏多啊,等回头还有一部戏,我估计又能挣十来万。” 小张同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和徐容不同的是,她对钱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有多与少的区别,反正她每个月只需要一千块钱的伙食费就够啦,再多的钱,她也没地儿用。 不对,还可以买乐高,但是不能说,说了徐老师肯定该说她了。 下了公交车,到了校门口,小张同学揉着肚子,问道:“徐老师,你饿吗?” “有点儿,怎么,你饿了?” “吃我一拳,哈哈。” 看着偷摸锤了自己一拳,撒丫子跑的比野狗还欢的小张同学,徐容忽然明白一个道理,跟小张同学说话,必须得比她嘴更毒,先发制人,不然根本不晓得她会憋出什么屁来。 可是或许小张同学出身东北,天生自带“辩论”的强大基因,他的想法只贯彻一个回合,就差点败下阵来。 “哎妈,把汤撒身上了。” “没关系,马有失蹄,狗有失爪”,徐容忙递了两张纸巾过去,同时不忘说道。 小张同学“嚯”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王八有文化?” 她的表情很认真,就像一个老师在严肃的问学生某个问题,而且她还明确地知道问题的答案。 最破徐容大防的是,他丝毫没从小张同学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嘲讽的意思和打算,就像,陈述了某个事实。 先发制人的招儿,验证之后,徐容感觉也不大好使,因此,在思考三秒钟之后,他立刻改变了策略,决定以无招胜有招。 简而言之就是,小张同学爱咋逼叨咋逼叨吧,他就权当没听见。 买完了房,在疯狂补课的空闲里,徐容没忘记一件大事儿,拜访李雪建。 一如陈漱所言,再亲近的关系,也得经常走动,哪怕这位李老师随着年纪渐长,未来会慢慢地淡出演艺圈。 徐容其实一直相当好奇是,李雪建今年才五十出头,到底是如何做到把综合评价提升到S的。 他如今才是B-的综合评价,就感到经验值增加的相当吃力,难不成对方也有系统? 对此,他抱有怀疑的态度,只能认为,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是羡慕不来的,就像某个只比他大了八九岁的小年轻,家里的影帝奖杯已经差不多论筐装了。 第三十六章 社会 连续打了仨电话,徐容才终于问到了李雪建家的地址。 并非折转通过他人,三个电话都是打给李雪建的。 徐容一提感谢,李雪建就说那并不是单方面的指导,而是相互学习,而且在剧组他忙前忙后的,已经感谢过了,没必要再专门跑一趟。 直到徐容第三次说了实话,想请教一些问题,李雪建最终才透露了家里的地址。 评价一个人,不能看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这是徐容三通电话之后明悟的道理。 因为他自己也学会了谦虚,只是却没有李雪建贯彻的彻底,他虽然心性成熟一些,但某些时候,年少的轻狂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一星半点的,不然当初拍摄《新上海滩》时,也不会对“皱眉二人组”的表现发笑。 但李雪建的谦虚不仅停留在嘴上,还体现在了行动中。 他从来没表现出因业务水平比别人强而轻视任何人,即使在指导时,也是用商量或者建议的口吻,好似他自己所言,他只是个小学生。 综合评价达到了S的小学生。 徐容有时候在想,李雪建能有今时今日的声评,和他身体力行的谦虚绝对息息相关,在这点上,他是羨慕的。 李雪建的同龄演员不少,可是声望和他比肩的,却是一个也没。 他在某一刻,也动过要不要学李雪建的念头,可是最终给他自己否定了,扪心自问,他做不到那个地步,他会学习、会借鉴,但绝不会彻头彻尾的模仿。 他是徐容,不是李雪建,也没有一个当大导演的表哥。 而且在他看来,李雪建实在爱惜羽毛的有点过分,李雪建几乎没接过商演或者品牌代言,于一个演员而言,这些才是来钱的大头,光靠片酬,保证温饱或许没有太大的问题,若是还想富裕,那基本不太可能。 李雪建并不富裕,至少从住处上看如此,小区老旧,甚至没有电梯,应当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建的家属院。 门铃什么的,更是奢望。 徐容“哐哐哐”地拍了几下防盗门,开门的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穿着白色体恤蓝色印花短裤,青年站在防盗门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开了门,撇着嘴道:“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叫徐什么的?” 徐容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没找错门,笑着道:“对,老师在家吧?” 眼前这个年轻人面相瞧着与李雪建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李雪建的儿子。 “怎么说话呢”?李雪建忙从客厅的沙发起了身,走到了门口,道:“小徐来啦,快,进屋说话。” 徐容进了门,说道:“老师,您学前班的学生来看您啦。” “嗨,别说这个了”,李雪建笑着摆了摆手,注意到他手中的礼盒,脸上的笑容一下收了,道:“来就来,还拿东西做什么?” “那可不,不拿东西怎么求人办事”?开门的青年站在一旁,轻巧地补了一句,见李雪建又要呵斥,道:“我先回屋啦。” 徐容有些尴尬,对方说的还真没错,他的确是求人办事的。 这时打阳台上走来个瘦瘦的中年妇女,眼角已见几道笑纹,道:“小徐是吧,赶紧坐下说,孩子不懂事儿,可别往心里去。” “这是你于阿姨”,李雪建介绍了,转头朝屋喊了两声,却没动静,才苦笑了一声,道:“那是你...对了,小徐你今年多大了?” 徐容先是冲于阿姨问了句好,才道:“我87年的,19了。” “可巧了”,于阿姨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道:“跟我们家李亘是同一年的,来,喝口水,小徐你几月生儿?” 这个问题徐容还真答不上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爷爷只说捡到他的时候是个大冬天,但到底出生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或者俩月,老人也说不太清楚。 他的身份证上,写的是1月1日,因为老人就是那天捡到的他。 因此此时他只能说个大概的季节:“我年初出生的。” “哎,那李亘比你还小几个月呢”,于阿姨搬了个小板凳,在对面坐了,说道:“你李老师早前就说道你呢,说你年轻,人又踏实,还会演戏,可比我们家李亘省心多了。” “那我得喊哥了”,徐容笑着说道:“年轻倒是真的,踏实、会演戏我可沾上边。” “可别,受不起哈”,李亘打房间里探出头来,瞧着徐容道:“哎,我说,你是来唠家常的吗?那感情好啊,要不我上街给你们称二斤瓜子?” 李雪建还没说话,于阿姨就抓起了桌下的鸡毛掸子,高声道:“李亘,你是不是皮痒啦?” “得咧,我不说话,不说话总成了吧,兄弟,你们唠你们的,甭管我。” 徐容望着缩回头去的李亘,心下还是相当羨慕的,他没有这样的家庭,也难以形成他这样的性格,无忧无虑,缺少毒打。 “拍完啦?”李雪建干笑了两声,才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徐容先是点了下头,而后将他离组之后的大概情况讲了一遍,最终才道:“打戏是真的难,一场戏愣是让我们拍了三天,要不是怕耽误进度,我感觉导演还能再来一天。” “哈哈”,李雪建大概想到了徐容跟黄晓明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 等笑完了,才道:“其实我也怕拍打戏,可是咱们当演员的,既然吃了这碗饭,就不能凭自己的喜好挑挑拣拣的,好拍的要认真拍,不好拍的更要认真拍。” 徐容其实也没打算头一回上门就请教,一回生二回熟嘛,反正距离新戏开机还有俩月,多跑几趟就是了。 到了中午十一点,表达了感谢之后,徐容起了身,道:“老师,于阿姨,那我就先回去啦。” 于阿姨忙道:“走什么呀?留下来吃顿饭,难不成是嫌弃阿姨的手艺?” 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容也不好坚持再走,道:“那我就麻烦于阿姨啦。” 李雪建是准备了他到来了的,炒了了六个菜,这是徐容从李亘的惊讶的表情当中猜测的。 吃饭的时候,李雪建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徐啊,你是怎么看待演演戏的?” 徐容也没瞒他,对于李雪建这种活的年份比较长、并且在某个行业取得了一定的建树的,他现在都不敢小看,人吃了盐未必有他吃的米多,可是,作为一个S级评价的演员,观察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比,真假话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喜欢吧,我感觉演戏的时候很快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年初的时候,我接了一部戏,当时跟倪大虹老师有过合作,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要对戏有敬畏之心。” “嗯,不错”,李雪建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个就很好,咱们演员,以前其实就是戏子,戏子是什么?三教九流,是人最瞧不起的,如今社会好了,不分那个了,可也要记住,观众是天,我记得有个说相声的小胖子说的一句话挺好的,怎么说来着,啊...对,叫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徐容知道李雪建说的那个小胖子,个头不高,姓郭,好像叫什么缸来着,最近在相声圈里挺红的,可是瞧着老跟个混社会的似的,名声也毁誉参半。 李亘半趴在桌子上,见李雪建和徐容,脸上严肃的好似商量国家大事儿一般,口中不由发出“啧啧”的声响,嘀咕道:“说白了不还是为了赚钱。” 徐容转头看向李亘,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但是如果能够快乐的赚钱,本身就是特别幸运的事儿。” “嗨,兄弟,你看看你,开句玩笑都听不出来,我跟你说,你还年轻,不懂,哎,这钱呢,它是王八...”李亘捋了捋本不存在的衣袖,捏着筷子,眉飞色舞地在半空比划着,正要要继续说下去,却不妨亲妈一筷子敲在了脑门上。 “李亘,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哎。”李亘揉着额头,身子下意识地往椅子后方靠了靠,不大的眼睛睁开了些,道:“我跟这小老弟传授传授社会经验,咋还急眼了呢?” “就你还社会经验,你知道什么是社会...” 徐容吃过了饭,也没多留,头一回来,混个脸熟就成,家都找着了,还能跑了不成? 等徐容出了门,于阿姨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到厨房洗了,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将水杯放到了桌面上的红色瓷盘当中,一边擦着桌面上的水渍,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李雪建说道:“这孩子,待人接物,可真不像个十九岁的学生,你再瞅瞅咱们这个,半点也不让人省心。” “小徐形成今天的性格,必然有咱们不了解的原因,年纪轻轻就跟个大人似的,肯定也经历过一个成年人必然经历的摔打。”李雪建先是瞥了妻子一眼,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说不上是什么好事儿。” 第三十七章 财路 每到期末考试周来临前,学生仿佛定了时的闹钟似的,总能准点开启“疯狗模式”,往常逃课的、迟到早退的、人在心没在的,一个个全打起了精神,睁大了惺忪的眼睛,眼巴巴地等着老师画重点。 下了课,也不到处溜达了,图书馆、自习室,乌泱泱的坐了一大半,一坐就能好半天,至于真正记在了脑子里多少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现了应对期末考试的严谨态度和精神风貌,并且在自习了一天之后,感觉一天的光阴没有虚度,充实感满满。 下了晚自习,再跑到校门口的打印店,把同学们精心准备的考试重点收集了,缩印在洁白洁白的A4纸上,回到了宿舍,拿着做刺绣的端正和肃穆,认认真真地裁剪成一方方巴掌大小,而后妥当收好,于此,考试周来临前的准备基本全部完成。 至于最终考试能不能过,下学期开学时能不能开开心心的过第一周,首先看临场发挥以及考试时前后左右的同学下笔是否流畅,其次还需诸天神佛庇佑,到了此时,考试就蕴含了点玄学的成分了。 徐容和大多数同学一般,同样刚下晚自习,却没准备小纸条,没那个必要,他还指着下学期拿奖学金呢。 因为学校的食堂早已经关门,他便带着小张打学校出来,准备吃点东西再回宿舍。 “徐老师,最近你有好好复习功课吗?” 小张同学扒拉着菜单,点了两份面后问道。 前段日子徐容经常揣着剧本往李雪建家跑,一条戏一条戏的过,经验值一天不到100,他一天就没有太大的信心。 导演虽然熟识,可是未必像高熙熙那样要求黄小明,真要是栽了,董事长再大方,也不会继续往他身上投资。 态度已经表过,资源也给了,他自己不争气,倒也怪不了旁人,人开公司是为挣钱,不是做慈善的。 大概给自己的压力太大,而且他急于想把大学的课程早点学完,徐容前几天感冒了。 大概过去常年干农活的缘故,他的身体向来很好,一年到头也难感冒一次,可是一旦感冒了,就跟做了次手术似的,在床上躺了四天才缓过来。 徐容抽了抽还没透亮的鼻子,倒了两杯水,推到小张同学跟前一杯,顺手的,将水杯放到了嘴边,眼瞅着小张同学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话,他又将水杯放回了桌面上,说道:“最近身体不舒服,好几天没学。” 小张同学将菜单递给老板娘后,转过头来,再次问道:“那你不舒服之前,你有复习功课吗?” 徐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刚刚放下的水杯,暗暗感叹自己的明智,倒不是怕喷小张同学一脸,那权当免费给她补水了,主要是他怕把自己给呛着。 但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性,他半是教导半是疑惑地道:“你难道不是应该先问我,哪里不舒服吗?” “噢,对哦”,小张同学露出恍然的神色,哈哈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问道:“那徐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呀?” 徐容沉默了下,拿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左胸口,一脸沉重地道:“心里。” “哎,徐老师,你快看你快看。” 小张同学忽地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疯狂地朝着他使眼色,徐容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向了窗边对面而坐的一对小情侣。 此时,那男生正一脸宠溺地捏着勺子,微微俯着身,将勺子举到了女生跟前,女生看着男生,娇羞着将勺子的汤喝了,而后两人相视一笑,宁静、温馨,旁若无人且狗粮满满。 徐容听到耳边一道冷气的倒吸声,将视线挪了回来,见小张同学呲着牙咧着嘴,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徐容估摸着,小张同学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那种情形肯定是向往的,班里的女生,如今大多都有了男朋友,可是大概因为小张同学的化妆技能还没解锁,另外一天天老跟在他屁股后边,也没人追她。 好一会儿,小张同学才低声说道:“徐老师,她是残疾人吗?” 徐容瞧着小张同学一副惶惑的神情,再次冒出了将她的脑袋开瓢的冲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第一次的,他对去年应聘培训机构家庭教师的行为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在高考结束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应该不用再教导小张同学了,可是如今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考试周结束,徐容约郭思出来吃了顿饭,因为马上要出发去剧组,他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来。 他跟郭思私下里的联系并不算多,即使电话,也都是工作或者逢年过节的问候,徐容自觉自己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也没什么可跟郭思说的。 而郭思呢,目前仍处于观望状态,徐容的确得到了董事长的青眼,可是未来如何,她也不大确定,捧不红的艺人海了去了,红不红的事儿,有时候相当看运气。 聊了些工作上的近况,客套了一番之后,徐容开始直奔正题,问道:“郭老师,有个事儿想问问你进展怎么样了,就是我的助理招到了没?” “什么招助理”?郭思愣了一下,见徐容的眉头缓缓皱起,想了下才低声问道:“是领导说给你配助理的吗?” 她的语气不大确定,可是又给徐容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似乎她知道这件事,又好像不知道。 徐容听着她的语气、瞧着她的试探,心里“咯噔”一声,幡然醒悟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天真了。 并不是每个人说的话,就一定会践行的。 可是既然说了,事情他是要问明白不可的,于是道:“对,先前常总到《新上海滩》剧组探班时,曾说要让你给我招个助理。” 郭思“哈”地笑了几声,大概明白事情的缘由,道:“领导好像这么提过,那个,明天上班了我再找她确认一下。” 徐容这下彻底明白了,常继红根本就没想过给他招助理这茬,当初的答应,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糊弄,而且这种事儿,仔细想想,他还没地儿说理。 如果他不服,跑过去问为什么还没招到,人只需来一句“我们一直在招,但是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便能轻飘飘的挡回来,若他再纠缠,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了。 认真筛选助理的合适人选,是常总和公司对艺人的负责,若是大街上随意拉个无业游民充数,那是是对常总职业操守的侮辱。 想明白了这个事儿的前因后果,徐容对郭思的反应也能够理解了。 她应当是怕自己冲动之下去找常继红质问,那种境地之下,常继红必然会问他怎么知道根本没招助理,而透露消息的郭思不用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人本能的趋利避害的反应。 他笑了下,宽慰道:“放心,今天问过你的事儿,我肯定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我合约签的是公司,又不是常总。” 郭思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得清楚常总有没有跟我提过,不过咱们公司好像有在编的助理闲着。” 徐容点点头,表示了解,郭思就差说“常总故意不给安排处理”这样的话了。 低头想了一会儿,他笑了,不给就不给吧,他徐容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就当一回君子吧。 送走了郭思,徐容站在街口,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B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B 综合评价:B 经验值:7/100 荣耀值:90/100 特质:无 接下来他要做的只一件事儿,就是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风,已经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李雪建基本上把剧本给他过了个遍,目前而言,对于每一场戏该怎么演,他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但也没彻底定下,李雪建崇尚临场发挥,认为戏是由心境来的,只有代入到角色所处的环境当中去,才能切身明白该怎么演才是最极致的效果。 系统的经验值也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来到了100点,提升之后综合评价也达到了B级。 深刻体悟了由B-到B的艰难,徐容估摸着,接下来要将评价由B跨过B+提升至A-,也就至少三项评级提升至A,恐怕不是一朝一夕或者一两部戏就能成的事儿。 但是常继红的做法却是给他敲了个警钟,形势很紧迫,连在助理这样的小事儿上,都要暗搓搓地使绊子,想来以后根本不可能指望她会把资源投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是搞笑,当初他能签约海润,还是常继红的功劳,如今的情形,虽说是一件件小事儿促成的结果,但是过节既然已经产生,自然也是要解决的。 他能理解常继红的立场,他徐容签的是公司,而海润很大一部分早期的艺人签的是常继红,资源就那么多,他拿了,有人就得把手缩回去。 或许于常继红而言,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或许只是有些烦心罢了。 可于他,常继红是在耽误他的前程,断他的财路。 丁力这个角色能不能红,他不清楚,但是接下来的戏,或许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他必须要把握住。 成了,他就有了跟常继红对话的资本,或者直接把她甩开,让郭思当自己的经纪人,也不用发愁资源的事儿。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她前段时间升职了,接下来目标应当是常继红的副手才对。 按黄小明的说法,只要你名气到了,一个月至少仨本子会通过各种渠道塞到你跟前,你到时候必须仔细挑认真拣,选出其中比较好的去接。 若是没成,说不得,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第三十八章 奋斗 “徐老师,真的要进去吗?我...有点紧张。” “别怕,一会儿就好。” “蕊蕊,不要怕,我跟你一起呢”,袁珊珊见小张同学紧张的拳头紧握,在一旁鼓舞道。 而走在另一侧的杨蜜、焦竣艳以及李小冰三人,听着徐容三人的对话,脸色却逐渐扭曲。 徐容正要推门进去,瞧着李小冰三人古怪的神情,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不舒服吗?” “啊,没没没。” 仨人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默契地同时否认,却是没一个人说出原因。 徐容也没再问,李小冰几人是来参加试镜的,至于他,则是陪着小张同学过来,明天一早他就正式奔赴剧组。 试镜的剧名为《奋斗》,由著名导演赵宝钢执导。 进了酒店的大门,根据指示牌到了二楼,五人把简历给了剧组的工作人员,排队等待。 徐容没准备简历,他接下来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新戏当中去,至于别的,暂时一概不考虑。 大概因为赵宝钢的名气较大,排队的年轻人不少,在小张同学他们前面,估摸有十几号人。 徐容歪在走廊上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回忆着剧本情景,台词他也没法全记下来,但是戏的每一个细节,他脑子里是清清楚楚的。 “对了,晓斐,你为什么喊徐容徐老师?”李小冰憋了半路,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先前没打过几次交道,他还没注意,只以为自己听岔了,今天来的路上,连着见张晓斐喊了几次,他才确定自己过去并没有听错。 这也是同宿舍的杨蜜仨人同样问过的问题,但小张同学仍和以往一般,理所当然地道:“我一直就是这么喊的啊。” 李小冰有点懵,感觉对方好像回答了,但是自己好像又什么也没明白。 “就是最一开始,你为什么这么喊呢?” “以前徐老师教过我啊”,小张同学道:“就高考之前,他是我的家教。” 嚯,有故事啊。 小张同学的话一落下,仨脑袋同时转了过来,跟李小冰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茬,她们还真没听她说过。 她们就想不明白,徐容跟张晓斐俩人天天呆在一块,可直到如今,还没走到一起,她们也问过小张同学,可小张同学很确切地告诉了她们,真的只是同学。 袁珊珊指了指不远处的徐容,低声道:“你说他...教过你?还是家教?” “啧啧,那有没有发生点...”,焦竣艳脸上的笑容开始不大单纯,如同往常宿舍内一般,一只脚已然轻轻地踏在油门上,就要发车,还好杨蜜眼疾手快,一把拦着了。 场合不大合适。 “徐老师还是从北大退的学呢。” “真的假的?” “真的。” “我不信。” 小张同学没有跟人辩论的习惯,就像焦竣艳先前说徐容被富婆包养了,她听了,只表示知道了,虽明知徐容老师不会那么做,可是她也没有争辩的打算。 这次同样如此,她瞧了瞧几人,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那样,我都说啦,你们爱信不信吧。 “李小冰” “好。” 等了半响,终于到了他们几个,李小冰吸了口气,抻了抻衣服,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约摸过了两分钟,他出来了。 袁珊珊忙问道:“怎么样?” 李小冰苦笑了一声,道“一个人问了我一些理论知识,我不会...就让我出来了。” “啊,不是面试吗?还问理论?” 李小冰一屁股坐在徐容旁边,道:“可能感觉咱们才大一吧,如果连理论都不懂,肯定也演不好。” 徐容在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安慰道:“没事儿,本来过来也就是碰碰运气。” “说是这么说,唉”,李小冰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没什么压力的,哪怕上学期杨蜜已经开始演女一。 可是看着同宿舍的徐容一天比一天忙,他有点扛不住了,总觉得自己已经落后了人一大截。 “杨蜜。” 杨蜜用时更短,只一分钟,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对几人说道:“咱们走,这《奋斗》,不试也罢。” 见她小脸气的通红,粉都盖不住,徐容轻声问道:“咋啦是?这么大气?” 杨蜜气鼓鼓地看着二人,问道:“徐容,李小冰,你们觉得我长的难看吗?” 徐容大体明白怎么回事了,八成因为脸被涮下来了。 杨蜜见李小冰先摇头,一旁的徐容思考了半秒,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并补上了一句:“你挺漂亮的。”后,脸色才好转了些,愤愤道:“其中一个老女人竟然说我长得不够甜,我他喵的又不是白砂糖,怎么甜?” “咳咳”,徐容强憋住笑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杨蜜气急败坏的模样,下意识地,他又看向了小张同学,见她要张嘴说话,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家伙一准儿要说以前自己评价杨蜜不好看的事儿,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袁珊珊。” 袁珊珊在里边呆的时间要长一些,但也没太久,大概五六分钟左右,只不过神情跟李小冰差不多,估计同样没通过。 但是见她丧气的模样,李小冰和杨蜜反而没那么难过了,问道:“怎么样了,珊珊?” 袁珊珊先是摇了摇头,随后迷茫地看着几人,似乎根本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刷下来的,见几人盯着自己,道:“他们让我演场学校的场景。” 徐容疑惑了:“你本来就是学生,为什么还没过。” 袁珊珊道:“然后我就学老师给他们讲了一会儿课,还顺带批评了几句其中一个抽烟的谢顶中年,我感觉我学的很像了啊。” 李小冰听了,讷讷无言,好半响,才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徐容从袁珊珊的话里,大抵猜到戏的大概内容,应该是部校园青春偶像剧,估摸着类似于《流星花园》。 “徐老师,我有点紧张。” “放松点”,望着小张同学紧张的小脸,他知道光安慰没什么用,想了想,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啊,徐老师,你干嘛?” “你看着,待会儿你进去了,他们要是同样的问题,你就这么演”,徐容虽然是个学生,但是在外边跑的多了,身上的学生气反而少了,最直观的则是眼睛,学生的眼睛和踏入社会的人是不同的,虽然同样灵动,可是其中却透着一股稚气和天真。 焦竣艳本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却没听到人喊自己,一脸纳闷地道:“不是该我了么?” 她话音刚落,面试的房间里走出来个国字脸中年,向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赵宝钢。” 听到杨蜜的声音,徐容立刻停下了动作,若是让对方看到,换了考题,那他就白费力气了。 等赵宝钢进了厕所,徐容看了眼焦竣艳,道:“我猜的没错的话,等会儿你们可能会遇到差不多的问题,你们看着我。” 李小冰看着徐容的眼神逐渐柔和,惊讶之下不由道:“卧槽,徐容你怎么做到的?” 听到他的话,徐容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稍微转过脸,看向李小冰,又将半边脸留给小张同学和焦竣艳,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点不大好意思的笑,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了,他又转过头,恢复了正常,看向小张同学:“看清楚了吗?不要紧张,不要想别的,你只要什么不想把刚才那些动作重复一遍就行。” “没有”,小张同学毫不犹豫地道:“你要不要再来一遍?” 徐容见赵宝钢打厕所走了出来,勉强挤出点笑容,道:“算了,看运气吧。” 一直盯着他瞧的焦竣艳人都快傻了,指着徐容,半天没说出话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徐容刚才的样子,少了许多成熟,瞧着反而有点...可爱? 倒是李小冰,不停地问着:“徐容,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咋一下给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学的你。” “焦竣艳。” 焦竣艳呆的时间久一些,大概十来分钟过后才出来,但是表情与袁珊珊如出一辙,没等几人问,她就道:“我跟珊珊的问题一样,可是我就是照着徐容刚刚教的演的啊。” 徐容疑惑地瞧着她,难不成是自己的问题? “张晓斐。” “啊...好。” 徐容叹了口气,他看到小张同学的耳垂都红了,她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 小张同学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大概三分钟左右,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几人跟前,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李小冰望着她截然不同的神情,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问道:“你...过了?” “没啊,你们都没过,我怎么可能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小张同学奇怪地看着李小冰,道:“我没有高兴啊。” “走吧”,徐容扫视了一圈全军覆没的几人,都嘻嘻哈哈的没当回事,心说但凡她们当中过了一个,恐怕其他人就没这么开心了。 “徐容。” 刚转身没走几步,一直负责喊人的剧组工作人员突然朝着几人喊道。 徐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那个瘦高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喊我?” 他根本没递简历,难不成自己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到哪都有人能认出来。 同来的杨蜜几人同样疑惑地回头看去,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工作人员走近了,问道:“你是徐容吧?” 见徐容点头,他立刻道:“导演请你过去一趟。” “好”,徐容想了想,转过头对着小张同学几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赵宝钢是大导演,哪怕不能搞好关系,但也不能恶了人。 进了门,房间里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居中的是国字脸的赵宝钢。 他先是朝着四人微微鞠躬,跟其他试镜的差不多,道:“赵导您好,几位老师好。” 赵宝钢看着他的模样,总觉得眼熟,问道:“你拍过戏吧。” “嗯,亮剑里的魏和尚。” “我就说呢”,赵宝钢笑了下,道:“我听刚才那个小姑娘说,刚才那俩小姑娘的戏是你教的?” 徐容明白对方为什么喊自己了,估计是小张同学说漏嘴了,他也没否认,道:“对。” “你能自己演一下吗?” 徐容心里其实也很奇怪,他感觉自己教的是没问题的,但是赵宝钢为什么没给过呢? 于是也没犹豫,闭上眼睛,准备了大概三秒钟。 然后,睁开眼,看向赵宝钢。 赵宝钢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真是大一?” “对。” “那感情好”,赵宝钢一拍大腿,说道:“我这正好有一个角色挺适合你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徐容明白了,不是自己的设计有问题,是焦竣艳和小张同学俩人学出了问题,只是刚才没有亲眼见到,他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特别感谢赵导的赏识,我其实一直特别仰慕赵导,也一直想跟您合作”,他轻轻摇着头,歉意地对赵宝钢道:“但是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年的档期真排满了。” 赵宝钢见他拒绝的如此干脆,愕然道:“你真的不考虑?” “实在抱歉,赵导”,徐容苦笑了一声,再次解释道:“轧戏的话肯定会影响您作品的质量,我想这也不是赵导乐意见到的,请赵导理解。” 赵宝钢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问,略显惋惜地道:“那行,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徐容说了声“好的,谢谢赵导,实在抱歉”,就要转身出门,有机会合作,这都是套话。 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却不妨赵宝钢冷不丁的来了句:“等一下,你留个电话。” 第三十九章 知了 徐容没告诉他们房间内发生的事儿,也没说跟赵宝钢留了电话,只是说恰好遇到了一个熟人,聊了几句。 说出来与几人听,除了博得些惊讶,以及让他们失落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或许还会造成距离上的疏远。 他已然逐步将学到的认为优良的品质贯彻至实际行动当中,低调、谦虚,当然,如果哪天红了,他会将谦虚放下,贯彻从李雪建身上学来的谦卑。 至于为什么没接《奋斗》,的确是因为没时间,况且,校园偶像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徐容跟小张同学以及李雪建打了个招呼,收拾了行李,正式进入刚刚成立的《羊城暗哨》剧组。 又是一部经典谍战剧翻拍,似乎海润对翻拍经典情有独钟。 经典翻拍与通常的原创剧本不同,风险与优势并存,毕竟珠玉在前,而且观众对于人物角色已经形成了固有印象,很难出彩,但好的一番面是自带热度,无论拍的特别好还是特别烂,都能够引起一定的关注。 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一帮生活拮据,整天处心积虑找热度蹭的所谓影视媒体人或者评论人,引导舆论、忽悠普遍缺乏辩证能力的普罗大众,从而攥取存在感,并千方百计地实现将这种存在感变现的目的。 执导的是赵俊凯,同样兼着制片人的职务,他曾是《亮剑》的制片人,从没见他跟人红过脸,典型的老好人一个。 徐容曾经便是如此认为的,但见的人、经的事儿多了,他却不敢真的把他当老好人看待了。 老好人是当不好制片人的。 赵俊凯的人缘很好,当初在亮剑剧组,导演只管拍摄,其他对内对外沟通联络的大事儿小事儿,都由他统筹,虽然没架空导演,但是因为组是他拉起来的,大家伙也愿意听他的。 一般人来还真做不来这个。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进组当天,徐容才知道除了赵俊凯外,整个组还有一票的熟人。 剧组的几位主创当中,有曾因《亮剑》的楚云飞一角大放异彩的张洸北,有曾在《大明王朝》合作过的王庆详,他当时在戏中演胡宗宪。 一见面,张洸北就重重地拍了拍徐容的肩膀:“可以啊和尚,这一转眼,就得我给你搭戏了,等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提携咱一把啊。” 徐容看着张洸北头顶更可怜的头发,不由想起了先前亮剑拍摄的日子。 他挺怀念那段时间,几个二三线演员带着一群十八线演员,整天累的跟死狗似的,虽然拍摄条件艰苦,但也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儿,说话也没太多的顾忌,反正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犯不着。 徐容知道张洸北是在玩笑,道:“张老师可别这么说,我这纯属撞大运,回头有戏了你可得带着我。” 张洸北是老制片人,路子野,若非当初住在他楼下的何正军接了《亮剑》的本子,他是没打算接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做幕后习惯了,有些不大乐意再走到台前。 徐容同样是玩笑,却没想张洸北当了真,道:“你还别说,真有,我年底有个戏,你跟我去不?” 徐容的笑容尬在了脸上,他就那么一说,咋还就当真了呢。 他是真的去不了,倒并非怕耽误上课,而是前阵子已经跟李又斌约好了,这部戏拍完,休息个把月,跟他再干一票去。 跟着水平也就比如今的自己稍高一点的张洸北,那真成了彻头彻尾的混子,既没前途,也没钱图。 虽然李雪建的S级评价的经验值来的更猛,可是这位老师太爱惜羽毛,接戏就是接戏,根本不提带人的事儿,指望他搞点裙带关系什么的,那是门儿都没有。 李又斌就不一样了,脸都快丢完了,也没什么可爱惜的,不仅借钱的时候能想到他,挣钱的时候一样没把他忘了,如今看来,那么些次洗脚没白请。 但是他总觉的李又斌的目的,不大像他说的仅仅带他赚钱那么单纯,上部戏拉着他演儿子,下部戏还要让他演儿子,怎么想都像在占他便宜。 “和尚,学坏了啊”,张洸北撇撇嘴,问道:“咋回事,你这档期排这么满吗?还是我漏了啥新闻来着?” “嗨”,徐容耸了耸肩膀,摊着手一脸无奈地道:“人红是非多,忙,都是老朋友,不好推。” “呦呵,还喘上啦。” 瞧见赵俊凯过来,徐容忙往前走了几步,道:“哎呦,制片,不对,导演,和尚向你报道来啦。” 赵俊凯脾气温和,老爱笑,见徐容的架势,打趣道:“这回可不能再把人往死里摔了啊。” 徐容讪笑了声,不好接了。 现在仔细想来,当时都是李又斌的错,因为他起的太猛了,导致重心太靠上,但凡李又斌别起那么高,纵然摔倒也绝不会摔那么狠,那家伙纯粹是想红想疯了,跟他哪有半毛钱啊关系? 聊了一会儿,到了半下午,赵俊凯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指着一位面相中正平和的中年道:“我来介绍下,这位是王庆详老师。” “王老师好”,跟王庆详,徐容不像和张洸北那么熟,大明剧组里他最熟的是王进松和倪大虹,对于王庆详更多的钦佩,这也是一个有料的老家伙。 “导演不用介绍”,王庆详指了指徐容,笑着道:“我们俩年初刚合作过,小徐的水平,很不错。” 赵俊凯脸上的笑容突兀地凝了下,他琢磨着,王庆详这是话里有话啊,徐容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说白了,也就演演性格单一的角色。 但人是资方定的,他纵然心里不愿,也是没法儿的事儿,此时听着王庆详的嘲讽,他脸上也不由的有点发热。 不过他也不怕,早先前,他就跟高熙熙打过电话取过经,到底是怎么用黄小明拍《新上海滩》的,高熙熙说的也简单,男一负责帅,把男二往死里艹就成。 他没看过《新上海滩》的剧本,还不知道徐容就是男二,反正有张洸北王庆详打底,剧本稍微改改就成,本来转行当导演,也是临时起意,实在不成回头还去做制片人去。 张洸北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庆详,以为他跟徐容有什么过节,忙打圆场道:“导演,这几位大美女不介绍一下啊,我跟你说,这孩子可还单着呢。” 他说着,拍了拍徐容的肩膀,他跟王庆详不熟,不清楚王庆详为什么要针对徐容,但是相比较而言的亲近关系他是晓得的,因此也稍微表了点态,既然接了戏,那就戏论戏,别说别的。 王庆详没瞧出来二人的想法,只笑着冲几个同样跟他打招呼的演员点头。 “这位是王倩老师。” “这位是张欣艺。” 坦言来说,这并不是徐容期待的组,但对比之下,他已经满意多了,不然老是像《新上海滩》中后期那样,他的经验值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涨上去。 开机拜神仪式之后,剧组正式开机。 只是刚开拍,整个组都傻眼了。 时节已然转暖,虽未进入盛夏,但夏日一些该有的生物,也都有了。 比如知了,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赵俊凯为了后期拍摄顺利,计划的是先拍外景戏,省得天气热的时候,熬不下来。 拍摄用的是同期声,第一条戏,徐容一说词,知了就开始叫唤,仿佛要给他配音似的。 虽然蛙叫蝉鸣也是环境声,但恼人的是,环境声跟台词叠上了,并且又不是同一音轨,录出来后,这条录音根本就没法用。 后期倒是可以让配音演员配音,但拍摄一般情况下还是尽量用原音,一旦配音演员和角色不搭或者感情不到位,放映时对戏的伤害是致命的。 来回折腾了三四次之后,录音老师彻底疯了。 徐容也默默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跟他对戏的这个叫张歆艺的女演员,注意力没在他这个大活人身上,反而老听着知了的叫声。 赵俊凯站了起来,掐着腰,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第一条连着拍了几次没过,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老张,想个法儿。” 赵俊凯视线转了半圈,逮到了制片主任张顺志。 张顺志个头不高,矮矮胖胖的,眼睛不大,一见人就笑,一笑两颗不大的眼睛里仿佛能放出点光来。 张顺志早在想法儿了,他干的就是擦屁股的活儿,听到赵俊凯催,挠了挠本不存在的头发,喊起了现场制片和一帮场务兄弟,道:“一人拿一根竹竿,跟我过来,把知了敲走。” 想法倒是挺好的,可是树太多了,东边敲完,西边又叫唤上了,哪能敲的过来? 张顺志拖着胖胖的身躯,跟进入阿富汗的美军似的,陷入了知了的汪洋大海当中,喘着粗气,来来回回的到处跑。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效果却是不尽人意,知了反而叫的更欢畅了。 眼瞅着这么下去不行,经验丰富的王庆详扯住了张顺志,道:“张制片,咱们组里有炮仗吧?” 张顺志疑惑地看着王庆详,喘了两口气儿,才勉强笑着道:“王老师说笑了,咱们拍谍战片,哪能没那个?” “你这样,哪有知了叫,你就拿炮仗往哪放。” 张顺志不大确信地道:“管用吗?” 赵俊凯见俩人嘀咕,走了过去,听张顺志说了一遍王庆详的建议之后,想也没想地道:“看情况赶是赶不走了,拿几个二踢脚试试吧。” “那...行。” “嘭嘭。” “嘭嘭。” “噼...呲。” 一连串的爆响之后,整个片场安静了下来,剧组的人一个个的全竖起了耳朵,似乎在等待着知了的叫声一般。 连着等了十来分钟,叫声才再次响起。 赵俊凯眉头不由皱起,但眼下实在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道:“就这吧,十来分钟,够拍一条的了。” 于是,再一连串的爆响之后,《羊城暗哨》正式开机。 第四十章 态度 在过剧本的时候,李雪建根据剧本的剧情设计,曾提点过徐容,拍摄时要时刻注意,表情要收,眼睛要放。 因为按照剧情的安排,在前期,要不断的叠加悬念,让观众猜不透他饰演的罗佩伦到底是不是卧底。 说来也是无奈,剧本的上半部分,拼了命的把剧情、台词设置的扑朔迷离,而到了下半部分,又拼了命的把上半部分设置的离奇的剧情给圆回来,而且相比于电影原作,剧本除了保留了一些特定人物、角色,剧情几乎改了八九成。 拍摄时,徐容也谨记着李雪建的话。 第一条戏是徐容饰演的罗佩伦根据特派员廖书记的嘱托,去见张欣艺饰演的窦倌的戏份。 “嘭嘭。” “全场安静。” ... “action” 徐容沿着小路,缓缓走到临时搭建的大棚前,到了近前,视线透过栅栏,面无表情、眼神阴翳探向棚中。 坐在监控后面的赵俊凯看清了徐容的眼神,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拿起了脚边放着的扩音器,喊道:“停。” 他这嗓子喊的很突兀,突兀的连他身边胖乎乎的副导演钟伟荣也未曾反应过来。 不仅徐容愣了,连正准备进场的张歆艺也愣了。 怎么回事?知了还没叫啊,怎么就喊停了? 赵俊凯看着徐容转过来的眼睛,视线下意识地挪开了,冲着摄影于定喊道:“调整一下,老于,重新来,拉一个变焦,等下徐容透过栅栏往里看的时候,机器往前推,变焦往后拉。” 摄影组的组长于定是个长脸瘦高个,听到赵俊凯的话,脸不由的拉的更长。 干摄影这行的,最怕的就是不懂摄影还装作很懂的导演,自以为学了几个经典案列,就指手画脚的,此时在于定看来,赵俊凯的指挥就是如此。 最终一准儿瞎忙活一场,白费功夫。 因此于定想了想,道:“导演,给特写就可以了吧?” 赵俊凯和气地笑着,道:“听我的,肯定能行。” 倒是副导演钟伟荣隐约明白了赵俊凯的意思,问道:“导演你的意思是,同时形成物理距离的近和心理距离上的远?”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感觉这一条得这么拍。” 于定尽管不大乐意,可是导演和制片人都发话了,也只能按着他说的干,但是在心里,却是做好了等会再调回来的准备。 外行指导内行,那不是笑话吗? 在重新铺轨的时候,赵俊凯打量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徐容,问道:“小徐,刚才那下还能来吧?” 徐容听了,抬起眼睑,转头看向赵俊凯。 赵俊凯和他对视了一眼,干巴巴地笑了声,道:“当我没问。” 他先前想着,用长焦打个特写就成,因为估摸着徐容水平也就那样,可是刚才那个眼神一出来,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有种预感,只要徐容还能再现刚才那个眼神,一下就能把前期的悬念拉起来。 同时的,他心里也生出了点别的想法,本来见海润把徐容塞进来,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就当练手了,只要别烂的太狠就成。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不那么想了,徐容要是能够一直保持先前的水平,这部戏的播出效果,就像剧本的剧情一样,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说不得他赵俊凯,以后也要跻身名导的行列,上下嘴皮子一碰,动辄就能三五千万的跟资方拉呱拉呱了。 赵俊凯喊停的时候,张洸北并没有在意,也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出了点小岔子,可是回过神来,见大家都抱着类似的疑惑,便将视线投向场中的徐容。 人张欣艺还没入镜呢。 当徐容睁开眼,拿阴翳的视线扫向赵俊凯时,张洸北瞧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嘀咕道:“这他娘的还是和尚吗?” 因为是第一条,王庆详同样一直在瞧着,对徐容的表现,倒是没太大意外,他用眼神表演在大明王朝时已经初现端倪。 但是心下,却也稍微重视起来,徐容的进步太快了,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说不好就被一个小年轻盖过去了。 “action” ... “卡。” “过。” “先等下,我看下回放”,拍完了一条,在场务随时准备着放二踢脚的当口,张歆艺走到了监控跟前。 她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被徐容带的有点用力过猛了。 与她的动作相同的,还有赵俊凯以及张洸北。 张洸北这次拍摄时瞧的仔细,越看,他越是觉得,真不一样了,这哪还是当初那个只会脸一横眼一瞪的和尚。 几人看了回放之后,都没吭声,只于定冲着赵俊凯竖了个大拇指:“导演厉害,这么拍,确实好。” 赵俊凯呵呵笑着受了,他彻底改变主意了,不艹王庆详和张洸北了,逮着徐容往死里艹效果难道不是更好? 张歆艺的性格相对开朗一些,可是此时,她开朗不起来了,徐容给她的压力有点大,刚才那条戏,对方的表情很少并且很轻,总让人能看出点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大真切,只那双眼睛还清晰地留在她脑海里。 张洸北瞧着脸色平静的徐容,问道:“小徐,老实说,是不是有人指点了?” 徐容嘴角微微勾了下,道:“先前请教过李雪建老师。” “嚯,我说呢。” 见徐容状态不大对,张洸北也不再跟他说话,他知道徐容已经入戏了。 典型学院派的讨巧法,水平不够拿人凑,但是不管怎么说,它是真的好用。 之所以如此,徐容也是无奈之举,他不是李雪建,能把技巧翻来覆去的玩出花来,S-评价的陈保国都没那么整,他自然也不敢托大,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确实保险,这些都是经过实践验证的。 对《羊城暗哨》这部戏,徐容寄于了极大的期望,因此也拿出了比大明王朝拍摄时还要严谨的态度。 本子不算差,又是热门题材,赵俊凯的水平也足够驾驭,剩下的就看演员的发挥,张洸北、王庆详、王倩几人都是老演员,水平在线,只要他不出纰漏,想不火,很难。 有几次放了工,张洸北喊他出去喝酒,他也推辞了,张洸北早已功成名就,如今拍戏更多的是玩票性质。 可是播出效果如何,却关乎他的前程,若是张洸北能理解,他打心理感谢他,若是不能,那便不能吧,不能总为了迁就别人,而耽搁了自己。 大概是期望过高,给自己的压力过大,开拍没几天,徐容跟人因为戏产生了矛盾。 对方是个脸蛋漂亮的小姑娘,瞧着比他还大两岁,可是拍摄的时候,老忘词,或者说根本就没准备,每一条都是现背现拍。 来回NG几次之后,徐容有点烦了,他入行以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以前再不敬业的,多少也会头天晚上做做功课,因此再一次NG了之后,他生硬地说了句:“先把词背会再拍吧。” 小姑娘很聪明,自打进组,没一心扑在戏上,而是忙着参加各类活动、酒局,理清了组里的关系网之后,开始主动巴结几位管事的、背景深厚的,对没什么关系门路的,从来都是爱搭不理。 徐容是资方钦定,也是她巴结的对向之一,只是凑了两三次之后,发现他没有那个意思,立刻转移了目标。 这点徐容倒没觉的有什么,这是小演员的生存法则,每个组都有,他以前也差不多,只是做的没她那么过罢了。 可是最让人生气的是这小姑娘总不把聪明用在正路上,老想着盖过女一张歆艺女二和王倩的风头,动不动就改妆,什么把眼睛改大,又比如把眉毛弄得恨不得都要飞起来。 但是因为和组里另外一位制片人老刘“交情匪浅”,赵俊凯顾忌着情面,也不好说什么,跟人出现了矛盾,总是打圆场。 谁知徐容话音刚落,小姑娘顿时委屈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头跑出了片场。 赵俊凯没听到徐容刚才说的话,问道:“小徐,怎么回事?” 徐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叹了口气,不用想,肯定告状去了。 但事已至此,得想办法应对才是,得先跟赵俊凯通个气儿,他跟赵俊凯是都是海润一方的,在组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属于天然同盟。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肥头大耳的老刘来到的片场,下了车,二话没说,上来就笑眯眯地一顶大帽子扣了过来:“小徐啊,怎么欺负人呢?” 徐容已经得了赵俊凯的保证,笑着摇了摇头,道:“刘制片说笑了,我欺负谁了?” 老刘仿佛川剧变脸似的,顷刻把脸上的笑容收了,露出点横色:“你搁着跟谁装呢?” 老刘其实也知道,自己动不了徐容,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扮他个难堪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儿?看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呆下去。 “咋啦,老刘,这么大火气”?赵俊凯仍坐着,抱着胳膊,笑着冲徐容扬了扬下巴,问道:“我的演员怎么着你了?” 老刘一听话音儿,立马知道不对,可先前赵俊凯不是不喜欢这徐容的吗? 因为拿不准赵俊凯的想法,老刘的气势登时弱了一大截,只是还没说话,赵俊凯就语气温和地接续道:“回去吧,看你一天天挺辛苦的,歇几天。” 第四十一章 台词 “嚯,这是怕你怼他啊。” 张洸北咧着嘴,瞧着正在准备拍摄的王庆详,语气当中丝毫不掩饰嘲讽之色。 徐容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啥意思?” 他还真没听说过张洸北跟王庆详有什么过节,可是瞧着张洸北一副看不大起的模样,过节怕是还不小。 演员也是人,而且因为或多或少认识,对于圈子里的八卦,同样格外热衷,就像黄小明,对于各种各样的八卦门儿清,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讲起来头头是道,捕风捉影的事儿都能作为说服自己和他人的依据。 张洸北瞥了一眼片场,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名的不背台词,回回拍戏都得提词器。” 徐容不大信,他是跟王庆详合作过的,台词拿捏的相当不错,于是摇着头道:“不能吧?我上次跟他合作的时候,也没见他需要提词,甚至都没往片场带过本子。” 张洸北斜了他一眼,问道:“导演是谁?” “黎叔。” 张洸北理所当然地道:“你这不是放屁吗,演他的戏不背台词,那不是等着被人换吗?” 徐容往片场指了指,道:“那现在不是也没用提词器,旁边也没人提词,他也是个老演员了,能干出来那么不要脸的事儿?” “所以我才说稀罕呢”,张洸北“嘿”笑了一声,道:“我前阵子听说,他拍了部戏,连怎么走位都得人提醒,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就凑了张脸,说来你别不信,还是个男一。” 徐容听他说的有模有样,呆了呆,才问道:“真的假的?” 如果张洸北说的是真的,那这位王老师也太看人下菜了,大导演的戏就下功夫,名声不显的导演就只给张脸。 如此相比之下,先前那小姑娘还算是好的了,虽然没记下来,但是多少是背了。 “谁知道呢,但既然有人这么说,估计也假不了”,张洸北的语气也不大确定,道:“他相对来说还算名气小的,有个老演皇帝的,也是这德性,导演要是压不住他,每一句词都得人在旁边提醒,真真的配了个人工提词器。” 徐容歪着头,把脑子里熟悉的老演皇帝的演员过了一遍,陈保国他是合作过的,根本没见他因为台词的问题NG过。 另外一个老演皇帝的就是唐啯强了,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唐啯强?” 张洸北犹豫了一下,才点了下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为啥呢?” 徐容不了解到底是态度还是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是至少目前来说,王庆详没用提词器或者人工提词器,也没让副导演提示他怎么走位,不然,他真的要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了。 张洸北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却转而说道:“其实也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天生这块能力缺陷,就是记不住词。”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拉倒吧,真要是记不住,年轻的时候咋接的戏,而且有的时候能记住,有的时候记不住,谁信?” “不过,话说回来”,徐容再次瞄了一眼王庆详,道:“他用提词器的事儿,我真没见过。”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王庆详真给他现场表演一番,他再也不说半个不字,但人不给这个机会,他也权当当个八卦听了。 张洸北笑了笑,也没接茬,他也是听人说,但是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他也不大确定。 但是有一件事儿他是得提醒的,道:“先前那事儿,其实你做的不大合适。” “那小姑娘”?徐容皱着眉头看向张洸北,道:“我是真没说她啥,就是说让她背会台词再拍,谁知道她突然哭了就,我总不能求着她背台词吧。” 张洸北一摊手,道:“可是人家后边有人啊,这戏要是你投的,你别说说她两句,你就是指着导演的鼻子骂娘,他也得陪着笑听着,可关键你不是投资人啊。” “那你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咋办?就哄着?” “也不能这么说”,张洸北见徐容面露不解,道:“其实你想,人又不傻,为什么敢那么做,咱们拍亮剑的时候,你敢不背词吗?” 见徐容摇头,张洸北才道:“上边有人呗,估摸着一般人不好动她,这次是个软柿子而且没脑子,得了点颜色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可是你得明白,不是人人都是软柿子,假如遇到个你这样的,最大的投资人直接定的,你就是不背台词,谁能把你怎么着?说了,也不过落自己的面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我不会那样。” 徐容明白了,张洸北的意思让他当作没瞧见。 “你怎么就保证别人不会”?张洸北打定主意要扭转过来徐容的想法的,不管先前徐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么干,早晚得罪人,道:“比方说你哪天跟唐啯强合作了,然后你俩拍戏的时候,你说一句,他那边一个人帮忙提着词,完了他再给你重复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徐容也不大确定,遇到那样的情形自己会怎么做,只是耸了耸肩膀,道:“你要是这么说,等以后有基础了,我还非得跟他合作一把不可。” “几个意思?” “立人设呗”,徐容冲着场中的王庆详扬了扬下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位王老师腕儿不够,踩了没啥用,但是要是踩唐啯强那种,要么摔死,要么直接一步登天。” “你这个想法不错,不过等你先有了那个地位再说吧,不然回头一不小心再给人封杀了,哭都没地去。” “你感觉得啥地位?” “至少得李又斌那样吧,不然人家反手一巴掌扇死你,有多大的肚量,吃多大碗饭,这是老理儿。” 徐容还纳闷一点,问道:“可是这种事儿,为啥就没人说?” “谁说”?张洸北哂笑了一声,道:“年轻的不敢说,有资历有地位的,也不稀罕说,大不了以后不合作就是了。” 徐容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也不再多做讨论,他问出来后,其实就明白了,到了李又斌那地位,已经不在乎踩人这点热度了,弄不好还沾一身腥,划不来。 至于看不惯的,张洸北说的明白,多大的肚量,吃多大碗饭。 要准备跟王庆详的对手戏了,到底是不是,等下就知道了,因为他记得接下来王庆详有一大段台词。 只拍了一条,徐容见王庆详说了一半,张了张嘴,讷讷不语,脸色变得诡异起来。 他信了,这位瞧着还真没背台词。 “准备一下,重新来”,赵俊凯没点名,给王庆详留了面子。 “抱歉”,王庆详见徐容的脸色奇怪,不大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道:“以前喝酒伤了这,老忘词,你等我几分钟,我先捋一遍。” 徐容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王老师客气了。” 他不知道记不住台词是一种什么感受,但是看着王庆详羞愧的神色,多少能体会一些。 或许真的不是不背词,而是确实记不住,不然十来分钟的事儿,谁愿意当着小辈儿丢这么大脸面? 当初拍大明王朝时,他为了不丢人,整个拍摄期间愣是没敢带过本子。 同时的,他也下定了决心,以后喝酒要留量,不能回回都弄的酩酊大醉。 至于彻底戒酒,他也明白不大可能做到,黄小明红到那份上,该喝的时候照样也躲不开。 但他可不想哪天因为喝酒记不住台词。 身为演员,台词是基本功,若是落了个王庆详这样的毛病,基本上跟这条路彻底无缘了,王庆详还能在圈子混,是因为本身的业务能力强,但之所以老演配角,估计和他这毛病有很大的关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古人诚不欺吾。 第四十二章 牺牲 俗话说,事不过三。 酒店的房间当中,经平心静气、沐浴更衣数道工序,徐容盘坐在床上,成心祷告一番后,打算再给梦想一个机会。 “系统。” 随着他的念头,系统光幕再次呈现。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B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B 综合评价:B 经验值:33/100 荣耀值:100/100 特质:无 随着《大清风云》开播近半,系统的荣耀值再次来到了100点。 徐容在闲暇的时候,抽空看了下网上关于这部戏的评价。 典型的两极分化,一方面是喷剧情戏说太过严重、挂着羊头卖狗肉以及台词口语化的问题。 另一方面则是把许阿姨夸上了天,什么盛世美颜、倾国倾城、端庄大气、美丽睿智,五千年积攒下来的夸人好看的成语跟不要钱似的。 但有名有姓的影视评论人,整体还算克制,徐容其实心里明白,之所以没被批的体无完肤,全看在陈佳林、姜文、张锋毅、许阿姨等人的江湖地位上,能集齐这么多腕儿的电视剧,真的不多。 不然若是换几个新人来,早就喷的亲妈都不敢认了。 另外,一些持赞扬态度的影评人,到底拿没拿钱,也未可知,影院的幽灵场如今都已成为常态,哪还差找几个关系亲近的评论人来夸一夸。 徐容在戏中也有一些戏份,不过因为整体剧情对正史的扭曲,对他的观点几乎同样一致性的差评,不过好在,剧本身没引起太大的关注,对他的争议也少的可怜。 “走了邪路啊。” 思考过后,徐容大体明白了原因,根子还是出在本子的问题上。 因为大环境易于接受情情爱爱的戏,因此市场才有了供给,许多名义上的历史剧、励志剧,全都是挂着仰头卖狗肉,内容实质清一水的感情戏。 如同曹老师点评的一般: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姓名,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 和亮剑对比之后,第一次的,徐容开始分辨好剧本和差剧本的差别,以为以后接戏时的参照。 仔细对比了亮剑和大清风云的不同,他还真琢磨出了一点东西来,那就是戏的精神内核。 《亮剑》要表达的精神相当简单,就是亮剑精神,因此哪怕没有多少感情戏、没有大腕、道具没那么完备,仍旧火的一塌糊涂。 《大清风云》正好相反,名导执导,大咖云集,结果烂的跟泥似的。 《大清风云》要表达什么,哪怕徐容作为创作者之一,直到如今,其实也没想太明白,总不能就是为许阿姨的盛世美颜拍部纪录片吧? 同样作为标榜正史的大戏,《大明王朝》的精神内核相对要复杂一些,时代的众生百态,每一个角色都会在剧中展现阶层和自身的立场、思考、抉择,爱情反而只是最边角的点缀。 不过对大清风云,徐容本来也没抱太大的期望,能有荣耀值增加,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经验值距离100还早着,因此的,他准备再博一把,如果这次再抽不出来点好东西,以后坚决再也不抽了。 点开幸运大转盘,“1点经验值”的选项仍在,除此之外,还有“过目不忘”、“风华绝代”、“恒定巅峰”、“时间刺客”、“八极宗师”五个选项。 “咦,这俩是什么玩意?” 徐容看着界面,和前两次有点不一样,多了个“时间刺客”和“八极宗师”。 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他最想抽的还是“过目不忘”,这东西要是真是想的那般,哪怕以后不当演员,干啥都不差不了他一碗饭吃。 心中再次将诸天神佛求了个遍后,随着心念微动,转盘上的指针开始飞速旋转。 随着指针缓缓停下,徐容不禁爆了一句粗口。 “特么!” 眼看着指针停在“1点经验值”区域内,徐容的心态彻底崩了。 第三次啦! 连着三次都是1点经验值,这幸运大转盘简直有毒。 只是正在他的手再次摸向床头的水杯时,指针乌龟似的跨越区域分割线,停留在了“八极宗师”区域的边缘。 “本次幸运大转盘抽中八极宗师特质,挂载后将灌输宗师级八极拳技巧(备注:挂载此项特质需前置特质“八极入门”、“八极精通”,此两项特质可消耗荣耀值解析)。” “特别提示:术高莫用!!!” “日,还不如一点经验值呢。” 徐容仔细瞧了弹窗内的内容,好家伙,又抽了个寂寞,而且下边还特么一排血红色的特别提示术高莫用。 想用也用不了好吗?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次终于抽到了一个特质,就是眼下不能用,而且到底需要多少荣耀值才能将两个前置特质解析,系统也并没有明确说明。 不过他早已做好了抽到1点经验值的心理准备,甭管怎么说,好歹没有空手而归,证明“过目不忘”还是有机会抽到的,至于荣耀值,以后总会有的。 最后的术高莫用的特别说明,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并非无所顾忌,而是压根就没打算用,八极宗师再厉害,照样一枪撂倒,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单纯的拳脚功夫,能够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 另外他也没转行当打星的打算,随着对演员行业了解的加深,逐渐明白,打星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成,哪个打星一年不住几次院? 打星的确来钱快,可那都是拿命换来的。 所以“八极宗师”这个特质即使挂载了,于他而言也十分鸡肋,至于生活当中,更不可能用的到,他是演员,是公众人物,总不能遇到了争端撸起袖子跟人干架,即使把人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儿。 赵微殴打孕妇前事未远,灰头土脸不说,观众眼缘损耗却是伤了根本,公众人物打人,甭管是非对错,先天就先输了三分理。 之所以有如此想法,还与前段时间老刘的事儿有关。 剧组是一个特别锻炼人的地方,也是一个特别摧残人的地方。 狭小的生活空间,是被压缩、密闭的微型社会,所有人尤其是演员将遭遇来自生理、心理两大领域的问题。 吃喝拉撒睡其实还是最浅层次的,更深的是人际关系的微妙、情欲的冲动与狭窄的出口、名利排位的放大等等,林子虽小,但却是什么鸟问题都不缺。 躺在床上,徐容不由的又想起了先前的一幕。 在赵俊凯说完之后,老刘并没有听话离开,大有跟赵俊凯杠上的架势,赵俊凯是海润的代言人,他也是另一资方的代言人。 但随后,徐容第一次见识到了老好人赵俊凯的手段。 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打骂冲突,也没故意使绊子膈应人,赵俊凯是个老好人,不会跟人红脸。 但从某一刻开始,老刘突然不存在了。 老刘仍每天还会赶往片场,可是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了,照了面、碰了头,他就如同一团空气,没人多瞧一眼,偶尔有人散烟,会直接把他隔过去,在聊天的当口,他一插话,立刻就没人吭声。 头三天,老刘还大发脾气闹了两场,可仍旧没人理会,吃饭的时候,他往哪一坐,呼啦啦的人立马全起身离开。 就这么过了三天,老刘也不再去片场,只自己一个在酒店里喝闷酒,但即使如此,仍无人过问。 到了第七天,老刘走了,走的悄无声息,徐容知道的时候,接替他的人已经到了,说是老刘心理上出了点小问题。 这是徐容第一次见识到整人还可以这么整。 以前,他总以为对人最大的伤害是直接的、让人感到切肤之痛的疼,但是赵俊凯结结实实地给他上了一课,最疼的,反而并不是流血的伤口,而是拿着刀往人心里捅,疼的你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却是半点也喊不出口。 但是从整件事来看,赵俊凯真没把他怎么着急,吃喝从未短缺,甚至连半句狠话都没。 赵导是个老好人。 随着拍摄过半,剧组开始进入最压抑和烦闷的阶段。 实质上已经完成五分之三的拍摄进程,这个段儿,向来是剧组最难熬的一个生理极致点,过了这个点,就能轻松下来,因为胜利就在眼前,过不去,没准就折了。 徐容的性格,做不来导演,也当不了制片人,因为当整个剧组的情绪陷入低迷时,他仍毫无所觉。 直到有一天,拍完了一条戏后,张欣艺很自然的递给一张纸巾,低声道:“徐容,你没觉的有什么不对吗?” 徐容也相当自然地接过了,疑惑地瞧着她,问道:“有什么不对?” 张欣艺的眼睛亮晶晶地,皱着鼻子白了他一眼,说道:“就是感觉组里的气氛太沉闷了啊。” 经她这么一提,徐容转头瞧了瞧,好像确实是,但他一直没太在意,不过这本就是一种正常现象,在哪个剧组都会发生。 “很正常,过几天就好啦”,徐容说着,闭眼躺在了椅子上,天气热了,晚上夜戏要拍到两三点,他必须抓住每一分休息的时间,不然根本保持不了状态。 张欣艺却没休息,只是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安静地望着他,不言不语。 徐容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张欣艺目光里的变化,大概源于他给的压力,她入戏很快,性格也由刚开始的大大咧咧,向着“窦倌”的细腻靠拢。 对于她的视线中掺杂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徐容很清楚是什么,因为他在看向她的眼神同样也类似,他是罗佩伦,对方是窦倌,如果没有这种变化,才是出了大问题。 这也体验派的弊端之一,拍着拍着,就分不清到底在戏里还是戏外。 但是徐容很清楚,对方是有男友的,而且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这就足够了,至于一夕欢愉,或许他还没彻底被这个染缸浸透,如今的他还接受不了。 他也并没有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眼下微妙的情绪,对戏的拍摄有相当大的好处,至少播出时,观众瞧着真实。 也算是这个职业的一种应有的牺牲吧。 第四十三章 寻常 “团长,你说,《继父》这个戏,它能红吗?” “你是想问你自个儿能不能红吧?” “嗨,哪能啊?” “那我问你,你做好了红的准备了吗?” “啥意思?” “就是有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儿,赶紧能找补的先找补了,别到时候火烧了屁股,再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干着急。” “我能有啥亏心...事儿。” “嘿,你跟我不实在没啥事儿,可千万别把自个儿也骗了,好好想想吧,我这是把经验告诉你,到时候真出了事儿,可别怪早前儿我没提醒。” 这是徐容跟李又斌前两天见面时一段聊天的内容,《羊城暗哨》杀青之后,他先是回了趟家,出来大半年了,电话打了不少,老人总是不放心,老挂念,唯恐他一个在外边被人坑了骗了,就回家看看,买了些补品,走时顺带着留下了五千块钱。 老人省吃俭用辛苦了大半辈子,不多的积蓄全砸在他身上了,也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 徐容没在家多住,学校就要开学,另外还有关系要走动,一走近仨月,回来之后该联系的联系,该走动的主动,没时间的,也约了有空再见。 两年多来,随着见的人越来越多,经的事儿越来越多,他明白,想要走的稳当,得先把路子走宽。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一个人的能量可以是延展的,腿勤快点,嘴麻利些,费不多大点事儿。 起初,他并没有把李又斌那番话当回事,可是回到学校,见到小张同学后,他冷不丁的又给想起来了,还真是有件事儿。 如今学期才刚开始,自习室内的学生并不多,徐容耳朵里塞着耳机,捏着笔,对照着笔记,听着小张同学帮他录的老师讲课时的语音。 小张同学坐在旁边,仿佛一只小猫似的,半趴在桌子上,玩着手机,她不大爱学习,可是因为徐老师非要来,她也就只能跟着过来了。 徐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小张同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闲着也是窝在宿舍。 只后边的袁某珊和焦某艳俩人,脑袋挤在一起,悄悄摸摸地拿着张纸和笔,偷偷地交流着,视线偶尔扫向前方的徐容和小张同学。 徐容的心思,既没在录音上,也没投入到笔记本里,他在想怎么跟小张同学解释。 再有一个周,他就要赶去剧组,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跟小张同学说明白,不然万一哪天真火了,老底儿被扒出来,恐怕更不大好解释。 下了自习,到了半路,徐容打定了主意,大概因为近段以来形成的习惯,他没直入正题,而是先酝酿了一下情绪,把前戏做足。 他随意地问道:“你假期都干嘛呢?” “什么也没干啊。” “难道就没人约你看看电影什么的?” “徐老师,你这个问题好奇怪哦”,路灯之下,小张同学转过头,仰着下巴,眉头微蹙,诧异地瞧着他:“假期为什么要看电影?” “看电影为什么要人约?” “难道我连一场电影都看不起吗?” 你特么脑子有泡吧? 徐容和小张同学疑惑的目光对视了半响,将话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沉默着,徐容思绪微微转动着,瞥了一眼小张同学,将组织了半晚上的言语缓缓说了出来,道:“小张,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 徐容轻轻吐了口气,道:“以前有个事儿,我骗了你。” “嗯”?小张同学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着他:“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原来并不是北大的学生,那张学生证也是假的。” 小张同学的神情很奇怪,眉眼间的轻松缓缓褪去,眼睛微微睁大,眉头渐渐蹙起,在愕然的不可置信当中,愤怒一点点的布满。 “当时是因为我想去培训班参加培训,但是手上的钱不多,所以就办了一张假证...” “徐老师,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张同学脸色红彤彤的,忽地大声打断了他,两只小拳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攥的紧紧的,眼睛中的眼白多过眼黑,定定地瞪着他,过了几秒钟,她一声不吭地转头拔起穿着小白鞋的脚便跑,连带着背上的书包一颤一颤的。 可是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了半边身子,却没瞧他,只是朝着他伸出了瘦长的手臂,声色略显沙哑,像是口中含着冰块一般冷冷的:“把我的小金鱼还给我。” 徐容还未从这一系列的变故当中回过神来,晚自习思考的时候,他潜意识里有种结果不大好的预感,可是又总是安慰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解释清楚就好了,小张同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想来是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的。 到了这会儿,他开始意识到小张同学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好像超出了自己先前的乐观预估,抿了抿嘴唇,干笑了声,道:“前阵子拍戏,所以...就没戴...” “那我不要了。” 在徐容犹豫着要不要拉住她的间隙里,小张同学已然把手收了回去,转头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向着宿舍的方向跑去。 她的眼睛很亮,在路灯下,比白天还更亮一些,似乎一泓秋水,闪烁着清澈的光。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跑着的背影,似乎抬起了胳膊,好像在擦额头的汗,他也明白,天气虽热,可不至于跑两步就出汗,于是便想着要不要追上去,可是刚迈出半步,又给停了下来。 追上去说什么呢? 小张同学认定的是,自己骗了她。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而且,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着去追呢? 这不合常理。 晚上,回了宿舍,徐容只是更加坚定了以后不说谎的想法,对于没去追小张同学,他没有太深刻的好或者坏的概念。 而是想着明天怎么哄哄她。 可是第二天早上,到了教室之后,他突然发现小张同学正吭哧吭哧地吃着早餐。 在往常他在的时候,早餐往往都是他顺便带的。 而且,今天小张同学旁边,并没有留下空位。 小张同学没给他占座。 没占就没占吧,他在前边找了个位置坐了。 下了课,他刚要去找小张同学,却发现她跟着舍友一块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在往常,她会跑过来,贼兮兮的说:“徐老师,要不咱们去开个荤吧,我知道门口又开了一家新店哦。” 虽然没人注意,可是徐容仍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张同学看来真的生气了。 直到此时,他才缓缓意识到,小张同学是女个孩子,虽然傻了点,可是也与大多数女孩儿一样,也是脆弱的。 同时的,也渐渐回过味儿来,她过去曾是如此的信任自己,哪怕袁珊珊告诉她自己被富婆包养了,她也从未怀疑过,而是傻且固执的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可是如今,这种信任崩塌了。 怎么重塑信任呢?这是个深刻并且复杂的问题,徐容有限的人生阅历,实在想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换个角度,那么怎么哄女孩儿开心呢? 从这个角度而言,事情似乎就简单了很多,但是囿于经验的极度匮乏,他一时半会儿的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但却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决定去到图书馆看看。 他记得,先前找书的时候,隐约见到过一本书,名字大概是《恋爱指南——教你怎么哄女朋友》,具体在那,他记不大清了,但是肯定是有这本书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电脑查询,只十来分钟,徐容便找到了那本封皮和边角都快被翻烂的恋爱指南。 怀着忐忑又紧张的心情,他做贼似的,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偷偷地翻开了扉页。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自然就知道让她开心。”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知道怎么让她开心,岂不是我真的喜欢她了!” 徐容如此想着,书中是一个个小故事,如同童话一般美好,看的他直咧嘴呲牙。 他似乎忘了来的目的,又似乎没忘,而只自我麻醉地逃避着什么。 到了饭点,感觉肚子饿了,因为浪费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满怀着罪恶和羞愧感,悄悄地把书塞到了书架的一个小角落,以防止别人给抽走了。 随后,不慌不忙地出了图书馆,到了食堂,买饭,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座位,将餐盒放在上面。 然后又到消毒柜取了筷子,走到了餐桌旁,坐下了,只是举起筷子的一瞬间,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双筷子,他愣住了。 筷子是经过消毒的,还残余着点温热,四根筷子当中,其中一根并不是太直,略微有点弯曲。 在往常,小张同学一定会眼疾手快地把这根筷子塞到他手里,然后抽走另一根更直的。 在往常,小张同学已经吭哧吭哧地开始往嘴里扒拉。 在往常,小张同学还会偷摸把肉夹到他的饭盒里,然后嘿嘿笑着低头继续干饭。 在往常... 可是今天,小张同学没在。 也许明天,小张同学也不会在。 也许明天的明天,小张同学还不会在。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筷子,莫名的,他脑子里冒出一句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诗,当时只知道大概的意思,却不理解诗人要表达的感情,可是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一点。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四十四章 主意 “小张,等一下。” “不许叫我小张,我有名字。” 教学楼的走廊当中,小张同学认真且冷淡地盯着他,平静地说道。 说话的时候,徐容望着她冷漠的神情、疏远的眼神,心头尽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只觉此刻的小张同学是如此的陌生,丝毫不复往日的半点憨傻与天真。 也许她不傻也不憨,而只是跟她信任的徐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愿意把自己当成个傻瓜。 小张同学说完了,扯起一旁冲着徐容狂打眼色的袁珊珊,走向了楼梯口, 站在走廊当中,直到此时,徐容才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错过了什么。 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果断的人,在面临选择的当口,他也会有纠结和犹豫,但那只不过是在思考已然认定选择的未知后果。 这一次却是不同了,他真的茫然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因为小张同学根本就不听他说话,似乎他一张嘴,就全是谎言。 三天来,刚才那是唯一的一次对话,小张同学的冷漠,他哪怕隔着近二十公分的空气,仍能真切地感受到。 可是经这几日的反复思考,他已经清晰的确认一个事实,小张同学身份既不全是他过去的学生,也不全是他现在的同学,她在他的生活里,似乎还占据了其他的位置。 成年人的成熟在于,不会被感性的糟糕情绪占据全部,进而影响正常的行事思维。 尽管怎么让小张同学恢复信任没有半点头绪,可是经此一事之后,徐容意识到李又斌的劝诫确实有相当的道理,他得做好红的准备,把屁股擦干净。 至于小张同学,估计再等两天,气大概就会消...吧。 《羊城暗哨》拍摄的过程中,他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其他主创人员也都差不多,哪怕背不了词的王庆详,也是揉着太阳穴,把大段大段的词背了下来。 快了,快了。 后期制作,也就几个月的事儿。 《继父》即将开播。 另外,《大明王朝1566》、《新上海滩》、《羊城暗哨》都会在明年接续上映。 他把目光的重点放在了《新上海滩》和《羊城暗哨》上,李又斌的角色渲染力太强了,在他的戏中,很少有人能盖过他,至于大明王朝,一票的狠人,想要出彩更是痴人说梦。 他抽空去了一趟星艺,也就是他先前兼职老师的培训机构,将手尾收拾了。 陈东的事儿,他以前倒是顾虑,但是现在却不想那么多了。 陈东要是敢跳出来,陈佳林第一个会把他按下去,其他的,无论与他徐容是否有利益纠葛的,都会伸出援手。 各行各业,最不缺的就是一群有大局观的人。 影视行业是一块大蛋糕,他徐容哪怕红成李又斌那个程度,也只不过分润了蛋糕的一小口。 而绝大部分的蛋糕早已被一小部分人切割了,他们允许人分去一星半点,但是绝不允许有人掀桌子。 分片酬是一件小事儿,徐容的片酬虽不多,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却是折射了某个大问题。 徐容出演《大清风云》的时的片酬,是一集2000,一共二十六集,到手52000,给了陈东42000,最终落了10000。 相当简洁明快的小学算术题。 唯一不大顺眼的地方,大概就在于,片酬难不成不需要纳税吗? 这是一个相当值得推敲的细节。 若是深究,很容易发现其中的猫腻,同样可想,有些演员的片酬是以千万乃至以亿计的,这些钱真的就是全部吗? 如果不是,合同是怎么签订的? 最关键的是,真的足额纳税了吗? 到了这个地步,需要讨论的话题性质已经从片酬变成另外一件事,是谁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这块盖子,不能揭,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而若是有人非要揭,那个时候,为了保证文化产业的健康、有序发展,充分发挥文化导向和教育功能,切实注重向全社会传递正能量,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文化生活的需要,总是有一群人站在大局观的角度,为这个圈子遮风挡雨,解决问题,或者解决产生了问题的人。 而后者,往往要比前者容易太多。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教室当中,徐容再次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张同学从跟前走过,完全不理会自己,他又抓瞎了,这实在不是他擅长过的领域。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头老黄牛掉进了水井里,浑身的力气,愣是半点也使不出来。 回到了宿舍,李小冰见徐容半歪在床上,并且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问道:“徐容,咋啦,失恋啦?” 徐容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摇了摇头。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想起李小冰是个情场高手,大学才过一年,听说现在的女朋友已经是第三任了,斟酌了一番后,他缓缓道:“我...有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事情是这样,他跟他另外一个异性朋友闹了点别扭,你觉得一般这样的事儿该怎么解决?” 李小冰惊讶道:“哎呦,巧了嘛这不是?我...也有一个朋友,他也跟他另外一个异性朋友闹了点别扭,你说巧不巧?” 徐容狐疑地瞧着他:“嗯?” “我那个朋友的异性朋友叫张晓斐,哈哈哈。” “哈哈哈,徐容,你要笑死我了”,李小冰在床上打着滚,捂着肚子,学着徐容刚才的语气:“我...有一个朋友...哈哈哈。” “啥事儿这么高兴啊,跟个发情的母猴子似的,说出来也让爸爸开心开心”,李小冰正笑着,另两个舍友拎着门口买了的串串,推门进来了。 一番玩笑之后,见徐容定定地瞧着自己,李小冰干咳了两声,白静细腻的脸上严肃了些,道:“其实吧,挺简单的,有俩法,一个简单点儿,一个难点,你想听哪个?” 徐容打床上坐了起来,道:“那都说来听听,管用了回头我请你们搓一顿去。” “徐老师大方,哈哈。” 李小冰又开了句玩笑,才稍认真了点,道:“简单的嘛,就是你明天一早买袋白砂糖,快上课的时候,等人到齐了,找教室最前边一张空桌子,把白砂糖“刷”地全撒上去,然后呼哧呼哧在十秒钟之内全给舔干净,我敢保证,不仅张晓斐不会再生你的气,咱班的女生绝对一个个的非你不嫁。” 他说着,神色莫名地伸着脖子,吐着舌头,在半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律动着,口中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徐容看着李小冰莫名其妙的动作和诡异的神态,疑惑道:“啥意思?” 虽然不知道李小冰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是看着他那促狭的神情,他总感觉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 “哈哈哈。” “哎呦,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哈哈,小冰,你要笑死你爹了。” “儿砸闭嘴!” 瞧着三个室友暧昧的神色和轰然的笑声,徐容大体上明白了,李小冰哪是在出主意,根本就是在找乐子。 可是,十秒钟舔干净一袋白砂糖,真的有意义吗? 玩闹了半天,李小冰最终还真给他出了个主意,写情书,因为他们这几天也瞧出来了,张晓斐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徐容。 这可是稀罕事儿,刚开学那会儿,大家相互还不熟悉的时候,这俩人就天天呆一块,如今也没听说谁恋爱了,怎么就突然不说话了呢?而且还弄的跟生死大仇似的。 至于写情书,在他们宿舍并非什么稀奇的事儿,经李小冰的带动,仨人动不动就是“待我修书一封”,好好的大学恋爱,愣是让他们给整的异地恋似的。 当然,他们都不会承认写的是情书或者是道歉信,而是以“笔友”等说辞维持最后的体面。 可惜的是,徐容只见过他们写,却没见对方回信,也不知他们怎么有脸以“笔友”论之的。 在徐容微微失望的当口,李小冰“啪”地一声,将五张展开信纸和一封信封拍在了他跟前,道:“一张写明天,一张记过往,一张表心意,一张求原谅。” 徐容脸色诡异地低头瞧了瞧信纸,“可为啥是五张?” “那不得预备一张写错字了?” 徐容捏着信封与信纸,怔了好一会儿,在过去三个舍友干出这等无聊之事时,他内心是不屑的,却是未曾想过,自己也有重蹈覆辙的一天。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写的是情书,而自己不同,只是把事情的原委与小张同学细说端详,朋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做“情书”呢? 鉴于过两天就要离开学校,徐容思考了半晚上,第二天找了个人少的自习室,悄悄从书包里将信纸摸了出来,展开压平了,想了一会儿,又拿出了几张稿纸,才在稿纸上如下写道: “可爱的小张同学: 徐老师本打算用“亲爱的小张同学”作为开头的,可是又觉得那太过轻佻,而若是用“小张同学”呢,又显得太过生分,难以确切描绘咱们相识两年的情谊。 其实以上并非都是废话或者充字数之类,徐老师想要表达的是,此时的心情之忐忑大抵如此,而对你说的一字一句,也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第四十五章 信纸 “而对你说的一字一句,也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袁珊珊神情庄严肃穆,仿佛为党成立85周年致辞似的,一手将信纸举到与视线齐平,一手并指在半空作咏叹状,徐徐念道:“当徐老师第一次见你时,仍隐约记得,那是时节是在深秋,路边的梧桐叶金灿灿的,亦如朝阳初升般的你,阳光且开朗。 那时的你,沉默少言,固执的可爱,同时也自信的常让徐老师感到惭愧,每每纠正你某道题做错前,徐老师都不得不谨慎的多检查两遍,因为你的天真总是让徐老师以为,你的做法和答案是正确的。 你那时还容易钻牛角尖,做题的时候,总是做着做着,就把自己给气哭,其实现在想来,是徐老师的不对,当时总是想着给你讲道理,而不是哄哄你,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徐老师即使知道,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逗你开心。 记得有一次,咱们俩一块来学校,明明迷了路,你却拿着手机,指着地图,干脆利落地告诉我:地图上就是说这么走的! 徐老师当时脑子嗡嗡的,因为在咱们面前的,是一堵两米高的墙,可是你仍指着墙告诉我:地图说就该这么走。 还记得当时徐老师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宿舍里,静寂无声,只袁珊珊“吨吨吨”端着茶杯往肚子灌水的声音。 焦竣艳横刀立马地坐在宿舍门后,瞥了一眼斜上方躺在床上,脸朝着墙的小张同学,问道“怎么说的呀?” “咳咳”,袁珊珊将水杯放下了,拿胳膊肘抹了抹嘴边的水渍,缓了两口气后,才又读道:“徐老师当时觉得有必要改正你错误的想法,并且还要以事实为依据,不然你根本不会信的。 于是就跟你讲,打个比方,以前匈奴人南下打咱们时,兵马一路来到了长城前,然后先锋向统帅报告说:禀告统帅,前方是长城,咱们过不去,要不回去吧? 若是统帅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指着长城说:地图上就是说从这过去,我不管,就要从这过去。 那你想,泱泱华夏不就早灭绝了? 因此无论是对历史的负责,还是对国家与人民的负责,你都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和思维,做一个有担当的华夏儿女。” 杨蜜坐在床头,正认真地抠着脚丫子,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了,不由地笑的前呼后仰:“哈哈哈,徐容也太逗啦。” 袁珊珊见床上的张晓斐仍无半点动静,抖了抖手中的信纸,问道:“请问徐老师的可爱的小张同学,真的不要吗?” “那我可就继续念啦”,等了足足一秒钟之久,见小张同学仍无半点动静,她赶忙又把手收了回来,道:“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咱们都大二了,一年就这么过去啦。 徐老师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即使在,也总是很忙,不是忙着这,就是在忙那,几乎没有喘口气的时间。 但是徐老师这几天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遍,无论什么时候在学校,你总是跟在徐老师身后,就像个尾巴似的。读到这,你肯定以为下一句应该是甩也甩不掉,其实那倒没有。 只是比较遗憾的是,徐老师并没有意识到这将会形成一种可怕的习惯,习惯你的存在。 当然,我说的可怕并不是因为你不好看,你也很漂亮,比你们宿舍的杨蜜、袁珊珊、焦竣艳加在一起都好看。” 杨蜜本来听的乐呵呵的,可这句,让她受不了了,一巴掌拍在床上:“特么的,徐容给我出来受死!” 反倒是焦竣艳反应要平静地多,只是安静地骂道:“他骂我,我吃亏,徐容是个小乌龟。” “此皆为一家之言,两位看官切勿当真”,袁珊珊见杨蜜反应过于激烈,忙找补了一句,一转头,又对着上方的小张同学道:“蕊蕊,你也千万不要当真,我跟你说,就这种狗男人,类似的话不知道跟对少人说过了,想我堂堂...算了,我给你们继续读。” “其实在徐老师看来,你身上真的没有太多的优点,除了长的特别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杨蜜刚躺下,准备好好听听,结果刚听一句,又受不了了,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我特么吐了啊,这徐容夸人咋还一套一套的?焦竣艳,你除了长的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焦竣艳哈哈笑着,反唇相讥道:“说的自己多牛似的,杨蜜你说说你除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美丽皮囊,还有什么?!” “哈哈哈。” “嘿嘿。” 小张同学躺着的上铺突然传出一阵低笑,肩膀轻轻耸动着,似乎极力压抑但是又没能完全控制住。 “肃静,听本宫念完”,袁珊珊大手一挥,道:“徐老师之所以向你解释,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你生气,而是为了让你哪天知道这件事时,不要比现在更生徐老师的气。 这句话读着好像有点别扭,但是备用的稿纸只有一张,就不改了,徐老师相信你能够明白意思的。 限于纸短情长,徐老师就不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明,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徐老师确实骗了你一次,但也仅此一次。 因这一次的欺骗,其实许多个日夜以来,徐老师常常于午夜惊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每想及,深感自责与惭愧。 自责欺骗了一个那么相信徐老师的单纯的女孩儿,惭愧的是竟还不赶快坦诚道歉。 说来其实是自私作祟,之所以没有早点坦诚,大抵是徐老师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局面,而担心的也正是今日之情形,近一周来,咱们共只说了一句话,徐老师无论做什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再看你,同样形单影孤,唉。” “胡扯,前两天我在校门口还见他上了那辆黄色的...” “闭嘴,还吃不吃饭?” 袁珊珊瞪了焦竣艳一眼,念道:“徐老师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先前咱们一块去大餐,当时你给徐老师剥了一盘虾,说来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那是第一次有女性给徐老师剥虾,而且剥了整整一盘。 小金鱼徐老师就不还你了,当初徐老师答应过你,等徐老师脸大了,带你去拍戏呢,你也答应过徐老师,等徐老师脸大了,跟着徐老师去拍戏呢,答应人的话不去做可不是个好习惯。 虽然满心愧疚,但是徐老师还是要批评批评小张同学,我听珊珊说,你最近都没怎么吃饭,这可不行,难道连吃饭还要徐老师监督吗? 另外,小张同学还有一个习惯不大好,没课的时候,不要老在宿舍窝着,早上起不来,可以晚上到操场上跑跑步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剧组的生活很艰苦,如果身体不好,是做不了一个好演员的,因为在剧组,你吃了这顿,下顿是根本没点儿的。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徐老师应当已经出发了,这次离开的时间会久一些,大概要四五个月,可能中间会回来参加考试,也可能回不来,到时候看情况吧。 注意照顾好自己,等徐老师回来。 徐老师。” 徐容捏着信封,无语地望着瞧也没瞧自己一眼的小张同学的背影,头皮发麻,这信都不要,写再多也没啥意义啊。 “喂,你们等等我啊”,正巧袁珊珊收拾的慢了一点,此时刚从教室里窜出来,徐容想也没想地,一把给她拽住了,将信封塞到了她手里:“帮我给小张,回头请你吃饭,地点随你定。” “啊?” 袁珊珊愣了一下,低头瞧着手中的信封,脸上渐渐露出些许暧昧之色,笑了笑,道:“放心吧,没问题。” 回了宿舍,袁珊珊举着信,对小张同学道:“蕊蕊,你家徐老师给你写的信,你要不?” 小张同学瞧了一眼她手中的牛皮色的信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刚才徐容拿着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袁某不才,承徐容看的起,请我袁某人协助此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袁珊珊冲着四周拱了拱手,又转过头对张晓斐道:“你家徐老师有言在先,请我袁某人把信交到你手里,回头请我吃饭,可是你若是不要,这是成了心不让咱袁某人改善伙食啊?” “他不是我家徐老师。” 见张晓斐只默默低说了这么一句,袁珊珊知道事情要坏了,只希望徐容的信有用吧,冲着旁边的焦竣艳扬了扬下巴:“竣艳,把门给老娘锁上,等徐容请吃饭带你一起。” “好咧”,焦竣艳搬着凳子,嗖嗖地跑到了门后,一把用椅子把门堵上,并且自己坐在了上边:“放心,跑不了的。” “既然你不要,那我读给你听,老娘还不信了吃不了这顿饭了!” 袁珊珊神情庄严肃穆,仿佛为党成立85周年致辞似的,一手将信纸举到与视线齐平,一手并指在半空作咏叹状,徐徐念道:“可爱的小张同学: 徐老师本打算用“亲爱的小张同学”作为开头的,可是又觉得那太过轻佻,而若是用“小张同学”呢,又显得太过生分,难以确切描述咱们相识两年的情谊。 其实以上并非都是废话或者充字数之类,徐老师想要表达的是,此时的心情之忐忑大抵如此,而对你说的一字一句,也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第四十六章 奔赴 徐容离开学校要拍摄的新戏,名为《闯关东》,执导的是著名导演汪文杰,擅长多种风格影视剧,先前执导过《成吉思汗》、《大染坊》等爆红作品。 《闯关东》讲述的是从清末到九一八事变爆发前,一户山东人家为生活所迫背井离乡闯关东的故事。 故事以李又斌饰演的朱开山的复杂坎坷的一生为线索,穿插了朱开山的三个性格、命运不同的儿子在关东路上遇到的种种磨难和考验。 当初拿到剧本后,只大概过了一遍剧本,徐容便本能反应地思考起了整部戏的精神内核,只用了大概一秒钟,他心里就差不多有了对戏概括性的理念。 大抵就是一个字,“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闯的精神。 他的角色是朱传文,定位为男二,男一朱传武先前听说由凌霄肃饰演,男三朱传杰由朱亚文担任。 在戏中,朱传文性格勤劳踏实、精明能干,有着典型的农民的纯朴忠厚,与中国绝大多数农民一般,他同时又懦弱、爱慕虚荣、小心眼,几乎具备了中国老式农民的普遍特点。 这个角色,徐容简直不要太熟,甚至若非意外,他也许也会变成朱传文这类人,下学、种地、结婚、生子,守着家里的二亩地,给爷爷养老送终,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至于朱传文是男二的定位,是李又斌和汪文杰告诉他的,但是徐容哪怕一半个字也敢不信,跟李又斌合作了两部戏,他如今算是琢磨出了点东西,李又斌就是个“戏霸”、“毒瘤”。 跟他合作,想要出彩,必须得业务水平和戏量上全面压制他,不然就会被他吃的死死的。 亮剑收视全线飘红,但是自始至终就红了李又斌一个,其他的无论演楚云飞的张洸北还是演政委的何正军,都只是混了眼熟。 但这大抵也是许多导演、制片人愿意请他的原因,他强大的角色渲染力,能托底保戏,也是绝大多数演员不具备的能力。 而且徐容又不是没看过本子,大概翻了翻就明白,甭管男一还是男二,只要跟李又斌搭戏,区别不大,安心当好绿叶就行了。 至于别的,徐容也明白天方夜谭,哪怕他如今的综合评价再次提升。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B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2/100 荣耀值:6/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 《羊城暗哨》的拍摄过程中,系统的经验值增长的马马虎虎,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有所提升,王庆详的戏份毕竟不多,其他人的表演对他的借鉴意义微乎其微。 在提升的时候,他没任何犹豫,仍首先加在了节奏上,关于表演节奏,理论提及的较少,也没有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但影响却是整体性的,有点近似于天赋的意思。 经验值能够增长近一百点,徐容估摸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他的理论已然逐渐领跑实践经验,这种情形还会随着他的理论知识的不断提升持续一段时间,等哪天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持平,经验值也许会陷入一个龟速增长的状态。 但那等情形,还早着。 B+的综合评价,徐容感觉在同龄人中用“凶残”评价并不过分,但是想压过李又斌的A+,那就是纯属做梦了,参演《闯关东》,他的想法也相当简单,就是提升业务能力,先前抱着李又斌大腿飞的爽快感他仍历历在目。 另外一个接下朱传文这个角色的原因,是他不想演罗佩纶那种简单的正面人物了。 因为大环境所趋,正面角色性格几乎已然脸谱化,正直、热血或者再鲁莽一点,尤其是角色年龄定位在30岁以下的,大抵都差不多,即使演不好,但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只要脸好看基本就能过关。 徐容想演个复杂点的,挑战一下自己,同时拓宽戏路。 朱开山的几个儿子里,无论是朱传武、朱传杰还是养子一郎,都不符合他的设想,角色性格都太过单一,跟当初他演的魏和尚差不多,依着高熙熙理念,是个“人”都行。 当初李又斌带着他试镜的时候,汪文杰对此也是赞同的,甚至为了让他下定决心签约,还忽悠了他一番,告诉他朱传文才是这部戏的核心人物,是戏的灵魂、剧情的推动者。 他当时还天真的信了,对老团长满是感激,直到拿到了剧本。 坐在火车上,徐容发现自己与东北这块广袤的土地有着相当深厚的缘分,当年他就是打这儿开始成为演员,后又在这里拍摄了《继父》,身边又有一个东北出生的小姑娘,只是不知道的是,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半路上,还没到剧组,一个个噩耗就相继传来。 本来定为男一的凌霄肃没签约,由朱亚文顶上,演“男一”朱传武,这是早定下的事儿,只不过他知道消息略晚了点。 可是在半个小时后,李又斌又打电话告诉他,导演汪文杰“因病”退出了剧组。 徐容捏着手机,一愣一愣的,这是到底是在搞什么?都还没开机呢这,导演和男一就这么被干掉了? 不过想到了投资方,他马上又释然了,两大地方电视台联合投资,哪怕拍到一半换主创,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样的资方,有钱,关系网复杂,谁也想象不到会搞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来。 大抵因为是大制作,开机新闻发布会搞的相当隆重,这个地方的书记、那个地方的常委,一个个的轮番致辞,搞的不像是拍戏,反而跟开会似的。 下面的记者的问题也很懂事儿,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全围绕戏展开,愣是没一个挑刺儿的。 说起来,这还是徐容从业以来参与的最大的制作,光前期预算就4200万,考虑到中途会有所追加,拍下来估摸着得4500万左右,别说电视剧,目前绝大部分电影都没这么多的投资。 倒也并非演员片酬的原因导致,李又斌私下里跟他透露过,12万一集,大概因为新晋,在一线里并不算高,组里其他的主创,要么是过气的老演员,要么是几乎白送的新人。 跟剧组汇合之后,徐容不得不感叹制片人的人脉,林林总总的共把九位国家一级演员拉来客串,虽然肯定会付酬,但是因为戏份较少,几乎九牛一毛。 徐容也没用系统查看这些一级演员的评价,一级二级什么的,都是虚名,要是说没半点水分,那是不可能的,有没有料,一场戏下来就能瞧个明白。 人红了,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在以往,李又斌虽然也出演了不少戏,拿了不少奖,但是限于题材原因,实质上影响力并不算太大,除了业内的,知道他名字的观众并不多。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发布会上李又斌坐在一众领导当中,渊渟岳峙,让徐容瞧着,真有了点大腕儿的派头。 最大的变化是,人说话的语速都比过去慢了不少。 “团长,你这是当官了?” 发布会结束之后,徐容听着李又斌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感觉相当不大适应,跟听新闻联播似的。 李又斌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懂,从过完年到现在,我快被那忙媒体折磨疯了,说话慢一点,从脑子里过一过,至少不会说错。” 徐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是李又斌的经验,对此他虽还没切身体会,但也会慢慢的尝试改变,等自己深有感悟了,可能就已经捅出了篓子。 送走了一众领导,李又斌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徐容,道:“你小子变化挺大啊,感觉整个人自信了很多。” “有吗?” 徐容眉头不由地挑了下,笑着反问了一句。 他倒没有意识到自身的改变,只是潜意识有种模糊的感觉,自己的能力已经渐渐超出了自身拥有的物质基础,哪怕现在同样如当初一般一穷二白,他也有信心用两到三年的时间,从无到有过的比眼下更好。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单纯的业务能力的提升,还有眼界、阅历、世故的丰富带来的潜移默化的综合影响。 开机仪式前,徐容也认识了一帮主创,总导演由制片人张新建兼任,负责统筹全局,同时剧组计划分为两个摄制组,A组执行导演由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王斌担任,B组由矮个儿大脑袋的孔生执导,执行制片候洪亮跟组,前半个月两个组合拍,而后各自分别转场。 A组主要拍李又斌饰演的朱开山的戏份,B组跟朱亞文饰演的朱传武和宋嘉饰演的鲜儿,至于徐容和其他演员,哪个组需要往哪个去。 朱亞文空出的朱传杰的角色,由他的同班同学齐魁顶上了。 不过和徐容当时拍摄《继父》一般,少年时的朱传杰由另一位小演员担任,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是,《闯关东》集数够多,齐魁不至于发愁戏量的问题。 朱亞文和齐魁说起来都是他北电的师兄,但是三人站在一起,模样反倒是朱亞文显得年龄最小,因为这家伙竟然是最白的。 徐容过去常年大太阳底下干农活,肤色要暗一些,齐魁不仅黑,而且长的十分着急,反而是三人里最不像老三的,不过这些问题,通过化妆都可以弥补。 开机仪式之后,徐容没再跟李又斌闲聊,因为朱传文不大爱与朱开山聊天。 在朱开山的心里,他最喜欢的是朱传武这个最像他的二儿子。 徐容倒也没闲着,先是跟“母亲”萨日那聊了会儿,然后又跟两个“弟弟”朱亞文、齐魁侃了阵子的大山,随后又找“妻子”牛丽说了会儿话。 称呼也由“老师”变成了“娘”、“老二”、“老三”、“文儿”。 以希尽快培养出来点默契。 当他这么喊的时候,几人里唯萨日那笑着应了,朱亞文、齐魁以及牛丽都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徐容此时的心态和先前拍摄《羊城暗哨》时完全不同,那个时候无论戏里戏外,他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几乎没笑过几次。 如今倒是不必了,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要等结果就是了,心态反而平和了许多。 有点肆无忌惮放开了耍的感觉。 在徐容逐渐进入朱传文这个角色的同时,剧组正式开机。 第一场自然是重要“配角”李又斌和“男一”朱亞文的戏份,朱传武因为淘气,让朱传杰尿裤子,被朱开山揍了一顿。 俩人一个追,一个跑,拍到一半,瘦瘦高高的导演兼制片人张新建突然喊了停,道:“这段戏撤了,下一条。” 徐容正跟萨日那聊着反常的天气,看到这一幕,猜测应当是换导演后遗症,他看的明白,王斌、孔生以及候洪亮,都是执行的人,这位张制片,才是整个剧组的决策者。 “小明哥有点危险啊。” 再次调整之后重新开拍,徐容只是搭眼一瞧,就不禁为师兄黄小明担心起来。 第四十七章 合作 因为他发现,朱亞文走的跟黄小明差不多的路子。 虽然朱亞文同样是师兄,但是相比较而言,黄小明跟他更亲近些,他下意识的从内心上偏帮着点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之所以为黄小明担心,是因为先前闲聊了解到黄小明和朱亞文同属一家经纪公司,而且两人角色的定位基本是重合的。 经纪公司对演员的定位很容易分辨,看演员接什么样的角色大致就能明白,就像当初常继红就打算让他成为抗战片拼图一样。 而这种定位一旦成型,短期内好处是巨大的,几乎成了某一类角色的代言人,但从一个演员的职业生涯来看,却是要命的。 其实不止黄小明和朱亞文定位重合,眼下的小生,大多定位都类似,如陆易、黄小明、聂元、胡冰、李亚朋等等等等,路子都是奔着一条道去的,一个人演的角色,换另外一个也不是不行。 可角色就那么多,一个个争的跟狗打架似的,这位朱亞文师兄的定位只要不改,近两年想红基本上没门,除非黄小明突然凉了。 但是有了朱亞文这个备选项,黄小明走下坡路已经是注定的了。 这也是他没听黄小明意见的原因,奶油小生哪怕红破天去,也就年轻几年的光景,一旦有了可替代的人选,后浪直接拍的你粉身碎骨,二十六七岁演霸道总裁之类的角色实属正常,可总不能到了三十六七岁还演霸道总裁吧? 好听点叫做戏路窄,其实本质就是不思进取。 徐容之所以要尝试朱传文这个角色,就是不想把自己给框住了,因为他逐渐发现,演员定位是一门大学问,就像胡軍,定位是硬派小生,甭管演技如何,就真不容易找第二号,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角色,导演必须把他纳入考虑范围,这是优点,但同样是缺陷。 而反例就是李雪建,演了焦**,家乡的父老相亲见了他就抓着他的手嚎啕大哭,演了宋江,走到哪都被人骂,没试镜之前,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他不行。 在徐容看来,这才是一个演员的终极目标,也是他的野心,这种野心在他成为“沈一石”时萌生,了解了“丁力”之后生根发芽,而朱传文这个角色则是在为这种想法浇水施肥。 如果有可能,未来他会接个《黑洞》中的聂明宇或者《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的安嘉和那样的角色。 “演的好啊,老二”,朱亞文刚拍完一条,休息的当口,徐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他的话倒并非虚伪,因为朱传武的角色本来就该那么演,朱亞文的性格跟朱传武的相似度很高。 “嘿嘿”,朱传文挠着头笑了笑,他虽是师兄,但却知道这位学弟比自己走的快一些,魏和尚一角虽然没有大火,但是多少有些知名度,因此道:“我就是照着导演说的来的。” 一条拍完,到了朱开山收鲜儿为义女的戏份,屋子里乌压压的坐了一二十口人,徐容见旁边的朱魁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低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放松点,老三”。 他是老大,照顾两位弟弟是理所应当。 第一天的拍摄平静地渡过,大部分戏份是朱传武与朱开山的,徐容安静地在其中凑着人头。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条对手戏拍完,李又斌被徐容给带懵了。 随着“开始”的声音落下,徐容气冲冲地从门口进入院子,一手指着身后,喊道:“爹,爹,你管管这帮伙计吧,没法儿整了啊,昨天晚上打了一宿的牌,今天上午找个由头就不干活了,咱家哪是雇工啊,就是养了一帮老太爷。” 他说话的时候,脸耷拉着,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同时的,到了“哪是雇工啊”,俩手在半空中拍了下,随后一只手一甩,给整句词落了脚。 俩人开拍之前,只大概走了一遍,等真正实拍,李又斌虽然心下意外,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但他明显的感受到,徐容的节奏来的很猛,同时的又给他留了很大的发挥余地,不由自主地,他跟着徐容的节奏走了。 但李又斌也没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边由一号位走到三号位,一边说道:“我早就跟你放话了,伙计们的事儿,我今后不管了,我该扯腿就扯腿了,我可不能跟有些老子似的...” 徐容很爽,真的很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演员不喜欢排戏了,因为到了那个点上,自己都预料不到会做出怎样的呈现。 而这种肆无忌惮的发挥,又相当考验对手的能力,要是接不住,立刻就得掉地上。 但李又斌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他接的很稳,并且同时也给徐容留了相当大的空间,似乎想看看,徐容到底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和大多数科班出身或者摄影、编剧转行当导演的不同,张新健虽是制片人,可却是个懂表演的,只是因为没身在其中,感受的并不像李又斌那么深刻,可是等徐容把词一压,他立刻就瞧出来了,这个小年轻在给李又斌出难题呢。 随着李又斌的反击,徐容再次接上,而且又给推了回去,他心下真惊着了,这水平,不应该啊。 但他也没太当回事儿,演员这碗饭,既看技术和阅历,又吃演员的状态,如果角色契合,感觉也来了,超常发挥并不算稀罕事儿,可是技术和阅历却决定着底线,到底在哪,多来一条就能瞧出来。 拍完了,张新健看了一遍回放,对正要喊“过”的王斌道:“保一条看看。” “保一条。” 在准备的当口,徐容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李又斌的反应,对李又斌道:“爹,等会儿我会稍微调整一点,你别慌。” 李又斌没吭声,只是冲他挑了挑眉头,大有尽管来的意思。 这是李雪建帮他培养的习惯,根据对手调整自身,本来徐容还想把词稍微动一下,可是他跟张新健还没熟,也就没提这茬。 随着再次开拍,不仅张新健看出来了,合组的几个导演都瞧出了端倪,徐容的改动相比上一条很大,脸上的小表情以及肢体的小动作更多了,说词的时候,连用了好几个语气感叹,李又斌同样也是,一段词愣是让他改了三处,跟上一条相比简直变了大半。 “卡。” “过。” 拍完了,看着徐容跟李又斌有来有回,张新健总觉的似乎差了点意思,仔细瞧了遍回放,仍没琢磨出来原因。 旁边的孔生忽地出了声:“怎么感觉词把他困住了?你们听他这句‘没法整了啊’,完了他自己加了个‘这儿’的尾音儿,让李老师不得不多给个表情来接,本来一条很平的戏愣是让他俩给拉出了点起伏。” 张新健又看了一遍,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他想了想,冲徐容招了招手,等徐容到了跟前,相当和善地道:“小徐是吧?不用压着,按你的想法来,要是调整的多,提前打个招呼就行。” 徐容愣了下,因为汪文杰被换掉的缘故,他内心本以为这位制片人不大好打交道的,可是没想刚开拍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力,这可是腕儿的待遇。 “谢谢导演”,他也没说别的,既然张新健发话了,那他可要甩开了膀子耍了,反正看李又斌也演的挺尽兴。 拍完了,歇着的当口,李又斌没吭声,既没评价好坏,也没像以前那样指出哪不合适,到了中午吃完了饭,抽烟的时候,顺手递给了徐容一根。 徐容摆了摆手,道:“以前那是为了拍戏,拍完了就没再抽。” 李又斌没理他,直接扔到了他身上,语气感慨地道:“抽吧,我本还想着,还能再带你几部戏,可眼下瞅着,估摸着咱爷俩以后合作的机会不多了。” 徐容脸上闪过点惶恐,问道:“哎呦,爹,咋了这是?” 李又斌歪着头,瞧着徐容略脸上悄然浮现的心虚又不大自然的笑,笑了,却没笑出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传文啦?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容“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我争取好好演吧,再给你好好搭个戏。” “这话说的还像个人话”,李又斌望着不远处蹲在一堆吃饭的群演,悠悠地叹了口气,忽地斜着眼,鼻孔喷着烟问道:“你咋整的?”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仍用朱传文的说话的方式、语气:“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呗,其实也是我见过太多传文这样的人,就是把他们身上的明显的特点,一个个全拿了过来,就拼凑出来了。” “你小子接了不少戏吧?我先前看好些地方都不是我教的。” “可别说这啦,今年自打过完年,到这会儿,我都没咋歇过,从一个角色到另外一个角色,有时候半夜醒过来,我都得想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是谁,拍完这个戏,我真得歇几个月了,太累了,感觉有点扛不住了。” 他确实很累,尤其是《羊城暗哨》拍摄期间,戏里身份的压抑,戏外环境给的压力,在张洸北离组之后,他的话相对的也变得少了许多,只跟张欣艺交流还多一点。 本来,往常这种精神的疲惫和错乱小张同学是能缓解的,可是没成想小张同学不搭理人了,导致他只能通过时间慢慢走出来。 徐容也明白李又斌说合作的机会不多的意思,以他如今的业务能力,只要机会到了,瞅准本子,红也就两三年的光景,到了那时,一般的剧组根本承担不起两个一线演员的片酬。 徐容把烟点上了,没抽,俩人安静地坐着,都没说话。 下次合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第四十八章 动作 徐容本来以为自己也可以尽兴的,可是跟李又斌、朱亞文搭了一条戏,刚即兴发挥了点儿,结果直接给弄NG了。 旁边的李又斌光嘿嘿直笑,也不吭声,徐容自己也尴尬地笑了,他见朱亞文接了李又斌的,本以为也能恰到好处地接住自己的,没成想给掉地上了。 “我靠,哥,你这太突然了,提前给我吱一声啊”,朱亞文满脑子里都是刚才徐容那眉眼一低缩着肩膀偷笑的一幕,太贼了,他本来以为照着自己的“莽”是可以莽的过去的,可是俩人总是卡他的节奏点上给他整活儿,不接都不行。 徐容相当能够理解朱亞文此时的感受,当初他跟李雪建搭戏时,老遇到这样的情形,我眼瞅着你把包袱甩过来了,可是就是接不住,因为上一个我才刚费了老半天劲儿处理好。 此时他也明白了,一个演员能不能演好,不仅看自己,还要看跟自己搭戏的演员,他要是不能把朱亞文带进他的节奏里,最好还是少做发挥为妙。 哪怕张新健跟他说了可以按他自己的想法来,可那种想到哪是哪的,目前为止,他发现只能跟李又斌或者萨日那搭戏的时候才行。 徐容笑完了,看了一眼李又斌,道:“先走一遍吧?” 李又斌也有点上头,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碰到这样的对手,有点上瘾,于是想也没想地道:“成。” 冲导演打了个招呼,仨人准备先走一条试试,尽量不耽误其他组的工作人员。 一条走了一半,朱亞文傻眼了,他总感觉这俩人在玩他,词倒是没改半个字,可是停顿起伏被俩人块玩出花来了。 “不是,爹,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能不能别给我留那么大空儿,我真忙不过来,你们这么整,我脑子里老想着怎么接你们了,词都忘了”,朱亞文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李又斌还是徐容的基本功都拉他一大截,可他又不想撂下,无论戏里还是戏外,他都是不服输的性子。 因为不是正式拍摄,李又斌跟徐容俩人把脑子里的想法都尽可能的展现了,好让待会儿实拍的时候朱亞文能顺利应对。 李又斌也不急,笑着道:“你不能干愣着,比方说你瞪下眼睛也成啊,别让它掉地上。” “对,像我那个,你可以笑一下,露出大白牙的那种”,徐容同样跟了一句。 张新健瞧着仨人的对话,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是校长跟教导主任给学生上课呢?” “老三,你也来,正好一块排了”,李又斌冲着一边等着上场的齐魁喊了一嗓子,下一条齐魁也要进来。 齐魁没注意,仍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剧本。 “小齐,校长喊你呢。” “哈哈。” 齐魁“啊”了一声,忙将剧本递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小跑了过去。 排的时候,徐容瞥见齐魁站着跟李又斌对戏的当口,虽然上身一动不动,可是俩腿竟然不停地打颤,排完了,他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老三,咋啦,不舒服?” 齐魁干笑了一声,低声道:“哥,我有点紧张。” “有啥可紧张的,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个脑袋,你这样,深呼吸,心里多念几次放松,会缓解一点。” 徐容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李又斌的名气大,本身塑造的朱开山气场又强,齐魁作为新人,紧张都在情理之中,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拍几场戏,熟络了就好了。 “娘,传文没按词走,导演怎么没说他?” 在四人排戏的时候,牛丽扒拉着本子,眨巴着俩大眼睛,跟萨日那嘀咕道。 萨日那跟徐容是演过对手戏的,知道他虽然年轻,但是对传文这个角色吃的太透了,而且演的太活了,有点想到哪就到哪的意思,就好像他本来就跟朱传文很熟,之所以是很熟,而不是像,因为她发现他调整的很快,有时候只要NG一次,下次就能给人整个完全不一样的。 因此的,她也没多说,只是道:“等你跟他拍一场就明白了,先跟你说,你千万不能把他当成一个不认识的,得把他当成传文,你的丈夫。” 合组的时候,徐容的戏份并不多,其实整个本子下来他的戏量都不多,但和当初汪文杰说的差不多,他总会在关键时候出现。 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看着其他人拍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拍摄的场地荒郊野岭的,住处都是临时搭建的。 可是看人拍戏,他又觉得很难受,尤其是老三齐魁,干着急。 就像过去辅导小张同学时,看着她好端端的把题做错的那种感觉,但是这种事儿,他再难受,也是半个字也不会提,自己这才哪到哪,就敢指导别人,说出去恐怕让人笑掉大牙。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就恍然明悟李雪建那时候拒绝自己的心情,不是不想,是不敢,怕人笑话好为人师。 偷摸查了一下经验值,徐容不禁咧了咧嘴,李又斌的A+真不是盖的,先前一天才提升1点的经验值,这才两场戏,就增加了1点。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戏份不够多。 另外,根据他的观察,有几个一级演员还真不是吃素的,但也不知道脱离农民这个群体太久,还是先前从事行业本身的影响,有俩人演的时候老端着,跟挥洒如意的李又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观察的时候,他还真发现了个演的比较好的年轻演员,鲜儿,也就是宋嘉,微表情调动的一般,但是眼神运用的确实挺好。 他接下来会跟她有不少对手戏,想来拍的时候不用收着。 “文儿,你捂着恁厚,不热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徐容正在调整,便走过去找了跟萨日那闲聊的牛丽。 因为部分生活经验的严重缺失,他对跟对方的对手戏怎么演还没明确的想法,在戏里,他们是夫妻。 这就是理论比实践跑的快的难受之处,他根本并不清楚夫妻之间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空有一肚子理论,却没有实践经验作为基础。 牛丽听他的称呼,知道他即是闲聊,也是在互相熟悉,懒洋洋地道:“热啊,可你说这天,怎么就这么多蚊子?” “你等着”,徐容四处瞅了瞅,找到了制片主任,要了瓶花露水,这些东西组里备的都有。 一路小跑着,献宝似的到了牛丽跟前,将花露水递给她,嘿嘿笑着道:“你抹点这个,蚊子就不叮你了。” 虽然徐容化完妆看着相当老成,可牛丽知道他比自己小的多,不会有那么多想法,白了他一眼,道:“嗨,还算你有良心。” 等完了,徐容望向旁边的萨日那,问道:“娘,是这个意思不?” 萨日那眉眼慈和,微胖,即使不笑,也像笑着,一笑,眉眼鼻口间尽让人觉着亲切,此时听到徐容的话,她却捂着嘴光笑,笑完了,才道:“是挺像,但是不够亲,她是你媳妇,不是格格,不能老想着恭维。” 徐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牛丽本来以为徐容真关心她,谁知道竟然把她当成了个工具人,又气又笑道:“又没拍戏,你干嘛呢?” 徐容把视线从她的眼睛上挪到眉心,把另一个工具人小张同学,从心里拉了出来,还别说,这下还真没那么生了,脸上的那点讨好立刻消去不见,瞥了她一眼,又坐了下来,低着头闷声道:“那你不是说蚊子叮你嘛,俺给你拿花露水还错啦?” “哎?”萨日那本来斜眼瞧着挺有意思,可徐容半垂着脑袋说话的时候,她见着徐容感觉来了,没再言语,准备看牛丽怎么接。 “嗨,咋还气上啦,一大老爷们。” 徐容有点接不住了,小张同学可不会这么嗲。 徐容挠了挠头,见俩人都瞧着自己,张了张嘴,苦笑了一声道:“我感觉不成啊,我没结过婚,这种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哈哈,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萨日那拿着袖子掩着鼻子直乐,道:“哪有天下的便宜给你一个人占的道理,你跟李老师飙那么开心,这会儿知道自己不行啦?” “哎,娘,你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得咧,昨儿个我看窗户纱窗有个缝,我去补补,不然晚上根本没法开窗户。” “去吧去吧。” 等徐容走了,牛丽将花露水给萨日那倒了一点,跟抹香水似的,分别涂在了手腕跟耳垂上,一边低声道:“娘,这小徐,这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萨日那忙绷了脸,道:“可不敢这么说,人这才是把心沉进了戏里,刚才后来那下,你就没瞧出点什么来?” 牛丽抹完了,拧上了瓶盖,问道:“什么?” 萨日那道:“就是他说那句‘那你不是说蚊子叮你嘛,俺给你拿花露水还错啦?’的时候。” “瞧出点什么啊?” 萨日那笑着看向她,问道:“那你为什么接了句‘嗨,咋还气上啦,一大老爷们。’” “嗨”,牛丽摆了摆手,道:“那不是顺嘴了嘛...”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突然诡异起来,怔了一下,轻轻转头望向走向宿舍的徐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向萨日那,眼睛瞪大了,满是不可思议地道:“他不会是得了什么会传染的疯病吧?” “呵呵”,萨日那见她才反应过来,道:“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导演允许他不用照着台词念了吧?人几个小动作带上一句话,就能让你给跟着人走。” 上架感言 先在这里给诸位读者朋友拜个早年,新年安康、万事如意。 2022年2月1日上架,也是大年初一,图个喜庆。 感言呢,首先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打赏推荐支持、评论,你们每一条评论红都有在认真看(毕竟要及时删差评不是),真心感谢。 其次要感谢责编鹿鸣,这倒不是例行公事。红在这本书之前,经两个多月,林林总总写了三种题材,七八个开头,分别被十几个编辑毙掉,就是目前这本,也是第二版了,签约过程相当艰难,当红想放弃转头去写玄幻的时候,编辑鹿鸣邮件回复,可以签,确实很感谢。 这是红的最后一本娱乐文,因为红是新人,所以肯定也是第一本。 这本书计划大概在200万字左右,于2022年12月底完结,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如果留心的读者朋友可能已经发现,红几乎一直在尽量避免灌水,语言也尽可能的精炼,每章必有故事,不扯闲篇,同样以后也不会复制粘贴影视评论之类的,那太水而且太低端。 其实娱乐文是一种比较难写的题材,首先就是不能踩红线,其次就是至少在前期,主角没有能力影响改变环境的前提下,仍要跟着现实时间线、事件走,限制条件太多太多了,不像玄幻仙侠,反正架空的,世界架构全看作者大纲设定,娱乐文写着太束手束脚,好多情节不得不因为时间线、事件修改或者删掉。 这本书写到这儿,还没有差评,哪怕作为新人,红也知道很不容易,当然,也可能是看咱们这本书的朋友比较少的缘故吧。 好像有三条提意见的评论,红看了其中的一条说的比较中肯,删啦。 缺点红自己知道就行啦,而且已经补上啦。 说说更新吧,其实要是放开手脚水,一天三四章一万字跟玩儿似的,但是没那必要,看完一章,味同嚼蜡,红自己感觉都没啥意思。等忙完这段,尽可能的两更六七千字吧,偶尔节假日会加更。 再说说女主吧,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目前没定,看情况吧,还是那句话,该有的都有。 最后的最后就是订阅啦,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红在这里拜谢诸位读者朋友多多订阅支持啦(如果是看盗版的朋友,可能看的跟起点的不一样,因为红发了之后会从客户端阅读,然后再修改,所以,看盗版的朋友别找来起点喷啦)。 第四十九章 演员 开机第九天,剧组正式分组转场拍摄。 徐容也跟着B组来无锡,这一开始转场,彻底停不下来了。 无锡拍了没几天转战海林,等下雪了又转雪乡、黑河。 转场是项相当辛苦的活计,尤其是对状态影响特别严重,热一下冷一下的,只三次转场剧组几乎感冒了大半。 东北的冬天,来的特别突然,反正在徐容这个半个北方人看来,一晚上的野风过去,再钻出被窝,手脚活动都不利落了。 “传文哥,这也太冷了吧,你的戏还怎么拍啊?” 见徐容化完妆过来,宋嘉裹着黑色的羽绒服,抱着只粉色的暖手宝,缩着身子,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踱着小碎步。 最近一段时间徐容跟宋嘉的戏份较多,比刚开机那会儿熟悉了许多,而且因相互对对方的业务能力的认可,也促使两人的关系亲近一些。 一个很拼的大大咧咧的女孩儿,这是徐容跟宋嘉相处之后的印象,能自己扛下来的戏,基本不用替身,至于形象,完全不在她的考虑的范围之内。 最重要的是业务能力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不错的,作为合作者,在拍摄的时候徐容感觉相当舒服,至少他不用收着。 相处的久了,徐容发现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还有点文艺女青年的成分。 因为意识到了这点,他没打算跟她深交,用心搞艺术没问题,可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旦性格里带了点文艺气息,就绝不是一件好事儿。 这帮人做事儿全凭感觉或者喜好,对于生活的另一半,也多持着“于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唯一的灵魂伴侣”的洒脱态度,在徐容看来,这其实跟“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没有任何区别。 主要还是吃的太饱了。 见副导演在安排群演走位,孔生望向徐容:“小徐,今儿天太冷了,能抗住不,要不用替身吧?” 徐容也不想在这种零下二三十度的温度下水,可是不下不行,他得会儿还得在水里说词呢,抿了抿嘴唇,干笑了一声,道:“没事儿,导演,扛的住。” 孔生犹豫了下,却没再坚持,道:“那行,实在不行别勉强。” 徐容觉着自己的体格其实足够健朗,因为打小老在河里游泳,水性也算还可以,自己要是撑不住,替身估计也悬。 可是他刚跳下水,心下就猛地一沉。 他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呢,一泡水,死沉死沉的,而且冰凉冰凉的水跟刺一样,扎的他的皮肤生疼。 “开始。” 因为身上的衣服浸了水,徐容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对抗着厚棉衣的下坠,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彻。 等了一会儿,感觉不对,他忙扭过头,朝船上看去,却见萨日那苦笑地望着自己。 “坏了,没听见。” “赶快,重新来。” 孔生也没耽搁,立刻准备重拍,徐容的脸色眼见已经泛白了。 可是这一来一回的,又是将近十分钟过去。 在调整的功夫里,徐容找了个浅水的地方站了位置,好恢复力气,可是四肢却开始逐渐麻木,他没提上去歇会儿,因为感觉露着水面外湿漉漉的脖颈更冷,相比之下,水里似乎还暖和点。 而且眼看着快要调整好就可以拍摄了。 渐渐的,徐容感觉腿脚没了知觉,只是凭着股子劲儿强行撑着,等说完了词,他忙冲着旁边拍摄的船只上的人吼道:“拉我上去。” 船上的人其实也瞧出来了,可是徐容为了不重拍,先前一直在强撑着说能扛得住,被人拽上来的时候,他的脸色白的吓人,没有一丝血色,手脚四肢不住地打着颤。 被剧组几个人抬着上了岸,朱亞文齐魁帮着他换了衣服,一帮人又架着着他坐在火炉旁边,烤火取暖。 过了将近半个钟头,徐容的身子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可是偶尔的仍忍不住哆嗦一下。 坐在火炉遍,徐容心中只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来东北拍戏了,管它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毕竟命当紧。 “哥,喝两口热水暖暖身子”,朱亞文将他的水杯递到跟前。 徐容接过了,道了声谢,又勉强冲他笑了下,道:“你这一脚,真的差点要了我的半条命。” 在戏里,他之所以下水,就是传武一脚把他踹下去的。 “哈哈,这你得怪编剧”,朱亞文瞧着旁边搭着的上面已经结了冰渣的棉袄棉裤,脸色紧了紧,道:“哥,你待会儿,还得穿那个拍呢。” 《青葫剑仙》 他说着,指了指架子上的棉袄。 徐容瞥了一眼,轻轻抿了抿嘴唇,打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声。 他下水之前已经想到了,可那会儿以为的却是以自己的体格,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才拍一半人差点给冻僵了。 穿着跟冰块一样的衣服又拍了大半个钟头,到了晚上,徐容也跟着感冒了,并且随之的,还起了高烧。 大概因为剧组早有预料,备了不少感冒药和酒。 酒是用来暖身子的,戏服薄,根本不抗冻,演员们只能拍一会儿喝口酒,拍一会儿再喝口酒。 朱亞文酒量好,能喝,可是也禁不住这么个喝法,拍着拍着,忽地身子一晃,软在了地上。 徐容虽然同样冻的直打哆嗦,可是并没有喝酒,并不是因为他不能喝,而是酒这玩意太影响发挥了,他酒量一般,两杯下肚,面部肌肉就开始逐渐失控,朱传文不是朱传武,这个角色不允许失控。 休息的时候,宋嘉见徐容在两个位置走来走去,口中说着词,应是一个人琢磨着对戏时应该有的反应,问道:“传文哥,你没带助理吗?” 徐容如今虽是男二,可是却没《新上海滩》拍摄期间专人负责搭词、走位置的待遇,因此每一场戏,他不得不多花点功夫准备。 徐容闻言,笑了一下,也没把真实情况告诉她,而是道:“不习惯,我感觉自己琢磨会把角色吃的更透一点。” 宋嘉闻言不由地愣了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只不过因为她感觉徐容的业务能力比自己强一些,本能便没去质疑,而是思考这种办法的可行性。 徐容也没在意,仍自己来回琢磨,可是过了一会儿,转头一瞧,见宋嘉面露思考之色,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刚才他那么说纯粹打脸充胖子,信口胡诌,可是怎么瞧着宋嘉还真有点信的意思? 于是赶忙岔开了话题,问道:“你是上戏毕业的?” 虽然徐容自己出身北电,但他没有大多数同学那般听了上戏中戏就直撇嘴的的想法,上戏他了解的不多,但是中戏因为同在京城,接触的相对多一些,跟自家学校对比还是比较明显的。 比如自家学校几乎所有的专业要学视听语言、剧本写作之类的课程,而中戏大部分专业都有表演课,包括编导这些专业,一天天的反正就是排戏排戏排戏。 很有意思也相当明显的一个区别。 而同样的表演专业的学生,到了镜头前更明显,北电的好看,而中戏的基本功普遍会好那么一丢丢。 当然,也不乏一些异类,比如中戏出来个傻白甜,或者北电出了个能打的,也不是奇怪的事儿,但从表演专业应届毕业生的普遍水准而言,中戏确实比北电强那么一丁点。 上戏跟中戏大抵差不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学校本身的历史传统,导致了侧重点不同,一个是侧重于电影人才,校训都说的明明白白,薪火相传,直白点就是拍大片当大师赚大钱,一个则是比较注重舞台基本功,给各大剧院剧团输送新鲜血液。 “嗯,是,你呢?” “北电的。” “呦,看不出来啊”,宋嘉眨了眨眼睛,因为当着徐容的面,她也没好表现出对北电演员的蔑视,只是笑着问道:“看你年龄不大吧” “嗯,大二了。” “大...二”?宋嘉嘴巴微张,她既没从徐容的面相上瞧出他是大二的学生,也没从他的业务能力上看出他可能还不到二十,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的天,你才大二就这么拼,而且业务能力还这么好,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吧?” 徐容笑了笑,道:“你不也一样?” 宋嘉白了他一眼,道:“能一样吗?你们男演员三十岁事业才刚起步,可是我们女的三十五岁基本上就成黄花菜了。” 徐容对这点并不否认,但却觉得宋嘉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失偏颇的。 演员是个竞争相当激烈的行业,无论生旦净末丑。 但其中又有着明显的区别,随着化妆技术、皮肤保养科学的健全,男性演员所能承担的角色年龄区间跨度越来越大,这对上了年纪的演员是福音,他们甚至可以从角色的青年演到暮年。 并且近几年这种情形有点愈演愈烈的趋势。 可是老演员这种吃法对年轻演员而言却是极不友好,因为年纪大的,普遍业务能力在线,不仅把自己的饭吃了,连锅里的也不给年轻人留半点。 陈保国前两年还演年轻小伙呢。 与之相反的是女演员,吃的就是一碗青春饭,过了三十五,立刻就走下坡路,哪怕保养的再好,可是眼睛却不会骗人的。 当然也有一些女演员年轻时得了青春的福利,而在韶华逝去之后,仍死死地不愿放手,想要抢占本属于下一茬年轻人的利益,那种只会被惯性活活碾死,市场就是如此,既然当年送走了前辈,同样也得做好到了时候被后辈送走的觉悟。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吃相也太难看了。 相比之下,女演员前期更容易些,而到了后期,男演员如果演技磨练出来了,走的会更顺当。 第五十章 排戏 “小徐,咋回事啊,听说你前阵子差点人没了?” 徐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再次转场跟摄制组汇合,李又斌刚瞅见他,就一路小跑着过来,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徐容闻言也不由苦笑,只得道:“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冻着了,好在没大碍。” 李又斌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个遍,道:“哎,我瞅着你咋还瘦了呢,咋,这段没休息好?” 那股子亲切劲儿,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般。 不对劲。 徐容敏锐地察觉到,相当不对劲。 李又斌今儿个实在过于热情了,这已经是他第七次转场,先前转场每次跟李又斌碰头,从没见他如此关切过,一般都是一句:“来啦?” 徐容下意识地将胳膊打李又斌的手中抽了出来,地狐疑地瞧着他,低声问道:“有事儿?” 剧组的酒是管够的,李又斌根本没再让自己请客的必要吧?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李又斌见徐容警惕中夹杂着戒备的眼神,神情跟川剧变脸似的,先是一绷唬着说道,紧接着又忽地变得柔和了许多,靠前了两步,语重心长地道:“你爹我不是心疼你嘛,仨儿子,就你最辛苦,整天天南海北的跑。” “你可拉倒吧。”徐容听着他蹩脚的理由,压根是不信的,李又斌的表演风格跟陈保国的区别很大,他入戏不深,相比之下,李又斌更注重技巧的运用,情感反而次之。 “唉,我给你透个底儿吧”李又斌顿了顿,忽地脸色拉了下来,长叹了口气,拉着徐容走到一边,低声道:“当初接这个戏的时候,合同里其实附加了一条对赌协议,如果收视率不能年度前十,我就是免费给人出工出力,一分钱不落手里。” 徐容愣愣地瞧着李又斌,心中半信半疑,关键的是,这样的对赌协议,李又斌真的会签吗? 有那个必要吗? 怎么想都是稳赔不赚的买卖啊。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性地问道:“那要是赌赢了呢?” 李又斌伸出俩手指头,在半空中晃了晃,道:“2.5倍。” “嘶”徐容想了下,等脑子里浮现了具体的概念,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这个诱惑力,实在有点惊人了。 李又斌如今的片酬在一线里已经是中上的了,再乘2.5倍什么概念? 30万一集,《闯关东》可是52集呢,他作为实际男一,基本上每集都有五场戏以上。 而且李又斌可没签经纪公司,不用担心公司抽成,要是赌赢了,哪怕交完税,也能拿上千万吧。 再想想自己,上次拿了九万的片酬就开心了老半天,同样是拍戏,人家一天顶他仨月。 李又斌见徐容惊的瞠目结舌,忙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实话说,压力大啊,我这段时间寻思,能不能成,全指着咱爷俩呢。” 他说着,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而后又点了点徐容的胸口。 徐容也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论业务能力,把丁佳丽高铭等人排除了,一众主创里也就李又斌能彻底压制他。 可是无论怎么想,还是觉得李又斌这事儿干的莽撞了,因此道:“不是,可那么干风险也太大了啊,要是最后没达成,那你不就是这一年白忙活了?” 徐容了解李又斌的情况,他最近手上很紧巴,要是再白忙活一年,那可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谁说不是呢?”李又斌点了根烟,面色愁苦地道:“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我那会儿是真缺钱,人一说,我脑子一热,就签了,一千多万呢,以前哪敢想啊,跟做梦似的就。” 徐容看着李又斌后悔的神情,心中信了大半,他知道年初那段李又斌确实缺钱,再加上平息负面舆论估计也花费不小,不由问道:“那你准备咋办?” 李又斌抽了口烟,再次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道:“我看你转场转的把状态都快转没了,还没个助理帮忙,这样吧,晚上你去我屋,我给你搭词,你先找找状态,你这可不能出篓子。” 徐容也明白,李又斌说的确实没错,两个组,他两头跑,而且俩组还不停的转场,实在折腾的他累的够呛,状态也因为忽冷忽热的天气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只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道:“那成,晚上放工了,我去找你。” 徐容对李又斌的对赌协议,并不是太担心,一部《亮剑》,够李又斌再吃几年的老本,再加上如今《继父》的热播,即使今年揭不开锅了,明年一样能赚到钱。 而随着《继父》播放过半,再次证明了他的预估,李又斌真真就是个毒瘤,压不住他,就被他压的死死的。 不过他也清楚,拍《继父》那会儿,自己的业务水平着实一般,还是临到末了,才找到状态,之所以被李又斌的压制,自身的能力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两人说定后,便各忙各的,等晚上放了工,徐容先是回到酒店卸了妆,抓住来之不易在市内拍摄的机会,先是泡了个热水澡,等回头再转场到外景,想洗一次澡难度就是几何倍数上升了。 等收拾完了,他出了门,走到李又斌放房门前,似乎李又斌老早就等着他了,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露出一张苦瓜脸来。 李又斌让开了,问道:“咋这么长时间?” “泡了个澡,这段可把人累坏了,前阵子在雪乡,你是不知道,连喝口热水都难,饭吃慢一点就哇凉哇凉的。” 徐容感叹了句,进了门,房间内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套房外间的桌子边上摆了个烟灰缸,而在桌子的正中,放着个金灿灿的奖杯。 奖杯红色底座,上面是一全身金色的女人双手高举的金属造型,女人手中举着是一只小鹰。 徐容当然认得这奖杯是什么,金鹰奖杯,电视剧三大奖中,技术含金量最少的荣誉,可它却是最赚钱的荣誉。 看到奖杯,徐容彻底明白了,李又斌哪是签了什么对赌协议,哪是要跟自己搭戏,摆明了就是要炫耀炫耀他前阵子刚得的金鹰奖。 他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李又斌见徐容自打进了屋,跟魔怔了似的,俩眼睛定定地瞧着桌子上的奖杯不吭声,道:“坐啊,傻站着干什么?怎么还得我请你啊。” 徐容无声地坐了。 李又斌给他倒了杯水,见徐容仍盯着奖杯瞧,一脸不耐烦地道:“小徐,这玩意儿有啥好看的?你是不知道,就一块破铜烂铁,搁哪哪碍眼,可我寻思来寻思去,也没地儿放,要不是怕人说道,我一准早就给扔了。” 徐容悄悄地吸了口气,将视线从奖杯上拉回,无声地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李又斌,问道:“哪个地摊买的啊?看着跟真的似的,得二三十块钱吧?” 李又斌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长叹了口气,满脸苦闷地道:“你是不知道,上次去可是把我给气坏了,就晚会那个人气奖,竟然被张国力给拿走了,你评评理,咱《亮剑》不比他有人气?你就说这是人气还是气人?” 徐容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可是李又斌见他扭头,忙探过身,伸手一把给他拽住了,笑着道:“主要这阵子烦坏了,见了你...算啦算啦,不说这些糟心事儿了,来,咱们俩把明儿的戏好好排排,争取回头再拿一个。” 徐容默然,我知道你得奖了,不就是没打电话祝贺嘛,值当这样? 他就防备着这家伙搁他跟前装呢,结果自己今儿巴巴地送上门来了。 不过还是排戏要紧,李又斌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得把状态稳定一下。 “不对。” 一条戏刚开始排,李又斌就伸手拦住了他,道:“哎,小徐,不对,你得用个道具。” 李又斌转头在屋子里四处瞅了瞅,最后把视线又转回了桌子上得奖杯上,往徐容跟前一推:“算了,我这屋也没碗,你就拿这个当道具吧。” 徐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好。” 俩人再次开始排戏,这次说了两句台词,李又斌又喊了停,脸色严肃道:“小徐我可得批评你两句了啊,不能拍着拍着就成了老油子,咱们演员,讲的得是一个敬业,甭管实拍还是排戏,你都不能糊弄,你要是糊弄了观众,观众也糊弄你。” 他顿了顿,将奖杯拿了起来,面色严厉地道:“比方说这个碗,哎,你得端起来,你看,这个光泽...咳咳,这个道具他就是让你来用的,你得拿起来,咱们虽然是排戏,可你也得按实拍对待。” 徐容默默地点了点头,得咧,您是视帝,您开心就好。 当李又斌满脸笑容地将徐容送出房间时,徐容终于是长出了口气,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整整俩小时啊,就变着法的炫。 “小徐,明儿还来啊,你这个状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李又斌见徐容头也不回,拉着门把手,脸色跟九月里盛开的菊花似的,冲着走廊里快步离开的徐容喊道。 第五十一章 杀青 第二天一早,化完了妆,徐容老远瞅见李又斌又要凑过来,转头走向牛丽,道:“文儿,有空没?咱们先排排戏。” 牛丽瞧着徐容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神色一紧,忙转头看向助理,急忙道:“咱们是不是把通告给漏了?” 她的助理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一听这话,立刻慌了,赶忙翻找。 徐容瞥见李又斌自个儿又坐了回去,笑了笑,道:“你们没记错,我是说先排排后天的。” “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牛丽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的呢,你这么着急干嘛,赶着投胎啊?” 徐容笑呵呵地受了,他知道昨天自己一进门的暴露的羡慕让李又斌给爽到了。 但是也就仅此一次,还想爽,门儿都没有! 他太能理解李又斌的心思了,当年都是打一穷二白苦过来的,如今富贵加身,跟自己显摆简直就是衣锦还乡。 看看,当年跟你一块玩儿的三线老演员,现在是视帝! 还特么是最赚钱的视帝! 一中午,徐容压根没搭理李又斌,吃饭的时候坐一桌,他见李又斌只闷头吃饭,笑呵呵地问道:“憋的难受不?” 李又斌哼哼唧唧地抬起眼睑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跟个十八线小演员较什么劲儿?不值当不值当。” “哎,这话说的伤人了啊。” “那不好意思,我倒真不是有意的,主要是咱现在的身份吧,不允许我不这么想。” “......” 吃完了饭,没大会儿,继续干活,这是剧组的常态,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忙活十二个小时才奇怪。 等一切准备就绪,导演王斌正跟演员说戏,讲着讲着,视线在围着的众人当中扫了一圈,突兀地问道:“黄晓蕾呢?” 徐容扫了一眼周围,因为这场戏参演人员比较多,拢共八个人,他先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瞅,演三儿媳妇的黄晓蕾竟然没在。 张新健本来正在考虑着李又斌先前改剧本的提议,等一会儿,灯打上了,机器也转了,却见王斌着急的原地打转,走了过来,问道:“咋回事,怎么不拍?” 王斌知道瞒不过,苦笑着挠了挠头,好半响,支支吾吾地道:“有个演员不见了。” “不...不见啦?谁?” “黄晓蕾。” 张新健的脸拉了下来,转头瞧了一眼,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制片主任呢,人去哪了?” 制片主任此时也是一脸茫然,组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他怎么可能一个个的全盯着,只得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张制片别急,我找找看。” 张新健转过头,看向王斌,问道:“她助理呢?” 王斌摇了摇头,表示压根不知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化妆的时候见她了吗?” “见了啊。” “打电话。” 电话打了半天,愣是没人接,张新健也毛了,同样也是怕出事儿,先是让人去酒店看看,是不是回去了。 可是片场、酒店找遍了,愣是没半个影儿也没见着。 张新健也不说拍戏的事儿了,景都是布好的,缺了个人,还咋拍? 报警,找人。 同时的,也把组里的人撒了出去,看看是不是走丢了还是怎么着。 几十号人满大街找了半天,愣是没半点音信儿。 临到晚上,警方给了信儿,说是在当地的电视台录节目呢。 徐容听到消息,没敢信,这得多大的心啊,剧组可是正准备拍摄呢。 要是你投资的,你可以这么玩儿,关键它不是啊。 张新健也没信,于是就有人提议打开电视看看,说来也是巧,打开电视没几分钟,剧组找了半天的人儿正兴高采烈地在电视中又是说又是比划。 剧组发生的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李又斌如何如何,导演如何如何。 片场突然一片死寂,只电视里的黄老师的喜气洋洋的声音,此时听在众人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嘭。” 张新健脸色铁青一把将喊话的扩音器摔的七零八碎,冲着制片主任吼道:“去,立刻把人给我带回来。” 徐容的脸色也不好看,自己这几个月来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全国各地来回跑,一分钟也不敢耽误拍摄,组里要求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这位倒好,把整个剧组丢下出去接活儿了。 这已经不是敬业不敬业的问题,纯粹把整个组当猴耍呢。 王斌的脸色略微有点尴尬,忙道:“张制片,消消气,孩子还小,不懂事儿,回来我说说她。” 他的话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的,大家一听,心里明白了大半,王斌这是说情呢。 徐容抿了抿嘴,却见李又斌一声不吭的走到了一边,点了根烟,默默地抽上了。 牛丽拿胳膊肘拐了下他,又拿眼神冲着李又斌示意,低声道:“李老师这是,生气了吧?” 她知道徐容跟李又斌熟,俩人拍戏的时候默契度很高,有时也会开些玩笑。 徐容瞥了一眼,李又斌那个脸色,他还真有印象,当初李又斌自己摔着的时候,想诬赖他,就是这个脸色。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久远,细节忘却了不少,可是他偶尔想起,越是琢磨,越是觉着,当初那事儿跟自己没丝毫关系。 都是李又斌太想红了。 到了八点多,黄晓蕾回来了,刚到片场,李又斌就嗖地站了起来,声音森然地问道:“你干嘛去了?” 黄晓蕾也隐约察觉到了剧组诡异的气氛,大眼睛扑棱眨巴了量下,干笑了几声,道:“身体有点不大舒服,去医院看看。” 她的话音落了,剧组的人都斜着眼瞧着她,都这时候了,还找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是把人当傻子玩吧? 而且纵然身体不舒服,好歹给人打个招呼啊,也不用大家费了半天劲儿满地儿找人。 只王斌,无奈了捂着脸,叹了口气后,又忙去为她解围道:“咳,那个...先去化妆,准备一下,拍夜戏。” “好的”黄晓蕾似乎想要让在场的众人相信她的确是去医院了,展颜一笑,道:“那我这也算带病工作啦,给不给发个红包呀?” 李又斌一把将烟头摔在了地上,道:“你放...” 徐容见他摔烟头,就知道接下来要坏,上去一把抱住了李又斌,低声道:“团长,冷静。” 其他人反应的慢一点,但紧接着,张新健、王斌等人全跟着徐容一起,把李又斌架到一边,一顿好说歹说才算给劝住了。 李又斌现在的腕儿太大了,负面新闻也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出事儿了。 “咋回事,这么大火气?”拉着他到了一边,徐容打他助理手里接过烟,抽出一根,给他点上了,问道。 李又斌斜着眼蹬着他,道:“你知道咱们这个几个月过来,因为拍摄多少人住院吗?” “我见过的有仨。” 李又斌哂笑了声,道:“十六个,摔着碰着的,磕着的冻着的,大家没人说半个不字,可是这倒好,吭都不吭一声就走了,搁谁身上不生气?” “不说别人,就说你,零下二三十度,跳冰凉的水里,人都给冻僵了,扪心自问,不好好拍心里难道不有愧吗?” 徐容苦笑了一声,对黄晓蕾的失踪,他确实心里也不舒服,但却没李又斌这么大的火气,大抵是李又斌对这部戏寄予厚望吧。 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组里的气氛压抑了不少,大家也第一次见到李又斌发火,知道这位大腕儿虽然平时很和气,偶尔还开个小玩笑,但是也是有脾气的。 临到一月初,徐容再次转了三次场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剧组。 临走前,李又斌跟牛丽把他送到了车站,李又斌知道,这一次合作结束,以后再像这么长时间相处的机会不多了。 而牛丽,纯粹是平时戏里戏外“打情骂俏”多了。 “好好干,争取回头也...”李又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见牛丽在旁边,没再多说。 牛丽打量着他略显稚嫩的面容,似乎有点不大习惯。 在组里,徐容大多数时间都粘着胡子,为了上镜好看,肤色化的也偏黑一点儿,笑着道:“我真没想到,当了我几个月的老公的,竟然这么年轻。” 徐容笑了笑,道:“姐,都这会儿了,别说这个了,你们回吧,以后有空常联系。” “嗯,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坐在飞机上,徐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某个当口,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竟然梦到小张同学了。 是个春梦,还好醒来的及时。 回过神来,他恍惚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儿。 已经好几个月没联系小张同学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竟然也没再主动联系自己,以前虽然联系不多,可每隔几天,总会打个电话问问近况的。 难不成写信都不好使了? 天可怜见,那封信他可是下了苦功夫的,增删数次,批阅数天,查了好些资料,就差拿着让李小冰给掌掌眼了。 在过去,他感觉自己相当了解她,可是眼下想想,好像又没那么了解了,就好比过去了解的,并非全部,而只是冰山的一角。 不过,马上就能见面了。 第五十二章 天真 在真正的认识“张宝金”之前,徐容只是把演戏当成一种来钱更快的寻常职业,一种谋生的手段和途径。 可是如今,他感觉这是自己生活的快乐源泉之一,一旦开始拍摄,便能忘记一切忧愁烦恼,全身心的投入到角色的世界当中,体会他们的爱恨痴嗔、喜怒哀乐。 好处很多,比如他能够更加真实的呈现角色,让观众看着如同生活中的左邻右舍,但本质上而言,和沉浸于其中的快乐相比,这些其实也是次要的。 坏处自然也有,比如他将一些本来应当重视的事儿抛却到了脑后。 到了学校,飞速地将行李扔进宿舍,徐容便下了楼,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内心的想法,就没有再犹豫的必要。 在过往,他从未因为给小张同学打电话紧张过,可是这次出奇的,他竟有些忐忑,但忐忑的同时,他仍拨通了小张同学的电话。 “喂。” “小张,出来方便吗?” “不了,宿舍里有厕所。” 过去几个月当中,徐容一直在努力维持并业已形成点习惯的“朱传文”的心境瞬间告破。 小张同学果然是最合适的工具人。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徐容也没有不开心,小张同学的声音跟过去一样,慵懒,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儿。 这些特点,徐容过去未曾意识到过,可是如今,因为心态的变化,他分辨的相当仔细,在慵懒与撒娇之间,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雀跃。 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声音里的感情如果他用心倾听,还是隐约能够分辨出来的,可是过去的习以为常让下意识地忽略了。 但无论分辨出了何种情感,他仍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短时间内也难以想到可以揭过的话题。 通话突兀地陷入了沉默,这在过去,也常有发生,小张同学是一个具备极强能力的话题终结者。 且不自知。 在某一刻,徐容缓缓抬起头,朝着宿舍楼的某个窗户看去,只见窗子间探出了个小脑袋,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 很奇妙的感觉,他猜到了她猜到了他会在楼下抬起头来,同样的,她也猜到了他猜到她会从窗户那儿探出头来。 “你刚洗完头?” “是呀。” “那你去吹头发吧。” “不许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哈哈。” “嗯?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一个新成语?” “哼。” 徐容感觉有点怪怪的,他仰着头,想努力看清她的模样,可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却看不大真切,朦朦胧胧的,只声音却又极清晰。 在安逸而又祥和的沉默中,徐容忽却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徐老师,我...有个问题。” “嗯。” “你在信里说,你不会骗我,以后。” “嗯,不会。” “嘿嘿。” “嘟嘟嘟...” 徐容望着乍然缩回去的小脑瓜,以及突然挂断的电话,愣了会儿神。 在茫然了半晌之后,徐容转过身,面色坚毅。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改造小张同学的计划,刻不容缓且不得有失,再过两年,小张同学的心智成长期说不得就要结束了。 必须抓住青春的尾巴。 凛冬尚未过去,但是徐容却觉着春天似乎就要到来了。 在半个小时前,拖着行李踏入校门的时候,他只感觉满身心的疲惫,有种大睡三天三夜的想法。 可是此时,他既不觉得困倦,也没感到疲惫,浑身充满了力气和干劲儿,走起路时都带着风,仿佛下一步就要飞起来。 可是因为又能真切地感受到小张同学的存在,步伐又极踏实的稳当。 这就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徐容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喜欢和占有欲是不同的。 当初在拍摄《新上海滩》时,对陈漱,他只是纯粹的占有欲,对美好事物的渴求,却没有保护以及呵护的想法,但是此刻,他突然萌生了。 同时的,他更相信,如果让他此时去演丁力,他能演的更好,会让黄小明真正见识一番什么叫做铁汉柔情。 另外,因为明白了“喜欢”是什么,他对婚姻产生了一些不太纯粹的期待,因为哪怕不了解夫妻如何相处,但想来也绝对不是自己先前设想的那么简单。 畅想中文网 可是未来,他根本避免不了要在戏中承担丈夫的角色,而且尤为可怕的是,大多数男性观众都知道如何扮演这样的角色,大多数女性观众也都知道如何对待这样的角色,无论扮演或者对待的成功与否,至少他们都知道。 可唯有他,一个演戏给看戏的人看的人,不知道。 不过,如今还早着,大二都还没上完呢。 未来如何,谁又知道呢? “徐老师,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徐容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中午课间休息时间,便有人跑到他跟前问道。 如此问的却不是小张同学,小张同学正在他旁边打瞌睡呢。 她昨天晚上好像失眠了,自打一早上过来,就老打哈欠,让她睡,她不听,非要硬撑着,一整节课跟只招财猫似的,小脑袋不停地栽啊栽栽啊栽的。 问话的是小张同学的舍友袁珊珊。 徐容愣了下神,无论是袁珊珊对他的称呼,还是她说话的内容,都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吃什么饭? 什么徐老师? 我对你没有传道授业之恩吧? 在他愣神的当口,小张同学猛地睁开了双眼,“蹭”地站了起来,隔在他跟袁珊珊中间。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袁珊珊好半天,却没言语,直到看的袁珊珊不自在了,才又讪讪地坐下了,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袁姗姗望着小张同学一惊一乍的,却始终没说话,呆了呆,问道:“蕊蕊,你干嘛?” “你为什么喊徐老师徐老师呀?” “你不是也这么喊的吗?” 见小张同学的目光渐渐趋于警惕,袁珊珊愣神过后,对她抛了一个意会的眼神,道:“放心啦,我不会抢你的徐老师的。” “我没有...” 徐容瞧着小张同学乍现还隐的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炸毛的小猫咪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起来先前的许诺了,转过头笑着对袁珊珊道:“你定吧,对了,喊上你们宿舍的一起。” 他已经从小张同学的口中,了解到侠肝义胆的袁某人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同样也知道了为人四海的焦某人生生在门后堵了半个钟头,自然也晓得了某抠脚少女杨某人全程看戏。 “嚯,徐老师大气。”袁珊珊先是冲徐容竖了个大拇指,又转头冲着小张同学做了个鬼脸,哈哈笑着转身回了座位。 徐容同样也没有忘了自己宿舍仨夯货,要不是他们,他也想不到写信,恐怕还要费好一番辛苦,于是本来请袁珊珊一个人的约定,就变成了宿舍联谊。 八个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不知谁突然提议,要去唱歌。 反正下午也没课。 反正徐容请客。 在一众同学的眼里,徐容是班里最有钱的,因为他的片约太多了,自打开学,在学校的日子都能数的过来。 最令人气愤的是,这样的人竟然还拿了奖学金。 但是考虑到他的高考成绩,又瞬间释怀,人高考成绩比自己多了几百分,拿奖学金这个事儿,好像也挺正常的吧? 徐容本不愿去唱歌的,但见小张同学兴高采烈地欣然从之,也就没有拒绝。 就当放松放松心情吧,老绷着也不太好。 走着走着,徐容突然发现杨蜜一脸的冷清,似乎对唱歌也不大热衷。 尽管是表演专业,但大家多少都有一两首拿手的,不然当初也过不了声乐考试,纵然如徐容这般,也苦练过一段时间美声,虽然跟专业的没法比,但是至少能够保证不会跑调。 这实属不易。 到了点歌的时候,杨某人突然矜持起来了,本来大家说的好好的,可是到了她那,死活不点。 大家也没勉强,八个人呢,别说一个人,就是四个人不唱话筒都不够分。 只是等喝了会儿酒,玩了几圈游戏,杨蜜却是又突然拉不住了,一只脚踩在桌子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握着话筒,横刀立马,奋力嘶吼,颇有种舍我其谁的架势。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徐容呆呆地望着把头摇的跟羊癫疯发作似的杨蜜,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报考北电是多么的明智,自己和眼跟前的跑调跑的恐怕亲妈都不敢认的醉酒少女,三大院校中,恐怕唯有北电这个看脸的学校才会收留。 “叮叮叮。” “叮叮叮。” “徐老师,你的电话吗?” 因为小张同学紧挨着徐容,听到声音,附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徐容被灌的有点晕,杨蜜之所以会如此的声嘶力竭,他也算是居功至伟。 先前坐着无聊,于是舍友便提议,既然不唱歌,那就喝酒吧,喝着喝着,杨蜜就上头了,大有非要干翻他的意思。 可她也不想想,他徐容今天可不是单刀赴会来的,旁边还坐着个来自东三省的小张同学呢。 天真。 徐容听清了小张同学的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不由露出点奇怪的神色。 许阿姨打来的。 他忙走出包厢,到了安静的洗手间,问道:“喂,许姐。” “小徐,翅膀硬了啊。” 第五十三章 改革 “啊?姐怎么了?” 徐容俯着身,一只手拧开了水龙头,接了捧水,敷在微微发热的脸上,听到电话中许阿姨略带责备的语气,脑子迅速转动着,难不成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 与此同时的,他的思绪又微微转动,瞧瞧人家这话说的,明明是在质问,却温柔的让人没法生气,听着反而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再看看自家的小张同学,羽绒服一摔,捧起大扎杯,“吨吨吨”的跟牛饮似的,完了拿袖子一抹嘴,满脸的畅快,看的他一个男的都自愧不如。 唉,也是没法儿的事儿,别家的再好,那也是别家的不是。 电话那头的许阿姨似乎听出了他的疑惑,但也没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一个朋友拍戏,给你发了邀约,你怎么没信儿?” 徐容眉头微蹙着,脑子里过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可他还真不记得有这茬,思绪转了一会儿,大概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道:“许姐,这个事儿估计可能有点复杂,我问问公司看看什么情况吧,对了,明儿有事儿没,我请你吃饭,上次给你电话你在忙来着。” “行,明儿我看时间给你打电话。” 等回了宿舍,徐容猛灌了几杯温开水,脑子清醒些了,这才打通的郭思的电话,寒暄了两句之后,询问事情的缘由。 郭思倒是也没瞒他,常总把片约压下了。 郭思不理解原因,只是推测常总之所以把邀约压下,是因为她有自己的考量和安排。 至于如何考量和怎么安排,徐容不得而知,因为即使是已经升任主管的郭思,也不大清楚。 徐容倒不是很意外,常继红连助理这种小事儿都要从中作梗,这种关系到他职业发展规划的大事儿,更不可能顺利通融。 但是他也不是太担心,他徐容拍了那么多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无知少年。 甚至因为逐渐熟悉了成年人社会的运行法则,他的进取心或者说进攻性要比常人更强一些。 但是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会把獠牙变成奋斗的动力,而不是用来费心钻营。 钻营的确能够在一定阶段取得努力难以企及的成功,但却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而钻营来的基础又是不牢固的,如同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壮观、巍峨,但潮水来去之后,便是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 车到山前必有路。 尽管在过去的种种迹象当中,徐容对许阿姨的富有程度做了充分大胆的预估,可是到了许阿姨位于二环内的小别墅之后,他仍不免震惊了好一会儿。 以他的身家,也就在sjs那块买个落脚的地方,在许阿姨家这儿寸土寸金的区域,还真未必买的起一间卫生间。 因为卫生间的面积比他预想的要稍微大一点。 至于独院花园泳池什么的,一准儿没啥用,房子本来就是用来住的,要那么大地方干嘛? 徐容悄悄地打量着,好似一个土包子进了城似的,跟着许阿姨逛了个遍,问道:“姐,这房子,不少钱吧?” “应该吧。”许阿姨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大感兴趣,只是见徐容眼巴巴的样子,斜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怎么,想住?”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那肯定啊,环境也好,还有这大池子,我听人说搞派对...” 突然觉得自己的回答略带歧义,徐容转过头,见许阿姨穿着白色毛衣,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忙又补充了句:“等我挣钱了,也得买一套这样的,比方说没事儿了弄个烧烤啥的。” 室内里温度略高,跟外边的寒冷简直两个季节,但其间的一切却过于干净整齐了,人气儿显得极清极淡,只许阿姨跟一个保姆阿姨。 唯一看着稍显不大协调的,还是门口徐容刚挂的外套。 “怎么回事?”等徐容坐了,许阿姨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给徐容倒了杯看着像红茶的饮料,瞥了他一眼,问道:“常继红搞的鬼?” 徐容看着脸色仍一脸轻松的许阿姨,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对了,你说给我发个邀约,是怎么回事?” 许阿姨眼睛悄然弧成了弯月牙,见徐容不愿意多提,只笑着摇了摇头,转而说起了戏的事儿,道:“一个朋友投资的,男一,家庭情感类的,你等下,我把本子拿来你看看。” 她说着,起身趿拉着拖鞋上了楼。 徐容将视线从某道曲线上收回,望着落地窗外的藤架下的椅子,心中的意念更加坚定,这才是生活啊。 等回头有钱了,必须得买一个,然后把爷爷接过来,再雇一个...不,得俩,雇俩保姆。 等了没大会儿,许阿姨下来了,白色毛衣已经换去,穿着件纯白色印着只兔子的T恤。 大概怕徐容找不到门儿,她刚才去外边接着他进来的。 许阿姨手里拿着个本子,到了他跟前,放到了他跟前,道:“你看看吧,你先前不是说想挑战自我嘛,我觉得这个角色对你是个不错的选择,很有挑战性。” 徐容并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因为他根本不大清楚是什么样的本子,以及又是何种角色。 等中午吃完饭,大概将本子过了一遍,徐容内心是不大愿意接的,这根本不是挑战不挑战的问题,而是于他而言纯粹强人所难。 他的确想要挑战自我,但不是许阿姨说的那么个挑战法。 他想要的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的自我突破,但许阿姨给他的角色,着实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三十五岁以内的角色,他有信心能够胜任,但三十五岁开外,他自己感觉着很勉强。 他缺少一个即将不惑的中年应有的经历,而且生活里,亲的近的,也没有这么一个人,这是演技难以弥补的。 表演是需要观察和借鉴的,比如朱传文这个角色,徐容过去的十几年里,身边全是这种人,如果这时候化上妆,让他演一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他必然不会推辞,他熟悉这个年龄的老人应有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语气以及走了的姿势等等等等,他都了然于心,但是本子里描述的父亲、丈夫的角色,他缺乏相应的生活经历。 徐容将本子合上了,推到许阿姨跟前,轻轻摇了摇头。 真的不合适。 “嘭。” 许阿姨手中的瓷杯与映着天花板的桌面碰撞出清脆之声,她伸手捋起耳边并未垂下的发丝,但这微小的动作却引起了徐容的注意。 注意到了她脸上消去的酒窝,不再呈弧度的眼睛,以及望向窗外的瞧着不大满意的眼神。 同样注意到了她不知何时翘起的二郎腿,以及一只手轻轻滑动另一只胳膊上镯子的小动作。 徐容的视线,在许阿姨的身上流转,沉默良久之后,他通过一个专业演员对于肢体语言的了解,对于许阿姨的态度有了清晰明确的认知。 同时拿捏着一个专业演员的技术掌握,在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后,脸上陡然释放出相当量的兴奋的笑容,道:“我觉得,这个角色正是我期待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乐意的。”许阿姨的神情仿佛雨后初霁,温煦的阳光与彩虹顷刻间布满,声音甜腻腻的,仿佛润了水一般。 也像极了一个专业演员业务水平的呈现。 “常继红怎么回事,要我去打个招呼吗?”许阿姨再次端起了瓷杯,不着痕迹地将二郎腿放下,身子前倾,露出点关切来。 徐容沉吟了下,才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小事儿,另外,我有个提醒,这个戏,投资大吗?” 许阿姨奇怪地瞧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如果不大的话,我觉得也许没法跟我签约。” 许阿姨笑了,点了点头,才问道:“呦呵,哪来的信心?” 徐容笑着挑了挑眉头,没解释,即将上映的三部戏,要是仍跟以前一样不温不火,那他真的认了。 尤其是《羊城暗哨》,谍战、爱情、枪战、打斗,各种该有的大热元素几乎应有尽有,如果还火不起来,那只能说明市场的风向变了。 但目前来看,市场的风向还没变,谍战剧方兴未艾,仍是未来几年的大势。 打许阿姨家出来,徐容回到学校,准备了一份当初使用假证的详细说明过程, 通过邮件发给了郭思。 一如当初李又斌的劝告,做好红的准备,别到时候乱了阵脚,如果出了事儿,郭思好歹能有应对的准备。 然后,在安静的生活里,他就陷入了小张同学莫名其妙的鬼逻辑的汪洋大海当中。 “给你说个事儿?” “嗯,徐老师你说。” “...” “前两天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做了个春梦,梦到你了。” “啊?” “怎么了?” “嘿嘿,徐老师,那你要不要先把出场费给我结一下呀?” “...” 看着小张同学睁着眼睛,张着嘴,一脸认真地瞧着自己,徐容默默将奶茶吸管塞进了她嘴巴里。 暂时还是先闭上吧。 改革遇阻,徐容早有预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是他也不能视而不见,日久天长,铁杵成针,潜移默化的效果总是会有的,她可以保持她的本性,但既然选择了演员这条路,至少应当学会粉饰,不然纵然他能一直照应着,以后也免不了吃些小苦头。 看看人许阿姨,不说一句难听话,但是处处无不告诉你,你要是敢不答应,今儿就别想善了。 他也不大明白自己的行为是错是对,但照着牛丽的说法,婚姻本身就是一个相互适应和相互改造的过程,他只不过稍微的把这个过程提前了点。 未来还很长,没必要急于一时。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五十四章 收视 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始料未及... 元旦过后,徐容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007年伊始,《大明王朝》的一众主创全收到了黎叔一条致歉短信。 《大明王朝1566》停播。 因为收视率过低。 而且由于版权被芒果台买断,在芒果停播之后,二轮三轮更是遥遥无期。 哪怕仍处于考试周当中,徐容也专门抽出了半天的时间,仔细探究收视率过低的原因。 他甚至一点一滴地将当初接触到剧本后的感受一一写下,不断复盘根源。 这对他未来的职业发展至关重要。 因为他一直认为《大明王朝》是一部具备精神内核的大戏,反应了一个时代的某个局部的一部分人的历史选择,而且还是影响那个时代潮流走向的部分人的复杂人性以及历史选择。 《诸世大罗》 在最初,他只是简单朴素的认为只有纯粹商业的元素才能够大卖、能够创收,可是《亮剑》的爆红和《大清风云》的低迷让他对这个行业的认知稍微清晰了一点。 商业元素或许是必不可少的部分,但绝对不是全部,如同这个行业本身,在某个领域达到极致,同样能够创造不菲的价值和财富。 如剪辑师,一个不太为人知的幕后行业,但是最顶尖的一小撮人,费用也是按集收费的,而且高的离谱。 在复盘半天之后,徐容还真琢磨出了点东西来。 观看门槛过高! 因为截取的明朝的某个时间段,这部戏的观看门槛相对于其他戏而言天然高了一大截。 比如嘉靖皇帝堪称传奇的上位过程,如果不了解这段历史,就难以理解嘉靖皇帝复杂的性格成因。 更遑论严嵩、高拱、徐阶、张居正等人错综复杂的历史关系以及某些时刻做出的令人难以理解的选择。 乃至于胡宗宪、戚继光,他们的选择的初衷都和过去教科书以及民间传言所宣扬的不符。 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历史成因的,他们有着各自的立场、有着各自代表的利益群体和阶级,如同剧中的严嵩所言,他明明知道王爷是未来的皇帝,跟王爷作对,未来必然难逃一死,但是如果不如此,现在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选择,都是有前提条件的,是历史走到了那儿,不得不如此。 这是一部需要对正德至万历时代的历史有一定了解的人才能看懂的大戏。 但是作为创作者之一,决不能以这种原因搪塞自己,观众看不懂戏,是观众的问题,就是刘合平也不敢这么说。 必须要承认的是,创作的本身是有问题的,因为没有解决观众的准入门槛的问题。 徐容只是一个演员,既不是编剧,也不是导演,还无法想出解决这么深奥问题的办法,他能做的,只能在以后接戏时尽力避免。 一份抱有极大期待,但却被观众无视的作品,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挫伤。 徐容哪怕明知道这部戏最终热播,乃至红的发紫,自己也不大可能红,可是心里仍不免伤感,因为当初拍摄时,每个人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纵然以风流闻名的黎叔,也心无旁骛的忙了半年的戏,没有丝毫分心旁顾。 于他自己而言,此时此刻,那段日子的起早贪黑,也如同一个笑话。 但此时无论如何,也于事无补,只能吃一堑长一智了。 小张同学百无聊赖地给书本上的名人肖像画做着“修饰”,本就没心思学习的她,无意中发现徐老师极为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于是悄悄地歪着脑袋,张着小嘴,窥探本子上书写的内容,瞄了半天,她发现每一个字她都认得,可是组在一块之后,她就全都不认识了! 哼,可恶的徐老师! 可是回过头来,她也不大生气,她本来是不大关注这些的,可是她又不能当作没瞧见,因为她发现徐老师今天不大开心。 徐老师开心的时候,总是会在说话的间隙里斜着眼温和地对她笑,不开心了,虽然也会笑,可是却她能感觉到他笑的不大轻松,因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够高,而且眼角的笑纹条数也会明显的少两条,就像只是单纯的为了不把沉闷的情绪传染给她。 可是这一切,她都是能够极轻松的察觉到的,比如徐老师紧张的时候会抿嘴唇,徐老师对她说的话无语的时候呼吸会轻微地停顿一下,徐老师用一只手去揉另一个手的大拇指时,说明他不想跟面对的人说话,除此之外,徐老师许多许多生活里的小习惯,她全都有留意呢。 可这一切也并非刻意留心观察得来的,因为徐老师在她的生活里占了太多的比重,他很忙,也很累,她都知道,她也不大清楚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安静地陪着他。 她觉着自己并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女孩子,只是徐老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认为,可是跟徐老师在一块的时候本来就很放松啊,总不能还要藏着掖着吧? 而且跟徐老师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呀。 徐老师开心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哪怕徐老师没有特别开心,她也会挺开心的,因为徐老师一直就在呢。 可如果徐老师不开心了,她也会跟着变得不开心,同样也是毫无缘由的。 等出了图书馆,小张同学经过反复思考,突然顿住了脚步,微微仰着头,扯住了徐容的衣袖,提议道:“徐老师,我请你喝奶茶吧?” 徐容愣了下,好家伙,忘了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嗯,走吧。” 他扫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很快的,他忽地停下来,一把反手拽住了小张同学,将她轻轻地扳正了身子,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伸出食指,微微曲着,就要往她的嘴巴上蹭去:“你什么时候涂的口红?” “哎呀,徐老师,你干嘛?”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但随即意识到,小张同学好像还不大懂这个笑话,就道:“我记得,刚才还没有呢吧?” “那肯定是你记错了!”小张同学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是说话的时候,她的耳根悄悄地染了丝丝红晕。 那可是她刚刚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涂的,要不是看徐老师不开心,人家才不会呢。 徐容看着说完了,扭头便走的小张同学,愕然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并如同一个老父亲一般,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不容易啊,当真不容易啊。 望着前方梗着脖子往校门口快步直走的小张同学,徐容哈哈笑了声,加快几步追了上去,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以后别涂口红了,里面有铅汞和羟基苯甲酸酯。” 小张同学疑惑地转过头,问道:“什么?” 她刚才似乎听懂了徐老师说的话的内容,可是又似乎没听懂。 徐容再次将话重复了一遍,道:“我是说口红里边还有铅汞以及羟基苯甲酸酯。” 小张同学点点头,表示确认听清楚了,但是也确实听不懂。 不过没事儿,徐老师懂就行啦! “而且,不好亲。” 小张同学耳根处的红霞迅速蔓延,如同半天夕晕,沿着白嫩细腻的腮帮径直爬向杏仁眼的眼角,且化成了水雾,氤氲了明亮的眼眸。 “哼。” 小张同学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一些听不懂的,她就当普通话听了,如此浅显而又直白的,她着实听懂了,可是第一次的,她发现自己好像不会接徐老师的话了。 可是呢,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妙招,徐老师说的话,自己但凡接不上来的,就不看徐老师,然后用力从鼻子中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哼”,然后干脆不接话就可以啦。 反正徐老师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两人到了校门口,先是吃了饭,跟往常一般,还是各付各的。 在前几天,徐容付过一次,可是小张同学不依,按照小张同学的说法就是:“反正就是不行啦,现在”。 至于什么时候行,徐容不大了解,但他也无所谓,他之所以比较乐于接受的是,小张同学是个独立的女孩儿,而且她竟然真的有自己的想法。 难能可贵。 这至少证明先前潜移默化影响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以后步入社会,于一个女演员而言,这是一种相当难得的品质,他不希望小张同学为了迁就自己,将这种可贵的品质给扼杀了。 小张同学特爱喝奶茶,尤其是香芋的,可是她又不敢老喝,因为会胖。 在每一次奶茶没递到她嘴巴跟前,她向来坚定。 一切阻止她当演员的,都能够使她下定莫大的决心和毅力。 可是,如果递到她嘴边了,她会捧着奶茶,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以相当肯定又夹杂着点恳求的语气问道:“偶尔就喝一小小口,应该没问题的吧?!” 因为她相信徐老师肯定不会骗她。 徐容不大喜欢喝奶茶,太腻了,饭前不喝,是因为喝了吃不了饭,饭后不喝,是因为吃的太撑,喝不下。 因此虽说是小张同学请他喝奶茶,实际上,其实是小张同学自己想喝了。 “徐老师,你真的不喝吗?”小张同学抱着杯子,再一次歪着头确认道。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你喝吧。” “可是我说了我要请你的。” “那你可以给我留一点。”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抱紧了奶茶杯,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儿,道:“可我喝奶茶从来不会剩下的啊?!” 徐容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又“嘿嘿”地笑了,伸出白嫩的手掌,在半空中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道:“那我给你留一丢丢,可是最后一口你不能喝完,不然这杯奶茶我就白喝了。” 徐容纳闷地瞧着她:“白喝了?难道这一大杯子,没进你的肚子?” “不一样不一样。”小张同学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单马尾在半空中甩动着,极为认真地道:“反正徐老师你得把最后一口留给我,不然以后再也不请你喝奶茶了!” 第五十五章 青萍 春节过后,和往常的三个年头一般,徐容背着书包、拖着行囊,离开家乡,来到学校所在的京城。 到了学校,收拾妥当之后,他便着手准备新学期的学习计划,大学的课程,他才学了一大半,接下来仍需抓紧时间,同时的,年前没有拜访的亲友,也要走动走动。 一切仍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包括一些戏的审核、宣发、推广... 大抵真的新年新气象,身为影视行业的边缘人物、小透明,徐容突然感觉到些许与往年的不同。 似乎,演员或者准演员比起过去更容易接到戏了,无论是影视的题材、种类或者数量,都隐隐比去年多了不少。 因为来学校选角的摄制组突然多了许多,往常不大请假的同学们,也纷纷请了假期,进入一个个或曾耳闻或完全陌生的剧组。 他只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至于其余的,倒没有多想,戏多了,对于演员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儿。 宣发方面,《羊城暗哨》并未制定太过详实周密的宣传计划,因为组里实在没什么大腕儿,也没什么话题性。 徐容年前提着礼物拜访赵俊凯的时候,甚至隐晦地问了要不要炒作炒作他跟张欣艺的绯闻什么的,被赵俊凯笑着婉拒了。 后来跟李又斌电话闲聊提起这档子事儿,还被李又斌又炫耀了一把:“你要是得了咱那个奖杯,人巴不得炒作你呢。” 意思不言而喻,李又斌这老小子嘲讽他把自己当根葱了。 恩将仇报,当真是恩将仇报! 当初李又斌自己摔那下,若不是他隐约伸手拽了一把,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儿呢。 《新上海滩》的路演倒是制定的相当周密,黄小明说起来这事儿就头疼,他平时没事儿喜欢在家宅着,哪也不去。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必须跟赶场子似的,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跑,聊轶闻、说生活,最终的最终,把观众的注意力引导至戏上去。 徐容同样没闲着,熟悉的朋友,就多坐一会儿,聊聊戏、问问好,不熟的,提着点礼物,露个面,把心意带到。 同样的,熟悉的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他也尽力赶去,这才是他以后生活的更好的凭借。 到了这会儿,徐容突然觉得有必要把驾照考了,以前还没觉着如何,可是如今老是跑来跑去的,打车总不大方便。 其实倒也不全是驾照的事儿,而是他总以为,事儿要么不办,办就要办齐整了,既然考了证,总得把证的配套设备给一块置办了。 比如车。 小张同学两手插在蓝色长款轻羽绒的口袋里,小白鞋迈着轻快的步伐,率先跑进电梯,按下了楼层,等徐容进来了,才低声问道:“徐老师,等会儿我喊叔叔阿姨吗?” 在来的路上,徐容已经告诉过她这趟邀请他们过来的主人,李又斌夫妇。 徐容笑着瞥了她一眼,道:“那也不是不成啊,我一般都是喊他哥,你以后干脆随着喊我叔叔得了。” “哎呀,徐老师,人家跟你认真说话呢!”小张同学似乎有点紧张,而又开始习惯性的揪着某个话题不放了。 徐容拿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她头上戴着的绒绒的帽子,道:“就喊哥嫂子就成,放心,我之前跟他们说过的,他们人都挺好的。” 徐容是这么想的,可是顶不住有些人不说人话。 “呦,小侄儿过来啦,这是小徐老说的小张同学吧,别客气,喊叔。”穿着黑色毛衣的李又斌开了门,接过徐容提的两瓶酒瞅了瞅后,才脸色稍“亲切”地说道。 小张同学嘴巴张了张,看了看徐容,又瞧了瞧李又斌,她感觉脑子好似有点不大够用,李又斌她是认识的,影视圈的大腕儿,这样的人,还如此认真的说话,总不能是假的吧? 可是徐老师明明说喊“哥”和“嫂子”的。 一块迎过来的,还有个瞧着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瘦长脸,大眼睛,笑眯眯地,瞧着令人觉着很是亲切。 李又斌眼下的妻子,史蓝芽。 先前去剧组探班李又斌的时候,徐容见过她几次,一个极有眼光的女人。 当初李又斌不想接《亮剑》,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好劝了一阵子才接下的,后来李又斌又担心到东北拍戏冷,不想接《闯关东》,也是这个女人好说歹说才签了合约。 “嫂子好,给你拜个晚年。”徐容顺手的,将李又斌给扒拉开了,拉过小张,道:“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张晓斐。” 小张怯生生地扯着徐容衣袖的边角,喊了句:“嫂子好。” 史蓝芽瞥见旁边李又斌跟徐容的小动作,抿着嘴笑了,她知道李又斌跟徐容俩人没事儿爱闹腾,老的不像个老的,小的不像个小的。 因此的,也就权当没看见,扯过小张同学的胳膊,道:“小张是吧?小徐先前老是跟前提起你呢,今儿一见,可是真漂亮,小徐还真是蛮有福气的。” 小张同学的耳根连带着双颊,“唰”下红了个通透,可是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言语,只俩小手绞在了一起,看的李又斌夫妇哈哈大笑。 “你看看你,我这红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磕头喊叔呢。”李又斌见妻子应了,似乎有点郁闷,同时的,也间接地打破了小张同学的尴尬处境。 他说着,拍了拍徐容的肩膀,对小张解释道:“哈哈,我俩闹着玩儿呢,走走走,别老搁门口站着,进屋里坐。” 史兰芽领着小张同学先进了门,在徐容换鞋的当口,李又斌伸手指了指里边,道:“还别说,这小姑娘跟你挺般配的。” “那还用说,咱这眼光。” “还来劲儿了你。”李又斌拍了他一把,问道:“咋样?这都过完年了,有什么打算吗?头前儿问你,你不是说今年还没什么计划。” 徐容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道:“这不是等戏上映呢嘛,暂时还没打算接戏,等等,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个事儿,年前为了还人情,应下一个,但是我感觉我不一定演的下来。” 史蓝芽给他俩人倒了杯水,问道:“什么戏啊,我听你哥说,小徐你可不会轻易说这种服软的话,来,小张喝水,可别见外,小徐跟你哥算是忘年交,来这就当到自己家。” 小张捧着水杯,点了点头,她虽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可是徐老师拜访要好的朋友要带着她,这点让她莫名其妙的挺开心的。 虽然她也不大明白其中的意义。 徐容听到史蓝芽说话,眼睛微微一亮,拍了拍脑门道:“看,我把嫂子这么个神人给忘了,早就应该打电话问问你的。” “是一个年龄四十左右的角色,家庭伦理剧,定位是个成功人士,但是同样也是个父亲、丈夫,只是本子质量相当一般,故事的逻辑性也特别差,有点脱离现实。” 李又斌没说声,跟徐容一般,同样望向妻子。 “嗨,什么神人啊,别整天听你哥胡咧咧。”史蓝芽在李又斌旁边坐了,并没有就事论事儿,反而问道:“你应该注意到最近选角的组多了吧?” 徐容水杯刚递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可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史蓝芽又反问了一句,笑了一下,才道:“你说,为什么戏冷不丁的就多了?” “那还不简单,资方多了呗。”李又斌顺口接过话茬,这事儿他的体会更深一些,因为递过来的本子都快看不完了。 “是。”史蓝芽先是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道:“也不全是,一是圈外的投资人意识到有利可图,开始进场了,另外一方面,他们毕竟是外行,根本不懂行情,只从数据上看到能赚钱,可是到底什么样的能赚钱,什么样的不能赚钱,却是分辨不出来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差不多名气的导演稍微的忽悠两句,一部戏就成了大半。” 见徐容点头,她又接着说道:“可是你还要考虑机会成本,戏多了,对于头部的一部分演员,机会反而变多了,因为可选的本子更多了,投资规模更大了,对于其他的人,未必是好事儿,如果你的戏不好看,观众的选择空间反而更宽阔了。” 到了最后,史蓝芽又笑了,道:“不过你既然是还人情,也就没法讲究这些, 但是我估摸着,眼下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等他们弄明白了游戏规则,未必像现在这么好骗,所以接下来的几年,你一定得好好的挑本子。” 她说着,又转过头,看向小张,问道:“小张你也是北电的吧,听小徐说也要拍电影了?” “嗯,过几天就要开机了呢。”小张捧着水杯,微微笑着,礼貌地说道,同时地轻轻地点着下巴,让一旁坐着的徐容竟有种不真实之感。 小张同学竟然还有这样端庄大方一面? 徐容考虑了一会儿,大体明白了史蓝芽的意思,需求的急剧增加会导致头部演员越来越抢手,但是于他这种十八线而言,竞争压力却是与日俱增的,逐渐形成两极分化。 因为他是有合约在身的“传统资方”,不大会受到“新贵”的青睐,尤其是他所签约的海润,更是传统中的传统,除非他能够迅速蹿红,成为新的头部演员之一,不然面临的形势会愈发严峻。 但是他仍有一个疑惑,头部演员是需要作品来转换成收视保证的,但关键的一点是,头部的数量却是既定的,无论再大的需求,供给也是一定的。 他目前还想不到如何弥补这个未来日益增长的缺口,像李又斌这种,因为年龄的原因,每年能够接的戏顶天也就三部,即使想轧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资方总不能跳过作品的积累阶段,生生造出一个头部出来吧?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五十六章 风起 鉴于小张同学第一次拍戏,徐容跑到她宿舍,仔细给她将需要的东西收拾了,又不断叮嘱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还是新人,进了组拍戏的时候免不了挨骂,不管有没有道理,都不要顶嘴。” “见了人,礼貌一点儿,不管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要喊老师。” “跟人打交道,不要听人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有些人看着笑呵呵的,但是背地里什么龌龊事儿都干的出来。” “酒店的床单被罩不大干净,用自己的,不然染上什么病也不知道。” “另外,这瓶防狼喷雾,你随身带着,要是遇到坏人,就往他脸上招呼。” 小张同学看着徐老师装了一个行李箱,又开始往另外一个行李箱里塞东西,而后忽地掏出一个小瓶子,塞到自己手里,瘪了瘪嘴,只眼圈红红的“嗯”了一声。 袁珊珊跟杨蜜焦竣艳仨人站在门口,抱着胳膊,跟仨保安似的,本来见徐容絮絮叨叨的,还要嘲笑一番的,可是听着听着,却没由来的突地心里泛酸,没男朋友的如同打翻了醋坛子,有男朋友的,对比之下简直醋海倒灌。 一切收拾好之后,徐容将小张同学送到车站,回到了学校,恢复了平静而又忙碌充实的日子。 小张同学会这次离开差不多要两个月左右,徐容内心是相当不开心的,毕竟一块相处了快三年了,就是养只小猫,也该生出感情了的。 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干什么事儿的时候,徐容的嘴角总是忍不住的扬起,大概是难过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悲极生乐吧。 小张同学离校的第二天,徐容一大早的起了床,先到操场上跑了五圈,锻炼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缺乏锻炼,自大学以来,徐容感觉自己的体能下降了许多,这不是件好事儿,无论是从健康的角度考虑,还是为了能够经受拍摄的艰苦,身体素质都不能落下。 而后,他又买了个不透明的黑色保温杯,整了点黑枸杞、红枣、桂圆、菊花以及老冰糖,每次分别取数粒或数颗泡水饮用,夯实身体的底子,这是前阵子去李雪建家吃饭,打那儿学来的。 他如今年纪已然不小,都已经二十了,一个人出门在外,得学会照顾好自己才行。 早上和中午照常吃饭,如果可能,一天还会摄入一定量得果蔬,保证维生素的摄入。 其余的时间,则是在教室、图书馆以及院里各个讲师、教授地办公室或者休息室来回乱窜。 《仙木奇缘》 一切安静的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 可是某一天开始,生活的平静的湖面却投下了一颗石子。 “徐老师,这这这。”徐容锻炼完毕,洗了个澡,吃过早饭来到教室,却见杨蜜和袁珊珊极热情的冲自己招手,在招手的间歇里,袁珊珊指着两人之间特意空着的座位。 教室里坐了十来个人,多是能够起的早的女生,可是除了袁珊珊和杨蜜二人,其他人并未说话,也未曾如往常一般各忙各的,因为他们打徐容一进门起,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投到了他的身上。 神色和视线里蕴含的感情五彩纷呈,羡慕者有之、惊讶者有之,当然也不乏零星的不屑。 徐容的视线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最终于杨蜜和袁珊珊二人洋溢着青春的笑脸上徘徊。 他犹豫了半秒,走了过去,却没坐到两人特意留的中间的空位,而是笑着对坐在外边的杨蜜说道:“你坐里边吧,我坐外边的这个就成。” “嗯,好。”杨蜜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徐容有点被齁到了,杨蜜刚才笑那下,甜度如果再去面试《奋斗》,必然不会落选,同时内心也是颇为迷惑的,袁珊珊热情些,他并不奇怪,毕竟满脑子里只装着吃吃吃的人,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可是杨蜜是怎么回事呢? 被自己碗量一般的酒量折服了? 还有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奇怪看着自己? 困惑的情绪攀升的很快,他发现往常课堂上绝不与自己对视的老师,今天在一节课结束时询问是否有没听懂的内容时,目光竟罕见的与自己有了交接,并且还露出了点微笑。 他愣了下,立刻举起手来:“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徐容同学你把手放下,好啦,同学们下课。”说完拉,一把拽起桌上的资料,只用四步,便从讲台冲到了教室门口,而后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儿。 徐容讪讪地放下了胳膊,心下更为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没有给他解答疑惑的时间。 下了课,三个同班的女同学便挤开杨蜜等人,叽叽喳喳地问道:“徐老师,你要去自习吗?” “要不要一起?” “徐老师,门口刚开了一家店,小龙虾做的特好吃,一起去吧?” 徐容忙伸手拦住了三人,杨蜜袁珊珊三人喊他徐老师,是因为她们是小张同学的舍友,他可以当作是在开玩笑,可是这几人,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要是真论同学情谊,也不过拢共说过几十句话。 如果是在片场,有人喊他“徐老师”,他也不大会介意,这是通常的喊法,比喊名字客气点儿,可又没“先生”那么生分。 他朝着袁珊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一起,解释一下到底什么个情况,可惜这个夯货正眼睛冒火地瞪着围在他身边的三个女生。 “徐老师,我有件事儿跟你说。”到底是杨蜜聪明的多,瞧出了徐容的窘迫,出了声。 徐容点了点头,跟着杨蜜三人一起出了教学楼。 “到底怎么...” “嗡嗡嗡。” 他的话还没说一半,手机响了,掏出一看,赵宝钢的,心头顿时生出不少疑窦,自己跟这位赵导并没有什么交集吧? “喂,赵导你好。” “徐老师,忙不忙,一块喝个茶?” 徐容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愣了下,将电话拿了下来,再次看了来电人,确实是赵宝钢没错啊。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赵大导口中的“徐老师”了? “放心,正经喝茶。” “哎,有时间有时间,赵导你定。” “明天中午?好的好的,那就明天,我等你电话。” 徐容刚把电话挂了,还没塞进口袋里,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赵俊凯的。 “小徐,恭喜啊。” 徐容愣愣地,问道:“赵哥,恭喜什么?难不成我错过了什么大新闻么?” 等挂了电话,徐容没再把手机装进口袋,看着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他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好像红了。 “徐老...” “叮叮叮。” 杨蜜尴尬地看着徐容,见他捏着手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忙道:“你先接电话吧。” “和尚,恭喜啊。” “...” 徐容对于红和不红,原先只以为是片约多一些,接戏时片酬高一些,可是半中午的时间里,当手机彻底给打没电了,他才意识到巨大的差别。 他仿佛一下变得特帅,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女生都围了过来,又好似人际关系尤为练达,通讯录里和通讯录外的,满地都是朋友。 这严重扰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徐容看着电量耗尽的手机,苦笑了一声,对着袁珊珊三人说了声:“抱歉,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袁珊珊本来还挺为徐容高兴的,可是听着徐容打电话时喊出的陈佳林、张立、张新健、汪文杰等如雷贯耳的名字,她心中的高兴逐渐褪去,并开始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担忧,听到徐容的话,才勉强笑了一下道:“恭喜你徐老师,你这下红了,从昨天开始,网上到处都在说你呢。” “羊城暗哨?” “对啊,听说二轮版权已经卖了十几家电视台了,在魔都和粤省那边甚至快要追平收视记录了。” “恭喜你啦,徐容,先回去给手机充电吧,说不定现在很多人为打不通你的电话着急呢。”杨蜜的笑容突然间亲近了许多,虽然笑着,可是她的心绪却是极为复杂,自打一大早,已经有好几个人通过他要徐容的联系方式了。 那些人中,其中有两个,她平时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发祝贺短信时,人才会回复的。 尽管尽力掩饰,徐容的嘴角仍忍不住微微勾起,道:“没事儿,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徐容突然觉得有必要买点口罩帽子之类的东西了,校园里的同学、学长学姐以及学弟学妹,见到他时,还只是指指点点,或者在远处观看,可是出了校门,情况完全不同了。 “哎哎哎,你...你...你不是那个罗佩纶嘛,能不能麻烦合张影?”走了没几步,徐容便被两个女生给围住了,其中一个脸色通红,似乎还有些紧张。 粉丝? 徐容自认为不是一个偶像或者艺人,但是既然有人喜欢,他也没有拒绝,便跟俩姑娘合了影。 可是此举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去吃饭的路上愣是碰到了四五波,等他领着袁珊珊仨人坐在饭店里等菜上桌没几分钟,不大的店内猛地一暗,让四人都愣了下,下意识拉开一侧的垂帘,透过玻璃橱窗转头向外望去。 不知何时,店外悄然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门口的两个二十来岁的服务员奋力阻拦着,人群当中还有一些端着相机扛着设备的记者。 来的路上,徐容对自己红的程度有一定的预估,可是却没想过吃个饭竟然也会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可是菜已经点了,此时起身离开不是,留下吃饭也不是。 在他犹豫的瞬间里,乌压压的人,冲进来了。 第五十七章 满楼 “徐容,请问这三个女孩儿都是你的女朋友吗?” 当一个女记者钻过两个服务员的阻拦,率先冲到了桌前,双目赤红着问出这个问题时,一众同行和闻讯赶来的粉丝以及路人望着相对而坐的四人,蓦然间陷入死寂。 三个女朋友,并且还有说有笑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么如果合理发挥想象力,以发散的思维将时间联想至夜深人静之时,那么... 好家伙,不仅戏演的好,还这么会玩儿的吗? 徐容脸色古怪地挑了挑眉头,他早已做好了应对今日之事的准备,尽管事出突然,他仍笑着摇着头,将快要怼到脸上的话筒拨开,道:“如果你门愿意问我戏的事儿,我可以细聊,其他的,不好意思,没时间。” 他知道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李又斌传授给他的经验,对于不想问答的问题,不要反驳,也不必去理会,甚至脸上最好不要有任何表情,不然就会被人如揣摩鲁迅的文章一般变着法的解读。 也许他没有想表达任何意思,可当年鲁迅写文章时也未必见得想的真有那么些。 媒体,尤其是小媒体,是没有丝毫节操与下限的,他们只会报道能够增加自家报纸或杂志销量的新闻,根本不会考虑受访者本人的意愿。 作为一个演员,作品才是硬道理,只要荧屏号召力在,哪怕媒体们再心不甘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领头鼓掌。 “徐容,据传你曾在拍摄《新上海滩》时,追求过陈漱,是真的吗?” “抱歉,我现在正在吃饭,四个菜一个汤呢,要不要坐下来吃点儿?” 徐容看着围的满满当当的一大圈子的人,知道饭已然吃不成了,转头对杨蜜三人道:“咱们回去吧?” “嗯。” 袁珊珊三人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这种情形,她们只在电视上见过,今天身边的徐容却受到这种待遇,让她们有种不真实的恍然若梦之感。 明明昨天大家还都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来着,怎么一觉睡醒,我还是普普通通,你却悄悄红了。 跟在徐容身后,杨蜜用力挤着周围潮水般的人群,她此刻才真切的意识到,媒体所言的“徐容”接棒“许三多”,成为当下影视圈的热门词汇,具体是什么概念。 连顿饭都没法一块吃了。 这是她难以接受的,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望着前方不停地重复着“请让一让”的徐容的宽阔的脊背,她的眼神愈发坚定,一定要比他更红。 挤开有如看猴的众人之后,徐容刚迈出店门,迎面就与郭思撞了个正着。 “哎呦,我的徐老师哎,可算把你找着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在外边乱晃,走,先跟我上车。”郭思见徐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扯着他的袖子就要上车。 徐容不着痕迹的抬起了胳膊,躲开了她的手,转过头,对杨蜜三人道:“走吧,一起换个地方吃饭?” 杨蜜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笑着摇了摇头,道:“徐容你去忙吧,我们回学校。” 徐容犹豫了下,也没再客气,转身上了车,等坐下之后,他才看向车外发愣的郭思,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事儿。”郭思勉强笑了下,在半空中的手掌尴尬地捏了捏,才神色复杂地坐到了驾驶位上。 刚刚徐容抬手躲开她的拉扯那下,让她猛然惊醒,徐容,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徐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道:“是这样,南方好多城市都发过来很多邀约,商演的、代言的,还有许多综艺节目和杂志拍摄,你收拾一下,赶紧出发吧。” 她的语气中,不复过去交流时的命令居多,反而是商量的口吻占了绝大部分。 徐容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了,问道:“签过了?” 这些通告,于过去的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也太过遥远,同时的,事儿办的实在令他觉着可笑。 郭思敏锐地察觉到了徐容镇静情绪下的反常,脑中只是一转,便大体明白了原因。 常总先前压了他的片约,而现在他红了,却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签了那么多商业合约,这既不符合合约,也不合情理。 可是压片约那会儿,根本没有预料到徐容会红啊。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她,还是常总,在几分钟之前,对徐容的印象仍停留在过去,那个听话、懂事儿,那个年会上即使安排他坐在犄角旮旯里,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学生。 可是这一刻,见徐容没当即应下,她才意识到深切意识到不同,犹豫了下,她才斜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签了一部分,一部分还在谈。”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常总的安排?” 在短短的刹那内,郭思盯着徐容棱角分明的脸庞和刚长长的头发,轻轻地咽了口口水,做出了选择:“常总。” 徐容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明天约了赵宝钢导演,另外,有句话你代我给常总捎一下,我还是个大二的学生,还要上学,好啦,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他的语速不快,好使郭思能够听得清,并给她留下了充分的思考时间。 但语气却坚定无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是他幼年的经历的出来的经验,小时候,因为是捡来的孩子,村子里的同龄人老是欺负他,骂他是“野孩子”。 后来爷爷就告诉他,因为人家觉得你不敢还手,所以才会一直欺负你、骂你。 后来的后来,谁骂他是“野孩子”,他就跟谁打,打不过用手挠、用嘴咬,直到把那帮老欺负的孩子打怕了,再也没人说他是野孩子。 可是如今,仍有人说他是“野孩子”,他身子壮硕了一点,虽然打不过,可爪牙锋利了些,可以用手抓、用牙咬了。 他明白,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只有把骂他的人咬疼了,才不会继续拿他当面团揉捏。 郭思在路边将车徐徐停下,转过头望着徐容沉静的脸庞,嘴唇嗫喏了下,却没言语,心中缓缓明白过来,这一天,他一直在等着。 可是站在公司的角度,她又不得不低声劝道:“你要是不去的话,违约金...,而且常总会生气的。” 徐容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蛮有道理的,于是道:“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儿我会跟集团说明的。” 郭思嘴巴缓缓张开,眼睛盯着徐容瞧了好半天,她终于知道徐容的底气从哪来的了。 公司当红的一线艺人有不少,可在董事长的眼里,目前绝对属于海润的当红艺人只一个,那就是孙丽,她的合约签的是公司,而其他人,则是常总签的。 但从今天今天开始,徐容也要算一个了。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到了校门口,徐容下了车,慢悠悠地向宿舍走去,走了十来步,回头望了一眼,见车驶离后,立刻撒开了腿往宿舍狂奔。 他要在郭思给常继红回话之前,先一步给赵俊凯打个电话。 进了宿舍,对三个要上来的玩闹的舍友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有急事儿”,便爬上了床。 李小冰仨人见他喘着气儿,脸色严肃的不像玩笑,便止住了上来把他抬起来的打算,愣愣地在一旁看着。 不知道是他们自身的心理作用,还是徐容真的变了,他们突然觉得徐容身上有股气势,腕儿的气势。 徐容说完了,没再理会傻愣着的仨舍友,找到充电器,以极其娴熟的动作插入插座里,给手机充上了电。 他没坐下,而就那么站着,双手捏着手机,轻轻抿着嘴唇,不断的按着开机键。 约摸两三分钟后,手机缓缓地开了机,他找到了一个多小时前刚刚打进来的一个电话,按下了呼叫键,同时轻轻地吸了口气,使得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放松。 三秒钟的铃声过后,电话中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喂,小徐,怎么啦?” “哎,哥,小徐给您认个错...” 电话里,徐容没半句抱怨或者诉苦,既没说常继红压了他的戏,也没提常继红没经过他擅自签了许多商业合约,更没讲过往常继红做下的龌龊事儿,只是向赵俊凯陈述了只想安安心心的拍戏、老老实实的上学的想法。 他相信赵俊凯能听懂他的意思,就像先前的电话里,对方跟他说,公司永远是他的家,他是公司根正苗红的亲儿子一般。 当初《羊城暗哨》拍摄时,赵俊凯作为导演、制片人,是清楚常继红故意为难他并且没给他配助理的事儿的。 可是他只是一个因为某些原因的幸进者,本身的价值,不值当赵俊凯为他说情。 而先前赵俊凯第一时间打的电话,大抵是怕他红了之后,动了离开的心思,尽管他的合约距离到期还有四年。 当年错过周讯和周昀,一直是海润的遗憾之一,这是海润迄今为止提起都感到后悔的事儿,集团也不愿重蹈覆辙。 徐容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于赵俊凯的身份。 赵俊凯除了制片人、导演的名头之外,还是集团的副总裁、公司的核心股东、创始人之一。 “小事儿。” 赵俊凯听完了他的诉求,哈哈大笑之后,先是安慰了他一番,并以此结束了通话。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五十八章 宁静 “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海润六楼,总经理室办公室当中,常继红听了郭思的叙述,面沉如水。 过了一会儿,她又突兀地笑了,感慨道:“年轻人,不经历摔打,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郭思瞧着常总淡然如常的神情,心下一突,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但此时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那些合约...怎么办?” “一个个联系,看看能不能押后,实在不行的,问问能不能让其他顶上。” 常继红将身体躺回了椅子当中,双手交叉着,望着明净的天花板,道:“从现在开始,压下他的所有片约。” 郭思嘴巴动了动,最终,只偷偷地叹了口气,道:“好。” “嘟嘟嘟。” “嘟嘟嘟。” 正在此时,暗红色的办公桌上的黑色座机突然响了,常继红探过身子,看了眼电话号码,眉头不由地微微皱起,顿了下,才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中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哎,领导,是我,小张。” “张助理你好。”常继红的脸上、声音当中,丝毫看不出也听不出任何不愉,仿佛先前发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和颜悦色地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领导,有个事儿得麻烦下您,您看您这边有徐容的电话没,有的话麻烦给我说一下吧?” 常继红眼角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打牙缝里挤出点笑容来,将力气全使在了握着电话的手上,以至于指节发白,而才能维持着先前温和的语气:“好。” “嘭。” “哗啦。” 挂了电话,常继红一把将话筒砸在地上,座机连带着遭了殃,被电话线扯着摔的四分五裂。 郭思吓得缩了缩脖子,脚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声问道:“领导?” 常继红发泄完了,仰着头,双手握拳拄着桌子,长出了口气,却没看郭思,只是摆摆手道:“你出去。” 郭思正巴不得离开呢,常总正在气头上,说不得拿他当撒气筒,因此毫不犹豫地道:“噢,好。” 等郭思走到了门口,常继红又突然喊住了她,寒声道:“把剧本给他,另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把签过的合约履行了。” 郭思拽着门把手,疑惑地望着双眼盯着天花板的常继红:“嗯?谁?” 常继红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她,却没解释的打算。 郭思愣了下神后,也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小心地点了下头,而后,大气不敢出地关上了门。 ...... 徐容看着手中的剧本,以及满满三张A4纸的通告,挑了挑眉头,最终还是接过了,但还是道:“仅此一次。” 他明白,自身的价值与常继红是不对等的,如此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如果真到了二选一的时候,他被牺牲的可能性极大。 在几年之前,他总以为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对妥协的说法不屑一顾,认为那是懦弱的行径。 可是如今,却是发现,妥协也许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或许才是成年人需要面对的现实吧。 世上哪有两全法。 郭思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因为常总打电话的时候没开免提,她不清楚徐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常总低了头,但对于眼前这个刚二十岁的年轻人,此时她心里其实有点发怵的。 咬人的狗不叫。 她脑子里突然生出这么个判断,她先前根本没见到徐容生气或者气急败坏的歇斯底里,但是做起事儿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对了,助理安排了吗?”徐容忽地想起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即使赶通告,也不能他一个人过去。 “我会带着,另外全程我也会跟着,作为你的经纪人。”郭思解释笑着解释道。 她如今想明白了,常总之所以能成为常总,是因为她手下有一票愿意跟着她的艺人,她如果想要达到同样的高度,单靠溜须拍马是行不通的。 徐容也没再犹豫,道:“那行,明天的就算了吧,我明天还有事儿,明天下午出发。” “徐老师,喝点什么?” 赵宝钢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神色唏嘘,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几个月时间,当初那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竟凭借一部谍战剧火遍大江南北,一跃跻身一线的行列。 或许这就是那么多年轻人削尖了脑袋,都要往这个圈子里钻的原因。 “当不起当不起,赵导您太客气了,喊我小徐就成。”徐容忙摆了摆手,笑着道:“我喝什么都成,说实话,我对茶真没什么研究。” “那就铁观音吧,刚喝茶的都爱喝这个。”赵宝钢要了一壶茶,才笑着道道:“以前是当不得,现在当得啦,你得学会习惯,你现在是腕儿了。” 徐容自不会托大,自己的地位如何,大家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随时彰显,跟常继红摆谱,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得寸进尺。 他也没再坚持,道:“那赵导要是看的起,您喊我小徐,我喊您哥。” “哈哈,那成。” 徐容此时见坐下半天了,赵宝钢迟迟不说来意,忍不住问道:“对了,赵哥,不知道今儿是?” 赵宝钢听了,脸色猛地一沉,语气也不复先前的轻松,沉声看着他道“小徐,你可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徐容的眼角不由抽了一下,这开场,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下赵宝钢不会再掏出几玫铜钱出来卜上一卦吧? 见徐容脸上疑惑的神情,赵宝钢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信,你现在在南方很火,但是在北方却是没那么大的影响力,长此以往,发展可不会太好。” 徐容知道他说的是南北艺人发展的说法,但是怎么想着都知道他在胡扯,等二轮三轮播放完,哪还有南北的区别? 谍战剧早已取代武侠剧成为主流。 《羊城暗哨》也正式取代《士兵突击》,成为当下荧屏热播剧,不然他也不会得到集团的重视,更不会选择此时与常继红撕破脸皮。 这一切都是他仔细衡量后的选择。 但他仍顺着赵宝钢的话说道:“不知赵哥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俩人对视了一眼,忽地“哈哈”笑了,赵宝钢给他倒了杯茶,道:“尝尝。” 然后又打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公文包,抽出一个本子来,道:“我这儿有一个本子,谍战剧,绝对能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徐容接过厚厚的本子,想起先前史蓝芽的劝告,道:“我拿回去看看?” 赵宝钢却笑着打岔道:“老弟,你就别折腾老哥了,俩小时,我就在这等着,成不成,给个准话。” 顶点 他知道徐容眼下太火了,片约不用想也会很多,当着面,还不好抹开面子拒绝,但是一旦回去了,各种眼花缭乱的本子递到他跟前,说不定脑子一热就接别的戏去了。 年轻人,经不起诱惑。 况且当下行业的形势跟头几年不一样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人,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跟散财童子似的到处寻找头部演员,做着一本万利的美梦。 与赵宝钢分别之后,徐容回到学校收拾了行李,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通告,满是无奈。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只想安安心心的当个演员,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在徐容为红了感到无奈唏嘘的时候,海润六楼办公室当中。 郭思拿着一沓合同,走进了门,道:“领导,这是刚传过来的两份合约,需要您签字。” 常继红接过了,只是看到徐容的名字,眉头就不由皱起,问道:“这个戏,导演是谁?” “赵宝钢。” 常继红将已经抽出的笔缓缓合上了,她发现事情开始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她随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报纸,放在桌面上,拿手指敲了敲,问道:“这个事儿,你知道吗?” 郭思愣了一下,上前两步,扫了一眼常总指的新闻,脸上露出点可乐的笑意,道:“他先前给我说过这件事,我觉得运作的好的话,可以当作一件趣闻,让他的形象更加丰满。” 常继红也笑了,轻轻点着头道:“你进步很大,我也是这么想的,唉,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不容易,对了,你把这件事的始末整理一份材料给我,我想想怎么运作。” “好,领导您稍等。” “等等。”常继红忽然又喊住了郭思,说着,爽快地将徐容的两份新片约签了字,将合约递给了她,道:“回头你喊上他,一块吃个饭,给他庆祝一下,说起来,还是看着他一步步起来的,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闹的不愉快。” 郭思脸上露出点疑惑:“领导您?” 她有点弄不懂常继红到底怎么想的了,明明昨天还说要雪藏他的。 “怎么?觉得我这么说不对吗?”常继红笑着瞪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小郭,我得说你两句,咱们虽然坐办公室,但到底还是经纪人,经纪人经纪的是什么?” “是艺人,没有艺人,咱们什么都不是,哪有经纪人跟自家的艺人过不去的道理?做人,得有胸怀才能成事儿,况且说起来,徐容其实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领导我明白啦。”郭思脸上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下却是发沉,常继红要是把徐容笼络了,她怎么办? 她还准备靠着徐容走大经纪人的路子呢。 常继红似乎根本没瞧出她的心思,和蔼地点了点头,道:“嗯,去吧。” 第五十九章 山雨 等真正开始赶通告,徐容知道为什么自己潜意识抗拒商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太多好展示的才艺。 当初艺考时苦练的声乐形体,早已忘却了大半,而只能仿佛个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供人“观赏”。 和第一次去京城在北影门口碰机会时类似,只不过那会儿他多少还有点自我欣赏,可是如今欣赏他的人多了,他内心里却只余尴尬。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他仿佛台机器一般,由郭思和一个助理跟着,商演、综艺、杂志拍摄、访谈,一个通告完了,立刻上车换乘飞机,赶往下一个城市。 来钱的确是快,一天下来,赚的钱比他忙活几个月拍一部戏还要多,可是这个钱,赚的总不是那么舒服。 前几天的时候,他算着每天能够到手的钱,本来还蛮开心的,可是自打听到了某个小眼睛的歌手要以4000万的代言费签约雷碧的消息之后,突然觉得,哪怕每天比现在再多赚十倍,也很难开心起来了。 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 徐容半躺在车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我感觉这样我会废掉的。” 这是他赶通告的第七天。 这段时间以来,他平均每天最多休息四个小时,最要命的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忙碌着,他需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讲各种各样的在组里发生的“趣闻”,摆各种各样的姿势等等等等。 最累的是,真的不可能挣到4000万。 不仅劳力,而且劳心。 “叮叮叮。” 响了两声,徐容才摸出手机看了眼,瞅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眉头不由地挑了下,这位虽然有交集,但是属于年节礼物放下就走的交情。 但也没犹豫太久,便接通了电话。 “小徐,谢谢。”电话里的声音相当厚重,还给他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徐容愣了下,缓了缓,才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前段时间王庆详被人指名道姓的攻击,在坊间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前年《大宋提刑官》的热播,导致资方迅速投拍了第二部,同时不知什么原因,男一也换成了王庆祥。 只是播出之后,反响远不如第一部,面对争议,女一直接跳了出来,指责全是王庆祥的责任,拍戏时不背台词,全程需要助理提词,严重影响了她以及其他演员的表演情绪。 行为看似很莽,但是能干出这种事儿还没什么大碍的,明白的大体都清楚缘由,后边有人支持,这是要踩着王庆祥上位呢。 真要是成心为戏考虑,当初拍摄的时候就应该提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 但人说的是事实,王庆祥也没法反驳,不然要是真要掰扯上了,就彻底成全了人家“敢说敢当”的人设。 但是在前天的一档访谈当中,徐容讲《羊城暗哨》拍摄中“趣事”时,对王庆祥不背台词一事儿说明了缘由。 让王庆祥成功从争议中脱身,徐容当时倒是没考虑过这些,事儿就那么多事儿,他不能只拿着那几件事儿翻来不去的说。 但是既然已经说了,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哎,王老师,你客气了。”挂断电话之后,徐容将手机递给了郭思,等下又要继续忙碌了。 一档杂志拍摄完之后,徐容正在卸妆,郭思却脸色严肃地走到了他跟前,将手机递给了他。 徐容见她满脸担忧,情绪低沉,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郭思将手机推到他跟前,轻声道:“你看看吧。” 徐容接过了,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好半晌,抿了抿嘴唇,道:“多吗?” “很多。” “嘶。”徐容轻吸了口凉气,将手机还给了她,抬起眼睑,瞧着她,问道:“你怎么看?” “太统一了,文稿类似,明显有人在后边推波助澜,误导观众的情绪,给你打上艺德有缺的标签。”郭思将手机收了,仔细分析道。 见徐容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忙劝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跟常总联系过了,她已经在召集公关部门研究办法了。” 徐容眯着眼,仔细思考着,几分钟后,他猛地转头看向郭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是你?” 知道当初他办了北大假证的全过程人不多,小张同学算一个,星艺的主管靳芳芳勉强算一个,剩下的,就只有眼前的郭思了。 “徐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郭思立刻反驳道,可是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后,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来之前曾把你当初发我的材料打印给了常总一份。” 见徐容眼睛如同一头饿狼一般盯着自己,她慌忙解释道:“当时已经有媒体报道这件事儿,我是怕他们往不好的方向引导,而且当时常总说要好好运作运作,让你在观众眼中的形象更加丰满有趣。” 徐容闭上了眼,大体明白了事情的过程,问道:“然后你就信了?” 当初,常继红也这么骗过她,她和蔼的笑容,向来是骗人的利器,哪怕熟悉的人在面对时,也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是肺腑之言还是虚与委蛇。 郭思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低弱蚊蝇般地道:“嗯。” 徐容深吸了口气,强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这本来只是件小事儿,如果由他当作一件“趣闻”说出来,不仅对他没有伤害,反而真如郭思说的,丰满他的整体形象。 可是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事实,如何想,如何看,全看媒体的描述。 十七岁就通过假证攥取不正当利益,为了一己私利,罔顾诸多学子十年寒窗苦读。 常继红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叮叮叮。” 小张同学的电话。 “徐老师,我看新闻了。” “没事儿的,我会处理的。” “徐老师,要不你找个记者来吧,当时我是你的学生,我去跟他们说,你没有用假证。” 徐容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小张同学肯定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她不能接受别人说谎,更不愿意自己说谎,如今为了自己,却主动提出做这种违心的事儿。 但他也明白,此时已然难以改变渐趋诡谲的舆论风向,这件事绝不止常继红一个人在推动,她可能是源头,但发展成如今的情形,绝对有不少人在煽风点火。 因为他的爆红,利益受损的同行以及他们背后的公司。 “没事儿,相信徐老师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再等几年出来拍戏就是了。”徐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如同往常说话一般,他不想将诸如慌乱无助的情绪传递给小张同学。 “嗯。” 第二个电话是李又斌打来的,一上来就是一顿披头盖脸的脏话:“他娘的我早就给你说让你擦干净屁股擦干净屁股,你耳朵是拿来出气儿的吗?办假证去赚钱,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骂完了,才语气低沉道:“这事儿你别吭声,不要否认,也不要承认,我喊几个朋友声援你。” “嗯,谢谢了。” 第三个电话,是许阿姨打来的,她的话很简单:“要帮忙吗?” “怎么帮?” “压下去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徐容惊讶于许阿姨的能量,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道:“别压了,这事儿本来就是真的,现在压下去,回头只要我还在这个圈子里混,还会再起来,再看看吧。” 许阿姨没多说,而是道:“行吧,随你便。” 徐容微微苦笑着挂断了电话。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郭思的电话同样接续响起,没一会儿,她回来了,哑着嗓子道:“全都取消了,通告。” 徐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这意味着外界开始相信媒体的说法。 他是一个艺德有问题的人,一个不诚实的人,一个自私的人。 沉吟了一会儿,他缓缓道:“走,回京城吧。” “你有办法了?” 徐容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没有,这关,怕是难过了。” 郭思明白他的意思,常总要是不出力,再好的办法,没有钱砸,都不好使。 随着徐容的沉默,外界的形势愈发诡异。 李又斌、张洸北、何正军、王庆祥、黄小明、孙丽等人纷纷发言力挺,没提假证的问题,只是不断强调,徐容的艺德和人品是值得肯定的。 可是相比于已然一边倒的煌煌大势,几人的发言如同以卵击石,只是激起了点浪花,便消失无踪。 因为徐容的最近的热度太高,关于他的争议,也间接拯救了圈子里的另一位大前辈,刘徳华。 近段时间因狂热粉丝杨丽娟追星导致父亲跳海身亡,使得他陷入了从业以来巨大的舆论漩涡当中。 在满天都是关于徐容的争论下,杨丽娟追星导致的家破人亡一事儿,在某些推手的作用下,渐渐趋于平静。 外界的喧嚷,暂时还影响不到学校,因为记者未经校方允许的情况下,根本进不来。 但从一众同学的看向自己奇怪的视线当中,他也能够基本判断人心向背。 很危险。 他的手机如今几乎没有电话进来了,仿佛他被整个世界忘却了一般,只有小张同学每天会不厌其烦地给他打两三个电话,给他讲剧组发生的有意思的或者不开心的事儿。 但是所有人都已然预料到了结局,徐容完了。 一颗刚刚冉冉升起的新星,因为道德问题,由神坛直接跌落至烂泥里,还滚了一身屎尿。 臭不可闻。 在事件即将被舆论彻底定性的时候,图书馆当中,徐容一个人坐在其间,握着笔和一张纸,仔细复盘事件的经过,寻求最好的解决办法。 从孙丽的发声一事儿上,他知道赵俊凯已经在出力,但是海润的公关部门本就弱鸡,跟同行华谊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再加上常继红的态度不明,基本上彻底指望不上。 在复盘许久之后,他逐渐理清了思路。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需再打一个电话。 大约五分钟之后,他起了身。 “去哪?”校门口,郭思开着车,疑惑地望着站在窗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徐容。 徐容同样目光奇异的看着他,他喊她过来,本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他也没瞒她,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有种预感,这件事儿,打不倒你。”郭思笑了笑,道:“而且,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谢谢看得起。”徐容上了车,抿了抿嘴唇,道:“去公安局,生死在此一博了。” 第六十章 彩虹 一切事发的突然,一切平息的同样遽(jù)然。 三天后,朝阳公安博客发布一纸通告,某些媒体对徐容先生通过办理假证攥取不正当利益的言论均属污蔑,系不正当商业竞争及公司内部管理不当所致。 各路媒体铺天盖地的骂声骤然消停,如同被掐住咽喉。 沉默,然后死寂。 没有人预料到,事件会以如此方式平息,往常此类的事件,大多旷日持久,大家吐沫星子满天飞,舆论最终的走向,全凭各自手段。 但是关上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谁屁股上也不干净,既然如此,谁也不会把事儿捅到执法部门去。 在外界关于徐容的艺德乃至道德的批评、毁誉骤然消退之后,他过往的“亲朋好友”纷纷站了出来,表示自己自始至终根本是不信的,徐容虽然年轻,但是无论人品还是艺德,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众口铄金。 舆论再次翻了个儿,尤其是在徐容接受了一次电话采访,向全国人民道歉之后。 “很抱歉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占用了这么多的公共资源,实在内心有愧,我是个演员,也就是个演戏的,如果那些传言能让咱老少爷们们茶余饭后图个乐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大家关心和关注,再次向大家致歉。” 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当代,有一个行业比婊子更无情,比戏子更无义,媒体。 头前的批的徐容体无完肤的报纸还没派送到各地,后脚各种称誉、赞扬便接踵而来,俨然把他当成了当代年轻一代艺人的艺德典范、道德标杆。 无论外界如何争议,徐容仍过着自己的生活。 一大早,他仍坚持着刚养成不久的习惯,穿着短衣短裤,在操场上奋力奔跑着。 时节刚刚开春不久,天气仍夹杂着丝丝凉意。 徐容微微喘息着,面容平静,坚定地目视前方,脑子里复盘着整件事的经过,这次的考验着实惊险,他万万没想到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差点全盘否定了他过去几年的努力。 郭思穿着棕色风衣站在操场边,遮住了圆滚滚的体型,双手插着兜里,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等一会儿还要去参加一场会议,经纪公司内部的人事任免会议。 公司内部管理不善的暴露,导致集团那边终于下定了决心,整治经纪公司。 这里,往常是常继红的独立小王国。 但自今天起,不是了。 常继红因身体不适,暂时卸任总经理职务安心养病,而她因为徐容经纪人的身份,成功晋升副总,作为临时负责人,暂时主持经纪公司工作。 等徐容跑完了五圈,到了跟前,郭思才笑了笑,道:“走吧,去送送领导。” 徐容见她志得意满的模样,笑了,道:“看你说的,跟人要离职了似的,你的副字只要还在一天,人说不定就回来了。” “呵呵。”郭思笑着耸了耸肩膀,道:“真到那到时候再说,大不了举手欢迎。” 六楼大会议室内,常继红坐在右首,郭思坐在左首,居中的则是集团副总裁赵俊凯,负责宣布此次人事任免。 “感谢这些年来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 会议室内的高管、头部艺人,听完常继红的讲话,不少人眼圈红红的,尤其是徐容,瞧着最为难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瞅着就要滑落。 等赵俊凯宣布完毕,常继红一番感人肺腑的总结以及郭思对美好未来的展望之后,会议正式结束。 但当众人离席的当口,常继红突然道:“小郭,不,郭总,还有徐容老师,麻烦你们留一下,我有件事儿要交代。” 赵俊凯正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同样就要起身离开的徐容,见他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都到了这时候了,你们赢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常继红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叹了口气说道:“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等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徐容又坐了下来,眼泪也跟着“啪嗒”一下淌了下来,道:“红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你就要休息了呢?” 郭思忙抽了两张纸,给徐容递了过去,安慰道:“徐老师别难过了,红姐只是暂时休息,等哪天身子养好了就回来啦。” 徐容擦着脸上的泪痕,哽咽着道:“你们是知道的,我没爸妈,这几年,我虽然红姐红姐的喊,但心里其实一直把红姐当成母亲看待的。” 常继红瞧着徐容脸上滚落的泪滴,以及俩人的一唱一和,讥笑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当初错的有多离谱,我原先看你形象虽然不错,人却木木的,当不了好演员,可是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不仅是个好演员,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演员。” 徐容闻言愕然,抬起头来,问道:“红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继红冷冷地盯着他,寒声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吧?” “红姐,我不明白...” 常继红抬起手打断了他,道:“我先前无论怎么苛待你,你都未曾有过半句不满,每次见了我还会笑呵呵的,和现在一般,热情的喊我红姐,直到半个月前。” “你拒绝了我安排的通告,我那时以为你是红了,膨胀了,可是现在想想,并不是。” 她的紧了紧外套,似乎有点发冷:“你是早有预谋的,你早就预料到《羊城暗哨》会红,因此你直接拒绝了我,并且在我做出决定之前,通过赵总,指使董事长的秘书小张,从我这要你的电话,让我投鼠忌器,同时让我心中对你的不满加剧。” 徐容满脸的迷惑:“红姐,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也没关系,那我再来说另一件事儿,你老早就把那份材料给了小郭,目的恐怕也是送到我的手里吧,因为无论如何,只要这件事儿爆发,这份材料最终都会到我手里。” “如果我选择往好的方面运作,你从此一帆风顺,再无顾虑,如果我选择往坏的方面运作,就是今天的局面,我猜的对不对?徐老师?”常继红稍微探着身子,似乎想将徐容看的更清晰一点。 “在一开始,我本来怀疑这件事儿的真实性,因此特意让人调查了一番,你确实在那家培训机构当过家教,而且当时你一个高中辍学生,我不认为那家中型规模的培训机构会聘用你一个高中辍学生,你能进去,必然是因为造了假证,这件事儿绝不可能有假。” 常继红脸色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疑惑之色:“但我不大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警方在调查取证的时候,那家培训机构人会说谎,更荒谬的是,几个普通人,还瞒过了警方的问询,还有一个问题,警方在证实假证之事儿为造谣之后,为何会花费大力气寻找谣言的源头,最终找到了我这?”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徐老师?” 面对常继红如此污蔑,徐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红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你是懂这个道理的。” 常继红似乎气极了,脸色忽地涌上一阵潮红:“你在教我做人的道理吗?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想放声大笑吗?” 徐容的神色渐渐趋于严肃,道:“红姐,我是尊敬你,但是你如果还要如此污蔑的话,那我明天只能选择提起诉讼,要求你在媒体前向我道歉,贿赂媒体、造谣旗下艺人、践踏艺人声誉、妨碍艺人的职业发展。” 常继红听着徐容义正言辞的声调,呆了呆后,双手死死地捏着会议桌的边角,微胖的身子微微战栗着。 她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容这是要“杀”了她,彻底绝于这个行业。 徐容脸色突地又转为柔和,道:“红姐,还是那句话,我尊敬你,对于刚才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需要一个道歉。” 郭思早就听呆了,她不知道常继红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此时听到徐容的要求,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哪怕常继红已不是总经理,但过去当了她数年的领导,虎死威犹在,即使她,仍会跟着喊一声“红姐”。 可是现在,徐容竟然让她道歉? 常继红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最后铁青着,与徐容对视了近十秒,见他没有丝毫退让后,她缓缓站起了颤抖的身子,扶着会议桌,弯下了腰,低声道:“对...不...起。” 徐容等她道完了歉,才忙伸手将她扶起来,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唉,红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开个玩笑,其实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意见,不过以后你还是我的亲姐姐。” 说完了,徐容起了身,就要离开了会议室,到了门口,又转过头,对着早已瘫在椅子上的常继红露出个笑容:“对了红姐,有空一块坐坐吃个饭,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 忙活了一下午,晚上跟俩人吃了个庆功饭后,郭思开车将徐容送到校门口。 下了车,他并没有立刻回学校,望着星星点缀的夜幕苍穹半晌,从口袋中缓缓掏出一张北大的学生证,翻开看了一会儿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啪嗒。” 火苗点燃了边角。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 白天和常继红的谈话,他之所以谨慎,因为他能够想到,那是常继红最后的翻身机会,比如录音或者录像,尤其是后来常继红丝毫不提她做过的缺德事儿时,他更确认了这个猜测。 既然当了反派,就要有反派的自觉,一些事儿,烂在心里就行啦。 至于警方之所以从靳芳芳嘴里“问不出”实情,以及为何在证实了他的“清白”之后,还疯狗似的寻找谣言的源头,这些都是许阿姨的功劳。 阿姨的能量,超出想象。 随着学生证燃烧殆尽,化成一堆黑灰,他抬起皮鞋“啪”地踩在了上面。 三年前,他为了这张证的真实版,背着装着被褥的尼龙袋,踏出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县城。 而后,因这张假证认识了此时他生活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之一的小张同学,并考入了北电,有了后来的种种际遇。 如今,他已有了真正的学生证,也有了超出学生证能够证明的学力与阅历,它业已没有存在的必要。 鞋掌拧了宁,将纸灰与泥土混为一起后,他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在路灯的照耀下,身影拉的老长,转过身,向着校门走去。 第一卷完。 第一卷结束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卷结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章 新人 “芳芳,把这几个本子给徐老师送去。” “好的,郭总。” 靳芳芳感觉自己最近时来运转,命运终于开始青睐自己了。 她今年二十七,名校毕业,三年前已经在一家中型培训机构晋升为主管,虽然别人夸她年轻有为时,她总是谦虚地推辞都是运气好,可是在内心,她认为对方夸的实在过于含蓄。 二十四岁的主管,岂是简单简单单的年轻有为可以概括的?! 那是大大的前途光明未来远大好不好? 只是自打晋升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好运气似乎用尽了,因为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她的人生大事,结婚。 三年的时光倏忽而过,她考虑了整整三年,可是单身依旧。 同事、同学介绍的差不多二三十个,可是总是没遇到合适的。 条件差的,她瞧不上,条件好的又都眼瞎。 偶尔的,她也萌生过去相亲的念头,可是随即便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开什么玩笑? 老娘需要相亲? 谦虚的说,她自付长的还算漂亮,这得益于她两颗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以及白皙细腻的皮肤。 机构里许多参加艺考的女学生相比之下都得自惭形秽。 可是大概上帝顺手给她关上了一扇窗,她身高只一米五六,穿上鞋才勉强一米六。 但是她并不认为这是缺陷,不高怎么啦? 冬天没暖气还省一床被子了呢,对折一下完全能当两个用。 她希望未来的老公年龄在三十岁以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有上进心,如果可能,最好在京城有车有房的,年收入二十万以上。 对于未来老公的长相,她倒是没有太高的要求,和金成武吴彥祖之流差不多的凑合着就行。 她从未预想过自己会和明星这个群体产生交集,她只是一家培训机构的主管,一个对男朋友的长相要求不太高的主管。 可是命运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大约两年半之前,机构里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光头年轻人,自称是北大的学生,来应聘家教。 她当时并未多想,测试之后,便给那个学生办理了入职,和其他的家教差不多,只是那个学生做的时间稍微短一些,过了大半年便辞职了。 她本只把这件事儿当作一件寻常的入离职,人来人往的,还是兼职,实在太常见不过。 可是在大半年之前,一个帅气的短发青年找到了她,青年皮肤微黑,笑起来却很阳光,看到他的第一眼,以及他出手大方的钞能力,她觉得也许那是命运的相遇。 同时的,她心头升起一股明悟,她馋他的身子。 她迷迷糊糊地留了对方的电话,收了对方的五千块钱,隐约记得好像对方说是曾在培训机构任职的老师。 具体的做了什么事儿,她记不大清了,因为他笑的太温柔了,如同一场彩色的梦。 只依稀记得他抽走了一份学生证的复印件,以及修改了一些留存的档案资料。 那的确是一场梦,因为之后,那个青年再也没联系她,她主动发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 可是大约在大半个月前,青年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并再次施展了他那令人着迷的钞能力,只是让她配合说一些“实话”。 是的,实话,因为档案资料里确实是那么写的。 他依旧笑的很温柔,在离开时,并许了个诺。 带她离开,长相厮守。 原话她记不大清了,但是意思她是这么理解的。 那时,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具备钞能力,并且笑起来很温柔的青年的名字,徐容,一个演员,一个当时炙手可热的明星。 之后她按照两人商定的,配合调查、取证,如同童话里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一般,挽救了他的声誉。 然后几天前,她来到了海润,成了专门负责他的经纪人。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再也没见过他。 她知道自己被辜负了,可是也明白,自己的幻想破灭了。 天杀的徐容! 无耻的负心汉! 冷酷的薄情郎! 她不再奢望长相厮守,她如今的诉求极为单纯,她只馋他身子。 她靳芳芳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她已然设定了数种方案,如蒙汗药之类的化学方法,敲闷棍之类的物理方法等等等等。 她最终选定了两种相对实施比较简单,不需要作案工具的,第一种是通过手砍颈总动脉造成大脑短暂缺血促使晕厥,第二种是按摩迷走神经造成心脏搏动减慢、停搏造成短时晕厥,虽然会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经过缜密的考虑过后,她又放弃了,总觉得缺少了点情趣和浪漫,另外她并非医学专业,并不大清楚颈总动脉以及迷走神经的位置在哪。 她决定智取,身子她要,情趣她也要。 这些只是无聊的幻想,但是如果机会到来,她也不准备放过。 自入职海润以来,她并没有闲着,而是仔细研究徐容这个人,研究他的过往经历、他的性格与喜好,这是她以后能否发家致富的根本。 她已然见识到这个行业的刀光剑影,或者说龌龊,徐容办假证的行为,在她看来真的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儿,可是在前总经理的推动和运作之下,反而将之上升至诚信与道德的层面。 一个人的道德出了问题,无论其他方面做的多好,肯定是全面都有问题的,这是国人的普遍认知。 矛盾的根源,她通过打听,也有所耳闻,究其根本,不是事儿的大小,而是徐容撼动了她的权威。 作为曾经的主管,一个管理者,她很清楚,自徐容被集团绕过经纪公司投入资源开始,祸根已然埋下。 前总经理失去了对他的控制,作为一个管理者,这是最最难以忍受的。 因为一旦有人这么做了,并且活的还很滋润,队伍就没法带了。 敲打与反抗,必然随之而来。 要么反抗者被乖乖关进笼子里,要么反抗者成为新的权威。 同时的,她通过整理过往的资料数据,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集团的领导层的态度很有意思,这些年玩命的把资源往孙丽身上砸,往徐容身上砸,似乎在做着某种准备。 语言可以骗人,但是数据却不会,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中隐藏着太多太多的信息、博弈与勾心斗角。 而徐容,隐约成了整个事件里的一把刀。 只是这些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儿,她思索的是,从一系列的事件里,徐容的选择,他与大多数传统文化影响下逆来顺受的人不同,他的骨子里有着相当强势的一面,并具备为了实现强势而必要的付出的意愿和行动。 这并不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人,但她需要留心的还很多,毕竟隔行如隔山。 这几天来,她在公司里,听说了不少传闻,比如因为拍照的时候某位艺人垫了脚,导致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又如某两位女星,因一句姐姐的称谓,当场翻脸。 都是极其细微的小事儿,可是当事人最终却变得跟杀父仇人一般。 这是一个名利场,为名生,为名死,稍有不慎,一步行差踏错,便是身败名裂。 当她开着车,到了学校,在校门口见到徐容时,颇为可爱的脸上立刻收束了所有的表情。 她是个女人,一个长的可爱的女人,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性格强势的男人而言,再也没有比征服一个对自己冷漠,而且又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更有成就感了。 “这么多?”徐容诧异地看着靳芳芳怀里一摞剧本,一本本的翻,他也得好大半天看。 靳芳芳将剧本塞到他怀里,既不热情,又不过分冷漠,仿佛公事公办地道:“这些都是近期收到的,每隔几天就有一本,你先看看,要签哪个跟我说。” 徐容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靳芳芳跟以往相比,总有点不大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大对,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不过,她又不是小张同学,自己想那么多干嘛? 考虑到她是自己为了保险起见忽悠过来的,扔给郭思之后就没再过问,心下也不由的生出点歉意,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吗?” 靳芳芳拿捏着公式化的微笑,露出标准的四颗牙齿:“还行。” 徐容点了点头,道:“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或者跟郭思提也可以,对了,不懂的向她多请教,你毕竟跨行来的,虽然管理经验丰富,但是一些门道可能还不太了解。” “嗯。” 徐容见她似乎是个冷淡的性子,也不再多聊,低头示意了一下怀里的剧本,道:“那行,谢谢你啦,这两天比较忙,等过两天有空了我给你接风。” “好。” 望着徐容转身离开的背影,靳芳芳呆了。 喂,不是,老娘这一身宽松卫衣格子裙搭配双马尾的日系可爱风,混搭斩男色口红以及御姐气质于一身的强烈反差萌,你难道就不想调戏两句吗? 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难道是策略不对? 那回头换一个,总有一款征服你! 第二章 规划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然后一把踩到了人脸上。 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户的玻璃撒在笔记本上,徐容一只手捏着笔,想一会儿,在本子另半边的日头没照耀的格子当中写上几个字。 风波过后,他一一拜访了前几日风口浪尖之时发声支持自己的几个朋友,该请吃饭的请吃饭,该表示的表示。 李又斌、张洸北、何正军、王庆祥、黄小明、孙丽,这些名字,他都记在了心里,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 纵然掺杂了其他原因发声的孙丽,他也没落下。 不管怎么说,能在那个紧要关头站出来声援的,殊为不易,他也不管她是如何想的或者有什么曲折,他只看到结果如此。 许阿姨帮了大忙,他也表示了一番,拽着她给她买了套她常用的化妆品。 这是他暂时能够想到的相对而言比较合适的。 他没再让郭思接商演,既是钱的原因,也不全是钱的原因。 周杰仑4000万的代言费的事儿着实让他难以消化,他累的半死不活忙了一个周,也才挣了40万出头,还是趁着眼下的热度。 大概先前的风波把各路商家给吓到了,目前发来的邀约,大多惠而不贵,大多数人仍处于观望状态。 他的窜红相比较而言实在太过突然,于大多数人而言,缺少了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尽管《亮剑》、《继父》都是热播大戏,但李又斌这家伙实在太毒瘤了,再加上他当时的业务能力勉强,并没有显得特别出彩。 而且他也深知一点,频繁的走穴,于他的职业发展并无太大好处。 演员与观众,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就像他从来不看李又斌的戏,太熟悉了,无论荧幕当中李又斌如何严肃,他也没法不笑出声来。 这已经不是演技能够弥补的。 此时坐在自习室当中,他在思考的,是未来三到五年的职业规划,这是前几日在李又斌家吃饭聊天时产生的想法。 眼下的形势与当初刚刚踏入校园时做的计划偏差较大,他得重新放眼未来,用史蓝芽的话说,得把目光放长远些。 对方给的建议是,大体在三到五年内,踏踏实实拍几部好戏,稳固目前的地位乃至更进一步,至于钱,没必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时候到了,想要多少没有? 想要多少,徐容此时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小目标,4000万。 如果这个过程中,能再顺手拿几个奖,那更是再好不过。 他早就烦透了李又斌抽冷子般显摆一番的丑恶嘴脸。 临到了饭点,他将笔记本合上,装进书包,走出了自习室。 马上又要进组,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小张同学刚离开的时候,他还觉得挺轻松的,每天叽叽喳喳的,虽然在他的敦敦教诲之下,不再老像以前那么的语出惊人,可总不妨冷不丁的来那么一下,让他半天接不上话来。 只是将近一月未见,他却越来约觉着缺了点什么,尤其是最近闲下来了,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哪怕每天也在通着电话。 他直接连带着把接下来的拍戏的时间算上了,请了个长假,而后买了飞往皖省的机票。 去看看小张同学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再者,她一个新人,万一说话的时候没遮没拦的,不小心得罪了人,总免不了受气。 虽然每次问她,她总说挺好的挺好的,可是他老是不大放心。 而且,接下来没有意外的话,又得俩仨月见不了面,他不大喜欢拍戏的时候小张同学呆在身边。 有点影响他体悟角色。 小张同学虽然有时候也挺可爱的,但终归工具人罢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仍是磨练业务能力,4000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羊城暗哨》他也看了,整体表现,算是他从业以来的巅峰,虽然当时拍摄的时候觉着发挥的很完美,可是此时回头再仔细研究,却觉得仍有一些细节处理的不够圆润。 业务水平的提升,任重而道远。 《闯关东》拍摄时,虽然综合评价提高了,但是恶劣的天气加上来回转场,导致他的状态起起伏伏的,并不如拍羊城时平稳。 但进步仍是肉眼可见的,他在候机的当口,再次瞄了一眼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3/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31%) B+的综合评价,已然没有与同龄人比较的必要,可是因为老跟李又斌往来,虽说一点也不羡慕他A+的综合评价,但终归落后了人一大截。 闯关东拍摄的近四个月期间,经验值增加的并不算多,堪堪一百点,这还是多次跟李又斌“过招”的结果。 经验值之所以如今还有个零头,还是因为前几日的会议室那场“表演”。 经过大半个月的观察,徐容发现“八极入门”这个特质的解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荣耀值每增加一点,立刻就给它吞了,但毕竟不是先前期待的“过目不忘”特质,他对此也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就是不能开启幸运大转盘了,不仅少了许多乐趣,“过目不忘”更是遥遥无期。 干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见时间还早着,他掏出了剧本,刚要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情形,又轻轻地把本子合上了。 他看到很有意思的一幕。 迎面向他走来的是一对三十来岁的中年夫妻,男的拉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女人稍落后了男人小半个身位,两人的距离既不远,也不算近,走着的时候,女人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着什么。 男人似乎在听着,又似乎没在听,只偶尔点下头,间或嘴唇开合了几下。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两人侧后方的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孩儿的半拉身子快挂在了男孩儿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偶尔的还用手比划着什么。 男孩儿的神情相当轻松,比之前方的中年男人更加温柔,视线与女孩交错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徐容的视线,仿佛被四人拽着,一点点的挪动,直到四人走远了,他才愣愣地缓过神儿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先前经过的中年男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过了四五分钟,他睁开了眼睛,将剧本重新装进了包里。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过去错过了多少风景。 大概被外界环境影响了,大多数时间里,他总是急匆匆的,一直满心满脑的想着的也是如何赚钱、怎么接戏,又怎么通过不断的拍摄增加经验值,可是却忽略了演员最重要的职责之一,观察生活的细节。 生活才是最伟大的导师。 不能光顾着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 大抵视线是有重量的,偶尔的,当他一直盯着一个人瞧时,那人也会转过头来望向他。 小书亭 目光相接,徐容哪怕明知自己戴着帽子与口罩,只露着一双眼睛,仍会笑着点下头,传递一丝善意过去, 好不使对方突然奔蹦出句“你瞅啥?”。 但纵然如此,多数人也会皱下眉头,表达心中的不快,只是也没多做理会。 在一幕幕的观察中,徐容登机、转车,抵达了小张同学的剧组所在的黄山。 他没提前给她打招呼,准备给她个惊喜,同时半路上,顺手买了些她爱吃的草莓。 每个摄制组的都是不同的,究其根本,主要源于预算的多少以及主创阵容的知名度。 如当初的大明剧组,拍摄时是不允许其他闲杂人员围观的,而亮剑则不同,谁爱来谁来,只要别拍照或者影响拍摄也没人去管。 毕竟有时候,还真得随便拉几个人跑场。 眼下小张同学正在拍摄的《马背银行》比《亮剑》还不如,徐容跟着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人,蹲在一边看了半天,愣是没瞅见茶水工的影儿,虽说是电影,但估计投资也没多到哪去。 说不定还是部文艺片,自《英雄》以来,电影市场已经开始出现两极分化的结构性问题,一头是奔着赚钱来的商业片,一头是冲着奖项去的文艺片。 当然也有些例外,把文艺片拍成了商业片或者把商业片拍成了一坨烂泥,但大体走向是如此的,徐容因为对电影接触的少,自然不懂这些,这是前两天跟王庆祥聊天时听他讲的。 而且小张同学还是个新人,这是多数文艺片的特点之一,喜欢用新人。 并非新人有什么老演员不具备的天赋或者特质,都是穷逼出来的。 徐容蹲在场边,也没吭声,就远远地看着导演沈栋给浓妆艳抹的小张同学说戏。 氛围倒是很欢快,一个个乐呵呵的。 几乎具备了小制作应当具备的一切特点。 虽说按道理,应当是帮亲不帮理,但是一条没拍完,徐容忍不住捂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一边。 小张同学大概是出于角色需要,抽了一口烟,结果抽的太猛了,把自己给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只是等他再把手挪开,望着远处的情形,不由地眨巴了下眼睛。 第三章 探班 不远处,四辆黑色的面包车带起一路烟尘,疾驰而来。 到了片场不远,一群或胖或瘦的男人,身形麻利地下车,迅速扛起各种设备,脚下跟装了弹簧似的,气势汹汹地直直地向片场杀来。 徐容看着情形,大体猜测到了到底怎么回事,近段时间以来,他除了一个电话采访,再也没露过面。 而他虽然红了,但毕竟红的时间尚短,根基不深,媒体采访时,尤其是小媒体,根本不会留丝毫情面。 但之所以没被逮到,是因为学校管的严,媒体压根进不去。 只是来的路上,大抵不知什么时候暴露了,被本地的媒体抓了个现行。 他也没慌,就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着,自打红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得习惯面对这样的场合,躲是躲不掉的。 与此同时的,剧组的一帮子人停止了拍摄,望着冲过来的记者们纳闷,咋回事儿啊这是? 毕竟除了开机的那天通过人情请了两家记者过来,之后再也没媒体来探过班。 但是既然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 如今网络虽然业已兴起,但这帮人仍然掌握着绝大部分的主流渠道,他们仍是无冕之王。 导演沈东忙喊人拿了红包,到片场外来接,可是还没等他走近,却发现那群气势仿佛饿虎扑食般的媒体竟然在场边突地顿住了,一个个地茫然四顾。 似乎在寻常着什么。 “各位媒体朋友...” “徐容呢?” 沈东见没人搭理自己,一个个记者反而念叨另外一个名字,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跟着一块走过来的副导演你瞧瞧我,我瞅瞅你。 合着自己自作多情,人根本不是来探班的。 可是自己组里根本没有徐容啊。 人徐容现在正当红,自家要是请过来,付完片酬,恐怕剩下的人只能吃糠咽菜了。 “徐老师?!”小张同学反应的要慢一点,等听到有人喊徐容的名字,立刻转移了视线,扫过围观的路人。 她的目光只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睛微微亮起,嘴巴微微张着,然后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虽然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可是她打外形上还是瞧了出来,那就是徐老师。 “徐老师。” “徐容在那!” “戴口罩的那个。” 小张同学的声音仿佛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拔剑四顾茫然的记者们使着比先前更快的速度,一窝蜂地涌到了他的跟前。 徐容忙站起了身子,退后了两步,他真怕这些人刹不住,把端着扛着的那些玩意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徐容,你是来探班张晓斐的吗?” “徐容,张晓斐是你女朋友吗?” “徐容,据传你与经纪公司不合,是因为常继红对你的打压?” 听到一个个不怀好意的问题,徐容眉头不由皱了皱,很显然,这帮人是做过功课的,不然他们不会知道小张同学,跟不会知道常继红。 但作为一个演员,他仍努力的控制表情,将口罩摘了,释放出了点和善的笑意,道:“我们来聊聊戏吧?” 见一众媒体面面相觑,徐容接续道:“我最近接了个很不错的本子,主要讲述的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发生在东北的一个故事...” 他的语速很慢,这是没法的事儿,即使是说戏,他也得先把话从脑子里过一遍,以防说错了什么话来。 “徐容,张晓斐是你女朋友吗?” 徐容不再胡扯,摆摆手道:“感谢各位的抬爱,我这真没什么新闻,对了,咱们别影响人剧组拍摄。” 见徐容说完了,转身就走,一帮媒体人陷入了先前沈栋同样的尴尬境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抱歉,沈导,耽误咱们拍摄了。”徐容先将提着的两盒草莓递给了旁边傻呵呵看着自己直乐的小张同学,然后转头对沈栋说道。 沈栋个头不高,微胖,戴着副墨镜,见徐容到了跟前,忙把墨镜摘了,一把握住了徐容的手,笑呵呵瞥了眼张晓斐,亲切地道:“不碍事不碍事,徐老师这是来?” 他自然看出来徐容是来探班张晓斐的,可是他得弄明白徐容跟张晓斐的关系。 这白送上门来的,拉来客串一把,总不能伸手问自己要钱吧? 但是前提得看他跟张晓斐的关系。 要是普通朋友或者炒作之类的,他就不提了,要是更亲密的关系,那就好说了。 “我女朋友。” 徐容也没避讳,他自觉不是偶像,也没必要意这个。 沈栋瞅着一旁的张晓斐由脸到脖颈一下红了个通透,粉底都盖不住,微黑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转头冲着副导演喊道:“赶紧给徐老师搬把椅子。” 副导演愣了片刻,不至于啊,可是暗里瞧见沈栋对自己狂打眼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让人给跑了。 徐容瞅着一帮媒体不肯离开,大有等着的架势,也没再留意。 艺人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律法条文允许的能够获取高额收入的职业之一,自然也要与其他高收入群体一样,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极其狭窄的隐私空间。 小张同学仿佛又回到了学校,徐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俩乌黑的眼睛仿佛磁铁似的,一直停在徐容的身上。 “徐老师,您坐。” “谢谢。” 直到一个场务搬来了一把椅子,请徐容坐时,小张同学才回过神来,瞅了瞅手里提着的草莓,又瞧了瞧站在跟前的徐容,问道:“徐老师,你怎么来啦?” “当然是来看你啊。”徐容没坐,转手把小张同学拉过来按到了椅子上,道:“歇会儿吧先,怎么样,还习惯吧?” 小张同学歪着头看着他,道:“挺好的啊,就是有点累,不过跟你说的不一样,导演不骂人。” 徐容点了点头,瞥见远处的媒体噼里啪啦地拍个不停,眉头不由地皱了皱。 郭思告诉他的是,要平等的对待媒体,既不敬畏,也不蔑视,这也是艺人一贯态度。 可是这帮人的行为真的让他难以产生半点好感,真的应该学学《闯关东》开机发布会上的那帮同行,跟小学生似的,先举手,不点名没有一个人擅自发言。 极有礼貌,简直传媒界的一股清流。 “徐老师,你今天不走吧?”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希翼的表情,知道她应当是有好吃的要跟自己分享,学校附近哪家新开的店或者哪个摊位做的吃的好吃,往往都是她拉着他去的,而神情,也大抵跟现在相仿。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但是考虑她等下还要拍戏,手最终又收了回来,点点头道:“嗯,不走。” 她忽地笑了,道:“那你等着,等一会儿我拍完了带你去吃一种可好吃的螃蟹。” 沈栋跟媒体打过招呼,走了过来,见徐容把椅子让给了小张同学,脸上的笑容的笑容更甚,问道:“徐老师,不忙着走吧?” 徐容大体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然也不至于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的那么客气。 他跟沈栋既不认识,也没有利益纠葛,更不是业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值当如此。 沈栋斟酌了下,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坦坦荡荡地提出来,而不是通过张晓斐,问道:“那能不能帮忙客串个角色?不多,就一句话的词。” 徐容瞥了一眼同样望着自己的小张同学,只犹豫了一秒,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儿,但对小张同学在剧组的生存环境,应当会好上不少。 沈栋见徐容点头,大喜过望,忙转身喊道:“小李,给徐老师化妆,换衣服。” 徐容预想过很多种自己大荧幕的初体验,可唯有一种没想过,伪军。 “徐老师,等一会儿张晓斐会拦住你,说'慢着,要搜从我这搜起。',徐老师你直接说'让开',表情最好凶一点,你看可以不?” 沈栋知道徐容红,可是瞧着他的年纪,却下意识的把他当作跟张晓斐差不多水平的学生。 徐容先轻点着下巴,想了想后,又总觉得第一次拍电影只这么着太过干巴巴的,问道:“沈导,能再加一句不?” “当然可以啊。” “行。”几人商议了一番之后,立刻开机。 “全场安静” ... “a” “慢着,要搜从我这搜起。”小张同学穿着旗袍,拦在了徐容身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徐容端着抢,歪着脑袋,瞥了一眼旗袍下摆处隐约露出的修长细腻的小腿,咽了口唾沫,俩眼睛直勾勾的上下扫了一眼,最后停在小张同学的脸上,似在玩笑又似乎根本没明白她的意思,吸了口似乎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问道:“从...从哪儿搜?” “咳。” 徐容舔了舔嘴唇,回头望了一眼配合的演员,把伸出的脖子收了回来,立刻变得凶巴巴的,道:“让开。” “卡。” 望着“卡”的声音落下之后,立刻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的徐容,沈栋瞧出来了,别看这人人模狗样的,私底下不知道啥样呢。 刚才徐容那一副色批德性,要说是演出来的,他是不信的。 现在的小年轻,都会玩儿。 再者人俩本就是恋人,私底下玩角色扮演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栋从副导演手中接过刚封好的红包,虽说人是友情客串,但他也明白不能真让人“友情”的道理,刚到跟前,却见小张同学怯生生的看着徐容,低声道:“徐老师,你刚才那样...好...。” “好什么?” 小张同学的声音更低了,眼眉低垂着:“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演戏嘛,你还当真啦?”徐容瞧着小张同学略眼底隐藏的莫名的光芒,神色渐渐诡异起来,小张同学这个小表情,怎么瞧着还有点期待? 难不成还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沈栋听了俩人的对话,先是会心地笑了,可随后却是愣住了,再看向徐容的目光,悄然变的凝重了许多。 如果刚才那条真是演出来的,那就是纯粹技巧的运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还不了解前因后果,根本不可能酝酿出情绪来。 他这么想着,转头又走了回去,把副导演手上的红包全拆开了,而后将几个合成了一个。 他自信未来指定要当大导演拍大片的,多千把块钱的事儿,就权当结个善缘了。 第四章 策略 小张同学的戏份拍完之后,沈栋派了一辆车,送两人回了酒店。 坐在车上,小张同学没再如往常一般俯仰无愧的看徐容。 她感觉先前拍摄时自己如同一只小白兔,被一只色咪咪的大灰狼盯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吃掉。 可是,她又不觉丝毫生气或者不快,甚至还有些许的窃喜。 徐老师说话,她也没法再全神贯注,满脑子的,都是那张垂涎欲滴的脸。 憋了好半响,她心一横,鼓起了勇气,扭过头问道:“徐老师,你今天那么看我,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 经过图书馆那本小秘籍的熏陶,徐容早已非当初吴下阿蒙,笑着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 “哼。” 小张同学此时的心情是复杂而又矛盾的,她既希望是真的,因为那证明徐老师对自己还是蛮有想法的,可是如果是真的,徐老师会不会对其他的女生也这样呢? 徐老师如今可红啦,听说好些女演员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 比如半夜敲门聊剧本,浴室的花洒坏了,却跑去借用下吹风机之类的比比皆是。 她不知如何回答,而习惯性的把头扭向一边,自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 到酒店,卸了妆,小张同学打开了衣柜,左手拎着件黑色紧身牛仔裤,右手提着条棕色阔腿裤,问道:“徐老师,你说我穿哪个好看?” 徐容坐在沙发上翻着《马背银行》的剧本,他想看看小张同学拍的这部戏到底有没有火的可能。 听到问话,随意瞥了一眼,道:“牛仔裤吧。” 小张同学又拿阔腿裤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道:“可是阔腿裤显瘦啊。” 徐容抬起头,认真地瞧着她,道:“你见过北汽重卡,喷了漆后,就变成超跑的吗?” “徐老师,人跟你认真说话呢。”小张同学瘪了瘪嘴嘴,不大满意他的回答,她发现徐老师最近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尤其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徐容呵呵笑了声,问道:“认真问?” “当然了啊。” 徐容将剧本“啪”地合上了,翘起了二郎腿,上半边的身子歪着一侧的扶手上,视线在两件衣服上逡巡了一阵子,最终又回到了小张同学笔挺修长的长腿上,直勾勾地道:“我觉着,不穿最好看。” “啊,徐老师你真讨厌。”小张同学愣了下,一把将手里的牛仔裤扔了过来。 你真讨厌,极简单的四个字,却又极能体现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一角,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徐容说“你真的很讨厌!”,徐容觉着自己说不定会回以怒目而视,可是自一个女孩儿,尤其是一个女孩儿撅着的嘴里说出来,意味却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 “哈哈。” 徐容哈哈大笑着出了房门,等着小张同学换衣服。 这一个月来,由于频繁的电话,他终于摸到怎么让小张同学不再语出惊人的门道。 这是他渐渐发现小张同学以“哼”回应的次数变多总结出来的。 只需脸皮厚一点。 小张同学最终还是穿上了阔腿裤,还有她最爱的小白鞋。 出了酒店,俩人聊着最近发生的事儿,并肩走了一会儿后,徐容老感觉不大对,可是到底怎么个不大对法儿,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明白过来。 直到迎面走来一对女孩挎着男孩儿胳膊的年轻情侣,他才发觉到了问题出在哪。 “小张,你看看人家。”他说着,特意拿胳膊肘拐了拐小张同学的胳膊。 小张同学先是看了看那对年轻的公母俩,又回过头来迷惑地瞧了瞧徐老师,然后又是如此反复一次之后,她终是明白了徐老师的意思。 “徐老师,你怎么突然变得娘们唧唧的?” 徐容瞅着小张同学满是认真的神态,心头忽萌生股一脚把她踢飞的冲动。 紧接着,他又把头转了回来,算了,不看了,上头。 还别说,小张同学真没骗他,她说的这个醉螃蟹的确好吃。 可是等徐容吃了老半天,发现小张同学自打剥了一个之后就不再动了,只安静地盯着他吃,诧异道:“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小张同学俩手托着腮帮子,有气无力地道:“饿。” “那你怎么不吃?我又没说你胖。”他以为是刚刚的那个重卡的比喻让她上了心,解释道:“没事儿,吃吧,不会胖的。” “不行不行。”小张同学忙摇了摇头,道:“我得留着肚子回去吃草莓。” “得咧。” 徐容在剧组呆了两天,本来他是想呆三天的,然后回去把东西收拾了,直接去参加开机发布会。 可是靳芳芳打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儿。 他不得不告别小张同学,返回京城。 到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靳芳芳正跟郭思激烈地讨论着。 这是极不正常的一幕,郭思如今是临时负责人,而靳芳芳则只是个普通员工。 “笃笃笃。” 郭思和靳芳芳看到徐容站在门口,停止了讨论。 靳芳芳则是站了起来,郭思微微直了点身子:“你回啦,坐吧”。 转过头,又对靳芳芳道:“芳芳,给徐老师倒杯水。” “好。” “谢谢。”徐容接过靳芳芳递过来得水杯,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郭思看了眼闭口不言的靳芳芳,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这边都快急疯了,当事人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但仍先确认道:“你有对女朋了?” 徐容点了点头,道:“对。” 郭思跟靳芳芳对视了一眼,再次同时叹了口气,这事儿她们俩一点影儿都不知道,而且徐容公布之前,也没跟她们通过气儿,弄得她们眼下她们相当被动。 可是郭思也明白,自己的上位是得益于徐容出力,而且离开了徐容,她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也只能将就着,想办法弥补。 “既然公布了,咱们就不说之前的事儿,只说解决办法。”郭思站了起来,坐在了徐容对面的沙发上,道:“是这样,有两个方案,也是比较常用的办法,通过博客和媒体,多宣传一下你跟那个张什么的生活,打造成好男人的形象,另外接戏的时候也可以尽量往这边靠。” 徐容提示道:“张晓斐。” “嗯,张晓斐。” 徐容却是苦笑了一声:“已经签的那个本子,可算不上什么好男人。” 郭思怎么不知道这茬,因此道:“芳芳有不同的想法,芳芳,你来说吧。” 靳芳芳今天穿着一身职业小西装,扎着丸子头,闻言,两颗黝黑的大眼睛眨了眨,道:“可能我刚进入这行,不太懂,但是有一点想法,你们可以听听,哪有不对的,你们指出来。” 她似乎最近没休息好,尽管化了妆,但仍可以看出明显的黑眼圈。 见徐容点头,她说道:“徐老师先前饱受了相当大的争议,只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现在又因为被媒体曝光了女朋友,再次起了争议,虽然如今看不出什么好坏,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苗头。” 徐容眉头缓缓皱起,问道:“什么意思?” 他不大喜欢这种算命似的上来先说你不好,然后再卖个关子的开场白。 “你别急,听我给你分析。”靳芳芳瞧出了徐容的不快,甜甜地笑了下,道:“这么说吧,你过去的经历实在太完美了,被亲生父母遗弃,却顽强不息,从小到大的三好学生,后又为了上大学挣学费外出务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演艺圈,一步一个脚印,直到如今的大红大紫,简直可以说是一段传奇。”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形象太过完美了吗?完美的没有瑕疵,完美的令人容不得瑕疵。”她大眼睛定定地瞧着他,反问道。 徐容迷惑地和她对视着:“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确实没什么不好的。”靳芳芳摇了摇头,知道光说道理是不行的,道:“我打个比方,我最近研究了不少资料,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看,发现了两种明显的对比,我举两个极端的例子,毛泞和王非。” 徐容听不大明白她的话,这俩人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就,一个早已销声匿迹的过气歌手,一个如今虽因婚姻淡出歌坛,但影响力仍在的天后,时不时的逛个街,也会被媒体报道。 见他面露不解之色,靳芳芳大眼睛翻了个白眼,道:“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们俩谁能扛的住风波和绯闻。” “这还用说吗?肯定王非啊,黑料一抓一大把,毛泞一下就给锤没了...”徐容说着说着,自己没了声音。 他脑子里一时没转过来,不对啊,王非可是女歌手,毛泞是个男歌手,按道理说不应该啊。 靳芳芳见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笑着道:“发现问题了吗,完美的确很好,红的时候万人仰慕,因为所有人都做不到完美,所以才追求完美,但你能保证你能够一直维持完美的形象,不犯错乃至不说一句脏话吗?” “你能保证你不会和张晓斐分手,好,假如你能做到,那你能保证哪怕结婚了,不会离婚不会出轨或者劈腿吗?” “到了那时,你的一丝一毫的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过去努力维持的的一切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我敢说,前阵子的危机绝不是最后一次。” 徐容将水杯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此时他开始重新审视起靳芳芳这个女孩来。 她刚进入这个行业还没多久,但是却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现象,并且看她自信的模样,还分析出了这种现象的成因。 到了此时,徐容不再狂妄的认为自己的魅力真有那么大,几句话就把她从一家培训的机构的主管忽悠过来当一个普通员工。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人大毕业,24岁晋升主管,如今27岁。 或许她早已考虑跳槽,而自己的出现只不过恰逢其会。 他多少能够猜到点她的想法,一个对自己的职业规划相当清晰的女孩儿,同样,也是一个相当有魄力的女孩儿。 降职跨行跳槽,从头再来,一般人真的难以做到。 靳芳芳见徐容脸色渐渐趋于严肃,道:“我有个提议,可以保证你哪怕发生了出轨了这样的丑闻,也不会危及根本。” 徐容自觉不会做出那事儿来,可是还是不由好奇道:“什么提议?” “随性一点。” “什么意思?” 靳芳芳道:“就是字面意思,你也是人,不是神,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郭思瞥了靳芳芳一眼,脸上露出抹诡异的神色,道:“芳芳的提议是,你现在的声评太好了,全是正面的,公司得花点钱,找人去网上或者通过媒体黑你。” “嗯?”徐容懵了,转头看向靳芳芳,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靳芳芳摊了摊手,道:“大抵就是空穴来风,毫无理由的尬黑,就是那种用脑子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的,比如说你这身衣服不到一千块钱吧,就攻击你生活奢侈,你如果生活自制就攻击你私生活混乱什么的,只要你别真的做,我们就往死里黑。” 看着徐容的神色越发奇异,靳芳芳继续道:“反正就是不给证据,对了,应对的媒体的时候,也不用客气,就怼他们就完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没证据,你就没事儿。” 说到这,她露出个笑容来:“日久天长,天长日久,哪怕哪天你真的私生活混乱,大家也觉得挺正常的,不是吗?” “到了那时,大家反而会会心一笑,想着,徐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看看王非,结婚离婚又结婚,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绯闻,本来这对一个女星来说是致命的,可是又把她怎么样了?再看看成龍,不过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仅此而已。” “因为过去大家都知道他本性风流,所以当真发生的时候,大家也都能理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作品。” 徐容瞧着靳芳芳认真的模样,还别说,他仔细琢磨琢磨,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是怎么想着就是怪怪的,自己掏钱找人黑自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办公室内陷入了安静,靳芳芳的安静地倚在一边椅子上,而郭思和徐容,两个人都在思考着她提议的可行性。 有风险,但是确实就如靳芳芳说的一般,只要没证据。 “但是对他的商业价值影响很大。”郭思这时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王非和成龍的商业价值受影响了吗?”靳芳芳立刻反驳道,顿了顿,又道:“我承认,或许前期会受影响,但是商家在三五年后乃至十年之后会发现,徐老师依然会被黑,但依然很红,就会飞蛾扑火一般趋之若鹜。” “不过,话说回来,这要看徐老师准备怎么红,想要红多少年啦,如果能够保证几十年如同一个正人君子一般,先前的那些话就当我没说,但是如果不能,我觉得这才是一条持续红下去的根本,至少经得起大风大浪。” 郭思看向徐容,问道:“你觉得呢?” 徐容承认,靳芳芳的那句话打动了他,想红多少年,经得起大风大浪。 他抿了抿嘴唇,不大确定地道:“试试?” 郭思见此,站起了身,道:“那行,你什么也不用做,好好拍戏就行,拿作品开路,公司来花钱黑你。” 第五章 运作 杨蜜躺在宿舍的床上,听着袁珊珊的爽朗欢快的笑声,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容这个王八蛋! 她翻了身,拿被子将耳朵堵上了,对昨天的决定更是追悔莫及。 昨天徐容打电话过来,说请她帮个忙,炒作一下绯闻之类的。 她当时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反正本来就没发生过什么。 怕什么? 可是今天一大早,外界真就开始传她跟徐容的绯闻了! 她杨某人,徐容还有张晓斐,愣是上演了一出校园狗血三角恋。 而徐容更是被描述成了个花心男,脚踏两只船,而且这两只船还停在一个船坞里。 本来,这种没影儿的事儿只要出面澄清一下就能解决,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与报道一块的,竟然还有照片。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拍下来的。 “故事起始于两年的春天,想来当日的天气大抵如今日一般,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而就在某个时刻,北电的正门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发生了一场命运般的相遇。 仍担任着张晓斐家教的徐容,带着如今被一众同仁认为他正牌女友的张晓斐,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北电门口。 缘分总是如此的妙不可言,我们不妨大胆推测,此时,一个正值豆蔻年华,且演艺事业已然起步的少女,杨蜜,同样来到了这里。 参与他们人生中的两件至关重要的大事,艺考,以及相遇。 从如今的结果来看,我们仍可以大胆假设,或许徐容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如同春意醉人一般,少年的他也为她的美所迷醉。 而杨幂,大抵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侧过头,寻到了茫茫人海中那个痴痴的身影。 视线交接,人生如初见。 佛曾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至于前世需多少次擦肩而过,换来今生的回眸,佛没说,所以我们不得而知。 而此时此刻,徐容身旁的张晓斐的眼里,满是她的徐老师,就像下面这张照片中我们看倒的那样,他,是她的全世界。 或许在过去,她也是他的全世界,但张晓斐永远也想不到的是,自那惹人恼的一眼起,她,不再是他的全世界了。 细心的人或许早已发现端倪,徐容第一次被媒体同仁采访时,正独自与杨蜜约会。 下图为笔者随手借来的一张照片。 很容易分辨的是,少女的脸上、眼睛里,写满了仰慕和崇拜,哪怕周围熙熙攘攘,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我们仍可以大胆推测,她是爱他的。 那时,张晓斐仍一无所知地在外拍戏。 徐容的演技笔者从未置疑,仅凭《羊城》当中罗佩纶的开场那个阴翳的眼神,哪怕称他为青年一代的翘楚也不为过,但他对感情的态度,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也许未来难料,但可以预见,这或许将是一场将持续数十年的爱恨纠葛。 而对于徐容,笔者其实既爱又恨,作为过来人,不得不奉劝一句,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年轻人,当好自为之,年轻人犯了错,上帝会原谅,但她不会。” 看到袁珊珊翻出的这篇报道时,杨蜜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拢共跟徐容都没说过多少话,更没有单独相处过哪怕一次。 就特么离大谱好嘛。 好在,这种声音并不是很多,她已经跟经纪人打过电话,谣辟。 本来,她的经纪人劝她保持沉默,毕竟徐容眼下正红。 可是在仔细考虑了之后,她还是决定澄清,她实在无法想象如何面对张晓斐,如何面对一众不大了解情况的同学。 只是略为彷徨的是,她实在无法理解那张照片的出处,而且眼瞎么都,自己那只不过睁开了眼睛而已,哪有一丁点的仰慕,写文稿的人都不带脑子的么? 至于到底怎么澄清,她还没有想好具体的措施,她自己出面是不合适的,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回头随便拉个你们班的同学就能澄清,甚至澄清与否都无所谓,照片本就漏洞百出,她脸上有个哪有半点仰慕。”靳芳芳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地说道: “但是你们仔细想想,通篇骂你,虽然漏洞百出,但却表明了笔者的立场,如此夸你演技的那句才更让人信服,毕竟,不喜欢你的人都不得不认可你的业务能力,这才是不可多得褒奖,单纯的为了黑而黑,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徐容看着今天穿着身黑色小西装,可爱的五官中却处处显露着冷峻,优雅地坐在对面的靳芳芳,同样无语。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一个很有想法,胆大心细的女孩儿,他最终如此定义。 这是他重新慎重思考之后的结果。 那篇文稿,就是出自她之手。 “我认为,成功的公关并非发生了危机去解决才叫公关,那只能证明前期的工作没做到位,公关的目的是为了不公关,是防患于未然。”靳芳芳极为矜持大方地夹了口菜,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咽下去了,又喝了口水,才如此说道。 和一旁毫不在意形象的郭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有种预感,一旦咱们成功,将会影响整个行业,将此类做法形成一种系统、完备的艺人经纪流程。” 徐容和郭思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她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哪来的信心。 他对此不敢断言,也不大懂,而是问出了心中憋了一下午的问题:“你最近是不是熬夜了?” 靳芳芳仿佛被噎住了。 她在讨论的可是个相当严肃的话题,而作为讨论的重要参与者之一,徐容,竟然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熬不熬夜的问题上。 喂,老娘为了你都快熬成国宝了! 徐容见她神色不大对,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对这些其实不大懂,你要让我演戏成。” 听到徐容的解释,靳芳芳心下稍微舒服了一点,道:“嗯,确实加了会儿班,要不然怎么能提出这样的方案,这段时间我可是把十年来两岸三地所有一线演员的成长经历研究了个遍,摘出了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红的原因、特质。” “不用这么辛苦。”徐容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自身的前途考虑,但受益者终归是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临到半空,又顿住了,问道:“不嫌弃吧?” “说实话,有点。”靳芳芳微微笑了下,不过还是伸手示意了下跟前的盘子,道:“不过你的一番好意,我总不好拒绝。” 她的表情古井不波,仿佛街口晒暖的饱经沧桑的老奶奶,又好似战场上中军大纛下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埤阖的将军。 但徐容与郭思不了解的是,如果不是场合不大合适,靳芳芳早就一把踢翻了椅子,脚踏在了桌子上,掐腰仰天大笑。 小年轻果然吃御姐这一套! 她知道徐容今天回来,因此特意选了身深色的OL,搭配了淡雅的衬衣,并且头发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捯饬成了一副职场女强人的形象。 至于看着没化妆的素颜,一般的男人见了,只会觉的她素面朝天。 见了鬼的素面朝天! 这是她花了平时足足两倍的时间鼓捣出来的, 上次见面,她发现徐容好像不吃可爱那一套,因此迅速转变了思路。 她可不想日后当个保姆型经纪人。 当然,日前也不行,眼下正是定相处基调的时候,必须掌握主动,她可不想像郭思一样,徐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徐容不是新人,反而她才是,因此的,她必须采取些策略才行。 郭思这时突然转头问道:“对了,徐容,那个《旗舰》的本子我看着挺好的,你接不接?”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了,就这三部吧,又不是跟以前一样的配角,现在戏份多,工作量重,我总得留点时间揣摩角色。” 郭思犹豫了下,劝道:“可是我感觉能火,你看最近两年的亮剑和士兵突击,都是军旅题材。”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的,这个本子的提纲我大概看了,其实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而且今年已经定了三个戏了,还都是男一,九个月拍三部戏,太赶了,就这我都已经准备放弃一部了。” 见郭思面露不解,徐容解释道:“精力是有限的,一部戏好好拍,比拍十个烂戏强。” 郭思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主要是最近发过来的邀约太多了,好些本子她看着都不错,总觉得错过了可惜。 靳芳芳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她对这方面还没开始研究,还不大能判断本子的好坏,因此明智的没有插话。 但是在心里,她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儿,一个好的经纪人,除了良好的运作能力外,判断剧本的好坏也是重要一环,不然纵然再好的运作,也难以捧出真正的巨星。 “那行。”郭思不再犹豫,点了下头说道,而后顿了下,又看向靳芳芳,道:“对了,最近先让芳芳当你的助理吧,她也想了解一下剧组的真实模样。” 徐容看向面露微笑的靳芳芳,下意识地产生点疑虑,女助理倒是没什么,可是为什么? 他也明白自己的难处,没有兄弟姐妹,更无叔伯子侄,助理只能找相对亲近的人来,可是靳芳芳一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还有过几年的工作经验,当助理实在有些屈才了。 靳芳芳从他的神情里,瞧出了他的疑惑,道:“我得知道剧组是什么样的,不然以后怎么做好经纪人。” 似乎有点道理,徐容想了想,倒也没拒绝,如果是靳芳芳的话,他反而放心些。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干不长。 助理的事儿,仍得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回头把小张同学拉过来顶一段时间了。 (本章完) 第六章 爆红 徐容赴哈市的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三天,这是他在与郭思、靳芳芳吃饭的半途接到的赵宝钢的电话通知。 原定于前日举行的媒体见面会取消。 徐容从过往的种种细微事件当中,隐约能够猜到缘由。 一准儿赵宝钢自家公司的两位女演员,董旋和李晓冉,内讧了。 他这次再次飞往东北,要拍摄的戏名为《夜幕下的哈尔滨》,在其中担任男一王一民一角。 而李晓冉和董旋,则是这部戏早就定下的的女一和女二。 李晓冉的角色是女一卢秋影,而凭借《雪花女神龙》中的上官燕一角晋身新一代女神的董旋,演女二柳絮飞。 论人气和观众眼缘,非专业出身的李晓冉根本难以和出道即巅峰的董旋媲美。 而且徐容前段时间去黄小明家吃饭时,曾听他说过一段极为有意思的言论。 “无论男演员还是女演员,不分美丑,想要火,得长的有特点,让观众看到之后能够记住最为明显的特征。” 这是李晓冉难以和董璇相比的地方,李晓冉好看的“普通”,而董璇则好看的“有特点”。 这并非徐容猜测的二人矛盾的根源,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是两人同属一家公司,都是“赵家班”的一员,目前正在明里暗里争“一姐”的名头。 当时徐容只是抢了点自家一哥的风头,立刻就被常继红穿了小鞋,这种涉及“一姐”之争的大事儿,不打的头破血流都不正常。 具体的细节,徐容不得而知,但见微知著,他自打决定接下戏开始,一直跟赵宝钢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关于角色定位、人物关系等等,务必弄清楚每一个细节。 而在这两个月里,赵宝钢把本子大改了五次。 一开始徐容还没大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后来他瞧出来了点端倪,赵宝钢每次的改动不是董旋的戏份增加一点,就是李晓冉的戏份减少一些。 赵宝钢在寻求一个能够使得双方都满意的平衡点。 而在第三次改动时,徐容也彻底弄明白了赵宝钢找上自己的原因,借用他的热度,捧自家公司的两位女演员。 他也清楚,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赵宝钢即是导演,又是出品人呢。 他更能理解赵宝钢改剧本的行为,到了此时,事情的性质已然不是戏份多少的问题,而是两位女演员地位的高低的区别,以及日后的资源倾斜度。 可惜的是,尽管赵宝钢做了相当大的努力,三日前董旋仍单方面宣布,不会加盟《夜幕下的哈尔滨》剧组。 档期冲突。 哪怕隔着上千里,徐容也为远在哈市的赵宝钢感到脸疼。 实在太打脸了。 董旋的声明简直如同一连串的大耳刮子甩到了自家老板赵宝钢的脸上,响彻整个业内。 名誉扫地! 颜面无存! 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赵宝钢曾在无数场合公开宣称,董旋担任《夜幕下的哈尔滨》的女一,而《夜》的剧本更是为她量身打造,更遑论“新四大美人之首”、“秘密武器”等诸如此类的夸赞,简直不要钱一般,走到哪夸到哪。 可是如今,赵宝钢因为先前的言论几乎沦为了业内的笑柄。 一个演员都管不住的老板。 一个为自家旗下演员量身打造的剧本,临开机的当口,却被自家女演员辞演的老板。 辞的好。 这是徐容听到消息之后的首先冒出的念头。 并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是个演员,他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戏能不能拍好。 两个争“一姐”的女演员聚在一个组,哪怕有赵宝钢亲自镇场,恐怕也难以让二人和睦相处。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夜》还是在东北拍摄,但是好歹不是冬天,不必经历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天气。 去年拍摄《闯关东》时,都快把徐容给冻出心理阴影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小张同学老家是东北的,他早已于心中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冬天去东北。 徐容思绪转回,看了一眼机舷窗外的皑皑云簇,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正要拉上了遮光板,瞥见旁边认真看剧本的靳芳芳,又把手收了回来,闭上了眼睛,想起昨天的一幕。 为感谢杨蜜的“倾力相助”,他昨天请杨蜜吃了顿饭,同时为了保证不使空穴来风演变成证据确凿,并特意喊上了袁珊珊和焦竣艳这对“却之不恭”二人组。 可是一顿饭下来,他愣是听了半天的数落,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始乱终弃不得好死之类的话,简直头皮发麻。 人小张同学在他事先问同不同意时,都只说了一句“那个靳芳芳好聪明啊,特意挑了徐老师觉得丑的”便没再说别的,这俩人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倒是杨蜜看的挺开,只是笑着说以后再有此类炒作,要提前说清楚。 徐容望着饭桌上杨蜜瞧着似乎不大介意的笑容,心下不由一突。 坏了,欠人情了。 杨蜜要是责备他一番,他再赔礼道歉甚至自罚三杯,这事儿反而过去了,结果人轻描淡写的揭过,他倒不能真的当作什么夜没发生了。 以后还是尽量少跟这个聪明的女孩儿打交道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她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先前之所以选择杨蜜,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熟悉的女演员不多,一般关系的又没法张嘴。 同公司的孙丽跟男朋友正你侬我侬呢,要是真攀扯了,那他就是第三者插足。 相比于靳芳芳提出的“年少风流”的标签,“海润小铁铲”可就要难听的多了。 陈漱倒是不错的人选,还能为正在播出的《新上海滩》造势,但是他自己心里有点虚,毕竟当初确实对她产生过想法,哪怕实质上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相比之下,他跟许阿姨比孙丽以及陈漱更熟悉一些,只是在前段时间稍微见识了点阿姨的能量之后,他决定对许阿姨还是要适当的保持尊重。 倒不是不敢,而是单纯的敬佩许阿姨的为人。 至于张欣艺,他压根想都没想,哪怕合作时相当愉快,但他一直觉得看不透她,瞧着开朗大方,性直率真,说话不过脑子。 但他又不是没见过那样的,真正性直率真的人正在皖省地拍《马背银行》呢。 如此排除一番之后,靳芳芳无奈的发现,徐容圈子里比较熟悉的,而又具备一定名气的女星,竟然只剩下杨蜜一个。 靳芳芳只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就好似两伙人约群架时,她正在所向披靡的冲锋,身为并肩作战的队友的徐容却突然停了下来,深蹲于地,并说了句:“你先上,我系个鞋带。” “徐老师?”靳芳芳翻完了剧本提纲,拿胳膊碰了碰他,问道,“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本子,感觉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啊?” “钱多。”徐容耸了耸肩说道,这是实话。 他今年接了三个片约,之后要拍摄的两个,都是熟人,因此片酬都是按照正常标准来的,五万一集,正好迈过一线的门槛。 《夜幕下的哈尔滨》则不一样,赵宝钢给他开的是六万,他最终到手差不多五十万,比他过去拍的所有戏赚的都多。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故事的整体逻辑性没大问题,并且还是热门题材。 自武侠剧没落,谍战剧只要本子不是太烂,一般都能混个不错的收视率。 当徐容从机场通道口出来,看着外边乌压压的接机的女粉丝,疑惑地看着靳芳芳:“怎么回事?” 他过去的商业邀约大部分都是南方发来的,在北方,尤其是东北,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也不该有粉丝接机。 靳芳芳本想翻个白眼,但考虑到自身正在塑造的形象,强行忍住了,道:“这些应该是丁力粉。” 徐容明白了,《新上海滩》。 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他当初也想过这部戏会火,但是没预料到会呈现席卷之势。 尽管被一些不断刷存在感的影视评论人疯狂抨击,但丝毫没能影响这部戏的热播。 《轮回乐园》 而作为男二的他,加上《羊城暗哨》的热度仍在,被谈论的次数丝毫不亚于黄小明。 其中评论最多的词语是,复合递进式演技碾压。 男三吊打了男二,男二吊打了男一。 也就是李雪建、徐容和黄小明三人的之间强烈对比。 徐容看到网上的评论时,不由暗自庆幸,如果没有黄小明这位仁义无双的师兄托底,先前《羊城暗哨》积累的人气和好感估计会一把败光。 同时的,他也留了个心眼,在演技综合评价达到A+之前,再也不跟李雪建合作了,李又斌只是毒瘤,李雪建却是用一个配角的戏份,硬生生让所有人给他作陪衬。 但黄小明同样可以暗自侥幸,不管怎么说,他好歹还有一大批颜粉少女支持,《新上海滩》爆火之下,最惨的是女一孙丽。 无论报纸杂志,还是网络上,就几乎没有说她好的,铺天盖地的全是骂声。 不仅气质颜值被女二陈漱压了一头,最为诡异的是,随着不断被与先前版本的冯程程对比,在孙丽衬托之下,曾经的“冯程程”赵雅芝,最近在内地的通告突然多了起来,竟有点莫名其妙焕发事业第二春的意思。 当真是红了不可怕,谁菜谁丑谁尴尬。 第七章 炒作 当徐容带着靳芳芳抵达剧组所在的酒店,见到了赵宝钢,却发现情形跟自己来时想象的稍微有点初入。 他本以为赵宝钢即使不是脸色铁青,至少不会好看到哪去。 可是当他进了赵宝钢的房间,却见对方一脸的和气,似乎董旋辞演的事儿完全未曾发生。 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散乱地堆着许多稿纸。 不用想,肯定加班加点改剧本,而且还得大改。 “小徐来啦,坐。”赵宝钢把徐容迎进门,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路上还顺利吧?” 有点不对劲。 徐容先前跟赵宝钢见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赵宝钢是个相当儒雅的中年,即使笑,也带着点含而不露的意思,但此时明显热情的过分了。 “还挺顺利。”徐容同样笑着回应,心下却估摸赵宝钢难不成有事儿找自己商量? 客套了几句之后,赵宝钢忽地一声喟然长叹,道:“事儿你都听说了吧?” 见徐容点头,赵宝钢又苦笑了一声,道:“这个事儿确实有点突然,最近几天我都快愁坏了,你也知道,为了塑造好柳絮飞这个角色,我付出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大夜,自从得到了消息后,我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 “本来,我想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当红的女演员,可是联系了几个,都没有档期,愁啊。”赵宝钢一条一条的说道着自己的难处和苦衷,“可是我又实在不放心小许,她的经验不多,我真怕她担不下来,那样的话,这个戏可就砸了。” “对了,就是许欢幻,我决定让她来演柳絮飞。” 赵宝钢愁眉苦脸的解释了一句,看着徐容仍旧只点头,没发表意见,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徐容如今早已不是当初刚刚下学的无知少年,不会真的以为赵宝钢是来找自己寻求解决方案的,不然他也不会定下柳絮飞的人选。 因此的,他给了赵宝钢一个台阶下:“赵哥你的想法呢?” 赵宝钢思索了约摸三秒钟,徐徐说道:“是这样的,我打算对剧本进行一次大修,删去一些王一民和柳絮飞的戏份,增加卢秋影和玉旨一郎这两个角色的比重。” “当然,你肯定还是男一,但是角色关系做了一定的调整。”赵宝钢补充道。 看着徐容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赵宝钢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轻轻地放下了,董旋辞演的事儿,实在给他折腾怕了。 他真怕徐容有样学样的也来一出。 他没法把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当作一个完完全全的在校生对待,《羊城》的热播,使得徐容跻身一线行列,而如今《新上海滩》的席卷与争议中,又促使他更进一步。 若是他闹出了点幺蛾子,影响比董旋辞演只高不低。 “我能理解。”徐容也知道赵宝钢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人姿态放那么低,他也没法拒绝。 见他同意,赵宝钢立刻打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沓本子,道:“这是提纲和一部分剧本,你先熟悉熟悉。” 徐容接过了,并没有感到意外,明天就要开机了,或许一些细节仍需敲定,但要说赵宝钢连提纲都没定下,他是万万不信的。 他也没直接翻看,对于即将开拍的这部戏,他一个月前就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定位,烘托李晓冉和董旋。 如今董旋辞演,那么剧情向卢秋影倾斜也是可以预见的。 每集多了一万的片酬的原因大抵就在于此。 “这也太气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男二呢!”靳芳芳翻了一遍新的提纲和一部分剧本之后,两颗乌黑的眼睛瞪的滚圆,“这姓赵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为什么给这个玉旨一郎安排这么多的戏?” 徐容坐在沙发上,看着有点炸毛的靳芳芳,只是笑了下。 剧本他刚刚已经看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在他看来,赵宝钢想要表达的精神内核是“人性美”,歌颂人性的善良,最终把落脚点定在战争本身是错误的基调上。 玉旨一郎身份和行为的反差,则是表现这个精神内核的关键。 如果不是怕观众不买账,他甚至猜测赵宝钢可能会把玉旨一郎写成男一。 在原本,他所演的王一民和董旋要出演的柳絮飞是主线,玉旨一郎和卢秋影是副线,为了抨击战争,在玉旨一郎死后,最终并不相爱的王一民和卢秋影走到了一起。 看似圆满,实在遗憾颇多,让观众深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但是如今,只剩下了一条副线,柳絮飞彻底沦为了推动剧情的角色,王一民的戏份也因此删去了不少,角色定位也彻底变成了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党员,感情戏上,无论是对关静娴还是后来的卢秋影,都没有太过深切的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一个形象不太接地气的角色。 但《新上海滩》的热播让他认识到一个道理,并不是戏份多才能出彩,李雪建的戏份并不算多,但是却成为了全剧最大的亮点。 就不合理。 但反过来,对于一个演员而言,人保戏才是最大的乐趣,不然总是戏保人,即使成功了,也没有太大的成就感。 在看过剧本对王一民的新定位之后,徐容想到了一个角色,去年热播的《神雕侠侣》中的王落勇塑造的郭靖。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但是却被骂的体无完肤。 不过好在,《夜幕下的哈尔滨》虽然同样是翻拍,但王一民却不像郭靖这个人物一般广为人知。 在他看来,《神雕》中的中年郭靖,纵然把国内所有的中年演员拉来涮个遍,都不可能找到一个让所有的观众满意的。 憨厚朴实、胸怀广阔、为国为民,还得具备一个中年应有的阅历,这纯属为难人。 王落勇不熟悉情况,被张记中坑大了,那样的角色,谁演都跑不了挨骂的下场。 但令人无奈的是,黄小明师兄又给托了底。 对王一民,他脑子有了个大概的思路,接下来还得跟赵宝钢探讨,他不能让王一民飞上天去,必须给拽下来才行,就像王落勇通过父爱把“郭靖”从天上扯了下来。 开机仪式前,徐容也终于见到了“一姐”之争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李晓冉。 她穿着身红色轻羽绒,鹅蛋脸,大眼睛,脸部的线条相当柔和,但是却没有太过明显的特点。 跟小张同学差不多,瞧着顺眼,但是难以给人深刻的印象。 “李老师好。” 李晓冉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只是见了徐容,她微微顿了一下,才喊道:“徐老师好。” 徐容的年龄要比她小上不少,可是人家的名气却比她大的多,如今更是当红,她也不大好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其名。 徐容过看出了她的纠结,笑着道:“李老师喊我小徐就成。” 他没打算跟李晓冉多打交道,能把风头正劲的董旋给干翻,这位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开机仪式尽管没有邀请媒体,但是片场外仍有不少记者不请自来。 徐容本身的存在,再加上前两天靳芳芳的文稿,新戏开机必然会吸引一部分的媒体。 而董旋的辞演更是爆点。 赵宝钢也没法把一帮记者撂在一边不理,仪式结束之后,带着李晓冉和徐容,走向记者。 走向场边的过程中,赵宝钢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声道:“小徐,哥拜托你个事儿。” “怎么了?”徐容诧异地瞧着他。 赵宝钢自嘲地笑了下,知道徐容明白缘由,并没多做解释,道:“待会儿你尽量吸引一下媒体的注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整点话题出来,尽量避免提及她。” 她自然是指董旋。 徐容心下只是略微沉吟,便明白了原因。 巴掌已经抽的足够响亮了,赵宝钢不愿意再让人听到阵阵回声。 他笑了下,应道:“没问题。” 同时的,他还注意到不远处的靳芳芳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徐容,网上有传你和女友张晓斐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是因为杨蜜的原因?”大概他如今风头正劲,一上来,一个女记者丝毫不提新戏的事儿,直奔他的私生活而去。 徐容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宝钢和一边的李晓冉听到徐容的话,呆了下,才齐齐地转头看向徐容,让你吸引注意,可没说这么个吸法啊,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记者们也愣了,这位最近窜红的新星,膨胀的这么厉害吗? “徐容,杨蜜说跟你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是真的吗?” “是真的。” “徐容,据传你曾追求过陈漱,是没有成功吗?” “我拒绝回答。” 赵宝钢在旁边瞧的一愣一愣的,徐容今儿是吃了枪药还是咋地了,那么大火气?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而且他只是想让他帮忙转移下注意力,但你这也太凶了吧,就不怕明儿媒体指着你的鼻子骂吗? 媒体也被徐容搞的有点蒙圈,不过谁让人正当红呢,眼下哪怕腻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徐容,你为什么选择加盟《夜幕下的哈尔滨》,是因为先前董旋担任女一的原因吗?”一个戴着金属框眼镜,瞧着斯斯文文的记者突然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就不怀好意了。 站在旁边的赵宝钢脸上僵了下,但只转瞬即逝,极快地恢复了春风拂面的和气。 “这还用问?”徐容拿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问话的记者好一会儿,才道,“当然是为了钱啊,要是有钱,谁还来拍戏啊。” 那问话的记者嘴唇蠕动了几下,他真没想到徐容会这么回答,可是听着,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 那咱们不问你了成不? “赵导,先前一直传闻董旋加盟了剧组,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她?” 赵宝钢线条分明的脸上神情温煦,笑着道:“你也说是传闻了,传闻嘛,当不得真。” “赵导,你先前接受采访时候曾说董旋会出演女一?” “呵呵。”赵宝钢大抵早做好了面对此类问题的准备,笑着说道,“说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那不过是炒作罢了。” 第八章 形象 “又是你?” 徐容看着只微微蹙眉将台词平平念出来的李晓冉,内心不禁升起股疑惑? 她是不是最近在追《新上海滩》,并且还是小明师兄的颜粉? 表演方式太像了实在。 刚才那条戏是他突然潜入进来,李小冉按理说应该多少表示一下惊讶的,可是你怎么不调动一下你的表情啊大姐? 关键的是学还没学到精髓,自家学校虽然不如其他两家院校那么重视基本功,但是小明师兄的台词功底还是能看的过去的。 跟李晓冉对戏,他就像看到了刚开始《大清风云》时期的自己,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突出台词当中的重点,进而通过语言放大情绪。 背台词是表演最基本的基本,这点李晓冉没丝毫问题,可是表演并不是简单的把台词说出来就行的,它的抑扬顿挫,什么时候断什么时候顺,对于角色的立体感塑造都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徐容也没有生套理论,以前他觉着如果演戏的时候不用眼神表达,人物很难塑造成功,结果李雪建给他上了一课,当时冯敬尧嘴角下扯的那幕,他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后来看的影视资料多了,他也不再坚定的认为必须台词好才能塑造人物,因为李雪建塑造的《搭错车》中的哑巴孙力给他讲了一个道理,如果表现力的其他方面特别突出,也是能够弥补台词的缺陷的。 可遗憾的是,李晓冉除了上镜以外,其他方面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卡。” “过。” 第一条赵宝钢直接喊了过,并没有要求重拍。 徐容想了下便明白了,开机第一条嘛,图个吉利,将就着也正常。 而且同时的,他也猜测可能李晓冉没进入状态。 可是连着三条都给过了之后,徐容不得不将疑惑地目光转向赵宝钢。 这也能过? 赵宝钢是演员出身,是懂表演的,并非像某些导演一般纯凭感觉执导。 徐容看过来时,赵宝钢看出了他的疑惑,同时也明白他疑惑的缘由,却只能讪笑着回应,刚才那条徐容浅笑了下,算是即兴发挥了一点,李晓冉却压根没给回应。 “咳,不错,小冉进步很大。”赵宝钢夸了一句,似乎也在为困惑的徐容做着某种解释。 “哈哈,谢谢导演。” 听着两人的互动,徐容无声地收回了视线,他明白赵宝钢的意思了,人家确实是正常水平甚至超水平发挥。 绝对不是专业出身,在休息的时候,徐容如此断定。 高难度的技巧运用因天赋和经验而定,但是台词功底,哪怕最不注重这块的北电,也不至于如此稀烂。 拍完之后,李晓冉因为刚才被称赞,想看看回放,于是走了过去问道:“导演,怎么样,我演的还可以吧?” 赵宝钢笑着点了点头,道:“挺好的,你可以跟徐容多学学,他的水平很高。” 李晓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视线瞥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徐容,诧异道:“他?” 尽管此时的徐容经过化妆,面部的线条刚硬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但是作为最近窜红的艺人,她对他有些耳闻,还是一个大二的学生。 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是当初也是被赵宝钢扔在怀柔跟着台省的剧组锻炼了三年的! 因为先前给女一搭戏时曾被嫌弃晃来晃去的碍事儿,在被赵宝钢从怀柔提溜出来时,她曾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演女一。 如今愿望成真,尽管眼下没有徐容的名气响亮,但她只觉得自己缺少了点运气,而非业务能力的差距。 赵宝钢见她不大服气,也没说别的,而是冲她招了招手,低声道:“你来看看。” 俩人看了一遍回放,赵宝钢指着其中一条说道:“你看他进门顿的这一下,是在告诉观众,哪怕他明知道里边应该是你,但仍时刻保留着警惕,因为他接下来做的事儿是行刺。” “还有这条,这句‘可总有那么多该杀的人’,前后半段他的声音都不高,把重心压在了‘该杀’两个字上,而且你看的眼睛还有他腮帮上轻微的牙齿咬合的迹象,让人很容易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还有这句尾音的上扬,你应该给他打回去的,不能平着接,那样就掉啦。” 李晓冉听着赵宝钢把刚刚拍摄的三条抽丝剥茧的分析了一遍之后,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才拍摄的过程中,她只觉得徐容演的挺顺眼的,可是如今仔细对比之下,她发现自己简直快成了个花瓶。 眼下全国热播的《新上海滩》她没看,但也有所耳闻,配角李雪建成了最大的赢家。 同样作为女一的孙丽被批的体无完肤,尽管她自知知名度不如孙丽,但也不想好不容易争取来个女一却挨了一顿铺天盖地的臭骂。 《仙木奇缘》 《夜幕下的哈尔滨》在四天的拍摄过后,徐容只觉内心当中一种名绝望的情绪蔓延。 尽管目前还是在磨合状态,拍摄计划排的并不密集,但他看着只增长了一点的经验值,仍难以接受。 先前跟李又斌拉练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慢的啊。 在他本来的计划里,这个戏拍完,是要把综合评价提升至A-的,然后争取跟许阿姨合作完了之后提升至A,最后集中精力,以最好的状态拍摄今年最后一部戏,借此彻底奠定自己在一线中的地位。 可是照着眼下的进度,别说提升至A-需要的97的经验值,就是30点都悬。 本来传闻,上个版本《夜》的主演王钢也会加盟,但是如今已经确定因档期问题不再参演。 正在他惆怅的时候,李晓冉从助理手中结果一袋刚洗好的水果,走了过来:“徐老师,来,买了几个苹果,尝尝?” “不用不用。”徐容忙起了身,摆手道,“姐你别喊我徐老师了,喊我小徐就行。” “客气什么呀?”李晓冉笑着,一把将苹果塞到了他手里道,“补充点营养,晚上还有的辛苦呢。” 本来在一旁正养精蓄锐的靳芳芳眼睛忽地睁的滚圆,什么意思呀? 当我靳芳芳不存在? 晚上辛苦? 辛苦什么? 怎么辛苦? 虽然她不用参与拍摄,徐容也不像其他艺人那样那么多屁事儿,可四五天的拍摄下来,可是把她给累坏啦。 因为徐容晚上实在太能折腾了。 她不清楚他过去没有助理时是怎么过来的,可是每天徐容从赵宝钢房间商量完了剧本回来之后,她基本上都得陪着他排戏排到十一点多。 而且这个过程中,她还得配合着走位置、念台词。 她不懂表演,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的,可是现在她是一点也不这么认为了。 昨天排的一场戏,徐容愣是练了十多遍,每一遍都有点细微的差别,可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演,她也不太清楚原因,对于不懂的,她也不太好发表意见。 李晓冉将苹果分完了,又走了回来,笑着道:“小徐,等会不忙了咱们先走一遍吧?” 徐容忙将苹果递给了靳芳芳,道:“行,姐你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就成。” 之所以要排戏,因为李晓冉发现徐容的反应跟自己助理的反应区别太大了,她原先设想的,在实拍的时候拿出来,隐约间似乎总缺了点什么。 之所以只是隐约的感觉,因为她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应对合适。 “小徐,你觉得我这么演合适不?” 徐容笑了笑,即没说合适,也没说不合适,道:“跟着感觉来就行。” 赵宝钢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他更没有发表的必要,而且他看的出来,李晓冉确实尽力了。 这和态度无关,就是单纯的菜而已。 而且当初拍摄《闯关东》时,也是跟朱亞文熟了,他主动问,他才会偶尔提一句。 到了此时,徐容愈发理解当初李雪建的心态,真不敢教,他要是有S的综合评价,说不定还会说道两句,区区B+而已,真算不上什么。 况且人李雪建还老是自嘲小学生呢,对比之下,他可能真的连学前班都没有。 见徐容一如既往的推辞,李晓冉有点泄劲儿,认真道:“小徐,真的,没开玩笑。” 徐容仍摇着头,道:“姐,真,我在演戏上就是个小学生,而且咱们俩的角色性别都不一样,我也真琢磨不出来卢秋影应该会是什么反应。” 李晓冉本来也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如果不是赵宝钢逼着她,她也不会来求徐容。 三番五次的,那股子劲儿透过后,见徐容不应,也就不再提这茬。 在五一过后,等一众主创基本全部到了,徐容终于理解了赵宝钢那句“我又实在不放心小许”什么意思。 许还幻瓜子脸,小嘴巴,微胖,是他的师姐,因此两人相对交集多一点。 当真不愧是师姐,在一众主创当中,快被中戏出身的隋浚波和上戏出身的周捷给锤爆了。 只是对比之下,似乎,比李晓冉要好那么一点。 但可惜的是,她的整体形象比不了李晓冉,即使想当花瓶也没资本。 这或许也是赵宝钢将“柳絮飞”这个角色的戏份大量删去的原因,她的长相实在没有观众眼缘。 形象好的戏份多,形象差的戏份少。 到了此时,徐容也彻底明白了,这哪是谍战剧,明明就是披着谍战皮的偶像剧。 第九章 意见 《夜幕下的哈尔滨》是徐容接的第一部“偶像剧”,也极有可能是他演的最后一部。 之所以没有下定论,主要还取决于片酬怎么给,要是给他开个像李幼斌那样的12万一集,那他还真得看看本子再说。 毕竟等以后年纪大了,容颜不再,也可以吹嘘一番,老子当年可也是偶像剧男一。 另外,徐容也生出了点警惕来,以后不能再接谍战剧了。 不管他怎么认为的,《夜幕下的哈尔滨》本质上仍是谍战。 他成名于谍战剧《羊城暗哨》,如今又拍《夜幕下的哈尔滨》,时间长了会给观众以及业内导演制片人一个只能演谍战的印象。 哪怕谍战是近几年的大势。 他不能把自己陷入李又斌的窘境当中。 这是眼下李又斌的苦恼,父亲、警察以及战争片的本子疯了似的往他那塞,想转型都转不成。 因为其他类型的好本子也不会来找他。 不仅仅李又斌,这也是所有的演员的无奈之处,一旦出演某种类型的戏大火之后,便会周而复始地陷入此类剧的泥潭当中,爬都爬不出来。 不过也不全是糟心的,多少还有点值得欣慰的事儿,那就是组里的另外一位主创的到来,虽然对方成名一直以来争议颇多,但是仅从业务能力上而言,水平还是有的。 周捷。 自从《还珠》爆红开始,他的身上从未缺少负面新闻,而且各种各样的都有。 在往常跟朋友聊天时,徐容也有所耳闻。 但是一条戏过后,他对周捷的印象扭转了点,不管声评如何,他的基本功相当扎实。 除了对戏时,周捷的表演方式让他极不适应。 周杰的表演方式,太过张扬了,似乎唯恐镜头捕捉不到,情绪和肢体语言明显的有着放大的痕迹。 他大体猜的到原因,戏剧演员。 因为话剧的表演并非镜头捕捉,而是在剧场里直接呈现给观众,当站在舞台上表演时,距离观众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必须放大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这是话剧演员身上最为显著的特征,一些老戏剧演员能够分的清影视和话剧的区别,但是周捷明显没有,他的表演里话剧表演的痕迹太多了。 不过话剧表演的经历也有独特的优势,情绪来的很快,这又是影视演员难以媲美的。 徐容本以为拍摄会顺顺利利的进行,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周捷业内评价极差的原因。 不知道是人气过高,还是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极度自信,谁演的不好,他嘴角微微斜着,丝毫不掩饰不屑的态度。 徐容很懂他的意思,当初《新上海滩》拍摄时,他就曾对黄小明和沙益流露过类似的表情。 但也因此惹了高希希不快,自打那之后,甭管别人业务能力如何,他只自己心下明白,再也没显露过半分。 番茄 “你这么演不对,你是爱我的,可我没从你的眼里看到任何情感,你得沉入角色当中,感受角色的情绪,然后用眼睛把这种情感表达出来。”一条戏拍完了,周捷直言不讳地指出了李晓冉的不足。 这是他进组的第一天。 李晓冉的脸色当即黑了。 她是一个演员,演戏是她的本职工作,也是她的生存根本,哪怕她明知道自己的业务能力一般,可是这么被人直截了当的指出来并加以否定,实在太过难堪。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徐容感觉站在一边也挺尴尬的,他跟周捷不熟,和李小冉也没什么交情,此时也不好说和。 尽管他也觉得周捷说的挺有道理的。 可是你这么直接,真的合适吗? 只是还没等李晓冉有反应,周捷扭头走向了赵宝钢,道:“导演,我觉得这么不行,李晓冉是女一,除了徐容之外,就是她的戏量最多,我站她对面都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更何况观众。” 赵宝钢哪怕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可仍不禁升起了点后悔,这是他第一次和周捷合作,对方眼下因为业内外的争议,基本上已经接不到戏了,哪个制片组都怕。 不过也正是因此,便宜。 徐容一个人就干掉了近两百万的预算,他实在请不起一个具备一定人气,业务能力又过关的男演员了。 在发邀约之前,他还特地问过跟周捷合作过的朋友,了解一些情况之后,他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用他,因为他当时想的是自己能镇的住。 “刚开始拍吗,你得给人一点时间。”赵宝钢笑呵呵地说道。 “不对啊,我来之前不是拍了一个周吗?”周捷先是点了点头,可一想不对,立刻反问道。 赵宝钢见不远处的李晓冉的脸色越来越黑,明显的也有点烦了,甩了脸子:“我是导演,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周捷跟完全没看到赵宝钢的不耐烦似的,反驳道:“这不是谁是导演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戏本身的质量,卢秋影和玉旨一郎本身就是相互爱慕的,如果没有前期的铺垫,即使我死一百回,观众也不会觉得可惜。” 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似乎希望以此让赵宝钢更加重视自己的意见。 “你说的她已经表达出来了,我刚才从监控看的清清楚楚,你看他看向徐容的时候,和跟看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赵宝钢同样提高了声音说道。 “可是我没有感受到...” “我感受到了!”赵宝钢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嗓门高的吓人。 “那我看回放。” “不行,老机器,不能老看,看坏了咋整?!” 徐容听着赵宝钢的说辞,嘴角不由扯了扯,赵宝钢这是不讲理了。 见周捷气闷地走向一边,赵宝钢松了口气,冲着徐容和李小冉招了招手道:“先休息一下,小冉,小徐,你们俩过来,我刚才有个想法,咱们商量商量。” 徐容瞥了一眼被周捷一通“巴掌”抽的脸色通红通红的李晓冉,没言语,向赵宝钢走去。 周捷的话是实话,可是人正主就在旁边站着呢。 “别放心上。”赵宝钢见李晓冉眼圈都红了,忙低声安慰道,“他一个话剧演员,懂什么演戏,你的表现没什么大问题。” 说完了,转头看向徐容,问道:“小徐,晚上有空吗?” 徐容愣了下,啥意思? 他肯定没空啊,晚上他还要准备明天的通告,先前李雪建教他的方法虽然笨了点,但确实蛮好用的,一点一点的磨,直到磨出最合适的表达来。 可能就是身为助理的靳芳芳累点。 但其实说起来,他更累,要不是何正军教他的泡热水澡解乏的办法,他也不敢从一开始就这么凶。 在看看来,整个组里,能打的,周捷勉强算一个。 这部戏能不能红他难以预估,但是这次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当《夜幕下的哈尔滨》里的“冯敬尧”。 观众他要争取,口碑他也要追求。 像这么好的机会不会。 演技的好坏,纵向对比,总是有争议的,比如剧本逻辑不缜密,导演水平参差不齐,后期制作不专业等等,可是如果横向的吊打组里所有演员,那评价可就高了。 他私下里听赵宝钢说过,这部戏目的是要送往央视的。 如果真成了,即使排片赶不上开年,但凡拿下一个不错的收视率,他甚至有可能角逐飞天奖。 万一要是捧了个视帝回来.. 必须隔三差五的请李又斌过来坐坐聊聊天。 对了,还得在市区买个新房子,不然李又斌过来“瞻仰”他的成绩也不大方便。 等小张同学拍完戏回来就买,让她看着装。 徐容本来以为,经过赵宝钢刚才那么一通吵吵,周捷多少会意识到点自己行为的莽撞。 可是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最近没拍过戏了,突然提高了对对手演员的要求,或者本身就好为人师的缘故,指点人上了瘾了还。 “小徐,你这么演不对,你是个老师,是个党员,是高尚的角色,一心为国为民,你的感情流露的太多了。”在一条拍完之后,周捷同样不客气的地指点道。 徐容此时能够理解先前李晓冉的感受了,笑了下,道:“那么表达会让王一民这个角色不接地气,不真实。” “在国家生死存亡面前,哪有那么多的感情?你是这个戏的精神核心,你一心要想的是党和国家,其他的感情可以有,但是不能那么多。” 徐容极为操蛋,本来来了个稍微能打的,他还挺高兴的,谁曾想这么多屁事儿。 “她根本不会演戏就。” 当周捷毫不避讳地发表了对许欢幻的看法之后,徐容只能报以苦笑。 这是他见过的最狂的的演员,以周捷的自信,恐怕就是李雪建和陈保国来了,他也要指点指点。 不仅如此,关于服装、道具、布景,周捷都有自己的见解,有些徐容听了也觉着有道理,有些其实本身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 可是这么说出来,片场的氛围骤然陷入尴尬。 靳芳芳坐在徐容旁边,看着对正在拍摄的戏份不屑一顾的周捷,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低声道:“徐容,他,是不是这儿有问题?” 没看到半天的功夫,都快把人得罪完了吗? 得亏他不懂编导摄影,不然恐怕还能去教教赵宝钢怎么拍戏。 一条拍完,这次赵宝钢没给过,而是说道:“调整一下情绪。” “徐容,我演的真的很差吗?” 似乎被周捷打击到了,再次拍摄,李晓冉有点畏首畏尾,不敢演了。 不过经过先前私下里赵宝钢的提点,她没再喊他“小徐”。 徐容可以不在意,可要是传出去了,她说不得会被抨击。 多大的腕儿啊,连徐容都小徐小徐的。 徐容如今差不多明白了赵宝钢关于李晓冉的定位,花瓶。 但是他也能看出来,赵宝钢确实想培养她,不断完善的剧本,也是在向卢秋影这个角色倾斜。 大概率抱着拿戏喂出来的打算。 徐容看着李晓冉忐忑的目光,本想说自己也不太懂,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那显得太过虚伪了,于是转而安慰道:“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相信你自己,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点一点的磨的,你看导演先前不是还夸你演的好嘛。” 第十章 怪异 “老弟,就当帮哥个忙成不?” 徐容望着酒桌上言辞恳切的赵宝钢,只能报以苦笑,道:“哥,不是我不帮,我自己每天排戏要排到十一点多,真的是没时间。” 下午放工之后,赵宝钢死活非要拉着他出来吃饭,他本来以为赵宝钢是有什么不方便在组里说的事儿要谈,结果没成想,酒过半巡之后,竟然是这档子事儿。 赵宝钢想让李晓冉帮他排戏。 还是免费的。 听着是好事儿,但换个说法就是,他也得给李晓冉排戏。 而赵宝钢也很清楚,以徐容平时对自己苛刻的要求来看,肯定是不会允许李晓冉随意糊弄的。 难度立刻呈几何级数上升。 徐容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太了解在理论缺失的情况下,教人演戏有多难了。 零基础教学。 因为他得一点点的用通俗的说法讲明怎么白在内心当中建立角色形象,在不同的情形下,如何通过不同的方法表达出来,又如何通过技巧将表达形成一个整体。 就像当初李又斌带他时的情形,所以他直至今天,才一直对李又斌心怀感激。 而且李晓冉还不是纯粹的零基础,她在过去的拍摄经历中已然形成了某些不太好的表达习惯,这些也要一一纠正。 赵宝钢一拍大腿,道:“那不是正好嘛,让她给你搭戏,有不合适的,你给她指出来。” 徐容不知道赵宝钢今儿是怎么了,本来不是打定了主意拍成偶像剧的吗? 想了半响,他才点了点头,道:“那行,不过先说好,要是排的不好,可不能怨我啊。” 赵宝钢的理念是力求精美,摒弃人性的肮脏的一面,歌颂美好,就像眼下正在热播的《奋斗》一样。 赵宝钢如果不考虑转型的话,徐容估摸着以后应该不会再跟他合作,但是谁让还有个小张同学呢,看了《马背银行》的剧本之后,他基本能够预料,能不能排上片都是大问题。 “哈哈,哪能,老哥心里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赵宝钢哈哈笑着,被周捷当面指摘,李晓冉脸上不好看,他其实更挂不住。 这可是自家公司的一姐,门面。 徐容年轻是年轻了点,可是地位和业务能力都在那摆着,而且还是在校生,理论没生疏,教李晓冉正合适。 之所以下定决心,是因为赵宝钢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风声。 董旋正在跟华谊接触。 听到消息时,他差点没给气炸了,哪怕董旋辞演,他也没想过要打压她,董旋之所以没能出演《夜》,并非他有意偏颇,而是他把李晓冉扔在怀柔三年没过问,内心里天然的觉得有点亏欠。 另外也是为了平衡考虑,他小家小业的,不比华谊海润唐人这样的大公司,要是艺人坐大了,会失控的。 可是董旋干的这么一档子事儿,简直完全不顾他的脸面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奋斗》给他找补回来不少。 坐在一旁的李晓冉心下的感觉相当怪异,她如今已经见识了徐容的水平,无论是技巧,还是基本功,都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 可是这也正是她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徐容太年轻了,据说才二十岁,她实在想象不到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可是看他待人接物的稳重,又实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学生,他似乎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只是捡着一些应该说的话说了。 最终,她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天赋,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见徐容应下,她忙举起了酒杯,笑着道:“徐容,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徐容已经跟赵宝钢连喝了几杯了,看着李晓冉突然端起来的酒杯,脸色僵了一下,讪笑了声。 只是还没等他想到怎么拒绝,就见赵宝钢脸色蓦地一整:“晓冉,得喊徐老师,而且一个怎么够,得三个。” 可拉倒吧。 徐容忙伸手拦住了要说话的李晓冉,道:“没事儿没事儿,姐你随便喊,也别敬了,咱们俩碰一个,先说好,就一个啊。” 他必须保持着清醒回去,准备明天的戏。 “哎,一个怎么够?” 徐容见赵宝钢兴奋之下,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忙道:“哥,别了,我回去还得准备戏,不然说不得明天拍摄的时候你就得见着我拎着剧本过去了。” 赵宝钢这下不劝了,徐容这点是他最服气的,全剧下来,徐容的戏份六百多场,平均下来每天十场以上,但实际拍摄时并不绝对,有的排的少,有的排的多,但哪怕一天十场以上的戏份,他也从没见过他翻过本子。 这份本事儿,他只在一些老演员身上见过,甭管多少戏份,肯定是一早准备好的,说哪场,张嘴就来。 他明白,能做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下了苦功夫的。 “那正好,让晓冉一块,先试试。” 徐容没用李雪建的方法教,那不适合李晓冉。 他能看的出来,李晓冉是个有想法有野心的女人,可性格又太跳脱,跟宋嘉很相似,但是最大的差别是,她缺了点宋嘉的狠劲儿。 “徐老师,不行了,我不行了,你让我歇会,这几句词来来回回的我都快说吐了。”李晓冉毫无形象地一把瘫在了沙发上,冲着徐容摆手道。 徐容的要求太严格了,又要情绪、又得调动表达,相比之下,走位反而是最轻松的。 关键是,这才排了大半个钟头而已。 她也看出来了,徐容也累,可是一旦开始排,他会立刻进入状态,完全当成实拍来的。 靳芳芳先前见来了帮手,差点没喜极而泣,此时瞅着李晓冉喊停,面色严肃地冲她握着拳头,比划了个加油的姿势,心道老娘终于清闲了。 这段时间把她可是累惨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当助理,最累的应该是洗衣服之类的体力活,可没成想每天排戏排的她腿软。 到了此时,她能够明白为什么徐容能取得眼下的成就了,对自己是真的狠。 不过这也正是她乐于见到的,她之所以跟组,主要目的是要对徐容做一个全面的评估,看看他具备不具备她归结的那些巨星的特质。 至于高冷御姐的形象,早就崩的渣都不剩了。 爱咋咋吧,反正她是瞧出来了,徐容心里只有那个叫张晓斐的。 这是她通过三个细节发现的,第一次是郭思没记住张晓斐的名字,说了句“张什么的”,徐容立刻打断了她,并纠正了。 第二次是炒作跟杨蜜的绯闻之前,徐容特地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她的意见。 第三次则是排戏的时候张晓斐突然打来个电话,她第一次发现徐容原来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说话的时候的眼角都能隐约现出几道笑纹。 当时那情形都快把她偷偷吃的奶片给恶心出来了,喵了个咪的,是不是瞎? 没瞅见这儿还坐着个单身狗呢嘛。 徐容笑着喝了口水,润了下发干的嘴唇,对李晓冉道:“我跟你说,以前我跟着李雪建老师学的时候,那才是真要命。” 李晓冉似乎突然不累了,直起了身子,好奇道:“你还跟李雪建老师学过?” 《五代河山风月》 要是说这个,那她可真不累了。 “嗯,拍《新上海滩》那会儿认识的,他教的时候,根本不告诉你该是什么样,只给你说方法,然后让人一遍一遍一遍的练,直到练到你自己觉着满意为止。” 李晓冉犹豫了下,鼓了股嘴巴,低声道:“我对刚才的那场挺满意的。” 徐容笑而不语。 还别说,这感觉蛮爽的,怪不得以前李雪建老是这么着。 可是一想到李雪建,他脑子里就不由浮现当时对戏的场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在小水池里游的再欢腾,也比不上广阔的大海里舒坦。 “徐老师,你后悔吗?”又是一个小时的排练之后,李晓冉实在扛不住了,找了个由头问道,同时悄悄咪咪又把屁股放在了沙发上。 《新上海滩》的热度还未过去,但《奋斗》的已经开始发力,展现出席卷之势来。 她听赵宝钢说过,先前曾经邀请过徐容出演《奋斗》,但是徐容因为没有档期,拒绝了。 实在太可惜了。 徐容摇了摇头,只是道:“我对现在挺满意的。” 要说后悔,他还真没有,充其量是有点遗憾,他也没想到《奋斗》能火到眼下的地步,剧中的演员能红的几乎都红了。 但当时的情况是,他确实没有档期。 他也看的很开,本子很多,好本子也很多,不可能他接的戏都会大热或者大卖,别人拍的戏一定反响平平。 一个人即把肉吃了,又把汤喝了,别人是要掀桌子的。 而且他即没那个眼光,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让人把好本子都送他跟前来。 系统加身,相比较于同龄人乃至整个同业,他已经足够幸运,若是这个行业的幸运有一石的话,他估摸着自己至少占了九斗。 比曹植还多了一斗,比谢灵运足足高了八斗。 他斜了已经偷偷地歪倒在沙发上的李晓冉一眼,没再催她,转而对团在沙发一角,翻着另外一本剧本的靳芳芳道:“芳芳,你来。” 李晓冉不是个能静下心来的性子,若是心思纯净些,他会劝她报考学校,把缺失的课程补上,可是大抵经历了形形色色的浮华,她早已失去了一个学生应有的心态,即使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过女星吃的就是一碗青春饭,业务能力凑合着能看就行,反正等年纪大了,胶原蛋白流失,一样没戏可拍。 第十一章 儒雅 大抵吸取了过往的教训,也可能导演是赵宝钢的缘故。 徐容并没有见过周捷迟到,也许传言有误,但从他看到的结果而言,他没再做出这类容易被人诟病的行为。 他其实相当不能理解周捷的行为,哪怕再是为了戏好,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不留情面地对别人指指点点呢? 哪怕婉转一点也好啊。 这个问题直到李晓冉借故离开,他跟靳芳芳排戏休息的间歇里,从她的一番话中,才大体明白了缘由。 “我分析了一下,感觉他的行为太正常了,他算是年少成名,跟你差不多,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感受?跟以前比。”靳芳芳对李晓冉的临阵脱逃颇为不屑,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这才走了几步就躺下了,还想大红大紫,做梦呢? 徐容闻言,沉吟了片刻,道:“都还好吧,至少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不用愁接不到戏,经济上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说着,他又笑了,继续道:“最明显的区别可能是称呼上,以前人见了,人人都喊小徐,记不住我名字的,也有喊小伙子或者年轻人的,但现在几乎都变成了徐老师。” “对,就是这样,不过还是不够全面。”靳芳芳圆圆地脑袋肯定地点了下,“你们是艺人,是明星,是别人崇拜、追逐的对象,而且一旦自身的名气和地位上来了,即使同行也对你们客气有加,其实在我看来,对你们影响最大的还是粉丝这个群体,因为不了解,他们会把这世上最美好的词汇和想象用在你们身上,朝日如此,你说,如果一个人长久的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会形成什么样的心态?” “自我膨胀?!”徐容点着头,思考着她话里的下一层意思,最终又不是十分确定地反问道。 靳芳芳摇了摇头,耸着肩膀,极为夸张地道:“不是,而是把自己当成神!” “万人敬仰的神!无所不能的神!” “怎么可能?”徐容嗤笑了一声,觉得靳芳芳实在过于夸大了,可是忽地想起自己近段以来所处的环境和不知不觉间变化的心态,沉默了。 靳芳芳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还珠》当年的成绩可比《羊城》火爆多了,而且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创下的收视率也会成为永远难以打破的神话。 女一赵微凭此一举晋身亚洲当红天后,大到央视春晚甚至也拉她当了一回主持人,小至学校小卖部的文具盒上印的都是她的照片。 作为主创人员之一的周捷,同样成为家喻户晓的演员,要说心态没发生丁点改变,恐怕也不太可能。 徐容没再说话,是因为推己及人的考虑到了他自己,一直处在花团锦簇的赞誉声中,自己能够不改变吗? 基本上不可能。 靳芳芳见徐容走神,嘴角微微扬起,她自然猜的到,周捷最初也许不是今天的模样,不然当初的《还珠》恐怕也拍摄不下来,可是所处的环境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水滴石穿,日积月累。 一个人夸,夸一天,可能还只会暗自沾沾自喜,可是一旦声势铺天盖,并且数年如一日的夸,并在行为中予以体现,处在其中的人大概率会慢慢相信自己就是如此。 她不希望徐容未来变成周捷的那样的性格,那样的话,即使她付出再多,徐容也不可能成为巨星。 她自分析出周捷的问题成因之后,一直就在想着如何把道理讲给徐容,但她更明白一点,光讲道理是没任何意义的,甚至还会招致反感,这世上最难的事儿就是把道理塞进一个对自身自信的人的脑子里。 不然当年屈原也没投江的必要。 她得让徐容自己“想通”,把道理的源头出自他内心,而不是她的口中。 才开机没多久,赵宝钢快烦透了,他每天要忙的事儿很多,晚上写剧本,白天还要看着拍摄,公司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他有太多太多的事儿要处理。 剧组的主创呢,也不让他省心,一个想让教的死活不教,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结果李晓冉也不争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说的轻了,总是当耳旁风,说的重了呢,他又怕她接受不了,只能尽可能的抽时间亲自盯着。 另外一个呢,却充满的强烈的表达欲,除了徐容怼了他一次,老实了之后,没再说道。 对其他的名气地位不如他的,总是忍不住想指点指点。 可是要是您真的业务能力强的离谱,他也就认了,他也是演员出身,也能分辨出来好坏,自己半瓶子还晃荡着呢,一天天的干嘛呢是? 他也找周捷谈过,人周捷话说的也明白:我就是这么个耿直的性子,我实在太想咱们这个戏能好了,到了跟前就忍不住。 但是成年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和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并非人人都是爹妈,会哄着惯着。 打了人一拳,也要做好被人踹回来的准备。 人跟人是不同的,徐容对于周捷的“指点”虽然只是不大高兴,但并未放在心上。 但另一位主创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你这么演不对。”再次拍摄的当口,周捷再次端起了前辈的架子。 可是内地影视行业不是高丽半岛,地位也不是以资历来论的。 李晓冉这次没再留情面,直接怼了回去:“导演都没说话,周老师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这条戏她昨天晚上来来回回的跟徐容磨了七八遍,坐在一边的赵宝钢最后都说很到位。 周捷眼睛突兀地瞪大了,训斥道:“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为你好,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去你妈的!” 徐容本还想劝一下,李晓冉刚才那条确实达到了她自身的极限,只是他还说话,没成想她直接一句脏话骂了回去。 周捷似乎被骂懵了,可是眼瞅着,有点要动手的意思了。 “你特么骂谁呢?” 赵宝钢早就瞧出了不对,见周捷一巴掌挥向李晓冉,却被徐容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忙撂下耳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架在了两人中间:“周老师消消气,消消气。” “怎么跟周老师说话呢?!” 说着,他又转过头训斥了李晓冉两句,而后仿佛一个家长替做错事儿的孩子求情一般,向周捷道歉道:“周老师,晓冉她不懂事儿,不明白你的好意,你多担待担待。” 说完了,又转过头,对被周捷要动手的模样吓住的李晓冉道:“还不快给周老师道歉。” 徐容拍了拍李晓冉的肩膀,没说话,他知道,她肯定不会道歉的,恐怕赵宝钢心里也清楚,那么说只是给周捷一个台阶下罢了。 和光同尘。 这才是主旋律,赵宝钢的行为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一通稀泥和下来,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 保证戏的顺利拍摄才是第一位的。 可是后续的,赵宝钢的举止就让他有点看不大懂了。 “哎,周老师演的好啊,小许,你可得多向周老师请教。” “唉,周老师辛苦了,看这满头大汗的,赶紧的,给周老师拿水。” 徐容瞧着赵宝钢刚硬的脸庞,心下极为迷惑,你这肚量也太大了吧,人巴掌差点都抽在你家一姐脸上了。 “那姓赵的真阴。” 到了晚上,靳芳芳突然如此说道。 徐容一开始没听清她说啥,等靳芳芳又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啥意思?” 周捷心里肯定不舒服的,他以为赵宝钢是为了让周捷消气儿,只是稍微做的过了些。 《控卫在此》 “捧杀啊。”靳芳芳将看完的剧本放在了一边,拿起了另一本,这些都是徐容今年要拍的戏。 “嗯?” 靳芳芳白了他一眼,道:“你想,赵宝钢的那么做,会让周捷怎么想?” 徐容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认为我做的没错,是李晓冉不明事理,我好心教你,你还骂人。” “对呀。”靳芳芳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那你猜周捷以后还会不会保持这个习惯?” “大概率会吧,李晓冉不识大体,但赵导是个明白事理的,肯定是打心里感激他的。” 靳芳芳摊了摊手,道:“然后周捷自绝于行业!” “不把他捧的足够高,一下也摔不死不是吗?!” 徐容听着靳芳芳的结论,心中对赵宝钢的形象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一个儒雅随和的赵宝钢! 他搞这么一手,可比批评狠多了,要是批评或者拿出不支持的态度,无论周捷进没进心里,以后多少会注意些。 但是赵宝钢的行为似乎唯恐周捷容易的得罪人的缺点放大的不够,在柴火堆里硬是浇了一桶汽油。 徐容已然能够预料到以后赵宝钢肯定会在媒体上夸周捷,而且还得是玩命的夸。 然后永不合作。 这同样在表明一种态度,向业内表明,这个人好归好,但是我就是不用他了,具体什么个意思,你们细品就是了。 再加上周捷愈发膨胀的心态。 把他捧到天上,然后一把直接摔死。 他再一次的认识了这个行业和人性,没一个当面锣对面鼓真刀真枪的明着干的,阴的玩的一个比一个溜,而且还让你心甘情愿,毫无察觉。 哪怕瞧着儒雅随和如赵宝钢。 第十二章 助理 “大美女起床啦。” “大美女起床啦。” “啪!” 被窝边沿,一支白皙细腻的手臂缓缓探出,摸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只粉色的小猫咪造型的闹钟,而后一把拍在了它的头顶,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在安静了约摸三秒之后,被子被猛地从内至外掀开,露出一片如牛奶般白皙,似绸缎般光滑润泽的丝质睡衣。 靳芳芳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着触感传来,睡意顿时消去了不少,痘痘不仅没消,还新长了一个。 气人呀。 “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在行动上,并未有丝毫耽搁。 起床、洗漱。 冰凉的水敷在脸上,让她稍微精神了点。 她从网上看到说这么做能够增强体质,使她下定决心的是,据说还能够使皮肤长久保持光滑湿润。 值得一试! 洗漱完毕后换了衣服,又稍微化了下妆,遮住了发黑的眼圈。 一气呵成。 出门前,她又检查了一下开工箱,剧本、眼皮喷雾、清凉喷雾、润喉糖、口腔喷雾、纸巾、创可贴、巧克力、雨伞、水果刀等等,该备的都得备齐整,这些都是白天可能会用到的。 临出门的当口,她看了眼时间,五点整,正好。 敲开了徐容的房门,他正眯缝着眼睛穿外套。 她没吭声,侧了下肩膀,从他身后挤了进去。 太累了,不想说话。 艺人和助理是一种相当奇妙的关系,亲近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虽说工作的内容有点保姆的意思,但却不是唯唯诺诺,她听公司的同事说过,助理要谨记的,就两点,做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心眼,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自尊。 和往常一般,她将提着开工箱放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不透明黑色保温杯,从抽屉力拿出几个盒子,一一打开了,往杯子里边放枸杞、红枣,等到了拿菊花的时候,她扭过头,问道:“今天放几朵?” “两朵吧。” 他会根据身体的状态调整每天放的量,比如上火了、感冒了,会减下来枸杞和桂圆的数量,增加一两颗菊花,如果天气冷或者肠胃不舒服了,则会减少菊花,多放一两颗红枣。 矫情。 有这空还不如少喝两顿酒呢。 年纪轻轻的就喝枸杞,怪不得不让自己给他洗衣服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洗过几次,后来徐容便不让她洗了,她纳闷之下,便问了原因。 徐容当时说:“被人伺候的确很舒服,但这不是一种好习惯,以前我什么都是自己做,什么东西在哪也都能找见,可是最近几天老是找不着东西,而且你肯定不会一直当我的助理,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么着时间长了我会变懒的。” 他说的没错,靳芳芳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不会一直跟组当助理,该考察的已经基本都考察过了。 在私人生活方面,她还不太了解,因为人穿上衣服和不穿衣服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也不敢去考验,人性往往是最经不住考验的,徐容正是年少方刚的年纪,还每天喝着枸杞,万一他没把持不住,那她可就亏大啦。 助理的事儿,她一直在操着心,可是她也没太合适的人选,她倒是有可信的年轻人,但是前提是徐容也得信得过。 这是一件麻烦的事儿。 助理不是个轻松的活儿,首先得细心,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其次,还得有眼色,能替艺人跟各组处好关系,懂得如何跟导演、制片人、制片主任沟通,再者,还得能吃苦。 其实最合适的,还是徐容自己找,那样的话,他自己也比较放心。 “走吧。” 等徐容换好了衣服,提起沙发上的开工箱,冲着她这么说了句后,她端着水杯跟了上去。 靳芳芳也明白,自己虽然起早摸黑的,但是在助理当中,其实算是幸运的,组里有个艺人,竟然配了两个助理,上个厕所还要人打伞,出行跟公主似的。 她有点难以接受,反正徐容这么要求,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在徐容化妆的时候,她准备了早餐,这是她早上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等开拍了,她也不能闲着,去监视器那拍视频,还有现场的一些照片。 徐容可能会看,如果他不满意了,也许会要求重拍,但这样的情形发生的不多,该怎么演,都是他昨天排好的。 另外,她还得挑一些通过邮箱发回公司,修好之后,经媒体和公司的博客发出去,作为宣传的材料,维持徐容粉丝的粘性。 一个镜头拍完了,她又得象征性的拿着杯子跑过去,因为别家的助理都已经窜过去了,又是打伞又是递水果之类的。 她如果干巴巴的站着,就总显得有点不够敬业。 因此哪怕装模作样的,也得装着。 如果有电话了,她会告诉他谁打来了电话,要是没有,她也会拿着,以防他突然需要。 但是大多数时间不会,他说是维持状态,她点了点头,没明白啥意思。 相比于同行,她比较省心的一点是不需要提醒徐容下一场拍什么戏,在这方面,他心里比自己要清楚的多。 但她也没敢把这事儿落下,万一徐容要是真忘了,问起来,结果自己却不知道,那就是失职了。 哪怕明知道自己只是临时的,但她也得做好,这是养成的习惯,差不多的付出,最终也会导致差不多的收获。 在拍摄休息的空闲里,会有粉丝或者群演要求跟徐容合照。 这个时候她必须得出场了,因为她知道徐容是想休息会儿的,但是一些群演可能就是他的粉丝,他作为艺人,可以怼媒体,但是却不能怼粉丝,事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因为媒体是墙头草,他们生存的根本就是跟风,大势压下,他们真实的想法并不重要,但是粉丝不同,他们是支持者,是徐容生存的土壤。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得跑过去,拿着自己的小身板把人挡住,有时候遇到不讲道理的,甚至还得板起脸凶巴巴的说几句狠话。 等到中午放饭,她又得提前去取餐,然后送到导演制片人坐的那桌,徐容往往都是坐那儿吃饭。 吃饭也是有讲究的,她吃的晚,因此必须吃的快一点,因为徐容吃完了,她还得去收拾。 他是个很体贴的人,一开始她吃饭慢,只吃了一半徐容那边却已经吃完了,因此她不得不丢下自己的饭盒跑去拾掇,可是等她忙活完了,大家都吃过了也。 自那以后他会刻意放慢吃饭的速度,跟大家用差不多的时间,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吃饱,然后再忙活。 在其余的时间里,她还要抽空忙自己的事儿。 她很明白的一点是,自己不是来当助理的。 她需要考虑的事儿还有很多,比如目前正在做的,她得迅速具备辨别好坏剧本的能力。 这不是经纪人必须的能力,但是她觉得很有必要,因为她最近发现徐容在这方面的眼光真的不太好。 有点凭喜好。 她隐约能猜到他的想法,挑战自我,用和自身形象不符的角色完成转型。 这实在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儿,尽管他还年轻,可是一旦两三年内没有好作品接上,他的知名度很快就会滑落。 《羊城》毕竟不是《亮剑》。 另外,她作为这个行业的新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熟悉、琢磨。 因为《新上海滩》的热播,已经有不少商家打电话过来谈代言的事儿,但是她并不着急。 她很明白国人物以稀为贵的心理。 因为自一开始徐容接过一阵子的商演,后来全部都以档期为由拒绝之后,最近的商家给出的费用开始一路攀升。 代言大概也是同样的规律。 但她仍不急,徐容的片酬分成已然能够为公司每年带来大几百的收益,没必要为了眼前的芝麻丢了西瓜。 她本来不是这么想的,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可是跟他呆的时间长了,也被他的自信感染了一点,他似乎坚信自己会更红。 就很迷好嘛。 可是她也没法勉强他,郭思都没吭声,她更没有逼他的必要。 但她选择相信他,因为这和她的规划并不冲突。 她的规划目前只做了一个雏形,但随着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已经开始在慢慢完善,她当初跳槽过来当一个普通员工,可不仅仅满足当一个普通的经纪人。 到了晚上,她需要把饭取了,带回酒店,因为徐容回去卸了妆才会吃饭,可是如果不取的话,回到酒店可能就没饭了。 徐容晚上不大经常出去应酬,她也不用像其他同行那样跟着,可是她宁愿他出去应酬。 一天天的排戏排戏,累死个人。 每天她最期待的就是第二天没有通告,那样她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睡上一整天。 还好的是,现在李晓冉跟她的助理会过来顶上,尤其是赵宝钢老是有事儿没事儿过来晃晃。 似乎想确认李晓冉有没有过来,又似乎预防着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事儿。 想的可是真多,她都跟他排了一个月的戏了,愣是没擦出点火花来。 有点像是唐僧。 可是大抵正是因此,才有那么多的妖精想吃唐僧肉。 女人在了解不深的情形下,很容易喜欢上两种男人,一种是长得帅的坏坏的男人,另一种是长的帅的不坏的男人。 需要她跟剧组沟通的事儿也不多,因为徐容本身是剧组最大的腕儿,其他人的人,连带着对她,也会客气许多。 至于拍摄超时,他似乎没有这个概念,也不需要她去向导演抱怨。 更不会像某些“一条哥”或者“一条姐”,说到几点就几点,时间到了,不管有没有拍完,直接走人。 也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事儿,可是每天,她差不多要十二点半才能睡下,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拍下叫唤的闹钟,周而复始。 第十三章 人缘 拍摄开始之后,徐容的亲朋好友陆续开始过来探班。 早期认识的李洸洁,如今瞧着精气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容光焕发,片约不断,而且每部戏的戏份都不少。 听说是女朋友比较强力。 徐容只是有所耳闻,但并不确定到底是谁,也没听李洸洁提过。 看着如今的李洸洁,再想象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谨小慎微,徐容不禁感慨万千,小张同学出现的太早了,强力女友的事儿,他估摸着自己这辈子是没那个命了。 拍摄《上海滩》结识的师兄黄小明,也抽空过来了一趟。 徐容明白以对方眼下的热度,能跑过来相当不易,却没成想这家伙也是心思不纯。 一下探了俩。 他跟许欢幻是同班同学。 黄小明没逗留太久,聊了几句,差不多二十分钟,便被助理催着离开了。 另一个人的到来是徐容没想到的,王庆详。 他跟王庆详在《大明王朝》剧组认识,交集却不多,只仅限于认识。 在《羊城暗哨》剧组熟悉,但也只是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 真正发生质变的还是几个月前相互拉了一把,王庆详感激他在孤立无援时为他发声,洗脱了争议,徐容对王庆详在危难时伸出援手也心存感激。 从道德上而言,做人应当大公无私,帮理不帮亲,但是人情往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帮亲往往大于帮理的时候。 一来二去的,两人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徐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以后王庆详若是再陷入争议,他肯定还是会站出来。 反过来,他若是落如先前的窘境,王庆详也不会置之不理。 而且两人平时聊天的内容也有些不同,王庆详对八卦不感兴趣,徐容过去他家坐了,王庆详喜欢聊戏,谁哪个戏演的好,谁为了赚钱不要脸了什么戏都接之类,以及行业如今的情况如何如何等等。 王庆详在剧组坐了大半天,走前给他的台词提了点小建议。 缓和。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台词本身有些僵硬,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剧本毕竟是赶出来的。 王庆详的建议是用一些小技巧缓和这种僵硬,让角色本身意识到这个问题,表达出来大抵就是“我本不想这么说,但是如何如何”或者“我知道这么说很傻,如何如何”。 徐容眼下的地位是可以对台词进行这样的调整的。 朱亞文也没落下,来了之后,还给徐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牛丽怀孕了。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老不大对,可是在当时,徐容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问心无愧。 等明白过来劲儿了,朱亞文早已经跑的没影儿。 拍摄《闯关东》时,他的确跟牛丽走的近一些,但那纯粹是拍摄需要。 孩子跟他没任何关系。 但朱亞文的态度,让他第一次怼靳芳芳先前的主意产生了点疑虑。 郭思来的比较早一点,她的忙碌程度跟黄小明有的一拼,呆了半个小时,就接了四五个电话。 他的人缘似乎一下好了起来,以前熟悉些的基本都过来了,稍微熟点的,也会打个电话问问近况,或者说上一句“有空一块坐坐”以及“改天如何如何”。 每个人说话即好听,又客气,事事都为他着想着,他要是在拍摄的时候,人会很快挂断电话让他先忙,他说人在东北,也有人给他出些防蚊抗冻的小妙招。 来的人,他都让靳芳芳记着,就跟份子钱似的,这玩意儿讲个礼尚往来。 最让徐容意外的,还是李又斌的到来。 两人平时只有事儿的时候才会联系对方,再者就是年节了,一块吃顿饭,喝点酒。 可是看到李又斌的一瞬间,徐容猛然间想起前天的新闻来,不禁生出股骂娘的冲动。 这个逼是不当人了! 李又斌腕儿太大了,刚到,剧组直接停拍,赵宝钢也迎了上去。 “李老师过来看小徐?”赵宝钢知道自然知道徐容跟李又斌的交情,当时徐容陷入争议之时,李又斌冒着风险挺身而出,那不是一般的交情。 他不清楚原因,但也没必要知道原因。 李又斌笑的很甜,也很开心,望着假装没看到自己的徐容,道:“嗯,赵导,没打扰吧?” 赵宝钢跟李又斌客套了几句,却愣是没见徐容过来,诧异地转过头,却见徐容仿佛完全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小徐,李老师来啦?”赵宝钢以为徐容是真没注意到,喊了一声。 徐容无法,只能站起身,他知道李又斌来干嘛的,每天的新闻他都在看。 剧组再有两三天就杀青了,他本以为他不会来的。 李又斌开心的跟个猴子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跟前,嘴角总是忍不住地咧着,问道:“咋样?我前两天看新闻,听说你还受伤了?没大碍吧?” “小事儿。”徐容扬了扬右手,已经基本痊愈了。 《夜》中赵宝钢增加了不少打戏,前阵子拍摄一场戏份时,一个群演大概太过兴奋,用的力气大了,一棍子把他的小拇指砸骨折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并不大影响拍摄。 他耽误不起,赵宝钢也耽误不起。 尽管李又斌满脸的关切,但徐容并未感受到哪怕丁点的温暖。 以他对李又斌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过来探班,再加上前天的新闻,他大体的猜到了他的来意。 “你先歇会儿,等拍完了戏再聊。”徐容说完了,转身就走。 他知道李又斌是来显摆的,但就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李又斌也不急,他眼下没有通告,属于休息时间。 等到了半下午,徐容的戏份结束后,李又斌急不可耐地拽起徐容就走,扬了扬手中的手提袋,道:“走,一个朋友给我捎了瓶好酒,我寻思着一个人喝没啥意思,特意带了过来,给你尝尝。” 徐容不着痕迹地将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问道:“你不忙吗?” “前阵子忙,本来说要过来看看的,可不是一直没时间嘛。” 徐容先是卸了妆,也没往别的地方跑,就在入住的酒店里点了几个菜。 等上了菜之后,李又斌把他带的好酒拿了出来,笑呵呵地拍着盒子道:“杜康,你老家的酒,够意思吧?!” 徐容心道这地儿跟我家差的有点远,可是他还没弄清李又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敷衍地应和着。 开了盒子后,李又斌脸色陡然变了,满脸怒容,极为生气地道:“你嫂子这是弄啥,一天天的,咋啥都往酒盒子里装。” “咣。” 他说着,打酒盒子里拎出一个小金人来,重重地坐在了徐容跟前。 灯光下,呈飞天状的金人熠熠生辉,闪的徐容的眼睛恍惚了下。 徐容的神情凝滞了片刻后,才打牙缝里吸口凉气,吞入胸中,平复了沸腾的血气。 他预料到了这个逼是跑来跟他炫耀的,但是却没想到这么无耻,竟然把飞天奖杯都带来了。 还装在了酒盒子里! 你特么拿到奖杯后是不是家都没回? “我就说来的这一路上咋这么沉。”李又斌一脸懊恼地摊着手说道,“四五斤呢,你说它能不沉吗?你嫂子也是,不让喝酒就不让喝酒,可也不能啥东西都往酒盒子里装不是?也是怪我,来前儿没仔细看。” 靳芳芳愣愣地看着李又斌,不是,你拎个奖杯来探班,到底是搞的哪一出啊? “杜康这回是喝不成了。”李又斌也不管徐容僵硬的表情,颇为遗憾地说道,“咱就随便喝点吧,小姑娘,你去拿瓶酒过来。” 等靳芳芳出去了,徐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打牙缝里挤出点喜悦来,道:“恭喜。” “嗨,有什么可恭喜的,一个破奖杯而已。”李又斌摆了摆手,不大在意地道,“咱们当演员的,不能老在意这些虚名,哎,得踏踏实实拍戏,端端正正做人。” 他口风一转,伸出食指,指着坐在徐容闪着金光的奖杯,道:“就比如说这个飞天奖吧,你说它能干嘛?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要我说吧,还不如给我发四五斤杂合面实在。” “我其实就不明白,为啥总有一个个的,削尖了脑袋,非要去争这些没用,搁家里还占地方的破铜烂铁,就像咱,争了吗?抢了吗?” “没有!可它非往咱怀里塞呀,你说说,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见徐容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李又斌将奖杯拿了起来,收进了盒子里,问道:“咋样,下半年怎么安排的?” 徐容轻吐了口胸中浊气,舒缓了下情绪,才道:“安排满了,再过两三天杀青,回去休息几天,拍另一个戏去,就是先前跟你说的那个,还人情。” “欠的人情,趁早能还就还吧。”李又斌夹了筷子菜道,“越是往后托,越难还,这玩意儿不是钱,借多少还多少,而是量你的力呢,可是又不能赖,赖了人情,那可是就把人品败了个精干。” “嗯,我明白。”徐容点着头, 李又斌见徐容有些心不在焉,“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又举起了例子,道:“就比方说我吧,当时咱们拍《亮剑》的时候,你们公司那个赵俊凯,给我开的片酬一万出头,其实真要说,咱也没欠人情,但扪心说咱不是靠这个起来的嘛,那得记着人的好不是,现在为了还人情,硬是把片酬给我谈了个一口价,小徐你评评理,这是一个金鹰视帝和飞天视帝应该有的待遇吗,哎,这就是还人情,这么一还,大几百万就没了。” 徐容虽被他膈应了下,可是已经做好了心态建设,道:“那不是还差一个呢嘛,你要是大满贯了,那亏的更多不是。” 来啊,互相伤害啊。 果不其然,李又斌神色间闪过一丝的不自然,可是他很快地又“嘿嘿”笑了,道:“不急,总比啥也没有强不是。” 这是徐容有生以来吃的最糟心的一顿饭。 酒倒是没怎么喝,可李又斌是隔个三五句就膈应他一下,隔三五局就膈应他一下。 完全不当人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他发誓,等以后他拿下大满贯了,非得狠狠地膈应李又斌一把不可。 而且必须得尽快,不然让李又斌先大满贯了,他除非拿两轮,不然也没什么太大得意义了。 第十四章 体谅 时节步入初夏,《夜幕下的哈尔滨》正式杀青。 在杀青后,赵宝钢找到了徐容,问他愿不愿意为《夜》录制主题曲。 他欠了徐容个人情,赵宝钢心里清楚,虽然一首主题曲还不完,但一来二去的,总能消磨不少。 徐容在思考了一番之后,还是婉言谢绝了,他仍觉得,风头不能自己一个人出尽。 细心的观众,大抵应该能够分辨出,主题曲是“王一民”献唱的。 太伤戏了。 他也曾听说,厉害的音乐制作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非专业人员的先天缺陷,但那对彼此而言恐怕都是一种折磨。 行李收拾妥当之后,徐容再次离开了和他有着不解之缘的黑土地。 却没与靳芳芳一起,他要先回家一趟,出来半年了,得回去看看了。 他这次体验了一把头等舱,倒不是赚了一笔巨款,或者因为自己的身家逼近百万,而提升了出行的标准。 他要开始为下个戏做准备了。 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他需要看看这个群体正经时的模样,乃至生活里的一举一动以及每一个细节。 至于不正经的,他无从猜测,但想来人应当是差不多的。 与当初开拍时的预料相当,《夜幕下的哈尔滨》经验值少的令人肝颤。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31/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52%) 近三个月的拍摄下来,经验值只增长了28点,聊胜于无。 八极入门的解析进度到了52%,此时徐容倒是感觉说不得还真能派上用场,《夜》的打戏太多了,明明是部偶像剧来着。 以后估计也免不了。 他也不确定这个特质对打戏的拍摄到底有没有用,但看名字应该是那么回事。 到了此时,他已然深刻的意识到,限制自己业务能力提升的,不再是理论,而是阅历。 相比于同龄人,他的经历丰富一些,可以佐证的是,一如如今开展的如火如荼的“演艺人形象公众满意度调查”,他位列第十一,仅仅比大幅度领跑榜单的姜坤低了十个名次。 苦难的成长经历给他加了不少分。 弃婴,被一个善良的老人扶养长大,为了上大学外出打工挣学费,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演员行业,几经磨砺,直至《羊城暗哨》一炮而红,简直可以称为公众人物当中的励志代表。 可这种阅历的丰富也是有限的,他仍不能理解一个三十岁乃至六十岁的人的心态。 就像他不能理解某些富豪动辄几亿十几亿的捐款。 他如今不过刚刚保证了温饱,别说几亿,就是几十万,都能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飞机转大巴,而后坐着“咣咣咣”响的三轮,徐容回到了村子。 邻居跟往常也不一样了,仿佛他带了小张同学回来了似的,自打他进村,一个个的走出了家门,站在街口拿着各式各样的神情打量着他。 “咱们的大明星回来啦?!” 到处传来的各式各样的善意的调笑声。 徐容同样一一笑着回应着,口中不断地喊着“叔伯婶子”。 自进了村口,将兜里装的四包烟散了三包,他才回到了自家所在的巷子。 可是他兀然发现,自己的家,没了。 既不见了低矮的院墙,也不见了老旧的三间老房以及院子当中的枝丫横生的大槐树。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两米高的红砖墙,站在巷子口,可以望见其间的三间新瓦房。 到了起在老家的新房子的门前,他犹豫了下,推开了朱漆大门。 院子当中,坐着两位面容仿佛的老人,爷爷还是老样子,花白的头发,磨了边角蓝色短袖。 坐在爷爷旁边的老人头发没有全白,灰白相间,脸上的时光的沟壑更浅,也更少一些,面色也不如爷爷黝黑。 在两个老人不远处的马扎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鹅蛋脸大眼睛的女孩儿,正百无聊赖地听着两位老人的回忆往事。 徐容看到爷爷身旁陌生又熟悉的老人的面容,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爷爷的弟弟。 早年间逃荒,定居在了陇省,据说原先还有过联系,后来因距离遥远,加之爷爷在矿上伤了腿,便渐渐断了往来。 “爷。” “哎?”爷爷愣了下,按着椅子的边缘,一把站了起来,“咋回来不提前打个响声?” 徐容笑着,将行李箱放在一边,道:“我回来看看。” 他没说过两天就要走,这个时候,他不忍打断老人的喜悦。 看着愈发苍老的爷爷,徐容没有任何时候如此刻坚定,他必须在京城买套大房子,把爷爷接过去。 爷爷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就如同他每次打电话总是不放心他一般,他也不大放心爷爷一个人在家。 老人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壮实了,也长高了,有一米八了吧?” 徐容点了点头,道:“一米八二,前几天刚量的。” “徐容回来啦?”一旁的头发半白的老人和女孩儿虽然慢了半拍,可同样起了身,笑呵呵地说道。 徐容略微诧异地转过头,仿佛刚刚看到二人一般。 “这是你二爷,这是你妹妹,徐行。”爷爷笑着介绍道。 “哥哥好。” 和爷爷面容相似的老人以及他身旁的女孩颇为亲切的看着他,只是老人笑的更自然,小姑娘两只手却背在了身后,似乎还夹杂些害羞以及,紧张。 头发半白的老人话里依稀带着乡音,女孩儿却是一嘴的普通话。 “二爷爷好。”徐容同样亲切地并且笑着回应,然后看向女孩儿,“妹妹好。” 爷爷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 老人知道,这种情形下,他是不会露笑的,之所以笑,一准是在外边假笑的多了,惯出来的既不能说好,也说不上孬的毛病。 徐容注意到爷爷的神情,脸上的笑凝了下,挠了挠头,问道:“爷爷,咱们家这房子?” “去你给哥搬个墩儿。”头发半白的老人见徐容站着,忙冲孙女徐行说道。 等女孩儿进了屋,又扬声补充道:“倒杯水再,你哥一路跑回来,先喝口水歇歇。” “噢,好。”徐行的声音打屋里传来。 等坐下了,爷爷才笑着说道:“你叔盖的,俺都说了,没必要,俺又活不了几年了,老屋子又不是不能住,他不同意,说你以后回来,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噢,就是你二爷的儿子,前阵子盖完房子就走啦,你二爷跟你妹在这住着陪着俺说说话。” 徐容点了点头,没笑出来,只是温和地接过了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双手端来的冒着热气的茶杯,冲着与爷爷模样相似的老人道:“麻烦二爷爷啦。” 头发半白的老人笑着摆了摆手,道:“看看你,说话怎么这么生分,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这样,爷爷可拿你的怪啦。” 徐容笑了下,没接腔。 女孩儿抱着腿,坐在了小马扎上,眨巴着眼睛,俏生生地打量着他,时而的,将目光转向头发半白的老人。 因为徐容突然的沉默,气氛陡然陷入了尴尬。 但尴尬又极快地被化解了,爷爷瞧着他放在一旁的行李箱,问道:“这回在家住几天?” “五天吧。”徐容想了下,才道,“今年的事儿比较多,这一走得忙到年底了,今年过年应该能早点回来。” “嗯,年轻的时候忙点好,不然,等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了,就是有心气儿,也晚了。”爷爷笑着,没问他什么事儿。 徐容拍的每一部戏,他都看过,最近,他还特地给人送报纸的说道了几句,最好能把有孙子新闻的报纸都送来。 尽管因为距离的原因,他看到的报纸往往都比城市里晚上一个周左右。 但徐容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了解。 屋子里铺上了洁白的地板砖,特亮,徐容踩在上面,总觉得不大得劲儿,因为亮的有点刺眼,仿佛能照鉴人心。 头发半白的老人,是他的二爷爷,可是客气的程度,仿佛调了个个儿,如同他才是二爷爷一般。 他读的书不算多,可有求于人,必礼下于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只是新房子已经盖了起来,人的诚意已经到了,爷爷也收下了。 也替他应下了半截。 他曾听牛丽说过一些家长理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时,他总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稀泥。 思路客 可是事儿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才体会到在家庭这样一个复杂的集合当中,是难分黑白的。 爷爷体谅他,所以通过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既全了兄弟情谊,又留了缓和的余地。 盖几间新房,于他而言花不了几个钱,哪怕翻一倍,他也能立刻拿出来还给人家。 可是如此,却让爷爷没法做,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的亲兄弟,哪怕二十年没联系。 而他,对这个养育了自己的老人,也不能不体谅。 第十五章 决心 “俺听你说,人家帮了你的忙,你总是以请人吃饭来报答?” 徐容从架子车上铲了一铁锹土,撂到了门前的凹处,又拿铁锹拍了几下,要是不垫上,下了雨,会积水,爷爷出门可能不大方便。 他听到爷爷的话,拄着铁锹,捋了捋袖筒,望着爷爷和蔼的面容,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在外边,他肯定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是在家里,在老人跟前,他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必要。 只是爷爷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那是不对的,请人吃饭,该请就请,但是不要觉着,请人吃饭就是还了人情,人情哪是一顿饭能还的?” 见徐容面露不解之色,老人继续说道:“人跟人打交道,不是买东西,你给俺一块钱,俺就给你四个馒头,两清,再者说,人差你那一顿饭或者你那点小礼物?” 徐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第一次的,他对人际交往产生了困惑,这和他过去的认知有点不同。 老人将土踩瓷实了,继续说道:“不管多好的饭,谁都吃得起,不差你那一顿两顿的,人帮你忙,是想着回头你也能帮他,饭要吃,人情也要还,而且还得往大了还,人帮你一分,你得还人两分,欠人人情不是件坏事儿,不能想着,哎,俺终于算是把人情还清了,可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儿,那是不对的,也交不了朋友。” “人愿意帮你,是看中了你的以后,帮你的人,绝不会因为想吃你一顿饭才帮你,求人办事儿,其实是打交道的开始,这次他帮了你一分,下次你帮他两分,你以为他欠了你人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是有来有回,因为再下回,人会帮你三分。”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就跟你上回跑到湘省求人,你打电话跟俺说你觉着很丢人,其实俺倒是觉着很好,面子不是省出来的,是自个儿挣出来的,人情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你不欠人情,人也不欠你人情,那就不会打交道,人情越欠,路子才越宽。” 老人见徐容若有所悟,笑着道:“先前不给你说道这些,是因为你不懂,也没必要,可是你最近的做法不对,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啦,得改。” 徐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太明白,他还得仔细想想,这番说法好像有点深奥。 他的住处,由堂屋搬到了同样新盖的三间东屋,堂屋留给了两位老人。 一应的家具,都是新置买的,看的出,二爷爷一家是花了心思的。 在家的五天里,他也没闲着,他算是瞧出来了,老人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纵然眼下殷实些了,仍舍不得花钱,饭菜还跟以前一样,面条,下点青菜,就着自己腌的咸菜,便是一顿饭。 他又添置了台冰箱和一台大彩电,买了些补品和一筐子鸡蛋。 老人爱看新闻,尤其是晚上的七点的,天天不落下。 至于冰箱,他是怕鸡蛋老人一时半会儿的吃不完,时间长了给放坏了才买的。 “哥,我听人说上了大学就不用像高中那么辛苦了?”徐行打量着徐容,仍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前几天徐容到家没半个钟头,家里就来了一帮记者,听说一块的还有个县里的领导,和传言里的不同,这个堂哥并没有像外界传闻的,膨胀了或者如何,大概也是家乡的记者的问题都比较温和,他都一一笑着回答了,最后甚至甚至还留人在家里吃了顿饭。 徐容将鸡蛋拾进冰箱里,瞥了一旁帮忙的徐行一眼,道:“看你自己吧,要是想学,也不比高中清闲多少,你报的哪所学校?” 对于这个从犄角旮旯里突然窜出来的妹妹,他仍有点不大习惯。 他先前听爷爷提过一嘴,徐行虽然只比他小半岁,但今年才参加的高考,但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便也没多问。 徐行笑了下,挺了挺胸脯,道:“跟你一个学校。” “挺厉害的啊,什么专业啊?” “也跟你一样。”徐行将盒子递给了徐容道,“哥,到了学校真的要喊师兄吗?感觉好奇怪啊?” 徐容这下彻底明白了缘由,怪不得呢,原来在这等着呢,不过他都还没带小张呢,别说这个妹妹不亲,就是亲妹妹...还真不好说,毕竟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女朋友。 他将盒子接过,放好了,再次往里拾鸡蛋,道:“不用,那只是外界的说法,喊学长学姐就行。” 两位老人听着二人的聊天,只笑着,没说话。 至于撮合什么的,更是都没这个心思,老人听徐容说过,在学校里谈了女朋友,他知道他是个有主见的,想要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他也不过问这些。 而且老人也瞧的出来,俩人并不合适,性格太像了,反而也不好。 不管相处的如何和睦,图穷匕终归是要出现的,在徐容离家前的最后一顿午饭上,爷爷终于开了口:“你一个人在外头,能照顾好自己不?” 话一出口,二爷爷和徐行虽然同样低着头,可是动作立刻变得极其轻微,仿佛站在平衡木上,连呼吸都轻轻地收着。 徐容吃饭的动作顿了下,抬起头,和爷爷对视了一眼,俩人同时笑了。 老人的意思是什么,他明白,心下也有了点具体的想法。 话终归要说的,不然人也不会跑来又是盖房又是联络感情,可是若是由老人说出来,仍有转圜的余地。 徐容低头想了想,瞥着二爷爷的淡淡笑着的神情,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会照顾不了自己。” 见二爷爷就想说话,他又说道:“不过说起来身边确实缺个知近的,一个人在外边,终归人生地不熟的。” 话到了这,他停了口。 二爷爷将筷子缓缓地搁下了,打兜里掏出手巾抹了抹嘴儿,接过了话茬,笑着道:“那不正好嘛,让你妹妹跟着你,我跟你爷爷也都放心,都是自家人,在外头也有个照应。” 徐容笑着瞟了一眼偷偷瞧着自己的徐行,面色严肃了些,道:“二爷爷,我也不瞒你,其实你别看又是记者又是领导的,其实我眼下没那么大本事,也安排不了什么,不过说起来,我眼下正好缺一个助理。” 见两位老人面露不解,他解释道:“可以理解为照顾我工作,当然生活上也是,会很累,我之前的那个助理,每天四点多起床,晚上十二点多才能睡,两个月下来,熬的跟个熊猫似的,人也瘦了一圈。” 见徐行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徐容笑着低头继续吃饭。 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况且最难平的不过欲壑,他的确可以欠一个人情帮她一次,但轻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 再者,就像陈东当初说的,凭什么? 两位老人同时沉默了,爷爷脸色淡然,同样地低下头去吃饭,只二爷爷想了一会儿,才道:“徐行在家没受过这...” “我愿意。” 徐容将一抄子苗条吸溜进嘴里,咽下了,才轻轻地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这个妹妹。 徐行能考进北电,长相自不用说的,鹅蛋脸,眼睛跟许阿姨很像,都是双眼皮,鼻梁高挺,极具立体感。 但这些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她的决心,徐行既然考上了北电,自然不会对助理这个行业一无所知。 但能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做出决定,足见这个女孩儿的决心。 从她的穿着上,徐容能判断的出,她的家境应当相当不错,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儿,能狠下心来给人当助理,不是一般人。 在大多数人的理解里,助理大抵是个活多,钱少,还老挨吵的工作。 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么简单,在帮艺人处理关系的过程中,她会认识很多人,尤其是导演、制片人、商家,看在他的面子上,混个脸熟是没问题的,很多经纪人,都是从这行出来的。 至于后续的,就要看她的表现了,若是踏实勤恳,他不介意帮她争取几个角色,但若只是一时冲动,即使以后毕业了,也难有什么作为。 但他也不想徐行助理干了两天,后悔跑路了,转头问道:“你可要想好,助理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而且还会耽误学习。” “我想好啦,就当你的助理。”徐行见爷爷不大高兴的脸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忽又展颜笑道:“学习不是还有哥你呢嘛,我听说你年年拿奖学金的。” 徐容点了点头,道:“那行,等会儿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啊,等会儿就要走?”徐行张了张嘴,有点没大反应过来,也太快了吧? 徐容道:“对啊,我过两天就要进组,差不多要忙到年底,学校开学了,到时候去报个到,把书领了就行。” 学校的事儿,他都能打理,那么些问题,可不是白问的,虽说在学校,老师们见了他一个比一个窜的快,可是年节时,他都会挨个提着礼物去坐坐。 他本来的打算是,以后可能要读研,因此的提前跟老师们打好关系,却没成想要提前用到了。 第十六章 白菜 又到了无聊的假期,小张同学发现最近自己变得好奇怪,因为她总是忍不住隔几分钟看一下手机,隔分钟看一下手机。 可是QQ上并没有徐老师发来的消息。 他不是说戏已经拍完了吗? 为什么回消息那么慢呢? 是不是跟哪个狐狸精勾搭一起了? 她本来没有这么想的,可前几天看了篇和徐老师有关的新闻,并且跟袁珊珊打了个电话之后,她脑子里就开始忍不住浮起这样的念头。 她本来没打算跟珊珊分享和徐老师的秘密的,但是尽管徐老师和别人都说她是徐老师的女朋友,可是她总觉得不大对,她还没拉过徐老师的手呢。 尤其是当时珊珊惊诧莫名的语气,更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徐老师名义上的女朋友。 “你们还没牵过手?” “天呢!” “会不会是徐容太专注拍戏了,你又没有胸,所以对你没有什么欲望?” “徐容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话说,要不要我来帮你试探试探?” 小张同学虽然反应慢一点,可是她却清楚的记得,在大学刚刚开学的时候,袁珊珊曾说过徐老师是全班最帅的男生的。 她自然是给一口否决了。 因为先前班里就有一个女生,本来是当红娘给另外一个女生牵线的,可是牵着牵着,就把自己牵成了那个男同学的女朋友。 她并非不相信徐老师,但别人总是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杨蜜可以,珊珊还是算啦,她总感觉她对徐老师抱有非分之想。 至于为什么相信徐老师。 因为徐老师就是徐老师呀。 这是她一开始认定的想法,可是后来好像慢慢就变了。 是自从那封信开始。 不对,还要更早一些。 是打徐老师告诉她骗了她的那天晚上,特别特别特别生气跑回宿舍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徐老师不仅仅是徐老师。 那时她气坏了,并且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要理徐老师了! 回到宿舍没多久,她的气慢慢的消了大半,徐老师骗自己肯定是有苦衷的。 只是当徐老师在前两天毫无反应时,她更生气了。 都不知道哄哄人家! 在之后,她又矛盾了,每次看着徐老师尴尬无措的模样,她总是犹豫要不要对徐老师笑一下。 虽然徐老师傻傻的看着好可爱,可是也蛮让人心疼的。 从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喜欢徐老师的,只是先前一直没意识到。 不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喜欢,而是一个女生对男生的喜欢。 但是徐老师似乎不喜欢自己。 她有点害怕,她知道,她不能再跟徐老师老呆在一起了,自己喜欢徐老师,可是徐老师并不喜欢自己。 自己长的并不好看,还有就是珊珊说的,自己并没有大胸,徐老师肯定不会喜欢自己的。 自己喜欢他的秘密,徐老师迟早会发现的,那样的话,以后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本以为,她跟徐老师会渐行渐远,就像好多电影里的故事,爱而不得。 然后徐老师突然写了一封情书,最可恶的是,袁珊珊还当着全宿舍的面给读了,好丢人呀。 可是也好开心呀哈哈哈哈哈哈。 再然后,徐老师就没再联系自己了,但她不怕啦,她见过徐老师拍戏,就像现在外界说的,徐老师是个“戏疯子”,一旦进组,就不是正常人了。 而且好多人都这么说,跟他合作过两次的王庆详、学长黄小明都说徐老师是“疯子”。 她知道徐老师在专心拍戏,因此如果不是特别特别想徐老师了,她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在这样的时间里,她会每天晚上就钻进被窝里,悄咪咪地拿出徐老师写的情书,用手机照着偷偷看。 但她又不敢老看,因为读信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会发出笑声,然后被珊珊发现。 好羞耻的。 再后来,她慢慢地发现徐老师变了,变的不像以前那么老实,总是跟自己开玩笑,在起初,还只是些正常的玩笑,可是越到后来,就越不正经了,尤其是没人的时候,说的话总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直到某一天,徐老师突然跟别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怎么可以那么说呢,都还没有表白呢,太不尊重人了! 可是真的好开心呀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没过多久,徐老师又去拍戏了,然后联系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那个时候她也在忙着拍戏,虽然在睡前也会想徐老师,但是她入睡的特别的快,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然后就不会想啦。 因为已经睡着啦,徐老师知道了肯定会气死的哈哈哈哈哈。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就没法像以前那么开心了,因为她的戏拍完了,没那么忙啦,哪怕上课的时候也总忍不住想起徐老师。 虽然跟珊珊在一块的时候也蛮开心的,但是徐老师却没在。 她想好好学习的,因为真正拍戏了,才发现学校老师教的知识好像蛮有用的。 徐老师真可恶,以前都不跟自己说! 哎呀,又想起徐老师了,对了,徐老师现在干嘛呢? 也不知道他受伤的手指好了没有。 不能想不能想,她如此想着,可是脑子就是不听话,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这该死的脑子,气死本小张同学啦! 学校放假之后,她掐着日子,一天天的数着,在五天前,徐老师的戏终于杀青啦! 终于可以和徐老师见面啦! 她可是一直看着新闻的,徐老师杀青的那天,她还特地跟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徐老师似乎很忙,乱糟糟的,好多人在说话,她虽然不舍,但又很快挂断了。 她本来以为徐老师会回京城来,结果在那之后,徐老师又忙起来了,她看了新闻,徐老师回家了,去看望领养的他的爷爷。 新闻里,徐老师还弯着腰拉着双轮平板手推车,徐老师说那叫“驾车子”。 她敏锐的发现,在照片上,徐老师身边还站着个长的可好看的女生。 那个女的是谁? 徐老师说过,他没有兄弟姐妹的。 徐老师不会回家相亲了吧? 她听说农村的男生都结婚特别早的,徐老师会不会已经跟那个狐狸精同居了? 那个狐狸精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然后等过完年,徐老师不会就要当爸爸了吧? 尽管她仍然选择相信徐老师,可她真的不想当后妈呀。 而且徐老师回消息也不像往常那么快了,总是隔半天才回一次,隔半天才回一次。 小张同学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试图再次把徐老师甩出脑袋时,妈妈突然推开了门:“张蕊,你一天天的跟头猪一样卧在家里,就不怕生虱子吗?” 小张同学本来心情就不大好,一听话音儿,一骨碌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对着门口的妈妈道:“噢,我亲爱的妈妈,你见过像我这么可爱的猪吗?” “你可拉倒吧,我看你就是打的轻,还可爱。”妈妈撇了撇嘴道,“今天太阳好,把你的被子拿阳台上晒晒。” ”知道啦! “滴滴滴。” 小张同学愣了一下,意识到是手机QQ的提示音后,仿佛战争来临时突逢敌机轰炸一般,一把卧倒,抄起了床上的手机。 徐老师:“小张同学干嘛呢?” “没干嘛呀。”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扯起,发出“嘿嘿”的笑声。 打完了字,发送过去了,小张同学又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她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让珊珊嘲笑自己了,必须得让徐老师知道两人的关系更近了,然后在徐老师尚未再次发信息之前,按下了发送键。 “徐老师,以后我们就是好哥们了!” 可是等了好半天,徐老师却没有回复。 徐老师怎么不回复了? 会不会因为那个狐狸精变心了? 她皱着眉头,好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鞋子也没顾上穿,一把拉开了窗帘和窗户,迅速把脑袋伸了出去。 “咣。” “啊。” 她忘记了还有防盗窗。 “张蕊,你咋啦?”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啊,没事儿,没事儿。”她捏着手机,抱着脑袋蜷缩在窗台下,仿佛一只舔舐伤口的小狗。 等头没那么疼了,她伸手摸了摸,肿了个包,都怪徐老师! 可是她仍一手揉着头顶的包,一手将手机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迅速地打字。 “徐老师,你是不是在楼下呀?” 徐老师:“我刚才看到你撞到你家窗户啦,哈哈哈。” 啊,被徐老师看到啦,好丢人呀。 小张同学很生气,所以她决定去楼下打徐老师,出出气。 她迅速地换了衣服,又化了妆。 她本来不想化妆的,因为太耽误时间了,徐老师还在楼下等着呢,只是珊珊先前说男生都是颜狗,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也会欺骗自己是真的。 小张同学收拾妥当了,到了门口,正要换鞋,却见妈妈狐疑地盯着自己,问道:“张蕊,你干嘛去?” 她张了张嘴,脸上微微涨红,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妈妈说徐老师的事,因为以前妈妈总是说她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能谈恋爱。 在她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的时候,妈妈突然问道:“是不是徐容来找你?” 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你当你妈不看新闻的吗?!” “哎呀。”虽然是亲妈没错,可小张同学在不好意思里仍夹杂着些忐忑,并且低着头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只是妈妈的反应好奇怪,而且出乎预料的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催促道:“快点下去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控卫在此》 她怔怔地点了点脑袋,小心地问道:“那...我可真下去啦?” 妈妈笑的愈发灿烂,就像她真的是一头猪,正要去拱别人家长的既大又嫩的白菜似的,道:“去吧去吧,对了,有时间带徐容回家里吃顿饭。” 第十七章 异地 徐容坐在小张同学家小区的长椅上,笑着将手机装进了口袋里。 他明白小张同学那句“徐老师,以后我们就是好哥们了!”蕴含的意义,因为在她的思维里,“好哥们”大抵就是关系很亲近的一种相对简单而又不会感到害羞的表达。 异性之间,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说诸如此类的话,意义总是非凡的,尤其是小张同学这样的异性朋友不多的女生,传达的信息大抵就是“徐老师,我对你有想法!”。 这些他早就明白。 可是籍此他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小张同学的不安。 看来以后不忙的时候,还是得经常打打电话或者聊聊天,工作本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若是因为工作耽误了生活,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之所以提前来京城一趟,一是过来看看小张同学,再则是因为有了点存款,他想在市区买套大房子。 尽管他也想买许阿姨那样的小别墅,但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 他计划在京城逗留两天后,再前往南方的百岛之市、浪漫之城,参与新戏的拍摄。 之所以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还要跑过来买房子,是因为他发觉黄小明说的真的有道理,置业果然是一种极为高效的投资方式。 他先前在sjs买的房子,如今已经涨到了2100一平,平均每平涨了600。 与此同时的,他心中还有点后悔,因为在去年,朝阳的房价还是七八千一平,如今已经涨到了一万三四,将近翻了一番。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当时确实没那么多钱,而且也根本没想到京城的房价会涨这么快。 当然,这次他打算在海淀买,离李幼斌家近。 反正现在他平时可以住在学校,以后要是等大满贯了,非得有事儿没事儿串串门不可。 要是没大满贯,还是尽可能的少跟李幼斌打交道。 坐着等了好半响,穿着青色阿童木卫衣和牛仔裤,踏着小白鞋的小张同学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徐老师。”到了跟前,小张同学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着他,笑嘻嘻地喊了一句。 徐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还疼吗?” 小张同学原本想摇摇脑袋,可是因为被徐老师温热的手掌覆盖着,只瘪着嘴低声道:“有点儿。” 《最初进化》 小张同学说着,忽又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问道:“徐老师,你不是回家了吗?” 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来看看你呀。” “哎呀。”小张同学身子一矮,躲开了他的手掌,嫌弃道,“不要揉啦,头发都乱啦。” 徐容想了想,道:“另外咱们明天去买个大房子,回头还有一些手续...”,他说到这,又给顿住了,算了,还是让靳芳芳帮忙办吧,反正这趟有徐行跟着。 徐行尽然同样刚刚高中毕业,但是大概因为在城市里长大,接触的人、事儿都比较多一些,相比三年前的他,要成熟很多。 此时此刻,徐行大抵被靳芳芳抓着,一件事一件事地交代着。 徐容对这件事并不太在意,靳芳芳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助理,两天的时间,想来也会事无巨细的教个差不多。 至于徐行是否认真学、能否踏实做,取决于她的决心深刻程度。 小张同学跟着徐容往小区外走,歪着头问道:“买房子?买房子干嘛?” 徐容自然不会告诉小张同学是为了以后方便跟李幼斌显摆用的。 因此的,他说道:“当然是用来住啊,以后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京城,开学期间可以住在学校,但是平时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先前买的那个太偏远了,不太方便。” 小张同学点了点下巴表示了解,她只是个学生,房子不房子的事儿,离她还远的多,出了小区门口,她才问道:“徐老师,我们要去干嘛呀?” 小张同学自然是怎么都无所谓的,只要跟徐老师呆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先去吃饭吧?完了咱们去看电影?”他以询问的语气说道,同时的转头看着小张同学。 “我想吃烤肉!”小张同学不假思索地道,说完了,见徐老师愣愣地瞧着自己,不大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都好久没有吃肉了,肚子都快饿扁了。” 走了一会儿,徐容发现小张同学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因为他发现她好几次握着小拳头,鼓了鼓嘴巴,可是最终,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下了脑袋。 直到吃饭的时候,他望着对面握着筷子,俩眼直勾勾地盯着烤肉的小张同学,问出了半路的疑惑:“小张,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啊?”小张同学恍惚地抬起头,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道,“徐老师你说什么?” 徐容没说话,一边烤着肉,一边笑呵呵地瞧着她。 他刚才喊了“小张”之后,特意停顿了一下,后半句她肯定听清了的。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小张同学被徐容盯的不自在了,吐了吐舌头慢吞吞地道,“徐老师,你先前说,我...我是你女朋友对吧?” 她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俩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容,仿佛此刻的他才是烤肉一般。 “嗯。”徐容点了点头,确认了她问题的答案,“你一直在想这个吗?” “也不是啦。”小张同学眼睛眯着,脸上的苹果肌稍凸显了点,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扭捏地将视线再次移到了烤肉上,声音如蚊蝇一般,“可是...徐老师你还没表白呢。” 徐容举在的手抖了下,但马上将烤肉夹到了小张同学跟前的盘子里,道:“赶紧,趁热吃。” “哼!”小张同学见徐老师如同未曾听到一般,撅着嘴白了他一眼,可是动作上却没有丝毫犹豫。 “好好吃!” 因为小张同学先前的豪言壮语,徐容这次特地点了不少肉,只不过才烤了一大半,小张同学便不复开始时的风卷残云。 “我吃饱啦!”只过了一会儿,小张同学将筷子放下了道,“徐老师我给你烤吧。” 徐容也没客气,将夹子递给了她,问道:“真吃饱了?” 小张同学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吃饱了吃饱了。” 只是等吃完饭,下了楼,还没走几步,徐容突然发现小张同学扯住了自己的胳膊,眼巴巴地道:“徐老师,我想再吃个冰淇淋。” 徐容疑惑地看着她:“你刚刚吃了不少肉吧,不是吃之前还说要保持身材的吗?” 小张同学眼睛一鼓,振振有词道:“虽然现在才夏天,可是马上就要冬天了,小熊都已经开始储存脂肪了,我长胖一丢丢没有关系的。”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转头带着她往旁边卖冰淇淋的店走去,只是脚下刚迈两步,他忽地转过头来,道:“可是你冬天不会停止进食啊?!” 天,差点被小张同学给绕进去了,这家伙在吃上总有着超出平均智慧的敏锐的敏锐思维。 “那...那小熊冬天还不出门呢。”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义正辞严的小张同学,他总感觉她的话不大对,可是到底漏洞在哪,他一时的竟然没给想明白。 最终小张同学还是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冰淇淋。 看的电影是小张同学挑的,《不能说的秘密》。 徐容倒是无所谓,可是心下却有点腻歪,四千万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因为这个电影的主演和导演,都是周杰仑。 自打进了影院,小张同学虽然抱着爆米花,嘴里“咔咔”地跟个小松鼠似的,但她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徐老师的表情,因为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挑的一部爱情片。 只是随后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预料,她被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但徐老师的表情却好过分,除了递纸安慰她的空当里,其他时间表情总是很扭曲。 从电影院里出来,她又开始纠结了,徐老师是不是跟电影里那样爱她呢?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先前吃饭的时候,徐老师根本没有回答她关于表白的问题。 到了小区的楼下,已是夜幕低垂,繁星高举。 徐容看着站在跟前的小张同学,笑着道:“明天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去看房。” “嗯。” “对了,出来的时候带着外套,早上有点凉还。” “好。”小张同学撅着嘴点了点头,拿眼角的余光斜着徐容。 她发现,自打看完了电影回来,徐老师的话突然变多了,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各种话题,她本来没意识到,可是渐渐的也察觉了不对。 徐老师要表白吗? “那你上...” 她的认死理的劲儿又上来了,发现徐老师要跑,她指了指旁边的长凳,道:“徐老师,咱们看一会儿星星吧?” 徐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小张同学堵进墙角里,尽管他知道小张同学明白他的想法,尽管他也知道小张同学肯定会答应,可是不知是不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还是怎么着,一想到表白,他总是忍不住有点紧张。 但是瞧着小张同学的模样,她似乎很在意这么一个形式,或者说是仪式。 俩人挨着坐在了椅子上,小张同学感觉徐老师的胳膊有点热,而且她还发现徐老师挺紧张的,因为他老是抿嘴唇。 因为徐老师突然不说话了,她望着不远处跑过的一条小狗,说道:“徐老师,那个小狗好可爱啊。” “嗯。” “可惜妈妈不让我养。” “那,以后再养嘛!” “好呀。” 倏忽之间,长凳陷入了沉默,暖风轻轻地吹,紧挨着徐老师,小张同学感觉她此刻快要安宁的睡着了,突然间,她感觉有双大手覆在了自己的小手手上。 “我能牵你的手吗?” 小张同学看着双眼明亮,望着自己的徐老师,愣愣的点了点头,后才反应过来,徐老师一直纠结的事儿不会就是这个吧? 他居然想牵我的手,思考了这么久,犹豫了好半天,居然就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嘿嘿嘿... 徐老师好可爱啊哈哈哈。 可是这算不算表白呢? 应该算吧?! 但可能是第一次牵手,而且时节还是夏天,小张同学感觉自己蛮紧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一直跳呀跳的,而且手还容易出汗,可徐老师还是没有放开她的小手手。 徐容的心情渐渐平静,低声道:“后天我就要去拍戏了,估计,得两个月左右。” “啊?”小张同学的马尾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但看着徐老师温和的笑容,她同样笑了,“好!” “你上去吧。” “嗯。”小张同学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沿着小路进了单元楼,直到出了电梯,进了家门,她的脑子才恢复了点清醒。 徐老师后天就要走了。 后天就要去拍戏! “咦,爸,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小张同学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爸妈,愣了下才问道。 “前几天打电话不是说了,徐容呢?”中年大高个儿,瘦长脸,他今天刚从老家过来,却得知单纯的女儿竟然真的有了男朋友。 他先前见过徐容几次,挺老实的一个孩子,可是那个时候徐容是家教,却没成想,人根本不是来兼职挣辅导费的,而是瞄着自家闺女闺女来的。 小张同学看着爸妈莫名的笑容,缩了缩脖子,嗫喏道:“走...走了。” 爸爸和蔼地瞧着她,语速不疾不徐地道:“回头要是有空了让他过来坐坐,我正好休了年假。” “他...后天就要去外地拍戏呢。” 说话的时候,小张同学的心里并不像脸上那么轻松。 后天徐老师就去外地啦家人们! 本小张刚刚牵手就要异地恋了! 第十八章 房子 考虑到接下来两个月大部分时间要呆在剧组,徐容本想拜托靳芳芳帮忙办理一下买房后续的手续,却没成想刚提起话头,就被靳芳芳鄙夷了一番。 “你只有90万还要在海淀买房?小两室吗?”靳芳芳无语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容,“而且大哥,咱们能不能开拓一下思路?” 说着,她又补充道:“哪怕你马上要拍的这部戏的片酬已经支付了一半,也才115万而已,这些钱,要是去年这个时候,买一套三居室绰绰有余,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要是真打算买房,而且还是一百平以上的话,就不能自己出钱了。” 徐容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靳芳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借钱啊,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房,而且还能当作投资,多划算。” 徐容摇了摇头,他先前考虑过“同业拆借”的方法,像李又斌、黄小明,都是不差钱的主,但他又不是急需,没必要张嘴借钱。 “你是说商业贷款?”徐容想了想,苦笑道,“可我打听过了,商贷的利率挺高的,而且我名下就一套房子,贷不来多少钱。” 靳芳芳彻底明白了,眼界,徐容虽然红了,但是眼界仍然限制了他的思维,于是她耐下心来,循循善诱道:“你觉得,你对谁的价值最大?” 大概怕徐容想不明白,她特意提示道:“而且还特别希望你能多借点的。” 徐容望着只小狐狸一般的靳芳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是说...公司。” 靳芳芳打了个响指,道:“猜对了,我敢保证,不说多,一千万以内没有任何问题,董事长不是说了吗,你要把公司当成家,自家人跟自家人借点钱,总不能还要利息吧?” 徐容想了想,还别说,靳芳芳的办法,真的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他目前正当红,距离合约到期还早着,真要张了口,公司不可能不借给他,甚至就像靳芳芳说的,公司也许巴不得他借钱,因为这样两者结合的会更加牢固。 而且从他自身而言,如果他从借了一笔巨款,为了保证过他能还的上,公司也不会减少他的资源。 “当然,你借的时候肯定不能说就借一千万,得借两千万甚至更多,因为这样的话,集团那边即使借给你一千万,还会觉得对你有点亏欠。”见徐容颇为意动,靳芳芳笑着道,“说句你听了可能不太开心的话,一两年内,你要是拼命,照着一年十个戏接,不停的接商演、代言,赚一千万不算什么难事儿,但是再高,公司是就要承担一定风险,也不可能会借。” 徐容想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他猛然发现,眼前这个头不高的女孩儿,对人心的把握,精准的简直离谱。 向公司借钱,在眼下这个时候,能够稳定集团的忧虑,常继红手下那批艺人,等再过一年多,也就是常继红与公司的合约期满后,必然是要离开的,到了那时,整个海润,真正能拿出手的一线艺人,只他和孙丽两个。 但孙丽的态度目前仍不明朗,最让公司感到忧虑的是,她跟常继红私交不错。 他就不一样了,当时他跟常继红闹的你死我活的,对于集团高层并不是什么秘密。 小张同学和徐行在一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她们的家境都还算不错,可是一千万这样的天文数字,完全超出了她们对与财富的认知边界。 相比之下,小张同学更容易接受一点,因为一千万,大概就是一万后边再加三零而已,而徐行却认知的更加清晰,有这么多钱,她基本可以实现财务自由,想买的衣服、包包都可以买,还当什么助理? 徐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本来还觉得一千万挺多的,可是横向对比之下,又没觉得多了。 于李幼斌而言,也就是拍两部戏的片酬。 可是一下子欠了一千万,这个包袱可是有点重。 “你平时不是挺自信的吗?不会觉得两年自己连一千万都挣不到吧?”靳芳芳瞅着徐容还在犹豫,又加了一把火。 徐容知道她在激自己,可是还别说,他真吃这一激,他不懂那么多弯弯绕,可是看的见的是,自己在sjs买的房子真赚了,涨了近三分之一。 黄小明师兄的眼光还是没问题的。 像朝阳跟海淀的,涨的更离谱,今年买了,按照这个势头涨下去,还别说,他指不定真不用再拍戏了。 最重要的是,就像靳芳芳说的,他还真不信自己两年赚不到一千万,如果他眼下要是不要脸了,不停地接戏和各种代言商演,一年差不多就能赚回来。 他想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道:“那就借。” “ok。”靳芳芳立起了身子道,“走吧,去给咱们的郭总说说。” 郭思在听完徐容的需求之后,胖乎乎的脸上反应很平静,只是皱着眉头问道:“借钱三千万,干什么?” 徐容也没隐瞒,道:“买房!” “行,我让财务提申请,数额不小,得让集团审批,不过你做好思想准备,我估计批不了那么多,一半就顶天了。” 徐容点点头,别说一半,三分之一就成,他来京城之前已经看过,哪怕海淀服务比较好的独栋,如今也就千万的价位。 今年买了,明年涨到两千万,后年涨到四千万,大后年再翻到八千万,大大后年一亿六...嘶,这可比拍戏来钱快多了。 因为审批需要时间,他的买房计划暂时搁浅,填了借款申请之后,便带着小张同学离开了公司。 真要是借到了,他准备全花出去,这是师兄黄小明的说法:“通胀那么严重,钱放在手里就相当于等着变成废纸”。 若是还有余钱,他就跟着黄小明再做做投资。 “徐老师,真要借吗?”出了公司,小张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徐容点了点头,笑着问道:“怎么啦?你是担心徐老师挣不到这么多钱还不上吗?” “没有啊,还不上就把房子卖了嘛。”小张同学对这个本不在意,见徐老师一脸轻松的模样道,“对了,徐老师,我爸昨天说,让你去家里坐坐。” 徐容神色间轻松顷刻间褪尽,干笑了一声,他见过小张同学的爸爸,很严肃的一个中年,可那会儿他是老师,对小张同学又没什么图谋,自然问心无愧。 而且小张的爸妈对他那是相当客气。 只是如今,形势调转,攻守易位,但人家既然提出来了,他如果不去,又显得他徐某人心虚。 他自然是不心虚的,有什么可心虚的? 可他紧张啊。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才要大三的学生,结果冷不丁的就要见小张同学的爸妈。 他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爸不上班吗?” “上啊。”小张同学并没有意识到徐容的局促,“他昨天特意请了年假过来的。” 徐容抿了抿嘴唇,心下不由忐忑,这位张叔叔有点狠啊,这是算准了他的档期来的。 小张同学望着徐老师局促的模样,莫名的觉着奇怪,爸爸只是凑巧过来看看,又没说立刻让徐老师过去,徐老师这么紧张干嘛? 徐容没思考太久,人家都杀到京城来了,他总不能避而不见,于是嘘了口气道:“那你打电话回去说一声,中午过去?” “啊?”小张同学愣愣地看着徐容,脸色微红地道,“今天中午吗?” 徐容心道我的小张同学哎,你爹人都掐准时间休年假跑来京城堵我了,我要是不去,那以后恐怕也甭上门了。 小张同学见徐容盯着自己,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挂着粉色小熊挂件的手机,道:“那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们说。” 小张同学家里。 王阿姨瞅着丈夫自打撂下电话后,严肃了许多的神态,道:“人小徐自打跟蕊蕊在一起,这还是头一回过来,你可别整事儿啊。” 小张爸爸脖子一梗:“你瞅瞅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能不知道姑娘迟早得嫁人?” “可是养了这么大,就跟养盆花一样,一二十来年,生怕风吹着了雨淋着了,结果这就要被一个叫“女婿”的瘪犊子连盆带花的给端走了,姑娘可是要跟人过一辈子的,所以这瘪犊子第一次上门,我要是不搞点事儿,怎么知道他靠不靠得住?” 王阿姨因为见徐容的次数比较多,因此的相对比较放心,道:“什么瘪犊子,人徐老师以前你又不是没见过。” “以前是以前,那能跟现在一样吗?”小张爸爸寻思了一会儿,忽地打沙发上站了起来道,“对了,以后别再徐老师徐老师的喊了,叫小徐,我去街上买个西瓜去。” “买西瓜干啥?” “能干啥?”小张爸爸说着,火急火燎地就要出门,“整事儿啊!” 当徐容进门的时候,本来一路上调整的颇为轻松的神情,当即干了大半截。 只见张叔叔提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在门后,笑容满面地道:“小徐过来啦?” 徐容不得不调动面部肌肉,强行挤出点笑意来,干巴巴地道:“叔叔好。” “来就来,还买那么多东西干嘛?”围着围裙的王阿姨听到声音,打厨房里走了出来,仿佛第一次见徐容似的,将提着四五个礼盒的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才笑了,“赶紧进屋里,别老站在外头。” 小张同学的家并不算小,当初买房子也是为了她高考用的,因为买的早些,价格相对没眼下那么贵。 “对了,我听说你们今儿去看房了,怎么样了?”等徐容在客厅里坐了,张叔叔跑进厨房,抱出来了个大个的西瓜出来,问了一句。 等徐容的视线集中了过来,他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一个椭圆的西瓜当场被他分成了两半,笑着道:“天热,吃个西瓜降降暑。” 徐容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张叔叔意有所指,因为在刚才切西瓜的之前,他手中的锃亮的刀还对着他在半空中晃了晃。 “还没看...手上的钱,暂时有点不够。”说完了,徐容感觉如此回答可能有些不太妥当,忙又补充道,“不过没事儿,等我再拍俩戏就够了。” 他没敢提借钱这茬,要是让张叔叔王阿姨知道他要借一千万,天知道什么反应。 小张同学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国企职工,当时小张同学打文工团转业,准备报考北电,王阿姨为了照顾小张同学,又内退了,算是中等家庭,一千万的债务,于他们而言不是个小数目。 “噢,别光顾着说话,吃西瓜。”张叔叔将刀放在了手边,给徐容拿了一块。 他自己却没吃,而是打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顺手递给了徐容一根,道:“来抽根烟。” 徐容捧着西瓜,没上嘴,可是望着张叔叔手中刚刚拆开的,一根没动的烟盒,他这下明白了。 来之前,他问过小张同学要不要买两条烟的。 她爸不抽烟! 于是精神愈发的集中,他想西瓜放在桌上,可是最终还是一个手拿着了,用另一只手在跟前摆动着,道:“我不抽烟。” “哎,年轻人不抽烟好,我听蕊蕊说,你学习挺好的?” “还行。” “还行就行。”张叔叔把掏出来的烟塞了半天,才又塞进了烟盒里,唠家常般地道,“我先前看新闻,说是你跟蕊蕊那个舍友,叫杨什么的...” “没有的事儿!”徐容仍端着西瓜,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地道,“叔叔,那都是公司炒作,我跟她不熟,都没说过几次话,小张是知道的,叔叔你放心!” “噢。”张叔叔望着正襟危坐的徐容,意味深长地笑着点了点头,“不用紧张,以前又不是没来过。” 徐容勉强笑了下,他本来不紧张,可自打进门,好家伙一连串的刀光剑影,给他整的不紧张都不行。 “我听蕊蕊说,你平时工作挺忙的?” “嗯,有点儿。” “是不是特别累?” “还好,年轻嘛,累点也是应该的。” “那累的时候,你坐公交车,会给老人让座吗?” 这是在考验我的道德品质么? 徐容心中这么想着,点了点头,道:“肯定会的,站会儿也能锻炼身体。” 张叔叔脸色一绷:“那回头得买辆车啊。” 我特么! 徐容没想到人在这地方等着自己呢,他第一次感觉自己B+的业务能力有些不够用了,因为脸上的表情渐渐有失控的趋势。 你家闺女咋就没遗传你这智商? “嗯。”徐容点了点头,在这个空当里,他迅速调整心态,斟酌了半秒钟后说道,“我一直在催着小张考驾照,等她考下来了立刻就买,我平时用车的地方不多,用的话公司也会给安排。” “嗯,不错不错,对了,小徐你带身份证没?”张叔叔脸上放出了点笑容说道,“我看看你们八字合不合。” 坐在一边的小张同学懵了,爸爸和徐老师,今天怎么都这么奇怪? 徐老师什么时候催过自己考驾照? 爸爸什么时候会看八字了? 徐容虽然迷惑,但因为今天本打算去买房的,身份证确实带在身上,忙把一口都没尝的西瓜放在了桌子上,从兜里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道:“带了带了。” “不过,我是爷爷领养的,身份证上的生辰年月不太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哪天出生的。” 张叔接过身份证,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拍了几张,笑着道:“不碍事儿,我有个朋友在公安局系统工作。” 徐容本来还以为张叔叔的意思是让他那朋友帮忙查查,可是一想又觉不对,因为他老家跟小张同学的老家离了几千地呢。 直到饭前去洗手间的功夫里,他才腾出脑子思考这件事儿。 水龙头哗哗地淌着水,他一边认真地搓着手,一边思考对方要身份证的缘由,正在他要关水龙头的当口,脑中突地闪过一道念头。 好家伙,绕了个大圈子,原来在这等着呢。 公安能不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不好说,但是查他的开房记录是一查一个准儿。 还看八字合不合! 我去你...算了,给小张同学一个面子。 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徐容望着镜子当中的自己,捏了捏面部僵硬的肌肉,深吸了口气,拿出了比两年多前艺考时更加严谨的态度。 今天这顿饭,不好吃。 等徐容打洗手间出来,看着桌上都快堆不下的菜,心不由地提了提,他原先在这吃过饭的,从未见过像眼下如此丰盛。 小张同学同样愣愣的,她估摸着,要不是自己回来的晚,说不定爸妈都把她炖了给端上桌了。 相比张叔叔层出不穷的套路,王阿姨的问题要温和的多。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还好。” “喝点儿?”张叔叔自顾开了瓶酒,倒了两杯之后,才提议道。 徐容抿了抿嘴唇,他本想说明天还要去剧组,可是瞧着张叔叔一副考校般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但是心下却是发毛,小张同学的酒量,他是见过的,她爸估计喝他俩没什么大问题。 “爸,徐老师明天还有事儿呢。” “你吃你的饭,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心疼上啦?” 徐容一杯一杯地端着往嘴里倒,忽听王阿姨道:“早上听蕊蕊说,你要买房?” “嗯,我准备买个大点的。” “徐老师说要买别墅呢!”饭桌上,小张同学突兀地插了一句,这是来的路上徐容告诉她的。 见张叔叔和王阿姨突然沉默了,徐容虽然脸上不露声色,但是内心颇为疑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他已然不大清醒的脑子尽快飞速转动,瞥向旁边毫无所觉的小张同学后,隐约明白了缘由。 张叔叔是在京城买过房子的,自然清楚价位,尤其是近几年房价飞涨的情形下,小张同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大抵让二人产生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想法。 他干咳了一声,决定来个狠的,给小张同学的爸妈吃颗定心丸,于是问道:“叔叔,阿姨,我有个请求。” 张叔叔沉闷着脸,挤出了点笑容,道:“你说。” 徐容语速极慢,似乎真的在请求别人办事一般,徐徐说道:“就是买房子的时候,您看,能不能借用一下您家的户口本,买在小张的名下?” 之所以说的慢,其实是因为他脑子有点懵,得慢点说才不会舌头打结。 气氛猛地静止了一瞬,但随即又被小张同学的筷子碰撞盘子的声音打破了。 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着可行性,户口本没在这儿,恐怕还得回头爸爸回去了寄过来才行。 王阿姨极为诧异地道:“这...不合适吧,你们还没结婚呢。” 张叔叔却是惊呆了,他很清楚徐容这话的份量,别看轻飘飘的一句话,差不多就得上千万。 徐容才红没多久,他可不信他能挣那么多,至于家庭情况,他早就把新闻翻烂了。 他没应下来,也没拒绝,反而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徐容突然清醒了点,但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道:“自然想清楚了。” “你就不怕...有个万一?”张叔叔说着,瞅了瞅仍认真思考的女儿,他想不通,自家女儿漂亮归漂亮,可眼下才大三,以后还远着,这徐容怕不是个愣头青吧? “没有万一。”徐容摇了摇头,同样看了眼小张同学。 真要是有了张叔叔说的万一,那他也认了。 和过去不同,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对自身的能力同样产生了极大的自信,一千万的确很多,但以他眼下的业务水平、知名度、影视市场的行情以及积累的人脉,真不能算多。 一如当时净身出户的李又斌,或许会一时困顿,但也只是一时。 再者,他今儿能被喊来吃饭,人大抵也是做了把养了二十年的小张同学托付给他的打算,要是不表现足够的诚意,才让人不放心。 “好,是个男人!”张叔叔跟徐容对视了好一会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几杯下肚,张叔叔也不知真的感情到位了,还是演技在线,俩眼“唰”的一下红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着小张同学,道:“小徐呐,我们家蕊蕊可就托付给你啦,她打小就聪明,叔看你是个实在人,你要是受欺负了,跟叔说,叔给你出气。” “哎呀,爸,你说什么呢?” 徐容有点懵,怎么回事?话题怎么就突然到这了? 不过嘴上,他仍立刻表态道:“你放心,爸!” 张叔叔手抖了一下,酒盅当中的液体撒在了桌子上几滴,愣愣地瞧着他。 气氛尬了好半响,张叔叔才笑着道:“来,咱爷俩碰一个。” 第十九章 对话 坐在飞机上,徐容揉着仍有点晕乎的脑袋,不禁苦笑。 以后尽量还是不跟小张同学的爸爸喝酒了。 他后来算是瞧出来了,人那酒量,喝他仨都不碍事,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场面他是撑住了。 虽说其中肯定有张叔叔照顾他今天要忙的成分。 至于把房子挂小张名下,当时那个情境下的冲动的确占了一部分原因,但靳芳芳的话确实点醒了他。 思维。 他眼下的存款不多,但现金流却是极为可观。 一部戏拍下来,片酬差不多二三百万,虽然因为分成问题,到他手里连一百万都不到,但那也是没有接代言和商演的缘故。 的确不能再用过去狭隘的思维考虑事儿了。 况且他能够感受到小张同学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或许,他可能是她心里出了张叔叔之外,最值得信赖的男人。 这份信任,他觉得值。 纵然最坏的境地,也就是张叔叔所说的万一,若是能用一年的辛苦,认清一个于他而言重要的人,也许是天底下最便宜的买卖。 下了飞机,小张同学一连串的自言自语的消息看的他一愣一愣的。 小张同学:“徐老师,我爸让我问你,昨天说的是认真的吗?”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小张同学:“噢,我忘了你还在飞机上啦,嘿嘿。”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下飞机了给我说一声哈,我有事儿跟你说。” 小张同学:“哎呀,徐老师好无聊啊,我都把乐高拼完了,你还没下飞机吗?” 小张同学:“哎呀,说错啦^_^,我才没买乐高呢嘿嘿。” 徐老师:“刚下,怎么啦?”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终于上线了,我爸让我问你,昨天说的是认真的吗?” 徐老师:“昨天说的什么?” 小张同学:“就是你说买房子挂我名字。” 徐老师:“当然是真的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张同学:“我爸让我给你说...等等啊,他说的太多了,我忘了都是啥了,我再去问问哈。” 过了约摸十来分钟。 “滴滴滴。” 小张同学:“我爸说啦,买房子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要写也得写咱们俩的名字,我爸还说,多的没有,但是多少还是能拿出来些的,他说他跟我妈商量好啦,把京城的房子卖了,再回去把家里的存款取出来,凑个整数给咱们添上。” 徐老师:“你跟叔叔说,真不用,钱我都已经准备好啦。” 小张同学:“好,我去跟他说。” 又过了一会儿。 “滴滴滴。” 小张同学:“我说啦,我爸说不行,他说这是你们老爷们的体面,你敢拍着胸脯说那话,他认你是个爷们,哪怕咱们俩没成(哼,快把我气死啦),他以后也认你半个儿子,他还说你头一回上门,能说出那种话来,是个性情中人,你敬了一尺,他虽说还不了一丈,但是不能让你吃了亏,至于钱,不用你操心,他说他就是砸锅卖铁,这个钱也得出。” 小张同学:“我妈也说了,你都那么说了,肯定是真心喜欢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徐老师我妈说的是真的吗?” 徐老师:“是真的啊,以后别问这种傻问题啦。” 小张同学:“徐老师,我跟你说个事儿,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妈跟我爸吵了一架,可把本小张同学吓坏啦。” 徐老师:“吵架,为什么?” 小张同学:“因为你先前给我辅导课的时候,不是说你是北大的学生吗?她说她虽然也看着你挺老实的,但是那个事儿想想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想再等等看。” 徐容握着手机,只觉背后霎时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件事儿他本来以为已经把手尾处理干净了,却没成想这儿还埋了个大雷。 关键是,昨天他愣是半点没瞧出来端倪,看来真正的表演,不在片场,而是在生活当中啊。 徐老师:“那王阿姨为什么又同意啦?” 小张同学:“哈哈,这你得感谢我爸啦,他跟我妈讲了好大一通大道理,说什么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还有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什么的,后来又说我也考上咱们学校啦,你虽然没有北大的学历,但却有北大的能力,那会儿之所以办假证给我辅导,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是缘分天定,哈哈,我妈信这个。” 徐容忽又觉得,往后还真得多跟张叔叔喝两杯不可,同时的,又为昨天的决定感到庆幸。 张叔叔要是态度不坚定,王阿姨再不同意,他跟小张同学,真悬。 小张同学:“我妈还说啦,正好趁着现在房子便宜,要买得赶紧买,可是如果买房子他们要是不出钱,我跟你在一起会矮你一头的。” 小张同学:“哎呀,我忘了我妈没让我给你说^-^。” 徐老师:“哈哈哈。” 小张同学:“徐老师,我妈刚才有句话说了一半,说咱们是年轻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有了房子也好结婚,我刚才急着给你回消息,忘了问了,你说能出啥事儿啊?” 徐老师:“这个问题吧,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等回头我给你深讲。” 小张同学:“好哒,徐老师,你是不是又得俩月不回来啊?” 徐老师:“差不多,看情况,要是拍摄顺利,可能还会快一点。”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会想我吗?” 徐老师:“你看你又问傻问题了,肯定会啊。” 小张同学:“哎呀,人家就想听听嘛,我也会想你的徐老师,嘿嘿。” 徐容愣愣地看着手机,他已然做好了全部承担的准备,可是没成想张叔叔体面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京城那房子面积可不小,还带着个大书房,以眼下的价格,要是再凑个整数,嚯,这一半就来了啊。 等等,合着是他吃了人一顿饭,吹了个不会赖账的牛逼,完了人还白送了个小张? 他本来买房的目的,投资的想法更多一些,可是如今却成了双方合资了。 唯一不大对的是,小张同学莫名其妙的咋就成了添头呢? 但仔细想来,真的只是单单一句体面能概括的吗? 在体面之前,张叔叔可是帮他说服了王阿姨的,要是让他自己来,这关,可真未必能过的去。 在恍惚间,他不由地又想起了成长经历上的一个过客,陈东。 那个三角眼的中年,于不经意间教诲他的一个道理。 有舍有得。 在此刻之前,他以为对这个道理已然领悟的足够透彻,因为他还在为生计发愁时,他舍了本应得四万四给了陈东,得了本不应得的一万。 后来,他只满足了温饱时,舍了郭思大几千块钱,得了《大明王朝1566》的成长。 再之后,他还不富裕时,他舍给了李又斌和许阿姨大把的钱财,得了如今的年入千万的地位。 如今,他舍了一千万的气魄,得了个....小张同学。 话说小张同学值一千万吗? 反正一千万是不能换的! 从机场坐上车,转去片场的过程中,他心头升起一股明悟。 也许未来,他可能还要舍更多,至于得不得,倒是不必过于期待了。 就像风投,总有失手的时候,而且往往还占大多数,但只要得了一次,就可以弥补过往所有损失的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但却不能因为大多数次的失败,而畏手畏脚,不敢做了。 他开始切实理解了靳芳芳所说的“思维”。 第二十章 开机 “给,拿着。” 剧组下榻的酒店房间里,徐行愣愣地看着徐容递过来的红包,诧异地道:“哥,你这是?” 徐容笑了下,道:“拍摄开始了,总有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两千块钱,你先拿着用。” 助理不是个清闲活儿,尤其是他的助理,徐行的工资不高,他问过靳芳芳,一个月只三千块钱。 相比于工作的辛苦,这点钱真不高,但是助理本身就是一个跳板行业,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是奔着当助理来做这份工作的。 要么怀揣着明星梦,把助理工作当成了纯粹积攒人脉的工具,要么则是希翼转行当执行经纪人,就像先前的靳芳芳,再则也有另外一类人,粉丝。 但无论艺人还是经纪公司,一般不会让粉丝当助理,不可控性太强。 但是这类年轻人,往往也是市场上助理培训机构收割的韭菜,培训半年,收取一大笔费用,让粉丝自以为掌握了助理必备的知识和技能,但却根本没有接触偶像的渠道。 “哥,真不用。”徐行忙摆着手道,她已经听靳芳芳说过一些艺人会给助理发红包,但那只是少数,大多数艺人的助理要么是自家人,要么是公司给配的,用不着。 徐容抓起的她的手,一把将红包塞进了她手里,道:“如果你要是一直打算当助理的话,自然不用,但是如果不是,就拿着,隔三差五的买点水果什么,跟导演制片人打好关系,没什么坏处,哪怕留点印象也好,人家可不会无缘无故帮你。” 他说完了,又想起件重要的事儿,道:“记得,花钱可以,别走偏门。” 徐行见他脸色严肃,轻轻点了点头。 “笃笃笃。” 房门开着,听到敲门声,徐容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两个高个儿中年,一个瘦长脸长发,一个圆脸寸头。 但俩人却没进来,只是在门口笑着道:“徐老师过来啦!” 徐容同样笑着走到了门口,道:“朱制片,姜导,刚到,正准备去给你们报道呢,快,进屋里坐。” 他接下来要拍的戏名为《宽恕》,讲述的是一个家庭伦理、亲情、爱情、自私与仇恨的故事。 这是一部相当挑战观众底线的戏,他要演的东明具有严重的处*女情节,发现妻子夏雨某段不堪的往事后,对当年伤害妻子的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将其逼至跳楼自杀,但因为过程中的手段过于激烈,忽略的妻子夏雨的感受,导致她精神失常。 而狗血的是,他的弟弟东风因曾经喜欢过嫂子夏雨,见到嫂子受到伤害设后,为了保护嫂子,和他渐渐走向对立。 同时的,弟弟东风追求的女孩,李雪丽,因为嫉妒,同样展开了报复。 总而言之,卖点很多,逻辑上却是存在不少难以自洽的地方,比如李雪丽和他饰演东明之间的纠葛、以及弟弟东风当初把夏雨介绍给他。 狗血的不能再狗血。 有点为了猎奇而猎奇了。 之所以接下,因为他意识到东明这个角色很像另外一个被演绎的极为经典的角色,《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的安嘉和。 挑战这样的角色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站在门外的长发瘦高个儿是制片人,也是投资人朱宏,短发胖中年是导演兼职编剧姜伟,他先前已经跟二人见过一面。 在徐容去门口迎接二人的当口,徐行极有眼色地将行李箱拉进了套房的里间。 朱宏跟徐容握了握手,问道:“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制片跟导演什么时候到的?” “有两天啦。” 寒暄了一会儿,俩人也没多坐,便离开了,同时的告诉他晚上给他接风洗尘。 “徐行,等会儿你去问副导演要一下安排,我去看个朋友。”徐容冲着正在收拾衣服的徐行说了一句,便出了门。 他刚才听导演姜伟说,周乙围早上就已经到了。 周乙围的运气比起他来,要好的多,轻轻松松考上了北电高职,后来又签约鼎鼎大名的海盐工作室,成了正儿八经的“岩太子”之一。 去年凭借《深牢大狱》一举成名。 但是至此,似乎周乙围的好运彻底耗尽。 因为海盐工作室有三位“岩太子”,仨人为了资源的争夺,几乎彻底撕破了脸皮,闹剧一出接一出,就差当众捋起袖子干架了。 再加上海盐作品不复前几年的风光,这位周老师的事业也开始走下坡路。 问到了周乙围的房间,徐容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约摸六七秒,房门开了,可是当瘦长脸的周乙围看清来人时,眼睛猛地瞪圆,并下意识地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然后在徐容脸上的笑容还未绽放开来时,“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周老师,我有这么可怕吗?”徐容的笑容变成了拧巴了下,在门外喊道。 周乙围在戏中演他的弟弟东风。 之所以对他畏如蛇蝎,是因为在戏外,周乙围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北电的台词老师。 等了一会儿,房门又开了,周乙围透过门缝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且极为严肃地盯着他道:“徐容,咱先说好,我是来拍戏的,现在就只是个普通演员,不是老师,你要是同意,我就开门,要是不同意,哪来的回哪去。” 徐容把自己的俩手举了起来摊着,道:“周老师,你看,我这次又没带本儿,你慌什么?” 周乙围却没丝毫放松,道:“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嗨。”徐容干笑了两声,忽而道,“周老师,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下去搓一顿去,想吃什么随你点。” “你别打岔,你的饭我是吃不起。”周乙围似乎想起了某些极为不愉快的往事,面容隐隐透露出点扭曲,“徐容,真的,我真没开玩笑,就当老师求你了,你饶了我行不?” 徐容见此,也不好再勉强,极为不情愿地道:“那成吧”。 周乙围见徐容点头,“嘿”地一声笑了,开了门,等徐容进来了,才道“这才对嘛,表演这个东西我跟你说,到了你这个地步,它已经不是别人教就能提升的,它得靠悟、靠自个儿琢磨钻研,不信你瞧,哪个好演员是靠学理论学出来的?况且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在学校喊老师就成,出了校门,你就喊我哥,咱们谁也别请教谁,平辈论交。” 徐容听着周乙围满嘴胡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直到看他不自在了,才在沙发上坐了。 屁股刚沾着沙发面,他的脸色一把拉了下来。 “唉。” 他先是长叹了口气,却见周乙围压根不接话茬,尬了一下,只得继续道:“周老师,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压力特大...” “打住打住打住。”周乙围从桌子上摸起烟盒,本打算问他抽不抽烟的,听到话音儿,忙拦住了,也没了让烟的打算。 接着,没等徐容说话,他夹着烟,斜着眼,沿着徐容先前低沉的语气,一脸生无可恋般地道:“我是真怕这部戏演不好,我徐容就是个学生而已,主要任务是学习,自己红不红,真不碍事,可是我怕丢了学校的面子,丢了老师您的面子,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咱们学校的罪人了吗?” 望着徐容目瞪口呆地神情,他坐在了对面,翘起二郎腿,自己个儿把烟点上了,摆着手,道:“这套说辞我都会背了,放心,你甩开了膀子随便演,我不嫌丢人。” 徐容鼻侧强行旋出点笑纹来:“周老师,你这...有点过了吧?” 周乙围“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过?我跟你说,我这还算好的,你们班的汇报演出你知道吗?” 徐容摇了摇头,这个他还真注意,也没人跟他说。 “看看。”周乙围拍了拍手道,“那可是你们班主任,她做的可比我过的多,我好歹还让你进了门不是,人就怕你参演,特地挑了你不在的时候排的。” 徐容人有点麻,这好好的舐犊师生情,怎么就到了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但他仍找补了一句:“不能吧?我那会儿正好在外地拍戏,也许是担心我时间忙不过来。” 周乙围光笑,却不言语,等一会儿才道:“行啦,你别老在我这坐着啦,一见你我心里就毛。” “那要不一块吃个饭?让我感谢一下师恩?” “别别别,受不住受不住。” 徐容被周乙围连拉带拽地推出了房门,却没成想自己在学校的名声已然差到了这个地步,对此只能无奈叹息。 周乙围不想跟他打交道,他只能回房间去看剧本,许阿姨听说要晚点儿才能过来。 到了晚上,等许阿姨到了,朱宏喊了摄制组的人员,在楼下吃饭,同时接风洗尘。 “姐,你怎么了?”徐容站在许阿姨房间门口,望着她憔悴的神态,不由有些疑惑。 许阿姨在戏中演他的妻子夏雨。 他主要是过来打个招呼,顺带着喊着许阿姨一起下去吃饭。 “没事儿,最近心情不太好。”许阿姨勉强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对了,吃饭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跟制片朱宏还有导演姜伟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徐容走进了门,问道:“咋啦姐,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 “我就是心情不好,你先过去吧,我想静静。” 徐容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半晌才干巴巴地道:“那...姐,你有什么想吃的没?等会儿我让人给你做好了送上来。” 许阿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徐容踌躇了会儿,也只得轻轻关上房门,心中的感觉颇为复杂,许阿姨帮过他很多次,可是许阿姨眼下的状态,这个戏基本上砸了一半了。 在电梯里,他掏出了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只一会儿,便明白了许阿姨眼下状态的缘由。 她姥姥去世了。 先前他偶尔听她提过几次,因为父母工作比较忙,她自小跟她姥姥一块长大,因此感情极深。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许阿姨。 这是思想的矛盾,而且失去了一个从小陪伴到大的至亲的痛苦,是三言两语无法开解的,只能随着时间磨平。 因为许阿姨的未到场,饭桌上的气氛相对没那么热闹,尽管朱宏尽力活跃着,但仍不可避免的有些沉闷。 毕竟女一没到场,原因徐容已经跟他们说过,都表示理解。 可没一会儿,当饭桌变成了酒桌,只十来分钟,气氛便热烈了起来。 昨天的酒劲儿中午才刚过去,徐容本没打算喝酒,可在朱宏、姜伟和周乙围的合力之下,他又不得不喝了几杯。 朱宏和姜伟,他可以推脱,可是周乙围这个当老师的把酒杯端了起来,他真没法儿不喝。 他瞧出来了,报复,这家伙明显在报复。 但是他也没喝太多,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明天还要开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事儿。 喝着、聊着,最终话题聊到了戏上,因为先前时间比较紧张,徐容跟姜伟的沟通不多,现在却是要争分夺秒了。 其实第一次合作,本身相互之间不太了解,而且又因为有女同志在,聊戏反而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姜伟对剧本相当了解,因为本子就是他写的,两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近一个钟头,详细到了每一个剧情的细节。 聊着聊着,突然发现气氛不太对,只见旁边朱宏笑呵呵地看着俩人,偶尔跟周乙围砰下酒杯。 见两人停了口,朱宏笑着道:“许老师你戏疯子的外号果然名不虚传,不亏我们等了你大半年。” “等我...大半年?” 经过朱宏的解释,徐容才明白了缘由,这部戏本来计划年初开机的,只不过为了等他和许阿姨的档期,才定到了眼下。 只周乙围,拿着怜悯的眼光看着瞧着先前讲的唾沫星子恒横飞的姜伟,兴奋吧、雀跃吧,有你叫苦的时候。 吃完了饭、散了场,跟姜伟约了时间,徐容又让酒店做了一份粥,一份炒菜心,送到了许阿姨屋里,见她不想说话,搁下饭菜,劝了她两句后就出了门。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还得赶紧再去找姜伟聊聊。 大抵写作时倾注的感情比较多,姜伟很乐意跟人说道这部戏,包括每一个情节的设置的初衷,又经过了哪些修改,想要传达的意义。 俩人从八点又聊到了十点,直到姜伟的嗓子微微有些沙哑了,这时,房门突然响了。 徐容坐在靠门的一侧,听到敲门声,和姜伟眼神交汇了片刻,他起身说道:“我去开。” 开了门,只见剧组的另外一位女演员徐路衣着清凉地站在门外。 她是女二,也是剧中的反面角色,李雪丽。 刚刚跟他们坐一桌,很安静的一个女孩儿,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 徐路望着开门的徐容,愣了下,瞧了瞧房间号,才笑了声,问道:“徐老师也在呢?” 徐容打量了一眼徐路的衣着,心中不可抑止地生出了某些邪恶的猜想,徐路小圆脸,模样极为清秀,曾出演过《情深深雨蒙蒙》当中的可云一角。 但是人不可貌相。 这不就半夜来敲导演门了。 “嗯。” 徐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徐路这个点儿敲门,恐怕不是偶然,回过头,看向导演姜伟,笑着道:“导演,你先忙,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的戏。” 姜伟望着他诡异的神色和拿起外套就要离开的身形,只心中一转,便明白了缘由,笑着解释道:“徐老师,你别想差了,徐路是我爱人。” 徐容脚下顿了下,望了望徐路,又瞧了瞧姜伟,张了张嘴,这俩人这个夫妻相,姜伟肥头大耳的一副中年模样,而徐路却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况且这茬刚才饭桌上也没人说,没成想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笑着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误会了。” “哈哈哈。” 姜伟笑了几声,忽又想起件事儿来,说道:“对了,许老师,我听朱宏说你跟许老师比较熟,有空了麻烦你开解开解,唉,谁也没想到摊上了这么个事儿。” “行。” 徐容应下了,也不好再打扰人夫妻二人,同时改了口道:“我回去准备一下,导演、嫂子,你们早点休息。” 徐行预料过当助理会很累,可是当徐容晚上十点回来,拉着她排戏时,她人都快傻掉了,要不是被靳芳芳叮嘱过徐容没睡下之前她最好不要睡,她都已经准备洗澡上床睡觉觉了。 徐容暂时对徐行没太高的要求,帮忙走位置搭词就行。 当然,若是她自己愿意下功夫,他也不会拒绝。 指导还是免了,回头让她请教周乙围去,一个是北电的学生,一个是北电的老师,那不是理所当然嘛。 只是目前,徐行似乎只意识到了自己助理的身份,尚未接纳北电学生这个标签。 明天他的戏份不多,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主要还是磨合,因此只排练了半个钟头,徐容便让徐行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和过去拍戏一般,早上五点钟起床,又花了半晌午的时间,试妆、换衣服,徐容看着镜子当中老成了许多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面部露出了点微笑。 这是他近段时日观察的结果,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的稳重。 就是有点太帅了。 到了下午,剧组正式开机,象征性的拍了四个钟头,导演姜伟便宣布放饭。 海鲜,红酒。 很欢快的氛围。 徐容见许阿姨拍完了戏,始终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显得极为格格不入,接过她助理取的饭,到了近跟前,道:“姐,先吃点饭吧。” 许阿姨这次没再挤出笑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谢谢啦,我不饿。” “这不是饿不饿的事儿,你这样撑不住的,你看看你现在瘦了多少了都。”徐容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忙又跟个老奶奶似的,温言劝导着,“可能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想她老人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儿。” 瞅着许阿姨仍不言不语,他只得又把饭递给了她的助理小姑娘,说道:“带许姐回去歇歇吧,晚上再点份肉粥。” “好。” 许阿姨眼下的情绪,应该休息一阵子的,不然在高强度的拍摄下,再不摄入足量的营养,身体垮掉也就几天的事儿。 到了晚上,全组回了酒店,徐容本来打算看看许阿姨如何了,只是敲了几下门,没开,只打里头传了一句:你先忙去吧。 徐容也只能叮嘱了一声她的助理,好好照看着。 对许阿姨,他心里颇为感激,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拉了他两把。 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拍戏,没跟她联系过,倒不知道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可是纵然知道了,他既不知道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给她的助理交代了之后,他又跟组里一帮年轻人,聚到姜伟了屋里。 看回放。 “这条好。” “感觉收声可以再放开一点。” “周老师,你看你身后,这条穿帮了,哈哈。” 大家将白天拍摄的戏过了一遍,七嘴八舌地说道着好的坏的,很多人徐容也不大认识,瞧着似乎都是新人,可是大概因为都比较年轻,氛围相对轻松的多。 “徐老师的戏,好像一点问题也没有。” 讨论了半天,不知是谁突兀地插了一句,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大家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回放,心头不由震动。 因为讨论的时候气氛比较热烈,倒是没留意,对于高光镜头,也都不吝赞美,可是看完了,回头一想,似乎徐容的表演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肯定。 徐容同样在笑着,内心却是叹了口气。 他明白,之所以没人反驳,并非事实真的如此,那只是大家给他面子,他只是演的像,但却不是,之所以大家都觉得相对好一些,是因为他如今整体比较自信,符合东明这个角色一部分定位,再加上只有一场戏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瞧的明白,在稳重上,他还是稍微有些欠缺。 但这是阅历的缺陷,已经并非技巧能够弥补的了。 其实在他看来,眼下剧组欢腾的氛围,是不大合适的,这部戏是一部整体比较压抑的戏,每一个演员和职员本身应该致力于营造这种压抑的,也好让演员迅速卸力进入状态。 在他的直觉里,眼下的气氛最好在拍摄中段引导出现才比较稳妥,因为那个节点上,拍摄本身积攒的疲惫,加上以一贯之的低沉情绪会达到谷底,但如果通过眼下的这种欢快进行拉升,就能够使剧组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 之所以会生出这种感受,是因为哪怕处在这种环境中的他,也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了。 在回房间的走廊上,徐容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抽时间跟姜伟好好聊聊,顺带着再说说剧本逻辑的事儿。 整个组,或许唯一一个进入状态的,只许阿姨一个人。 但过犹不及,她的状态进入的太深了,到了第二天一个镜头,要拍摄她的情绪极端变化后的哭戏,她只勉强笑了一下,在笑容还没淡去时,眼泪顷刻间便淌了下来。 然后,“哇”地一声蹲在地上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嚎啕大哭。 第二十一章 场面 1981年,京城夏日白花花的大太阳底下,一个光着脊背、脖子上挂着毛巾的年轻人,埋着头,赤着脚奋力地蹬着平板三轮车,奔着西四邮局的方向而去,炽烈的日头打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挤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水,凝聚成滴,平板车过了个坎儿,身形一震,汗珠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瓣。 他高考落榜了,不得不来到出版社当临时工,他每天要蹬着三轮板车,从出版社来回两趟将书送至西四邮局,每两天送一次火车站,再每个礼拜,还要骑车从白塔寺到白家庄印刷厂送书。 因为天气太热,他只好把鞋子脱下来挂在车上,打着赤脚蹬车,这样,脚心可以少出点儿汗,蹬车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受。 一晃,二十六年过去了。 那一年,闷头蹬车的刘燕名没想到仅仅四年之后,22岁的他会被提拔为出版社编辑部主任,将会时不时的接触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最最高级的一撮领导人。 他也从未想过,八年之后,他会从京城电视台文艺部制片主任的岗位上离职,选择下海。 他更未想过,二十六年之后,他将以广告起家,创下一个传媒帝国。 那时,他一直认为勤奋可以创造一切,因为下海,公司初创后,就是靠着他蹬着自行车一条街一条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蹬起来的。 可是后来,他意识到勤奋并不能创造一切,因此才有了今天海润大厦进门后醒目的“智慧创造价值”的标语。 他曾以为挺直腰杆就能跳起来,因为在过去,在出版社当主任时,他见过许多大世面,新闻联播头几分钟出现的人物,他偶尔也能见到,甚至说上两句话。 可是真正下了海,他发现不是,因为有次见客户,他进了别人的屋,却被人因鞋子脏轰出了门,他虽然还是他,却不是那个能够经常面见领导汇报工作的出版社主任,而只是一个个体户,得学会弯腰才能办事儿。 他也曾以为,《亮剑》只是海润的一个锦上添花的新台阶,可是如今深陷正剧和妈婆剧的旋涡里后,他才恍然发现,那竟是公司的巅峰。 两年前,同行华宜壮士断腕,抛下包袱王菁华,轻装简行,拥抱资本,重新出发。 在当初,他认为华宜的改革手段过于激烈,但因为华宜艺人塌方式的出走,他萌生了一些想法,也采取了一些温和的行动,避免重蹈覆辙。 随后,《无极》和《满城尽带黄金甲》上映,名导张一谋、陈恺歌遭遇滑铁卢,同时的,想要借此翻身的当家男艺人刘晔自神坛跌落,促使他开始重新思考华宜选择的可行性。 去年,范氷冰成立工作室,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艺人,开启艺人工作室运营的新模式,个人品牌最大化、商业价值暴涨,验证了这种运营模式的可行性,也成了他心中摇摆天平的最后一块砝码。 狼真的来了。 海润必须改革,必须上市,必须做大做强,这已经是创始人团队达成的共识。 刮骨疗伤,势在必行。 同时的,海润需要开拓业务板块,需要更多优秀的艺人、更多强力的经纪人,而不是曾经的小作坊似的保姆型经纪公司。 因此他舍弃了常继红,启用了对经纪公司掌控力不强的郭思。 艺人方面,已然抑郁的刘晔不是他追逐的目标,孙丽的男友绿茶哥才是。 但海润在电影市场的空白并不具备丝毫吸引力,月初,绿茶哥投身华宜,坐上了华宜当家二哥的交椅。 这让他有点糟心。 昨天,经纪公司那边提上来了个申请,徐容要借款三千万。 理由是买房。 他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原因,时间点卡的太微妙了,正在他寻觅扩大艺人团队的当口,正在公司积极寻求转型的当口,徐容用一个大家看着都牵强的理由,发出了属于他的声音。 这个年轻人借此提醒他,同时称量自身在他心里的地位呢。 不争不吵不闹,但他明白,这是聪明人的默契。 当初許晴向他推荐这个年轻人时,他并没太在意,一个连专业培训都没经过的年轻人,而且許晴推荐时,并没有瞒着他,只是觉得可怜,给他个机会。 当时他连名字都没问,随手扔给了常继红。 第一次对徐容有印象是在前年年会上,可是后来慢慢的又给淡忘了。 当初牌子怎么倒的,他心知肚明,即使徐容不扶,也会有人扶起来,商鞅立木取信、燕昭王千金买马骨故事,实在太过老套、太过耳熟能详。 但它真的好用。 旧瓶装新酒,玩法虽然变了,但人心是亘古不变的。 效果也如同预期的一般,绝大部分中下层艺人在和常继红的合约到期后,选择了与公司签约。 这是王菁华的出走,带给他的启示,进而采取的温和的手段。 直到今年,这个还是个学生的年轻人给了他一份意外之喜,一炮而红,填补了刘晔颓废后门面男演员的空白。 三千万的借款,不是个小数目,他得见见这个年轻人了。 智慧创造价值,没有智慧是没有任何未来的。 三千万,让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智慧,但单单只有智慧,是不够的。 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不聪明却自以为聪明的人更多,唯独聪明却把自己当成笨蛋的人很少。 当他到了片场,远远地便望见自家公司如今的一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正在跟許晴说道着什么。 这让他十分意外,許晴的家世,他隐约有所耳闻。 可徐容毕竟是有女朋友的。 这不是他关心的,个人生活都是细枝末节,影响不了大局。 “徐老师,徐老师,董事长来看你啦。” 当一个瘦高个的短发年轻人喊自己时,徐容诧异了下,可是当看到年轻身后的留着长发偏分胖乎乎的中年,愣住了。 在晃神了下后,徐容忙站了起来,笑着道:“董事长,你怎么来了?” 一个聪明人,刘燕名率先下了个定义,昨儿个才特意用三千万暗示了自己,今儿个就一副完全没发生过的模样,老道的超出了这个年龄段的智慧。 刘燕名笑着道:“咱们的顶梁柱在外边辛苦,我过来犒劳犒劳,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转过头,又对許晴说道:“许老师,节哀。” 徐容不好说不应该,也不好说应该,只得道:“谢谢董事长关心。” 许阿姨说了声“谢谢”,便不再吭声,她刚刚哭完了一场,导演姜伟本打算让她回去休息,可是她拒绝了,戏还没拍完。 徐容瞥了眼明显不想说话的许阿姨,道:“董事长,咱们去一边说话吧?” “行。” “拍摄还顺利吧?” 徐容望着刘燕名和蔼的面容,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道:“还行。” 经常继红的“和蔼”相对之后,他对和蔼已然不大感冒。 至于拍摄,在他看来,是不顺利的,整个摄制组的投入度太差了,哪怕现在还是磨合期。 “还行就是不太行啦,哈哈。”刘燕名笑了两声,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仍说道,“有什么需求打电话跟我说,要是我忙的话,你可以跟小张说,让他转达给我。”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一直面带微笑的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年轻人微笑着,道:“徐老师,你喊我小张就成。” “嗯,谢谢董事长,就是到时候您别嫌麻烦就好。” “哈哈,能解决的,都不麻烦。”刘燕名笑着看着徐容接过小张递过去的两张名片,“你是怎么规划你的未来的?” 徐容愣了下,心中纳闷,刘燕名跑过来总不就是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吧? 可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简单,他只想了一下,就道:“当然是好好拍戏,我也不会干别的。” “嗯,你这个想法好。” 刘燕名没呆太久,跟許晴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坐车离开了。 但是人到了,态度也就到了。 上了车,刘燕名想了一会儿,问向坐在副驾驶的秘书:“小张,你怎么看?” 他的秘书扭过头笑了下,道:“董事长,我不太好判断,但是有几件事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跟你汇报下,第一件,徐容是个孤儿,先前上不起大学,就跟着同村的人去吉省工地上打工,由此踏入演员这一行。” “第二件,后来为了拿下大明王朝的角色,他在刘合平车库门口站了七天。” 《控卫在此》 “第三件,在今年红了之后,除了因为先前常副总的安排,赶了一个周的商演,之后再也没接过商业合约。” 常继红如今还是经纪公司的副总,职务上跟郭思平级,但却缺了郭思的“主持工作”的备注。 “另外,还有两件事,一个是前几个月徐容陷入假证风波时,我听赵副总说,有人比咱们行动的更早一点,提前把事儿给平了,另外一个是当时有不少演员为他发声。” 他对徐容似乎极为熟悉,家庭情况、成长经历,一桩桩一件件说来,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似乎一切都是早已准备好的,只等着刘燕名询问。 但他也没给出任何一句带有倾向性的评价,而只是陈述事实,可挑出的每件事儿似乎都是精心筛选的,凸显了徐容身上某个极为关键的特点。 刘燕名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临末了,才笑着摇头道,道:“郭思也是个没本事的,徐容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愣是压不住他。” 这是五件事里他不太满意的一点,常继红一退,徐容连商演都不接,并非对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背后徐容和郭思的主从关系。 秘书小张解释道:“她手上能拿出来的也就徐容。” 刘燕名“唔”了一声,想了想,道:“让她也直接负责孙丽。” “好的。” 秘书顿了顿,才问道:“领导,您看那个三千万的借款申请?” “给一半。” 秘书愣了下,想了想,明白了,点头道:“好的。” 给一半,同样是在表明态度,给的一半是支持,留的一半是敲打。 徐容能提出来这个要求,等拿到了钱,自然也会明白集团的态度。 “可以啊,徐老师,老板亲自来探班,这待遇,面儿够整。”周乙围看着自刘燕名走后,就陷入沉思的徐容,竖着大拇指打趣道。 徐容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对徐行道:“赶紧跟周老师请教请教,人周老师好不容易才闲下来一会儿。” 周乙围脸上的笑容当即凝住,瞥了一眼茫然的徐行,道:“我一边歇着成不成?” 忒不是个玩意。 周乙围万万没想到,徐容消停了,可没成他的助理竟然也是学校的学生,他一来跟她不熟,二来看在徐容的面子上,人来问,他还真不好拒绝。 可他怕啊,毕竟是徐容的亲妹妹,谁知道是不是一个德性? 刘燕名的到来,徐容既意外,又不意外,毕竟红了。 可是他仍忍不住想起前年年会上的情形,当时他坐在犄角旮旯里,而刘燕名万众瞩目,他跟他之间的交集,只有在他讲完一段之后,用力鼓掌。 那时,他没想过仅两年之后,刘燕名会特地来探班自己。 原因很浅显,他红了。 但这只是浅层次的原因,他在思考的是,为什么只两年的时间,为什么出现了这么剧烈的反差。 第一点自然是系统加身,强行拔高了他的演技上限。 可是每年上限比他高的离谱毕业生太多太多了,有些人甚至完全不缺资源,各种综艺、杂志、电视电影片约,几乎从未断过,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花。 他回忆着过去种种,脑子里闪过工棚外往脸上抹泥土的情景,闪过车库外干等的情景,闪过楼道里撵着学校老师跑的情景... 两年前的晚夏时节,在《大清风云》的酒店里,捧着剧本,他接受了自己群演的定位,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和普通,甚至为拿到福临那样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感到庆幸。 就像陈东眼中的他。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是永恒的主角,无论其他人多么的璀璨夺目。 而在别人的世界里,他是永恒的配角,无论他的经历如何传奇。 但同时的,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并未甘于平凡,而是选择了相信业务能力上去了,必然是有出路的,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选择了保持相信和热爱。 并弯下了腰。 蓄力,准备起跳。 因为把腰杆挺的笔直,是跳不起来的。 “都放工了,想什么呢,那么入迷?”周乙围拿脚踢了下他,有些烦闷地问道。 徐容笑了下,道:“没事儿,想起了学校里的美好时光。” 周乙围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道:“他们约了晚上玩狼人杀。” 徐容早就注意到了,导演姜伟也要参与,并且刚才还喊了他。 他拒绝了。 朱宏不懂行,所以没瞧出有什么不对,本来,这种现象许阿姨应该跟他说的,他们俩本身就认识。 但许阿姨拍完了戏,就回酒店休息了,除了拍戏的时候能打起精神,其他时间对别的全都漠不关心。 资本盲目的弊端开始显现了,朱宏跟姜伟本是朋友,可这行,导演专坑熟人,因为不熟的,要不来钱。 徐容看向周乙围,笑着问道:“你怎么没去?” “我就是感觉咱们是在浪费时间。”周乙围摇了摇头道,“回头有空了咱们去制片人聊聊?” “行。” 徐容跟周乙围找朱宏聊聊聊聊的打算还没成行,就被另外一件事打断了。 回了酒店,正在他卸妆的当口,门外传来来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了?”望着门外许阿姨的小助理,他疑惑地问道。 小姑娘脸色红扑扑的,道:“徐老师,姐她一直喝酒,连饭都没吃,我拉不住,你快去劝劝吧。” 徐容眉头不由皱起,虽说许阿姨明天没通告,但也不能这么玩儿啊,她今天没怎么吃饭。 忽地,他皱了皱鼻子,闻着小姑娘身上的酒味儿,问道:“你也喝了?” “姐她非让我喝。” “行,我马上就过去。” 他卸了妆,推开了许阿姨房间门,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房间内,许阿姨赤脚坐在地毯上,手里拎着个已然下了一半多的白酒瓶,倚着沙发扶手,见他进来,笑了下:“来,陪我喝点。” 许阿姨脸色微红,但声音清晰,看着不像喝多的模样。 徐容悄悄咽了口唾沫。 并非许阿姨此时的模样多么迷人,他只是单纯的害怕。 他要是喝那么多早吐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姐,别喝了,身体...” “闭嘴,喝就喝,不喝就出去。”许阿姨此时再也不复往日的温柔,大抵懒的伪装了。 徐容跟她对视了几秒钟,点了点头,道:“行,我陪你。” “快去喊徐行过来。”徐容冲着身后许阿姨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 他真怕自己回不去。 “砰。” 许阿姨利落地给他开了一瓶,直接怼到了他跟前。 许阿姨确实没醉,手很稳当。 作为有过多次醉酒经历的人,徐容太了解喝醉了的状态了,他自己没一点事儿,但整个世界却总是在那个时候出毛病,老晃。 “拍完这个戏,我就不拍了。”许阿姨感叹了一句,“以前姥姥喜欢看我的戏,我也喜欢拍戏给她看,可是以后没人看了,也就没有拍的必要了。” “也行,休息休息。”徐容望着酒瓶,抿了抿嘴唇。 “看你那怂样儿,真不像个爷们。” “我不擅长这个。” “闭嘴,喝。” 徐容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徐行和许阿姨的助理小姑娘,心下稍安,他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把周乙围也喊过来,可是考虑到他跟许阿姨不熟,又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 他已经做好了横着出去的准备。 喝酒容易醉,喝酒快也容易醉的快。 唯一的好处是,醒来没那么难受。 可是耽误事儿。 这是他第一次在剧组拍戏期间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但许阿姨都准备离开这个行业了,就当送一程吧。 想起昨天瘫倒在地前,许阿姨愕然的神情,他不由苦笑。 有些人,在某方面,天生就比自己强,这是没法的事儿。 不过还好,都是旁枝末节,场面撑下来了就行。 他酒量虽说稀松,可历数最近这几场酒,尽管喝的都不多,但该有的场面都喝出来了。 可是想想却也不是件好事儿,孙丽的男友因拍戏时老NG天天请人喝绿茶,因此“绿茶哥哥”的美誉不胫而走。 搞不好哪天,他徐容上的酒桌多了,难保不多个“场面哥哥”诨号。 第二十二章 泥潭 靳芳芳:“1月,三部门联合要求卫视黄金档只能播放主旋律影视作品。” 靳芳芳:“3月,监管部门高层领导在每周例会上点名批评了某地方台春晚恶搞《满城尽带黄金甲》和《夜宴》,并要求不准在文艺作品中批评国产电影。” 靳芳芳:“6月,以播放丰胸等违规广告而著称的宁省电视台和陇省电视台综合频道被要求禁播所有商业广告。” 靳芳芳:“9月,天府两家电台低俗下流的“五性”节目被叫停,禁止各广播电视播出机构策划、制作、播出涉“性”节目。”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手机上靳芳芳发来的四条消息,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又等了几秒钟,靳芳芳再次发来一条消息:“你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 不用靳芳芳特意提醒,徐容其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先前《夜》拍摄的闲暇里,他曾半开玩笑地跟赵宝钢聊过,能不能帮他写个本子,钱他自己出。 听了他的诉求之后,赵宝钢苦笑着表示爱莫能助,既不想写,也不能写。 赵宝钢的作品以歌颂人性美为主,徐容的诉求却是批判,而且,政策越来越严了。 徐容随手将手机放进了口袋,抬头看向胖乎乎的脸上布满了迷惑的姜伟。 他跟周乙围刚刚把他从一帮玩狼人杀的人当中拽了回来。 既然要谈,自然开诚布公,本来就是正大光明的事儿,没必要搞的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朱宏同样不解地望着徐容跟周乙围俩人,他刚刚出去办事儿回来,连口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就迎来了面色严肃的二人。 徐容转头看向周乙围,见他点头,才笑了下,道:“制片、导演,不用这么严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是这样,制片、导演,咱们开机也一周了,目前基本上算是过了磨合期,朱制片你这些天到处联系场地,导演熬夜改剧本,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特别感动,毕竟都是为了能把戏拍好。” 听着徐容的话,朱宏脸上的轻松徐徐淡去,聊天跟谈事儿,是不同的,聊天可以漫无目的地聊,想到哪说到哪,但若是先拿好话铺垫,不难预见后面的转折令人难以接受。 可男一男二联合找来,即使难以接受,他也得仔细考量。 徐容笑了下,道:“其实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原因,我、周老师、许姐,我们仨人估计占了片酬的一大半,导致咱们组其他人都是年轻的新人。” “但是。” 徐容见二人面色微沉,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道:“我跟周老师这几天聊了很多次,总感觉咱们组的氛围太过欢腾了,导演你经常说,要呈现给观众一种沉重感,营造阳光下的灰色,最终通过爱来宽恕。” “从我自身的感受而言,我的状态找的还行,但是每天到了片场,基本几场戏拍下来,就什么也没了。” 周乙围在一边也搭腔道:“我跟小徐的感受差不多,有种拍喜剧的错觉。” 见周乙围完了不再说话,徐容接着道:“就像今天上午那场绑架的戏,开拍前大家都很开心,拍完了也很开心,甚至拍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有紧张压抑的情绪,愣是生生给笑场了四五次。” “我并不是说这种氛围不好,它很好,但是如果能在拍摄的五分之三的进程上出现,效果要比现在好的多。” 朱宏皱着眉头,看了沉思的姜伟一眼:“这...会有影响吗?” “影响很大。” 徐容摇着头道:“很多人都是新人,有的甚至还是第一次拍戏,技巧运用的不太熟练,就像拉一个孩子来表演,这个时候咱们得潜移默化地引导他们的情绪,让他们进入状态。” “当然,这些只是我跟周老师的看法,可能也有不合适的地方。” 徐容说完了,将视线转向姜伟,姜伟性格豪爽,交游广阔,画画出身,后开始文学创作,未几从事剧本撰写,并迅速以此为跳板,开始了执导生涯。 样样精通,属于全面发展型的人才。 可却难以称得上画家、作家、编剧、导演,因为无论在哪个行业,他都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代表作,而只有作品。 大抵源于早年间丰富的履历,他的路子宽、人脉广,资源丰富,所以并未担任过名导的副手或者导演助理,他的第一本剧本,也是他执导生涯的处女作。 遗憾的是,和许多一鸣惊人的导演不同,他似乎缺乏相应的天赋。 其实在徐容看来,并非天赋的原因,而是专业。 说白了,就是玩票的。 因为在画家、作家、编剧、导演四个行业中,导演是相对来钱最容易的,只要忽悠瘸了投资人,钱就能到手。 其他三个行当,难度相对要高的多,尤其是作家和画家,想要把身份变现,必须要得到一部分人乃至普罗大众的认可。 “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其实也怪我,没早前给你们说明白。”姜伟在愕然过后,笑着说道,“许老师,周老师,你们觉着,观众喜欢看什么?” “死板的说教吗?并不是!”没等二人回答,姜伟自信地摇了摇头,“是矛盾,是冲突,只有足够戏剧化的冲突才能吸引观众,我不否认表演的作用,但最根本的是,角色是依托剧本生存的,只要剧本设计的足够巧妙,角色自然就能通过紧凑的剧情呈现立体。” 见周乙围想要辩驳,姜伟冲他摆了摆手,对着朱宏道:“老朱了解,我从01年踏入这个行业,如今拍了四五个戏了,取得了一点成绩,也逐渐摸清了市场的需求,我们是拍电视剧,不是拍电影,那么精细的拍法,太烧钱,比如《流星花园》、《还珠》,从专业的角度,你真的觉得很有观赏性吗?可是,影响它卖钱了吗?影响观众喜欢了吗?” “没有!” 最终,姜伟定下了基调,道:“咱们这个戏是为了赚钱,不是评奖,我们的目标群体是观众,不是各个奖项的评委,说句老实话,只要有徐老师跟周老师在,收视差不了。” 朱宏尽管同意姜伟的话,可是他同样也得照顾徐容跟周乙围的面子,道:“刚开始拍摄嘛,又都是年轻人,给大家点时间。” “可是...” 周乙围还要辩解,却被徐容拦住了,道:“也是,那再等等看吧,我们先回去了。” “我送送。” 回到了周乙围的房间,周乙围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徐容耸了耸肩膀,不得不承认的是,姜伟说的很有道理,只要他和许阿姨以及周乙围在,这部戏不愁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对于朱宏而言,这就足够了,人是来挣钱的,不是烧钱的,而且以姜伟的专业度,即使听了他们的,也拍不出什么花来,就像他说的,他拍了那么多戏,有经验了。 也形成了习惯。 他对于拍摄效果,心中早就划好了及格线,只要在这个线以上,都行,至于高多少,于他而言是无关大局的。 徐容看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的周乙围,问道:“你觉得朱宏是信姜伟还是信咱们?” 周乙围沉默了,姜伟给朱宏的保证只一点,赚钱。 而如果按照他们的提议,可能还要烧钱。 这是一笔很容易算明白的账。 徐容见他不言语了,也没聊天的欲望,转身走向门口,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道:“我回去了。” “干嘛去?要不喝点去,这太气人了也。”周乙围同样相当无奈,本来,剧组的投资并不算小,本子也没什么大毛病,可拍的实在太窝火了。 要是光年轻演员闹腾,以他们的地位说道两句就好了,但姜伟带着头的情况下,沟通不下来,就根本阻止不了,强行阻止,只会造成矛盾。 “排练去,明天还有通告呢。” “咣。” 徐容回了房间,仍与往常一般,把徐行喊了过来,排戏。 姜伟和朱宏怎么想,跟他没太大的关系,这次接戏,本来就是为了还许阿姨的人情。 但是既然接了,好好拍就是了。 没必要因为别人的错而迁怒自身,别人把碗摔了,他总不能也跟着把自家的锅砸了。 犯不着。 徐容不再过问拍摄的事儿,只老老实实的排练、拍摄。 可是大抵因为剧组的仨腕儿整天都拉着张脸,片场的气氛渐渐地沉了下来。 只是这种沉也只流于表面,到了晚上,仍旧该玩玩,该闹闹。 朱宏也试图缓和这种日渐加深的分裂,他可不想捞一笔就跑,影视这行实在太暴利了,跟买彩票似的,他以后还准备拍一部像《泰坦尼克号》那么赚钱的电影呢,而徐容这样的具有号召力的演员,也是必须笼络的。 徐容也一直笑着应对着。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史蓝芽说的资本涌入的恶果。 同时的,他也坚定了想法,若非必要,这样的组,再也不签了。 浪费时间。 赵宝钢拍《夜》时,虽然对标偶像剧拍的,可至少是用心的,比如为了让周捷安生拍戏,他愣是一直对他笑脸相对。 毕竟名导,还是要脸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朱宏在放工之后,喊了他两次,喝酒,都被他以排戏为由婉拒了。 他并不讨厌朱宏,在他眼里,朱宏只是个想赚钱的外行,一个被“朋友”欺骗了的可怜人。 他本以为朱宏还会喊他喝第三次。 但是没有。 反倒是在拍摄第九天的晚上,在他排戏的当口,许阿姨敲门进来了。 不是喊他喝酒的,而是跟他聊了聊正在拍摄的戏,聊了聊未来。 开机的第十天,徐容跟往常一样,随队坐车到了海边,准备拍摄东明带着妻子散心的戏份。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姜伟带着车队,开车在海边转了半个多钟头,到了一处海滩,似乎终于发现了片中意的景儿。 他下了车,放眼朝四周望了望,转头对着车队喊道:“就这吧。” 见大家干活似乎没大精神头,他喊道:“都加把劲啊,晚上忙完照常啤酒海鲜。” 正在铺轨的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小伙喊道:“导演,能不能换点别的,海鲜都快吃吐啦。” 开机已然十天,天天晚上一块玩狼人杀,而且姜伟本身也是豪爽的性子,他们跟姜伟的关系处的都不错。 “那你想吃什么?” “晚上要不咱们烤肉吧?” “哈哈,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赶快一点。” 于是,在姜伟的许诺下,各部门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一台台设备被从车上抬了下来,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而制片主任也开始忙着联系酒店,准备烤肉和啤酒,最好再能准备点有意思的小玩意玩点小游戏,不然光对着干喝吹牛逼也没意思。 摄影部门以最快的时间装大摇臂,早点拍完早放工。 沙滩、烤肉、啤酒。 行业的前景,真是越来越好啦,以前拍外景,哪敢做这样的美梦。 姜导这样的好导演,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姐,对下词吧?”徐容走到了许阿姨的跟前,脸色轻松了许多。 在开机的第十天,他似乎终于融入到了剧组的氛围当中,学会了和光同尘。 而不是在纠结怎么保持状态,如何把戏拍好。 毕竟在这样的愉悦的氛围里,怎么能不轻松呢? 许阿姨奇怪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点了头,道:“好” 在全组高涨的热情下,大炮高高扬起,开始拍摄... 朱宏到半中午才过来,他的眼睛通红,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昨晚没休息好。 手中一直捏着手机,来回走动着。 过了约摸十来分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忙接上了,走到一边,用哀求的脸色说了几分钟,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而后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走向了正准备拍下一镜的姜伟。 俩人嘀咕了几句,姜伟握着耳机,呆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导演,开始吧。”徐容见姜伟和朱宏跟俩木偶人似的,提示道。 “徐老师,有个不好的消息...”朱宏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看向徐容,咧着嘴说道。 徐容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再说,道:“制片,拍完这一条吧。” 姜伟愕然地看着徐容:“你知道?” “嗯,昨天知道的,开始吧。” 姜伟目光复杂地望着等他喊话的徐容,张了张嘴巴,可是最终却没发出声音来。 反而是朱宏,拿着嘶哑的声音,喊道:“各部门准备。” ... 姜伟见开了机,愣了下,便想将耳机放到一边的,可是看着监控里心事重重的徐容,又给按到了头上。 那是他此时应该有的状态,名为散心,其实不过把妻子骗出来,好做另外一件事儿。 许阿姨挽着他的胳膊,照着两人的台词:“我总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 徐容转过头,对她温和地笑了下,才道:“是啊,就是一个梦,你看,太阳都出来了,梦也该醒了......” “卡。” “过。” 姜伟听到旁边的朱宏喊完了,脸色木然,如一尊雕像般坐着一动不动。 反而今天之前一直未曾干涉拍摄的朱宏,提着扩音器,喊道:“各位兄弟姐妹,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宽恕》停拍。” “怎么回事?” “停拍,为什么停拍?” 除了徐容跟许阿姨,整个组的人都懵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停拍了? 晚上啤酒烤肉还上不上? “我宣布,《宽恕》,停拍。” 朱宏再次重复了一遍,没解释原因,也没说什么时候复拍。 因为不会复拍了。 剧本最核心的“伦常”、“******”、“处*女情节”都越过了主旋律的红线。 已然不是修改剧本能解决的问题。 缺少了这些元素,故事的情节根本无法展开,这部戏,彻底没了。 “你解脱了。”许阿姨瞥见徐容突然松下来的一口气,望着海面说道。 徐容开机以来在片场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话越来越少,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只是偶尔的跟周乙围聊聊天。 “是啊,你什么时候走?”他转头望着许阿姨,她的头发被海风扬起,“我送送你。” “不用了。”许阿姨摇了摇头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开解。” 昨天聊天的时候,许阿姨已经跟他说过,去大洋彼岸散散心,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可能不会回来了。 一如三年前的一代女神,远走温哥华一般。 寻一片净土,安度中年。 徐容望着仍未回过神的众人,笑了下,他不知道还不会再开机,但如果导演还是姜伟,他将确定不会参演。 十天的拍摄过程,于他的感受而言,是一场人为的事故,他几乎没怎么进入状态。 拍摄《闯关东》时,他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但那是因为频繁转场和反复的温度,而且那个时候,还有一大帮子人帮他找状态。 另外,张新健每天晚上都看回放的,对于不满意的,会要求重拍。 他突然羡慕起姜汶来,那才是真正的腕儿啊。 不过,眼下的结果也挺好的,姜伟开心了十天,各组的工作人员也开心了十天,他跟周乙围憋屈了十天,但如今也开心了,苦尽甘来。 或许不开心的唯有冤大头朱宏。 但停拍既已成定局,他也不再恋栈丝毫,收拾了行李之后,踏上了返京的航班。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徐容疲惫地躺在车上,瞥了一眼前方的靳芳芳。 “那倒没有,我只是预感片子拍出来后不好过审,没想到会被叫停,毕竟以往都是既往不咎。” 靳芳芳从后视镜瞧了他一眼:“很累吗?感觉上次拍了几个月也没见你像现在这么累。” “嗯,心累。” 靳芳芳知道徐容在剧组一定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但她明智地没有提及,而是准备回头问问徐行,并将话题转移开了:“对了,最近又来了不少本子。” “都有什么类型的。” 靳芳芳沉默了一会儿,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只是道:“有一个我觉得挺好的,喏,最上边那本。” 徐容低头瞧了一眼。 《潜伏》。 可是他刚拿起来,还没翻开,看到封面的上的清清楚楚地印着“编剧:姜伟”四个大字,转手给扔到了一边。 这个人他是再也不想打交道了。 靳芳芳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回头瞧了一眼,见本子被他扔的老远,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不想再跟这个人合作了。” “不是那个姜伟,是另外一个姜伟。”靳芳芳知道他不想拍谍战片,因此特意解释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编剧。” 她知道,徐容心中有个愿望,他想演和聂明宇或者安嘉和类似的角色,如果没有意外,随着政策愈发严格,这个遗憾将会伴随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是吗?”徐容又将剧本拿了起来,翻了一页,“谍战?” “嗯,听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可拉倒吧,当初《宽恕》开拍前姜伟还说是为我改的剧本呢,这帮人的话,不能信。”徐容将本子又放了回去,虽然谍战仍然是大热门,但是古装已然兴起,谍战的没落能看的见了。 他本就是靠着谍战成名,赵宝钢先前跟他通过电话,没有意外的话,《夜》将于央视播出。 收视稳了。 可他半截身子业已深陷谍战的泥潭。 李又斌是“父亲”“警察”“战争”的头部,《夜》播出之后,他徐容必然成为“谍战”的头部。 就像现在,除了靠熟人,其他的本子全是清一水的谍战,仿佛他除了谍战什么也演不了似的。 哪怕《新上海滩》红的一塌糊涂。 真要是有好本子,谍战也不是不能接,可那得等两三年,至少让他先洗掉罗佩纶和王一民的标签再说。 到了学校门口,见徐容下车,连剧本都没带,靳芳芳愣了一下,摇下车窗:“徐容,剧本。” “噢。” 徐容将剧本抱在怀里,道:“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类型的好本子,哪怕需要试镜也成。” “知道啦。” 第二十三章 面试 徐老师:“干嘛呢?” 小张同学:“床上躺着呢,徐老师,我的新头像可爱不?” 徐老师:“可爱,感觉换了个新女朋友。” 小张同学:“哎呀,徐老师,人家跟你认真说话呢,等等,徐老师,你不是在拍戏吗?” 当望着小张同学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跑来,十天来,徐容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徐老师。” 小张同学到了跟前,仰着脑袋,如此喊了一声后,光嘿嘿笑着望着他,好似不会说话了。 她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拍着拍着不拍了,她知道,以徐老师对戏的认真,不拍,肯定是发生了相当不愉快的事情。 大三啦。 不知不觉之间,大学转眼已然过了一半。 比起过去,上课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少了不少。 徐容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如果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学习,倒也不会生出什么攀比之心,可徐容红的太早太突然,让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将心思投到校外。 没人能当的了鸵鸟,尤其是徐容隔一段时间,回来上一阵课,来来回回地在他们眼前晃悠,他们没法无视他的存在,闲聊时的话题,也没法避开他。 “老师,如果我想塑造好一个和我年龄不符的角色,有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方法?”徐容在走廊里,堵住了刚刚上完课的刘老师。 见李老师似乎没听到,他补充道:“比如说丈夫、父亲这样的。” 这是他拍摄期间意识到的不足,技巧已然不是他的短板,可是认知的缺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一如当初李雪建用嘴角下扯来表现“狠”,超出了他的认知边界。 他此时的感觉,就像辛辛苦苦地在驾校里把中型货汽车练的贼溜,几经磨难终于拿下B照,可银行里的存款,只能允许他购置辆QQ代步。 刘老师大高个,四五十岁,圆脸,看着站在跟前的徐容,满脸无奈。 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道:“你得多观察。” “我观察了啊,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不行。”徐容点了点头,疑惑道,“周老师之前就说不像,每次拍完看回放,我自己也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刘老师笑了下,习惯性地解释道:“那说明你观察的不够详尽细致,每一个角色,都有很多细节组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语气的抑扬顿挫,甚至不同情况下的笑,在不同的年龄段都存在细微的不同的。” 就在这等着你呢。 徐容默默地把藏在身后笔记本拿了出来,用腮帮按了下尾部,将笔头弹了出来,希翼地道:“那,刘老师,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细聊?” 刘老师本就勉强维持的笑容即刻崩塌,一拍脑门,恍然道:“啊,那个我还有一节课,你等着,我上完课有空了联系你。” 说着,挤开徐容,夺路而走。 那可是得细聊,一旦应下,没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来。 谁不知道,徐容这家伙是要现场演的,若是演的不对,你还得给他纠正,不然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犯错装没看见吧。 虽说逢年过节的,徐容也会提着礼物上门坐坐,但这活要是接了,它是真要命啊。 望着刘老师大步流星的背影,徐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真的需要一个中年表演老师能手把手地辅导他。 他能不知道要观察生活? 可是观察到的总是有限的,而已然人到中年的表演老师就不一样了,懂理论,又都有实践经验,关键是,对方的身份是老师,他也不用欠那么大人情。 再者,对方本身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教材,看到哪,要是现有的技巧行不通,还可以就地请教,简直方便的不能再方便了。 尽管下一部戏开拍还早着,但他心下已有了大概的计划。 接下来的近两个月里,他必须拿下一到两个中年男老师,年龄和阅历,已经演变为目前他业务能力提升的最大桎梏。 其实在他先前的设想里,最合适的还是黄加课,但这位相对比较负责任的老师拍戏去了,并且周乙围也提过,人接戏的时候都躲着他呢。 至于影视资料,虽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是影视本身就是生活素材的二次创作,经别的演员加工过的,都带有不同的个人风格,没人指导,他自己也难以判断合适与否。 拎着本子,回到教室,在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睡眼朦胧的小张同学。 昨天聊天聊太晚了,她又失眠了。 徐容一手拎着本子,见她跟斗败的公鸡似的,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揉着眼睛,顺手的,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小张同学过去了两步,才猛地顿住了,乍然扭过头来,发现是徐老师后,她瘪了瘪嘴,又转头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恰巧落在了正在嗑瓜子的袁珊珊的视线里,她原本正嘻嘻哈哈地笑着,顺手地将刚嗑的瓜子皮扔进了课桌抽屉里的塑料袋里,可是瞥见徐容跟张晓斐俩人交错而过时的互动后,忽地觉着嘴里的五香瓜子一点也不香了。 呸,狗男女! 光天化日,也不害臊。 “张老师,张老师,你等等我,我给你看个好宝贝。” “徐容,你师娘家里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呢,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啊。”一个瘦高个中年老师拎着黑色手提包,头也不回地飞似的冲向了学校停车场。 徐容再次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有点后悔,当日因,今日果啊。 但是窥一斑而知全豹,怪不得学校在外界的评价不如中戏上戏,学风确实有待改善啊。 “徐老师,你要问什么啊?”小张同学见徐老师没撵上,脸色讪讪地走了回来,纳闷地道。 见徐老师手掌搭了过来,她顺手的把自己小手手递了过去,手指相扣。 虽然是夏天,有点热,可是感觉好开心呀,都已经十天没见了呢。 徐容苦笑了一声,道:“一些关于实践的事儿。” “噢。”她点了点头道,“班主任说,咱们期末的时候要跟导演系合作舞台剧,徐老师你报名吗?” 徐容想也没想地就摇了摇头,他那会儿正好要拍戏。 “今天吃什么?”徐容看着一下课就立刻生龙活虎的小张同学,笑着问道。 小张同学早就想好啦,因此想也没想地道:“咱们去吃麻辣烫吧?徐老师,我给你说,上学期门口刚开了一家,可好吃啦,我每周都要去吃一次的。” “行。” 小张同学走了一会儿,突然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道:“徐老师,我记得你比我还小吧?” 徐容先是愣了下,他从未这么以为过,而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比较大,可是讲道理的话,小张同学确实比他痴长一岁,因此纳闷道:“怎么突然提这个?” 小张同学抓着他的手,一脸期待地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小张了?” 徐容温和地笑着,他知道,她既然这么说了,心里肯定有了别的提议,比如说宝贝儿、老婆之类的。 但是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过小张的爸妈他也见过了,倒也不能算快。 “徐老师你以后能不能喊我姐姐?”小张同学说着,悄悄地挠了挠他的手心,脸上丝毫不掩饰兴奋的神色。 徐容的笑容僵了片刻,拿眼睛斜着她道:“你上一次挨打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脑子里一天天的都装的什么? “嘿嘿。” 到了小张说的新店,俩人坐了后,小张同学忽然抬起了自己双手,放在跟前,皱着眉头瞧着。 “怎么了?上厕所没洗...”徐容的玩笑,开到了一半,又给自己顿住了,他俩刚来一路拉着手过来的。 小张同学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探过身子,低声道:“徐老师,吃饭就牵不了手手啦。” 徐容听了,笑着,眉头挑了下,把脚从桌子底下伸了过去,碰了碰她的脚踝。 小张同学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也跟着咧嘴笑了,拿脚蹭了蹭徐老师的脚踝,牵不了手,但是可以牵脚脚啊哈哈哈哈哈。 “听说最近有个剧组要过来面试,你们去吗?” 课间休息的时候,袁珊珊掏出了瓜子,给俩舍友和徐容跟前各自倒了一小堆,问道。 杨蜜请假了,袁姗姗总是看看人徐容长,瞅瞅人徐容短的,闹的她挺烦。 徐容摇了摇头,来北电找演员,不用想都知道什么目的。 其实相比较之下,北电的学风并不算太好,真要是诚心招演员,应该去中戏才是。 来学校的,一准的偶像剧。 因为在当初艺考时,北电就对学生的外貌设置了相对较高的门槛。 他看向小张,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摇头的同时,把袁珊珊倒的瓜子推到了小张同学的跟前。 他不太喜欢吃这些小零食。 小张同学瞥了一眼,没太在意,又转头看向袁姗姗道:“什么时候啊?” “下周六。” 徐容没再听几人的聊天,而是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34/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55%) 《宽恕》共拍摄了九天半,经验值增加3点,和没有差不多,而特质的解析,也因《新上海滩》的热度彻底被《金婚》取代,陷入停滞。 不过他也没太过失落,正因为《宽恕》停拍,剩下的时间才足够多,他也可以有充裕的空闲准备接下来的戏。 毕竟还是男一。 同时也是他开拓戏路的尝试。 等了一会儿,他忽感觉小张同学在课桌下,悄悄握着小拳头砰自己的手,以为她又要牵手,于是笑着,伸出了手掌,递了过去。 可是与他想的不同,小张同学并没有把手掌放在上面,而是把一堆细碎的小东西倒在他的掌心。 他愣了下,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小把剥好的瓜子仁。 “嘿嘿。” 小张同学转头笑了笑,却没说话。 徐容同样笑了,这时甭管喜欢或者不喜欢了,毕竟小张同学剥了好一会儿的。 他抬手,把瓜子倒进了嘴里,细细嚼碎,咽下了,才道:“好吃。” “啪,呸,我跟你们说,这一次,我必须得...” 袁珊珊刚把另一颗瓜子塞进牙缝里,瞥见徐容跟张晓斐的小动作,眉头微微皱着,顿了下,等明白怎么回事后,口眼逐渐扭曲变形,并徐徐吸了口冷气,咬着牙道:“你们俩简直...” 特么的老娘的五香瓜子又不香了! 她发誓,以后徐容但凡在学校,她书包里要是再装瓜子,她就不是人。 徐容回到学校上了几节课后,开始逃课了。 因为他发现老师讲的内容都是他曾学过的,而且当时讲的老师,比课堂上更加细致。 他调整了自己的规划,白天逛街,晚上玩电脑。 逛街没带上小张同学,她还得上课。 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地,走到哪算哪,若是看到有意思的,要么蹲着,要么站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一会儿。 等被观察的对象走了,他起了身,继续漫无目的闲逛,口罩下的脸上,不断模仿先前观察之人的表情。 到了晚上,回到宿舍,他打开电脑,一帧一帧地看着影视资料。 攻略老师的计划搁浅了一大半,他准备换一种方式,若是从无到有,对于任何一个老师,都是一项相当艰苦的工作,既费时间,又耗精力。 他的计划是自己先做出一些大样,然后拿过去请教合适与否。 那样的话,一次也就一二十分钟的事儿,想来老师们也不会拒绝。 他得慢慢的改变老师们对他的印象,不能再像以往那么着,逮到一次恨不得把羊毛薅秃。 一次就问一二十分钟,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 总结下来就是,小步快跑。 而且他打定了主意,也不能老逮着一个老师问,得轮着来,让每个老师觉着,人徐容一个周也就问这么一两回,不碍大事儿。 一开始,仍跟往常一般,仍处处碰壁。 可自从第一个吃螃蟹的老师出现后,徐容发现,他在老师口中风评逐渐转好。 甚至还有个老教授看不过,寻了空闲,严厉地评论了他一番:“学习得踏实,你以前那个认真劲儿呢?可不能觉着自己红了,就不学了!” 在观察更细致的中年男人在家里如何表现时,他又抽时间跟李又斌吃了顿饭,聊了聊自己的想法, 李又斌听了,没醒悟过来徐容本身就是过来观察的,而是劝他别活的那么拧巴,时光匆匆将就将就将就不了就算了。 总结下来就是匆将算。 可是徐容却是没往心里去,他还年轻着,没到感悟“将就将就将就不了就算了”的时候,近两个周里,他观察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从王庆详家里吃完饭出来的那天。 在大街上,一个男的,四十来岁,穿着西装,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的母亲打电话:妈,我今天接了13个单,然后还要应酬,完了领导让把所有的女同事都送走才能回家,妈,我实在累的不行了,我不想挣钱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当着那么多人,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周围跟徐容一样的,很多经过的人都驻足了,可是没一个人脸上笑,也没有一个人心里笑话。 徐容也笑不出来,怎么能时光匆匆将就将就将就不了就算了呢? 算了着算了着,他指不定哪天也得大街上哭。 在小张同学面试的这天,他没再出去闲逛。 结果却不太好,小张同学又没面上。 不过瞧着小张同学也不大介怀,因为这一年多来,她林林总总的面了十多个剧组了,除了当初小成本的《马背银行》,其他的全都没通过。 她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而且比起许多敏感的女生,她看的更开,大抵也从未放在心上。 只是面试完,回到了学校之后,她的话比往常多了一些。 “徐老师,今天天气好好啊。” “徐老师,昨天你没上课又干嘛去啦?” “徐老师,你看我今天的口红好看吗?” “徐老师,我是不是更适合短发?” “徐老师...” 徐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瞧着小张同学,她今天的话多的过分了。 小张同学愕然地看着他,嘴巴张着:“怎么啦,徐老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徐容仔细瞧着小张同学,见她脸上的笑容徐徐消散,问道:“发生了什么?” “哇。” 猝不及防地,小张同学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徐容愣了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言语。 等了一会儿,小张同学哽咽着:“我...哽...刚刚一进去...哽...那个制片...哽..就指着我问:你...觉不觉得...自己的脸...哽...有什么问题?” “呜呜呜...徐老师,我感觉...我就像老家...冬天的一屉包子,才刚出锅就凉了,都没人想要...呜呜呜。” 徐容听着,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与前几天大街上看到那幕时相仿,可是此时,更加的感同身受。 “好啦,不哭啦不哭啦,谁说没人要,徐老师要。” “哽。”小张同学抽噎着,忽地扬起了小脑袋,眼睛红彤彤地噙着泪,却又咧着嘴笑着,“嘿嘿。” 到了晚上,将小张同学送回了宿舍,徐容犹豫了许久之后,拿起了手机。 “喂,姜导,是我,徐容。” “对,我看了剧本,挺好的,对对对,我接。” “片酬?片酬不是问题。” “是这样,关于翠平这个角色我有个合适的人选...” 挂了电话,徐容长叹了口气,再次翻出一本剧本,扫了一眼,再次拿起了电话。 “喂,哎刘导,是我,徐容,对对对。” “什么?剧本要大修?那行,打扰啦,以后有机会了再合作。” “哎,没挂呢。” “什么类型的?” “那麻烦刘导把提纲邮箱发一下吧,我看过再给你答复。” 第二十四章 因果 之所以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倒不全是小张的原因,主要还是源于前两天在李雪建家的闲聊。 他打电话过去要接的两个本子,全是谍战。 尽管内心抗拒,但他已然没的选择。 最近几天以来,他缩减了观察陌生人和学习影视资料的时间,着手专攻接下来要拍的戏。 还和先前一样,把人物设定告诉每个老师,一次请教一两场。 这也是他今年要拍摄的最后一部戏,名著改编,名导掌机,多个一线加盟,总投资两千多万,虽然比不了眼下正在拍摄的《华夏往事》的五千万巨制,但在电视剧这个行业,可以称得上大投资了。 要说压力,其实也是蛮大的,因为在戏量上,他跟男二并没差太多。 一旦被压住,在观众眼里,谁是男一犹未可知。 在请教的过程中,另外一个校外认的老师,李雪建,他也没给放过,这才是正儿八经实践磨砺出来的大拿。 跟在学校不一样,他这次没半点藏着掖着,跟导演打了个招呼之后,直接揣着剧本往李雪建老师家跑。 《羊城暗哨》能一炮而红,这位老师当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如今之所以外界没人质疑他的演技,还要归功于当初拍摄之前,每一场都是经过老师掌过眼的。 有时候他实在想不出来了,李雪建还会给他示范。 “老师,您是不知道,我现在压力特大,我是真怕这部戏演不好,我徐容就是个在校学生而已,主要任务是学习,自己红不红,真不碍事,可是我怕丢了老师您的面子,那样的话,我真是没脸再来见你了。” 进了门,徐容习惯性的把提的点小礼物往一边一放,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大倒苦水。 李雪建笑着,等他说完了,才道:“你这段儿词,我听着有点耳熟,我记得前阵子,你们学校一个老师跟我提过,你总是跟人这么说。” “咳咳,习惯了习惯了。”徐容脸色讪讪道,同时的,将本子递了过去,“可是老师,实际情况真差不多,这是目前我手上唯一的不是谍战的好本子,要是砸了,以后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李雪建打了一眼,却没伸手翻开,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说法,问道:“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了?你在急什么呢?” 徐容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而是道:“我没急啊。” 李雪建的口碑,业内都有所了解,哪怕三五年不接戏,也不愁接不到本子,根本理解不了他们新生代演员的压力,他要是敢休息三年,还能想起他的估计都没几个。 他需要转型,需要拓宽戏路,而且必须是成功的转型,要么收视飘红,要么奖项加身,两头必须占一头。 李雪建轻笑着,摇着头,道:“可我瞧着,你太着急了,你才二十岁,何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你想把戏演好的想法,我是一万个赞成的,可是你的出发点,我不大同意,你都这么红了,还想怎么红?” 见徐容想要辩解,李雪建抬了抬手,示意等他把话说完,接续道:“孩子,别那么急,你喜欢演戏,就凭着喜欢去演,把那些名啊、利啊的,放到一边,也别害怕,你怕自己困进笼子里,可是如果业务水平上去了,什么笼子也困不住你,即使困住了,又能怎么样?你要是把谍战演的谁也比不了,真的就觉着单单一个谍战就能限制你了?” 徐容张了张嘴,心道您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但凡要是A+的综合评价,非得倒杯茶好好跟你吹吹牛逼不可。 李雪建见他似乎不老服气,道:“我也不能否认,钱是个好东西,没它,有时候你活都活不了,可是挣多少才够呢?你挣十万的时候,还想挣一百万,等你挣了一百万,就想挣一千万甚至一万万。” “可是,挣那么好些,你花的完吗?” 徐容没吭声,心里却是回答了,咋就花不完? 两千万的大钱,只大半天就给他折腾干了,一万万给他,他一样能花完。 对了,房子带那么多车位,回头等住进去了,车位总空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跑车、越野什么的,一样各整几辆,你说说,咋就花不完了呢? 李雪建说着,指了指李亘的房间,道:“你看你弟弟,他也跟你一样,也是学生,但他没整天想着怎么挣钱,怎么成名,他也挣不到钱,一个月的百十块钱的零花钱,全是打他妈那要的,可是他每天过的很开心,我问问你,你每天过的开心吗?” 徐容这下内心活动少了不少。 “把心沉下来,咱们是演员,演戏就是演戏,不要考虑太多,要是觉着本子好,就接,要是觉着不好,就不接,就这么简单一回事,你想的太复杂啦。”李雪建最终为排戏前的谈话作了注脚。 和李雪建的聊天,给了徐容很大的触动,对方说的有道理吗? 有一定的道理。 可他自己想的,难道就是错的吗? 他不那么认为。 但小张同学扑在他怀里哇哇的嚎啕大哭,他也没法无视。 他曾经答应过她,等他脸大了,拍戏要带着她的。 这种心理,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姜伟家里,姜伟低头看着自己创作的剧本,一想起徐容的电话,他脑瓜子就嗡嗡的。 坐在他对面的北电老师刘畅同样一脸懵逼。 自打徐容上次在走廊堵了他一次后,他发现这小子变了,不再跟之前似的一问没头,现在每次只问半个小时。 这是个好现象。 可是跟同事聊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徐容问谁都是半个小时左右,但是加起来可就有点恐怖了。 相当于每周就有一个老师抽出了一天的时间给他单独辅导。 但如此他也乐见其成,只要别逮着他一个人,他就能接受。 可是刚才被姜伟喊过来,听了他的一番话后,他有点整不大明白了。 当初对门邻居姜伟创作剧本时,曾咨询过他的意见,主要内容是徐容和他女朋友的性格,他将对徐容和张晓斐的大概印象说了下,本子也是按照他提供的思路写的。 在姜伟的预想里,徐容必然是要拿下的,有《羊城》铺垫的观众眼缘,形象上符合他的设想,业务能力也足够扎实,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不贵。 谍战剧方兴未艾,徐容在谍战里,是妥妥的头部。 可是徐容竟然推荐了巩莉演女一。 你特么怎么不说让凯拉.奈特利来演呢。 他姜伟能不知道巩莉来了肯定能演好? 可是纵然把投资全给人家,也请不来啊。 只是在他想着怎么解释的当口,徐容自己给揭过了,推荐了另外一位去年崭露头角的女演员。 他只一琢磨,就明白了徐容的打算,既然你不让我把房顶掀了,那开个窗户总没什么问题吧? “老姜,等会儿他来了,直接给他说明白,这个角色,本来定的就是张晓斐。” “行。” 在二人聊天的当口,徐容带着与他一般不解的小张同学进了小区。 徐容疑惑的是姜伟家的地址,这个小区以及姜伟家所在的楼层,他来过几次。 小张同学不明白的是,徐老师一大早就把他拽了出来,却不跟她说要干嘛。 “刘老师?”徐容诧异地看着开门的胖乎乎的中年,又回身望了望对面的房门,他有点明白了靳芳芳所说的“为他量身打造”的意思了。 刘老师就住对门。 刘老师笑呵呵地看着他,道:“小徐,意不意外?”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戴着眼镜的国字脸中年,笑着道:“我给你介绍下,姜伟导演。” “这是徐容,这位他女朋友,张晓斐” “姜导,你好。” 姜伟相当和气,尤其是看到徐容身旁愣愣的小张同学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徐老师你好。” 进屋坐了,刘老师开门见山地道:“小徐,实话跟你说吧,当初创作这个剧本时,老姜问过我的意见,其实就是照着你跟张晓斐写的,所以我觉着,还是让张晓斐来演这个角色好一点。” 徐容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谢谢刘老师,谢谢姜导看得起,我是没任何问题的,我看了姜导的角色定位,确实适合我。” “但是,说句不开玩笑的话,可能二位不太清楚,我跟小张的相处模式,真不是剧本写的那样。” 小张同学这下听明白了,徐老师要带她拍戏呢。 她手指绞在一起,心下不由愧疚,因为前阵子,徐老师还跟她说最近没遇到什么想接的本子。 这也是徐容的无可奈何。 他接不到想接的戏,以他如今的知名度,至少得男二才行。 可是愿意给他这样的角色的,全是谍战。 姜伟瞥了张晓斐一眼,问道:“能详细说说吗?” 徐容没有具体描述,而是转头看向小张同学,问道:“是这样,姜导想让你演女一,但是我觉得女三更适合你,你想演哪个?” 小张同学几乎没怎么犹豫,道:“我听你的。” 徐容苦笑着转过头,看向姜伟和刘老师,摊手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如果我不参演的情况下,她应该能演好这个角色,如果我在,她肯定演不好。” 姜伟人傻了,小姑娘,女一和女三的区别你是真的分不清吗? 刘老师同样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只知道徐容跟张晓斐在一起了,可是两人到底孰强孰弱,他倒是没打听。 可若是真正的王翠平坐在这,早就跳脚骂娘了,人都给把肉做好端我跟前了,你凭什么扔了让我喝稀饭? 姜伟犹豫了下,明白了徐容不推荐女朋友的原因,可是对于他提议的人选,他仍心存疑虑,问道:“你真的觉得宋嘉可以?” 倒不是业务能力的怀疑。 徐容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我知道的适合这个角色的女演员里,她的业务能力是最强的,我先前跟他合作过,她演的是一个土匪头子,爆发力特强。” 本子是个好本子,节奏相当紧凑,其实性格特点适合王翠平这个角色的人不少,张欣艺,牛丽都可以,但是牛丽还在休息,张欣艺的业务水平撑不起来。 至于小张同学,憨到是够憨,但是张力不够,最关键的一点是,小张同学做不到对他强势,一旦无法本色出演,考验的就是纯粹的技巧了,到了这,就是北电学生的不擅长的方面。 “而且相比于大多数女演员,她对戏态度特别认真,几乎不太会考虑自身的形象,当然,如果巩莉老师的话,肯定会更好。”徐容这么说着,自己倒是先笑了。 刘老师见姜伟一直苦笑,帮他说了话,道:“小徐,是这么回事,其实这个戏的投资,只七八百万,要是请宋嘉的话,资金上...恐怕不太充裕。” 徐容心道就等着你这句呢。 先前打电话的时候,姜伟给他开的片酬是五万,按说是不应当的,《新上海滩》的热播未久,片酬往上走走是没任何问题的。 但姜伟既然没给他涨,说明剧组的投资肯定不高,他之所以应下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放心,我跟姜导联系过后,就给她看了提纲,她同意接,片酬同样也不是问题。”他宽了姜伟的心,但却没就此打住,“不过我有个事儿想拜托姜导,就是能不能让她演穆晚秋。” 他说着,指了指小张同学。 姜伟看了看徐容,又瞧了瞧视线老在他身上晃了晃的张晓斐,一拍大腿,道:“好,徐老师,那就这么定下啦。” 打姜伟家里出来,小张同学一直低着脑袋,她知道,徐老师肯定是为了自己才接的。 徐容隐约感受的到她的小情绪,小张同学别看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是自打上了大学,见那么多人比她优秀,她心里是有点小自卑的,就像当初开学的时候,他因《亮剑》红了一点,别人一说,她就不跟她玩了。 后来接到了戏,好转了些,可是因为连续面试被拒,她的自卑又重新滋生,见她闷闷不乐,问道:“想什么呢?” “徐老师...对不起。” 徐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道:“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这段时间好好熟悉剧本,这两年谍战火热,差不多都能混个还行的收视率,你表现好了,以后接戏的时候也好接一点。” 《马背银行》上映了,但只两天就被撤档。 卖不出去票。 至于他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接下来的这部戏,必须得拍好。 “其实我接这个戏,倒也不全是因为你,我的确不想拍谍战片,可是实在没别的本子了,只能找其中相对看着可以的。”他悠悠叹了口气道。 到了此时,他深刻体会到了师兄黄小明的无奈,黄小明出道比他早的多,难道不知道不转型的恶果吗? 爱阅书香 他很清楚。 但是转不了。 资本的涌入,导致了盲目和疯狂,一旦某个演员成为某种类型剧的代表人物,无数此类剧本立刻蜂拥而来,无论好的坏的。 因为既然红了,至少是经过市场检验的,能够保证收益的。 就像某些闻名遐迩的烂片导演,却总是有一个接一个的投资人巴巴地赶上门去。 因为无论如何烂,他们总能为投资人赚钱,至于拿奖不拿奖,要传递什么精神,完全不在投资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要有收益,足够了。 至于李雪建说的水平到了,什么框都限制不住,他只能听听,到了他现在的地步,经验值的获取越来越难了,而且可以想象,随着提升,以后可能会愈发艰难。 大抵他揉的力气大了,小张同学本来想甜甜的对他笑一下,可是看到徐老师手中的一根头发,她脸色变了:“徐老师,你给我按回去!” 她的头发本就不多。 在跟姜伟谈妥之后,徐容再次开始忙碌起来。 房子虽然买了,但是手续还没办齐全。 其实在拿到钱时,徐容就有点好奇张叔叔的职位了,要说真是普通国企工人,他是不信的。 四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怕加上把京城的房子卖了。 另外可以佐证的一点是,小张同学虽然家是东北的,但是高考的时候,愣是按京城考生录取的。 只是随着四百万和一千五百万的相继到账,他有点抓瞎了。 钱太多了,花不完。 他本来打算买个小别墅,一千万也就够了,可是眼下,账户上的金额却超出了两千万。 不得已,他又跟小明师兄打了个电话,咨询咨询,因为先前买房就是这位师兄的建议。 “我准备投资华宜,你要不要跟?”黄小明如此问道。 徐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拒绝了,买房多实在啊,SJS的房,都涨了三分之一了。 朝阳跟海淀的,比起去年翻了一番。 按照这个涨势,三四年后,他的两千万说不定就能翻到三亿多。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他买了一对。 考虑到以后赚的钱也许会越来越多,确实得掌握理财这项技能,在跟黄小明商量了下后,他开了个股票账户,斥巨资5000大钱,正式试水股票市场。 之所以选择投身股市,是因为听了黄小明讲述的本家徐详在股市纵横埤阖的传奇经历后,他着实有点心动,但是考虑到没什么经验,他也没敢投太多,用黄小明的话就是:先玩一阵子看看。 **卫星,为建设繁荣昌盛的祖国添砖加瓦! 第二十五章 聊天 李雪建瞧着徐容跟梦游似的李亘搭完了一条戏,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你自己的表演感动了吗?” 见徐容没言语,只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不眨地望着老师,他知道,他接下来肯定会解释的。 “一个好演员,不要害怕暴露自己的弱点,也不要故意暴露自己的弱点,把肉麻当坦白,观众的评价是外在的,你可以尊重,也可以感谢,但表演不是让人来稀罕和寄望的,不要丢掉了客观、理性的审美。” “观众是各式各样的,彷徨的人,紧张的人,焦虑的人,并不富裕而成天只会在家看电视的人,自利主义、安慰主义、劳动主义、静思主义的人,随时都会碰到意想不到的门槛,那就得把‘表演’善意地拿出来,连小狗都需要抚摸,何况人呢?如果你无法表演抚摸,起码要有一颗愿意抚摸的心。” 李雪建看的出来,徐容在技巧这一块上,基础夯的很扎实,可是因为角色稍微长了他几岁,所以他演的时候总是想强行把他知道的东西表现出来,而一些角色和他本身的共性,他又下意识的隐藏了。 李亘瞥了一眼,见徐容沉默着,哼唧道:“我爸,自打过了五十的槛,整天就感觉总有很多话要跟人说,你正好老来,就多听听吧。” 他最近萌生了当导演的念头,可是他不懂表演,因此徐容但凡过来,他也会在一边听着。 他没觉着自己老爸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徐容他是佩服的,只比他大几个月,已经成了新四大小生的竞争者之一。 李雪建笑了一下,也没反驳儿子的抱怨,道:“千万不要掉进剧本所赋予的‘使命感’,使命感的表演愈强,出来的效果,可能艺术性和观赏性会越差。” 见徐容跟儿子都不大了解,他解释道:“就以节奏来说吧,如果演员的语言节奏过快,观众会消化不过来,则‘画面’就无法自然形成,如果节奏慢了,‘画面’会自动消失,生不出具象的感觉来,看着看着,就会累了,欣赏的注意力也容易跟着减弱,一个演员输送感觉的能力够准,提供给观众的画面和感觉也就准确,这就要求你在表演的时候,全心全意,把握好角色情绪,沉进去,不要想着让人惊讶,也不要压着本性。” “年龄不是妨碍,我先前看过你拍的大明王朝,倪大虹演的就很好,你看着,可能觉着他没那么大年纪,可是在谈话之中,他就变得更老了。” “你先前拍《宽恕》的时候,给我发过来的片段,我看了,总体感觉上不太行,至少不比《新上海滩》和《夜》,那些时候,你每天早上到了片场,都能让人感觉到‘世界,我来了!’的朝气,我特别喜欢你那股子劲儿,我年轻那会儿也没你那种热乎,可是你拍《宽恕》的时候,就好像世界告诉你‘我们来了!’,演着演着,把自己演疲了。” “乌塔哈根说过,演员,就是为了要满足编剧、导演、老板,一切工作人员,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样,也不抱怨,你心里不舒服,那是戏拍完了要想的事儿,但是别耽误戏。” 徐容先是点了下头,沉吟了下,才道:“表达上我感觉我是可以的,只不过我还不太能理解情绪,就是知道了结果,但是不知道原因,所以我自己也能感觉到缺了一点东西。” “见到人哭了,你去关心关心,就顺便知道为什么了,听到哪家出了什么事,你去照顾照顾,亲自理解一下,就又知道一点,关键还是要真的去做,才会有比较真的体会,你若不太能去关心别人,起码要把主观揣测,设身处地,也好把另外一种客观情感的表现,学习来一下。” 听着李雪建的话,徐容似懂非懂,但是看到桌子上摆的录音笔,他又放下心来,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李雪建讲的,信息量很大,好些需要他回头仔细想想才能理解,可是一排一俩小时,他又没法全记下来。 在征得李雪建的同意之后,他干脆买了支录音笔,回去了反复琢磨。 在准备戏的过程,徐容还有两件事要做,一个是把身材减下来,他一米八二的身高,如今体重已经七十公斤,对于接下来要演的角色,稍微的有些壮实了。 他准备减到六十五公斤。 方法很简单,以前拍《大明王朝》时,黄志中亲身示范过,晚上不吃饭,只吃一个苹果,每天跑十公里,半个月就能瘦下来。 另外一件事则是帮小张同学建立自信。 对于小张同学能不能成为好演员,他其实不大确定,有戏感,可是却不够自信。 表演首先是建立的是自信,哪怕演一个乞丐,也需要自信,就如同跟人拼刺刀,若是没有一往无前的信念,磨练的再好的技巧,落到观众眼里,也总缺了点精气神。 小张同学过去是有这种自信的,可是上了大学之后,这种自信渐渐消失了。 操场上,徐容跑完了几圈,停在了在一边等着的小张同学跟前。 小张同学把书包被背上拽了下来,先是掏出一块毛巾递了过去,等徐容擦了汗,她又打里头取出了个黑色的保温杯。 徐容喝了两口,极为突兀地问道:“小张,你可以跳舞给我看看吗?” 小张同学愣住了,她从小就学习舞蹈,后来还专门到民大进修过,跳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徐老师提的太突然了,虽说大早上的,经过的人并不多,可是在操场人跳,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小张同学抱着书包,犹豫了好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徐老师...咱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吧?” 徐容自然不可能让她寻个没人的角落,干脆毫无形象地叉拉开腿,往地上一坐:“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 “可是...可是...” 见小张同学愕然地望着自己,他笑了,道:“就一会儿,好不好?” 小张同学咬着嘴唇,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好一会儿才道:“好。” “嚯。” 大概小张同学大抵有意显摆,活动了一下后,上来就是一个倒踢紫金冠。 但是这个动作,却让徐容脑子里产生了某些不大和谐的想法。 他赶忙将这些甩出脑际,正事儿要紧。 小张同学大约跳了五分钟,微微喘着气停了下来,转过头,脸色微红而又颇为忐忑地望着他。 徐容鼓着掌,道:“好看,特别好看,小张,咱们商量个事儿,以后经常跳给我看好不好?” 小张同学的眼睛里顷刻间放出许多明亮的光,使劲地点了点下巴:“好...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看那边,人都在给你鼓掌呢,说明你跳的特别好啊。”徐容指了指不远处,在路边,十几个学生正在望着这边,拼命地鼓掌。 其中还有一个男生,以手作喇叭状:“特别美!” 徐容笑着,心里却将李小冰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货有点太不靠谱了,说好的一千块钱肯定能拉来三十个人过来强势鼓掌的。 可是他也发现了点不同,小张同学跳舞的时候特别自信,但是表演的时候特别不自信。 “小张,你的戏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演员,表演技巧和情绪,也是在咱们这个年龄段里拔尖的,特别细腻,好多时候我看了都感觉比不了。”在回宿舍的路上,徐容开始昧起了良心,“其实在我觉着吧,你之所以接不到戏,是因为你不够自信,想想你刚才跳舞时的状态。” 小张同学一脸惊喜地扯住了他:“真的吗,徐老师?”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干嘛?!”徐容话语真挚,言辞恳切地道。 但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另外一个女人来,宋嘉。 那家伙的戏感才是真的爆炸。 戏感相当于一种特殊的转换器,有的人转换的很好,一举一动让人看着特自然,特像,要是转换的不好的,落在人眼里,就一点感想,太特么能作了。 当这种转换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用灵性概括了,大抵就是我什么也不说,就往那一站,你就觉着我是,而不是像,比如周讯。 每个演员,多多少少都有戏感,小张同学的戏感挺好,但是要说比肩宋嘉,那实在夸张了点。 但是为了给小张同学建立表演自信,徐容反正是不准备要脸了。 “对了,小张,你们宿舍第二好看的舍友还单身吗?我有一个朋友,还单着,要不要介绍给她?”徐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小张同学是个女生,关心的自然不是谁是第二看好,因此下意识地问道:“谁是第一好看呀?” “你呀。” 小张同学“嘿嘿”笑了两声,和徐老师牵着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她知道自己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喜欢的徐老师这么说,让她心里感觉好暖好暖。 走了一会儿,她忽地歪着脑袋,望着徐容,悄咪咪地说道:“徐老师,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说话的时候,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举在两人的视线之间,大拇指和食指似乎捏着一块糖,宛如只有如此才能够让徐容理解的更准确,又仿佛是掩饰自己的害羞。 徐容看着她如同想要偷吃鱼饵的小猫咪一般的鬼鬼祟祟的小表情,问道:“什么请求呀?” 小张同学嘿嘿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可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就是...就是请求更喜欢徐老师一点儿。” “已阅,批准。” “哈哈...鹅鹅鹅...”小张同学大抵过于开心,笑声不知不觉间变质,但同样因此,她也并未意识到这点。 走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道:“徐老师,我可以...摸摸吗?” 她说着,指了指他胳膊上的肌肉。 徐容一早就注意到了,因为最近老穿着短袖,可是她一直光盯着瞧,没言语,笑着把袖子捋到了肩膀上:“来来来。” 小张同学做贼似的,低着脑袋迅速扫视一圈四周,而后就像抚摸艺术品似的,把手掌放在了他的胳膊上的,磨砂了两下,最后,又用小手指捏了捏。 “嘿嘿。” 徐容并没有跟她一块去上课,今天李雪建有演出,他准备去逮学校的老师了。 闲着是不能闲着的,大抵最近学习的内容都是过去涉及的少的,他的经验值比拍摄期间涨的还要多,来到了四十五点。 另外一方面是,跟先前排羊城时不同,他的业务水平上来了,很多时候,李雪建不得不亲自下场给他示范,让他亲身感受。 “那家伙是有点真本事的,就是胆子有点小,哈哈。” 这是李雪建对他接下里要合作的男演员的评价。 临到晚上半夜,徐容又逮小张同学一顿猛夸之后,小张同学突然来了句:谢谢徐老师。 徐容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说太多,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该收拾收拾睡觉啦。” 小张同学:“嗯。” 徐老师:“就这吗?” 小张同学:“怎么啦徐老师?” 徐老师:“以后记得睡前说晚安。” 小张同学:“...” 小张同学:“别跟个娘们似的一天天整事儿。” 小张同学:“哈哈哈。” 小张同学刚“鹅鹅鹅鹅”地把手机放到床头,就见袁姗姗仿佛个傻子似的瞅着傻子般的自己。 她忙把笑收了,问问道:“怎么了,珊珊?” 袁姗姗坐了起来,依在床头,好奇地问道:“晓斐,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啊?感觉徐容平时特别忙,你们也没怎么经常在一块啊?” 小张同学本来有点困的,这么一问,她可是不困了,这些话,不能跟外人说的,可是在宿舍里,大家平时是没什么忌讳的。 “好多好多呀。”她掰着手指道,“你们总说我跟徐老师是异地恋,可是我感觉他把我照顾的很好的,比如说她总能发现我一些细小的变化,之前我这有点红。”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道:“你们都没发现,那天徐老师问我怎么回事,然后我说可能是夏天揉的了吧,但他一直留心着,最后带着我去看了医生,才发现是前两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摸了脏东西,起癣啦。” “徐老师平时话不多,但回来之后一直提醒我每天抹药,还有我吃完饭经常容易上气,他书包里总是准备着健胃消食片,你们知道我吃饭比较快,老打嗝,然后他就告诉我喝一口水咽下就好啦。” 《骗了康熙》 “但是我更喜欢他的修长的手指和六块腹肌哈哈哈哈。” 袁珊珊愣愣地点着头,问道:“那他喜欢你什么呢?” 小张同学愣了一下,马上把话接上了:“徐老师说他喜欢看我跳舞。” 可是对这个答案,她自己也不太满意,因为徐老师除了艺考的时候,根本没见过她跳舞。 躺到床上,小张同学睡不着了,珊珊的问题让她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徐老师到底喜欢自己的什么呢? 她决定问问。 小张同学:“徐老师,睡了吗?” 徐容将耳机摘下,他正在听录音。 徐老师:“没呢,怎么了?”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喜欢我什么呀?” 小张同学发现徐老师没回复,不由的突然紧张起来。 徐老师:“因为你傻吧,你看你只有十块钱,却全给了我,我难道还要嫌弃你给的少吗?” 小张同学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太明白,可是这时候,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来。 小张同学:“你为什么还不睡?” 徐老师:“因为想你想的睡不着啊。” 小张同学:“哎呀,徐老师快睡觉啦,不要在睡前说这些,让人听了想吐的话。” “鹅鹅鹅鹅。” 小张同学把手机撂在一边,笑完了,转过头,兴高采烈地对袁珊珊道:“珊珊,徐老师说了,他说他喜欢我的傻。” 如此说罢,她老感觉自己描述的好像不太合适也不大准确,同时的,她也发现珊珊的表情不大对。 焦竣艳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冲着百思不得其解地袁珊珊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道:“珊珊,你也可以的。” 但紧接着,她又摊了摊手:“不过可惜的是,你来晚了,谁让你高中的时候没请家教呢。” 第二十六章 访谈 徐容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瓣花,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戏的编剧猝然长逝,他不得不在看剧本的同时,再抽出时间研究原著。 除此之外,老师们还建议他去看一些经典话剧,学习表达手法,博采众长。 因此的,他除了减肥、给小张同学树立信心之外,还要看书学习,抽时间去观摩话剧表演。 另外,靳芳芳还总是隔三差五地要求他学习英语,为将来做准备。 这点徐容倒是没放在心上。 影视作品本身是一种文化和价值观的传递媒介,并非说在国内大热的作品就一定能在国外大卖,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接受你的价值观,也不想接受你的文化输出。 如同水往低处流,只有当身后背书的民族,站在了高位,才能保证文化向低位流淌。 就如同眼下能够在国外获奖或者大卖的影片,要么是功夫片,要么是带有批判性质的文艺片。 功夫片是缘于李晓龙先生披荆斩棘硬生生的开创的道路,后辈才能得以享受余荫,但纵然是好莱坞功夫片,宣扬的却也是西方的个人英雄主义,而非东方的个人服从集体的价值观。 至于能够获奖的批判性质的文艺片,则是纯粹的阵营需要,因为一些人需要批判这个古老的民族,而诞生于这片土地上的所谓的真实的文艺片,正好给了他们攻讦的素材和证据。 让一些人能够极为便利的把这片土地、这个民族,进行妖魔化、丑恶化。 在徐容看来,这帮为了拿奖,不择手段的人,比烂片导演可恶的太多太多,烂片导演只是骗国内观众的钱,但至少观众是心甘情愿的,而这些沽名钓誉之辈,为了博名、得利,连良心都给喂了狗。 就在徐容刚刚看完一场话剧,打剧院出来,他的手机响了。 靳芳芳打来的。 “徐容,南都有个访谈,你要接吗?” 徐容想都没想,直接就给拒绝了,没有意外的话,他明年将有三部戏上映,其中《闯关东》是央视开年大戏,《夜》也确定于央视播出,不太需要媒体曝光。 “可他们给的钱很多。”靳芳芳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慎重思考的理由,“一百万。” 徐容稍微上了点心,问道:“多少?” “一百万!” “嚯。”徐容愣愣地听着这个数字,有点不真实感,哪怕自己在南方热度极高,这价位开的也太离谱了吧? 他前几天入围了南方电视台评选的“年度最受欢迎男演员”。 “一百万不定剧本,定剧本五万,不过那个访谈极不友好,很可能让你下不来台。” 徐容想起了那档访谈,问道:“你跟他们联系联系,可以电视网络直播,但是价格得涨,五百万。” 靳芳芳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好。”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对方竟然还真同意了,电视和网络图文直播,五百万,没剧本。 徐容先前跟人聊天的时候,对南都访谈有所耳闻,那哪是下不来台,弄的不好灰头土脸都难说。 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对方敢给钱,他就敢上。 再者,经过他的缜密考虑,还是觉着演员不能老藏在幕后,适当的还是要增加点曝光度的,毕竟《闯关东》还有几个月可能就要上映了,自己参加一档栏目的访谈,也是相当很有必要的,身为创作人员之一,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戏宣传预热。 央视黄金档上映的开年大戏,难道就不需要宣传了吗? 需要的。 在签约之后,靳芳芳立刻准备了这档节目过往的采访视频,同时把公关部集体拉了过来,开始对徐容进行全方位的培训。 在公司大概过了一遍过往的采访视频,徐容沉默了。 问题相当刁钻刻薄,被问的当场喷脏话的大牌艺人都有。 但是既然接了,徐容也不虚,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关键是,钱是真的多啊。 签约之后,南方电视台立刻着手开始宣传,毕竟徐容是今年在南方最火的男演员,而且还是现场直播,这次必然要捞回本的。 关注这次直播的,不仅仅是徐容的粉丝。 一些圈内的朋友纷纷打来电话,苦口婆心的建议他推了。 那档栏目实在太过恶名昭著,弄不好是要翻车的,而且徐容竟然选择了电视和网络直播,丝毫没留转圜的余地,风险实在太高了。 徐容一一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分析了自己为什么接的原因,并且同样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绝口不提酬劳的事儿,他对钱,其实真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为《闯关东》的上映宣传预热而已。 在徐容专访预热一周后,他带靳芳芳一起飞往南方。 临下飞机前,靳芳芳仍一点点的给他重复着注意事项,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需要注意什么。 徐容觉得她有点太过小题大作了,公关团队已经抓着他培训两天了,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刁钻问题都有预备,他自忖应付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到了电视台,接待相当热情,毕竟电视和网络文字同时直播。 而随着开播临近,南方电视台节目组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儿,收视率竟然节节攀升,直追《羊城》热映时的收视高点。 这可是徐容近半年参加的第一档访谈,而且是明星们谈之色面的南都访谈。 与此同时,徐容圈内外的好友,也都纷纷坐到了电视机和电脑跟前。 徐容的选择一件相当具备勇气的事儿,因为他们太了解南都访谈的不留情面的程度了。 关心的、看热闹的以及等着看笑话的,心思各不相同。 一番寒暄之后,化完妆,进直播间前,徐容才见到了采访他的主持人。 对方大高个,短发,戴着副黑框眼镜,脸上不苟言笑,见他过来,起了身:“徐老师你好,我是易立竟。” 徐容似乎有些紧张,脸上的肌肉绷的很紧,道:“易老师你好。” 易立竟打量着徐容和他的经纪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下,问道:“徐老师有点紧张?” 徐容勉强笑了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在导演示意开机,正式直播之后,易立竟眼睛眨了下,因为她发现徐容突然不紧张了,就跟演戏似的,肢体和面容几乎眨眼之间变得相当轻松。 但她并不大在意,不出三个问题,她敢保证,徐容绝对无法保持眼下的从容,她跟往常一般,面容仿若一潭死水,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很喜欢怼记者,是为了博出位和曝光?” 徐容笑着,直接了当地道:“我从不怼人!” “你内心很强大。”易立竟愣了下,才勉强笑了下说道。 黄小明看着电视里当中自信的徐容,呆了下,哈哈大笑:“他就是在怼人。” 易立竟似乎与人过招的经验相当丰富,顿了一下:“想过今天会来这里吗,毕竟以前受访的都是葛尤、巩莉这种大咖。” “没有。”徐容摇了摇头,面容稍微严肃了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是你们给的钱多,我不得不来。” “哈哈。”暂停拍摄的李又斌一拍大腿,对着旁边的赵俊凯道,“你还别说,这小子说的真是实话。” 易立竟脸色不复先前的轻松,她开始意识到,徐容在应对记者时,是有两把刷子的,因此她打算缓和一下:“你觉得自己是个好演员吗?”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是,因为每一部戏,我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尤其是在《大明王朝》拍摄期间,倪大虹老师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也教会了我,要对戏要保持敬畏。” 易立竟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等徐容的话说完了,才悠悠问道:“那你有什么代表作吗?” “羊城暗哨、上海滩。” 易立竟乍然笑了,但很快收起,问道:“你觉得它们,算吗?” 她遽然的笑出现在毫无表情的脸上,而不太确定的语气也颇令人寻味,大有这些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的意思。 徐容愣了下,也笑了,道:“我觉得作为一个媒体从业者,你要自信一点,如果不算我的代表作的话,你们为什么邀请我来呢?” 易立竟开设访谈以来,第一次的,端起了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网络的图文直播,突然盖起了楼,似乎他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对着电脑评论。 “战术喝水,战术喝水。” “哈哈哈,太吊了太吊了,不怼人的徐容竟然怼的易立竟战术喝水,哈哈哈。” 易立竟换了口气,将水杯放下了,她打算再缓一缓:“你认为好演员怎么定义呢?” 这个问题徐容想了想,才道:“我认为好演员要有天赋,对演员来说,天赋更重要,比努力更重要,再者就是责任感,任何一个行业的从业者,都得有责任感,对观众负责、对生存的环境的负责、对国家负责、对历史的负责,听起来很假,但如果你对这个行业足够了解,你就明白我说的没错。” 易立竟点了点头,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在演戏这个事情上,你有什么愿望或者理想吗?” “嚯。”李又斌脸上的笑了收了,感叹了一句,“这个坑挖的大啊。” 但他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他从先前徐容的回答里看出来了,徐容是有所准备的。 徐容反问道:“能有什么理想呢,该有什么理想呢?” “比如说演一个传世的作品?” “比如说?”徐容看着她问道,“怎么个传世法?几百年以后观众还看吗?红楼梦也不是人人都看呢!” 易立竟再次端起了水杯,抿的比先前多了一小口:“那我们换一个问题,你演过烂片吗?” 而演播室,虽然依旧平静,但每个人的脸色却是相当奇怪,因为根据统计部门的实时监测数据,电视台的收视率已经开始赶超年度最高点。 “制片,我们的广告可能卖亏了。” 制片人看着导演一脸苦相,苦笑着挠了挠头,他也没想到徐容那么顶,那可是问的多少大牌爆粗口的易立竟。 徐容点了点头,道:“演过。” “比如?” “你干脆问我身份证号得了。”徐容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那我们换一个问题。” “我去,徐老师对付记者也太牛逼了吧。”作为老被记者问的哑口无言的李晓冉,抱着薯片,愣愣地瞧着徐容的回调。 因为徐容借用了易立竟刚才的一句话,虽然没回答,但是这个包袱砸响了。 易立竟没想到徐容的反击来的这么快,将手里一沓台本最上方的一张翻了下去,瞅了一眼,问道:“其实大家都有一个疑惑,你一个新人怎么接到羊城暗哨的男一呢?” 徐容摊了摊手,道:“你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内幕吧?不过既然公司舍得砸钱呗,我为什么不敢拍?” “当初你从工地来到京城当演员,单纯的就是为了钱吗?” “对啊,我要挣钱上大学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想到我会成为职业演员。” “你很喜欢钱?” 徐容愣愣地看着她,疑惑道:“难道你不喜欢?” “易立竟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工作人员该加水啦,哈哈哈。” “快来人,给易老师把水续上!” 易立竟把喝光了的水杯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问道:“你恨抛弃你的亲生父母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徐容这次并没有按照公关团队给的答案回答,而是道:“其实我觉得吧,作为父母,如果不是万般无奈,是不会抛弃孩子的,除非他们觉得养不活我,或者因为我的存在会使他们的生活陷入难以为继的境地,如果抛弃了我,能让他们过的更好,况且从现在的情形看,我也活着,他们也生活的更好,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易立竟听了徐容的回答,低头翻了下本不应翻的台本,她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对于人、对于事儿的包容,格局。 而与此同时的,无论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徐容的亲朋好友以及网络上,看着徐容脸上平静的笑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易立竟似乎听到耳机里的提示,忙抬起头来,再次问道:“你自成名以来,发生了许多争议,你才红了半年,为什么就遭到了这么多批评了呢,你觉得是你的问题还是大家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徐容早就有所准备,道:“有一个错误的词儿,叫做空穴来风,原本指你本身有了弱点,才会被人攻击、批评,但是现在呢,就是毫无根据的就是要攻击你,这就叫空穴来风,但大家评论流言蜚语的时候,总是说‘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是实质上呢,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这就是凭空臆测,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而是我们觉着你怎么着怎么着,然后你就一定怎么着怎么着了。” 易立竟似乎根本没听他的话,道:“我就在想啊,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就是关于大家对你争议。” 徐容耸了下肩膀,道:“那说明我受欢迎啊。” 易立竟同样笑了:“真的这么想的?” “你不受欢迎,他们为什么要议论你呢?”徐容笑了下问道,“对吧?一个人议论一个人,那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当很多人都议论一个人,那肯定是因为受欢迎啊,不管是什么样的欢迎,因为他们关注你啊,他为什么关注你,因为你有价值啊,没价值,他关注你干什么?” 电视机前的孙丽扭头看着男友,皱着眉头:“怎么感觉,徐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易立竟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辩解,反问道:“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吗?” 徐容立刻反问道:“我为什要自我安慰呢?” “不用吗?” “你都说了,我内心强大,我还用自我安慰?需要自我安慰的,是那种内心不强大的人好吧?我都安慰别人的。” 易立竟再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台本,问道:“不会觉得这么想被人说不懂人情世故吗?” 徐容眼睛睁大了一点,道:“你那个人情事故是错误的,是浆糊,是虚伪的,哎,是假的。” “我去,徐容这是演戏呢,这个气口断的,看看易立竟的表情,怀疑人生啦。” “徐老师牛逼!” 易立竟呼吸微微一窒,但经导播的提示后,却很快已经平复了心态,问道:“你需要我把你的负面新闻拿出来一个个调侃你吗?” “这就是个节目,那么认真干嘛?” “可是大家都觉得...” 徐容自知输了一句,立刻着手反击,道:“我们不要老用大家、网友这些个词,大家是谁?网友又是谁?你数过多少人吗,你统计过吗?金鹰才是大家选的,是网友评的,我今天能坐到这来,就说明这个大家只是你个人认为。” 易立竟同样不甘示弱,道:“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你觉得你...” 徐容忙摆手,再次打断了她:“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也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这个词是个贬义词,是骂人的。” “怎么说?” 徐容很认真地道:“就是他给你戴了个帽子啊,其实就是个陷阱嘛,就是后面为了批评你用的,为了限制你用的,这不是好话,什么公众人物,都是给别人戴的,就是批评人之前,先给你戴个帽子,你想想,是不是见过这个情景?戴个高帽、捆住你,然后往死里批,你是公众人物,所以你要如何如何,你不能如何如何,帽子一戴,肯定后边都跟着这话的。” “哈哈哈,话都不让说,易立竟都把mmp挂在嘴角啦,哈哈哈。” “徐老师威武!” 易立竟瞅了一眼水杯,又抬起了视线:“那叫名人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比如说你是主持人、记者,我是演员,仅此而已,干嘛非要把人分类呢?一分类就有帮派了嘛,就有对立了嘛,所以,这种命题的话,就不要讨论,一旦讨论,就得花很长时间才能讲清楚,不是一两句话回答个问题就可以的,这种情况下就会产生歧义。” 《最初进化》 “你怕产生歧义?我以为你是怕批评?” “我都被批评成这样了,还怕批评,艺德有缺、私生活混乱,再批评还能批评到哪去?如果我是天天被人夸的人,肯定怕批评,这是正常的思维逻辑嘛,你想想,如果一个人天天被夸,那他肯定怕批评,一个人天天被批评,他还会怕批评?” 徐容拍了拍手:“我怕什么批评,我怕的是被表扬。” 易立竟大抵察觉到场面彻底失控,拿出了杀手锏:“先前的假证风波,你觉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为人处世的方式?” 徐容直截了当地道:“利益。” “什么利益?” 徐容面容严肃了许多,问道:“我敢说,你敢听吗?” 易立竟本想说“那说来听听”,可耳机利传来的敦促让她把话咽了下去。 “说啊说啊,我敢听我敢听。” “易立竟怂了!她怂了!” 赵俊凯看着网上的评论,悄悄地捏了把冷汗,但他知道,徐容不敢说,说了电视台或许会直接掐断直播。 “你产生过忧虑吗?能不能持续红下去?” “那得看你是怎么看待红的?什么叫红?什么叫做不红?我觉得,我就是个演员,只要我好好演戏,把作品呈现给观众,我就是红。” 第二十七章 试妆 飞机上,徐行望着徐容瘦了许多的脸庞,笑着道:“哥,现在媒体都叫你徐怼怼呢。” 徐容笑了下,易立竟也是个不错的演员。 事后,他跟易立竟吃了顿饭,相互道了个谦。 没错,在一个小时前,当着几千万观众差点吵起来的俩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和和气气的吃饭聊天。 就像他的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由公关团队设计好的,易立竟的问题同样是由她的团队斟酌过,并且随时把控调整。 而他们俩,只不过因为恰逢其会,把这些台词惟妙惟肖地念了出来。 不然,若他徐容真是那么一副怼天怼地的性格,早就人人得而喷之了。 而易立竟若私下也如节目上表现的尖酸刻薄,恐怕也没有访谈他的机会。 总体而言,四方参与者都比较满意,易立竟依旧保持了她“言辞犀利”的风格,而徐容也树立了怼天怼地的形象,电视台呢,也如愿取得收视高峰,观众呢,看的也十分开心。 都很开心,都很满意,相当圆满的一次访谈。 除了第二天还要亲自打电话找记者过来为徐容找补的李又斌和王庆详。 用王庆详的话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相比于李又斌的含蓄,王老哥也是仗义,面对喊过来的记者,就一句话:“徐容我小老弟,你们别跟他较真,你们问为什么?人徐容人品正,业务能力牛,虽说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但在我看来,徐容绝对是年轻一代的这个。” 他说着,特意让记者拍了张他竖大拇指的照片。 徐容自然又让靳芳芳通过博客吹捧了回去,他没上过博客,平时都是靳芳芳帮他打理的。 徐容和王庆详的隔空胡吹,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两人交情本就匪浅,这已不是什么秘闻,徐容在京城,最经常串的门就是张洸北和王庆详家,媒体都拍到了不知多少回。 黄小明和李又斌太忙,至于何正军,楼上楼下的,去张洸北家的时候一块就捎带了。 《仙木奇缘》 可是你们这么玩,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最主要的是相当诡异,极不符合内娱的风气。 港台艺人在内地娱乐处于荒芜期时,跟眼下的内地差不多,相互踩踏,可自打集体北上,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报团取暖,相反的是,内地却是今儿我批评你,明儿你指摘我,结果踩着踩着,名声都烂了。 徐容开了个先河,但是效仿者寥寥,之所以相互指摘,不过利益驱动。 徐行脑子当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访谈当中易立竟提及绯闻女友杨蜜时,哥哥很认真的纠正了对方。 徐容选择跟张晓斐在一起,是过去的她不太能理解的,在她的认知里,张晓斐并不漂亮,而且看着也不聪明的样子,不说比她同班的景田和郑漺,就是比起她自己,她也感觉有所不如。 而哥哥呢,长的好看不说,年少成名,除了家庭背景,哪样都比她强太多太多了。 她根本就配不上哥哥,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奇怪的是,哥哥似乎很喜欢那个看着笨笨的女孩儿。 但在一个小时之前,她似乎理解了。 靳芳芳开车带着他们仨人到了机场,快到检票口的时候,拉着行李箱的哥哥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就在她注意到后要提醒时,张晓斐却一把拉住了哥哥,然后蹲了下去,极认真地给哥哥系上了,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站起了身子,拍着手,仰着脑袋问道:“好看吧?” 她似乎不大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瞧着蛮开心的,她的笑里,并无丝毫的讨好和卑微,反而透露着点“快夸夸我”的炫耀。 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极为震撼的,因为同样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哪怕身为哥哥的助理,她也做不到。 因为靳芳芳跟她说过,助理的底线,是要保持自己的尊严。 况且,她并非仅仅只是助理。 “哥哥,晓斐姐,似乎很喜欢你。” “嗯。” 徐容只那么应了一声,便没再说别的,似乎感觉徐行说了一句废话。 在那么一瞬间,徐行分明看到,哥哥的嘴角扯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可是大概顾忌旁边的自己,又立刻淡下去了。 徐容想了一会儿,又转过头问道:“剧本看了吗?” 徐行把思绪拉了回来,点点头道:“看了。” “嗯,进组之后,排戏的时候认真点。”徐容沉吟了下,才如此决定道,其实经过过去一个多月的打磨,每一场戏他心里都门清,可是他还是期待能不能临场发挥点不一样的东西。 学校的老师教的偏向理论,他们能判断合适或者不合适,但是若是让他们演,却是稍微有点为难。 李雪建老师则相反,他的技巧相当丰富,好似他的心里有很多表现形式,每次都能拿出点不一样的。 可是无论拿出来什么样的,那些都是最合适他自己的。 另外一点是,经过先前的考察,徐容对徐行还挺满意的,聪明、踏实,可是考虑到她老这么请假跟着自己,会耽误学业,他需要把理论跟实践给她补上,不能回头上了四年大学,什么也没学会。 不然到时候,爷爷那也没法交代。 虽说大多数同学都是如此,一个个仗着自己或好看或俊美的脸蛋,坐等着毕业之后吃天赋。 但有没有演技终归是不一样的,比如张欣艺跟宋嘉,如果选择合作对象,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宋嘉。 一个演员在拍摄时能发挥多大的能量,并不只看自己,还要看对手演员的水平,若是对手水平过低,他演的好了反而是一件坏事儿。 抵达渝市,办理了入住之后,徐容开始拜访几位熟人。 要拍的戏名为《纸醉金迷》,原著为张恨火所作。 他在戏中演男一魏端本,一个可怜的“好男人”。 故事的背景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因时局动荡,逃难路上,魏端本遇到了田佩芝,一路上为她的美丽和气质吸引,但他是个已经成了婚的男人,虽妻子生死未卜,但也因此,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心意。 如同冥冥注定,一次敌机突袭,魏端本和田佩芝在防空洞再次相遇。 在科长从中撮合下,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六年之后,两人育有一子一女,魏端本却仍是个小公务员,他感到很知足,可田佩芝已经过够了贫苦的生活,她想要富贵荣华,眼下的生活让她绝望,因此无数次的迁怒于丈夫。 魏端本深爱着妻子,自觉亏欠于她,任由田佩芝数落。 但田佩芝却开始走向堕落,整日夜不归宿,魏端本明白原因,可是他仍义无反顾地爱着她。 田佩芝因良心的谴责、愧疚,在魏端本的乞求下,一次次的回到他身边,而又一次次的背叛。 在豪门梦碎后,田佩芝推开魏端本的怀抱,跑向疾驰而来的汽车,走向死亡。 而深爱着她的魏端本,疯了。 戏是由曾经合作不愉快,后来好转的高熙熙执导,女一是前两年艳压半个影视圈的万人迷陈?,男二范宝华由最近几年窜红的于合伟饰演,另外还有何赛非、罗海京、胡珂加盟。 这部戏筹拍期间相当坎坷,在一个月前,剧本尚未完全定稿时,编剧阖然长逝。 弄的徐容到了快开机,才等到最后五集的剧本。 她出演男一魏端本,为人忠厚老实,也是陈?所饰演的田佩芝的丈夫,徐容感觉自己和这个角色契合度挺高,善良勤恳,专一,乃至对财富的渴望,魏端本所具备的特点,他感觉自身都具备一部分,只是两人出发点和选择的方式有所不同。 在当初高熙熙找到他时,徐容本来想演男二,一个投机倒把的商人范宝华,但是高熙熙光拿年龄给他说事儿,无论他好说歹说,就是死活不同意。 最终高熙熙拿出了杀手锏:小徐啊,男一能拿奖,你见过谁家男二拿奖的? 不得不承认,高熙熙这话太有诱惑力了,徐容出道至今,金鹰飞天奖杯都摸过,可都不是他自己的。 虽然入围了南方盛典“最具人气男演员”,但是他以档期为原因录了一段VCR,并请同样入围了的黄小明师兄到时候代为领奖。 他的短期目标是金鹰,至于飞天,他接的本子就没有得飞天奖的命,白玉兰呢,B+的综合评价,是真得拼不过年年拼了老命要圆梦的一帮老家伙,陈保国、李又斌、张国立,仨人为了这个奖,都快魔怔了,接的戏全是奔着这个奖去的。 除非编剧专门以他的性格为蓝本写剧本,再拉出来一帮演技过关的演员搭戏,完了还能爆火。 但想想都不可能,因为他有一块致命的短板,资历不够,飞天和白玉兰的领奖台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 还是奔着金鹰去吧,因为一来,金鹰评选并不太看重业务能力和资历,二来,这个奖项是观众投票选出来的。 看着似乎是电视三大奖最没意义也不具备技术含量的一个,但观众喜欢,意味着市场欢迎,市场欢迎,则意味着资本青睐。 若是金鹰视帝加身,徐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一千五百万的借款,也许只一个代言合约就能解决的事儿。 收拾妥当之后,徐容首先敲开了高熙熙的房门,笑着道:“导演,没来晚吧?” “晚什么?不过先说好,晚上你可得多喝点,放心,明儿就试妆,拍两场就完。” 徐容尴尬地笑了下,因为先前合作过,高熙熙知道他的酒量跟黄小明有的一拼,估计也做好了让他明天睡半天的准备。 拜访完了高熙熙,徐容又敲开了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先前合作过的另外一个学长,瘦长脸师兄于宾。 这位学长似乎没有红的命,出演过《幸福像花儿一样》、《金婚》、《贞观之治》、《新上海滩》等爆红的电视剧,可是愣是没起来。 “徐老师来啦。”于宾不再像过去拍戏时那么喊他“小徐”,而是相当的客气。 “于哥,咋一段没见,还见外了呢,还喊我小徐就成。” 徐容在他屋里坐了会儿,聊了聊戏,聊了聊学校的老师。 然后便离开了。 回房间的路上,他隐约想起了当初拍摄《大清风云》时面对姜汶时的心情,或许,于宾如今的想法跟那时的自己大抵是差不多的。 的确是校友,的确过去有过交集,可是两人的地位早已被人用线画的泾渭分明。 就像吃饭的时候,他跟导演、制片、陈?等人一桌,而于宾坐在另一桌。 他可以不在意,但是于宾会在意,除非于宾身后有资本强势弥补这种观念差距,就像他当初进入《新上海滩》时,背后海润兜底,他的确是新人,但就是男二,他也许没红,但八成的机率以后会红。 坐在酒桌上,徐容突然意识到,北电出身,其实只是背后的一个标签,而不是门票,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被标签贴着的人有没有站到台上,因为挤在人群当中,是没有人能看到你背后的标签的。 坐在他斜对面的,是频频活跃的陈?,曾凭一张脸,在四旦双冰的围堵下杀出重围的“万人迷”。 也是拒绝两次后还能被成龍第三次邀请担当女一的女演员。 虽因年龄上涨,不复当年“万人迷”的千娇百媚,但颜值依旧能打。 在酒桌上,徐容除了该有的敬酒环节,其他时间一概保持沉默。 酒桌不是他的主场,明天还要试妆,他也不敢喝多。 不沉默不行,陈?太能闹腾了,关键的,她还能喝。 另外的,他感觉这种沉默也是一件好事儿,于他而言,魏端本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酒过三巡,一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只徐容,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关键的是,他的存在感弱。 高熙熙连着被敬了几杯,有点顶不住,于是就道:“别光喝,多吃点儿,你们几个太瘦了,衣服到时候撑不起来。” 招呼的时候,高熙熙一转头,却发现徐容俩眼清明,面不红气不喘的,笑着道:“徐老师,没怎么喝呢吧还?” 一桌子人一听,视线全集中了过来,徐容有点坐蜡,高导,过分了啊,我都认怂了,咱不带这么玩的啊。 但是这个时候,徐容明白,高熙熙既然说出来了,躲是躲不掉的,于是举起了酒杯:“各位老师,以后还承蒙多多关照。” “小徐啊,你这是准备一下敬一桌啊。”胖乎乎的制片人潘洪业对徐容不大了解,但在他想来,既然年少成名,肯定是能喝的。 陈?正要端杯子起哄,却被她旁边的胡珂扯了下,并且胡珂同样端起了杯子,似乎埋怨道:“导演、制片,你们可真是,人徐老师可是有名的戏疯子,自打进了组,一般不沾酒的。” 徐容愕然了下后,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随即向胡珂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估摸着对方知道他酒量一般。 陈?虽不知道胡珂刚才还不认识徐容,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帮着他说话了,但同样没有再起劲,而是道:“来,一起干杯,合作愉快,祝纸醉金迷收视爆红!” 一杯喝完了,徐容没再喝,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无论想喝不想喝,他都得喝的醉的稀里糊涂,但如今,如果他不想喝,也没人非要勉强他喝。 在酒桌上,拒绝有时候是一件很难的事儿,但有时候又很简单。 因为开机第一天,腕儿又多,光接受采访和粉丝就用了大半天,其间还碰到了个醉汉,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结束。 只是采访期间,徐容发现自己怼易立竟的后遗症来了,等了半天,竟然没有记者问他这个男一问题。 不过他也乐得清闲,他其实不是特喜欢怼记者的,除非对方问的问题让人生气。 “不错,挺好的,就照着这个来吧。” 用了半天时间,试完妆,徐容望着镜子当中的自己,总感觉有点不太对。 哪怕高熙熙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徐容对着镜子,来回调整了好一会儿,仍觉着不大妥当,尽管瘦下来了,但是他脸上的线条仍有些突出。 魏端本是一个性格较软的好男人,可是他老觉着气质上有些违和。 照李雪建的话讲,这些都是可以通过表演弥补,让观众慢慢相信,但是徐容有自知之明,他还没到那个水平,因此他必须保证形象打进观众心里。 “怎么了?”高熙熙见徐容皱着眉头,诧异地问道。 只是徐容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陈?那边同样因为试妆出现了麻烦。 高熙熙一听传来的话,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十八章 情绪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外在的呈现也总有显著或细微的差别,而导演这一行业也是类似,张立摄影出身,对于镜头下的美感近乎偏执,擅长通过视角的切换说故事,而高熙熙则是美工出身,长于给每一个角色赋予不同色彩的性格,让角色更加真实。 徐容看了镜中的倒影好一会儿,将金属框眼镜来回摘了戴,戴了摘,最终,他意识到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亮银色的金属框眼镜,使得他看着更像精英名流,而不是书生义气的魏端本。 他将金属框眼镜摘了下来,望向不远处的黑黑瘦瘦的中年:“宋哥,有大黑框眼镜没有?” 除了主创换了个遍,摄制组的各组工作人员都还是当初《新上海滩》那批人,因此徐容跟他们也并不生分。 虽然拍摄《新上海滩》时他的角色定位是男二,可真要论在片场呆的时间,演员里,他是最长的,从进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愣是一天没落下。 “有有有,你等下啊,我刚才还见着呢。”宋延东应了声,忙翻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拿着个盒子走了过来,从中取出一副圆形黑框镜,递给了徐容,道:“你试试看。” 徐容将眼镜戴上了,再转过身对着镜子,稍微调整了一会儿后,又转过头,看向高熙熙,问道:“导演,怎么样?” 高熙熙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徐容把肩膀塌下去了点,笑着道:“行,按你的想法来。” 徐容是他亲自点的男一,关于角色的定位,二人早已沟通妥当,对于徐容的想法,他也不是过于在意。 每个演员对于角色都有自己的理解,并且这种理解是贯穿始终的,俩人在本质上没有分歧,这就够了。 反正他相信徐容肯定能演好 徐容这边定下了,他也不再多说,扭头就走,陈?那边的要求要比徐容麻烦的多了。 人对服装不太满意。 剧组拢共给陈?准备的四套旗袍,但是因为陈?的身份是由少女到少妇,再到贵妇的转变,四套旗袍能撑的起前两个身份,可是对于贵妇而言,却不够精美。 剧组投资虽大,可是诸多主创加上置景的庞大费用才是大头,为了重现当年朝天门码头的昔日繁华,剧组硬生生的重建了个朝天门码头。 其实四套旗袍,并不算少,剧组大多数女演员的服装一般都是两套,有的甚至只一套。 可是人陈?并不是嫌少,而是嫌不够精致。 她似乎很喜欢旗袍,也很懂这些,在高熙熙和制片人委婉地表达了经费原因之后,她也没再坚持。 他们当然明白陈?的意思,可是按她的说法,又是丝绸料子的又是丝绒料子的,这么一算,就得一二十万的支出。 况且给陈?做了,给不给其他女演员做,何赛非、胡珂、罗海京人又不是睁眼瞎。 《基因大时代》 几个人做下来,本没必要的小一百万就出去了,剧组的投资虽大,可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端水是门艺术,尤其是面对诸多心思细腻的女演员,公则四通八达,私则鸡飞狗跳,一条还没拍呢,稳定第一。 所以,尽管明白陈?的意见有道理,高熙熙跟潘洪业想都没想,便委婉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徐容对这些并未太过关注,他正在努力酝酿情绪,陈?以“万人迷”成名,说的不大好听些,其实就是花瓶,他真不敢奢望对方把自己的情绪带出来。 可是一条普通的对白拍完了,徐容在心里默默地把“花瓶”的评价收了起来。 陈?的确具备花瓶的部分特质,比如上镜,但同时的有一点徐容不具备甚至绝大多数演员都不具备的长处,也是演员的基础必修课,天性。 陈?似乎很轻易的把“本我”给隐藏起来。 徐容也能做到,但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是成长环境决定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而一些经历也带来了各种心理上的负累,但是陈?似乎没有,就像她就是这么一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过来的,完全没有任何思想上的负担,极容易把自己代入到另外一个角色当中。 一种后天极为难得“天赋”。 当然这种不是天赋的天赋,也可以通过练习获得,比如学校里最经常使用的盲人练习、木偶练习、傻子练习等等,然后再通过填充丰满的角色,最终同样能够形成下意识表达。 但过程却是不同的。 对此,徐容在苦笑的同时,只能尽快引导自身的情绪。 确实如同高熙熙所言,第一天拍了三场,太阳刚落,立刻收工。 拍摄第一天,顺顺利利,只要能过的,基本不NG。 而在拍摄一结束,陈?卸了妆,立刻收拾了东西,跟高熙熙打了招呼,带着助理、带着风,极兴奋地离开了片场。 “她干嘛去了,那么着急?”徐容望着一放工立刻窜的不见影儿的陈?,愕然地看向高熙熙。 高熙熙苦笑了一声,道:“她约了个名气很大的设计师,自己做旗袍去了。” “有名的设计师?不是说经费?” 高熙熙苦笑地摊者手,无奈道:“人说啦,不让剧组掏钱。” 徐容张了张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陈?在解放天性这一块那么顺当了,人啥事儿根本就懒得掰扯,剧组有我就用,没有我就自己做,别问为什么,乐意。 当然,他自然也明白,在乐意背后支撑的,是不差钱。 他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衫,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必要,魏端本身上就不应该穿太过华丽的衣服。 开拍三天后,徐容有点着急了,尽管他已于内心当中塑造好了魏端本这个人物,可是各种技巧试了个遍,情绪迟迟上不来。 虽然仍然找状态的阶段,虽然他的戏拢共也才拍了五场,但在陈?的对比之下,他有点扛不住了。 表现手法上,他自觉已经无可挑剔,但是情绪的缺失,没看回放,只通过徐行拍下的照片,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情绪记忆、形体动作等等能够用上的方法他试了个遍,但总是到不了那个最准确的点上。 尤其是演范宝华的于合伟的到来,更让他倍感压力,于合伟本身就是反派起家,范宝华这个角色于他而言太过驾轻就熟了,几乎没有丝毫的难度。 而他终究跟魏端本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的,魏端本总是抱有者过分的同情、宽恕、留恋并且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四天,一大早,望着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的陈?,徐容抿了抿嘴唇,他决定对自己下狠手了。 通过最极致的方法把情绪带出来。 他没犹豫太久,在化完妆,走向了正在忙碌的高熙熙,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高熙熙沉吟了会儿,他也看出了徐容的问题,跟之前的“丁力”不同,当时徐容差不多可以算是本色出演,但他也不急,开机连一个周都没到,现在还是找状态的时候。 可是见徐容坚持,他也不好拦着,只是笑着道:“你先酝酿一会儿,试试看。” 虽然这么说,但高熙熙是相信徐容心里是有七八成把握的,当初徐容那场对孙丽表白的戏份他到此时仍记忆犹深。 “好。” “有点过了吧?”陈?听了徐容的提议之后,惊愕地看着他。 徐容强笑了下,他也实在没法,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调整好,只能学学威尔史密斯了。 他坐好了位置,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尽可能的把自己放空,也把先前预想的技巧忘掉,开始自我催眠。 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感觉上差不多了,没抬头,对着监控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摄影。” ... “开始。” 随着声音落下,过了约摸死五秒钟,徐容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脸上两道亮晶晶地两道泪痕。 望着站在门口的陈?,他嘴角扯了下,脸上的泪都没顾上擦,迅速起身,冲了过去。 他冲到了陈?的跟前,满脸的兴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回...回来啦?” 陈?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呆了呆,眼睛顷刻间蒙了上一层水雾,轻轻地道:“嗯。” ... “卡。” “过。” 看着徐容默默走到了场边,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坑,高熙熙立刻看起了回放。 “精彩,太精彩了。” 临危受命的新编剧王婉平皱着眉头,道:“可是陈?刚才的哭,是不是不应该?” 大概怕高熙熙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问道:“按照剧情,这个时候田佩芝还爱魏端本吗?” 高熙熙想了想,缓缓道:“至少她爱过吧?总不能说忘就忘了,不然她为什么回来了?她热切权贵,但是并不能证明她心里完全没有魏端本,况且徐容带起的她的情绪,就是自然而然的,挺好的,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徐容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疯狂,他把田佩芝替换成了小张同学。 在过往,即使把小张同学拉出来,他也只会往好的方面想,绝不至于代入田佩芝这样一个角色。 但他真的没了办法。 可他还要强化这种情绪,形成记忆。 因此的,哪怕不愿,却不得不那么想。 她厌倦了跟他厮守的贫困的生活,开始追逐富贵,攀附权势,为此不息舍弃自身、家庭、丈夫、孩子。 她宁愿在名贵花瓶里盛开一时,逐渐枯萎,也不愿在土地中汲取养分让自己活的更久一点。 可他已经兢兢业业,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无能为力。 她笑一下,他会跟着开心半天,她生气了,他会自责、内疚,他想把能给她的一切都给她,不忍她受半点伤害,但唯独给不了她想要的物质。 在剧组调整,准备拍摄下一场戏的同时,片场的某个角落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拍完之后,坐在椅子上徐容眼泪有点止不住的趋势。 在某一刻,他的情绪似乎达到了个临界点,双手忽地覆在了脸上。 “哥,哥你怎么了?”徐行一直递着纸,可是见徐容忽地弯下腰,无声地抽泣时,她懵了。 这几天徐容教过她情绪记忆,因此刚才徐容仍流泪时,她也并没有太过意外,可是徐容的突然崩溃是她未曾预料到的。 不仅徐行傻了,正准备拍下一场的陈?和高熙熙听到徐行的声音,将视线投过来,看着徐容耸动的肩膀,也懵了。 不是,咋好好的,就哭上了。 沉默似乎会传染,当一个个的明白了怎么回事,整个组突然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说话,甚至没人走动。 徐行还要再劝,却被一旁的何赛非拉住了,并且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过了约摸四五分钟,徐容大概缓过来了,微微坐直了身子,却见跟前递过来一张纸巾,愣了下,抬头望去,见是何赛非,强笑了下,道:“谢谢何老师。” 在不远处,同样准备上场的胡珂低声冲于合伟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别人喊他疯子了。” 她先前跟于合伟合作过,相对比较熟悉一些。 他旁边的于合伟摇了摇头,道:“但是刚才那几条,真的非常精彩,尤其抬头那下,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丈母娘嫌我穷的时候,哈哈,不过那会儿,我老婆没嫌弃我。” 他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估摸着啊,那家伙把自己女朋友代入进去了,然后又想一口吃成胖子,形成记忆,结果没收住,把自己的情绪给玩崩了。” “他这么年轻就能红,眼下看也不是运气使然,我前阵子看过他的访谈,哈哈,他的团队里边肯定有能人,不过还是觉得,他关于他女朋友那段说的特好,就是他这么硬代法,下手实在有点太狠了,是个正常男人都得崩,魏端本不能说生活里没有,但太苦了,原著里那样的才是大多数,既然得不到,就得学会放过自己。” 胡珂听了于合伟的一番感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硬声道:“那至少说明他真的爱他女朋友。” 于合伟本来还想接话,但是听着胡珂的语气不大对,瞥了一眼她沉下来的脸色,不由地想起一些传闻,只“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接腔了。 徐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冲着高熙熙说道:“抱歉,导演,耽误拍摄了。” “没事儿,没事儿。”高熙熙摇着头,好一会儿才说道,“要不要休息半天?” 他这么说完了,又自嘲了一声:“算了,我问了也白问,你先歇会儿吧。” “嗯。” 高熙熙转过头,看向陈?,笑着道:“你的压力可就大啦。” 陈?不大明白高熙熙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高熙熙伸出俩手指,比划着道:“徐容拢共就两场哭戏,但你却有五十多场。” 陈?愣了一下,明白了导演的意思,按照剧本,今天徐容不用哭,她也不用,但是因为临时调整,徐容增加了一场,她的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场。 但是她刚才是被徐容的情绪给带进去了,这是之前并没有的。 经高熙熙提醒,她才意识到,徐容的状态只要维持着,第二场哭戏绝对能把观众看哭。 原著当中,魏端本带着孩子离开了,田佩芝沉迷于富贵当中,但是剧本为了升华魏端本和田佩芝两个角色,一个死了,一个疯了,徐容的另外一场哭戏,是在他疯之前。 只是她要是六十场哭不过徐容的两场,可就真笑话了。 但陈?也并不在意,随心就是,哭不过就哭不过,不然还能咋地。 哭戏又不是其他戏,两次拍不成,基本上情绪也就释放完了。 况且她并无跟人攀比的心思,总是跟这个比,跟那个也要比,太累了,演好自己的,就像徐容,他乐意那么做,她则乐意这么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不能说谁对谁错,开心就好。 第二十九章 礼物 随着开机一周,整个摄制组开始逐步进入状态,一切缓缓步入正规,大制作自然有大制作的好处,比如会给足充裕的调整时间,而不用一开机就着急忙慌地赶工期。 徐容先前听黄小明抱怨过一次,今年以来,不少剧组都在赶工期,以求进一步压缩成本。 先前他还不大明白,可是拍摄过《宽恕》后,他已经能够从结果倒推现象的成因。 其实在更早一些,来学校找演员的剧组突然增多,形势已经初现端倪,大风往往起于青萍之末,只是那个时候囿于眼界和见识,他尚不能看到、想到那么远,哪怕后来经史蓝芽提醒、海润彻底抛弃常继红等事儿,他只是隐约预感不太对,但却没有明确的概念。 如今他切身感受到了,滚滚浪潮已然席卷而来,况且他自身也是受益者之一,既然阻挡不了,那只能选择奋力争先,屹立潮头。 而等演员差不多进入了状态,业务水平的高下只需镜头下走两步大抵就能瞧出个七七八八。 天赋好的吃天赋,如陈?、徐容,基本功扎实的吃技巧,如何赛非、于合伟,至于两头都不占的,只能吃角色设定。 没错,徐容被大多数人归到了天赋型演员里,尤其是他给自己来了下狠的,形成情绪记忆之后。 “徐老...”在一场戏拍完之后,于宾似乎想要说话,但刚张嘴,就被徐容打断了。 徐容笑着,语气平和地道:“哥,你要是再这么喊,咱们真没法聊了,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于宾看着徐容黑框眼镜下温润的面容,他其实难以分辨徐容的话到底是真,到底是假,因为此时的徐容说话的腔调很慢,跟先前拍《新上海滩》时完全不同。 “那行,晚上一块吃个饭?”于宾露出一口白牙,提议道。 可是,他很快又恍惚过来,跟组里绝大多数进了组就拜山头、拉关系的人不同,徐容不参与这些,因为他本身就是山头之一,而且他过去未红时,晚上也不老出去。 “我忘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指了指场边道,“那等回头不忙了再说吃饭的事儿,咱们去那边聊吧?” “行。” 徐容眼瞅着于宾踌躇的模样,心下不禁生出不少疑惑,他们俩刚开始的一两天聊的多一些。 可是因为相继陷入了执拗的怪圈,最近几天,反倒是交流的少了。 于宾的状态时好时坏,徐容一早就瞧出来了。 没让徐容等太久,到了场边,于宾就干脆地道:“是有一个比较专业的问题,就是挺奇怪的,我感觉我演的好的时候,导演总说我力度太大,我感觉演的一般的时候吧,导演却觉得可以,就老不稳定。” 之所以找徐容,是因为他了解徐容,他也是打北电出来的,学校什么鸟样,他心里门清,至于别人说的徐容的天赋好,他更是半点不信,他以前跟徐容合作过,天赋马马虎虎。 可是四天前的徐容那场哭戏真的把他唬住了,那一瞬间由绝望到极致的喜悦的转变,简直刷新了他对徐容的认知。 他一开始只以为徐容是灵光一现,因为但凡拍个一二十年的戏,谁都能有几个高光时刻,就好比街口随手拽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也能说道说道年轻时一两件风头无两的场面来。 真要单拿那等高光时刻细说,多数演员都能当得起“演技炸裂”、“换魂”之类的鼓吹,但要说持续稳定的发挥,却没几个能排的上号的了。 但自那天开始,徐容的状态一直稳定的可怕,即使组里的老演员,跟他对戏的时候也是小心应对。 徐容演的太随心所欲了,作为跟他拍了几场对手戏的人,于宾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徐容的表演自信,那种他怎么演他都是魏端本的自信。 但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一旦仔细琢磨,徐容好像并没有超出角色限定的圈子。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技巧,尽管徐容还不到二十一岁,但他只能如此认为。 他好奇的是,徐容是怎么以一贯之的保持稳定输出的,这是他这几天苦恼的地方,因此不由问道:“你是怎么保持的?” 他并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徐容比他红太多了。 徐容大体的明白了于宾的意思,他的上限很清晰,被系统强行拔高至“B+”的天赋,他有时候也想过,如果哪天自己的综合评价到了A甚至更高,也许业内会惊呼“徐容真灵”。 如今他早已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系统的提升和技巧、经验无关,纯粹的拔升了他的表演天赋,如果遇到和他相合的角色,状态又好,基本上可以正常发挥。 至于超常发挥,没有那么个说法,所谓超常,不过是达到正常的极限而已,就好比开车,明明测试的最高时速只能跑200,非要跑210,失控就是必然的结果,而表演的超常发挥,要么是超出了技巧认知边界,要么则是超出了天赋上限,垮掉也是必然的结局。 至于下限,同样相当明确,由基本功和技巧的掌握娴熟程度托底,就像前三天的拍摄,他的状态一般,但因为准备的足够充分,表达上没有太多瑕疵,除了共情力不强之外,但也没太过突兀的设计感或者到“作”的地步。 而且两者并非相互掣肘,而是相辅相成,系统的综合评价赖以提升的经验值的来源,是他对技巧认知领域外的探索和学习,天赋决定的上限和技巧决定的下限之间,也许有差距,但并非如同某些单纯的天赋型演员,老是神一阵鬼一阵的。 经前几天那么一刺激,形成了情绪记忆之后,有娴熟的技巧打底,而且为了保持状态,他也没有参加杂七杂八的活动、酒局,基本上稳定地保持着顶格发挥。 在魏端本这样一个和他本身存在一定差异的角色上,这殊为不易。 而落到其他人眼里,就是他超乎寻常的稳定。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平时都是用角色的一些小习惯维持,不过你也知道,拍摄期间我一般也不干别的。” 他没教于宾该如何如何,而只是分享了点自己的经验,前一点是常识,后一条就难了。 就像他先前访谈时说的,为什么钻营人情世故呢,因为有求于人,既然在这个名利场中,就避免不了求于人。 “谢谢。”于宾沉默了下,才干笑道,“我尽量吧。” “客气了。” 徐容走回影棚,正在拍摄的是于合伟和罗海京的一场戏。 于合伟确实如同老师李雪建评价的一般,基本功相当扎实,但胆子有点小,拍摄过程中即兴很少,总是按部就班的按准备的来,即使有发挥,也是对手演员的带动下,他不得不做出的应对,与他和陈?截然相反。 但在徐容看来,即兴才是表演的魅力所在。 因为拍摄了一个周,相互多多少少了解些情况,徐容也隐约明白了原因,于合伟跟他差不多,也是近两年窜红,但是却没红到他当下的地步,算是反派专业户,但是出道却是早的多,而且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 与他不同的是,他要是挣不到钱,小张同学有她爹妈养着,总不至于喝西北风,因此的他敢于在角色性格下,肆无忌惮地耍,但于合伟俩肩膀上各扛着个一百斤的老婆和三十斤的孩子,不能随着性子来。 “徐老师。” 临到下午放饭,徐容正默默地扒拉着,却感觉旁边的于合伟碰了碰自己的胳膊,笑着拿视线瞟了眼对面的陈?。 他顺着于合伟的目光抬头看去,却见陈?韭菜盒子就着大蒜吃的倍儿香,当即,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晚上有一场吻戏,为了这个,他可是把牙刷牙膏都带到了片场,准备拍前多刷几遍牙。 本来按照剧本,应当是一场激情戏,但是在陈?的要求下,改成了吻戏,诸如此类的改动很多,因为把所有的激情戏全删了,陈?倒也没准备替身,这个时候也不好要求再改。 高熙熙毕竟是名导。 其实说来,这还是徐容拍戏以来第一场吻戏,更糟糕的是,也是他的初吻。 他倒是也没要求改剧本什么的,演员嘛,总是要牺牲的。 可是陈?这么搞,那他就真牺牲大了。 他虽然也明白,陈?如此做应是他怕他血气方刚的,出了意外,到时候彼此都难堪。 这几年发生的类似的破事儿不少。 陈?见徐容望过来,笑着问道:“你要不要尝尝?” 徐容先前的绯闻,导致她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可是一个周的拍摄下来,慢慢的改观了一些。 但她也没敢全信,林子大了,多大的鸟都有,天知道整天道貌岸然的人脱了衣服什么样呢。 而且徐容年轻轻的,整天保温杯泡着红枣枸杞,她不能不多想。 这得平时多操劳,才二十来岁,就得这么个补法? 她不敢赌。 女演员如果不注意保护自己,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一如先前的小陶红。 徐容干笑着摇了摇头。 心下却生出了相当不好的预感,因为前天于合伟就被罗海京这么搞了一出,弄的于合伟当天晚上饭都没吃。 陈?察觉到他神情里的尴尬,举起了手中的韭菜盒子,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地举着韭菜盒子,轻声道:“不好意思啊,以防万一。” 徐容能怎么说,这种事儿不好说,只能转过头,对着高熙熙道:“导演,要不,用镜头闪一下吧?” 高熙熙笑呵呵地瞧着,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反而是好奇地道:“小徐啊,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还没拍过吻戏吧?” 没容徐容说话,他将筷子放下了,拿起水杯,轻巧拧开了盖子,吹了下上方浮着的茶叶,啄了一小口,慢条斯理地道:“这可是表演里的一门大学问,你早晚得学。” “呦,还是你的荧屏初吻啊?哈哈,那我等下要不要嚼个口香糖,给你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陈?顺口的开了个玩笑。 徐容其实也不太想拍,主要是还没跟小张同学锻炼过这方面的技巧,因此白了一眼陈?后,相当郑重地对老神自在地高熙熙道:“真的导演,我真没开玩笑。” 陈?愣愣地打量着徐容,她也看不出徐容此时是不是认真的,因为这几天他说话老这么个语气。 “导演,要不调整一下,我有个想法...” “真的不能再改了,后边陈?哭了,前边必须得有铺垫,能改的都改了,这再改,后边就显得很突兀,而且吻之前,感情一定要到位。”高熙熙见徐容还要说,打断了他,并同时解释了原因。 但高熙熙脸上的笑却让徐容忍不住误解,高熙熙总不是为了感谢茶叶的情分吧。 无论如何,魏端本这个角色是高熙熙给他的转型机会,开机当天,他就让徐行买了一提茶叶,给高熙熙送了过去。 吻戏、床戏,都不是什么特别好拍的戏,一群人围着,收音器、镜头、灯光恨不得打在脸上,但是那样的情形下,还要酝酿旖旎的情绪。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天差不多黑透了,徐容刷了牙,也没什么紧张之类的特殊的感觉,一场戏而已,几分钟就过去了。 但他也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快,最多两次,陈?满嘴的古怪味儿隔着老远闻着就呛鼻子。 随着灯光调好,他站好了位置,深吸了口气,准备正式拍摄。 “全场安静。” ... “开始。” 徐容屏息凝神,可是在说了几句词后,不得不吸了口气,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冲的他极为不适,但他也没犹豫,在跟她对视了三秒之后,低下了头。 “停。” 千钧一发之刻,高熙熙喊了停,完了,他愣了下,脸上似乎有点后悔,跟喊早了似的。 徐容往赶忙走了几步,猛抽了几口新鲜空气的同时,拿手顺了顺胸口,还别说,他真差点起生理反应,完了吐她一脸。 他都不知道陈?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高熙熙见徐容脸色不大对,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小徐,你没经验?咋瞧着跟慷慨就义似的?” 徐容同样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了点,跟高熙熙都快头碰头了,严肃道:“导演,错位吧,说实话,即使她没吃那些杂七杂八的,我也演不好...真没经验,谢谢啦,心意领了。” 高熙熙见他脸上的为难之色不像假的,哈哈笑了两声,道:“那也行,但是得有个距离逐渐接近的过程,你懂吧?,然后躺下去,到时候会把镜头打到你俩脚上” “明白。” 俩人商量完了,跟陈?一说,陈?正巴不得呢。 “开始。” .... “卡。” “重来。” 陈?打量着徐容,笑着道:“我怎么感觉...你特紧张?” 徐容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摇着头道:“味儿太冲了,憋着气呢。” “是吗?” “开始。” ... “卡,过。”高熙熙皱着眉头看着监控,这是开机以来徐容表现最糟糕的一条,太僵硬了。 可是人也老实跟他说了,没经验,他总不能给他找个替身去。 徐容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不过他感觉已经表现的很好了,至少情绪都到了。 看影视资料的时候,这块儿他下意识地给忽略了,也没有仔细观摩,想着经历了自然也就会了,但这种学习和摸索决不能是和陈?来,那就有点故意的嫌疑了。 陈?毕竟年龄比他大的多,拍完了,隐约察觉出了原因,徐容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其匮乏,俯身过来的时候,角度都不太对。 但她也没吭声,这种事儿说出来,于一个男人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儿。 韭菜盒子就大蒜这茬儿,徐容不能说陈?的不对,也不能说陈?对,主要是一些男同行太不干人事儿。 但是某些事情的后续发展总是难以预料的。 当天晚上,和往常一般,拍完了戏,回去休息了半晌,他正跟徐行排练的当口,房门被敲开了。 陈?。 他自然明白,陈?不会是来请自己出去“吃夜宵”的,既不是时候,那是在筹备期才会有的暗示,而且她也没这个必要。 他只是个演员,而陈?也并非二三线女演员,完全不必付出那么大的牺牲。 而且类似的情形主要集中在制片人、导演这两个头衔上,至于到底是谁,还要看话语权。 随着资本横行,真正有水平的导演占比越来越低,大多数,其实就是赚个导演费,拿个署名,再好往上爬,真论起来,没几个人有多高的艺术追求。 当然,这些人一旦说起话来,完全就是另一副面孔了,上嘴唇和下嘴唇的开合之间,永远不离“艺术”、“理想”、“精神”之类的词汇,标榜态度,总而言之,让人一听就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除了唯独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 “好姐,你这是?”徐容望着站在门口的陈?,没关门,把她让了进来。 陈?扫了一眼沙发上放的剧本以及站在一边的徐行,愕然了下:“这么晚了,还排呢?” “嗯,词还没背熟,只能多练两遍。”徐容对于陈?的到来,相当意外,“好姐是有什么事儿吗?” “白天谢谢拉。”她将手里的手提袋放在了桌子上,却没有明说原因,而是笑着道,“一点小礼物,不打扰你用功了,明天见。” 至于徐容说的词没背熟的说辞,她是半点不信的,先前聊天的时候,于合伟本来还奇怪没见过徐容的剧本,但是后来听到高熙熙的说法后,俩人真给惊到了,徐容在拍摄期间从不翻剧本。 但人毕竟是当年的北电文化课第一名,脑子好使,没什么可奇怪的。 “明天见。” 徐容本来真以为是小礼物,可是等徐行拆开了,拿出一块手表后,他眉头皱了起来,牌子他先前逛街的时候见过,似乎不大便宜。 可是既然收了,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当然,他跟陈?非亲非故,也不能白白受着。 “你明天中午去市里一趟,买点女人用的东西。”徐容将手表递给了徐行,嘱托道,“照着这个的价格的两倍买。” 徐行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诧异道:“两倍?” 徐容其实也不大明白,但这是上一次回家爷爷教给他的道理,他并未怀疑,只是道:“对,两倍,就是朋友之间送的礼物,对了,再买个金吊坠。” 金吊坠倒不是回赠给陈?的,小张同学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她的礼物好准备,小张同学对于金饰有股子常人难以理解的热衷,之前《马背银行》的片酬,她为了犒劳自己,又买了个小金鱼,跟他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徐容,你觉得,田佩芝和魏端本最终在一起怎么样?”八天里发生的三件事儿,让陈?不再把徐容当成个二十岁的半大孩子看待。 第一件是开机第三天徐容为了调动情绪把自己整崩了。 第二件是徐容昨天没借机占她的便宜。 第三件是徐容今天中午回赠的比昨天的手表贵了一倍多的香水。 她能预料到,徐容未来绝不会止步于眼下,敬业且业务能力过关,最重要的是,格局够大。 她向来看不上那些整天放眼行业、大局、世界局势,胡天海地的乱吹一气,可是一旦落到实处的人上、事儿上,就扣扣索索的没半点肚量,在她看来,那不是格局,而是妄想。 徐容瞥了认真思考的陈?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魏端本也许会很开心吧,但是田佩芝真的不会有下一次吗?其实我不那么想,从我个人的理解上,田佩芝最好不要自杀,因为从一个正常人角度而言,自杀并不见得是后悔,就像你说的,那个时候,她可以回头,但她选择了死亡,更多的人可能会认为她追逐的富贵化为泡影后,才于绝望之下选择了自我了结,宁可自杀,也接受不了贫苦的后半生,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导演大概也是为了照顾原著读者吧。” 在他说的时候,陈?不住地点头,等他说完了,认真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最好是因为一场意外,或者是他杀?” “意外更好一点吧,虽然戏剧性了点,但更感人,之前我女朋友跟我打电话说过一个戏,《大旗英雄传》,就是类似的结局,你是不知道,当时播最后一集的时,把她哇哇哭的,稀里哗啦的,哈哈。” “好啊,徐容,你竟然没‘看’我!”陈?望着徐容的表情,呆了下,她终于算是彻底明白了,徐容提起他女朋友的表情,跟魏端本看向自己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十章 做梦 徐容记得学校开设的有一门选修课,叫做《职业生涯的发展与规划》,授课的老师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短发年轻人,本校的本、硕毕业后选择了留校任教。 并没有经历过职业生涯,却教导学生规划职业生涯。 徐容也记得学校还有另外一个专业,叫做戏剧与影视文学专业,通常喊的时候,都是喊戏文,是专门培养编剧的,而有意思的是,这个专业的讲师、教授,大多是一路本硕博之后任教、评职称来的,真正有响当当的作品的,寥寥无几。 但他们却敢为影视圈培养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仔细想来,实在是两桩怪事。 值得庆幸的是,《纸醉金迷》的先后两任编剧,都非此类的教师或者学生,目前蹲在剧组的编剧王婉平,是高熙熙的老搭档,合作过数次,但因为是被高熙熙拉来临时救场,并且本身不善言辞,对于剧本本身,她多数时候只是按照高熙熙描述的已故编剧的大体想法,进行合乎情理的增补,而不是给出特别明确的建议。 徐容如同魏端本一般,并没有躲开,受了陈?轻巧的一拳,但也没做出任何回应,等陈?安静下来了,才道:“你得死在回去的路上,最好还得死在魏端本跟前,怎么死看导演和编剧安排,但你最终只要死了,这个角色就完成了升华。” “你才死了呢。”陈?瞪了他一眼,见他皱着眉头,没再多说。 因为陈?的提议,徐容的思路愈发开阔,在某一刻,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盯着陈?,道:“等等,我亲眼看着你死,伤心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陈?听着他没头没脑的话,疑惑道:“什么意思?” 徐容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笃定道:“魏端本不能疯。” “为什么?这样才能让观众更加深刻的意识到魏端本对她的爱吧?”陈?诧异地瞧着他,这是先前早就商定的结局。 徐容想明白了,也不再犹豫,解释道:“但是魏端本已经受了很多次伤害了,哪怕他不介意,但如果咱们要让观众相信这是一个真实可信的人物,在田佩芝死后,他会消沉,但绝对不能疯,就像原著当中,面对田佩芝的不悔改,他选择了带着孩子离开。”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陈?应该比他更能理解这种感受,陈?刚跟老东家澄天解约。 同时也意味着,她与创立了澄天的生性风流的前男友彻底分道扬镳。 见陈?脸色如常,似乎彻底忘记了这段往事,他接续道:“从我的感受而言,魏端本不可能疯,哪怕他再爱田佩芝,哪怕他对过往种种都不在意,他也不会,因为那时,他除了丈夫的身份之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想了想,站起了身子,道:“走,咱们把于合伟老师喊上,一块去找导演商量商量,毕竟只有真正当过父亲的人,才能更加理解父亲的心情。”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转过头,问道:“意外吧?” 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了。 徐容瞧着陈?的反应,温和地笑了下,但在心下,却升起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在征询她关于田佩芝怎么死的意见,但陈?的反应有点古怪,就像早已经考虑好了,又像没怎么过脑子。 因为情形太过似曾相识,让他心下稍微的生出了点不安。 喊了于合伟,仨人找到了高熙熙,表达了各自的想法后,高熙熙的视线在仨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看向徐容。 当初就是徐容建议丁力杀死许文强的,也是在那一集,《新上海滩》的收视彻底攀升至峰值。 如今,徐容是魏端本,他这次还想听听徐容的意见。 徐容见高熙熙又推,转头看向于合伟,问道:“于老师觉着呢,以一个父亲的角度。” 于合伟跟徐容还不太熟,在组里,徐容跟陈?是一个圈子,而且徐容也不大参与私下里的聚会,他自觉名气不如人,又不像于宾,跟徐容还能扯上点校友的关系,因此的交集并不算多。 他笑了两声,道:“我其实也拿捏不准,徐老师你对魏端本这个角色吃的比较透,还是你说吧。” 徐容明白他的担忧,笑着道:“主要是我没有当爹的经历,于老师就谈谈你自己对夫妻感情和父子亲情的看法,大家一块讨论嘛。” “那我只说我自己。”于合伟见几人都瞧着自己,想了一会儿才道,“从我自身的感受上说,我觉得父爱更伟大一些吧,深爱的妻子死了,肯定会难过、会伤心,但是如果存在理智的情况下,他应当不会疯。” 徐容点了点头,完了,看向高熙熙,他不会像高熙熙那么没担当,总是想着让人背锅,而是道:“可能我理解的不太深,但是我感觉魏端本终究要考虑他的两个孩子,导演你看呢?” 高熙熙既不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看向陈?,问道:“陈老师是什么意见?” “我?”陈?愣了一下,看了看徐容,又瞧了瞧高熙熙,等了一会儿才说道,“导演你怎么定我就怎么演呗。” 高熙熙脸上的温润凝滞了下,徐容的坦诚,于合伟的谨慎,他是预料到了的,但是陈?的无所谓,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拧开水杯,抿了口茶水,他没有立刻下决定,而是道:“晚上回去了再跟王老师仔细商量商量,你们也过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在讨论了近一个周后,结局最终定了下来,以徐容扯着两个孩子的手远离坟墓结束。 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合理性,还有徐容的地位,高熙熙不能单纯的拿他的角色给陈?做陪衬。 而且陈?自己也并没有反对。 一晃,开机半个月过去了,经过一次转场,剧组人员相互之间也都熟悉了许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组里最红的,要数陈?和徐容,因此的,陈?平时通告相对多一些,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徐容正好相反,有戏了,就在片场呆着,要是没有,就在酒店窝着,他没有陈?的天赋,只能用笨办法保持状态。 可是每当陈?回到剧组,俩人总能很快凑到一块去。 片场,陈?将助理切好的西瓜冲徐容递了下,见他摆手,又收了回来,问道:“徐容,你当初怎么会下定决心当演员的,那时候你刚当过几天群演吧,怎么就能预料到去京城一定能接到戏呢?” 她为了保持田佩芝应有的丰腴的身材,已经增重了十几斤,可是一直忙着,消耗不小,因此每天必须摄入相当量的营养。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太确定。”徐容恍惚了下,才笑着摇头说道。 可是紧接着,他歪着脑袋看向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莞尔一笑,用水果叉将一块西瓜送进了嘴里,嚼了几下,道:“你傻吗?媒体上都报道了啊。” 对手戏多的演员,私下深入交流,徐容本觉得是一件好事儿,能够增加俩人拍摄时的默契。 魏端本与田佩芝的对手戏最多,他跟陈?多沟通,自然是相当必要的。 可是却未曾想过情形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这种偏离,还是他打拍戏时意识到的。 在拍摄前期的戏份时,陈?的表现简直令他感到惊艳。 可是一条田佩芝数落魏端本的戏,连续NG了三次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陈?的情绪明显出了大问题,尽管语气厉害,但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田佩芝应有的嫌弃。 他再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陈?刚刚跟前男友分手不久,如今虽有追求者,但实际说来,仍处于最脆弱的空窗期。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招惹了她,于一潭静水当中惊起了波澜,也许是朝日相处,还是她某种情形下的“丈夫”。 但原因不重要,结果才是问题。 想明白了原因,徐容走向了高熙熙,道:“导演,稍等一会儿,十来分钟。” 高熙熙看着徐容似曾相识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当初徐容找陈漱表白前,跟眼下,近乎一模一样,因此的,才有了后来的丁力表白的高光时刻。 他没多做犹豫,直接喊道:“休息二十分钟。” 陈?本以为徐容会再跟他排几遍,可是她眼瞅着,徐容跟高熙熙沟通了几句之后,转身走向了胡珂。 徐容脸上带着笑和诚意,心下暗道:前嫂子,对不住了,只能拿你当一把工具人了。 陈?并没有入戏,哪怕入戏了,田佩芝也许爱过魏端本,但在六年的油盐酱醋茶的折磨之后,她也早就厌倦了。 必须得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引导她的情绪,另外也是某种态度无声的表达。 陈?望着徐容的背影,面露不解,但她也明白是自己的问题,颇为烦躁地回到了床上,以期酝酿出点情绪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见徐容过来,她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猛然转头望向场边。 只见徐容跟胡珂聊的极为开心,有说有笑,大眼睛上方两道细细的美貌顷刻间要飞起来。 胡珂对于徐容突然凑上来,本来疑惑不解,半个月的拍摄下来,她跟徐容虽然也算熟络,但在往常,徐容这个时候应该在跟陈?培养末默契的。 她心思细腻一些,看出了些端倪,尤其是瞥见陈?愕然的神情之后,倒也没藏着掖着,问道:“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人说朝三暮四?” “姐你真误会了,我也是刚才拍那条的时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放心,以后我会避开的。” 徐容扯动面部的肌肉,好让陈?觉得他此时很开心,看都没看陈?一眼,道:“现在这不是帮她找情绪嘛,我敢保证,只要我一直这么坚持下去,接下里再有类似的戏份,她一定能演的非常好,姐,麻烦帮忙配合一下。” 胡珂张了张嘴,但她似乎并不反感,反而很赞同他的做法,道:“传言真实...既没错也没错,你确实是个疯子,不过也真不像个脚踏两只船的人,对了,你女朋友很漂亮?” 她此前已经不太信爱情、专一之类的说辞,而是觉得之所以专一,不过是外界的诱惑不够,因为她本身的经历,就真的如苦情电视剧一般,负心汉为了事业放弃了爱情。 陈?的诱惑她相信是够的,但自徐容谨慎的语气里,她知道他刚才说的要避开她,并非玩笑。 从徐容身上,她忽然觉得天下的乌鸦也不是一般黑的。 徐容本来想摇头的,小张同学很顺眼,但是要说“很漂亮”,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了。 可是视线刚侧了三十度左右,他又强行止住了动作,点了点下巴,表示了肯定,道:“对。” “噗嗤。”胡珂看着他诡异的动作,没忍住,笑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但她仍很欣赏徐容,因为徐容不管心理怎么想的,实际行动上,很干脆利落,不像某些人,口口声声说爱她,转头就寻了新欢。 徐容笑着,道:“不是漂亮不漂亮的事儿,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习惯吧。” “那另外一部分呢?” “嗨,这事儿哪是一句两句说的清的。”徐容笑了两声,没正面回答,起身走向了高熙熙,陈?的情绪应该酝酿的差不多了。 本来,这个活应该由表演指导来做的,只是限于拍摄的是电视剧,组里根本没配,他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尽管孩子的戏份不算多,但平时也都是由他引导俩娃娃的情绪,相对来说算是驾轻就熟了。 “导演,开始吧。” 高熙熙活了那么大年纪,事儿早瞧的明白,可是徐容跟陈?如何,那是他们的私事儿,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再次开始拍摄,陈?的表演再次把徐容惊艳了一把,一条过,顺利的诡异。 等拍完了,他没回去歇着,那样儿免不了跟陈?聊天。 搭眼一扫,胡珂正跟于合伟坐着闲聊,他想也没想地就走了过去。 将一切不该发生的掐死于萌芽之中。 “哈哈,厉害。”于合伟目睹了徐容调动陈?情绪的过程,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编导专业的课程,情绪引导,但徐容出身北电的,基本上各个专业都要学。 “一切都是为了拍戏。”徐容如此答道。 胡珂笑呵呵地瞧着他:“那之前的绯闻呢?” “所以才只是绯闻。” “明天还有一场你们感情正好的戏呢。”于合伟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句。 徐容脸上平和的表情凝了下,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这也是拍摄过程中最令人无奈的地方,拍摄的顺序并非按照放映顺序来的,那样资金和时间都不允许。 正常情况下,观众看到的第一集的戏份,是于拍摄的中后期录制的,而最后一集,可能是在中期状态更好的中期甚至前期时拍的。 至于陈?,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交朋友可以,但是若是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做梦。 第三十章 做梦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三十一章 天气 徐容穿着黑色薄羽绒,握着水杯,平静地望着场中,他刚拍完一场,今天还有三场,下午两场,再加上晚上一场夜戏。 其中下午的一场,是昨天于合伟说的感情正甜蜜时的戏份。 他没再想怎么引导陈?的情绪,高熙熙才是导演,他只是个演员,拍摄遇到麻烦,即使他什么也不做,高熙熙也会想办法解决,这是一个导演最基本的素质和责任。 他并没自大到剧组离了他就不能转了,但凡出了什么问题,必须他才能解决,电视剧都不敢那么拍。 高熙熙和潘洪业才是剧组管事儿的,有了麻烦他们才是要第一个顶上的,没必要凡事都非要自己跳出来,跟逞能似的。 先前之所以那么做,只不过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不妥,做出的对现状的改变。 尽然天气日渐转凉,但组里的女演员们却不得不穿着旗袍,仍旧当作一副夏日的模样。 时节只是深秋,但顶不住天气湿冷,每一次拍摄久了,徐容都能看到对戏的女演员胳膊上的冻起的鸡皮疙瘩。 类似的场景还会持续下去,并且一直到12月中下旬,徐容虽然是男一,但是戏份最多的却是陈?,这是没法改变的,因为原著本身要反应的就是一个女大学生在动荡时代背景下的堕落。 别人拍的时候,徐容瞧的相当认真,组里汇聚了不少水准线以上的演员,何赛非、许文光、郑玉、于合伟,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业务能力确实符合他对于大制作的期待。 尤其是何赛非,哪怕上了年纪,但凭着那股子烟视媚行的劲儿,艳压群芳,哪怕陈?,单论妖媚,也要稍若半筹。 但徐容却也不敢过多接触,这位可曾是指着郭保昌的鼻子骂娘的主儿,传闻是喝醉了。 理由实在太过荒谬,他又不是没喝醉过,能指着人鼻子,至少证明一点,没醉。 可纵然聚集了这么一批人,系统的经验值蜗牛似的,几天才增加一点。 他也没有因此气馁,毕竟跟过去不同了,他已经是B+的综合评价,不管增加的快慢,总有增加不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年轻,不必着急。 每天都有进步,都有盼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徐老师,又见面啦。” 徐容望见一位熟人刚进组,在跟导演、制片人报道完毕后,就走过来给自己打招呼,忙起了身,笑着道:“学姐刚到?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学姐徐翠翠,她个头不高,瘦长脸,小眼睛,比他高两届,先前在《夜幕下的哈尔滨》有过合作。 整体而言,徐翠翠的外形算不上好看,业务能力一般,没有意外的话,想红很难。 “还就那样吧,你前阵子的访谈我看了,呵呵,很精彩。”徐翠翠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指了指另外一位熟人,“那徐老师,我去打个招呼。” 徐容本还想纠正他的喊法,但最终,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好,那学姐你先忙。” 到了如今,除了一些熟人,他很少再听到“小徐”之类的称呼,而多是“徐老师”或者“徐容”。 纠正的次数多了,他有点累了,也就不想纠正了。 也许是他错了吧。 他再次端着水杯坐下,望着一条戏拍完,陈好的助理迅速冲了过去,将羽绒服给她披上了,同时往她怀里塞了个粉色的暖宝宝。 棚内并没有暖气,因为太大了,搭的景又多,只有化妆间和休息区才有空调。 可说来实在太过鸡肋,因为如果通告拍完了,也没几个跟徐容似的爱在片场蹲着的,而在拍摄的间隙里,又都披着外套,根本没有开暖气的必要。 如此一来,剧组的空调极为尴尬,该暖的人暖不了,不该暖的又可劲儿的暖。 随着剧组开始调整,几个演员几乎没怎么打盹,齐齐的缩着脖子、抱着肩膀往休息区小跑,徐容一看架势,眼睛直接给闭上缩回了椅子里。 先前拍了一场,他着实累的睁不开眼了。 自打意识到不对,他没再跟陈?闲聊,有限的沟通,也局限于戏上,可是同在一个组和酒店,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此的,他既不抬头,也不低头,而是把眼皮耷拉下来。 陈?似乎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经过他的时候,瞥了他一眼,也没再如往常一般,问问他关于先前拍摄的看法。 她知道徐容有女朋友,可她也没太多的想法,拢共认识了不过半个月,对徐容,她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奇怪以至于不可思议。 她过去从未预想过,自己会欣赏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也许因为他并不像那么大年龄的吧。 自昨天开始,徐容开始刻意远离她,她立刻就意识到了并且也很容易想到了缘由。 本来,她还觉得挺可乐的,多么单纯的年轻人啊。 但晚上回去了,仔细想了想,又不觉得有趣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男人朝三暮四,不专一,可是却未曾料到,终于遇到了个顺眼的,却又过于专一了,唯独美中不足的是,专一的对象并非自己。 临到下午,徐容准备妥当了,站好了位置,面色坦然地看向同样走过来的陈?,问道:“姐,先对下词,走一遍?” 在刚进组,还不熟悉时,他喊她“陈老师”,后来熟络了,称呼变成了“好姐”,再后来,不知不觉当中,他开始用“你”来代称,如今需要保持距离了,他又变成了“姐”,每一种喊法,都有不同的意义。 陈?白了他一眼,低声笑着道:“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嘛?” 徐容闻言,不由地怔了下,因为陈?的语气相当奇怪,玩笑中掺着点质问,可她的神情里,却尽是坦然。 似乎一切都不了解。 但他能够从她的态度里感受到不同,因为在某些冷不丁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像小张同学。 只片刻之间,他心下隐约升起某些猜测,她看的很开,就像她对生活的态度,相当随心且洒脱。 不过欣赏而已。 没来由的,他心下既轻松,又夹杂着丝丝失落,可是因此的,倒也没那么多介怀了,笑着道:“你的喜怒哀乐、嗔痴憎恨,都美的风情万种,我怕跟你说的多了,难以自拔。” 他在委婉地解释为什么不再搭理她的原因。 陈?望着神情认真,而语调开玩笑似的徐容,呆了会儿,她实在想象不到,一向话不算多的徐容,嘴里还能蹦出这样的彩虹屁来,好半晌,才问道:“这是你说的,还是魏端本说的?” “魏端本。” “哈哈,我才发现,你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都是书上学来的。”徐容摇了摇头道,“之前我女朋友生气,我看过一本册子,感觉其中有一句挺有道理的,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和探究欲,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哈哈,好啦好啦。”陈?听着徐容又是拿女朋友威胁又是用危险恐吓的,捂着嘴笑着,“我又没说要对你怎么着,看看把你给吓的,好啦,这个事儿,翻篇了。”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俩人都没明说,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只是一件小事儿,随着天气渐渐转冷,剧组开始按照计划,拍摄几场外景。 因为按照拍摄日程,剧组计划于12月中下旬杀青,外景必须提早拍,不然,等天冷了,剧组的女演员穿着旗袍,露着胳膊和大腿,站在凛冽的寒风当中,拍摄的难度无疑大大增加。 《纸醉金迷》不是战争戏,但对于为数不多的几场战争和轰炸场面也因此的更加重视,为了拍摄效果来的更加震撼,高熙熙跟制片人商量过后,愣是打八一厂请来了国内最顶级的团队。 花的钱不少,专业度也够,但过程是开机以来最为艰难的几天。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六辆车便拉着四十多号人驶向郊外,高熙熙先前选定的拍摄点。 徐容坐在前排,瞥了一眼哈欠连天的徐行,笑着摇了摇头,开机了大半个月,她只三天没有通告的时候才睡了会儿懒觉,其他时间都是一大早便爬起了床,逮着点空闲就能眯一会儿。 理论的教导和实践都在同步进行,但徐行学的并不踏实,她聪明、细心,并且吃的了苦,可唯独在学习上,并不老用心,她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行业的真谛。 抱紧徐容的大腿。 因为拍摄期间天天在片场晃悠,而且徐行的形象本身并不差,开机没几天,就被高熙熙给了个机会,演一个丫鬟,虽然只几场戏,七八句词,但起点比徐容却高的多。 至少当初徐容在拍摄《生存之民工》时,并没有那么多镜头。 外景的拍摄点选在了两山之间的一片荒地,远处的山脚下,隐约可以看到高低错落的房子汇聚而成的村落。 到了地方停了车,在高熙熙的一嗓门之后,全组人立刻下车,各自忙活各自的,该干什么,来的路上都有安排过。 徐容的戏要晚一些,估摸着得临到下午才行,上午主要是罗海京的戏份。 对于这队国内最顶尖的团队,他其实蛮好奇的,他拍的战争片不多,只亮剑算,可那会儿太穷了,根本请不起这样的,因此一开始忙活,他就下了车,想瞧瞧有什么不同来。 捯饬了近俩小时,一切准备就绪,高熙熙拿起了扬声器,喊道:“各组就位,罗老师、于老师...” “咚咚咚。” 他的声音被打断,只见不远处,几辆拖拉机气势汹汹过地飞驰而来。 很容易的看的清,拖拉机上坐了不少人,对方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冲着剧组来的。 “先等一下。” 高熙熙眯缝着眼睛,喊了句后,扭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拖拉机,和车上同样扯着脖子望过来的老乡,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潘洪业这时走到了高熙熙跟前,低声问道:“老高,之前跟附近的村民沟通过吗?” 高熙熙尴尬地笑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一块这么荒凉,是野地来着,而且剧组拢共就拍一天,可是眼下瞧着,大抵自己想错了。 临近了,拖拉机一停,上面跳下来几十个衣着朴素的村民,将剧组给围了。 一帮村民当中,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国字脸、皮肤黝黑的中年打着头,喊道:“你们管事儿的呢?出来说话?” 高熙熙和制片人潘洪业早走了出来,此时见情况,俩人对视了一眼,潘洪业走到了中年跟前,顺手地递了根烟,问道:“老乡,咱们这是做什么?” 中年顺手接了,可是嘴上,却并未客气,直接了当地指着剧组占用的荒地,道:“这是我们村的地,你们这是干嘛?” “我们拍戏。” “拍几天?” “一天就行。” “拍戏,那成啊。”中年相当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下了,“但是得交钱,二十万。” 徐容站在远处,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在敲诈了,就是基地也没这么贵的。 潘洪业怎么可能吃这个亏,哪怕这种事儿他听过几次,笑着解释道:“老乡,我们是小剧组,没那么多钱,你看这样行不行,五千块钱,我们就用一天。” “就你们这么些辆车,一看就是大剧组。”中年指了指剧组的大巴车,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笃定,“二十万,不讲价。” 潘洪业回过头,冲高熙熙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领会他的意思,默默地走向了人群后方。 “老赵,赶紧报警。” “报警?”现场制片老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马上掏出了手机,只是拨通电话,说了没大会儿,老赵本就常年在日头底下晒的黝黑的脸色更沉了。 挂了电话,老赵也没瞒着组里的人,对高熙熙道:“警方说,咱们这是经济纠纷,而且咱们确实用了他们的地,他们也不好出警,让咱们去派出所协商解决。” 高熙熙挠着头,连着骂了几句晦气,可是事儿终归是要解决的,想了一会儿,最终道:“不能耽误拍摄,你去跟老潘说,让他去派出所商量,咱们先拍,只要拍完,东西一收拾,直接走人。” 高熙熙的计划很完美,颇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精髓,并且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国字脸的中年老乡并未拒绝去派出所协商的提议。 可是高熙熙拍完就跑的打算落空了,等潘洪业走了,一群村民直接蹲在场边,也不捣乱,只三三两两地围了一圈,仿佛跟赶集恰巧碰见了似的,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 高熙熙傻眼了,与此同时的,他还发现有人冲着徐容、陈?等人指指点点的,他怕出了意外,喊道:“演员先上车歇着,等潘制片商量的结果。” 不用高熙熙提醒,徐容一见村民围场,便拉着徐行回了车里歇着。 他打小在农村长大,太明白情况了,只要钱的事儿商量不下来,今儿他们别说拍摄,能不能走都两说。 在他的幼年,晚上睡觉,都要把厨房的菜刀啊、盐啊之类的拿进堂屋才行,不然说不定半夜就丢了。 偷的也不是外人,都是街坊邻里。 最有意思的是,村里曾有一户人家丢了个磨盘,磨粮食用的。 这种事儿,过下脑子就知道谁偷的,因为在交通工具极度不发达的情况下,磨盘必然是被人连夜背走的。 而十里八村,有这个力气能耐的,屈指可数。 可哪怕找到了人门口,见到了放在门口的磨盘,人却来了一句:“凭什么说这是你家的磨盘?” 在书本里,两千年来,纯朴、憨厚,是农民身上最为显著的特征。 但生存的压力之下,尤其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民风其实更为彪悍。 当生存都成为一种压力时,质朴是最先被抛弃的。 第三十一章 天气 第三十二章 邪性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陈?上了车,见徐容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问道。 她今天没通告,本不用跟着过来,可是因为剧组特意请的顶尖的烟花团队,好奇之下,也跟过来看看,反正在酒店闲着也是闲着。 她探过头,瞄了一眼,见像是一个剧本的提纲,在搁着走廊的对面坐了,笑着道:“大忙人呀,一个戏还没拍完,又准备接别的了?” “碰巧了。”徐容瞥了她一眼说道,“还没想好,之前一个导演找我拍谍战,但是因为政策收紧,剧本要大修,所以押后了,准备先拍另外一个戏。” “什么戏?”尽管徐容没躲着,她也没再盯着瞧,反而问道,“徐老师要不要带带我?自从跟公司解约之后,我都接不到戏啦。” 徐容撇了撇嘴,没搭理她,陈?明显是在开玩笑,她如今出来单干,要说资源没以前好,他毫不怀疑,毕竟以前是澄天三分之一的老板娘,但要说接不到戏,就明摆着在拿他打趣了。 但陈?并非他理想的合作对象,以她的名气和地位,角色必然得是女一或者女二,这和他的期待不符,开机半个月,他的经验值才涨了六点,距离迈入A-的综合评价,仍遥遥无期。 当然,若是如前几年的陈冠西一般,有人硬砸两千万非他不可,哪怕本子自觉一般,他也会慎重考虑 倒不钱的原因,作为一个演员,难免也有走眼的时候,比如当初的《亮剑》,他也没想到会火到后来的地步。 那么高的投资和片酬,还是有爆火的可能的。 与他预料的如出一辙,一帮演员在车里等了半天,临到中午十一点,日头高举天中,人还在派出所的潘制片传回话来,谈妥了。 费用两万五一天。 这还是看在高熙熙、陈?、徐容几个名人的光环下,当地相关部门顾虑影响不好,强行压下来的价格。 当地的村民对此似乎极为熟络,收了钱,写了收据,一分钟也不多留,开起拖拉机“咚咚咚”地回了村子。 半点也不像头一回干的模样。 村民们对于拍摄也没有丝毫的好奇,大概心里也清楚,恶了剧组,留下来也不过平白遭人白眼而已。 枪支器械,跟别的组大同小异,都是烟火枪,一抠扳机,火光带枪声,其实都是内里的线路板控制的。 真正的区别在于炸点的精准程度,徐容看着烟火师将火药和雷子药放入一个小塑料袋子中,然后放入挖好的土坑,用湿土埋上,做上标记,以防拍摄过程中演员不小心踩到。 不仅徐容,陈?、胡珂等人,也近距离地观察着烟火团队的操作。 跟别的烟火团队似乎并无太大的区别。 烟火师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被几个明星看着,大抵也是有意卖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对于几人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但他的师傅似乎只教了他怎么做,而未曾传授深层次的缘由,在陈?问到火药的配比原因时,小伙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半天,几人也没大听明白。 “三...二...一” 随着演员就位,副导演拿起大喇叭,声音落下后,各处炸点先后窜起焰火浓烟。 徐容眯着眼,望着场中,他大概看明白了原因,炸点的直径四米到十米的都有,但炸出来的效果跟先前的预估几乎完全一致,这才应当是收费高昂的原因。 精准意味着人员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 战争片最容易出事故,尤其是爆炸场面,人员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死亡也屡见不鲜,但此类事件往往都是私下解决,一旦曝光引起关注,是存在被叫停的可能的。 “卡。” “过。” 高熙熙看着回放,忽地,他看到一处穿帮,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拿起了对讲机,不满地道:“道具道具,谁放的白骨?” “没有啊,导演,哪来的骨头?” 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回答让高熙熙将视线重新聚集到监控上。 而在场中,恰巧经过的于合伟下意识地将脚边的骨头拾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笑着道:“咱们的道具真厉害,这骨头,跟真的似的。” 徐容在旁边听着高熙熙跟道具老师的沟通,望着场中笑呵呵的于合伟,诡异地跟陈?对视了一眼后,冲着于合伟道:“你手里拿的,也许...它就是真的。” “卧槽。” 于合伟愣了一下,一把将骨头丢在了地上,退了两步后,脸色极为难看地向道具组长求证:“老师?” 道具老师干咳了两声,没敢跟于合伟对视,而是将视线转向烟火师,低声问道:“老师,是不是埋的太深了,把人坟...炸了?” 烟火师尴尬地笑着,炸点一爆,他就发觉了不对,可他只能期待剧组的人发现不了,刚刚一通牛逼吹那么大,结果一转眼就给打了脸,丢不起这个人呢。 可实质上,他也觉着自己相当无辜,荒山野地的,小土堆那么些,他先前根本不知道那个只小腿高的土堆是个坟头,只是此时见整个组的人都盯着自己,他讪笑了两声,道:“可能...也许是吧。” 高熙熙咳嗽了一声,冲着于合伟道:“你先洗洗手。” 转过头,脸色严峻了许多,低声对制片主任道:“去整点香烛贡品什么的,从哪炸出来的,给我埋回去再,再好好拜拜。” 拍了一场之后,剧组再次停拍,虽说一帮人都长在红旗底下,可是这玩意,谁也不敢不信,而且平日里,大家一个个嘴上喊着相信科学,但是对于一些极为灵验的“大师”,却又总是趋之若鹜。 制片主任买了纸钱、烧鸡、水果等贡品,还弄了一包烟一瓶酒,跟于合伟、烟火师几个人,把骨头重又埋了进去,好一番祭拜之后,才算了事。 可是大抵这事儿给于合伟留下了阴影,剩下的戏份里,他的状态差爆了。 不止他,徐容一样稀烂,不远处就是个坟,还是刚炸的又封上的,心里难免膈应的慌。 以至于他稍微看到个高点的小土堆,都要绕过去,谁知道下边是不是躺了个人。 高熙熙脸上笑呵呵的,就跟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尽管心里直喊晦气,却也明白,今天自打老乡们来闹事儿开始,大家伙干耗了半天,心里都不大痛快,他要是再阴沉着脸,只会让整个组的情绪更糟。 临下午六点,天色刚刚迷蒙,剧组跟一群吃了败仗的散兵游勇似的,高熙熙话音儿一落,各组人员立马收拾了东西,往车上搬,逃似的往酒店跑。 谁知道几百年前这地儿是不是乱葬岗。 在当晚排戏的时候,徐容发现徐行老是心不在焉的,她的想法,他多少能够感知到一些,但他并不觉得那是对的。 在排完了一场,坐在沙发上休息的空闲里,他见她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儿,问道:“怎么了?自打早上开始,就见你老走神。” 徐行恍然地抬起头,见哥哥关切地望着自己,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没什么。” “别总觉着司空见惯的,就是对的。”徐容想了想,说道,“只有演技,的确很难红,但这是跨过门槛的倚仗,你跨不过去,一些戏你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 徐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哥。” 徐容也不知道她的答应是出于真心,还是单纯的应付自己,他话已经说到了,怎么做,还是看她自己。 “哥,我有个事儿。”徐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走神的真实原因,因为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发现哥哥跟陈?的交流又变多了。 作为他的助理,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哥哥跟陈?之间的关系变化,她也一一看在眼里。 剧组夫妻什么的,她有所耳闻,并非什么稀罕事儿,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相反,如果陈?当她嫂子,她反而更能接受一些。 徐容感觉刚才排了一阵子,嗓子有点干,起身进了里间,拿起床头的嗓子含片,放进嘴里,声音略含糊地问道:“啥事儿?” “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徐行半跪在沙发上,撅着屁股,小心地看了徐容一眼,见他点了头,才缓缓说道,“就是你跟陈?,你不是很喜欢晓斐姐的吗?怎么今天又跟她说了那么多话?” “你不知道,在你忙的时候,她总是看你。” 徐容愕然地张了张嘴,他没想到徐行神思不属是因为这些小细节,她说的这些,他也注意到过,陈?也没掩饰,被他发现了,只是轻笑一下。 但他也没打算瞒她,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她会有那种反应,不过你别瞎想,你想的那些事儿不会发生的。” 徐行稍微放了心,因为组里有七八个北电和中戏的在校学生,她怕哥哥一时把持不住,犯了错,回头传到了学校里。 对于徐容的疑惑,她很明白缘由,笑着解释道:“可能是感觉哥你比较有担当吧,她过去的...经历,肯定希望找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 徐容对这些不大感兴趣,随口说道:“也许吧。” “人家不是说,好多戏里演夫妻的,戏外也会...” “人家是人家的事儿。”徐容“唔”了一声,笑着道,“按你说的,如果我跟她现在搅和不清,在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那不就是没担当了?恐怕上床前可能就会被踢下去,这本来就是个矛盾的话题,而且你怎么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到一拍两散,如果做不到,到时候恐怕不是我想甩脱就能甩的。” “另外,还是那句话,别总觉得司空见惯的,就是对的。”徐容觉得这么干巴巴的讲道理太过无力,又补充道,“比如说你有了男朋友,完了拍戏的时候你跟人不清不楚的,你总不会天真的觉得对方永远不知道吧?” “你秉着什么样的价值观,跟你合得来的人,大抵也会差不多,如果你抱着对拍摄期间出轨可以理解的态度,我敢保证,你未来的男朋友,很大的可能也会出轨,之前我看过一部戏,何正军拍的,他出轨的当晚,她的老婆在矛盾之下,也选择了出轨。” “虽然戏剧了点,夸张了些,但不能说这种现象没有,也不能幻想对方不可能察觉不到,眼皮子底下,人来人往的,你也知道好些配角都是学校的学生,谁知道会不会传出去。” “做事儿之前,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不能老往好处想,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徐容拿起了剧本,扫了几眼台词,又给放下了,笑着冲脸色紧绷的徐行说道,“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如果真做了,小张知道了,能接受吗?我跟她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没必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徐行还有一点是疑惑的,既然问出来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可是哥,陈?那么漂亮,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动心?” “动心啊,怎么不动心?不动心那还是个男人吗?”徐容耸了耸肩膀,瞧着不解的徐行,悄然给她塑造新的价值观,“易立竟在访谈时说我是个有野心的人,这点我不否认,可光有野心不行,还得有与之匹配的自制和付出,不然那就是白日做梦,世上人人都会做梦,比我会做的好的、做的大的多的多,但我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原因很多,自制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演员、艺人是个特殊的行业,你根本不知道今天你犯下的芝麻大点的错,未来会酿成多大的后果。” 徐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哥,那咱们继续吧。” 自打外景拍完,剧组突然不大顺当起来,第二天刚开机,一个镜头拍了几次,高熙熙总不大满意,跟摄影指导合计了会儿,想了个新点子。 先是高台上面铺轨道,完了再架升降,一边的掌机瞧着,脸都白了,可是导演跟指导都说了,哪怕心下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徐容瞅着,也觉得不大稳妥,升降的重心来回变,而且重心又高,难保不出意外。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高台“轰隆”一声塌了,幸亏掌机年轻,身手也足够敏捷,空中一个一百八十度转体,稳稳地摔在了地上,得亏胳膊撑了一下,不然就是脸先着地了。 “嗷。” 伴随着掌机胳膊扭曲的不成样子的痛苦哀嚎,还有摔的稀碎成一地的摄影机跟镜头。 将掌机送到医院,剧组也没人太过在意,拍摄过程中,难免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就是掌机得歇上一阵子了。 到了下午,一个场务由码头上下剧组十万一天租来的客轮上又不慎落水,幸亏剧组的几个水性好的眼疾手快,把人及时捞了上来,喝了不少水,但让人松口气的是,人好歹没大碍。 但一天连着两起事故,却悄无声息之间给剧组蒙了一层阴翳的气氛。 尤其摸了骨头的于合伟,毕竟先前的一切都发生在他眼跟前,给落水的场务做人工呼吸时,就站在一旁的他脸都给吓白了。 他突然变得极为谨慎,每一次拍摄前,都要再三检查,连吃饭喝水,都不敢大口,唯恐不测降临到自己身上。 到了晚上的夜戏,一条戏拍摄半途,大灯闪了两下,整个片场瞬间陷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启用发电机,一股焦糊味儿弥漫开来。 “化妆间失火啦。”一道突兀又急促尖锐的叫声响彻片场。 “手电呢,打开手电先灭火,其他各组人员不要乱走动。”高熙熙的声音只间隔了几秒钟,马上接上,显示了他应对此类事件的丰富经验。 火势并不迅猛,扑灭的也及时,等重新供了电,检查之后,损失也不大,只是烧了一把塑料椅子和放在上面的一个化妆箱。 但流淌在剧组间的空气却是愈发的沉闷凝滞,连一向乐观的陈?,也跟助理紧凑在一块默不吭声。 虽然事故发生的原因都有迹可循,但一想起昨儿个外景刚拍摄炸了人的坟,今天就出了这么多乱子,意外在众人的脑子里一过,就难免把因由归结到不可测的未知上,再回过头来看剧组的事故,一切就显得邪性了许多。 而身为剧组掌舵人的高熙熙,终于坐不住了。 第三十二章 邪性 第三十三章 会点 酒店,高熙熙的房间当中。 高熙熙、潘洪业和徐容三人面对而坐。 “我?”徐容听完了高熙熙的提议后,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导演,你怕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 高熙熙觉得有些呛鼻子,起了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潘洪业是个老烟枪,没一会儿,这就点了三根了。 等风吹进来,他回头瞥了一眼满脸惊愕神情的徐容,笑着道:“我跟老潘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你来做最合适。” “怎么我就合适了?”徐容啼笑皆非地看着二人,竖着手,扇了两下吹到脸上的烟气,“问题是我真不会啊。” 潘洪业见徐容的动作,将烟按在了烟灰缸里,道:“你的经历相对比较传奇,实话说,三年的时间,从一个辍学农民工到一线演员,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而且你一天天在剧组的表现,相对而言比较...比较怪诞,符合大家对那类人的想象。” 徐容自然知道这点,可他总感觉高熙熙俩人的主意实在太馊了,摆着手道:“不行不行,导演、制片,我是真整不成,要不咱们换个人,制片你上?” “我给你加两场戏。”高熙熙坐了回来,伸出俩手指在半空晃荡着,“床戏,放心,陈?那边我去沟通,要是她不同意,回头我拍《三国》,角色任你选,谁都行。” 潘洪业跟徐容俩人听了,目瞪口呆地缓缓转过头去,望着高熙熙胖脸上的小眼睛:“老高?” “导演?” 徐容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他没床戏拍摄的经验,而且凭心而论,她对此真的不感兴趣,但是高熙熙准备拍三国的打算,他有所耳闻,据说光编剧都已经联系了六个。 徐容自然不是冲着跟陈?的床戏去的,沉吟了下,道:“我得考虑考虑。” “还考虑?我的徐老师哎,咱们这都拍不成啦。”高熙熙苦笑着,又伸出了根手指,极为肉疼地道,“三场,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是豁出去老脸,人也不可能答应。” “唉,那...行吧,都是为了戏好啊,导演你也费心了。”徐容叹了口气,满是不打情愿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高熙熙道,“导演,你觉得,要是准备拍三国了,回头我该不该多琢磨琢磨曹操这个人物?” 高熙熙脸上刚冒出来的笑容,在听到徐容的后半句后,给噎住了,可是在拍了下大腿后,他又强行把笑给续上了,感慨道:“小徐啊,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前卫,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尽力争取的。” 徐容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明白,高熙熙即使重拍三国,他也根本不可能演曹操,即使抛却年龄因素,抛却高熙熙的主观意向,资方也不敢,靳芳芳更不敢。 毕竟珠玉在前,曹操这个角色,没几个一线演员敢接,几十年来,观众心中的曹操形象就是包国安,后来的演绎者,无论怎么演,也都奔着模仿去的,也许不会出彩,但至少不会挨骂。 但依着他的性子,如果演曹操,他肯定是不会照搬的,在固有的印象下,无论他演的好或者不好,必然要被大部分人骂,因为跟包国安不像。 这也是经典翻拍的一大痛点,比如西游记,如果真的按吴承恩的描述的形象给演员化妆,肯定会被骂的体无完肤,因为与经典不符,至于原著,那是什么玩意? 徐容先前跟包国安也合作过,在《闯关东》当中,对方演的是鲜儿的父亲,当时看到他演的老农民,只能感叹,鲍老师当年演的曹操真的很经典。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近一个小时,才各自分头回房间准备。 第二天一早,等演员们到了剧组,看着片场当中的诡异摆设,一个个全陷入了沉默,也间接验证了昨天的猜测。 只见片场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方八卦台,其上点着香烛,摆着贡品。 第一个化好妆的陈?出了化妆间,习惯性的搜寻熟悉的身影,只是左右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徐容,也就作罢,片场实在太过安静,她也不敢大声喧哗或者胡乱走动。 到了八点钟,在制片和制片主任的陪同下,高熙熙神情肃穆地拎起了喇叭,高喊道:“奏乐。” 一阵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乐声过后,一面如婴儿、身材欣长的黑发白须道人身着金丝银线道袍,脚蹬千层底黑面白底布鞋,不急不缓地步入场中。 道人左手持刻着符文的狮子印钮法印,右手擎着根棒身贴满了黄色符篆的赶鬼棒,神色淡然。 于合伟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眼中布满了血丝,可是到了片场,看到八卦台和其上的摆设,他长松了口气,心下缀着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剧组请“高人”来啦。 可是随着“高人”进场,他仔细盯着道人打量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神情不由的变得诡异。 道人竟然是徐容。 只是还未等他怀疑,步入场中的徐容于八卦台前站定后,忽地念念有词,神情肃穆,抑扬顿挫。 而后又见徐容一手高举法印,一手挥动着手中的赶鬼棒,绕着片场小步疾行。 于合伟竖着耳朵,仔细盯着,在徐容经过他跟前的时候,他耳中清晰地听到了徐容所念的词,好像真的是某本道经里的一段。 徐容如此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八卦台前,高声喊道:“奏乐、鸣鼓、迎驾。” “咚。” “咚。” “咚...” 连着九声鼓响,伴随着肃穆的乐声,徐容将法印和木棒放在台边,打道袍的袖袋当中抽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黄纸,展开了,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腔调高声诵念:“维丁亥年,上冬庚戌朔,弟子稽首太圣祖高上大道...” 于合伟本来想笑,可是望着徐容念完了青词,将黄纸烧了,而后飞灰在八卦台上一阵飞旋而起之后,他笑不出来了,脸色严峻的甚至不敢直视高台。 难不成徐容真会点儿? “进香。” 徐容丝毫不理会整个剧组愈发严肃的神情,有条不紊地主持着仪式,随着他的唱和,导演高熙熙、制片人潘洪业不苟言笑地按照他的要求上香、叩首。 等二人退后,徐容唱礼、祝神、送神,直至九点,在他一声“恭送高驾”的颂唱中结束了整个法事仪轨。 而制片主任赶忙拿着红包走了过去,往徐容手里塞。 “赵制片,不用,我也是组里的,真不用。” 赵制片却是死活不依,脸色严肃道:“一码归一码,徐老师你是咱们的演员没错,但是法事的钱却是不能省的。” 高熙熙同样面色严肃地劝徐容收下。 陈?跟胡珂愣愣地望着徐容,如果说刚才他肃穆地主持了一场法事,念了近半个小时的经文,只让她们信了七成的话,此时却是信了八九成,看导演和制片人那个脸色,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徐容,真会? 尤其是一天顺利的拍摄过后,整个组,就连策划了整个仪式的高熙熙和潘洪业,看着徐容的眼神也怪怪的。 因为他们只让徐容准备点词,可是却没成想徐容竟然念了近一个小时,这可不像个新人。 尤其是考虑他的经历,毕竟徐容才二十岁,而且出身贫苦,却红成了眼下的模样,这一琢磨,可真说不好呢。 做完法事的第二天,陈?终于憋不住了,在拍戏的空闲里,她走近了,低声问道:“徐容,你...是不是会看啊?” 徐容嘴角微微勾起,却并未回答。 笑而不语。 这是自当初的黎叔那学来的,据说,黎叔也会点,但是每次别人这么问的时候,他都一副如此神情。 而且这个问题昨晚徐行已经问过他一次,主要还是法事阵仗比较吓人,全程奏乐,各种礼仪像模像样,最重要的,长达半个钟头的祝词。 可是徐容越是如此,陈?越是猜测他会,不然她都不知道昨天那团灰为什么会往天上飘。 徐容会点儿,渐渐的,竟然成为了整个剧组的共识。 甚至胡珂还偷偷摸摸地晚上找他看姻缘。 对于胡珂的请求,他笑着把她送出了门。 关了门,徐容心道我会看个锤子,不过是一段道经翻来覆去地用不同的腔调念了无数遍,至于飞旋的纸灰,根本酒是三台鼓风机形成的涡流罢了。 利用的还是人的心理作用。 这是高熙熙和潘洪业出的主意,他们的确认识几个“高人”,可是天高路远的,一时半会儿根本请不过来,为了安剧组的心,只能拉个人顶上了。 之所以选徐容,一来,是他整天给人的感觉不大正常,再者,徐容词儿背的好,不然法事做着做着念不上来了,看的人恐怕也不会信。 至于那天连续发生的三起事故,在高熙熙看来,实在太正常不过,掌机从高台上摔下来,是他太想拍出点不一样的效果,以至于考虑不周,至于后续的落水、失火,大概是工作人员心理上的压力导致,而他要做的,就是通过一个仪式,祛除全组的心理压力。 “导演,这就是你说的,床戏?”徐容瞠目结舌地听高熙熙讲完戏,彻底无语了,这根本不用跟陈?说好嘛,她能有个屁的意见。 高熙熙所谓的床戏,就是田佩芝再一次离去之后,魏端本病了,发高烧在床上躺着,然后给他几个特写。 非要细论,加的戏确实也是床戏,可是这个床戏,它就他一个人啊。 高熙熙奇怪地瞧着他,问道:“怎么了小徐,难道它不是床戏吗?你是不是想歪了?” “哪有的事儿?”徐容尴尬地笑着,望着高熙熙狐疑的面孔,他也不好再深究,“我一开始就是这么以为的。” 拍摄一天天的过去,说来也奇怪,自打徐容做完了一场法事,剩下的近两个月的拍摄时间里,愣是再没出任何伤员。 杀青宴上,热闹归热闹,但是气氛却有些不大对。 最终,于合伟在敬酒的时候,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徐老师,你是不是,真会啊?” 徐容正要笑而不语,却见高熙熙哈哈笑了两声,道:“实话跟你们说明白吧,当时那场法事,其实是我们仨合计的,什么会不会啊,主要是小徐本身就像,你看在片场,他老是神神叨叨的...” 他说着说着,咂摸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扭过脖子,端着酒杯,望着坐在手边的徐容,轻声问道:“小徐,你总不能,真会吧?” 徐容笑而不语。 徐容到底会不会,无人知晓,因为他没承认过,也没否认过,但是一番热闹过后,尴尬却是极为尴尬的。 因为喝完了杀青酒,在收拾东西准备返京的当口,他被陈?给堵住了。 陈?一进门,看着正在帮徐容收拾东西的徐行,道:“徐行,我跟你哥有点话要说,麻烦你先到外边等一会儿吧。” 徐行蹲在地上,刚将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闻言先是呆了呆,随后扭头看向徐容,征询他的意见。 徐容望着陈?,见她不像喝醉的模样,犹疑了下,才冲着徐行点了点头。 “怎么了姐,咋还关门呢?”望着把门关上的陈?,徐容勉强笑了声,假装拽充电线,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到了沙发后,打算着如果陈?要是扑上来来硬的,他就跟她围着沙发绕圈圈。 徐行指不定在门口趴着呢。 陈?见他畏如蛇蝎的架势,脸上的欣赏愈发的不加掩饰,倚在玄关处,认真道:“徐容,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哪天跟你女朋友分手了,我也没恋爱的话,别忘了给我发个消息。” 徐容本想让她打消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看着她微润的眼睛和酡红的脸蛋,也不知是刚才喝酒喝晕了,还是被话给熏醉了,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没再说别的,既是没什么可说的,也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便足以胜过一大段对白。 陈?见他应下,也不再纠缠,冲他摆了摆手,道:“走啦,你也是。” 第三十三章 会点 第三十四章 选择 和去时稍微有些不同,当徐容带着徐行抵达京城,接机的只靳芳芳一个,小张同学没跟过来,她今天上午有课。 上了车,靳芳芳回头扫了一眼已经摘掉的口罩和帽子的徐容,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一下。 在她的感观里,长发的徐容比以前老留短发的他好看的不要太多,尤其是那忧郁的眼神、高挺的鼻梁,打后视镜偷瞄了几眼后,她又忍不住馋了。 发动了车子,她摇了摇头,将一些不太和谐的竞技画面清出了脑袋,问道:“怎么..咳咳...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吧?” “还行。”徐容听着靳芳芳的突然沙哑的声音,诧异地望了她一眼,但是因为他坐在后边,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你没事儿吧?” 靳芳芳感觉自己跟个贼似的,仅那么一丢丢的朴实的小幻想差点就被看破了,顷刻间热血上涌,脸上滚烫,可语气里,仍保持着个相当的从容,说道:“没事儿,这几天会太多了,讲话讲的嗓子有点不太舒服。” “哦,我这有些润喉片,排戏的时候经常吃,很管用,你拿去含一含吧。” “嗯,谢谢。” 靳芳芳瞥了眼徐容递过来的来一盒润喉片,尴尬地道了声谢,同时的,她飞速地转动脑筋,以求尽快想出点说辞来,把话题给转移了,只几秒钟,还真让她想到一件事儿来:“对了,南方盛典的主办方打电话过来了,问你到时候能不能准时参加,并且,他们隐晦地暗示,评委组有很大的意向把年度最受欢迎男演员的奖项评给你。” 徐容此时的情绪不太高,一帮子子人,同吃同住俩月,一场狂欢之后,集体作鸟兽散,哪怕经历了数次,仍不免有些伤感,再者,他需要一点时间从“魏端本”这个角色中走出来。 听到靳芳芳的话,他直起了身子,只琢磨了会儿,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出席颁奖典礼就有奖,不出席就颁给别人。 尽管今年基本已经确定《羊城》稳坐粤省收视冠军宝座,但主办方从未承认过他们的奖项只对准一个区域。 况且今年大热的电视剧实在太多了,《奋斗》、《士兵突击》、《金婚》、《新上海滩》、《放羊的星星》、《羊城暗哨》等等,但在不同地域,观众反响又有所区别,受众主要为南方部分地区的南方盛典,实质上相当于他的主场,按道理,这个奖应该是颁给他的。 但是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事儿多了去了。 先前主办方通知他入围时,他并没有想过能一定获奖,录的VCR也是以防万一,毕竟相比于其他入围人员,他的资历实在太浅,哪怕是以人气评比的奖项,最近两年也开始重视起资历来。 徐容没立刻应下来,而是问道:“具体时间呢?” “21号晚上七点。” “21号嘛。”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同时的看向徐行,他记得那天应该是有事儿来着。 他最近也渐渐意识到,自打徐行当了他的助理之后,不知不觉中养成些不太好的习惯,但是每天要想的事儿实在太多,他也没法全记下来。 徐行忙打包里抽出通告,扫了一眼,低声道:“哥,你那天要参加期末考试。” 徐容嘴巴微张着,期末考试勉强算...通告吧,关键是他还真不好推。 但既然确定获奖,而且剧组拍摄顺利,提前杀青,这一趟她他肯定要跑的,不然也太不给人主办方面子了,可是却没成想颁奖典礼和期末考试撞车,赶的实在有点太巧了。 靳芳芳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徐容还是个学生,平时可以请假,考试再请假的话,就得来年补考了,而且传出去,对他的影响不太好。 “你考试在白天吧?” “对。” 靳芳芳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道:“颁奖典礼在晚上八点开始,赶一赶的话,应该来得及,但是红毯肯定是走不了了。” “行,那订票吧。”徐容没犹豫太久,毕竟是他拍戏以来的第一个奖项,虽然不是三大奖,但拿到手里,也能给三大奖铺路。 接下来他就要全力冲击金鹰,然后报李又斌去年《闯关东》拍摄期间的一炫之仇! 至于红毯,他其实并不在意,明年他出演的三部戏都会上映,其中《闯关东》是央视开年大戏,《夜幕下的哈尔滨》也已经确定定档央视,《纸醉金迷》目标是魔都电视台,南北都有顾及,并不太缺曝光度。 蹭红毯是没作品间或作品实在拿不出手的艺人才热衷的,若是更次一些的,连红毯都没机会蹭的艺人,只能发发街拍、机场走秀什么的,卖弄卖弄身材、显摆显摆衣品,刷刷存在感,因为实在没什么可博取观众眼球的点了。 等车子到了校门口,徐容远远地就看到了立在校门口小张同学,她背着书包,无精打采地张望着。 瞅见徐容打车上下来,小张同学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眼睛霎时睁大了许多,背上的书包随着她轻快的步子,一垫一垫的,来到了他跟前。 “徐老师。”小张同学仰着下巴,好似短暂的失去了语言能力,而只是如此喊了一句后,傻笑地望着徐容。 徐容同样笑着,顺手将她楼进了怀里。 小张同学被徐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住了,本能地轻微地挣了下,却没能挣开,而后如同一只小猫咪般,又拿脑袋往里挤了挤,过了一会儿,她忽又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抬起了头,悄声说道:“徐老师,好多人呢。” 这会儿正是中午饭点。 徐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动作顿了下,问道:“你又熬夜了?”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徐行也下了车,从徐容怀里挣了出来,道:“你昨天晚上给我说今天回来,我突然就不困了,然后就没睡饱,嘿嘿。” 徐容“嗯”了声,直到此时,他才感觉自己的自制是值得的,先前在剧组,面对陈?,他更多的考虑的是风险,当年的假证一事,结结实实地给他上了一课。 他不太敢想,如果先前没能克制自身的欲望,放纵之下,和陈?发生了些什么,此时又该如何面对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后觉都没睡好的小张同学。 拉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看着空空荡荡的宿舍,徐容愣了足足好半晌,才想起来,李小冰出去拍戏了,另外两个舍友在外边租了房子,跟女朋友合住。 他将东西往宿舍一放,也没多呆,立刻下了楼,小张同学还在楼下等着。 等他出了宿舍大门,小张同学马上迎了过来,并且习惯般地把手放进了他的手里,捏了捏。 “去吃什么?” “徐老师,门口新开了一家店,他们做的煎饼果子特别好吃。”小张同学现在半点也不困,她老早就等着徐老师回来了带他过去吃呢,“咱们得跑快点,不然要排好长的队呢。” “没事儿,不用急,反正下午也没课。”徐容一把拽住了猫着腰就要起步的小张同学,“等会儿吃完饭了你回去睡会儿。” “哦,好。”小张同学一想,觉得徐老师说的蛮有道理的,点了下单马尾,“徐老师,马上就要考试啦,你准备的怎么样啦?” “准备什么?你忘啦我之前可是在学校呆了一个多月的。” “对哦,嘿嘿。” 小张同学恍然地笑了,她忘了这茬,而只觉得分别了太久太久,走着走着,她无意间瞥了眼徐老师,发现他的情绪有点低落,问道:“怎么啦徐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啦?” 对于小张同学的疑惑,徐容颇为诧异,不得了不得了,小张同学竟然能够察觉到他的情绪了。 他也没瞒着她,道:“就是有点感伤,刚才我回宿舍,他们仨都没在,真快啊,一晃,大三都过了一半了,再等一年,恐怕就跟拍戏杀青似的,毕业饭一吃,各自离开。”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道:“徐老师,我不会离开你的。” 见徐容扭过头瞧着自己, 小张同学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坚定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先前的话。 “嗯,跑不了你的。” 徐容笑着,心下颇为感动,小张同学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很多时候还总把人噎的喘不上气来,可是刚才她无意的那句,确实挺令他触动。 生而为人,最大的悲哀也许是一路走来,却无人坚定的选择,就像拍戏选角,选你可以,选他也行,而不是非你不可,但如今,他遇到了一个。 走了一会儿,到了校门口,小张同学发现徐老师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踢了下路边的一块小石子,忽地抬起头,极为期待地小声问道:“徐老师,你有没有想我呀?” “当然有啦。”徐容没把话说圆满,而只说了一半,为了找情绪,他可是狠想了小张同学好一段时间的。 但是细节不能跟她说,不然她估计得气炸。 “嘿嘿,我也想你啦。”她咧嘴笑着,悄咪咪地说道。 等吃完了饭,徐容慢慢悠悠地将小张同学送到宿舍楼下,正要回去,小张同学却一把拉住了他。 她刚刚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扭过头,拿侧脸对着他,道:“徐老师,你看,我新买的耳钉,好看吧?” “好看!” 见徐容点头,她接续道:“买了好几天啦,不过那时候你在拍戏,我不想打扰你,所以今天一早就戴上了,让你看看。” 第三十四章 选择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三十五章 浅尝 徐容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正在全力备考的当口,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饭约。 孙丽的。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这还是孙丽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他跟孙丽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亮剑》拍摄期间就打过许多次照面,《新上海滩》时因为对手戏较多,熟络了不少,但是私下里却从未联络过,直到今年年初的假证风波之后,才开始走动。 但实际说来,也只是徐容单方面的走动和联络,孙丽的性格相对于大多数女艺人要孤僻一些,如果不是海润舍得砸资源,以她的性子,真的很难走红。 徐容先前跟郭思聊过她,大体的了解一些缘由,孙丽的成长经历相当坎坷,加上后来被人构陷陷入巨大争议的“捐助门”事件,导致她不太愿意跟圈子有过多的接触。 在电话当中,孙丽还特意叮嘱他带上小张同学,因为他男朋友也会一块过去。 名为自由身,实际身在华宜的邓朝。 徐容其实不大愿意跟邓朝打太多交道,对方都快跟黄小明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了,而他黄小明关系好又是公开的秘密。 矛盾的起因还要归结于《新上海滩》,为了保证收视,制作方炒作过黄小明和孙丽的绯闻,这种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过是形势需要。 真正让两人彻底结下梁子的,是去年张记中搞的《鹿鼎记》男一“选秀大会”,为了吸引邓朝与老东家合约到期后加盟华宜,这部戏本定下的由邓朝出演男一,可临到开机,被未参加“选秀”的黄小明一番骚操作给截了胡。 为了补偿,才有了后来的《集结号》,但是据传拍摄过程中也不太愉快。 张记中和冯晓刚毕竟是华宜的左右护法,站位上天然的偏向于黄小明。 整体而论,邓朝无论在资源上,还是人脉上,他这个“二哥”都全方位的被黄小明给锤爆了,若不是王氏兄弟花活整的厉害,邓朝等竞业协议期满,最终会不会与华谊签约也未可知。 徐容也没拒绝孙丽的饭约,毕竟当初她是为他发过声的,这份情,他记。 再者目前他跟孙丽仍属于抱团取暖状态,尽管常继红退了,但合约并未到期,仍能争取到一定的资源。 再次见到孙丽,徐容发现她的变化很大,在过去,她笑的很少,只有熟了,才会多说几句,圈内人缘极为差劲,因此老被外界称为“冰美人”。 不过徐容老觉着,冰倒是够冰,美还值得商榷。 “你那个访谈我看了,老牛逼了。”这是邓朝见到徐容后说的第一句话,“回头我准备也去一趟,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参谋参谋。” 在徐容的感觉里,邓朝的性格简直跟孙丽截然相反,相当开朗热情,但又不亲近的让人反感。 孙丽在旁边笑着,看着背着斜挎包的小张同学道:“你就是张晓斐吧?真漂亮,怪不得徐容为了你怼人。” 她说的是徐容当初怼易立竟的事儿。 小张同学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相对于面对年纪较长的李又斌夫妇,孙丽和邓朝更年轻一些,她也放的更开,因此回以了相当开心而又善意的笑:“姐姐你也很漂亮,我经常看你演的电视剧呢。” 徐容瞥了小张同学一眼,知道她在胡扯,她最近迷上了大型浪漫爱情连续剧,《乡爱》,都来回看了好几遍了。 邓朝见仨人光站着说话,突然一手放在身后,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严肃道:“几位先生、女士请落坐,我们的座位,不收费。” “哈哈。” 坐下了,徐容心里其实挺纳闷的,自己前脚刚回京城,孙丽后脚就打来了电话,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因此的问道:“姐,你咋知道我回来了?” “郭思说年会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句,对了,她前阵子开始负责我。”孙丽提到郭思,表情有点奇怪,她原本的经纪人是常继红,郭思是专门负责徐容的,但是前阵子郭思直接把她的经纪事务揽了过去。 “是嘛?”徐容愕然了下,脑子里只一转,便隐约猜到了原因,但也不大在意,他跟孙丽之间没有太多的竞争关系。 孙丽笑着指了指邓朝,道:“自打你上了那个访谈开始,一直说要跟你吃顿饭呢,这不,你刚回来,就催着我把你约出来啦。” “哈哈,那也不能没通告的时候老在家憋着不是?”邓朝哈哈笑了两声,“我跟你说,你姐现在一天天的就盯着我,恨不得24小时就把我栓在她身边,我要说晚上出来嗨吧,她又老生气,反正你们熟,以后出来玩我喊着你。” 徐容此时对邓朝相当感兴趣,因为他发现对方做到了他一直想做,但是目前做着仍未达成的事儿。 孙丽的话比过去多了许多,人也开朗了不少,想来应该归功于她这个性格比较开朗的男朋友。 但是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请教,准备有时间了私下约他出来聊聊。 “对了,我听你姐说,你们俩上大学前就认识了?” “嗯。”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那时候徐老师是我的家教。” “嘶。”邓朝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下巴也差点给掉在了地上,打量了徐容好一会儿,神情渐渐诡异,“好家伙,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啊。” 孙丽恍然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呢。” 徐容正要反驳,瞥见孙丽的小动作,只能苦笑地闭上了嘴,他明白了,对方在开车。 “晓斐你点几个你爱吃的。”孙丽将菜单递给了小张同学,转过头看着徐容道,“年会你要参加吗?” 徐容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他又没去拍戏,再不过去才是大笑话,道:“年会可是我的福地,不去怎么能行?要不是前年的年会,现在我不知道还在哪个剧组跑场呢。” “哈哈。” 聊了半响,饭吃了一半,邓朝忽地问道:“徐容,你了解工作室不?就是范氷冰搞的那个,我看着她弄的还挺不错的。” 徐容终于明白过来这顿饭的缘由,一方面是邓朝的撺掇,想让孙丽多接触接触人,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探探他的打算,也好共进退,省得跟他自己似的,公司拿一方制衡另一方。 孙丽的合约跟他都是10年到期,孙丽年头,他的是年中,但也该提上日程了。 不出意外,等明年,国内的各大经纪公司陆续会开始对他们进行接触,随着资本的涌入,头部艺人的稀缺性逐渐凸显,最显眼的,就是头部的片酬一路走高。 先前刘燕名探班后,徐容考虑过,他不可能再跟海润续约,因为海润在大荧幕市场没有任何竞争力,这和他对自己的规划不符。 他不会也不能一直混迹于电视剧行业。 但是目前,他还是需要海润的支持的,不为别的,资源,尽管最近他没接海润投资的戏,但实质上,但凡有适合的剧本,都会递到他这来。 再者就是他的个人形象的宣传,比如他拍戏期间,外界从未断过他的消息,徐行拍下的照片,都会通过媒体发出,这些是需要真金白银开路的,先前公司还提议运作一番,看能不能让他在春晚上露个脸,但是他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才艺,而且耽误过年。 他要是不回去,爷爷就得过一个孤零零的年。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工作室的事儿,我都是听人说的,其实也不算多了解,工作室和签公司各有所长,自己当老板,到手的钱肯定比较多、责任也大,但是相对而言,资源没那么丰富或者个人品牌不强的,比如我,根本没法拉出来单干。” “最好还是能挂靠,工作室负责一块,经纪公司负责一块,收益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成,范氷冰不就是这样嘛。” “不过话也不好说。”徐容顿了顿,说道,“我听说,集团接下来的会集中精力开拓电影市场。” 徐容也没说太多,尤其是他自己未来的选择,万一海润后来居上,突然在电影市场崛起,他很大的机率会选择挂靠,而不是出来单干。 最核心的还是个人品牌,知名度到了,资本自然蜂拥而来,但是弊端也相当明显,在资本的裹挟下,风险会成几何倍数的上升,一旦他跟刘晔似的,不能持续保持影响力,倒贴工作室的支出还是小事儿,以自身为核心的工作室资源的缺失会形成恶性循环。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有得必然有失,想要高收益,自然也要承担高风险。 “呦,老弟,干嘛想不开啊?”邓朝听到徐容提及电影,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就说咱这盛世美颜,没有十个八个影帝,各大奖项的含金量不得少七八成?我劝你还是再等等,起码等我去了好莱坞,你再拍电影,老陪跑多没意思。” 在邓朝的活跃下,一顿饭吃的还算比较愉快,但是因为第一次,谈话的内容也都浅尝辄止,交情没到,说多了反而不是好事儿。 反正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两年,孙丽不急,徐容也不急,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可以经常走动,走着走着,一些话就能摊开了说了,目前保持着默契,别被人利用了打生打死的就成。 “多少钱师傅?” “十八。” 到了校门口,下了车,徐容切身感受到了买车的必要,老打车也怪不方便的,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抽空把驾照考了。 红的太早,真不是一件好事儿,连考驾照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拉着手,走了一会儿,聊着邓朝和孙丽,小张同学歪着头道:“徐老师,那个孙丽姐好像不是很好相处,跟她男朋友完全不一样。” 徐容笑着,想起了《亮剑》拍摄那会儿,道:“其实现在好多了,她以前跟一个剧组的人都交流的特少,可能跟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吧。” “哦,她什么成长环境啊?” “她小的时候,她爸爸...” “咕噜噜。” 徐容的话突然顿住,刚扭头看向小张同学,却不妨她绷着脸望着他,斩钉截铁地率先出击,道:“徐老师,你是不是没吃饱?!” “走,我给你买煎饼果子吃去!”她不容徐容说话,并且丝毫不觉脸红地拽着他的手就往不远处还营业的店面走。 徐容一把将小张同学单薄的身躯给扯了回来,促狭地盯着她道:“我吃饱了!” 西红柿 “那...那你肯定又饿了。” 小张同学被徐容盯的有点不大自在,气势上登时弱了老大一截,见徐老师仍笑呵呵地瞧着自己,登时软糯糯地晃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徐老师,你饿一饿好不好嘛?” “哈哈,好吧好吧,我饿了我饿了。” 俩人吃了点宵夜,拍着肚子,悠哉悠哉地晃荡着,徐容终于把憋了两天的问题问了出来:“小张,如果我要是拍吻戏,你介意吗?” “嗯?” 小张同学打鼻孔里发出一道婉转且夹杂着疑惑地鼻音,而后缓缓转过头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好一会儿,才瘪着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道:“我...我...不介意。” “哈哈,你的不乐意都写脸上了好嘛。”路灯下,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尽量不拍。” “好叭...” 徐容明白,小张同学也明白,身为演员,不拍吻戏不大可能,高熙熙虽说老喜欢甩锅,但毕竟情分在那,自然可以避免,换一个不熟悉的大导演,非要给特写,那根本跑不掉。 小张同学一下变得厌厌的,她一想到徐老师跟别的女人....啊啊啊啊啊...去死! 到了宿舍楼前,一直垂着小脑袋的小张同学忽地抬起头,忐忑地问道:“徐老师,你是不是...已经拍过啦?” “你是想问初吻还在不在吧?” “嗯。”小张同学使劲地点了两下头,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徐容将她的小脑袋扒拉了过来,道:“离近点,我悄悄告诉你。” “为什么要悄悄说呀,徐老...唔。”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可是嘴巴却被堵了个结实,在“呜呜”两声后,她只觉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连眼皮也无法支撑。 好一会儿,分开了,徐容情绪跟往常不同的抿了下嘴唇,捏了捏小张同学红彤彤的脸蛋道:“这下真不在了。” 小张同学似乎被啵啵懵了,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视线迷蒙着,隐约见徐老师的嘴皮开合,只傻愣着,机械的点了下脑袋。 “赶紧回去吧。” “嗯。” 直到上了楼,走到宿舍门口,小张同学才悠悠回过神来,摸了摸嘴唇,想起刚刚莫名其妙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心情既纠结又矛盾。 人家都还没准备好啵啵呢! 初吻就这么没啦?! 本来还准备等过几天徐老师生日的时候再啵啵呢,哼,臭徐老师! 不过...徐老师的嘴唇好软呀,好像...还蛮舒服的,嘿嘿。 第三十五章 浅尝 第三十六章 典礼 每到期末考试周来临前,学生仿佛定了时的闹钟似的,总能准点开启“疯狗模式”,往常逃课的、迟到早退的、人在心没在的,一个个全打起了精神,睁大了惺忪的眼睛,眼巴巴地等着老师划重点。 心地较软的老师,半推半就的,划一些仔细记下差不多能考及格的内容,严格些的,眼睛一瞪,眉头一皱:重点? 之前讲过的都是重点! 下了课,也不到处溜达了,图书馆、自习室,乌泱泱的坐了一大半,一坐就能好半天,至于真正记在了脑子里多少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现了应对期末考试的严谨态度和精神风貌,并且在自习了一天之后,感觉一天的光阴没有虚度,充实感满满。 下了晚自习,再跑到校门口的打印店,把同学们精心准备的考试重点收集了,缩印在洁白洁白的A4纸上,回到了宿舍,拿着做刺绣的端正和肃穆,认认真真地裁剪成一方方巴掌大小。 至此,大一新生期末考试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全部完成,可是随着时移世易,学识渐长,以及经受了考场上的血泪教训后,大二大三的学长仍需将纸片用宽透明胶带如拓印壁画一般粘牢压实,浸于温水当中,稍许,温柔地将纸搓去。 此时字迹即留存于胶面之中,既可将其粘于笔杆之上,也能覆在其他易于携带入考场之内的其他物品表面,而后妥当收好,于此,考试周来临前的准备才算彻底完成。 但临场之时,却不能因此而就疏忽大意,若是监考老师步至两米之内,目光如电且于逡巡间勘破,劈手夺去,考生极易陷入鳖入瓮中之僵局。 至于最终考试能不能过,下学期开学时能不能开开心心的过第一周,首先看临场发挥以及考试时前后左右的同学下笔是否流畅,其次还需诸天神佛庇佑,到了此时,考试就蕴含了点玄学的成分了。 徐容自然不用如此麻烦的准备,可是他的安排却比全力备考的同学更加紧促。 下午的考试两点开始,而后直接赶赴机场,五点钟时,他就要登上飞往南方的飞机,于晚上七点抵达。 在他下飞机的同时,盛典开幕,开始走红毯环节,一个小时后,等明星艺人全部入场,也就是八点,正式进行颁奖典礼。 当然,走红毯的过程必然不会如此精准,红毯历来都是艺人,尤其没什么作品的艺人留恋之地,并非红毯具备什么与众不同的魔力,而是因为在两侧,架着数十上百家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小媒体的长枪短炮。 在往常,他们根本没机会被如此多的媒体关注,为了吸引注意,给自己捯饬上各种奇装异服、奇葩造型,于红毯之上,在主持人的催促下,如奈何桥前即将饮下孟婆汤,却仍眷恋红尘的孤魂野鬼一般,一步三回头,只为能够在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多占一缕缝隙。 徐容之前已经估算过,下了飞机,从机场赶往国际会议中心,差不多得半个钟头,时间上大致是来得及的。 等领完奖,他还需要连夜赶回京城,因为明天上午还有考试。 明年的奖学金还是要拼一拼的,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毕竟已经拿了两次,要是不拿满,总感觉大学上的就不完整。 考试一开始,徐容因为着急去领奖,自接到考卷,运笔如飞,只一个小时,大概检查一遍无误后,将考卷平放在桌面上,冲着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拎起包便冲出了教室。 “哥,哥,等一下。” 徐容刚跑出教学楼,听到熟悉的喊声,怔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徐行坐在门口一层的路边长椅上,手里拎着个白色纸袋。 他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问道:“你在这干嘛?” 今天晚上只他跟靳芳芳俩人过去,徐行的考试在下周,她也得做准备了。 徐行跑到他跟前,一把将手里提着的白色纸袋塞到了他手里,笑着道:“晓斐姐让我给你买的,让你路上吃。” 徐容低头瞅了一眼,道:“好。” 说罢,转身向校门口跑去。 靳芳芳已经开车在等着,见上了车的徐容脸不红气不喘的,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刚才她可是看着他一路从教学楼那边跑过来的。 这身体素质,这持久力...简直恐怖如斯。 徐容系好了安全带,才得空看小张同学让徐行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一个还热着的煎饼果子,外加一盒牛奶。 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本没必要,他可以在机场或者飞机上吃点,实在不行,扛也能扛过去。 大概跟前两天他的一通循循善诱有关,小张同学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拍着肚子嗷嗷着吃饱啦吃饱啦,可一旦出了门,只要不是来大姨妈期间,动不动的就要加个饭后甜点,冰淇淋。 北国的冬天,比南方要冷的多,徐容实在想象不到她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块冰疙瘩给舔下去的,但他知道,这是一个相当高不好的习惯,因此的就说教了一番。 他太了解小张同学的软肋了,因此的,就告诉她演员是个伤胃的职业,因为平时应酬多,吃饭不规律,作息更不规律,大部分拍戏时间久的演员,肠胃总会有或重或轻的毛病。 但是演员又是个需要好身体的职业,不然根本扛不住繁重的拍摄任务。 保护肠胃对演员的职业生涯很重要,小张同学明显是记住了。 在徐容火急火燎地朝颁奖典礼赶的时候。 盛典正在按照步骤,一步步地有条不紊的进行。 南方盛典是依托于南方电视台设立的影视盛典,从奖项设置上,不难窥见其野心之大,奖项包含了电视剧、情景剧、出品公司、传统文化传播、网络传播、政府传播等等影视行业下辖的各个二级行业,在演员的奖项上,既设立了参照人气的“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奖,也有兼顾艺术观赏性的“年度最佳男主角”奖项,同时也颁发“观众最喜爱的粤语喜剧男演员”奖,颇有海纳百川的气概。 但可惜的是,限于平台影响力,奖项的整体含金量并不如三大奖,但在第二梯队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年度最具人气女演员奖,入围的有...” 会议中心外的大屏幕上,直播着颁奖现场的情况,也因此导致会议中心被围的水泄不通。 徐容带着靳芳芳,下了车,挤开了围观的群众,冲到白云国际会议中心门口。 刚走近,就见两个保安上来就要拦自己,他一把扯下口罩,同时甩出了邀请函,道:“我徐容。” 时间本来是充裕的,可是他没想到因为颁奖典礼,两岸三地大量的艺人涌入,导致附近堵车堵的要死要活的,只能提前下车,一路小跑着过来。 进了大门,会场内的主持人极具激情的声音已然能够传到他的耳朵当中。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年度最具男气女演员奖,入围的有...” 上了楼,来到会议现场门外,徐容听着会场内震耳欲聋的声音,抹了抹头上的汗,还好赶上了。 “徐容!” “请徐容上台领奖。” “徐容在现场吗?请上台领奖。” 现场出现了极为尴尬的一幕,随着主持人连续三次喊话,愣是没见徐容的站起来,而当摄影机扫过,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后台的导演也懵了,因为开场前确认过,徐容肯定会到场的。 “徐容人呢?没来吗?” “导演,刚才他的经纪人说到了!” “导演,徐容到了!”与此同时的,盛典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徐容,通过对讲,将消息传到了后台。 “在哪?” “会场门口!” “我在这。” 徐容推开大门,发现会场内的摄像机和观众的目光先后全打在了自己身上,尴尬地冲着镜头摆了摆手。 一路小跑上了领奖台,接过完全没什么印象的女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忙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学校今天期末考试,来晚了,抱歉抱歉。” 站在他旁边的俩主持人听到他的解释,完全懵了,这理由,也太强了吧。 “哈哈哈。” 台下一阵死寂之后,轰然大笑。 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徐容的确来的很急,在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他的额头还亮着汗丝。 徐容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这一路上把我急的,抱歉抱歉。” 两个主持人对视了一眼,最终,男主持不大情愿地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徐容,你有想过会获得本届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奖吗?” 徐容扭头看着他,皱着眉头,反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我?” 男主持勉强笑了一下,道:“你感觉的,很对,我怕你怼我,毕竟现在也是直播。” 徐容摆了摆手,笑着道:“那倒不用,这次时间太紧张了,来前儿我的公关团队没来得及给我培训。” “哈哈。” 在场内场外的哈哈大笑的同时,徐容此时却是疯狂地朝着一旁的颁奖嘉宾陈昆使眼色,意思昭然若揭。 “哈哈。” “那么我宣布,获得本届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奖的是,徐容。”女主持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宣布奖项归属后,随着音乐响起,陈昆将奖杯递到了徐容手中。 “你平时也是这么...幽默吗?” 徐容听到女主持的问题,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道:“还好吧,主要今天是我拍戏以来第一次得了个这么大的奖,有点激动。” “那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然,我就等着你问这句呢。”徐容笑了声,“其实自从几个月前知道自己入围开始,我就在准备获奖感言,就眼巴巴地等着这天呢,不信你们可以问问黄小明老师。” 现场屏幕立刻切给了坐在前排的黄小明,他入围了本届最佳男演员奖项,只是此时,他脸色冷酷,与先前风靡一时的“许文强”如出一辙,这也是他如今在大多数场合的一贯形象。 只是没坚持三秒,他忽地捂着脸抽动着肩膀,疯狂点头,一直以来致力维持的邪魅狂狷的形象瞬间崩塌。 “哈哈哈。” 而场外,看着黄小明在徐容提及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观众同样轰然大笑。 “咳咳。” 徐容清了清嗓子,等会场安静下来了,才缓缓说道:“首先要感谢盛典评委组和观众的认可,能够获得这个奖项,是我莫大的荣誉,也是对我表演的认可,谢谢你们。” 他深鞠了个躬,直起了腰,继续说道:“按照规矩,另外还要感谢几位对我影响很大的人,首先是我的爷爷,他把我抚养成人,其次是管琥导演,他给了我一个接触演戏的机会。” “不知道管琥导演今天来了没?” 现场的导播相当给力,徐容一提管琥的名字,屏幕立刻切换,给到了坐在现场一脸愕然的管琥。 徐容同样从身后的屏幕上注意到了管琥脸上的不解,道:“管导可能不太记得我了,当初您拍《生存之民工》的时候,我是其中一个民工群演,一天八十,管吃管住,而那个时候,您是闻名全国的大导演。” “管导没想到吧,我也红啦,哈哈哈。”他说着,自己不大好意思地笑了。 “哈哈哈。” 会议中心外,在大笑的同时,也夹杂着更多的调侃。 “徐容这个表情有点贱哦!” “大家看管琥的表情,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徐容等再次安静,接续道:“另外还要感谢马少华老师,是他指点我来到北影,还有許晴老师,一直以来,在我困难的时候帮了我很多次,另外还有黄小明老师、李雪建老师、李又斌老师、王庆详老师还有张锋毅老师,这几位德艺双馨的前辈、老师,入行以来,教我怎么演戏、教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成长了很多,没有这些前辈、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谢谢你们。” 和场外的议论不同,会场内突地静了一下,徐容念名字的顺序,太特么诡异了,这么多大腕、前辈,结果你让黄小明打头,哪怕他是如今的内地第一小生,可是你就不怕自己被人喷吗? 《剑来》 坐在场下的黄小明同样呆了,徐容这个面子给的太足了,不仅把他抬到了张锋毅、李雪建、李又斌、王庆详同层次上,还放在了第一位,先前录制的VCR里可没有这段的。 徐容当然注意到了现场一瞬间的骚动,补充道:“当然,以上所提到的各位老师的名字,排名不分先后,顺序是根据姓氏的首字母进行排列,大家不要想太多。” “哈哈哈。” “卧槽,徐容到了这还不忘端水!” “哈哈,估计上次直播说错,回去自我反省啦。” 第三十六章 典礼 第三十七章 原始 徐容坐在台下,望着台上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领奖、发言,总结着先前自己感言的不足之处。 这是他最近跟靳芳芳学到的习惯,一件事儿做完之后,再复盘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好的方面继续发扬,不足之处以后尽量避免。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最欢喜的,大抵要数张国力父子,凭借着《济公新传》,老子拿了最佳导演奖,儿子摘取了年度最佳新人的荣誉。 只是到了感言之时,张国力却是语出惊人。 “咱们的国产剧越来越好啦,制作也越来越精良,但是一些海外剧却在荼毒着咱们的下一代,我强烈建议,大家一起反对一切国外的剧!” 坐在台下的徐容皱着眉头地听着张国力的极端发言,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张国力的身份早已不是单纯的演员,尤其是先前豪掷5000万制作《华夏往事》,身兼男一和制片人两个角色,已然彻底完成了由演员到资本身份的转换。 5000万肯定有一定的水分,就像当初的《亮剑》,投资900万,对外却是声称1800万。 张国力在说假话。 这是徐容听到后的第一个念头。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他渐渐想明白了原因,高丽剧、霓虹剧自然不可能完全禁播。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传递的价值观的不同,业已成了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在政策上,目前的形势是,相关部门对于海外剧并没有明确的管制条例,与之相反,在高丽,是有着相当严格限制的。 一年三部。 一年只允许三部华夏剧流入,而且质量必须中下,审核标准极其苛刻。 表面看来,张国力的观点相当过激,跟个愤青似的,但在信息泛滥的时代,很多时候只有极端和偏执才能从海量的信息海洋中出位,才能引起大众的广泛讨论,进而倒逼有关部门出台政策。 两千多年前,孔夫子便已总结出了“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的道理,与鲁先生的房顶和窗户的内涵是一致的。 如今张国力大概抱着同样的想法。 徐容不知道是,张国力到底是站在资本的角度,驱逐竞争者,还是出于一个文艺工作者的道德良知,为了下一代考虑才提出这个意见的。 但是目前的电视剧行业的问题随着每年制作集数的飙升,已然开始凸显。 供给严重大于需求,形成了极致化的买方市场。 和大多数商品一样,电视剧同样是一种商品,同样免不了“商品的惊险的跳跃”,也就是从成品到变现的过程。 电视剧无论质量如何,最终需要经电台台进行播放,投放至进行市场检验,制作方能挣多少钱,与戏的火爆程度无关,而与电视台购买的价格有关。 如今年火的一塌糊涂的《士兵突击》,投资规模并不大,播出后火的一塌糊涂。 但是真要说起来,制作方根本没挣到钱。 电视台却靠着蹿升的收视率,卖出了天价的广告费,简而言之就是,赚疯了。 《士兵突击》的制作方算是幸运的,至少没亏本,徐容先前听张洸北说过,今年国内制作的电视剧,差不多有四成的没卖出去,全砸手里了。 供给远远超出了需求,且同质化严重。 对于电视台而言,买电视剧是一项相当考验总编室眼光的差事,比如先前芒果买断版权的《大明王朝1566》,花了大价钱,地区收视率连0.5%都不到,愣是一分钱没捞回来。 电视台不敢不谨慎。 而在这个惊险的跳跃的过程中,头部演员的作用开始凸显,因为只要这些演员的粉丝群体在,就不愁收视。 目前的电视剧行业现状大体就是,导演、编剧、明星大腕儿以及制作方,全都在给电视台打工。 最典型的就是前年的豪华巨制《京华烟云》,制作方投资三千万,卖出后,净利润500万。 而作为播出方的央视,净赚1.5亿。 之所以央视能让制作方盈利,还要归结于其本身超豪华的演员阵容、名著改编等卖点。 这是徐容在跟王庆详探讨转型时王庆详跟他分析的。 因为电视台认他徐容的谍战,其他剧种,虽然也会买,但是价格肯定是要压下来的,这却是制作方不能接受的,也是他转型难的根本原因。 未来情形会不会改变,徐容也难以预料,但长此以往,电视剧的制作水准肯定上不去,工业化更是痴心妄想,这是必然的,因为在“跳跃”的过程中,一不当心,可能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颁奖典礼上,黄小明师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作为当今内地炙手可热的第一小生、影视歌三栖巨星,愣是一个奖杯没摸着。 最佳男演员的奖项最终被杜谆捧走。 徐容瞧着黄小明也不大在意,面对媒体,他始终保持着邪魅狂狷的形象。 除了没有参加晚宴。 徐容同样没有参加,他的理由太正当了,明天还要考试呢。 车上,徐容见黄小明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悄悄将奖杯塞到了靳芳芳的包里,安慰道:“小明哥,没事儿,说不定明年的金鹰奖正等着你呢。” 黄小明瞥了眼跟自己的助理并排坐在后边的靳芳芳,见徐容点头,他才道:“我就不明白,咱们《新上海滩》不比那个什么《51号兵站》火?你拿奖,这是应该的,在粤省论人气,没人拼的过你,可凭什么我就陪跑了?” 徐容自然明白原因,可是话他也不好明说,只能劝道:“都是黑幕,说不定人私下里砸了多少钱呢。” 黄小明闻言笑了,长吁了口气,道:“今儿谢啦。” 徐容抬的那手赞誉实在太高了,哪怕黄小明明明知道自己受不住,但是顶不住听着心里舒坦。 “我说的都是实话。”徐容的神情认真了许多,“小明哥,我是特佩服你的敬业精神,跟你说句实话,我入行以来,咱们这么大年纪的,像你这么拼的,我是第一次见。” “哪有哪有,都是同行的衬托。”黄小明哈哈笑的合不拢嘴,摆着手谦虚道,完了又竖了个大拇指,“你也很厉害,业务能力强,敬业也是这个。” 徐容同样摆着手,脸上一副不敢轻受的模样:“应该的,应该的,还是得多跟你学习。” “哈哈哈。” 俩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着,却没注意到后排各自的经纪人和助理表情俨然已经扭曲的不成了样子。 嘻嘻哈哈一阵子之后,黄小明突兀地问道:“小徐,先前说的那些人里,你最佩服谁?” 徐容脸上的笑意凝了下,小明师兄问的这么直白,这不净给他出难题嘛,他想了想,道:“都佩服!” 黄小明不依不饶地道:“我问的是你最佩服谁?” 徐容挠了挠头,他知道黄小明想听的答案是什么,可是那话假的太狠了也。 “嗨,这个事儿,怎么说呢。”徐容组织了下语言,缓缓说道,“其实我最喜欢莱昂纳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徐容嘴角扯着,道:“你看,他在每个戏里的角色定位都差不多,但是就是顶不住人家火,而且还赚钱啊!” 黄小明哈哈笑着拿拳头锤了他一把,他明白徐容的意思,这点他快被那帮影视评论人喷麻木了。 “等会到了京城,一块吃烧烤去?再喝点。” 徐容一听喝酒,本能的就要拒绝,明儿个还要起大早考试呢,可是想到黄小明的酒量之后,他踏实了,点了点头:“行。” 四个人到了京城,已经十一点半,于年轻人而言,夜生活刚刚开始,先前聚餐的时候,徐容听孙丽说过,要是没通告,邓朝往往一睡大中午,等到天擦黑,就跟个兔子似的窜出去,直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去。 徐容的生活相对规律一些,并非他不喜欢玩,而是比起玩,他明白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再过几天他也才二十一岁,青春还长,不用着急忙慌的去见识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俩人点了一扎啤酒,当然,剩下的八瓶是给靳芳芳和黄小明的女助理的,徐容跟黄小明毕竟都不是爱喝酒的人。 黄小明大概真的被气到了,几杯下肚,就开始疯狂地吐槽起南方盛典的评委组的眼光,不专业、辣鸡词汇频繁从他嘴里蹦出。 徐容对此只能报以苦笑,还好他的奖项是观众投票投出来的,不然黄小明这话连他一块质疑了。 一瓶啤酒下肚,黄小明再次聊起了理财,他对这些很感兴趣。 徐容每次都当故事听,但他仍认真地听着,不懂归不懂,但挡不住他心驰神往啊。 只是想起自己的投资,他心里总是有点不是滋味。 自他入市,沪指从5700干到6400,可他愣是才赚了几块钱,看着媒体上、论坛上股民清一水的狂欢,他就感觉特离谱。 要不是钱不多,他早割肉跑路了。 “别急啊,投资股票你得看长线,不能只想着挣快钱,那不是一个成熟的投资者该有的心态。”听了徐容的抱怨,黄小明笑呵呵地安慰道,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地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个事儿,华谊最近正在推动上市,抛了一批原始股,3块钱,我这儿配了180万,怎么样,要不要哥转你点。” 见徐容摇头,黄小明急了,立刻道:“跟你透点消息,范氷冰想买,愣是一股没配给她,哥也不是白转给你,我听说你们公司也在抢时间上市,这样,要是你们开始认购了,你也私下转我点,有钱咱们一块赚嘛。” 徐容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不打算接触股市了,主要是对这行了解的太少了,他以后就准备投资房地产,或者去买国债,5000块钱真就跟给国家做贡献了似的。 至于海润和华宜谁先摘下“内娱第一股”的名头,他也不想关心。 黄小明见徐容丝毫不为意动,惊诧道:“小徐,这可是原始股,真要上市了,至少得翻四五倍!” “有这好事儿?”徐容咬了一口腰子,皱着眉头,“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置业吧,我是真不懂这些。” “真不要?” “真不要!” “要!”靳芳芳突然插进话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黄小明,“你准备转多少?” 黄小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六十万股吧,这样,小徐,我也不占你便宜,你给我一百八十万,另外,你们公司回头配原始股了,你也转我你份额的三分之一,咋样?” 徐容瞪了靳芳芳一眼,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行,小明哥,你真饶了我吧,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卡里也就大一百来万,买不了买不了。” 靳芳芳笑了一声,道:“三千万都敢借,一百八十万反而不敢了?你不是自信自己以后可以一直红下去吗?” “就是,胆子连个女人都不如。”黄小明知道徐容跟公司借了1500万的事儿,同样开始拿话激他。 华宜自05年就开始推动上市,口号喊的震天响,但是到如今还没明显的苗头,但是海润那边却是准备的如火如荼,只是因为在电影市场的乏力,并不受资本青睐。 但是他听说,刘燕名已经辞去了集团总经理职务,亲自挂帅进军电影市场,加上如今内地政策支持,谁先上,还真不好说。 徐容“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道:“来来来,买就买,谁怕谁啊。” 说完了,他就后悔了,看着已经下去一瓶的啤酒,心下暗暗感叹,喝酒误事儿啊。 回去的路上,徐容皱着眉头看着靳芳芳,他相信她的决定,因为从目前来看,她自入职以来,每一次的提议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容打量着她,疑惑道,“海润也在谋求上市的,万一华宜要是第二,甚至干脆没能成,我岂不是亏死?” 靳芳芳摇摇头,道:“我跟你说俩人,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万象的伟鼎,阿里的杰克马都已经入局华宜,你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眼光会有错?” 徐容疑惑地看着她:“他们,很有名吗?” 靳芳芳要跟他说黄广裕、丁三石,他还听说过,毕竟首富,她提的那俩人,他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靳芳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嘴唇蠕动了几下,好半响,只悠悠叹了口气,才道:“反正你相信我,只要成功上市,哪怕第二,你也肯定不会亏的,另外,海润要是真的给你配原始股,无论多少,都不要犹豫,一定得全吃下。” “要是吃不下呢?” “吃不下也要硬吃!” 徐容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他还得回去查查资料,这对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一百八十万他虽然拿得出来,但是基本上彻底掏干家底了也。 第三十七章 原始 第三十八章 秘密 杨蜜感觉自己的运气真的差到爆了,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很多人都这么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刚开学的时候,她虽然名气不大,却是班里最红的,是全班的焦点,在过去,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 但自打今年开始,徐容突然红了之后,同学们平时谈论的中心也从“杨蜜”转变成了“徐容”。 她有点难受,徐容老跟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身上,弄的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实在想不出运气以外的成分,她打小就开始拍戏,表演于她而言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她本以为“郭襄”只是自己的起点,可是却未曾想好不容易拿下的女一“王昭君”竟然不温不火。 今年,她又拍了两部戏,都是女二,一部已经播出,反响平平,她有点担心,因为她已经逐渐意识到,李少虹似乎开始对她失去了耐心。 作为公司在周讯离开之后力捧的新人,她曾天真的想着,接棒周讯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眼下的情形却无比糟糕,尤其年中的时候被许多媒体批评不会演戏,几乎成了她的心病。 直到现在,她想起那些评论脸上仍火辣辣的,就像十五岁那年被导演抽的那巴掌一般。 因此今年在学校的时间里,她相当拼命,系里的年中演出、汇报表演,她一次没落下,甚至还挑战了一次反串。 可是前天在汇报表演时系主任的评价简直快把她气炸了。 “很不错,感染力很强,但是,节奏太乱了,就像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里掺了沙子,完全咽不下去,你们可以多跟徐容请教请教,在节奏的把握上,他是个超级天才。” 狗屎,徐容的戏她全看过,魏和尚除了会瞪眼还会干吗? 今天一大早,袁珊珊和焦竣艳都回家了,宿舍里,只剩她跟张晓斐。 张晓斐准备给她的徐老师过完生日再回家。 本来,杨蜜准备睡到中午也回家的,可是因为徐容约了个先前合作过的老师来学校踢球,她就想着打个招呼再走,只是她俩人出来的晚一点,到球场的时候,俩人已经踢了一阵子了。 在她旁边,小张同学百无聊赖地抱着膝盖坐着,望着场中一老一小两个人拉拉扯扯。 杨蜜拿胳膊肘戳了戳小张同学,低声问道:“晓斐,你家徐老师怎么跟王老师关系那么好?” 小张同学眉眼登时飞了起来,道:“以前王老师说过,他佩服徐老师的业务能力和人品。” “特么...”杨蜜斜着瞥了与有荣焉的张晓斐一眼,自己这个室友是彻底无药可救了,人那就是相互吹捧,前两天黄小明吹的更过分,能当真吗? 她没法接话,只好把视线移向场中。 徐容掐着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一个华而不实的半吊子马赛回旋把自己过了的王庆详,道:“老哥,咋回事儿啊,你拍戏不念台词就不念台词吧,咋还写上书呢?” 尽管他接触足球不久,但考虑到自己堪比马尔蒂尼的防守能力,也不再强行卡位,王庆详毕竟年纪大了,未必扛得住他的单防终极必杀技,抱摔。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他准备着回头把该走动的关系走动完了,然后把《闯关东》的首映宣传录完就回家过年。 今天他本来想去王庆详家坐坐,结果王庆详提议出来跑跑,出出汗。 这是俩人交流的最多的场合,王庆详很喜欢足球,或者说很喜欢体育运动。 徐容当初开始运动,一部分也是受王庆详的影响。 王庆详将球停下了,回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我没写书啊?” “走,让你瞅瞅。” 徐容说着,走到场边,接过小张同学递过来的手机,搜到今天早上看的新闻,等俩人跟王庆详打完了招呼,将手机递给了他,道:“你看新闻上说的,总不能有假吧?” “无耻窃贼王庆详,抄袭!” 徐容今天早上看到新闻的第一眼,就在想着怎么给他找补,关键是锤的太实了,对方甚至将两本书大段大段的文章列了出来进行对比,内容情节基本上完全吻合,圆都不好圆。 王庆详扫了一眼,把手机又还给了徐容,笑着道:“跟我没关系,那是另外一个人,重名了估计,我什么斤两自己还能不明白,写什么书啊。” “嗨,我就说,你也不能临老临老,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 “哎,小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什么叫临到老,不服咱们俩再来。”王庆详一瞪眼,见徐容摆手,才笑着道,“真论糟蹋,那还要数唐啯强。” 徐容同样笑了,道:“你说他刚代言的那个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 “哈哈,不光那个,好些忽悠老年人的保健品,他接的多了。”王庆详哈哈笑着,“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缺钱,一年十几个代言,你们小年轻都比不了。” “你怕不是嫉妒了吧?” 王庆详见站在一边的张晓斐和杨蜜,没接徐容的话茬,道:“你先洗个澡,到我那吃饭去。” “成,你回去准备吧,多整俩菜,待会儿我带着小张过去。” 王庆详又看了一眼杨蜜,道:“小杨同学也一块吧,尝尝你婶...” 他说着,突地顿住了,扭头看向徐容,呵呵笑了两声,道:“咱们各论各的。” 杨蜜愕然了下,她跟王庆详合作过,但却不熟,因为过去的印象里,王庆详总是一副前辈的面孔,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随意过。 在去王庆详家的车上,杨蜜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徐容,你跟王老师很熟吗?” 徐容回头瞧了她一眼,道:“还行吧,他人挺不错的。” 他跟杨蜜非亲非故的,没有给她解释的必要。 “徐老师经常去王老师家的...” 徐容听到小张同学的悄咪咪的声音,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没在意,这些算不上秘密,他也没插杨蜜和小张同学的嘴,而是闭上眼,调出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69/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61%) 《纸醉金迷》拍摄完,经验值到了69点,至于特质,典型的吞荣耀值大户,不过因为先前的访谈和颁奖典礼,解析进度增加了一点。 特意把小张同学喊过来,也不是无缘无故,他准备跟王庆详讨论讨论台词,小张同学实践经验不多,能学一点是一点。 在这方面,王庆详的水平相当高。 至于李雪建老师,年底演出比较多,眼下根本见不着人,而且先前已经狠薅了一阵子,他准备让他喘口气儿。 不然回头也躲着自己总不大好,太伤师生情分。 他的综合评价停在B+太久了,他曾仔细算过,接下来假如一年接两个本子,按照眼下的进度,综合评价各项想要全面提升至A,恐怕得六七年,至于A+,短时间内他已经不敢想了。 “徐容真灵”的梦想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庆详的妻子徐良容已经退休,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头上可见不少白发。 这是徐容开始锻炼的诱因,王庆详一直坚持运动,如今五十多了,还跟三四十岁的中年似的,相比之下,比他还要小四五岁的李雪建瞧着却像个老头,不能说不是常年坚持运动的原因。 王庆详家他已经来过不少回,算是熟门熟路,跟他爱人打了个招呼,他自顾将王庆详的大红袍给泡上了,问道:“你台词到底是怎么练的?” 王庆详摆摆手,道:“你看你,整天就揪着这个不放,不是早跟你说了,你别看人总说咱台词好,其实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在哪,非要硬论的话,可能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徐容悠悠地闭上了嘴巴,他知道王庆详不会跟他藏着掖着,可是这回答实在让人没半点脾气。 “你不是跟李雪建走动的特别多嘛,他怎么说的?” 王庆详压根没提北电的老师,北电什么水平,他心里清楚,徐容眼下的水平,单论实践,都可以教不少老师演戏。 “这杯子太小了,不解渴。”徐容给仨人各倒了一杯,自己端起小茶杯,吹了吹,一饮而尽,“他说的比较简单,找准定位,带上情绪,和学校教的脱节太大了,学校讲理论,拉个片,一分析就完,至于那些朗诵练习什么的,呵呵,你也了解。” “练啊,还是得多练,对了,你可以去试试配音。”王庆详似乎想起个主意来,提议道,“很能锻炼声音的表现力。” 徐容只一听就知道不好办,哪个剧组会请个一线当配音演员,有钱烧的了吗? 像《黑客帝国》那样的,指定李亚朋配音的毕竟不多。 小张同学和杨蜜跟俩小学生似的,正襟危坐,她俩都是头一回过来,但是徐容跟王庆详谈论的事儿,却是以前的她们不了解的,因此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 “不过说起来,配音这行现在是真不行了。”王庆详感慨地道,“当年译制片大行其道的时候,那是真的火,哪怕只有声音不见人,一个个跟现在的明星大腕儿差不多,下班的时候粉丝都在译制厂大门口等着。” “而且真要论,水平比较高的基本上都集中在上译,比如当年的邱月峰、童自容,都很厉害,眼下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前几年有个新闻不知道你看没,童自容一家四口挤在30平的房子里,你能想象这是一个顶级配音演员该有的待遇吗?” 徐容笑了,问道:“唐啯强那么不要脸的接代言总不是因为这个吧?” 他说着,突然转头看向杨蜜:“你出去可别乱说啊,咱们这是说闲话。” “嗯,不会的。”杨蜜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了点别的想法。 “哈哈哈,还别说,真有可能,谁知道再过几年能不能挣到钱,还不如趁着红的时候多捞点。” 徐容把这个事儿暂时揭过,准备回头问问郭思,看看有没有跟好的配音演员合作的机会,真有的话,他也可以不考虑钱的事儿。 “对了,我听说最近编剧不大消停,要搞维权,你知道咋回事不?”徐容想起昨天张洸北提起的一事儿,但是他也不大了解内情,王庆详在这方面消息要灵通的多。 王庆详嗤笑了一声,道:“早啦。” “别聊啦,先吃饭。”王庆详的妻子徐良容见俩人又要聊个没头,喊了一声,“你俩也真是的,光顾着说话,小张、小杨,先吃饭,你俩就当自家,别拘束。” 徐良容很喜欢徐容,主要有两点,当初王庆详陷入争议之时,以往的所谓好友集体保持了沉默,反倒是徐容拉了一把。 她纵然也明白外界说的是事实,可是往常兄弟长兄弟短的,真到了事儿上,愣是搭把手也不敢。 再者,徐容从来不提喝酒的事儿。 上了饭桌,坐了,王庆详接续道:“打04年就开始闹了,这次还是因为米国那边编剧闹成了,拿到了新媒体发行影视节目的销售分成,这帮人眼红,彻底坐不住了。” “但是情况不一样啊,人家那是编剧才是剧组的中心,咱们是导演或者制片人才是中心,关键是看谁能拉到投资。” 徐容对国外的一些模式也有所了解,因为工业化、流水线的生产模式,导致的剧情的重要性极为凸显,也相应的抬升了编剧的地位,这不是一朝一夕或者一个人能改变的。 不说制作方,电视台第一个不同意,这是把风险转嫁给了他们。 “其实现在好多啦,以前港片时代,编剧那才苦,就是特有名的,也就仅仅保证个富足,所以才有那么些编剧转行导演或者制片人,真不挣钱。” “说来也是最近几年制片方做的太过了,既让人干活,又不让人拿钱,还动不动就改人家的本子,更狠点的,比如《暗算》,连人编剧的名儿都给省了。” 徐容见小张同学有点拘谨地抱着碗,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问道:“你觉得能成吗?” “成个屁。”王庆详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说话呢,小张、小杨,别客气,吃菜。”徐良容瞪了王庆详一眼道,“小徐,我就不让你了啊。” 徐容笑了下,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王庆详,问道:“怎么说?” “其实这个事儿,在我看来,发起者根本就没打算真正维权,不过是炒作自身,人家国外能维权成功,是有工会支持,罢工工会给你发钱,之前有件有意思的事儿,在魔都的一个讨论会上,高满唐跟《奋斗》的编剧石慷有过一次争论。” “什么争论?” “高满唐说:我看重的是制作方的诚意,对于报酬多少无所谓。” 徐容笑着道:“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他确实可以无所谓,一般的制作方他也看不上。” “石康的意思是,他们如果没有经济尊严,更别提本身得到尊重了。” “这倒是个说实话的。” “实话个...咳咳。”王庆详咳了两声,把后半截给咽了下去,“他不满意《奋斗》只挣了八十万,拼命跟制作方要钱呢,可是合同白纸黑字的,他也不能去告,只能发发牢骚,干的事儿挺没品的,而且按行情,这个价已经不低了。” 王庆详夹了一筷子菜,道:“一个唾沫一个钉,他那吃相太难看了,连最起码的道义也不讲,合约都签了,就是再不满,也得打碎牙往肚里咽,编导分离,这是老规矩,只要这个规矩不改,永远不可能以剧本为中心,而且文化环境也不一样,国内的编剧,大多抱着都是哪天成为业内著名编剧,前期的损失,他们也都认为是必然要交的学费,因此他们会更努力的去工作,为了长远的利益忍受压迫、忍气吞声,而不是对不公平进行反抗。” 徐容点了点头,这是他跟王庆详交流的常态,大多数时候,都是王庆详说,他听。 打王庆详家回去的路上,徐容捏着手机,眉头紧皱。 小张同学捏了捏他的手掌,问道:“徐老师,你想什么呢?”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明天打算去一趟魔都,你要一块去吗?” “去魔都干什么?” 徐容笑了笑,道:“秘密!” 第三十八章 秘密 第三十九章 心意 徐容前往魔都的计划推迟了一天。 他本来打算直接莽上去,可是仔细一想,没那个必要,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举目无亲的少年。 该欠人人情的时候就要欠,这是爷爷教他的道理。 而之所以能想到此处,还要得益于靳芳芳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意识到了这种影响,但没觉得又什么不妥,就像习惯欠人钱,生活在社会这样一个集体编织的网络中,得学会合理的利用这个网络的规则。 他问了几个朋友,最终经宋嘉,托到了她的老师李志宇,终于探到了想见的人的口风。 结果却不太好。 对方的答复很明确,不行。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跟对方非亲非故的,甚至面都没见过一回,人也不可能就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他仍准备亲自跑一趟,无论成不成,都要去试试,一如当年去见刘合平,不过,这次他准备多做一套备选方案。 小张同学本来兴冲冲的,准备去魔都逛吃逛吃,可是等了一天之后,她不老愿意去了。 大姨妈来了,可疼可疼的那种。 可是要是不跟徐老师去的话,后天徐老师过生日的时候,兴许她就赶不上了。 好烦恼呀。 而且还有一件更加令她着急的事儿,但是她不能说。 徐容将小张同学的水杯、毛巾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打行李箱里拿了出来,放在原来的位置,道:“等过几天你好了我再过去。” 小张同学一听,眼睛倏忽瞪大了,昨天一天,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徐老师到处联系朋友,最后终于从宋嘉那打听到了消息,并且已经跟人说好了,今天过去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徐老师的事儿,因此的立刻打床上爬了起来,装出一副精神抖擞了模样,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道:“我没事儿得呀徐老师,走,咱们出发,去吃好吃的。” 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躺下歇着吧,我去给你买点暖贴来。” 小张同学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道:“我贴了的。” “你怎么什么都有?” “哆啦A梦!” “怪不得要减肥呢。” 小张同学瘪了瘪嘴,捏着嗓子,拿着某种徐容极为熟悉的语气,问道:“徐容,你还记得你上次挨打是什么时候吗?” “呦,学我说话了啦还会。” “哈哈...” 小张同学的笑容戛然而止,皱着眉头,一手捂着小腹,不言语了。 徐容的笑同样很快淡去,经过那本秘籍的熏陶,他早已知道如何彻底解决痛经问题,方法既简单又难,毕竟他跟小张同学目前还是学生。 小张同学见徐容继续把自己的东西往外拿,道:“徐老师,你不是都跟人说好了嘛,我真没事儿的,就偶尔疼一下。” 徐容没看她,道:“别逞能啦,咱们晚几天再去,回头,我打电话说一下。” “不行,我要去吃好吃的。”小张同学摇了摇脑袋道,她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理由,但她明白一点,从徐老师昨天的表现,他很重视这件事。 徐容扭过头,跟她对视几秒钟,道:“你要不在学校等着我,如果事儿办的不顺,我晚上也许就回来了。” 小张同学忙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去吃好吃的。” 她又不傻,徐老师也说了,事儿办的不顺,晚上就回来,要是办的顺了,那肯定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那样的话,徐老师的生日就要他自己一个人过了。 徐容将她衣服往床上一扔,道:“那我不去了。” 他清楚她的顾虑,但他对生日本就不在意,二十年来,也根本没过过生日,农村嘛,总说忘生儿长的快,如今他渐渐明白,其实一切的根源,还是穷。 “不行。”小张同学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可是看着徐老师严肃的面孔,她悄咪咪地钻进了被窝,只露个小脑袋,“好叭,那我听话,躺床上。” “嗯,抱歉啊。”徐容捏了捏了小张同学的脸蛋,歉意道,“我喊徐行过来照顾你。” “嗯。” 之所以下定决心跑一趟魔都,是徐容感觉到整个行业对于中下层演员愈发不友好,就像黄小明说的,在南方,随着聂元沉寂,年轻一代没人拼的过他,但在全国,他的人气仍然只是刚刚踏入一线。 三年内,他必须拿出一部彻底奠定顶级头部演员地位的经典作品出来。 这一切,需要前提。 他没让靳芳芳陪着,这趟过去,其实跟先前跑湘省那边差不多,成了结果自然美好,但要是没成,虽然不至于丢面子,但估计也不大好看。 下了飞机,他买了点礼物,直奔宋嘉发来的地址。 上戏家属院。 要拜访的是宋嘉的班主任李志宇。 李志宇个头不高,六十来岁的模样,满头银发,略微有点谢顶,但面相却瞧着顶和善的一老人。 因为宋嘉的缘故,李志宇相当和气,他早已知晓徐容跑来魔都的目的,收了徐容的一盒山参后,拿起了外套,道:“走吧,情况路上我给你说。” 徐容点了点头,道:“麻烦李老师啦。” 李志宇叹了口气,一边锁门,一边问道:“麻烦什么?你的想法小宋跟我说了,我听说你才二十一岁,能说说,为什么吗?” “走楼梯吧,就三层,还能锻炼锻炼身体。”李志宇见徐容转头就要往电梯口走,指了指步梯说道。 “好。” 徐容一边跟着李志宇下楼,想了一会儿,道:“我以前家里很穷,那时候我脑子里一心想着都是怎么赚钱、过好日子,今年突然红了,也赚了点钱,可是却没以前那么坚定了。” “就像爬楼梯,很累,可是每上一个台阶,就很有成就感,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不怕李老师您笑话,可能我这人有点奇怪,我感觉向上攀爬的过程,比站在巅峰更令人热血澎湃,所以也没停下来的打算,至于最终目标是什么,我也没想好,今年以前,我从未想过我会走到今天。” 李志宇听到徐容的话,脚下顿住了,扭过头来,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跟头一回见他似的,等回过头,又下了个台阶,才感叹道:“你真红的不亏。” 俩人打了辆车,来到了目的地。 本来徐容还准备了两包烟,以防小区的保安不让进,可是看着街道边老旧的家属院,他沉默了。 《仙木奇缘》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那么大的腕儿,会住在一个没有电梯,只四栋单元楼的破旧的老小区。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徐容此时能够理解唐啯强为什么不要面皮的接广告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在两人上楼梯的过程中,徐容主动在四楼停下了,好让李志宇歇歇。 “他是个脆弱又有点敏感的人,我先跟你说好,人要是不答应,不要逞能,这世上的事儿,勉强不来。”李志宇叮嘱道。 徐容点点头,道:“我明白的。” 李志宇笑着摇了摇头,他活了那么些年,很明白一个道理,每一个能自底层有所成就的人,身上总具备某些常人不具备的特质。 徐容给他的印象很温和,总是笑着,说话极为谦虚,总是您啊您的,温和的不像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从徐容的身上,他几乎看不到丝毫的棱角,仿佛被时间给彻底打磨圆了。 他不信这是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应当具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把他的锐气全给收了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才给真正迸发出来,与眼下超乎寻常的温和一般,大抵也会超乎寻常锋利。 “咚咚咚。” “老童,老童?” 开门的是个比李志宇稍年轻点的同样瘦长脸的老人,穿着磨了边的黑色毛衣,头发灰白,同样谢了顶,而且比李志宇还要严重些,只是似乎不大老笑,脸上的几乎不见几道笑的纹溜。 童自容。 以台词功底见长的王庆详提到赞不绝口的配音演员,那个一家四口只能窝在30平的房子的里的配音界大腕儿。 童自容认出了李志宇旁边的徐容,脸上本就不多的笑登时淡去,尤其是看到徐容手中的礼盒,道:“进来喝杯茶有,礼物就放门口吧。” 李志宇连拉带拽的将童自容推进了屋,道:“老童,人仰慕你这个大前辈,怎么门还没进呢,就说这么伤人的话。” 童自容摆了摆手,道:“可别,这儿没什么大前辈,我现在就是个没事儿干的平头小老百姓,也不想掺和别的。” 徐容来之前对童自容有过了解,性格耿直,业务能力可以说是当今国内第一人,曾经火的一塌糊涂,第二代配音演员的代表人物,只是在被上译厂的领导疯狂打压之下,渐渐声名不显。 当然,他现在的境遇依旧极其糟糕,因为针对他的那位领导,如今才是配音界泰山北斗,各种头衔眼花缭乱,出席各种大型会议、论坛,人们提到都赞不绝口的可歌可敬的德艺双馨的老人民艺术家。 实际情况,徐容进了屋才理解的更深一些,屋内的家具,大概因为年代久远,边角磨的都掉了漆。 童自容似乎不善交际,等徐容进了屋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一个演员,干嘛来找我学配音,想转行不成?” 徐容坐在凳子上,心下虽然讶异,但仍笑着道:“我感觉我在声音的表现力这一块,还有点欠缺,所以想跟您学习,麻烦童老师了。” 童自容端起桌上老旧的瓷茶缸,抿了一口水,道:“我就一平头小老百姓,教不了,也不会教。” 李志宇笑了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道:“老童。” “老李,话我昨儿个就跟你说明白了,我是真怕了,头几年就上了一回新闻,差点把我给折腾死了。”他指着徐容,“他多红,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我怕惹上什么事儿来,把我的半条命给要了去。” “童老师,我是真诚想学。” 童自容语气缓和了 许多,道:“我看出来了,你是诚心,不然也不会专门跑到我家来,可是我也是真心教不了,把东西提上回去吧,多练练就出来了。” 徐容抿了抿嘴唇,他知道必须得启用备选方案了,笑着冲李志宇道:“李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想跟李老师单独聊聊。” 李志宇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他不觉得徐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 等李志宇出了门,徐容整理了一番思路,望着童自容,缓缓道:“李老师,可能我接下来的这番话有些冒犯,但请您谅解。” “你说吧,我听着。”童自容端起了瓷茶缸,停在嘴边,听到徐容的话,来了点兴趣,看看徐容准备卖什么关子,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教。 “我不白学,您是老师,我是学生,当然,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个,但是学费毕竟是我的心意。” 徐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地推到了童自容跟前,道:“童老师,这是见面礼,以后,一天两千,您看成不?” 童自容犹豫了下,正要递到嘴边的大茶瓷杯子在半空顿了顿。 徐容盯着他的动作,道:“五千,一天五千。” 童自容轻轻地吸了口气,将瓷茶缸往下放了放,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望着徐容,轻声问道:“孩子,你图什么?” 徐容仍笑着,跟他对视着,道:“一万。” 童自容双手捧着瓷茶缸,扭过头,沉默地盯着瓷茶缸里的水。 徐容继续道:“两万。” 童自容豁然抬起头,看向徐容,手中的瓷茶缸里的茶水,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洒出来点,溅到了他的腿上。 “唉。” 他苦笑了一声,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原来一直觉着自个儿是个不在乎俗物的,可是没成想...” 徐容听他的话音儿,知道事儿成了,笑着道:“童老师,这不是俗物,这是我这个当学生的一点心意。” 当李志宇看着徐容带着笑意开了门,心下相当好奇,可是二人给他的答复相当奇怪。 “童老师被我的诚心感动了,说眼下像我这么踏实好学的孩子,不多,所以打算教教我。” 李志宇见童自容坐在一边,不吭声,笑着摇了摇头,他跟童自容相交几十年,知道以他先前的坚持,哪怕徐容给他跪下,他恐怕也不会答应。 可是也正是因此,他更加的好奇,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徐容到底跟童自容说了什么。 直到出了门,李志宇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徐,你是怎么说动老童的?” 徐容笑了笑,道:“秘密!” 第三十九章 心意 第四十章 天赋 徐容将李志宇老师给送回了家,也没多坐。 他准备着等回头跟童自容学完了,再提点礼物过来看看,若是没有李志宇的引荐,他恐怕连童自容家的门都摸不着。 至于宋嘉,俩人也算是相互欠了个人情,他欠的人情要多一些,虽说《潜伏》的剧情紧凑,宋嘉也很喜欢王翠平这个角色,但毕竟是小制作,未必能拉来一些水平过硬的演员搭戏,不过谍战的风口之下,只要他跟宋嘉不出大问题,收视率应当还是能够保证的。 一部典型的戏保人的谍战剧。 打李志宇家出来,下了楼,徐容立刻拨通了李又斌的电话,先前以金钱攻破童自容时,爽倒是是爽了,可是他估计着自己的钱恐怕未必够用,先前的存款,已经转给了黄小明师兄。 养斌千日,用斌一时。 “团长,给我转一百万。” “成,我让你嫂子给你转。” 李又斌没问他借钱干嘛,他似乎很忙,只这么应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没过半个钟头,徐容收到了银行的短信通知,钱到账了。 他来之前的心理预期其实是一万,在配音行业,这个价码已经算是高价,但童自容的犹豫让他不得不提高价码。 扫了眼钱到账的短信,他随手将手机收进了兜里,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他需要一间工作室,带设备的那种。 来之前除了一些日常用品,他还带了电脑,拷贝了一些影响资料、剧本,纯理论的东西,他自己也能从书上看到,那些不是他需要的。 好的是,这些需求公司在魔都的分部都能提供。 另外童自容年纪大了,条件要尽可能的舒适,比如每天车接车送,水果点心备齐,这些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对他的感受很重要。 徐容得想方设法的让童自容心里痛快,并且身体上也不至于过度劳累,不然未必能掏的出真东西来。 到底要学多久,他目前还没有太过明确的计划,来之前,他看过童自容配音的一些影视资料,尤其是近几年的作品,表现力简直爆炸。 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天生一副好嗓子,比如他优雅的音质,比如他的声带一秒钟恰好能够震颤七次左右,于任何一个靠声音吃饭的行业而言,这都是一个完美的频率。 这些天赋性的东西,徐容不去强求,也强求不来,他想要学习的目标很明确,童自容的声音却能够极为明确地传递各种各样的情绪。 就特么牛逼的过分。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过分背后,对方肯定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表达技巧,这些才是他需要学的。 京城。 郭思听完靳芳芳转达的徐容的要求之后,满脸愕然:“你说什么?他跟人学配音?童自容又是谁?” 一间工作室以及相应的服务,不是多大的事儿,她让人跟魔都那边的分公司打个招呼就行,可是她实在不能理解徐容的行为,她不懂表演,但是外界对于徐容的评价她是很清楚的。 实力派演员。 她知道徐容肯定不会转行,配音演员什么行情,徐容应当比她更清楚。 靳芳芳翻了下手中的资料,道:“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配音演员,以前被称为‘配音王子’,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近些年都没怎么担任过主配。” 郭思相当不解地望着靳芳芳,道:“你觉得他到底在干什么?” 靳芳芳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她当然知道徐容要干什么,可是却没有跟郭思解释的打算,郭思已经于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另外一个常继红,她对于当下的状态极为满意,而全心全意地巩固着眼下的地位,囿于眼界,大概自觉已然处在峰顶,她已然彻底失去了向上攀爬的动力。 其实在靳芳芳看来,徐容同样囿于眼界,格局也不够大,但是他身上具备她很欣赏的一点,对于自己擅长的,他有着别人难以动摇的坚定,这是成功的基石,而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他又能听取别人的看法。 自知之明,说来简单,实质上却难得的比钻石还要珍贵,因为千万人里,未必有几个能够准确定位自己的,要么自卑,要么自傲,就像过去公司很红的刘晔,一直觉得自己很红,直到谈好的戏被制作方推了,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不红了。 第二天,徐容起了个大早,练习室他昨天已经看过,其实就是个录音棚,他先是到了公司,等司机上班了,他上了车,跟司机一起前往童自容家。 俩人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时间才七点四十,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等七点五十,童自容出了门,和昨天稍微有点不同,他的精气神看起来一夜之间好了很多,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徐容大体的能够明白原因,空有一身本事,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无处施展,不难说不是一种悲哀。 他小跑着迎了上去,笑着,相当礼貌地问道:“童老师,早,吃早饭了没?我去给您买点?” “早,在家里吃了。” 童自容颇为诧异,徐容的身段放的实在太低了,他也红过,很容易理解一个红的年轻人的心态,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不会藏着掖着,你不用这么麻烦,还跑到门口来接。” 徐容笑着,道:“麻烦什么?我就是个学生,学生来接老师,难道还有什么稀奇的吗?” 童自容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勉强笑了下,顺着徐容指着的停车场的方向走。 临到快上车的时候,徐容忙走前两步,开了门,道:“童老师,您小心碰着头。” 童自容上了车,好一会儿,才突兀地道:“说实话,活了这么些年,我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而且还是大明星给我开车门。” 徐容扭头瞅了眼,见童自容脸色莫名,估摸着他应该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把话题拉到一边,问道:“童老师退休了之后,没再接活?” “我想接,但有人不让。” 徐容知道他说的“有人”是谁,那毕竟是每年二三月份要进京开会的人物。 “呵呵,童老师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好些圈子里的老前辈提起来,都赞不绝口。” “你虽然年纪不大,但还算有点见识,我就靠这个吃饭的,没本事早给我饿死了。” 徐容瞥见司机咧嘴,同样无声地笑了笑,他终于知道童自容业务能力那么强,却还混的那么惨不忍睹的原因了。 哪怕他平时不说话,也比说话强。 徐容带着童自容到了公司,进了练习室,童自容将外套脱了,随手挂在一边的衣架上,道:“我也不让你白出钱,你准备的有本子吧,跟我说说角色,我给演演看,你要是觉得值你开的价,我就教,要是不值,我也不赖着,立马回家。” 徐容笑着摆手道:“童老师不用,我既然请您来,肯定是信得过的。” 童自容却没说话,而只是看着他,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一出口八成会让徐容心下不快,而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吧。”徐容打开了电脑,找到自己先前演过的一段戏,魏和尚的。 而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本子递了过去,道:“童老师,我跟你说说这个角色。” 童自容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个戏我看过几遍,都记着,你给我搭下词。” “好。” 童自容拿着A4纸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会呼吸,试了几个音开了嗓子后,道:“开始吧。” “好小子,有两下子啊,你可以跟我李云龙干了。” “长官就是李云龙?” “假的包换,我就是李云龙。”说这句词的时候,徐容已经闭上了眼睛,太过违和,童自容的肢体、表情、眼睛的表现力只能说马马虎虎。 “成,我跟你干了,我在战俘营里营里听说过你,敢和坂田硬对硬的拼刺刀,还一炮干掉坂田,我跟你干了。” 等童自容说完了,徐容仔细咂摸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竖了个大拇指道:“童老师厉害。” 如果将童自容的全部表演看做一个整体,对方算不上一个好演员,可是如果单听声音,魏和尚这个角色的性格只几句话的功夫,就在他脑子里形成了个大概的轮廓。 这是本事。 哪怕对方的音色过于华丽,可就像李雪建说的,搭一眼,你可能觉得我不像,但你多看一会儿,就会觉得我是,童自容确实凭借着几句词在他脑子里塑造了一个愣头青的形象。 童自容理所应当地受了,将本子放到一边,道:“咱们反过来,你把我刚才的词带着情绪走一遍,我看看你的水平。” “好。”徐容先前只是按部就班的搭词,没太多的表演成分,现在却是要拿出真功夫来了,因为童自容会根据他的表现制定学习计划。 “长官就是李云龙?” “假的包换,我就是李云龙。” “成,我跟你干了,我在战俘营里营里听说过...” “停。”童自容伸手打断了他,皱着眉头,“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教你的?” 徐容不解地点了点头。 “你们会说人话吗?” 徐容在愕然的同时,更多的是尴尬,他的台词水平,在年轻一代算不上差,哪怕对方比自己的水平高的多,但话说出来,实在太过伤人自尊。 直到此时,他彻底明白童自容落入今日穷困境地的原因,他要是他的同事、领导,被这么鄙视,恐怕也忍不住给他穿穿小鞋的念头。 童自容似乎压根没瞧出来他的窘迫,道:“现在,关于声音的表现上,我要求你一点,把你之前学的那些全部忘掉,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把本子搁在一边,今天我教你呼吸练习,这些以后你要坚持练,形成习惯。” 徐容很快将不该有的情绪清空,道:“行,童老师,我先去拿个垫子。” 童自容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似乎极为生气,声音陡然尖锐了许多,道:“你拍戏的时候会找舒服的姿势吗?我都说了,把你之前的那些忘掉、忘掉,松弛不是失去控制,而是控制松弛,你就站着给我练,不要把你们学校教的那些讨巧的门道拿来卖弄。” 徐容人都有点懵了,童自容这要求有点高的过分了,呼吸练习的目的是松弛,属于解放天性的一部分,但是童自容的意思却要求他随时随地做到。 但人刚才已经展示过水平,确实有这么说的资格,他也只能试试。 “怎么练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 童自容看着徐容的呼吸逐渐平缓,道:“松弛不是松懈,你要监督你的身体,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所有不该有的因素,去有意识的控制,调整排除,你在表演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就跟现在你肯定很烦我说话,但是你也要想办法排除。” “我给你说个小技巧,把你的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鼻尖,这是配音演员需要做的,我们这行初学者有时候会蒙上眼睛,你是演员,要收你的表情,用的时候你看情况而定,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多练,形成习惯,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听清了就说明不行。” “你也许以为这些太基础,没有用,但是我告诉你,越是基础的东西,越重要,如果你做不到绝对控制松弛,彻底腾出地方让给另外一种情绪,听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而不是一个完整的角色。” 徐容干笑了声,童自容这是典型的钓鱼执法。 但既然把人请来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对于童自容那种用声音塑造角色的能力,他虽然不羡慕,但是还是想追求追求的。 第一天傍晚,将童自容送回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瘫在床上,徐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他也不确定两万块钱花的值不值,因为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在做干扰下的松弛练习。 在学校,这是大一新生才学的课程,只不过童自容不让他用舒适的外部环境和一些引导姿势,同时的又在一边不断施加干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童自容传授了他两个以前未曾听说过的简单实用小技巧。 但当他扫了一眼系统之后,他确信两万花的值了。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B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B+ 经验值:70/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61%) 一天的基础练习下,经验值增加了1点,之前拍《纸醉金迷》的时候,他往往两三天才能增加一点,那还是跟许多实力派演员合作的前提下。 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隐约明白了原因,跨行。 本质上,影视演员专注的是整体表达,而且大家都是三大院校出身,基础内容其实都差不多,说白了,就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只不过有的钻研的深,有的钻研的浅显。 童自容在配音这行干了一辈子,几十年的精力几乎全用在了声音的表现上,自然更有时间,也更有精力往深里去琢磨。 他其实更好奇的是,单论声音的表现力,李雪建老师跟童自容到底哪个更生猛一些,只是想来,这个愿望估计无法实现,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同台竞技。 “叮咚,叮咚。” 徐容洗完了澡,穿着睡袍,跟小张同学聊了会儿后,半歪在床上看影视资料,没大会儿,门铃突兀地响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先是扫了眼门缝,并无小纸片塞进来。 “叮咚,叮咚。” “谁啊这是?还没完没了了。”他将电脑放在一边,自言自语地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前,打猫眼看去。 只一眼,他就迅速拉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怀里抱着个蛋糕的小张同学。 “徐老师,生日快乐呀!” 徐容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她手中的蛋糕,既生气,又心疼,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就说你干嘛问我房间号。” 小张同学进了屋,将书包放下了,道:“你跟我说你回不去啦,我就过来了呀。” “还疼吗?” “好多啦。”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问道,“徐老师,你这两天干嘛呢...呜呜。” 小张同学本来还有点疼的,可是被徐老师抱在怀里,一亲,就跟打了麻药似的,一下子就不疼了,连带着脑子,也似乎因为缺氧,而一下空落落的。 好一会儿,分开了,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先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我找了个老师,学配音。” 小张同学脸色红扑扑的,窝在沙发里,接过水杯,好奇地道:“学配音干嘛,咱们学校有配音班啊,你怎么不去问老师?” 徐容摇了摇头,道:“学校教配音的老师,好多都没给影片配过音。” “那你学到了什么呀?” 徐容的脸上的轻松僵了下,他真不敢说自己花了两万块钱练了一天的呼吸练习。 说出去真的太丢人了,就好比练武术,一位武林高手花了重金聘请了武林盟主过来,完了扎了一天的马步。 “徐老师,徐行让我给你说她考完就要回家了。” “嗯,她自打来学校,还没回去过,也该回去看看了。” “徐老师,你要学到什么时候啊?” 徐容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张同学不对劲,满打满算,他跟小张同学才分别两天,而且一直保持着联系,最重要的是,她问的问题先前已经在QQ上问过一次。 她在掩饰着什么。 徐容转过头,仔细瞧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哪有呀。”小张同学眨巴眨巴杏仁眼,咧嘴笑了,可是等徐容靠的越来越近,她露出的牙齿也越来越少。 在长达近五六秒钟的对视之后,小张同学“哇”的一声,一把扑到了徐容的怀里,委屈巴巴地瘪着嘴道:“徐老师,我...我给你买的礼物没有到,我老早就下单了的,可是...可是他们一直送不过来。” 徐容差点被小张同学的野蛮冲撞扑了趔趄,明白了怎么回事后,拍了拍她的背,道:“到啦到啦,你陪着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嘿嘿,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嘿嘿,徐老...呜呜呜...” 徐容有生以来,第一次隆重地过了一次自己的生日,尽管只有两个人。 同时也是第二次吃生日蛋糕,上一次还是《夜幕下的哈尔滨》拍摄期间,导演赵宝钢过生日。 小张同学过来了,他本来想着明天再过的,可是小张同学非要熬到十二点,然后第一时间吹蜡烛。 完了还给他跳了一段舞。 给小张同学开了个房间,他在感动的同时,其实又不太能够理解,年轻轻的,过哪门子生日啊。 第二天,他先是把小张同学带到公司,然后再次跟司机一起把童自容接了过来。 本来,他觉着今天元旦,公司应该放假的,可是跟童自容到了公司,发现跟往常一样,全员正常上班。 只是在跟人碰面的时候,大家会相互说一声“新年快乐”。 资本的剥削本质暴露无遗。 小张同学坐在练习室墙边的椅子上,无聊地看着徐老师按着那个矮个小老头的话进行叫卖练习,但跟学校有点不同,那个小老头只盯着徐老师的声音,对其他的方面的表达却不管不顾。 临到中午,练习室外突然聚集了一群人,打头的两个,更出乎了徐容的意料。 郭思和靳芳芳。 “你们这是?”徐容疑惑地看着二人。 当一辆摆着巨大的塔型蛋糕的餐车从人群后方推出,徐容明白了,可是总觉得怪怪的,这几十号人,大张旗鼓的,搞得跟自己过八十大寿一样。 “徐老师,生日快乐。” 徐容愣神过后,连声说着感谢,只是此时,跟昨天晚上小张同学给他说“徐老师,生日快乐”的感动却略微有点不同。 因为他并没有从周围的几十号工作人员脸上看到太多真诚的开心。 就像当时跟剧组所有人一起给赵宝钢过生日,他真的关心赵宝钢什么时候出生的吗? 他不太关心。 但他仍要融入当时的氛围当中,极高兴的跟着众人一起给赵宝钢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如眼下的情形。 “生日快乐。” 站在一旁的童自容勉强笑了一下,同样对徐容说了一句祝福。 徐容在众人的簇拥下,切了蛋糕,问道:“大家都有时间吗?我请大家吃饭。” 郭思笑着把话接了,道:“徐老师请客,求之不得呢,大家一起狠宰徐老师一顿。” 徐容其实明白,有些人家里老婆孩子一小窝,估计是不大愿意去的,道:“有事儿实在去不了的,也不用勉强,本来今天就是元旦,大家可以早点回去跟家人团聚团聚。” 靳芳芳闻言扯了扯嘴角,似乎对他的话颇为无语。 徐容注意到了,却没当着好些人的面问原因。 直到过了一会儿,人都散了,他接过靳芳芳递过来的餐巾纸,问道:“怎么,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靳芳芳耸了耸肩膀,道:“即使你说让人随意,你觉得你跟郭思在的情况下,他们敢走吗?” “每个人都努力往上爬,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勉强别人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儿嘛,只要你跟郭思任何一个人在,不管他们实际如何想的,只要还有上进心,他们也会勉强自己,做出一副让你觉得你没勉强他们的模样。” 徐容沉默着点了点头。 “机票已经定好了,晚上七点,沾你的光,还蹭了个头等舱。” “嗯。” 徐容下午还要赶回去,跟李又斌、萨日那、宋嘉一起录节目,明天一早将小张同学送上飞机后,再赶过来。 吃了饭,休息了一阵子,徐容继续开始练习,这次围观的又加上郭思和靳芳芳。 童自容也没在意突然多出来的三人,道:“松弛这一块差不多掌握了算是,但是得每天坚持练习,直到形成身体的本能,这一点很重要,无论多忙,每天至少得抽出半个时间来练。” 徐容点了点头,这些他一直都在有坚持,只不过方法跟童自容教的有点不同。 童自容想了一会儿,道:“接下来开始呼唤练习,你要继续保持住先前的状态,控制松弛。” 徐容这次没敢自作主张,问道:“要不要我喊个几个人过来?这样您老也可以歇歇。” 童自容先是摇了摇头,瞄了一眼窝在边角的小张同学三人,指了指小张同学,道:“让那个小姑娘一块来吧,那俩小姑娘不成。” 郭思跟靳芳芳对视了一眼,脸上恨不得打上了个问号:哎,老头,你都没跟我们谁几句话呢,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成? “好。” 一遍练习完了,童自容坐在椅子上,说道:“你要记着,无论什么练习,都不是让你学习固定的模式,而是加深对自身的认识,声音、肢体都只是表现的工具,你要学会探索新的、适合你自己的表现方式,这才是训练的主要目的。” “我看你的表达技巧里,有很多别人的影子,听着很好,一下子就把角色立起来了,但如果想达到更高的水准,反而就变成了缺点,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模仿可以,但是不要一股脑的全学,那学不来好,不要顾忌,也不要怕人笑话,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哪怕你觉得很可笑,也要尝试,叫卖、笑到哭、笑说这些练习,也是工具,挖掘你自身的工具,很基础,但是你要多练,练出来最能表达你要塑造的角色的状态。” “好。” 下午五点钟,徐容先是将童自容送回了家,然后带着小张同学三人赶回京城。 这才是艺人的常态,每天掐着时间,赶一项又一项的通告,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忙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车上,郭思问道:“徐容,你给了他多少钱?” “一天两万,我估摸着按照眼下的进度,学完差不多得一百万出头。” “一...一百万?”郭思猛地探过身子,扒拉着椅背问道,“你疯了吗?他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你觉得,你请李雪建一对一的给你上课,得什么价?” “那能一样嘛,李老师多大的腕儿,童自容我听都没听说过。” “差不多吧。”徐容想也没想地道,“人童老师虽然没那么大的名气,但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那套东西,也能值这个价,钱嘛,花了还能挣,万一他哪天正了名,可未必是两万能请得到的了。” 靳芳芳听了徐容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在台词上很厉害?” 徐容想起先前童自容给自己示范的一段,道:“不能说很厉害吧,就我目前见过的同行,估计也就李雪建老师能跟他过过招,但是李老师在单独的台词一项上,没有童老师吃的透,相比之下,更像天赋型选手。” 郭思想起今天下午童自容对自己和郭思的评价,问道:“话说啊,演员天赋很重要吗,什么才是天赋?” 无错 徐容回头瞥了郭思一眼,隐约明白了她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目的,想了一会儿,才道:“演员这行,本来就是看天赋,比如你模仿一个性格确定的角色,就走两步,自己录下来,完了再去看,自己看着尴尬不尴尬,天赋就一目了然了,你可能觉得是因为不够自信或者准备的不够充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哪怕你再录十次,结果也比不上人天赋好的随便走一次。” “至于什么是天赋,简单点的说,一是协调性,二是看眼睛,肢体协调性差的,别说让他演戏,往镜头前一站他可能直接就给顺拐了,拽都拽不回来,这种不协调最终影响的是整体的表演节奏。” “再说眼睛,比如三白眼、四白眼,上了镜头,眼睛无神,观众看着就跟瞎子似的,至于一白眼,也就是常说的斗鸡眼,艺考能不能过去都悬,这些是最最基本的天赋,另外,想要成为一个好演员的话,戏感也很重要,就像小...小张,她的戏感就特好,比我还要好很多,估计以后影后视后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相比之下,表情的调动能力、声音质感等等,对于演员而言相对次要一些,不过前提是其他方面能够弥补。” 小张同学本来认真听着,可是冷不丁的听徐老师夸自己,她本来想笑的,只是因为郭思和靳芳芳坐在一边,她只好强行把兴奋给压下去,但又没能完全压住,嘴角不自禁的微微上扬了一点。 郭思和靳芳芳再次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再次弥漫起迷惑,她们今天跟小张同学聊了不少,对方给她们的感觉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小女孩儿。 她们对这些不太懂,可听着徐容的评价,难不成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真的有那么好的天赋? 在这种疑惑当中,她们同时生出了一些不太确定的想法。 要不要趁早把张晓斐签下来? 第四十章 天赋 第四十一章 夺门 《闯关东》将于明日黄金档开始放映,考虑到收视尚未明朗,因此访谈节目定在了国际频道的一个栏目。 作为08年开年大戏、献礼片,央视在先期的宣传上下了大力气,不仅各个频道轮番放送播出信息,甚至新闻联播还在最末给了一段广告。 如此宣传之下,回报同样丰厚,在尚未播出的情况下,开年大戏的黄金资源广告招标会上,广告费愣是卖出了五个多亿。 影视是暴利行业,已经成为业内外的共识,区别不过在于电影于制作方暴利,电视剧于电视台暴利。 徐容先前因为《亮剑》、《羊城暗哨》的热播,去过不少电视台录节目,但是央视还是第一次。 着急忙慌地赶到央视大楼,进了演播厅后台,他也见到几位阔别已久的熟人。 “团长。” “萨老师好。” “宋嘉,好久不见。” “近来还好吧?” “挺好的。” 李幼斌在认真地看着台本,见徐容过来,张嘴就问道:“头前儿忘了问你,你借钱干啥?”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交学费。” “啥学费能要一百万?”李幼斌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去赌博了吧?” 徐容接过导演组送过来的台本,说了声“谢谢”,才转过头诧异地道:“赌博你还借?” 李幼斌笑了,反问道:“怎么不借?现在把你输的倾家荡产有什么不好的,年轻,跌倒了扒拉扒拉屁股,还可以再爬起来,权当长了个教训,不然等以后成家立业了,老婆孩子一小窝,再掉进去,才是真坏了大事儿。” “你用心还怪良苦的,我平时连扑克都不打,怎么可能去赌博?”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他太了解赌有多上瘾了,大转盘每次都转的他心惊肉跳的。 可是如果下次还有转大转盘的机会,他仍不会犹豫,随着拍摄的经验的增加,他已经把期待从“过目不忘”转到“恒定巅峰”上。 如若他猜测不错,这个特质才是大转盘里最金贵的。 演员首先是人,是人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儿,生理机能也会起起伏伏,尤其是随着拍摄进程进入中后期,没有任何一个演员能够一直保持最佳状态。 目前他的综合评价不算太高,起伏也没那么大,但是如果等以后提升到了A+乃至更高,再挂载上“恒定巅峰”这个特质。 怎一牛逼了得。 还是要给梦想一个机会的。 节目安排只二十分钟左右,徐容的台词相对较少,八个问题,访谈的内容主要集中在李又斌和萨日那身上。 李幼斌和萨日那安静地背着台本,徐容大概过了两遍,坐到了同样无聊等待的宋嘉旁边,低声跟她嘀咕着。 徐容扫了胸前一片雪白的宋嘉,问道:“你就是这么穿着来的?不冷吗?” “冷啊。”宋嘉白了他一眼,说道,“可是我总不能跟你似的包的严严实实的吧?对了,还没问你呢,事儿办的怎么样?” 徐容咧了咧嘴,道:“成了。” “你准备学多久?” “看情况吧,目前进度不算太理想,估计得俩仨月。”见宋嘉似乎要刨根问底,他忙堵上了她的嘴,“毕竟跨行了,区别还是挺大的。” “对了,你怎么接到那个戏的?那个本子是真的好,可是我感觉就咱们俩,未必能撑的起来,我看不少戏份对配角的要求都太高了。”宋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担忧来。 徐容自然也明白这个风险,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烂本子一定拍不出好戏,可好本子拍出来也未必一定好看,影响的因素太多太多了,就像那么些版本的《射雕英雄传》,剧情大致相当,可是有些人就是能拍的很烂。 所以有时候接戏,不能光看剧本,导演、投资规模、演员阵容、后期制作团队都是至关重要的环节,《亮剑》那样的毕竟只是少数。 导演姜伟的能力毋庸置疑,毕竟有过成功的作品,他也不怀疑自己跟宋嘉的水平,至于关键配角会不会扯后腿,就要看姜伟的忽悠能力了。 李又斌自徐容跟宋嘉嘀咕,就竖起了耳朵,他一早就看的出来,宋嘉不是个安分的性子,这不还没怎么着,就跟张立搞到了一块,弄的人家妻离子散的。 “你们俩要合作?”李又斌忽地转过头,拿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徐容。 徐容点了点头,道:“对,学校的老师介绍的一个戏,我觉得她挺合适女一的,就推荐了她。” “哦。”李又斌和徐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干笑了两声,从徐容的反应里,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又转过头来继续背台本。 看到李又斌的干笑,徐容意识到了他审视的深层含义,只能无语地摇了摇头,他跟宋嘉打交道,纯粹就是佩服她的业务能力,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宋嘉和他当初想的差不多。 至于到底是为利为名,还是文艺青年的爱情追求,他无从考证,也不大关心。 徐容正要跟宋嘉聊聊戏的剧情时,已经化好妆的女主持人走了过来,落落大方地道:“几位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是孟盛南,是今天的主持人。” 孟盛南冰盘脸,尖下巴,瞧着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鲜艳夺目的大红小西装,踩着高跟鞋,瞧着相当自信。 跟孟盛南一块过来的导演这时道:“几位老师,咱们先排一遍吧?” 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这是徐容一场节目录下来的整体感受,哪怕不是直播,一切也是都按照台本来,他们的回答,也都经过导演组的调整。 认真、严谨。 并且死板的可怕。 徐容去过很多家电视台,但是从未像这一次一般,如此的按部就班,他甚至猜测,若非难以实现,节目组会不会要求他们把回答录下来,完了上去对口型。 哪怕半点也不给他自由发挥的机会。 节目录完已经十点多,除了徐容,李又斌、萨日那、宋嘉都要连夜赶回剧组。 匆匆忙忙,跟打仗似的。 第二天一早,徐容拉着小张的小手,第一次的开始思考起两人的未来。 昨天他本来想着请大家一块吃个夜宵的,但是李又斌三人都着急赶飞机,连说话的空儿都不多。 也许以后,这也是他跟小张要面对的常态。 大三已经过去一半,再有一年,他们就要实际毕业了。 先前跟邓朝、孙丽吃饭的时候,他听邓朝提了两句他跟孙丽的生活,一年到头,多数时间都在赶各种各样的通告,孙丽因为性格相对孤僻一些,一年也只接一部戏,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家休息,但是纵然如此,也是聚少离多。 邓朝当时的感叹是:“既然干了这行,就得学会习惯。”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徐容也描绘不出更加美好的未来,因为小张同学自一开始,就奔着当电影明星去的。 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来,问道:“徐老师,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本子我看着特好看,你要不接了吧?” 徐容诧异地看着她,问道:“特好看?” “对呀对呀。”小张同学使劲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冒着光道,“比乡村爱情还要好看。” 徐容眨了眨眼睛,他终于明白那些家长里短的妈婆剧为什么能火的一塌糊涂了。 诚然,这些剧没有《大明王朝》那样的宏大历史背景下的跌宕起伏、风谲云诡,但《乡村爱情》、《金婚》那样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嬉笑怒骂,扛不住观众就是喜欢。 普罗大众随着物质生活的改善,对于精神生活的需要,开始由崇高的歌颂、赞美、历史,转向了关注自身。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点电视剧发展的一大趋势,回归现实,映照现实。 剧情合理、精神内核是基础,表达现实诉求恐怕会成为当下乃至未来的大趋势之一。 就像逐渐兴起的古装宫斗,这些戏虽然披着历史正剧的皮,但是压根没有严谨的讲历史,如果把台词改的更加通俗现代,演员的衣服换成西装领带,其实也可以拍成职场剧。 但这些只是他的感受,回头还得跟王庆详、史蓝芽讨论讨论,这两位的眼光相当独到。 “徐老师,你会想我吗?” “小张同学,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啊,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不想你。” “嘿嘿。” 看到开始检票登机,小张同学忽地探过身子,在徐容没被口罩覆盖的侧脸上啄了下,而后耳根微红地拎着行李箱就跑:“徐老师,我走啦。” 小张同学要回家过年了。 有不舍,但是却没太多悲伤,分别是短暂的,未来还很长。 一如过去他们总是分别,但每隔一段时间,又总会相见。 望着小张同学走上飞机的背影,到了此时,徐容渐渐明白了小张同学不远千里跑到魔都的缘由。 等再过半个月,他也会跑一趟鞍市,给小张同学过生日,过生日、吃蛋糕,本质上只是一个形式,更多的是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关心。 由此的,他也想到了更多,比如以后爷爷的生日,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完全没有生日的概念和习惯,还有一些好友的,哪怕不能过去,也要发条短信。 送走小张同学后,又等了约摸半个小时,徐容登上了飞往魔都的飞机。 未来既然很长,那就先老老实实的备好车马,才能保证在很长的未来里一番风顺。 在下了飞机之后,由机场赶往酒店的过程的闲暇时间里,他翻了一下新年的相互祝福的短信。 唯一没回复的,只许阿姨。 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整个人仿佛石沉大海,彻底消失了一般。 “徐容拜师童自容。” 随手翻看着关于自己的新闻,看到标题时,他笑了下,随手翻了过去,可是很快的又给翻了回来,眉头缓缓蹙起。 这个标题,不太妥当。 近日以来,徐容并未刻意隐藏行踪,他跟一个老演员学习的事儿,被媒体报道,也在意料当中。 可是仔细一琢磨,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他是北电的在校生,他得考虑学校的反应。 他急忙找到自己的博客,看到其中最新的一条,又给悄然松了口气。 海润的公关部总算没吃白饭。 这次公司的反应很快,首先自然是抬高童自容的地位,其次把落脚放在童自容配音演员的身份上。 但是徐容没料到这件事儿还能撤出萝卜带出泥来。 在他再次抵达魔都的第二天,正在跟童自容练习气息的时候,靳芳芳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 “有人托人打招呼过来,不让你跟童自容有太多交集。” “为什么?” “人家没说为什么,就是希望你能给个面子。”靳芳芳顿了顿,解释道,“为了避免你们学校那边误会,我不是让媒体澄清了嘛,可是你跟他学配音,就像电视剧里边先把丘处机说的多厉害,完了跟五绝一个照面就被KO了,童自容的地位自然也就上去啦。” “这很容易理解,传统思维嘛,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能力比不过人家,但只要通过其他手段把人按的死死的,就没人能争第一了。” 徐容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离开练习室,童自容隐约听到了些什么,脸色同样变得不大好看,等徐容挂了电话,他沉默了会儿,问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徐容笑了下,道:“没有,童老师你先歇会儿,我再打个电话。” “哎,董事长,是我,小徐。” “是这样,我不是跟童自容老师学配音吗,他有个老对头,托人过来,不让我学,您看?” “噢,你等一下啊,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刘燕名并未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小徐,还在不在?” “在呢,董事长。” “你安心学你的,我还以为谁呢,手伸那么长,他还没那个脸,他要是敢搞幺蛾子,你就往死里怼他,出了事儿我给你平。” “好咧,谢谢董事长啦。” 徐容把电话挂了,笑着摊了摊手道:“童老师放心,都是小事儿,您可得好好保养身子了,我估计等我跟您学完,您的工作量可能会一下增加很多。” 童自容脸上第一次的,现出相当多的纹溜,又过了好半晌,嘴唇嗫喏了好几次,才只重重地说了句:“谢谢。” 徐容见童自容情绪不太稳定,拉了两把椅子,跟童自容对面坐了,问道:“童老师,以前他针对你,你为什么不闹啊?闹到媒体,让大家都看看。” 童自容叹了口气,拍着大腿道:“怎么闹?人家都是按规矩、按传统办事儿,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就是按规矩办事儿,才是要人命啊,比如说分房子吧,你总得排队吧,可我排了几十年,也没排上,一问,人家就说有指标、有考核什么的,反正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派活呢,到了我这,就得要按传统培养年轻人,我能怎么说?” “自打我退了休,也有不少人联系过我,请我去配音,跟刚才你的情况差不多,他们也会打招呼,人品正的,最后还能落到我头上,人品不正的,就没音儿了,这样的,又占大多数。” “不是我不想争个公道。”童自容见徐容面露疑惑,解释道,“先前也有媒体为我抱过不平,结果闹的太大了,上边的领导为了大局,找我谈话,就一句话,什么也不能说。” “我也清楚,上面是考虑厂子里本身效益就不好,再折腾折腾,直接关门了了。” 徐容笑着道:“那都是过去了,您老我估摸着,要焕发事业第二春了,你看现在外边都怎么说你,配音界的泰山北斗。” 童自容脸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道:“泰山北斗谈不上,但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徐容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心道您老回头要还这么说话,保不齐还得凉。 他斟酌了下,道:“童老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童自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爱人、儿子、女儿,以前也老劝我,可我就这个脾气,改不了,也不想改。” 这是两人开始接触以来聊得最深的一次,徐容想起那天去童自容家所见的情形,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童老师,沉默是金,你说专业的时候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其他的,咱们不评论不就是啦?!” 童自容想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尽量吧,主要是什么吧,看见不顺眼的事儿,就忍不住。” 徐容这下不能劝了,因为他也明白,他的价值观是不对的,童自容的才是正确的,可处在这么个人情社会当中,正确的未必是合适的。 好听的话,哪怕再没道理,人也愿意听。 难听的,哪怕逻辑再缜密、条理再清晰,听了也觉得刺耳,而不免动怒。 人活的就是一张脸,以童自容的性子,又总难免让人丢脸。 比如他自己,看网上网友的恶意的评论:我看了多少年多少年的剧,演的什么玩意,把我家的狗栓到镜头前,也比这强....之类的进行批评时也难免心中不快。 一开始他还有点疑惑,可是后来看到李雪建、陈保国也被人这么喷,他更加疑惑了,难不成国内的表演体系发展过程中出现了根本性问题? 直到看到网上不少人夸邓莉君“绝对近现代第一词人,徐智摩也要甘拜下风之类的评价,毕竟他写不出《独上西楼》那样的唯美歌词”后,徐容彻底明白了。 这些评论总是习惯于先把资历亮出来,以表明自己的倚仗,其实呢,正是这句话,暴露了评论之人内心的空虚,因为他们的认知就是了解的那些,超出了认知,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不对的。 看的书越多,才发现自己了解的越少,同理,看的书越少,才能深刻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懂的真多。 可是纵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每每看到这样的评论,还是免不了心烦。 就像童自容的直言不讳的批评,哪怕人明知道他水平很高,可听了就是心烦。 不过经媒体这么一阵子报道,想来童自容的日子接下来会好过许多,至少物质上,不会太过匮乏。 他转而把问题转到技巧上,问道:“童老师,前两天您给我示范的时候,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就是您怎么含蓄地表达那种克制而又心潮澎湃的情绪的?” 童自容摇了摇头,道:“你看你,又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徐容笑着挠了挠头。 “这个问题,我以前同样问过邱老师,就是邱月峰老师,你知道邱老师怎么说的吗?” 徐容眼睛恨不得放光,灼灼地问道:“邱老,怎么说的?” 童自容仿佛陷入了回忆,道:“当时邱老师的原话是:首先,你得心中有事儿,不能脑袋空空地站在麦克风前。我当时其实不太明白,后来琢磨出来了,内心的情感抒发,比单纯的宣泄更能打动人,这句话,你得仔细去琢磨,什么时候琢磨透了,你就成啦。” 徐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表演也讲究这个啊,可是情感抒发和宣泄,它的分界线没那么好把握的。 见徐容面露难色,童自容站了起来,道:“你别想那么远,咱们继续练气息技巧,等这块练完了,咱爷俩配上几场,你就明白了。” “好咧。” 在长达半个月的基础技巧练习之后,徐容在正式开始配音之前,跟童自容请了个假。 他得去小张同学那一趟。 他的打算是,一早过去,晚上就回来。 小张同学的家是单位家属院,在小区门口,一见面,徐容本以为小张同学会跟往常似的,一把扑到自己怀里。 结果未成想,他伸手的当口,小张同学极为警惕地退开了两步,压着嗓子指了指院里,道:“徐老师,好多人看着呢。” “哪有...”徐容的半截话噎在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小区几个单元楼门口乌压压站的都是人,跟赶集似的。 单元楼的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一个个头发或长或短的脑袋。 小张同学接过他提的礼盒,仰着下巴,细声细语地道:“徐老师,等没人了咱们再亲哦。”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反正时间还早着。 可是等他拎着礼物,跟小张同学进了门,望着满屋子笑呵呵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在房间里乱窜的几个孩子,整个人都懵了,他只感觉自己好似个动物园里的猴子。 你们东北冬天都这么闲的吗? 张叔叔极为热情把他扯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跟或站或坐的一众亲戚邻居介绍道:“徐容,准女婿,大明星,怎么样,今儿总算见着真人了吧!” “这是你大姨,这是二舅...” 徐容第一次经这么大的阵仗,另外一位主角,小张同学脸色红彤彤的,早上家里的亲戚全往家里赶时,她也被吓到了。 临到半下午,徐容才跟小张同学有了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小张同学的房间里,徐容拿出了一早就准备的礼物,道:“来,给你买的礼物。” “什么呀?” “哇,徐老师你太棒啦。”当小张同学看着盒子里的金吊坠,眼睛不自禁地眯缝了起来,可是随后的,她又认真地道,“徐老师,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啦。” “徐老...呜呜呜。” “笃笃笃。” “小徐啊,你快出来看看,哎呀这个雪,下的可真大。”王阿姨似乎一直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只亲了不到三秒钟,她的声音立刻在门外响起。 徐容跟做贼似的忙跟小张同学分开了,他真怕王阿姨下一刻就推门进来。 并且迅速调整了状态,开了门,脸色如常地问道:“王阿姨,怎么了?” 王阿姨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同样脸色如常地道:“雪瞧着要下大,今天别走啦,就住这吧。” 临末了,王阿姨又补充道:“房间够。” 徐容干笑了一声,点点头,她总觉得王阿姨最后加的那句意有所指。 临到晚上,一边喝着酒,张叔叔一边道:“小徐啊,我听说你们演员都很忙?” 徐容点点头,道:“差不多吧,一年到头,基本上大半年都呆在剧组,或者在外边跑。” 张叔叔看了一眼小张同学,道:“我跟你阿姨商量了,是这样,回头等毕业了,让蕊蕊想办法留校,这样你们也不用老是长期两地分隔。” 徐容摇了摇头,道:“小张是想当电影明星的,没必要因为这个勉强。” “我可以考研的。”小张同学信誓旦旦地道,“而且留校也可以拍电影啊,就像黄老师那样。” 王阿姨瞪了她一眼,道:“你可拉倒吧,就你那脑子,能考上大学我跟你爸就谢天谢地了。” “嗯?”小张同学疑惑地看着爸妈,“你们不是总说我打小就聪明?” “咳咳。” 三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张叔叔干咳了两声,端起了杯子,道:“小徐,来,咱爷俩走一个。” 走着走着,徐容又喝多了,关键是他也没感觉怎么喝,可能是度数太高,几乎还没什么感觉,人就麻了一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鼻尖有点痒,再睁开眼,只见小张同学正趴在床头,两颗虎愣愣的大眼睛近在咫尺地盯着自己瞧,发梢刺挠着他的脸颊。 “哎呀我的妈耶。”小张同学猛地立起了身子,耳根微微泛着红润,“徐老师你醒啦?” 徐容扫了一眼窗外,天光大亮,问道:“我睡了一夜?还有,你刚才趴我脸上干嘛?” 小张同学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问题,将两双还未拆包装的袜子往他跟前一拍,抢着道:“徐老师,你的那双袜子破了个洞,我刚刚去给你买的新的。” 说罢,夺门而出。 第四十一章 夺门 第四十二章 懈怠 徐容没在小张同学家多呆,等头不怎么晕了,他立刻收拾了东西,启程赶往魔都。 童自容已然可见的重新窜红,他必须把握住他当下的空闲。 作为半个同行,徐容很能理解童自容的心情,若是让他一二十年拍不上戏,乍逢机会,即使钱不多,也会毫不犹豫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上去练练。 小张同学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跟徐容并排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一只手跟徐容交叉握着,抄在他外套的口袋里。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留校的可能性,小张同学抬起头,问道:“徐老师,情侣之间不吵架就很奇怪吗?” 徐容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张同学说道:“昨天我表姐问我,就是咱们吵架的时候,你会不会哄我,然后我就跟她说咱们没吵过架,然后她就说不吵架才是最危险的。” 徐容笑了下,道:“这是哪门子道理,你别听她瞎说。” 她表姐已经结了婚,跟他们的情况自然不一样,况且他估摸着,以小张同学的小脑瓜,真吵起来,他能顶她好几个。 B的台词评价岂是易于! 正巧,路对面走过个上身棕色绒毛大衣搭着高领针织衫,下身皮短裤白丝长靴的高挑女人,帽子之下,可见一头棕色波浪卷。 徐容多瞧了两眼,他相当不解,真的不冷吗? 小张同学同样看到了,嘴巴鼓了鼓,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肉肉很聪明,总是长到了该长的地方,等了一会儿,人走远了,她用相互交叉的手捏了捏徐容的手背,小声问道:“徐老师,你,嫌我小吗?” “不嫌弃啊。”2 小张同学眼睛瞪大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小咯?” 徐容怔了一下,想起先前她的话头,缓缓转过头来道,又气又笑道:“小张,你这茬找的太生硬了啊。” “你说我找茬?”小张同学眼睛瞪的更大了,几乎脱口而出道,“你不耐烦了,你竟然对我不耐烦了?!” 徐容无语地揉了揉脑门,苦笑道:“你都从哪看的这些?平时脑子转的可没这么快啊。”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小张同学上劲儿了,气鼓鼓地道,“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说我笨?!” 徐容知道小张同学在演,笑着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听你表姐瞎说,她忽悠你的。” 小张同学却是揪着不放了,道:“你没错,你哪里会错?” “怎么没错?就是错了!” “那你说。”小张同学近乎不假思索,梗着脖子问道,“你哪里错了?” “我...哪也没错吧?”徐容被小张同学绕的有点晕,他当真没想过有被小张同学绕晕的一天,同时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如果真吵架了,一定得保持冷静,因为如果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冷静,也许可能真就吵不过她。 小张同学吵架时思维逻辑的缜密程度是平时的数倍。 “你就是嫌我小!”小张同学极为“生气”地下着如此定论,然后“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向一边,展示出一副自己很愤怒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她瞥见徐老师一直盯着她瞧,她有点撑不住了,但仍皱着眉头,斜着眼:“徐老师,你都不会哄哄我吗?” 徐容笑着,将她的脑袋扳正,道:“因为你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想多看一会儿。” 小张同学张了张嘴,她仍想反击,可是却实在绷不住了,自个儿突然“鹅鹅鹅”地笑了。 “哎呀徐老师你干嘛,不要啦,会被看...呜...” 跟小张同学分别之后,飞回魔都,徐容本打算跟童自容学到1月底,然后直接回家,可是看着系统即将到达100的经验值,他又不得不多留五天,他也不确定童自容过完年还有没有空。 只是一个月多点,干走了他近七十万。 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当年欠下的培训费,这回一下全还了回去,只不过那会儿一穷二白,光脚不怕穿鞋的,行险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如今却是不同了,站在聚光灯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得尽量避免行险。 仔细算算,简直就是跟烧钱似的,不过看着系统的综合评价由B+提升至A-,他倒不觉得这七十万花的冤枉。 搁往常正常拍摄,就是《大明王朝》那样的剧组,他呆三月也未必能混这么多经验值。 钱没了可以再赚,万一哪天这个村被黄土埋的没了影儿,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个店了。 2月初,在闹的沸沸扬扬的“某照门”的风波当中,徐容拉着两个塞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回到了老家。 其中一个行李箱是他平时的衣物、生活用品,另外一个是给爷爷买的几套新衣服。 他最近几次回家,每回都给老人留下些钱,但老人总不舍得花,他也不再打算给钱,干脆直接自己买了再说。 进了村子,爷爷正坐在村口跟人侃大山,类似的情形徐容打小就司空见惯,尤其是到了饭晌,七八十来口子人,各自端着个碗,往街口或蹲或坐,等侃完差不多可以准备下一顿了。 再次经过一番围观,让了几包烟之后,徐容才进了家门。 “怎么瘦那么些呢?”爷爷的腿脚除了不大方便,身子骨还跟以前一样健朗,大概没了烦心事儿,再加上不用交公粮以及生活条件一下上来了,他的脸色比以前还红润了点。 进了屋,徐容将装自己衣服的行李扔在一边,拉开了另外一个行李箱,道:“拍戏需要,费了老大劲儿才减下来的,这段时间又忙,就没胖上来。” 他先打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加绒皮衣,道:“爷,来试试这个合身不合身。” 爷爷早些年有件皮衣,可是穿的年月太长,皮子烂的没法穿了,但即使如此,又勉强维持了几年。 在想着给爷爷买衣服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爷爷先是板着脸训了他一句,道:“花这钱干啥,家里又不是没衣裳。” 可是见徐容光笑也不说别的,他只好笑着伸开了胳膊,让徐容给他穿上,一边道:“花了不少钱吧?” “嗨,也是赶的巧。”徐容不在意地道,“俺回来的时候,正巧见路边地摊上有卖这个的,他跟我要一百二,我跟他搞了半天价,五十块钱拿的。” 他怕老人心疼,没敢说实话,要是跟老人说大几千块钱单单买了件外套,等到了晚上,老人估计得半宿合不上眼。 老人什么摸了摸皮子,他心里清楚,徐容在跟他打马虎眼呢,但也只是笑笑。 “还有皮棉裤呢,也是五十,俺给凑了个整,这两件,拢共就花一百,咋样,爷,你看俺买的不亏吧?” “你啊。” 老人没试裤子,而只披着皮衣,坐在小板凳上,道:“咋样啊?俺看新闻老说你整日天南海北的跑,跟个不着窝的兔子似的。” “都挺好的。”徐容倒了杯水,捧着茶杯在爷爷对面坐了,“也不是很忙,一年能歇大半年差不多。” “那就好。” 徐容抿了口水,道:“爷,俺跟你商量个事儿。” 老人笑着摸着皮衣,抬起头来,问道:“啥事儿?” “是这样,爷,我在京城买了房子,带院子的那种,过完年差不多就能下来了,等装修好了,你跟俺搬到京城去吧?” 当初他之所以执意买别野,图的就是这个,老人腿脚不好,上下楼不方便,所以他才买了个带院子的房子。 老人听了,立刻地就摆了摆手,道:“俺年轻的时候在外边跑过,当年矿上的,都在那边落了户,俺住不惯,才回来的。” 徐容疑惑道:“为啥?” “跟个鹌鹑似的,住笼子里,扑腾都扑腾不起来,真不得劲儿,京城更是没法去,俺谁也不认得,你要是不在家,俺连个说话的人没有。”老人缓缓地说道,“再者,在家吃完饭,往门口一坐,能跟街坊四邻说说话,另外西头咱不是还有块菜园,俺闲了就过去瞅瞅,种点菜,不比去京城当笼子里的鹌鹑滋润?” 徐容听了老人的话,心里头的兴奋顷刻间去了大半,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等房子下来了,装修完了,晾一阵子就把老人接过去。 老人见他脸上的神情落下去一大截,温和地笑着,道:“原先你二爷给翻修房子的时候,俺其实就不太乐意,都住了几十年了,新地方住不惯,可房子实在太破了,梁都烂了不少根,要是不盖新的,说不定哪天真给俺埋下了,这不,才没拦着。” 老人晃了晃肩膀,将皮衣搭周正了点,道:“你咋想的,俺知道,新闻上都说你干工作拼命,说你是个疯子,俺知道你是穷怕了,一门心思想样儿百法的挣钱,可咱爷俩眼下这不过的挺得劲儿,就说你买这个大彩电,咱村里是头一个,就这都中啦。” 徐容点了点头,道:“嗯。” 老人看着他仍不痛快的模样,哈哈笑了两声,道:“你看你,咋出去跑几年还没跑出来,咱爷俩怎么说都不碍事儿,你跟人打交道,人要是没痛痛快快的答应,就是明摆着不同意,不过话又说到头里,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别人的性子来,该勉强人的时候,也别心软,想往上爬,总免不了踩别人的肩膀头,下不狠心就老老实实回来种地。” 徐容想了一会儿,也不再纠结,爷爷说的在理儿,他一年到头在家呆的时间真不多,老人去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恐怕真跟他说的,笼子里的鹌鹑。 想通了之后,他笑着道:“那俺要是勉强勉强你呢?” 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整,道:“俺打不死你。” “哈哈,俺就说说。” 老人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来,道:“你二爷家的叔,今年往这儿跑了五六趟,你等过完年,也过去看看,拜个年。” 见徐容不吭声,老人叹了口气,道:“出息点,爷们得把肚量放宽,不就是一二十年没来往嘛,多大点事儿啊,人低着头来了,咱们既然搭了把手,就把事儿做地道,甭管是图的什么,谁也保不齐让人搭把手的时候。” “俺懂,俺又不是说咽不下去这口气,不然也不会带徐行啊。” 老人笑着点点头,道:“你说你能咽口气,俺信,可是还得学,得学会打碎了牙,和着血吞,人活着,总免不了遇到得连牙带血往肚里咽的时候,俺给你提个醒,真要碰到那样的事儿,绷紧嘴,别吭声,走着瞧就是了。”1 徐容听到爷爷说的头头是道的,笑着道:“爷,你说你要是当年没砸伤,俺是不是也得是个官三代?”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道:“哈哈,官儿个屁,你爷那出身,就没当官的命,要不是当年俺看情况不大对,花钱托人去当了兵,别说端起公家饭碗,早给人批斗死啦。”1 “你生的晚,那是没瞧见,当年大街里拿闸刀闸人的时候,你二太爷,吓的愣是趴房顶三天三夜没敢下来。” 徐容听老人讲过,他祖上四代可算不上清白,太爷爷是地主,这倒还好,关键是二太爷参了国*军,没上过战场,干的净是欺压百姓的买卖。 到了他这,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真要论起来,简直违背了祖宗。 徐容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在家乡成了个名人,自打到了家,事儿还可多,尤其是近了年关,遇到红白喜事儿,请他去当司仪或者主持,学校开设了个分校,请他去剪彩,最扯淡的是养鸡场开业,也请他过去致辞。 他想都没想就给推了,单单就应下了给学校剪彩的差事儿,高中的班主任跟校长齐齐的跑到家里来了,他实在没法推脱。 几年前他辍学外出打工,学籍能保留着,都是班主任帮忙操办的,即使对方不过来,等过完年,他也得提着礼物上门坐坐。 等大年二十八,又参加了场高中同学聚会。 跟学生时代差不多,那会儿他只顾着闷头学习,话不多,在同学聚会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听同学们聊着各自的有意思的事儿。 秉承着绝不装逼的一贯理念。 哪怕全场大多数话题都集中在他身上,可坐在其间,他总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尽管他也是学生,可他们谈论的话题多是游戏、学校、专业等等。 在聚会上,他还见到了自己高中时代暗恋了三年的某个女同学,三年里,他跟对方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如今看来,依旧漂亮。 他从对方的眼神里同样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情绪,牛老师曾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某些情愫大抵应当也是如此。 毕竟他本就帅的一逼。 但既然已经错过,说明本就有缘无分,径直往前走就是,至于关于对方的回忆,也只当作那段艰难日子里的调味品。 他已经有了最近开始时常作妖的小张同学,而且自己也喜欢,没必要为了寻求一时的欢愉,而导致某些本不必要的遗憾。 临过了年,他又跑了一趟陇省,到二爷爷家拜了个年,住了两天。 他也明白,缺少血缘的纽带之下,两方之所以走动,一是靠爷爷本身的存在维系,二则是纯粹的利益需求,也许以后走动多了会好些吧。 不过他一趟陇省跑的,却是把小张同学给气坏了,因为他把牛肉面、手抓羊肉等等挨个的给小张同学拍了照片发了过去。 小张同学呢,只能对着照片,将大米饭和二米饭含泪吞下。 年关过了七八天,徐容再次收拾了行李,直奔魔都。 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乡人的变化,给他的感触更深刻一些,他很明白这些变化的根源,越是如此,才越觉得不能懈怠。 一如爷爷所言。 他,穷怕了。 第四十二章 懈怠 第四十三章 题材 子曾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到了魔都只两天,徐容一心一意逮着童自容混经验值的打算不得不再次搁置下来。 《闯关东》爆了,收视率直逼央视单集收视记录。 一连串的不断刷新的收视数据,媒体、网络的喧嚣,于练习室、酒店之间两点一线的徐容,影响并不深刻,因为他领衔主演的《羊城暗哨》也曾创造过南方地区的收视记录,并且直到目前仍在保持。 真正影响的是他的生活,他必须再次跟童自容请假,回京。 录制央视综艺的王牌栏目《艺术人生》。 当然并非针对他自己,而是针对整个《闯关东》主创剧组。 阵仗颇为宏大,出场由评书大家单田方致辞,同时请来《闯关东》的狂热粉丝,王钢,以一个观众的视角讲述对于《闯关东》的感受。 即使在历年的开年大戏中,这是也是绝无仅有的,原因也相当简单,收视数据。 当再次将台本上的问题几乎没差太多的完整背完,徐容走出了央视大楼。 跟众人分别之后,徐容回头望着央视大楼,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独自上这档节目。 李又斌见他望着大楼出神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走,去我那喝点?” 徐容点了点头,上了李又斌的车,笑着道:“我在想啊,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单独上刚才那个节目。” 李又斌哼了一声,道:“上去就是背台词,有什么好上的?” 徐容笑了,没接他的话,他知道李又斌恐怕永远也上不了这个节目。 李又斌跟央视其实不大对付。 当初《亮剑》爆红之后,央视按着早期的传统,制播不分离,投拍了《男人立正》,拍摄期间,李又斌因为不满对方各种条条框框的要求,中途辞演,制作方虽然找人顶替了,但因为少了李又斌这么个炙手可热的顶级大腕,电视剧最终并未上映。 成了去年没能排上档的电视剧之一,不仅赔了钱,还丢了面子。 可是又不能拿李又斌怎么着,当年李又斌拖家带口的来京城闯荡,但组织关系还在,只是停薪留职,后《亮剑》爆红,他的关系又转到了国话,人却被要去了八一厂,牵扯的相当复杂。 “你看咱,哪怕对咱不满意,也不是得捏着鼻子请咱来。”李又斌见徐容光笑,同样笑了,“他们想要收视率,缺了咱还真就不成。” “哪像某些人领衔的戏,连个开年都赶不上。” 徐容没法笑了,李又斌在说他主演《夜幕下的哈尔滨》呢,虽然确定于央视综合频道播出,只是具体时间还不确定,但是估计想作为开年肯定是没戏了。 “团长,你看那。”徐容随手指了指车窗外。 李又斌打眼一扫,除了成排的国槐,啥也没有,问道:“看啥?” “刚才路边我瞅着有个卖葡萄的,你猜酸不酸?” “要不你先坐这别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回来?” 徐容斜着眼,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说我才二十出头,主演的戏就在央视播,你说,你说上哪说理去?” 李又斌嘿嘿笑着,道:“哎,估摸着送了不少钱吧?我咋记得先前你拍过一部戏,想卖给央视,结果人死活不要,后来播了没几天,成绩惨的人电视台都看不下去,给叫停了。” “不是,不带这么揭短的啊。”徐容一骨碌坐直了身子,脸上顷刻间跟被人大耳刮子抽的似的,通红通红的。 越是把演戏当作自己的职业,他如今越不愿提及这件事儿。 哪怕他不是男一男二,但身为主创之一,身为演员,拍的戏,被观众彻底否定,完了倒逼电视台停播,于任何一个演员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就像一个男人,被自家的老婆说不行一般。 见徐容支支吾吾地接不上话,李又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咋还急上眼啦,你那个戏,我看了几集,拍的挺好,就是卖错地方啦。” 徐容又重新歪在了椅背上,他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后来跟李雪建、张洸北以及何正军都聊过这个戏,评价都挺好。 可就是挡不住观众不买账啊。 他也不愿多聊这个话题,转过头来,问道:“今年啥安排啊?” “转型。”李又斌想也没想地道,“不转真不成啦,抗战越拍越烂,年代戏也不好出成绩,刑侦倒是能接,但是最近都没接到好本子。” 徐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道:“要我说,要是有差不多的本子,你接个皇帝的角色得了。” 李又斌道:“我倒是想,可哪家电视台敢买?” 说完了,他反倒是认真地思考起徐容提议的可行性,他本来的打算是,抄起老本行,去演反派转型,但是如今的大环境收紧,反派充其量也就是个男二男三,那样的话,他就得自降片酬。 等了好一会儿,李又斌才抬起头,问道:“你呢,还拍谍战?” 徐容摇了摇头,道:“我戏路宽,拍什么都无所谓,你是不知道,往我这递来的本子,啥类型的都有,挑都挑不过来,主要是什么吧,观众认咱的戏,就比方说...” 李又斌听不下去了,拦住了他:“你不吹牛逼是不是会死?” 徐容笑着道:“你还别不信,我去年拍的那个,跟高熙熙合作,纸醉金迷,演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我最近看了一个本子,越琢磨越是觉得不错。” “得得得,你还没结婚,别老早把腰给闪着了。” 徐容这段时间没拍戏,除了翻《潜伏》的剧本之外,倒是真没怎么闲着,前阵子白天跟童自容学习,晚上他把去年和前年大火的戏全过了一个遍,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倒不是为了学习别人怎么演的,而是在看剧的同时,对比通过公司搞来的收视数据,看看哪些剧情收视走高,又打哪些剧情开始收视出现下滑。 他很清楚自己的不足,不太擅长挑本子。 好本子未必能拍出好戏,但是孬本子一定拍不出好戏,这个道理他相当明白。 其实即使今天李又斌不喊他过去,等开学了,他也得跑过来坐坐。 跟史蓝芽聊聊。 进了家门,史蓝芽正忙着做饭,见徐容过来,从厨房探出头,道:“小徐来啦。” 她昨儿个听丈夫说徐容要过来录节目,就知道他很大的可能要来家里吃饭。 李又斌跟徐容平时都忙,有一阵子没坐在一块了。 “哎,嫂子好,今儿又来蹭饭啦。” “放心,饿不着你。” 李又斌摸了根烟,正要点,火机打着了,他转头朝某个房间看了一眼,又给松开了,起了身,冲着徐容指了指阳台。 到了阳台,点着了烟,李又斌见徐容跟了过来,他又顺手把落地窗拉上了,问道:“先前没仔细问,你怎么跟那个宋嘉又合作上了?” “你总听说过大家对周兴驰的评价吧?”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他知道他在问什么,解释道,“她的业务水平很不错,这点你应该了解。” 李又斌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合作可以,交朋友就算了。 徐容对于李又斌跑阳台上来吸烟颇为讶异,冲屋里看了看,低声问道:“孩子回来了?” 李又斌打鼻孔里发出一道鼻音:“嗯。” 徐容早先前的时候,在电话里听李又斌抱怨过几次,有次大概气的狠了,直吵吵着没法过了,要跟史蓝芽离婚。 李又斌的儿子跟着前妻生活,俩人现在也由他供养着,史蓝芽同样带了个儿子过来,同样由李又斌养着。 可是人孩子毕竟不是亲生,压根不领情,俩人的关系原先一直处的不太好。 徐容苦笑了一声,道:“你就好好伺候吧,不过话说回来,不打算再要一个啦?” 他不会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类的话,那没意义,除了泄气,屁用不管。 李又斌一口烟气打嘴里疾速喷出,也不知是吐烟,还是叹气,道:“你嫂子不大同意,我眼瞅着都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能活到孩子结婚都不好说,另外...算啦,不说这个了。” “你先前跟我说,我试了,还不错,比刚开始那会儿好多了。”李又斌笑着抹了抹嘴,“现在喊我爸了都。” 徐容隐约猜到了他想说什么,道“那你也别厚此薄彼了,儿子终归还是自己的亲。” “这还用你说?” “吃饭啦,咋刚进门又抽上啦?” 史蓝芽打厨房出来,见客厅没人,走了几步,一扭头就瞅见李又斌又偷摸跑阳台上抽烟,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拉开了落地窗,还没说话,李又斌顺手就把烟掐灭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没再言语。 “吃饭吃饭。” “爸,你这回在家呆几天啊,明天咱们去滑雪吧?”俩人刚进屋,一个约摸七八岁的胖大小子穿着裤衩打屋里揉着眼走了出来,看到徐容,他怔了下,忽地转身嗖地钻进了房间。 等了一会儿,又套上了件短袖走了出来,眼见就要上桌。 史蓝芽眼睛一瞪:“去洗手。” “妈,当着外人的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李又斌笑着道:“你还知道面子呢,就差光腚让人瞅见了,这是你徐叔。” “我知道我知道,徐叔叔,我看过你拍的电视剧,你真会武功吗?” “我哪会,都是演的。” 徐容尽可能地控制着脸上的笑容尽量自然,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喊他“叔叔”。 等小胖子去洗手了,李又斌笑着道:“咋,还不习惯?” “有点儿。” 李又斌感叹道:“慢慢就习惯啦,我年轻的那会儿,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会地上跑的可不在少数,对了,你啥时候结婚?” “怎么了?” “嗨,到时候等着你磕头喊爹呢。” 徐容咧了咧嘴,道:“那也不是不成,我欠公司一千多万呢,你要不要替我还了?” 李又斌拧开了酒瓶,各自倒了一盅,道:“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哈哈。” 史蓝芽看着俩人越说越离谱,道:“你俩得啦啊,整天爹长爹短的,对了,小徐,你买的那房子咋样啦?” 徐容对这个关注的倒不是特频繁,涨肯定是涨了,但一时半会儿的,他还没打算卖出去,尽管是一千万一套买的,可是一栋他准备留着自己住,另外一套准备四年之后连着翻几番,涨到16倍,也就是1.6亿之后再卖。 至于为什么是四年,因为之前就是这么个涨法儿。 徐容想了想,道:“前几天我看新闻说是涨了,哎,团长,嫂子,我跟你们说,买房子是真赚钱,我头前儿在sjs买的拿一居室,都快涨一倍了,当时我要是有钱,老早在市内买,这会儿差不多要涨三倍估计得。” 李又斌跟史蓝芽对视了一眼,道:“那我回头去看看,就怕什么吧,一买就跌,那不是亏了?” “反正我看是亏不了,要是还跟去年那么个涨法,可比拍戏来钱块多了,不过,到时候啥形势也说不准,真要亏了,也不能赖我。” 徐容不大确定地说完了,因为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他转过头,看向史蓝芽,将话题扯到了跑来这趟的初衷上,问道:“嫂子,你感觉家庭伦理剧咋样,能接不?” 史蓝芽想都没想地道:“那你得看什么样的了,八九十年代就有了,贫嘴张大民不就是。” 见徐容眉头轻微皱起,史蓝芽继续道:“看想表达什么,以前的都是讲社会伦理、道德问题,关注的也都比较大的方面,现在不一样啦,关注的事儿更加细致,虽然都是家庭伦理,但是故事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徐容点点头,道:“这点我也感觉到了,打去年开始,那些纯粹歌颂的戏一下就少了很多。” “你俩少喝点,小徐指不定下午还有事儿呢。”史蓝芽见李又斌跟徐容砰了,又要倒酒,劝道,“其实剧本的逻辑怎么样,你自己肯定能够判断,另外一点你自己肯定也会注意,就是正能量,你之前接的那个《宽恕》,不就是因为这个没的。” “对,就纯粹骗钱的一帮人。” “那些本子本身就有问题,没拍成对你也是好事儿,没戏总比烂戏要好。”史蓝芽起了身,拿了一包抽纸过来,“逻辑、正能量,这两点具备了,卖出去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要想火,你还得多看看时政新闻。” 徐容跟李又斌同时疑惑地抬头看向她,问道:“时政新闻?” “对啊,你不看新闻,怎么知道人民群众关心什么?比如开放之后,西方文化涌入,道德观出现了偏差,《渴望》火了,后来出国的多了,《京城人在纽约》火了,再后来,外出务工的农民工多了,有了你拍的那个《生存之民工》,眼下大学生就业、上进心不强开始成为社会问题,《奋斗》火了,另外婚姻关系因为一代人观念的改变,《金婚》火了,这些都是有联系的。” 看徐容不住地点头,她继续说道:“大家关心并为之困扰的难题,你总不会以为当官的啥都没看见吧?问题总要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文艺作品引导思想先行,这是一直以来的基调,都什么年代啦,你总不能劝人多读书吧?电视、电影才是大家乐意接受的,也是传播价值观念最好的途径,说白了,其实就是潜移默化的洗-脑,你看看禁播的那些电视剧、电影,哪个不是唱反调的?” 徐容想到了些别的,道:“但是也有不涉及这些问题的啊。” “我说的那是主流,自然也不是绝对,特别好的本子,再加上好的幕后,也能出爆款,比如《士兵突击》,但是整体来看,风险很大,反正我觉着啊,你只要顺着社会问题走,总不会错。” 徐容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问道:“那谍战最近两年为什么会火?” 史蓝芽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谍战什么时候不火?” “你往前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谍战什么时候不火?五六十年代,《羊城暗哨》、《夜幕下的哈尔滨》、《51号兵站》、《林海雪原》,哪个不是经典?谍战、刑侦满足的是观众的普遍的猎奇心理,埋下问题,制造悬疑,然后慢慢给你解答,当然,也有几年没什么好作品,但那是人的问题,跟题材没什么关系,以后也是,这是一类长盛不衰的题材。” 李又斌跟徐容砰了下杯子,咂了咂嘴,道:“合着你的意思,小徐还不如卯着劲拍谍战了?” “看他想赚多少钱了?”史蓝芽笑着道。 “啥意思?” “你要是真想赚大钱,哪个群体有支付能力,就对准哪个群体接戏,比如你去拍孩子爱看的,比如《快乐星球》那种,代言个学习机啊复读机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可是受众本身并没有太强的经济能力,商家也不会给你开太高的代言费、更不会花天价去买电视台的广告,真要是那样,你还不如去唱京剧,等哪天成了京剧大师,去代言保健品,老年人可比你想的有钱。” 徐容明白了,他的片酬跟他的影迷群体有关,越有普遍的、经济能力强的受众群体,电视台越乐意买他演的戏,广告商越热衷买相应的广告位,而这也就导致制作方会了争取他,勒紧裤腰带抬高他的片酬。 而如何拥有普遍的、经济能力强的受众呢,自然是对准社会热点问题,或者史蓝芽说的久盛不衰的题材。 懂了。 第四十三章 题材 第四十四章 学习 吃过饭,又聊了会儿,打李又斌家出来,徐容并未返回魔都,自打过完年,郭思已经给他打了三次电话,让他有时间了尽快回京城一趟。 郭思如今已经不大负责他的具体事务,她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行政工作上,主要也是没什么可负责的,因为手下归她负责的两个艺人实在太省事儿了。 徐容拍戏的时候就拍戏,闲着了就回学校上学,孙丽相比较而言更省事儿一些,接的戏少不说,在空闲期间,一天到晚的都窝在家里,几乎不大出门。 而且无论是徐容,还是孙丽,都明白一点,郭思的人脉不够广,也不能指望她争取到大制作的主要角色。 因此的,如果有重要的事儿,徐容跟孙丽会直接联系刘燕名,郭思对此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应当也是她能安然坐在总经理位置上的原因。 徐容一进办公室的门,一身休闲常服的郭思瞧见后, 立刻打新换的班台后崭新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胖乎乎的脸上笑着道:“徐容你来啦, 怎么样, 节目录的还顺利吧?” 她说着, 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冲着对面的助理道:“给徐老师倒杯水。” 其实不用她提醒, 倒水的事,在徐容进她办公室的当口,她的助理已经在做。 瞧着似乎有点多此一举。 但似乎又很有必要。 徐容坐在沙发上, 同样微微笑着,他想起先前靳芳芳跟他提起的一件有趣的事儿来。 公司有个原先跟郭思关系比较不错的主管,有次汇报工作,见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着, 没敲门,直接进去了。 郭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在第二天早上的会议上,她却言辞激烈的批评了办公室和市场部的主管,强调了在集团全力推动上市的紧要当口,经纪公司要保持高度警惕, 要毫不动摇地与集团保持步调一致,时刻不能放松,大到公司的艺人全面发展, 小到公司内部的礼仪着装,丝毫不能马虎。 主持工作将近一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总经理的角色,并且做的得心应手。 等郭思在他对面坐了,徐容笑着道:“还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央视啥情况,根本就是按着台本走,说什么话, 怎么说, 事先都排了两三遍, 也不可能出问题。” “呵呵。”郭思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胖乎乎的脸上的眼睛几乎眯成了条缝子, “我要是节目组的导演, 肯定也不敢让你随便说。” 她笑着开了句玩笑, 见助理将水杯放在徐容跟前, 道:“自从你红了之后, 咱们有阵子没一块吃饭了,我这也忙,一天天的一大堆事儿,等晚上一块吃个饭?” “你喝酒了?”没一会儿,徐容身上的酒味逸散,铺面而来,冲的郭思不由地皱了下眉头,但又极快的抚平了问道,“你先等下,我给你沏点蜂蜜水。” 她说着,走到了办公室一侧的柜子边,打其中拿出一瓶蜂蜜来,用勺子往徐容的水杯里剜了一勺:“你自己不能喝酒,平时就尽量少喝点,之前你不是还说王庆详喝酒喝伤了神经,记台词都困难,你既然准备把演戏当成一辈子的职业,更得好好保护自己了。” “别光笑,我认真跟你说呢。”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关心,刚才在李又斌家喝了点,不多,就几盅。”徐容先是解释了句,才又道,“对了,你先前跟我打几个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和靳芳芳描述的稍有不同,郭思于他而言,变化不大, 充其量自信了些,更会关心人了点, 也许是靳芳芳和他所处的角度不同。 “你真没喝多?”郭思先是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 才问道,“最近公司接到一个大代言, 有兴趣没?” 徐容本能的就要拒绝,可是顿了顿,又将话给咽了下去,瞧着对面一脸神秘的胖总经理,问道:“大代言?有多大?” “你猜猜看。”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你既然说是大代言了,肯定得五百万以上吧,我记得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有商家就开到四百万。” 郭思摇了摇头,道:“差的有点远,一千万,而且还是个你绝对想象不到的品牌。” “什么?”徐容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点不对,总不能老家的养鸡场不死心追到公司来了吧? 郭思没再卖关子,笑着道:“百雀灵,一家比较大的国内化妆品品牌。” 对这个品牌,徐容没丁点印象,他自己的用的不是这个品牌的,用许阿姨的话说,太便宜,因此疑惑道:“我记得去年最高才给我开价到四百二十万吧?他们化妆品怎么敢开这么高,国内的男性日用市场可并不大。” “你错了,这家品牌下目前还没有推出男性系列品牌,但是他们说相关的产品正在研发中。” 郭思幽幽地说完了一句,起了身,走到办公桌后,打抽屉里拿出一沓报纸,道:“可能有件事儿你不知道,去年牛丽复出后参加了一档访谈节目,被问到最希望跟哪个男演员合作时,她的答案是你。”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问题就出在这了。”郭思将一沓报纸放在他跟前,“然后跟你合作过的女演员陆续的都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她们的回答都很一致。” 徐容愕然地扫了一眼报纸,却没翻开,问道:“你确定她们都说是我?” “没错。”郭思神色奇异地瞧着他,相当肯定地道,“我其实也挺好奇的,你似乎很受合作过的女演员的欢迎,尤其是那个李晓冉,提到你的时候都是喊你‘徐老师’。” “要是单身的,这么说无可厚非,但是像牛丽、张欣艺、宋嘉她们,要么结了婚,要么有了男朋友,这说明人家的家属也很放心你。”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得出了个答案:“可能我长的比较帅吧。” 郭思拿小胖手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又道:“这是事实,我当然不否认,可是当红的男星,除了极个别的,哪个不帅?” 《万古神帝》 “你在业内的口碑太好了。” “可这跟代言有什么联系吗?” 郭思神色诡异地道:“他们想签你当品牌代言,而不是要推出的男性产品系列代言人。” 徐容张了张嘴,问道:“你跟我开玩笑呢吧?我一个男演员,去给女性化妆品品牌当品牌代言人?” “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郭思同样有些不解,反而道,“怎么样,要不要接?” 见徐容低头思考,郭思踌躇了下,才道:“我建议你接下来,这个价以你现在知名度,已经溢出了将近一倍,我估计主要是看在过去你没接过代言的原因,另外,其实只以你的片酬,刨去平时的运营成本,实质上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并不算多。” 她看着徐容脸上既不见喜,也不见忧的神情,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他应当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容的决定很快,道:“谈吧,可以告诉对方,我今年有一部戏会在央视综合频道上映。”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接代言的,物以稀为贵是相当简单的道理。 这个打算,郭思是了解的。 但她仍提了出来。 他没拒绝的另外一个原因,主要是体谅商家,人巴巴的赶上门来了,他真狠不下心来驳了对方的一番诚意。 跟钱多钱少倒是没太大关系。 可是一顿饭吃下来,他确实发现,郭思跟以前的变化真的相当大。 “坐的位置不一样了,考虑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呗,集团要进军电影市场推动上市,经纪公司又总是不赚钱,集团那边不满意的声音很多,甚至有几个董事甚至提出裁撤。”靳芳芳开着车,慢条斯理地道,“孙丽那边也有三个代言同时在跟进,郭思有点怕你,所以才只跟你提了一个,她胆子太小了,顶不住集团那边的压力。” 徐容不由感叹道:“屠龙少女终成恶龙啊。” “也不能这么说,她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做事儿罢了,集团绝对不会允经纪公司跟个小作坊似的年年净利润就那么点儿,常继红之所以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不就是这个原因?” “归根结底,想要上市,如果不能让资本看到切实的利润,至少得让他们看到希望。” 靳芳芳一通长篇大论说完了,突然想起了一直想问但是没机会问的一件事儿来,扭过头,道:“张小斐的表演天赋真像你说的那么好?” “你想签?” “那倒不是。”靳芳芳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看了她拍的那个《马背银行》,感觉,我只是说我个人的感受啊,感觉她演的并不算好。” 徐容咧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感觉,很准。” 靳芳芳眨了眨大眼睛,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哼”了一声,白皙的小圆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信了你们的话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但是一个好演员需要自信。” 靳芳芳怔了下,奇怪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才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演员都愿意跟你合作了。” “为什么?” “这个问题就像你问我多重一样。” “好吧。” 代言自然由靳芳芳带着公司的团队去谈,徐容之所以应下,郭思的原因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是,他确实需要钱。 公司欠了一千五百万,李又斌那欠了一百万,虽然也不着急还,但是他平时的开销挺大的,公司只给了两年无息期,等两年之后,未还清的部分,就按照银行利率计息。 可以说是相当良心的借贷了。 他平时自身的开销,主要集中在护肤品上,但买一套能用半年,相对而言只是小钱,大头主要集中在亲朋好友之间的走动、礼尚往来,一次两次的看着不多,但是挡不住积少成多。 比如去李雪建家,每次他都没空过手,少说也得花个一两千,礼物不在贵贱,主要是把心意带到。 他能走到今天,李雪建帮了他不少。 他跟李雪建的关系也相对复杂一些,不像童自容,尽管也有点师生情分,但是主要还是以利益维持的。 他佩服童自容的为人,但却不是同类,没法交朋友,更不想落到他那个境地,因此只能保持纯粹的敬佩。 在拉扯了近半个月,学校开学后,合约终于敲定,代言期三年,费用每年一千二百万。 签约新闻发布会和广告的拍摄,定在了三月,对方还要联系广告公司出策划。 自打开了学,小张同学上课就老是忍不住打瞌睡。 因为小张同学决定啦,考研! 大概压力过大,她晚上总是失眠,可是考研的决心每天早上又能拖着她疲惫的身躯和梦游似的脑袋,浑浑噩噩地走进教室,补觉。 在一天没课的早上,小张同学终于美美地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半中午才出了门,她精神抖擞地背着书包,小跑着到了在楼下等着的徐容跟前,目光坚定地道:“徐老师,我想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徐容眉眼间全是笑意,因为小张同学过去一个周天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因此的问道:“你确定吗?” “你不要笑哦徐老师,我给你说,我一定要考上的,你监督我。”她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好办法,“要不徐老师你也考吧,咱们一起?” 徐容沉吟了下,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需要学的理论知识,他学的差不多了,更深的开拓性的理论,他暂时还没去研究的打算。 他学的目的是为了用,而不是单纯的学。 至于留校当老师,更是想都没想过,他教过人表演,很清楚那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尤其是学生本身有天赋却不努力的时候,满心的都只是无奈。 可在北电,这又是极为常见的事儿。 小张同学将手递到徐容手里,交叉握着了,提议道:“徐老师,咱们去看电影去吧?我听她们说长江七号特别好看呢。” 徐容疑惑地瞧着她,问道:“你不是说要开始好好学习吗?” “明天一定学习。”小张同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而且你不是总说要理论跟实践结合?我拍的戏少,只能多看看电影,咱们明天回来再学习好不好?”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拽着自己就走的小张同学,总觉得不大对,但是毕竟时间还早着,六七月份再开始准备也不迟。 到了第二天下课,小张同学如昨天一般拉着徐容的手:“徐老师,咱们去逛街吧?”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好好学习?” 小张同学目光一如昨天般坚定:“嗯,我昨天晚上又好好想了想,准备先吃好玩好,然后才能认真准备考研。” “还用不用我监督你?” “不用。”小张同学先是摇了摇脑袋,而后使劲儿地点了点单马尾,“徐老师,你知道的,我自律性可是超强的。” 然后她又拽着徐容逛了半天的街。 到了第三天,小张同学一如昨天般精神,可是神情当中却写满了失落:“徐老师,我昨天梦到大熊猫了。” 徐容诧异地看着一脸可怜巴巴的小张同学,问道:“什么意思?” 小张同学立刻将脑袋抬了起来:“咱们今天去动物园吧?” “你不是要考研吗?” “嗯。”小张同学认真地点了点头,“今天先去动物园看看大熊猫,明天就开始自习。” 然后徐容陪着小张同学逛了半天的动物园。 第四天,小张同学不无感慨地道:“徐老师,时间过的真快呀,大三只剩下一个学期了。” 徐容斜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可是,可是京城好多好吃的我都还没吃过呢。”小张同学瘪瘪嘴,因为她发现徐容知道自己说要说什么了。 “那考研?” 小张同学似乎早有准备,立刻辩驳道:“你不总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不吃的饱饱的,怎么能考研?放心,我明天一定去自习!” 徐容看着说完了,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扭头拉着自己就往校门口的小张同学,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第五天。 “徐老师,我决定了,我打算咱们一块拍完戏再准备考研。” 见徐容面露疑惑之色,小张同学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是这样啦,我怕我现在准备好了,等拍完戏,再给把学的东西忘啦,到时候岂不是又得重学一遍?你前两天不是还跟我说,一鼓作气,再什么,三那什么的?!” 望着徐容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小张同学急忙举证:“真的,徐老师,我真的没骗你呀,一个学姐跟我说的,考研呢,战线不能拉的太长,不然到了后边就容易学会...呸呸,是学废啦。” 徐容悟了。 考个锤子的研! 第四十四章 学习 第四十五章 广告 草长莺飞的季节,自去年开始,国内弥漫的奥运热持续走高,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与此相关的事物。 但这些与徐容并无太大的干系,学校该学的课程,他差不多基本学完,除了陪小张同学外,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观察生活上。 机场、火车站、大街上、酒吧迪厅、写字楼乃至农贸市场,他一蹲也能呆上小半天,没有固定的目的地,想去哪就去哪,观察着不同性别、年龄、性格的人的一举一动。 得益于过去逢年过节的经常“走动”,学校的老师对他的逃课,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他当初预料的差不多,童自容确实忙起来了。 也许是单纯的看中了他的业务能力,也许是想攀一攀他配音界“泰山北斗”的名声。 人性的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但不争的事实是,对方确实抽不出时间来让他混经验值了。 到了三月中旬,徐容带着靳芳芳和徐行飞往魔都,参加与百雀灵的签约新闻发布会。 靳芳芳主要负责跟企方的沟通,徐行一块过去是则是因为后续还有广告的拍摄事宜。 签约发布会上。 一个女记者被点到后,直接抛出了现今美妆行业大多数同行都难以理解的问题: “朱总,请问百雀灵作为女妆品牌为什么会邀请徐容担任品牌代言人?他毕竟是一个男艺人,这是百雀灵要推出男士系列产品的信号吗?” 海润和百雀灵对外公布的代言费是两千万, 相对于周杰仑的四千万并不算高,但自消息公布后, 却是在娱乐圈和美妆行业砸起了轩然大-波。 不单单是两千万的天价。 因为稍微懂行的都清楚, 两千万里边的水分大的很, 对半也许才是真实的报价。 可是最让人不解的是,徐容一个男星代言女妆品牌。 这在国内实属罕见, 在所有女妆品牌都瞄准了四旦双冰时,百雀羚却玩了个出其不意。 不仅娱乐圈懵了,女妆行业也相当不解, 尽管徐容的知名度挺高,但他毕竟是个男星,弄不好要赔钱的。 百雀灵总经理朱圣国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瘦长脸, 戴着副黑框眼睛,闻言笑了,道:“大家应该都了解, 我们百雀灵在此之前并没有请过明星代言, 徐容先生是我们的第一位品牌代言人, 所以在选择时,我们经过很长时间的慎重考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道:“我们在圈定了几位代言人选之后,其实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具体的不太方便透露, 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 在单单市场调研这一项上,我们差不多花了一百六十多万, 最终我们根据反馈结果, 确定了邀请徐容担任我们的品牌代言人。” 徐容诧异地看了朱圣国一眼,他只刚刚在后边跟朱圣国打了个照面, 对方说的到底是真实情况,还是跑火车,他也无从猜测。 “是因为徐容比较受女性欢迎吗?” 朱圣国摇了摇头, 道:“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在我看来,每一行都差不多,徐容先生在业内的口碑特别好,大家应该听说过, 他被称为‘戏疯子’, 自从业以来,一直保持着专注、严谨的态度,这一点上与我们百雀灵的理念极为相似,我们百雀灵有近八十年的历史,也只专注做一件事儿,就是做好的产品,对得起我们的消费者,对得起我们的良心。” “下一个问题。” 一个女记者被点到后站起了身,看向徐容,问道:“徐容,担任女妆品牌代言人,有压力吗?如果销量不好的话。” 徐容拿起手边的话筒,自打上次易立竟的访谈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媒体前自由呼吸了。 只是毕竟当着金主爸爸的面,他也不好肆无忌惮,因此的,笑着道:“在坐的有粤省的媒体朋友吗?” 在他的视线之下,前方的媒体席中举起了几只手臂。 “那想必这几位媒体朋友是了解的,粤省的观众朋友们是怎么称呼的我的。”见众人一副不解的模样,他笑着道,“靓仔。” “我想这应该是原因之一。” “哈哈哈。” 气氛活跃完,将尴尬扯开,徐容脸色认真了点,道:“可能在坐的各位媒体朋友不大清楚,这其实也是我接的第一个品牌代言,与朱总差不多,在之前,我的团队也花费了不小的精力做市场调研、产品试用, 百雀灵是一个相当真诚、纯粹的品牌,坚持草本配方、坚持以用户为中心, 这很不容易, 要说有没有压力,肯定是有的,毕竟无论是我,还是百雀灵,其实都不擅长营销炒作,一直以来,都相当低调。” “下一个问题。” 一众记者发现了不对,徐容今儿太客气了。 静默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没被点到的年轻记者,却是抢着站了起来,问道:“可是之前据传你在与女朋友交往期间追求过陈漱,还跟杨蜜牵扯不清,就不怕女性消费者不买账吗?” 徐容冲着朱圣国耸了耸肩膀,他已经很克制了,可是总有些人不让他克制。 因此的,他立刻问道:“请问这位记者朋友,您是什么学历?” 那年轻记者歪着头扶了下眼镜的金属框脚,与有荣焉地道:“我中传的!” 一众在坐的同行纷纷致以惊异的目光,毕竟中传的来当记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徐容同样微微愕然,顿了下,才道:“我先声明,我并没有侮辱您或者您母校的意思,在我的心里,中传一直是一所传媒类的顶尖院校,但是有句老话想来您应该听说过,谣言止于智者,您都说了,是据传如何如何,本就是一些人在胡扯,本就是谣言,但却没到您这儿打住,对此,我感到非常遗憾。” 那年轻记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徐容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蠢了,因此的想都没想地就问道:“你之所以就接下代言,是因为百雀灵的代言费给的高吗?” “怎么可能?”徐容愕然地看着对方,“说实话,我平时的开销不大,你们看我的衣服就知道,我身上穿的这身,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六七百块钱,可能说来你们不信,我对钱其实不太感兴趣。” 发布会现场突然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南方电视台就是因为给的钱多你才去录的节目。” 徐容笑了声道:“那是去录节目,都是按照对方的要求照着台本背的,能当真吗?主要就是让老少爷们看了乐呵乐呵。” 见那年轻记者还要说话,他接续道:“之所和百雀灵合作,其实主要是因为感动,感动他们的工匠精神,另外,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对方给我开出了天价的代言费,怎么说呢,士为知己者死吧。” “你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 “当然。” “可是你刚获得南方盛典‘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 “你知道为什么百雀灵的市场口碑那么好吗?”见一众记者愣愣地瞧着自己,徐容笑了,“那都是因为消费者喜欢,所以才有了口碑,我之所以获奖,其实原因也差不多,一是观众抬爱,再者就是同行谦让,才让我捡了个漏。” “下一个。” 发布会结束之后,靳芳芳独自返回了京城,徐容和徐行留下,准备参加广告的拍摄。 在拍摄开始之前,也就是发布会结束的当天晚上,朱圣国摆了一场酒局,款待徐容和特意请来的大导演。 国内最贵的广告导演,贾章柯。 对于贾章柯的印象,徐容没看过他的作品,只听朋友聊起过这个人,家里有矿。 不是对他财富的比喻性概括,而是他真的有煤矿。 这是一个自己写剧本,自己投资,自己执导的导演,他拍戏,不大在乎赚钱不赚钱。 顶点 因为他也不大缺钱。 因此的,即使拍出来的戏,在国内的票房只一两百万,他也能接受。 广告时常约摸两分钟,计划拍摄时长三天。 剧情不算复杂,徐容要演的是一个普通的职场人,一大早,因为未冲马桶,妻子数落,他急着上班,几乎没怎么搭理,随意应付了一句之后推门离开,留下因为丈夫的无视独自在家落寞的妻子。 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下班的他着急回家,拒绝了同事喝酒的邀请。 路上暴雨如注,在慌忙躲雨的当口,恰巧看到了玻璃橱窗里的百雀灵。 下一幕就是他淋的落汤鸡似的推开门,将藏在怀里的百雀灵举到妻子跟前。 最终以“百雀灵,心中牵挂的始终是你。”的广告词结束。 酒过三巡,正好导演和百雀灵的人都在,徐容放下了筷子,想到自己先前看到剧本时萌生的念头,道:“朱总,苗总,贾导,关于剧本,我有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他说的“苗总”是苗耀阳,百雀灵的市场部总监,圆脸、小眼睛,大高个儿,同样戴着副黑框眼镜。 徐容一放下筷子,几个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他。 朱圣国喝了酒,脸色微红,笑着道:“徐老师说说看。” “其实也不是太多,就是下班的时候,拒绝同事的那句词,能不能改成‘不了不了,我老婆在家蒸好了包子,等我回去吃呢。’,你们觉得怎么样?” 仨人听了,先后低头思考,好一会儿,朱圣国眼睛猛地一亮,道:“好啊,我觉的这句特别好,特别能体现就是那种心情...反正就是特别好。” 可是他也形容不出来到底好在哪,并且因为并非专业的,也不敢拿主意,转而看向贾章柯,问道:“贾导怎么看?” 贾章柯长发,瘦长脸,夹着根烟,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徐老师,还没结婚吧?”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道:“我有一个朋友,大抵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听了很感动,贾导觉得不合适吗?” 贾章柯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并不是说你的建议不好,而且说实在的,我真不想用这句词,我想留着,等我下次拍电影的时候把这句词加进去。” 朱圣国明白了贾章柯的意思,哈哈笑了,道:“我以前总听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下可算真见着了。” 第二天一早,到了影棚,徐容才见到了女主角。 昨天喝酒的时候,他已经听朱圣国说过,女主角是百雀灵董事长的一个朋友塞过来的新人。 还是中戏出身。 见了面,徐容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却明白了百雀灵为什么同意让一个新人来演广告片女主了。 形象确实挺惊艳的。 在打招呼的时候,他心下不由感叹,有时候,人跟人是没法比的,长的好看,而且还是中戏出身,业务水平自然不用说。 未来可期。 第一天的拍摄,相当不大顺利,剧组就地拉了一群追逐梦想的年轻人演职场人,拍摄在职场的三场戏。 只一条拍下来,贾章柯跟徐容对视一眼,相互苦笑。 不真实。 徐容跑了海润那么多趟,相当清楚职场人是什么模样,什么状态。 市场总监田耀阳见俩人一条拍完,都没言语,但却不再继续拍摄,诧异地问道:“贾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贾章柯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不太像?” 田耀阳点了点头,问道:“我刚才看徐老师比较像,其他人都不像,你们能不能通过技术手段解决?” 贾章柯苦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技术真解决不了这个。” 徐容想了想,问道:“田总,能不能这样,咱们直接就去你们公司拍?也不用把他们拉过来,保持他们的正常状态。” “没问题啊,来前你是不知道,好多同事都想过来看看呢。”田耀阳半开玩笑地道,同时的,掏出了手机,“我先打个招呼。” 在田耀阳联系公司的时候,贾章柯也摸出了手机,问道:“徐老师,留个电话吧,以后有机会了合作?” 虽然才刚拍一条,而且还没成,但是他看出来了,徐容的表演,简直不像同校表演专业的学弟,手下很有点真东西。 “好啊,求之不得呢。”徐容忙冲徐行招了招手,要过了手机,跟贾章柯互留联系方式。 但内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他对贾章柯的严谨相当欣赏,但是却绝不会跟他合作广告片以外的制作。 因为于他而言,贾章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拍的电影也许能盈利,但是不赚大钱。 贾章柯大多数时间里,只能靠家里的煤矿补贴家用,拍电影图的就是个乐意。 徐容跟他截然相反,他还没实现财富自由,不能那么放飞自我,凭喜好做事儿。 三场职场戏,拍了一天半,徐容不知道这是贾章柯身为电影导演的一贯精致,还是广告片时间短而须力求细腻的缘故。 但是从感受上而言,真的很舒服,哪怕NG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几次。 第三天,剧组正式转到了影棚内,开始拍摄他跟女主的戏份。 “全场安静。” ... “a。” 徐容站在门口,慌忙打着领带,女孩儿穿着睡衣,自洗手间探出头来:“你上完厕所就不能冲一下马桶?” “卡。” 徐容同样皱了皱眉头,因为刚才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并没有浮现一个生气的女人的印象来。 贾章柯跟徐容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涌现出强烈的怀疑,刚才那句词,很像北电马原专业出身。 简而言之,就是比业余还业余。 徐容沉默着,瞥了女孩儿一眼,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中戏排四年戏该有的基本功,在他一直以来的印象里,中戏、上戏的基本功都相当扎实,即使比不了宋嘉,但也得跟隋浚波那样的差不多。 考虑到对方还是个新人,他其实也没抱有太高的期待,但是对方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丝毫的转折,就像水往低处流似的,流淌的太过自然。 贾章柯摘下了耳机,笑着对女孩儿道:“你脸上得有表情,声音里得有情绪,就是那种嫌弃的表情。” 女孩儿眨巴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颇为委屈地道:“我有啊。” “我来给你示范下。”贾章柯也不知是被女孩儿惹人怜爱的模样弄得心软了,还是顾忌她的背景,挠了挠头,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北电的,台词说的能让人脑子里浮现出画面感,可是一个中戏的,把睁大眼睛描述为表情,就离谱。 “好的,麻烦导演啦。” 贾章柯捋起袖子,亲自上阵,微微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声调猛然间拔高了许多:“你上完厕所能不能冲一下马桶?” 徐容嘴角冲动着,将脸别过一旁,还别说,贾章柯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他顶着那头跟好几天没洗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有点喜感。 贾章柯示范完了,转头看向女孩儿,问道:“学会了吗?” “学会啦!” “好,全场安静。” ...... “a。” “你上完厕所能不能冲一下马桶?” 贾章柯无奈地捂上了脸,心里恨不得问候朱圣国八辈祖宗,这哪是先前说的“锦上添花”,明明就是给自己塞了个祖宗过来。 好一会儿,才将放在脸上的手掌拿了下来,道:“先休息一下,找找情绪。” 他说着,看向田耀阳,走了过去,低声问道:“田总,能不能换个人演女主?” “呵呵,贾导,这...”田耀阳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恐怕做不了主,要不我打个电话请示请示?” 他说着,见贾章柯只抽闷眼,又给陪了个笑脸,冲着他和走过来的徐容道:“贾导、徐老师,二位辛苦辛苦。” 贾章柯挠了挠头,看向徐容,道:“徐老师,你要不辛苦辛苦,给人指导指导?” 徐容摆了摆手,这种事儿他才不沾呢,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来拍广告片女主角,背后肯定站着人呢,人女孩儿自己都没吭声,他巴巴的赶上去,人家也未必感激,说不得转头怎么骂他呢。 好为人师的名声,他承受不住。 童自容、周捷的例子都在那儿摆着。 这种事儿干多了,容易养成习惯,而且还是个容易把自己埋了的习惯。 贾章柯无奈,只能再次找到了小姑娘,连说带比划好半天。 然后等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对徐容道:“徐老师,要不先走一遍?” “行。”徐容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反正不过是多打两回领带罢了。 走了一遍,贾章柯再次上去亲身示范。 可是徐容怎么瞧着,贾章柯似乎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也许换一个丑的人来,恐怕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他倒不是凭空把人往坏里臆测,毕竟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 临到半中午,女孩儿走到了休息了半天的徐容跟前,拿着瓶饮料,笑着道:“徐老师,喝口水吧,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徐容忙起了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笑着道:“客气了,请教谈不上,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徐老师你太客气了。”女孩儿笑着道,转而问道,“是这样,你觉得怎么才能准确找到那种生气又无奈地情绪?” “这个,呵,其实我也不太懂。” “徐老师,帮帮忙嘛。” 徐容看着女孩儿宜哀宜嗔的神情,才恍然意识到美貌原来是一把相当锋利的武器,苦笑了一声,道:“那...我简单的分享一点我的经验吧,主要是靠情绪记忆,把经历过的情绪,用的时候拿出来就好。” “呃,具体点呢,就是我要表达的那种?” 徐容想了想,道:“你有男朋友吗?” “没...” 徐容无声地叹了口气,人生阅历的匮乏对于演员来说是硬伤,因为想找对应的情绪都没可找的点,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能接受大尺度的床戏吗?” “啊...”女孩儿怔了下,顿了顿才道,“不...不太能。” 徐容看着她转向一侧的脸,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那拍过吗?” “拍...拍过。” “那这就好办了,你想象一下,在你拍床戏之前的状态,不愿意接受,委屈、愤怒,但又被勉强着,不得不接受的状态,一直在脑子回想,一直想。” 徐容见她点头,才笑着道:“这些都是我的一些经验,你可以试试有用没,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教你啊,以后出去了不要乱说。” 女孩儿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谢谢徐老师。” 第四十五章 广告 第四十六章 一起 《潜伏》开机发布会现场,众星荟萃,大腕云集。 本来按照计划,剧组是不打算举行开机发布会的,只是突然间的变数,在外界的重重压力之下,发布会提前举行。 按照成例,发布会有的会在开机前的一周或者半个月举行,有的开机前两三天举行,而大多数的剧组都不举办,因为投资规模小、演员阵容朴素,邀请不到能够维持体面的媒体数量。 《潜伏》剧组本属于第三种,可是制作方强势注资八千万后,却是彻底改写了局面。 剧组的主创演员,除了徐容之外,几乎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柳芸龙凭借着丰富的资历争取到了李涯一角,老戏骨李立群出演吴敬中,至于陆桥山这个角色,在以《家有儿女》的“夏东海”一角为人所知的高亚林与李又斌的近乎撕破脸皮的争夺当中,徐容伸手拉了一把偏架,最终李又斌笑到了最后,而马奎这个角色呢,姜伟选择启用了因《集结号》火的一塌糊涂的张函予。 女演员方面,调整同样不小, 女一王翠平最终敲定巩莉出演,女二左蓝落到了章子怡的手中, 女三还是原定的小张同学。 发布会尚未开始, 上百家媒体记者一个个跟吃了枪药似的, 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上窜下跳。 “巩莉,据传你是自降片酬出演《潜伏》, 而且还是一部电视剧,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巩莉笑了笑,道:“徐容是我最想合作的男演员, 他不去拍电影,我只能来拍电视剧了...”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窗外,天亮了。 梦做的倒是挺美的。 拍完了百雀灵的广告,回到京城, 徐容大概捋了一下今年的安排, 这么一捋, 把自己给尬住了。 因为截止到眼下, 他接下但尚未开拍的戏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还是明年过完年才能开机,另外定下的《潜伏》,姜伟最近为找合适的演员挠破了头。 说到底, 问题就出在一个字上,钱。 姜伟的打算是请几个业务水平精湛的演员,可是人一听报价,立刻就是摇头拒绝。 再好的剧本, 一旦没钱在后边支撑,总免不了偷工减料、赶工期, 最终影响的就是成品的质量了,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伟的面子毕竟没黎叔那么整儿,能让一个个的大腕儿心甘情愿地降片酬抢破头来出演。 关于《潜伏》,徐容心里是有一套理想阵容的。 照着他想的那么拍下来, 想不火都难。 当然, 预算至少也得八千万打底才扛得住。 对于姜伟时不时的诉苦,他也只能听着, 并时而安慰两句,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真的尽力了。 《潜伏》计划在下半年开机, 这也是他目前签下的今年的唯一的一部戏。 剩下的递过来的本子,另外一本还不错的, 因为审查没过,还要大修,今年铁定没法开拍,至于其他的,在剧情逻辑上,都存在明显的不合理之处,有的名为谍战,实质上却是男女爱情为主。 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打算今年接下三部戏,两个挑好的剧本、好导演,认真拍,另外再奖励自己一部赚钱的,虽说是奖励,但也并非抱着糊弄的心思,而是在相对还行的剧本里挑片酬最高的。 百雀灵1200万的代言费,归于他的只432万,他只拿了132万,另外300万偿还了公司的债务。 他还欠着公司1200万和李又斌的100万。 按照正常设想,明年再接一两个代言,完了今年接三部戏,明年再接三部戏,免息期前基本上就能还个八九不离十。 到了此时,他愈发坚定了合约期满后不再续约的决心,他目前挣下的钱,早已抵得上的公司先前对自身的投资,而且合约期还有两年半,算是滴水恩涌泉报了。 起床洗漱的当口, 徐容再次习惯性的瞄了一眼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0/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66%) 四天的广告拍摄,愣是没有增加一点经验值,这也是没法的事儿, 他其实也明白,到了现在的地步, 每一次提升都是质的飞越。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是因为《闯关东》的热播以及代言百雀灵,荣耀值小小的暴涨了一把,“八极入门”特质解析进度来到了66%。 不过眼下A-的综合评价,足够用了,等一阵子童自容要是闲下来了,看看能不能再去学学。 他还有很多事儿要忙,比如下午等小张同学下课了,带着她去看看家具,房子已经交付,正在着手装修,俩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按照西式的进行装修,看着房间蛮多,但是俩人一合计,才发现根本不够用。 在小张同学的强烈要求之下,一间加装隔音层,留作唱歌用,徐容则想把一间改成了练习室,一面墙装上块巨大的镜子,以后晨练的时候总不能站在院子里或者露台上,再者也不能让小张同学把舞蹈底子给荒废了。 另外又预留了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除了一些其他必要的,剩下的都留作卧室,因为以后爷爷身体不大好了,迟早也要接过来住的,另外还有小张同学的爸妈退休后可能也要搬过来住,要是再请个阿姨以及更远的未来的孩子,这就得四五间客房。 为此,他们只能把唱歌房和健身房挪到地下室,别墅只两层,房间就那么多,再加上厨房、餐厅、卫生间,这么一算下来,实在太过紧巴了。 虽然旁边倒是还有一栋,但那栋徐容打算四五年以后涨到差不多了就卖出去的。 而上午呢,他还要去跟高熙熙碰个头,给《纸醉金迷》的几条拍摄时掺杂了同轨杂音的戏配音。 另外,他还打算跟高熙熙聊聊《新三国》,选角已经拉开序幕,但是高熙熙只说让他放心,肯定是重要角色,到底是哪个重要角色,却是没透露分毫。 对于这帮老江湖的语言艺术,他是半点也不敢信的,当年拿到《闯关东》的剧本之前,汪文杰可是忽悠他“朱传文”是灵魂人物、妥妥的男一号,结果呢,虽然打第一集活到了最后一集,但是说起来出场戏份并不算太多。 他期待的不是“重要角色”,而就是曹操,他先前电话里问过高熙熙一回,但高熙熙总是笑着打哈哈,根本不给明确的答复。 “咦,小徐,你这台词念的跟之前味儿有点不一样啊?”一条音录完,高熙熙诧异地摘下了耳机问道。 徐容笑了笑,道:“人总得有进步不是,总不能老是止步不前吧?” 高熙熙皱着眉头道:“话是这么说,可你这进步也太快了点也,要不咱们全用配音咋样?” 徐容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刚才那几句平缓一点,基本上全是技巧,全用配音的话,没当时的氛围,有些戏份的情绪可能到不了拍摄时的地步。” 这么说着,徐容却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按照他的预估,在台词一项上,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要是跟着童自容继续学,他差不多还得一百万开外的花,可是童自容眼下除了配音之外,还接了不少综艺节目,一个节目录下来,顶的上教他半个月。 这是一笔相当容易就算清楚的账。 不过他也不急,照着童自容的性格,估计也就半年的光景,他就能空出时间来了。 西红柿 六十多年养成的习惯,绝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他瞧着,童自容也没改的打算。 等录完了,徐容看时间快到饭晌,也没跟高熙熙说,就在走廊上坐着,等高熙熙忙完。 过了约摸十来分钟,高熙熙打理边出来,他起了身,道:“高导,中午一块吃个饭?” “你没走?”高熙熙愕然地看着他,“哎,你咋不说一声,我当先前你冲我摆手,是走了呢。” 徐容笑着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儿,戏能按时放映才是最重要的。” “准备卖给哪家?” 高熙熙想也没想地道:“肯定是南方,最好是魔都,毕竟讲的就是那的故事,央视仗着体量大,压价压的太狠,再托托关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也是。”徐容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导演,新戏筹备的怎么样啦?” 高熙熙瞅了两眼徐容,此时隐约明白了他的目的,笑着道:“你啊,我就说不能单单等我吃饭呢,那正好,我也正准备喊你聊聊呢。” 俩人就近找了家饭店,要了间包间,坐下了,徐容也不打马虎眼,问道:“导演,我听说,曹操这个角色还没确定人选?” “咱俩一人点俩,就不喝酒了,我下午还得继续忙。”高熙熙将菜单推到了徐容跟前,叹了口气道,“我正发愁呢,都怕,本来都是约好的,都是过了一晚上就反悔了,有的说考虑考虑,可是一考虑就是没影儿的事儿,目前唯一一个应下的,就陈健斌,但是也没把话给说瓷实。” 徐容随手点了俩菜,装作不大在意地道:“导演,你看,我咋样?” 高熙熙斜了他一眼,笑着道:“把心放肚子里吧,角色我给你留着呢,孙权,妥妥的男二,怎么样,够意思吧?” 徐容咧了咧嘴,道:“这个角色,好是好,但是我这...演孙权,不太合适吧?” “小徐,孙权可是男二,整部戏的核心角色...”见徐容脸上丝毫不掩饰“我不信”的意思,高熙熙呵呵笑了,解释道,“其实我也确实考虑过让你演曹操,但是你的年纪差的太多了,观众会骂的。” 徐容自然明白这个问题,可是他又不是没看过老三国,孙权跟男二毛的关系也没有。 高熙熙见徐容微微有些失落,道:“行啦行啦,咱俩都搭了两回班子了,你别跟我演了,我给你透个底儿,其实我本来打算让你演吕布的,你还记得之前杀青那会儿,我让你增重的事儿不?” 徐容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道:“我记得。” 高熙熙道:“你这么个大高个儿,我估摸着一米八二肯定打不住吧?肩膀又宽,体型上来了,我觉得很适合吕布这个角色,可你的片酬,有点贵啊,现在《闯关东》一播,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就凭那些骂声,起码得七万起步吧?而且投资方也比较多,我这个导演,就不能完全自己做主啦。” “就比如诸葛亮这个角色,自打我接手这个戏开始,各路牛鬼蛇神全蹦出来了,弄的我一点脾气没有,你说你一个拍广告的就安心拍广告呗,非要往咱们影视圈凑什么呀?” 徐容本来还不知道高熙熙说的是谁,可一听他含沙射影的嘲讽,心中立刻浮现出陆易的面孔来,那家伙他听黄小明师兄提过,自打《永不瞑目》红了之后,彻底飘了,转投广告资源爆炸的中乾,简直化身广告小达人,为此连春晚的邀约都给拒了。 见高熙熙一副老不大开心的模样,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得咧,不说这个了,回头你把提纲发来我看一下吧。” “你应下了?” “那我不得看看本子啥情况不是?”徐容笑着道,“要是本子好,回头我把片酬降下来。” 高熙熙脸色古怪地道:“要是不满意呢?” “你都给我留角色了,我还能不捧场不能?” 徐容既没说应下,也没说不应下,还是得先看看剧本再说,高熙熙是名导不假,但毕竟不是编剧,若是编剧把剧本写的烂成一坨,再名的名导也抢救不回来,戏份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儿。 跟高熙熙吃完饭,他立刻跑回了学校,然后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他得看看三国原著再说。 临到下午四点多,感觉耳边痒痒的,扭头一看,小张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后。 这个位置是他们俩过去一块自习的时候经常坐的位置之一,对于小张同学能找来,他也不觉奇怪。 徐容顺手的将书合上了,一下午的时间,看了十一章,进度还算可以。 小张同学笑嘻嘻地悄声道:“徐老师,我们走吧?” 图书馆里还有不少人,多是成双成对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来学习的。 “徐老师,等装修好了,我们就搬进去吗?”出了图书馆大门,小张同学神情奇异地问道。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肯定不是啊,不得晾上一阵子,不然要出问题的,我之前听说有人装修了新房,只晾了一个周就搬进去了,结果没过半年,得了白血病,本来好事儿却愣是给办成了坏事儿。” 小张同学低着脑袋,认真地看着路,小声道:“不是那个意思啦。” “那是哪个...”徐容的话戛然而止,转过头,瞧着小张同学微微泛红的耳垂,笑了,“那你想什么时候一起住进去呢?” 他特意在“一起”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你...”小张同学只觉着脸上火辣辣的,“徐老师你太坏啦,哼。” “哈哈。” 在之前,小张同学没想过这茬儿,可前阵子徐老师接了个1200万的代言的消息曝光后,袁珊珊说的一番话,让她不能不在意了。 “晓斐,你跟徐容那个了吗?” “哪个呀?” “就是做情侣之间该做的事儿啊。” 得益于焦竣艳时不时的就把油门踩死,小张同学在愣神了片刻后,明白过来了袁珊珊的意思。 “没有啦。” “呀,你们都在一块那么久了,竟然还没有,不会徐容对你没欲望吧?” “不会呀,徐老师对我很好的。” “我听说男人都喜欢大的。”袁珊珊说着,着重地拿视线扫了扫平平无奇的小张同学。 小张同学当时没大上心,可是后来一个人了,她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并非怀疑徐老师不喜欢自己,因为在徐老师在看她的时候,她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可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不能老让别人嘲笑自己,另外呢,徐老师太忙啦,白天她要去上课,为考研做准备,而徐老师却是整天逃课去“观察生活”,到了晚上呢,徐老师又要回宿舍看资料,她尽管总是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可是又不愿意勉强徐老师。 她只想多点时间跟他在一起。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小张同学决定主动出击。 为此,她还特地偷偷上网查了好些东西,就是怎么让男朋友主动一点的,网上的答案千奇百怪,比如要装作很胆小啊,晚上要怕黑,逮住机会,一关灯就往怀里钻,如果下雨就更好啦,打雷时候还可以“瑟瑟发抖”地撩拨。 天可怜见,她十来岁的时候放了学就去培训班学跳舞,每天回去的时候都是八九点,夜路走的可是老多啦,会怕黑? 至于打雷,只要脑子里不想事儿,不过就是眼睛一闭的事儿,只要不劈她的床,她就不会醒。 当然,她想着真到了那个时候,徐老师肯定不会拆穿自己,可总是没机会呀,她总不能主动提出开房吧,那多不好意思呀,而且那样徐老师又会怎么看她呢? 于是这么一想,她又不敢主动出击啦,可是她也不怕,因为等住到一块啦,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呢。 第四十七章 但是 徐容用了一周的时间,仔细将《三国演义》的原著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这才又转头去看高熙熙发给自己的《新三国演义》的提纲和前十集剧情。 只是看完了,他脑子当中不由的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 高熙熙特么的也是个大忽悠,屁的核心人物,孙权的戏份,要是集中起来拍,十天都用不了就能拍完。 这不是他在意的,因为高熙熙跟他透露了点情况之后,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要是真是核心角色,高熙熙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了他。 最让他不解的,还是剧情上的硬伤,哪怕《三国演义》不是正史,可是不少剧情却写的跟古偶剧似的儿戏。 另外,名为《新三国演义》,台词简直比偶像剧还要直白,恐怕纵然是小学生都能看懂。 这不符合原著。 但是小学生能看懂。 一些情节有些离奇乃至离谱,比如他着重注意的东吴方面的剧情,基本完完全全的原创乃至胡扯。 但是不可否认,于三国不了解的普罗大众尤其是年轻一代而言,足够曲折。 而且更为奇特的是,《新三国》的立场跟原著不同,原著明显站在了蜀国的角度,而《新三国》则是倾向于魏国。 大概也是为了突出名字当中的一个“新”字。 徐容大概过了一遍剧本提纲, 结合先前高熙熙的诉苦和一些传闻,心里大抵明白了缘由。 编剧的水平真的有问题吗? 毕竟那可是《康熙王朝》的编剧, 而且新三国并非一个人写成, 是由四五位编剧联合编写。 他们不可能不考虑原著, 也不可能不考虑正史。 可是十三亿国人,多少人看过《三国演义》原著, 又有多少人了解《三国志》? 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迎合市场上,《大明王朝》的台词设计倒是足够精致, 可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后来者不能也不敢不吸取教训。 为什么《乡村爱情》、《金婚》之类的家庭伦理能够出位成为热门剧种? 因为相对于少数追求精致的观众,更多的人爱看这种曲折,这是随着城镇化的推进, 普遍物质生活的提高, 迅猛增加的中低收入人群基数的大环境导致的。 最重要的是, 高熙熙能做主吗? 徐容想起一些传闻,不由默然。 去年年初, 《新三国》声势浩荡地拉开了序幕, 正式筹拍, 总投资6000万, 由跟他合作过两次的不算熟的陈佳林执导。 徐容知道这件事儿, 还是因为李又斌曾考虑过争取曹操一角,但是根本没戏。 同时参与争夺这个角色的,还有姜汶和陈保国。 最终陈佳林拍板, 由姜汶出演曹操,陈保国虽然没有如愿得偿, 却也拿到了司马懿一角。 另外, 英皇作为投资方之一, 相关艺人也纷纷加盟, 如成龍出演孙坚, 儿子房租名演曹植,谢霆峰演吕布,如今深陷“某照门”的老婆张白芝演貂蝉, 其余还有寇石勋、归娅蕾、金成武等等。 但没过俩月,陈佳林被迫以年事已高, 难以胜任《新三国》巨大的工作量辞任,他定下的演员阵容也跟着被全部推翻。 就跟闹着玩似的, 但“年事已高”这个理由好歹给各大资方留了一块遮羞布。 陈佳林卸任后,由中青代导演闫建刚接手,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同时掌握更多的话语权,闫建刚带资3000万进组,《新三国》总投资额增加至9000万。 只是他也未能幸免陈佳林黯然退出的下场,没过俩月,闫建刚辞职,同时撤资,相比于陈佳林的沉默,稍年轻些的闫建刚更加激进,在辞职后,他发表了一则声明解释原因,简而言之就是资方太懂行了。 “由于多种目前不宜表明的复杂原因,使《三国演义》无法具备最基本的创作条件。” “和个别投资方难以在操作层面达成一致。” “编剧人员创作的文学剧本不应进行颠覆性和非专业性、非电视化的改造。” 矛盾的根源昭然若揭。 陈佳林是第一个吃刺猬的,被扎了嘴,尚情有可原,闫建刚瞧出了问题,动筷子前特地换上一副钢嘴铁牙,但照样没能逃过黯然离场的下场。 《新三国》的因为投资方太过“专业”,太过追求市场化,严重干扰了作品的正常创作。 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高熙熙难不成没瞧见? 徐容觉得他很清楚。 一如高熙熙曾想让贾亦平出演诸葛亮,但是他虽然是导演,却决定不了主要角色的演员人选。 并不是人人都是贾章柯。 前阵子《华夏往事》拍摄期间,导演张立还跟男一张国力因为是否要与追求极致的拍摄效果闹了点不愉快,张立想慢慢拍,精打细磨出好作品,可是剧组运转一天, 几十万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了,这是身为出品人的张国力不能接受的。 资方追求的,不过开源节流, 开源是作品要足够离奇,能够吸引观众,满足猎奇心理,节流自然是想法设法的省钱。 孙权也挺好的。 徐容如此想罢,关上了电脑,给高熙熙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接下来他就一边等好本子,一边准备《潜伏》,这次他不打算跟往似的,去找李雪建排戏了,A-的综合评价,撑起一部戏不存在丝毫问题。 而且童自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得形成自己的表达风格,而不是有意或者无意的模仿别人。 那会限制自己。 尽管宋嘉抱着这样那样的担忧,但他暂时的将这些担忧抛到了脑后,他以谍战成名,不能在谍战这一块砸了自己的招牌,这才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未来即使转型不成功,他退回来,在谍战剧种当中,仍然是头部,仍然是一线。 除了准备《潜伏》、观察形形色色的人,其余的闲暇时间里,他还要拽着小张同学盯装修、看家具。 “徐老师,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床呢?”家具城当中,小张同学望着徐容挑中的一张超大双人床,奇怪地问道。 徐容瞥了小张同学一眼,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才能好好睡觉啊。” 小张同学愈发的疑惑了:“可是睡觉也不用这么大的吧?我感觉这张能睡下我六个。” “你说的那是休息。”徐容白了小张同学一眼,笑着道,“睡觉可是两个人的事儿。” “哦。”小张同学耳根微微泛了点红,她明白徐老师的意思啦。 呸,徐老师真不要脸! 俩人在家具城逛了小半晌,回到学校,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了什么,拉开了斜挎包的拉链,手伸进去,却没掏出来,而是仰着下巴,抬着头,问道:“徐老师,你想不想吃个冰淇淋呀?” 见徐容眉头轻微微拧,似乎又要开始说教,小张同学极认真,又极夸张地瞧着他,抢着道:“今天天气这么热,你难道就真的不想吃个冰淇淋吗?” 徐容瞪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要是把对冰淇淋和奶茶的执着用在学习上,我敢保证,中戏的研究生你都能考上。” 如今刚刚开春,今天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俩人又走了不少路子,是热了点,但绝没到小张同学口中的“这么热”的地步,她纯粹就是自己馋了。 小张同学忙摇了摇头,将手打包里抽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吃,是它想吃的,它刚刚告诉我,它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吃冰淇淋啦。” 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吧,先说好,一个月吃一次,不能再多啦。” “嘿嘿,徐老师你太好啦。”小张同学迅速地从包包中摸出了自己的充值卡,顿了顿又道,“你等我一下哈,我先去回宿舍拿书包,然后咱们再去图书馆。” “等等,你把卡给我吧,我去买。”他喊住了她,伸手接过了卡,“草莓味的?” “嗯,好。”小张同学点了点头,“卡里还有三块钱,别买贵的啊,花光了了我可不高兴。” “嗯?”徐容挑了挑眉头,他知道,小张同学又想作妖了。 随着俩人相处的越久,关系越发的亲密,小张同学渐渐开始暴露过去不太常见的一面,老喜欢演,而且越演越上劲儿。 但是在他看来,就是作妖。 小张同学睁大了眼睛,问道:“怎么,嫌多?” 徐容摊了摊手,道:“是啊,太多啦,我都舍不得花。” 小张同学“哼”了一声,撅着嘴道:“小家子气,做我的男人,你要学会适应。” “哈哈...鹅鹅鹅。” 说完了,她也不管徐容,蹦蹦跳跳地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俩人的打算是先去图书馆自习一会儿,完了等到了饭点再出来吃饭,可是买完了冰淇淋,在一场肃穆的冰淇淋交接仪式过后,徐容的电话响了。 徐容摸出手机瞧了一眼,高满唐打来的的。 他先前跟他合作过,高满唐是《闯关东》的编剧,之前有过《家有九凤》、《大工匠》等作品,是业内的著名编剧之一。 “喂,徐容啊,忙着没?” “哎,高老师,没,我在学校呢,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跟你说,那个本子真是个好本子,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徐容听到高满唐的话,有点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高老师,你是不是弄差岔了,我不记得推过你的本子啊,真要是推也肯定先跟你打个招呼的。” 畅想中文网 “什么?”高满唐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问道,“你那边真没接到我的剧本,一部年代剧,名字叫《北风那个吹》,是不是你忘了?” 徐容确定道:“真没有,我这的本子一般的都是谍战,其他类型的我都会仔细留意的,确实没有你说的这个。” “中午有空没,咱们一块吃个饭?” “好。” 徐容愣愣地挂上了电话,不知道高满唐到底搞的哪一出,不过他还得跟小张同学说一声,得她自己去自习了。 小张同学美滋滋地甜了一口雪糕,问道:“怎么啦徐老师?” “不凉吗?” “不凉不凉。”小张同学忙摇着头道,“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徐容点了点头,道:“高满唐说有事儿找我聊,一块吃个饭。” “那你去吧,下午回来了你再跟我说。”小张同学想也没想地如此说道。 “好,那你先去自习吧。” 徐容转过头,就往校外走,没几步,回头扫了一眼,却见小张同学猫着腰,垫着脚,瞧着她走的方向似乎不大对,便喊住了她:“小张,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那边是宿舍。” 小张同学的身体猛然顿住,徐徐扭过个小脑袋,干巴巴地笑道:“哎呀,我把手机落宿舍啦,回去拿一下,徐老师你赶紧过去吧。” 她说完了,撒丫子就往宿舍跑,她才不要一个人单独去自习呢。 徐容无奈地摇头苦笑,看来以后有必要多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泡着了。 徐容到了跟高满唐约定的地点,见了面,因为时间还早着,并没有立刻去吃饭,就近找了一间茶楼,点了壶茶。 高满唐的国字脸上、小眼睛里,全写满了意气风发,随着《闯关东》的热播,他彻底接棒海盐,奠定了国内顶级编剧的地位。 俩人寒暄了一阵子,聊了聊近况,高满堂才开口问道:“徐容,怎么样,最近有档期没?” 徐容一听,眼睛亮了,道:“有啊。” 可是随即,他又眨巴眨巴眼睛,因为最近没听说高满唐有什么大制作要筹备。 高满堂笑着道:“徐容,我这儿有个本子,特别好,想请你出演男一,接不接?” 徐容愣愣地瞧着他,心道我的大编剧,你连剧本都不让我看,就想让我接下来,这有点太不地道了吧。 因此的,他也没应下,而是道:“高老师,很着急吗?” “提起来这个事儿我就来气。”高满唐将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叹了口气道,“原先签约的时候,制片方答应的好好的,会邀请你来出演,结果哪能想啊,这临快到签演员了,才通知我说你没档期,给辞了,打了我好大一个急慌。” “这不,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想劝劝你,才算明白,有龟孙子搁这中间不干人事儿呢。” 徐容诧异地望着高满唐,道:“高老师,你能让我先看看剧本不能,你说的年代剧,现在连提纲都没见着,我要是一口应下,那也太不负责了不是。” 高满堂拍了拍脑门,笑着道:“看我这一着急,就忘了正事儿。” 他说着,打文件包里抽出一沓本子,递给徐容,道:“这个戏,我跟你说,保准儿比《闯关东》还火。” 徐容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闯关东》的收视已经成为央视的新记录,没那么容易打破的。 约摸半个钟头,他一边跟高满唐聊着,一边过了一遍提纲,翻了五集剧情,顿了下,又直接翻到了最后,仔细读了一会儿,才合上本子,问道:“高老师,目前...定下的谁出演男一?” 高满唐一甩脖子,道:“夏宇,这不是胡扯嘛,找一个三十来岁的给我演十八岁的小年轻。” 徐容挠了挠头,再问向另外一个问题:“女一呢?” “阎妮,就是《武林外传》的佟掌柜。” “嗯,我认识她,而且本子确实是个好本子。”徐容想了想才道,临到人签约截胡这种事儿干出来,其实真不大地道,人导演一开始就没找他,现在高满唐跑过来,他要是插一脚进去,名声传出去不大好,而且这个本子前半部分剧情尽管相当精彩,但因为年代背景,想要像《穿关东》那么爆,可能性基本上没有。 高满唐一听他话音儿,就知道不对,道:“你别有什么顾虑,来前儿制作方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你应下,就连带着导演一块换。” 徐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高老师,为什么?我感觉我在年代剧上并没有什么号召力吧?” 高满唐笑了:“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个故事...的一部分,是根据我年轻时候的真实经历改编的,我感觉你很像我那会儿,所以一开始就定的你,不仅外形上跟我一样帅。” 见徐容笑了,高满唐似乎不大好意思了,同样笑着摆了摆手,道:“其实最根本的是咱们俩性格的相似之处,一样的执着,一样的纠结。” 徐容忙摇了摇头,道:“高老师,你这话可说错啦,我一点也不纠结。” 高满唐哈哈笑着,道:“不纠结能干出连堵刘合平七天的事儿?” “你怎么也知道?” “刘合平亲口跟我说的。”高满唐笑着解释了他的疑惑,同时颇为感慨地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差不多的,你比我运气要好一点,你是把事儿求成了,我没求成。” “得,好事儿不出名,坏事儿传千里。” 高满唐拿手指指着徐容跟前的本子,道:“你就说接不接吧,不接我可就去找凌霄肃啦。”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疑惑道:“你好像很喜欢凌霄肃?我听说之前传武这个角色,你就是想邀请他来演,不过那会儿他正好没档期。” “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觉着你们俩是国内年轻演员里,跟我年轻时候最像的,不过你的优势是更年轻。”高满堂认真地道,“而且先前我听张新健他们几个老说,你的业务能力特别强,虽然我也不太懂表演,但是从拍出来的作品来看,你比他能把人物塑造的更好。” “业务水平这个事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徐容没应下自己比凌霄肃强的吹捧,而是道,“我觉得更多的,可能是你年轻的时候,跟我现在,都更帅。” “哈哈。” 哈哈一乐完了,气氛跟着轻松了不少,徐容把心中的“但是”吐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讨论 缓和了气氛,徐容沉吟了下,缓缓说道:“高老师,实话说,前半部分,就是二十集之前吧,我感觉写的比《血色浪漫》还要好,绝对可以称作经典中的经典,可是后小半截,尤其是帅红兵跟刘青纠缠到一起之后,给我的感觉怪怪的就,我觉得帅红兵既然为了牛鲜花和孩子放弃了大学,后来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不辞而别、放弃家庭,有点为了凸显牛鲜花,而特意给她制造困难。” 故事的大概剧情是帅红兵和青梅竹马的刘青下乡,因为特殊时代下的知识贫瘠和文化饥渴,帅红兵偷偷读了《红与黑》并且还到处显摆,结果被抓了典型,被由大队长牛鲜花负责批评教育。 也是因此,两人慢慢熟悉,并且因为《红与黑》,产生了羁绊,帅红兵在无依无靠的情形下,把牛鲜花当成值得信赖的姐姐。 牛鲜花的感情却是不同的,她慢慢的喜欢上了开朗、朴实又多才多艺的帅红兵, 只是碍于刘青的存在,她不能说, 也没法说。 后帅红兵为了回到城里, 自导自演了一出事故, 成了楷模,但也因此伤了脑子, 得了失语症。 刘青见他成了傻子,为了回城,毅然决然地抛下他, 以身体为代价回到了城里。 牛鲜花考虑到帅红兵的父母因为“**问题”不能照顾他,不顾家人的反对,跟帅红兵结了婚,好把他接到家里照顾。 后来,帅红兵康复, 又恢复高考, 他跟牛鲜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为了妻子和孩子, 他放弃了高考, 带着妻儿回到了城里。 再次相见,刘青见帅红兵妻子也有了、孩儿都有了,绝望之下, 随便找了个人结了婚, 但因为不是处*, 他的丈夫逐渐开始展露出变-态的一面。 回城之后的帅红兵几经周折, 为了赚钱, 最后又跟刘青纠缠到了一起, 还怀了个孩子。 等孩子出生,发现是个智障,刘青转而把孩子扔给了牛鲜花, 她认为这是牛鲜花欠她的。 帅红兵也跟着刘青南下,从次杳无声息。 牛鲜花失去了丈夫,又得拉扯孩子和有病的公公婆婆, 她一边等待着丈夫,一边挑起了沉重生活重担, 尽管生活如此艰辛,但牛鲜花把泪水擦干, 微笑着面对生活,她摆过地摊, 跑过东北做小生意, 在茶馆里卖瓜子香烟,还说过相声,最终,她成功了,遇到了同样成功的丈夫,并展开的商业报复。 她再次得偿所愿,却发现一切都是帅红兵故意为之。 可是帅红兵又一次的失踪了,因为他早已身患绝症,双眼失明,卖掉所有的家产,将钱寄给了牛鲜花,只身来到海边一间小木屋想独自度过最后的时光。 牛鲜花千辛万苦地在海边小木屋找到了身患绝症、双眼失明的帅红兵,她没有惊动他,她一边扮作一个哑巴保姆照顾他,一边筹集资金为他治病,把他挽留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看不见,一个有嘴不能说话。 牛鲜花卖掉所有家产,延缓了丈夫的生命,帅红兵从悄然从这个世界上消逝,转而对生命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帅红兵知道了眼前的哑巴保姆就是自己抛弃的妻子,他无颜面对这一切,又悄悄离开了她,当帅子坐着轮椅走到一片寂静的山林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北风那个吹》的熟悉的旋律,那是当年他和牛鲜花在山村的暗号。 而后帅红兵和牛鲜花重归于好。 纵然未曾经历过那个年代,但光看前五集的剧本,徐容也能感受到一股真实的气息铺面而来,可是自打帅红兵回了城,剧情就急转直下,一盆狗血接着一盆狗血的往人头上浇。 纯粹的就是为了凸显牛鲜花的牛,把帅红兵塑造成了个渣的不能再渣的渣男,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人物形象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后太矛盾,他根本没法刻画这么一个形象。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演了男一,再去衬托别的角色,《夜幕下的哈尔滨》尽管也在衬托卢秋影,但是王一民的形象始终是立得住的,从一而终的,可是帅红兵的这个角色后小半部分,或者说在回了城之后,简直换了个脑袋。 徐容知道高满唐想要传达的是开放的浪潮席卷之下小人物的离合悲欢,但他太过钟爱“牛鲜花”这个角色了,反而牺牲了帅红兵,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反倒是刘青这个角色,自私自利的性格贯穿始终。 高满唐见徐容没点头,只觉无奈,他先前辛辛苦苦给凌霄肃写的《闯关东》,结果人拒了,没成想这回给徐容写的《北风》,又不大愿意接。 至于朱开山,他绝对不是故意写出彩的,可拍着拍着就变成那样了,他也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还想再争取争取,因为徐容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成功塑造过中年角色的年轻演员,在戏的后小半部分,帅红兵也会步入中年。 高满唐沉吟了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一块讨论讨论。” 徐容见他不是客气,仔细想了一会儿,把最紧要的点说了出来,道:“从我自身的角度看,帅红兵回城后帮助生活不幸福的刘青是合理的,但是说抛妻弃子,这个我是难以接受,因为同样面临抉择,他放弃了上大学,后来的剧情却推翻了这个剧情的人设。” 高满唐立刻反驳道:“他对牛鲜花是感恩,但对刘青才是爱情,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她,所以他才会帮助她,也会有了孩子,他之所以抛弃牛鲜花,是自觉对不起她。” “那你觉得这样的角色你喜欢吗?”徐容同样不客气地反问道,“他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两个孩子,就这样扔给一个女人,是,这样牛鲜花确实是牛了,确实是坚强了、伟大了,但是这样一个男人,连一丁点的责任感都没有,跟刘青又有什么区别?他要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牛鲜花恐怕也不会喜欢他,但是转变太突然了,他觉得跟刘青有了孩子,内心有愧,不敢面对牛鲜花,那更应该意识到抛弃仨孩子给牛鲜花,更对不起她。” “在那样一个时代下,人的性格都会变的,过程也有一定的交代,是贫穷改变了他。” “但是在同一个剧情里帅红兵就出现了矛盾的一面。” “那是刘青以死相逼,在双重原因下,他才选择留下来跟刘青在一起。” “...” 两人由争论,变成了争吵,某一刻,突然发觉四周投来的视线,俩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笑了。 其实徐容明白,高满唐确实想让他接,不然没必要专门把他约出来,而高满唐呢,也意识到徐容对前二十集很满意,但自打第二十集的剧情开始,他就不满意了,否则早就直接摇头拒绝了,根本不会在这跟他争的急赤白脸的。 “这样,高老师,我也说个明白话,帅红兵出轨,我能接受,那毕竟是他的初恋,一二来去的,擦枪走火总是在所难免,但是丢下个仨孩子俩老人这一段,我接受不了。” 高满唐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那你说怎么改吧?” 徐容瞪着眼,好半晌,没说话,他要是会写剧本,还跟高满唐墨迹个啥,只能嘟囔道:“反正哪怕进了传-销回不去,没音信,我也能接受。” “哎,你这倒是不错的思路。”听到徐容的嘟囔,高满唐先是愣了下,而后乐了,“你只要签,我就改。” 徐容怕被忽悠,立刻道:“你只要改,我就签。” “小徐啊,即使改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改完的事儿。”高满唐笑着说道,“放心,其实后半截,我自己本来也没太大的信心,回去了我再想想,咱们边拍边改,放心,这回导演我找个老朋友过来。” 徐容见高满唐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穷追猛打,问道:“制片方的意思呢?” 高满唐极为自信地摆了摆手,道:“放心,我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这是徐容准备的最仓促的一部戏,跟高满唐聊完的第二天,公司正式与制片方签约。 在十来天之后,也就是3月下旬,徐容就得赶往与他有着不解之缘的东北,准备拍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眼下已经开春,拍摄地雪乡即使冷,也稍微好受一点,再苦也苦不过《闯关东》那会儿。 至于进组之后,房子装修的琐事儿,他只能让小张同学跟靳芳芳一块看着,这一走差不多就得俩月左右,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要看具体的拍摄情况。 《北风那个吹》的新导演安健走马上任,让徐容再次看到这个圈子不同的一面。 在《闯关东》之前,高满唐在编剧行业,虽说也是名编剧,但却没眼下的地位,更没有换导演的权力和自由,如今却是说换就给换了。 导演似乎是成了个悲催的职业,哪怕名导,也不能幸免,自徐容从业以来,见过演员不满意把导演给换了,见过制片人不满把导演给换了的,见过资方不满把导演给换了的,如今,终于见到编剧把导演给换了的,也许某一天,摄影指导也把导演换了,他也不觉稀奇。 本子的好坏,在跟史蓝芽和王庆详仔细探讨了之后,如今他已然能够分辨出来一些,尽管随着一代人的老去,年代剧开始走下坡路,因为更多的年轻观众理解不了下乡时代的无奈与心酸,而因此产生的爱恨纠葛,看着又只会觉得没有必要。 但从去年的《甜蜜蜜》的热播来看,《北风》还是有一定的受众群体的,那代人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并没有彻底退出舞台。 至于女一阎妮,他跟她说起来倒是也合作过,《大明王朝》当中,阎妮演裕王妃,只是他们俩没有对手戏,通告的重合期也少,只试妆的时候见过几次,没说过话,对于对方的性格,其实也不大了解。 但看了剧本之后,徐容只觉怪怪的,他对阎妮的更多的印象,仍停留在“额滴神啊”这句经典台词上。 情景喜剧与综艺差不多,太伤观众眼缘了,尤其是大火的情景喜剧。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佟湘玉这个角色,阎妮也许可以走“性感”路线,但是如今,她根本洗不掉佟湘玉这个标签,就像冯远正,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被牢牢的困在了反派角色里,于一个演员而言,这即是一种幸运,也不能不说是一种不幸。 其实在看剧本之时,他脑子里就蹦出了个演员出来,以《当家的女人》成名的王倩华。 但他既不是制片人,也不是编剧,更不是出品方,而且自己还是最后一个进组的,根本无从决定,只能希望阎妮给力一点,能够颠覆她在观众心目中“佟湘玉”的形象。 图书馆。 小张同学同样翻了一遍剧本提纲,前边看的有滋有味的,可到了后边,却是却是恨得牙痒痒,因为在她越看越是觉着帅红兵实在太不负责任,而那个刘青更讨厌,当初抛下帅红兵独自回城,可等两人都结了婚之后,她不仅引诱帅红兵,还逼着他抛妻弃子,迫使人家妻离子散,最令她反感的是刘青竟然将自己与帅红兵的孩子扔给了牛鲜花。 小张同学长长地吐了一口胸中闷气,低声问道:“徐老师,这个帅红兵很讨厌啊,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戏呢?” “我已经跟编剧聊过了,会改第二十集的剧情。” 小张同学这才点了点头,转而问向另一个问题:“徐老师,你说这个帅红兵到底喜欢牛鲜花还是刘青啊?”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道:“刘青。” “嗯?可是牛鲜花才是他老婆啊?” “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帅红兵、牛鲜花、刘青生存在那个时代下的小人物的悲剧,帅红兵对牛鲜花更多的是感激,而刘青才是他的青梅竹马。”他见小张同学有些不大了解,想了想,解释道,“就像咱们俩,哪天我失忆了,你离我而去,完了另外一个女人为了照顾我,跟我结了婚,即使等我好了,心里念的还是你。” “不会的不会的。”小张同学没在意徐老师心里念不念她,而是摇着头道,“你不信可以变成傻子试试,我会照顾你的。” “瞧把你能的。”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北风》接下之后,他今年又是忙碌的一年,三月下旬到五月下旬左右,他要拍摄《北风那个吹》,而到了六月底,《潜伏》开机,估计拍摄最多也就两个月,因为投资规模小,日程肯定紧凑。 等到十月中下旬或者十一月份,就要赶往《三国》剧组,不过他的戏份不多,估计顶天也就半个月就能结束,这也是他没有自降片酬去跟高熙熙争取吕布这个角色的原因。 少出场点好,省得到时候挨骂了连自己一块捎带上。 小张同学哗啦啦地翻了几集剧情,似乎终于找到了要找的,可也是最为不大期待的,闷闷不乐地道:“徐老师。” “嗯,怎么啦?” 小张同学又扭过头去,闷声道:“没事儿...” 徐容见瞥了一眼小张同学翻到的剧情,那是一场帅红兵跟刘青的吻戏,道:“到时候我会跟导演商量的,而且,咱们可以现在就亲嘛。” 小张同学先是左顾右看了一圈,发现门口处坐着的管理员,一把捂住了嘴巴,眼睛微微瞪大了点,一手指了指门口,道“徐老师,有人呢。” 徐容冲着外边扬了扬下巴:“那咱们出去?” 小张同学眨了眨眼睛,看着徐容收拾了东西,也半推半就的把剧本塞进了书包,细声细语地道:“徐老师,咱们这样,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偷情哦。” “哈哈。” 第四十九章 请假 清晨的操场上,零零星星的散落着几个晨练的学生,校门口的保安堵住了外界的媒体,却没能拦住外界的风气。 在徐容刚进校门的那会儿,他隐约记得,往常这个时间或者更早一些,跑步、朗诵晨练的学姐们不少,因此的, 学长也多,可是近两年来,不知不觉当中,情形却发生了变化。 徐容听同学说过一些言论,大体是“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而为之佐证的, 则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及“你看看徐容、杨蜜,不是也没怎么学,不是照样红啦?!”。 他大体的明白原因,千辛万苦来到表演专业的学生,都是抱着当明星,并且还是当大电影明星的想法来的,哪怕是小张同学,也是出于同样的初衷。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如今蒋方舟又接了一句早熟的苹果好卖,既然是名人,自然也是名言,况且大家都在走捷径,而且还走成功了,因此理所当然的,大多数人开始抱着我不走岂不是亏了?! 在操场上的某个角落当中, 小张同学捂着肚子, 歪倒草皮上,笑的眼看着快要岔了气:“哈哈...鹅鹅鹅...徐老师...你好僵硬啊..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 道:“你明明就是在嫉妒,嫉妒我惊才绝艳的舞蹈天赋。” “哈哈...是的...我太嫉妒啦...哈哈...鹅鹅鹅。” 徐容艺考前恶补过一段形体,可是三年过去,如今早已彻底荒废。 他平时的晨练主要是早操,保持身体的基本协调,可是猛的上手芭蕾,实在有点力有未逮。 如今重拾形体,倒不是突然来了兴趣,而是为《北风那个吹》的拍摄做准备。 芭蕾,以及少年感。 在戏中,他因为宣传排练才与牛鲜花萌生姐弟情,有不少芭蕾舞的戏份和镜头。 小张同学自小就学习舞蹈,芭蕾这一块自然也不太陌生,他又不是兔子,哪有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他不能等到了剧组,再临阵磨枪,既然已经接下,就得好好准备,结果如何也没必要胡思乱想,尽人事,听天命。 有时候期望过高,等反差兜头而来,反而不是件好事儿,就像《大明王朝》的黯然落幕后,刘合平直到如今都还没缓过劲儿来,每次打电话,人都提不起精神。 至于少年感,他身上着实不多,因为过早的体味了生活的艰辛,只有在极少数跟小张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不由自主的轻松一些。 因为相较于大多数同龄人,他过早的学会了向生活妥协,学会了低下头承认别人的优秀,学会在做每件事之前思考后果,而非全凭喜好,责任与压力之下,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而只有能或者不能。 与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的多数同龄人不同,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危险的,而时刻小心提防最危险的事儿,把细心放在大胆里,且战且走,把受委屈当作生活,而从委屈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好能继续昂首前行。 就像当初《继父》拍摄时的张泽和史利嘉,他们有凭着喜好选择排练与不排练的权力,但是他没有。 于他的演绎生涯,目前来看,这是一件好事儿,因为足够沉稳,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半大青年,这使他能够接触远超自身年龄段的角色。 但弊端也并非不存在,就像眼下,需要他演一个十八岁的无忧无虑的年轻小伙的时候,他其实没法做到本色出演。 无忧无虑,自他十七岁那年跟着同村的叔伯背着被褥,回头望向村口的那眼开始,已经渐渐远去。 但于一个演员、任何一个职业乃至一个人而言,挑战自身本就是一种乐趣。 攀登的乐趣, 小张同学的存在也能让他很容易找到渐渐远去的少年感。 她的忧虑很少,即使有,也总能很快过去,或者很容易在不开心当中发现开心的事儿。 就像她总撅着嘴抱怨,如果不是徐老师你总是在我跟前晃呀晃呀晃的,我每天都能躺到床上不到三分钟就入睡。 三月下旬,徐容请了假,再次奔赴雪乡,参与《北风那个吹》的拍摄。 对于帅红兵这个角色,徐容是有一定的想法的,就像刘晔之于《血色浪漫》,邓朝之于《甜蜜蜜》,同样的题材,同样的年代剧,性格类似的角色,即使不能盖过前两位,但是也不能被人压了一头。 但他也没想过一定要超越或者更出彩,《北风》不是谍战,没必要传递紧张的情绪。 剧组已经开机一周,因为整部戏其实主要凸显“牛鲜花”这个角色,即使剧情有所修改,使得帅红兵的形象更加立体,但戏量上其实比牛鲜花要少七十多场。 但他也不虚,《新上海滩》当中冯敬尧的戏份更少,当初还不是按着他跟黄小明一顿乱锤。 飞机转汽车,一路赶到了雪乡。 这是徐容第三次来到雪乡,前两次是《闯关东》拍摄转场,虽然京城已经开了春,但是还未下车,入目的便尽是皑皑白雪。 美是真的美,冷也是真的冷。 好在徐容早有经验,把自己老厚的羽绒服和皮裤都给带来了,跟着的徐行也把自己裹的跟只即将冬眠的小白熊似的。 “苗导,先停下车吧?你们在机场等了半天,又冷又冻的,我们请你吃点东西垫垫。”距离剧组入驻的酒店还有五六公里,经雪乡县城时,徐行对坐在前边的剧组的副导演苗辰山和司机说道。 苗辰山黝黑的圆脸上笑着,回过头来摆着手道:“不用不用,再有一会儿就到啦。” 徐行白了他一眼,道:“苗导,还怕让你掏钱啊?放心,徐老师请客。” 她猜的到,等到了酒店,那边肯定早就预备好了等着,估计顶天给他们留点喘口气的功夫,就得开始接风宴,哥哥不大能喝酒,要是空腹过去,容易喝醉不说,还伤身体。 徐容诧异地看了徐行一眼,只是一想,就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道:“也是,尝尝本地菜,等进了组,再想吃口热乎的可没那么容易啦。” “哈哈哈。” 车里的四人同时都笑了,因为刚才苗辰山还抱怨过,米饭送到嘴里,哇凉哇凉的。 下了车,徐容瞧了一眼徐行,问道:“冷不冷?我带的还有厚衣服。” “我都穿这么厚啦,走路都费劲儿呢。” 四人路边找了个店,因为不是饭点,人并不多,只不远处有一桌,坐着个脊背宽阔的中年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身形娇小的女人。 徐容先是扫了一眼墙上的图片,又瞅了瞅不远处那桌的饭菜。 “你瞅啥?”其中面对他的那个娇小的女人见徐容老往他们那瞅,皱着眉头不悦地道,“娘们唧唧的,没个爷们样儿,白瞎了个大个子和一副好皮,还不如长磕碜点呢。” 徐容皱着眉头,迷惑地望着女人,他就多扫了几眼桌子上的菜,至于嘛? 同时的,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就要上去跟人理论的徐行,口罩都摘了,被人认出来报道出去会引来争议。 公众人物跟人动手,甭管再多的理由,一准是公众人物的不对。 他不怕流言,但怕文案和图片俱在的铁证。 那中年男子听到女人的话,回过头瞧向四人,怔了下,似乎认出了徐容,忙打一边抽了张纸抹了把嘴,起了身,歉意道:“哎,你是那个...那个传文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在家里看电视就老骂你,你别见怪别见怪。” 徐容乐了,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骂骂我能出出气也好。” 本来他还诧异的,东北地儿他也熟,但是像眼下这个女人如此狂躁的,还真是头一回瞧见。 经中年一解释,倒是明白了原因。 “老板,他们那个是什么菜,瞧着还不错的。” “小鸡炖蘑菇。” “那个呢。” “锅包肉。” “都来一份吧。” 四人匆忙吃完,直到回了酒店,徐行才问道:“哥,先前那个讨厌的女人那么说你,你怎么还拦着我。” 徐容一边将衣服以及生活用品打行李箱里拿出来,一边道:“她讨厌的不是我,而是朱传文,能让人讨厌,觉得娘们唧唧,说明我把角色塑造的很成功,于我而言,这是最大的褒奖,有什么可还口的?!” “可那不该夸你吗?你只是演了朱传文,又不是朱传文。” 因为徐行并没有这种体会,徐容也没解释的太过详细,道:“其实我更想演一个人见了我就想揍我的反派,可看如今的形势,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徐行其实不太能理解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但听着他的感慨,只能安慰道:“会有的。” “徐老师到啦?” 没大会儿,组里的头头脑脑全到了,徐容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估计马上就得喝酒。 这是免不了的。 导演安健大高个,国字脸、大眼睛,皮肤黝黑,瞧着一脸凶相,但是此时却是笑的一脸和善,问道:“雪乡这边可冷,尤其是外景还老多,厚衣服带的够不够?不够组里有军大衣,回头我让人给你拿两件?” “带啦带啦,谢谢导演啦。”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把几人让进屋里,反正他觉着,自打他红了之后,他几乎没怎么遇到过坏人,即使先前不认识的,见了,也都是一副笑脸。 制片人杨震胜胖乎乎的,瞧着相当和气。 安健和杨震胜,徐容先前都见过,倒也算不上陌生,倒是高满唐,瞧着徐容的精气神,笑着道:“我现在算是明白张新健为什么说你业务能力强了,给我的感觉跟半个月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哈哈,谢谢高老师夸奖,就是这个天气啊,太冷了,不过这次好点,没有下水的戏,导演、制片你们是不知道,先前我跟高老师合作那次,零下三十多度跳水里,人都差点儿给我冻僵了。” “放心,这次不让你下水,即使有水,也是红颜祸水,就看你能不能游出来啦。” “哈哈。” 一阵说笑过后,杨震胜瞧着他房间里地上的行李箱,道:“徐老师你先休息会儿,收拾收拾,待会儿给你接风洗尘。” “麻烦杨制片啦。” “麻烦什么?应该的。” 到了吃饭的时间,徐容跟着苗辰山到了二楼餐厅,人差不多已经到了大半,尽管眼下进组的演员不多,但经先前苗辰山的介绍,徐容感觉这个戏接对了。 张绍华、白止迪、王丽芸、刘长胜,在戏中分别演他和牛鲜花的父母,都是老演员,不过他们的戏份还没开始排,得差不多再有一个月才能进组。 徐容跟呼啦啦全站起来的各组人员打了个招呼,这才落座,笑着冲对面的阎妮道:“姐,好久不见。” 同时的,他又冲着在戏中演刘青和大庞的马稣和于衡道:“这两位是马老师、庞老师吧,你们好。” “徐老师好。” 阎妮其实本来根本没记起徐容跟她合作过,先前剧组说要给他接风的时候,她本来是想趁着休息休息,不过来了,可经她的助理提醒,才想起来前年年初俩人竟然拍过一部戏,但此时自然不会表露半分,同样笑着道:“你好,确实好久不见啦,哎,我瞧着你比那会儿长高了不少啊?” 徐容挺了挺身板,道:“那是自然,要是不长了,才是笑话,我今年才二十一岁。” 阎妮眨了眨眼睛,跟高满唐对视了一眼,问道:“也就是说你演沈一石那会儿才19岁?” 鹅蛋脸大眼睛的马稣笑着接过了话茬,一脸埋怨道:“就是徐老师你这样的业务能力强的演员太多啦,才弄的我们没饭吃,看看,二十一岁就能演中年,你让我们中年演员怎么活?” 话听着似乎在埋怨,可是进了人的耳朵,却让人听着舒服。 “马老师你这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啊。” “怎么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你不信问问在坐的各位,你跟阎姐,这皮肤、这气质,谁见了敢觉着你们是中年?是不是于老师?” 于衡似乎性格有点沉闷,只笑着点了点头。 “徐老师你太坏了,她们俩盯着,于老师不敢不点头啊。” “哈哈。” 酒下了喉咙,因为有阎妮和马稣两个女演员在,几人聊的也多是戏的内容,而在杨震胜领着喝了几盅酒,气氛上来了之后,才开始往远处扯。 徐容经常参与这样的场合,但是从未做过活跃气氛的那个,但今天却跟往日不同,他的话分外的多。 “东北这地儿我熟,一年总得呆上几个月,你来了这地儿,要是不去搓回澡,就跟没来差不多,我一开始还可不大习惯啊,好家伙,那一进去,白花花的坦诚相对,跟古代无道昏君的酒池肉林似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人不搓澡,媳妇不好找,女人不搓澡,老公往外跑。” “哈哈哈,徐老师看来搓澡的经验丰富啊。” “其实也没几回,我记得第一次过去,那师傅可能觉着我身上脏,上来就给我使老大劲儿啊,结果劲儿太猛,一下子给我怼池子里去了。” “哈哈哈。” “不过还别说,效果是确实好,当天回去了,我摸着自己的胳膊、腿,半晚上没睡着,为啥?打小到大,就没那么滑溜过。” “哈哈哈。” “还有一回来这边拍戏,一个捏脚的大姐跟我说什么至尊红颜,咱也不懂那个啊,奔着勤奋好学的目的,就寻思啊...” “哈哈哈。” 阎妮诧异地瞧着一直滔滔不绝的徐容,即使别人说,偶尔他插上一句话,也能引的人哄堂大笑。 徐容先前在南都的访谈很是在圈内引起过一番轰动,她也听同行谈起过他,在她的听闻里,徐容平时是个话相当少的,今儿个却是奇了怪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正式开拍,她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北风》的拍摄主要有两个场地,雪乡集中拍摄外景,而内景需要剧组转场至旅顺之后拍摄。 因为徐容刚进组,还在找状态的阶段,第一天他的戏份只排了三场,作为男一,开机第一场自然是他跟阎妮的。 化完了妆,徐容打临时搭建的化妆间里走出来,正巧跟忙来忙去的安健走了个对脸。 安健瞧了他两眼,打趣道:“徐老师,你这一化妆,可真是剧本写的,知青点公认的美男子,身高体健。” “哎,过奖了过奖了。”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跟化妆没关系,都是底子好。” “哈哈。” “那导演,你先忙,我也去车里准备一下,等布置好了你喊我。” 安健点了点头,道:“去吧,暖气你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再调。” 徐容刚走没几步,又顿住了脚步,眼前红影儿一晃,不知道打哪斜里杀出个瞧着约摸十五六岁的圆脸女孩,拦在了他跟前,一脸希翼地道:“徐老师,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第五十章 短板 徐容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圆脸女孩,今天是他是第一天进组,纵然几个组的头头,他还没认全,对方胸前虽然佩戴着红色的胸牌,但是胸牌的正面却是朝里的。 他不大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但正是因此,他更不敢答应合影,剧组的人, 在不熟悉的情况下,但凡带着点脑子的,都不会来找他合影。 如果不是剧组的,那更不能了,谁也不确定照片出来之后会搭配什么文案。 无论穿没穿衣服,艺人跟人合照都是有风险的。 徐容的脸上没太多表情,瞥见徐行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拦在了两人之间,他才笑了下道:“不好意思,我还要准备接下里的戏。”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娇小,一手拎着场记板,胳肢窝里夹着一沓资料的扎着单马尾的女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着圆脸女孩凶巴巴地吵了一句:“小赵, 你干嘛呢?” 转过头,又忙冲徐容道歉道:“徐老师不好意思,她是新人, 刚进组,不懂规矩, 因为特别喜欢你, 所以才冒失了, 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徐容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 场记刚才的话明显是在回护女孩儿,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事儿,你们先忙。” 他说完了,转头走向剧组租来的保姆车。 温度仍然在零下十度左右,他不能在外边等,尽管戏份不多,但是每一场,他都得尽可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免得待会儿拍摄时面部僵硬、身体动弹不开,出了岔子。 约摸等了半个钟头,瞅着准备的差不多了,徐容被徐行打车上喊了下来。 讲戏的是副导演苗辰山,戏昨天他跟徐行已经排过,眼下只要注意走位就行。 等苗辰山说完了,徐容看向阎妮,问道:“姐,要不要先排一遍?” 要拍的是俩人文艺汇演获奖后回来路上的一段戏。 在第一条,只徐容一个人的词,但牛鲜花需要在旁边给出回应,按照剧情设计,牛鲜花在他说到“北风那个吹”的时候,得做一个大跳的动作。 阎妮想也没想地道:“不排不排,趁着身子热乎,直接走,天儿太冷了,再排一会儿,嘴都给我冻瓢喽。” 徐容点了点头,如今他也不太喜欢排戏,因为太限制他的发挥,即兴才是表演最大的乐趣,当然,前提是对手接的住的情况下。 “各组准备,全场安静。” “摄影。” ... “a。” “月亮弯大队,演出的舞蹈,北风那个吹,荣获我县第三届文艺汇演,优秀节目奖,为宣传...” “停。” “准备一下,重来。” 徐容听到安健喊“停”,立刻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阎妮,诧异地道:“牛姐,是我出问题了吗?” 阎妮摇了摇头,脸色微红地冲着周围忙活的人员,道:“我穿这么厚,走路都费劲。” 说完了,才扭过头来看徐容。 俩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因为他们俩的戏服差不多,厚棉衣棉裤外边,还罩着军大衣,脚下的雪,走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大跳基本上不太可能。 “哎,你的声音,为什么带画面?”阎妮突兀地低声问道,她刚才之所以没跳,倒不是衣服厚,因为苗辰山刚说戏的时候,她已经试过,虽然艰难,但是能够跳起来的,为此道具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块只薄薄一层雪的地儿。 徐容怔了下,明白阎妮的具体意思,解释道:“可能是我前段时间跟童自容老师学过一阵子吧。” “嘶,我想起来啦。”一阵冰凉的风打过来,阎妮赶忙裹上了敞开的大衣,跺着脚转了身,拿背对着风向道,“我前阵子看过一档节目,就是童老师上的,他还说你给他的学费是一天两万。” “呵呵。”徐容干笑着,心里对童自容佩服的透透的,这种事儿是能拿到节目上讲的事儿吗? 先前甭管李志宇怎么好奇,他都没敢松半句口。 本来多好的一件前辈热心、晚辈好学的事儿,经他这么一吐露,倒变成了纯粹的交易。 于他而言,算不上坏事儿,可于童自容自己,真说不上什么好事儿,但凡有人稍加引导,童自容见钱眼开的形象立刻就成了,之后再接戏、录节目,一准儿都是奔着钱去的。 尽管事实如此,可是老艺术家赖以生存的口碑崩了,再好的业务能力,也挽救不回来。 因为观众的认知是浅显的,当证据确凿,众口铄金,真正会向上溯源或者向下推导进行深层次思考的人没几个,而只单纯的认为证据就是事实,肯定就是如此。 比如地域黑,如果往上层层溯源,就会有更深层次的人口、历史、政策以及生存环境成因,但影视、游戏以及娱乐的目的本就是削弱这种思考能力,从而没时间和思维能力去思考分辨贫富差距以及抹平它的方法。 再一次开始拍摄前,阎妮道:“开始吧。” 徐容回头扫了一眼,见她一副全力戒备的模样,道:“姐,你这样一本严肃的样子我有点不太习惯。” “为什么?” “我怕你突然给我来一句'额滴神啊',哈哈。” “哈哈,徐容,你要死!” 见阎妮的状态放松下来了,徐容回过头,站好了位置,冲着安健打了个手势。 他估摸着以自己的情绪调动能力,除了不太会讲故事,都能去当导演了。 反正也不是没有不会讲故事的导演成为大导演的,至于拍出来的作品观众看不懂,那只能说明观众的理念没跟上,不信等十年试试。 “各组准备。” ... “a。” “月亮...月亮弯大队,演出的舞蹈,北风那个吹...” 放松的不止阎妮,经刚才那么一闹,徐容的情绪也彻底舒缓下来,他又忍不住要放飞自我了。 在生活当中,他没有享受过青春本应有的放纵,可是在戏里,他回归了他的真实年龄,将责任、理性,彻底抛却在脑后。 这才是表演最大的乐趣。 “卡。” “过。” 一条拍完,徐容忙把道具放在一边,将敞开的大衣裹上了,冲着要跑过来的徐行摆了摆手,道:“我去看一眼回放。” 毕竟是第一条,他得先看看自己镜头下的状态如何,需不需要进行调整。 在监视器前放着三把椅子,安健、瘦长脸的摄影指导朱定中以及高满唐里三层外三层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坐着。 监视器前给编剧留位置,这是《北风》特色,如果制片人杨震胜呆在片场,还会再加把椅子。 “谢啦,我不抽烟,怎么样,导演?。”徐容到了跟前,见安健冲自己递烟,摆了摆手道,又扭头看向高满唐,“编剧,还行吧?” 高满唐不懂表演,可剧本的前半部分,几乎是高满唐自身的自传,是他年轻时候的亲身经历。 “很厉害。”安健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尤其是台词,这一条,我刚才拍的时候就在琢磨,剪的时候不按原来那么想的给特写了,第一镜给用B机,完了再切A机。” 高满唐颇有些喜出望外地站起了身,给徐容整了整刚才因为急忙跑过来颠的歪歪斜斜的火车头,道:“我本来还担心,等以后给外孙看的时候拿不出手来,你刚才那条,我放心了,真真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帅。” “哈哈。” 徐容坐在朱定中让出来的椅子上,仔细瞧了一遍回放,他的脸色便没来前那么轻松了,和安健看到的好不同,他看的全是不好的地方。 在过去,因为知道自身理论的欠缺,以往他每天的时间恨不得掰开花,准备剧本、练习、夯实理论,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躺到床上,几乎抽不出时间来,更遑论花费几个钟头乃至更长的时间去看片子。 得益于最近一段时间看的影视资料比较多,他观摩了太多太多不同情绪下的肢体表达。 相比较而言,他肢体的表现力相比那些被老师拿来当作案例分析的演员,还是有所欠缺。 看完之后,给他感触最深的是,刚才那条戏里阎妮拿捏的恰到好处并且将起未起的中跳,跟他的台词的呼应才是最精彩的瞬间。 相比之下,他一手拎着晃来晃去的包裹,一手高举着的奖状,对于自身兴奋的状态的表达并不够理想,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可一时半会儿的,他脑子却又想不出更好并且更适合他自身的表达方式来。 只是也确实没有重拍的必要,因为刚才的表演确实是他昨天晚上设计好的动作,尽管有一点发挥,但目前而言,是最合适他的。 他也不确定再来一次,阎妮能不能配合的那么完美。 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天赋的限制。 形体和语言作为表演的两大支柱,他一条支柱立的太高了,在“弹性的薄膜”膨胀的过程中出现了相当不均衡的现象。 表达的两步走,内心体验上,他已经足够,而在外在体现的过程中,他仍欠缺相当多。 理论他都懂,比方说形体表现,有三样东西很重要,一是眼神,一个是手势,一个是步态。 但表现的过程并非真挚的体验到了就成的,表演作为一门艺术或者说是技术,它具备极强的表现性质。 就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的,不能用没有受过训练的身体表达人的内在的精神生活的最细致的过程,就如不能用一些走调的乐器来演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一样。 无错 他的身体受过训练,但都是比较基础的,比如行走练习、中心练习、大小练习等等,而且学校本身并不太重视眼睛之外形体表达,但是此刻,当双支柱的其中一条猛然拔高,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身形体表现力的短板。 还是得努力啊。 “姐,问你个专业的问题,舞蹈能够锻炼肢体表达能力吗?”徐容认真地瞧着阎妮,“刚才我去看回放,你那个中跳太绝了,跳了,但又没跳起来,可是一下子就把牛鲜花的给跳出来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徐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来,他的台词技巧是跟着童自容提升上来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花钱请个好老师,通过形体训练,比如舞蹈,提升肢体表现力。 但凡能够花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跟童自容学习一个多月,他花了差不多七十万,但转头,《北风》他就给捞回来86万,对自身的投资,永远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而且这86万只是首付,他毕竟才二十一岁,而且还是正经职业,又不是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 “哈哈。”阎妮瞧着徐容一副认真的模样,先是嘴角不自禁的倾斜,而后忽地捂着嘴头转向一侧狂笑。 徐容莫名地瞧着她,问道:“怎么啦姐,你笑什么?” “哈哈...啊...没...哈哈。”阎妮笑的脸都红了,好一阵子,才拍了拍腮帮道,“其实我是真好长时间没跳啦,然后就没跳起来,哈哈。” 徐容尴尬地摸了摸头上的火车头,他以为她只是展露了冰山一角,却未成想人家打的却是王炸。 不过这么一对比,自家的小张同学还是蛮厉害的,大跳都跟玩儿似的。 只是小张同学教他的时候,只教了他要怎么跳,每一个动作背后表达的含义却没解释,恐怕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等缓过劲儿来,阎妮仍勾着嘴角,好奇地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容想了想,道:“我刚才看回放,你刚才那下接的太完美了,就是跳的那一下,牛鲜花的性格、情绪,一下子全出来了,可这一块正好是我的短板,我想尝试着加强一下。” “你?肢体?短板?帅子,你不是在拐弯骂姐呢吧?”阎妮听了,却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虽只拍了一条,可是徐容的表现力,她作为对手,感受更为直观彻底。 屁的短板。 在她的感受里,徐容的肢体表现力一点都不弱,至于他的台词和节奏,第一次拍时,让她根本没法按着自己预想的节奏走,因此冲突之下,她才慢了半拍,没跟上。 她明白,这是天赋,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因为没有天赋,纵然再多的训练,再娴熟的技巧,由内而外的传达过程中必然扭曲变形,听到徐容的话,她心下只感无奈,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更拼命。 “各组准备一下,下一条。” .... 先前为圆脸女孩解释的小个子单马尾女孩儿已然如一道风一般飞奔入场,站到了镜头前,随时准备打板。 “等一下。” “抱歉。” 徐容冲着旁边举着胳膊的灯光老师和收音大哥等冻的脸上通红的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走到阎妮跟前,把她的大衣扣子解开了,刚才他去看回放的功夫,阎妮应该是因为冷,把扣子给扣上了。 “老刘,你盯着点,得亏这回徐老师发现了,再发迷当心导演怼你。” 那被称作老刘的中年笑着道:“谢谢徐老师。”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准备开拍吧。” 在剧组,最轻松的是场务,别看整天被各个头头使唤的跟孙子似的,但凡一个不注意,这帮人就能猫个地儿歇着,反过来,最累既不是总无意给后期挖坑的演员,也不是隔三差五的恨不得以头抢地的导演,而是剪辑、灯光、摄像这些默默无闻的付出者,比如剪辑,他们的作息时间跟剧组大多数人是颠倒的,到了晚上,他们往往会淡定而绝望地钉在几台电脑跟前,一剪就是天大亮,只要不断网,他们的脸上轻易不会泛起丝毫波澜。 至于道具、收音、灯光,没一个是轻松活,哪怕总是云做旧的道具,布置场景的时候,也得绞尽脑汁,一帮五大三粗的爷们,跟做高精尖实验似的,费尽心思地营造少女感、少-妇感等等跟他們完全不沾边的氛围。 灯光更不用说,但凡从业两年以上的,二十斤的杠铃举半个钟头跟玩儿似的,还有白天拍晚上,晚上拍清晨、拍中午、拍黄昏,反正只要导演提出了要求,他们就得尽力满足。 在剧组,除了大牌女演员,没人可以把自己当成女人,因为纵然是女人,也得把自己当成牲口使。 第五十一章 恐惧 第一天上午拍完两场,徐容也没回酒店歇着,临到天黑,他还有一场戏。 “我觉得帅红兵可以按你说的,进了那什么组织,然后三番五次的逃跑,又被抓了回来,挨了几顿揍, 后来学聪明啦,不敢跑了,但是慢慢的练出来一副利索的嘴皮子,然后窝点被捣毁,进去反醒一阵子,终于悟明白了只有合法的坑蒙拐骗才能踏踏实实的赚钱。” “等期满出狱,摇身一变,搞培训、当讲师,四处授课,到处演讲,各种头衔加身,转变成为人生导师。” “可是这个剧情,怎么衔接?” “这还不简单?到时候请李又斌过来客串一场戏,剧情比如帅红兵错位跟他合影,完了就用那张照片起步,等帅红兵有了钱,再找各路明星大腕合影不是更加轻松?帅红兵的才艺,前期都是铺垫好的, 一开始就搞艺术培训!” “而且这样改的话, 牛鲜花的那条线,也不用动。” 几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吃饭的当口,徐容跟高满唐、安健仨人聊着后续的剧情,这一块他得仔细盯着,天知道高满唐要往哪里改,其他的他不关心,但是帅红兵这个角色不能被剧情搞崩了。 等吃完了,擦了擦嘴,他正要起身去车上歇着,想到最后一场戏,目光在安健和高满唐身上来回逡巡着,问道:“高老师,你不是诚心搞我吧?三场戏,两场早上,一场给我排到晚上。” 安健瞅着徐容脸上的笑意,知道他在开玩笑,道:“咱们外景的夜戏不多,正好让你找找状态。” 一边的副导演马东明接了话茬,问道:“徐老师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等晚上再让苗老师通知你过来?” 马东明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瘦长脸小眼睛的年轻人, 虽然名义上是副导演, 但基本上干了大半执行导演的活儿, 一上午的时间,徐容几乎没见他歇着过,跟摄影确认机器位置、看布景的镜头摆放、盯群演、催场,很细心,也很认真,哪哪都有他的身影。 但徐容却瞧的明白,马东明是个好的副导演,却不是个合格的执行导演,执行导演不要求学历,哪怕初中毕业来了,能认字,会说普通话,照样能干,但是前提得能吃得下苦,因为执行导演需要管的事儿太多太多,制片主任管的他要管,制片主任不管的,他也得盯着,另外最重要的是,得能够协调好各组、演员、群演,这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 徐容觉着马东明当不好执行导演的原因就在这。 马东明太过柔和,不够强势,跟各个组沟通的时候,总是哄着,眼下刚开始还好,等过一阵子,但凡遇到点事儿,根本就压不住。 这是当了导演之后才能有的脾气,因为那个时候,有执行导演替他说难听的话,办难办的事儿。 但是这些,徐容没有提醒的缘由,纵然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人恐怕也未必领情。 而且他瞧着,导演安健也没有提点马东明的打算,马东明是前导演找的助手,安健若非临阵换将来的,缓冲时间短,说不定马东明早被他干掉了。 副导演在开机之后,跟开机之前,完全是爷爷跟孙子的区别,彻底沦为了干脏活累活的,比起新人助理,也就是稍微多了点经验。 第二天,徐行买了个小保温箱,剧组的饭虽然是用保温箱盛的,但是真到了开饭的点儿,其实已然尝不到几口热气。 温度实在太低了,她不仅穿上了秋裤,还把带来的两条毛裤全给套上了。 到了中午,她领了饭,见哥哥那边还没休息,小心翼翼地将饭装到小保温箱里,准备放到车中,里边开着空调,温度比外边暖和不少。 刚转身正要过去,却刚好跟副导演马东明走了个对面。 马东明瞥了眼她手中提着的保温箱,笑着道:“给徐老师准备的?你蛮细心的。” “嗯。”徐行笑着点了点头,因为还没放饭,她不大好意思的将保温箱往身后挪了挪,才笑着道,“马导演是有什么事儿吗?” 马东明小眼睛打量了徐行一会儿,似乎在思量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才缓缓了点了几下头,道:“是这样,咱们组有个女演员,嫌天气冷,不来了,我看你形象不错,要不你上吧?” 徐行怔了下,惊喜缓缓在脸上荡漾开来,望着马东明,道:“真的...可以吗?” “十来场戏呢。”马东明先是肯定地说道,对于徐行的询问,却没给出明确的答复,而是咳嗽了两声,见徐行没立刻表示,笑着问道,“那个...可以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徐行跟对方的小眼睛对视着,她明白了马东明的意思,心中的、脸上的喜悦刹那间潮水般退去,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的。” “有男朋友不耽误咱们处吧?”马东明理所当然地道,仿佛徐行的理由极为可笑,“真的,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可爱,很像我的初恋。” 徐行彻底明白了,对方只是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助理,抱着玩玩的想法,各取所需。 她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怀揣梦想的小助理,更坚定的一点是,她有牺牲的觉悟,但却不以为马东明具备了玩弄自己的资格。 马东明眼瞅徐行拒绝的干脆利落,笑了笑,道:“行吧,你再好好考虑,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谢谢好意。” 徐容知道这件事儿还是在晚上回到了酒店,排完了第二天的通告之后。 他听完了,并没有生气,反而望向徐行,道:“事儿我会处理,不过更重要的是,你还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对的吗?” “什么?”徐行疑惑又有些不忿地望着徐容,她以为他会生气乃至于勃然大怒,然后去找马东明,但是什么都没有,平静的仿佛只是听她抱怨了两句中午剧组的盒饭不好吃一般。 徐容起了身,拿起保温杯,拧开了,抿了一小口,道:“这世上没有馈赠一说,有的只是等价交换,即使你看来的馈赠或者不等价的交易,也不过是你过去或者未来需要支付一定的差价,就说你吧,如果不好好提升业务能力,用什么去跟人做等价交换?” “身体吗?” 听哥哥说的如此露骨,徐行细腻的脸蛋在灯光的照耀下鲜红欲滴,她听人说过许多类似的事儿,在她想来,哥哥在她事业初期能够帮到她,因此她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给他当助理。 但未来,哥哥却不可能给她更大的帮助了,但她并不只希翼做一个普通的小演员或者小明星,到了那时,她仍要舍,才能得,至于舍什么,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是哥哥没有明言,却身体力行传授她的道理。 徐容见她脸色难看,道:“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咱们没钱没势,想出人头地,大红大紫,比这难听十倍百倍的话还在后边,这才哪到哪?” “你今天经的事儿,我也听说过,女的还是一个长的挺不错的女演员,很正常。”徐容想起一些传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想红,想挣大钱,我也想,可是得有原因不是,凭什么?别总指望着运气好,或者自己长的好看,人家欣赏你、乐意砸钱捧你,长的好看的太多太多了,长的不好看的拾掇拾掇也能好看,即使走了运,被人捧了,也只不过是一件别人用来牟利的工具,人家但凡哪天看你哪点不顺眼,也可以随时抛弃你。” “任何行业,只有做到替代品极少乃至没你不行,才能挣大钱,才能红长久。” 见徐行瞧着不大服气,徐容又抿了一口水,道:“你不是很佩服黄小明吗?你还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是什么样吗?我估计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你可以去看看的他第一次拍的广告的视频,跟现在,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 “你看看现在的他,身上还有最初的那种新鲜、蓬勃和无畏吗?等你真的哪一天站到他那个位置上,你才能体会到他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的强烈自信下的恐惧,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晚上想一想就能明白,可是吹着捧着,被人哄着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个位置上,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一般,里面吹满了气,只要拿根针轻轻一戳。” “嘭。” 徐行的身体随着乍然的破音猛地抖了下,她第一次的感觉哥哥是如此的陌生,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徐容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就炸啦。” 徐行嘴唇嗫喏了两下,才反驳道:“可是我不觉得他的自信是装的。” “因为只有缺少什么,才会时刻提醒别人,我有什么,就像学校里刻的那么大的校训,就像海润里一进门那么显眼的公司文化,可是你仔细想想,它們真的有这些东西吗?” “回去好好想想吧。” 徐容不再多说,这次也就是趁着马东明这个由头,劝她两句,徐行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跟他不太一样,因为若是易地而处,他真没脸去认二十年没认的亲戚。 徐行的想法有错吗? 遇到了难事儿,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的多是托关系或者有没有熟人,而不是去看流程如何规定如何,托关系和请熟人的过程中,自然也要付出,性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代价不同。 如果徐行有错,那么大多数人都错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徐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挣钱本就是图活的更好,没必要为了挣钱反而搞的自己活的更累。 “嗯。”徐行起了身,沉闷地点了下头道,“那哥,你早点休息。” 徐容进组的第三天,片场似乎发生了点变化,又似乎没发生任何改变,胖乎乎的矮个制片主任高亚林忙了半天,好不容易喘口气了,打眼扫了一圈剧组,才恍然醒悟过来哪出了问题。 “不对啊,这往常催场都是马东明干的,今儿人咋没来?”他嘀咕了两句,望向苗辰山问道,“老苗,小马复景去了?” 苗辰山笑而不语。 高亚林一瞧他的脸色,打兜里将烟摸了出来,凑到了近跟前,低声问道:“咋回事?” 苗辰山接了烟,放嘴里,伸手捂着高亚林点着的火机,嘬了一口,道:“早上我给他买了张机票,送回京城了。” 高亚林吸了口凉气,两颗乌黑的眼睛转了几转,才问道:“咋回事啊,得罪谁啦?” “徐老师。”苗辰山低声道,“跟徐老师的助理...反正小马的意思说是表白。” “表白?屁的表白。”高亚林笑着骂了句,“他都俩孩子了,还表白?不过就因为一个助理,不值当吧?” “关键不是这个,那个徐行。”苗辰山指了指不远处忙碌的徐行,笑了下,“是人徐老师的亲妹妹,这特么的谁能想的到?” “卧槽,小马胆子也太特么肥了,这不是老太太火葬场公墓两点一线蹦迪,活腻歪了嘛。” “嗨,也该他倒霉,这俩长的可真不像兄妹。” “别瞎嚼舌根了,给人听到指不定挨骂。” 徐容不清楚别人的议论,但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组跟组是不一样的,有的组,睡着睡着就睡一块去了,有的则是相当干净,主要还是看山头的多少。 《北风》制片人杨震胜压根没露过几面,意思也很明显,把权力交给了高满唐和安健,安健是高满唐自己找来的,俩人关系很铁,也就是说,在这个小集体中,最高权力是高满唐。 他不稀罕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而只想着怎么把戏拍好。 “哥,好啦,下来吧。” 徐容歪在车里,见徐行拉开车门如此说道,他忙起了身,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低头下了车。 在下车的当口,他只觉腿弯一软,踩在积雪上的脚不禁一滑,“噗通”一声坐在了雪地上。 还好穿的厚,背虽然撞在了车门边,但是并不怎么疼。 徐行忙将他搀了起来,一边拍着他屁股的雪,一边问道:“哥,没摔着吧?” 不远处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高亚林也迅速小跑了来,只是等他跑近,徐容已经站了起来,只能顺手的拍了拍他大衣边角的雪花,关切地问道:“徐老师,没事儿吧?” 徐容揉了揉太阳穴,自早上过来,他就一直觉得头有点晕,大概是昨天熬夜熬的了,休息了一阵子,没熬过大夜,可能还不太习惯。 要拍的戏是徐容带着一帮群演跑,只是跑了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自身状态不太对劲,脸上热的厉害,可是调动的时候,又不大自然。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是有点晕。 想到一种可能,他先是冲着高亚林道:“高主任,帮忙拿个体温计。” “哎,好的,徐老师稍等。” 徐容说完了,走向拿着对讲机喊话的安健,到了近跟前,道:“导演,看下刚才那条的回放。” “那条没什么问题吧?”安健扭过头,诧异地瞧着徐容。 徐容摇了摇头,道:“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可能有点不太对,我看看效果。” 正说着,高亚林握着体温计走了过来,甩了两下,道:“有点凉,徐老师。” “没事儿。” 安健看着徐容将体温计揣进胳肢窝,问到:“徐老师不舒服?” 徐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头有点晕,也可能是昨天熬夜熬的了,前段儿休息了好一阵子,刚开始不太习惯也挺正常的。” 说完了,他不再吭声,安静地低着头看回放,越是瞧,越是觉得不行,表情的调动太差了,跟在外边呆了几个钟头似的,微表情相当僵硬。 见徐容不住地摇头,高满唐问道:“怎么了,徐容,有问题吗?” “问题有点大。” 等徐容将体温计掏出来,放眼跟前一瞧,冲着高亚林道:“高主任,有退烧药吗,麻烦给我来点儿。” 高亚林接过体温计,本没在意,顺手一瞧,呆了,道:“徐老师,你这都快三十九度啦,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安健跟高满唐对视了一眼,也道:“徐容,你别硬撑,实在不行就回酒店歇着或者去医院。” 徐容笑了下,道:“再拍一次试试吧,如果不行,我就先歇着。” 吃了药,再一次拍摄之后,徐容看完回放,也不再坚持,这次的效果还不如上一次。 “你先休息休息,等下午看看情况。” “好。” 徐容躺在车里,心下却是颇为愧疚,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发烧只是前奏,等后劲儿上来,才是要命。 上一次感冒还是前年年底,在《闯关东》拍摄期间,下水之后没半天,就起了烧,但是吃药吃的及时,退的也快。 可能大概身体的免疫功能过于强大,不感冒则已,一旦感冒,发烧、鼻涕、咽干喉咙痛,一下全来了。 等到了饭点,他只感觉整个脑子都开始昏昏沉沉的,最无奈的是,嗓子干疼,导致他连正常念词都没法实现。 吃过中午饭,高亚林跟着安健巴巴地走了过来,问道:“徐老师好点没?” 徐容抽了抽发囔的鼻子,声音干涩地道:“刚把体温计夹上,等会儿看看吧,不过我这个状态,即使能拍,现场收音是没法弄了。” 安健瞧着徐容微微发白的脸色,以及夹杂着的浓重鼻音,道:“徐老师,去医院打点滴吧?” “等会儿,我自己明白自己的情况,要是烧退了,就不用去了,两三天就能好。” 过了五六分钟,徐容拿出体温计瞅了一眼,随手递给徐行,苦笑道:“高主任,麻烦派辆车,送我去医院吧,打点滴好的快点。” “好。” 同时的,又转过头对高亚林道:“抱歉导演,耽误拍摄了。” 安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没什么可说抱歉的?我也知道剧组条件艰苦,大家都相互担待,不过先说好,等回头赶工,你可别别骂我。” “呵呵,不会的。” 高亚林扭头向不远处的司机师傅喊道:“老刘,准备一下,跟我一块带徐老师去医院。” 若是在平时,徐容还会选择吃了药硬扛一周,等自身的免疫系统生成新的抗体,自然恢复,但现在是拍摄期间,他等得了,剧组也等不了。 吃药见效慢,这他早已尝试过,而且跟之前《闯关东》不一样,他这次是男一,不能出纰漏,每一场戏都得拿出最好的状态。 在角色设定本身就略逊于牛鲜花的情况下,想要出彩,干巴巴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 至于敬业,是尽可能的做到自身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程度,而不是在不可为的情形下勉强为之,感动自己、恶心观众,带着病,以最烂的状态坚持,才是对戏、对观众的最大的不尊重、不负责。 片场距离县医院差不多二十公里,第一天打完点滴,徐容第二天也没去片场,先是打了半天的点滴,下午又在酒店躺了半下午。 等到了第三天中午点滴打完了,感觉状态好的差不多,徐容坐着剧组的车,直接赶赴片场。 可是却没成想,他前脚刚拍了两场,小张同学就来探班了。 小张同学到的相当突然,一场戏拍完,徐容正要回车里休息,一扭头,望见先徐行一步的小张同学笑着朝自己飞奔而来,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徐老师。” 小张同学把自己包裹的相当严实,只露出帽子下的冻的通红的小脸。 顾虑到周围还有不少人,小张同学兴冲冲地跑近了,才意识到不好这么扑到徐老师的怀里,因此临到跟前,她脚下猛地一个急刹车,打算扎实地钉在原地,可地上厚厚一层积雪,踩着嘎吱嘎吱乱响,哪容她刹的住,惯性之下,一把给徐容干翻在地。 “哎呦!” 走在徐容身侧的阎妮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因此的下意识地尖声喊道:“外联!外联!” “别别别。”徐容坐在地上,拦住了要把小张同学驱逐出去的阎妮以及组里就要走过来的外联,“这是我女朋友。” 阎妮呆了呆,看着被徐容抱着没扑在地上的小张同学,捂着嘴“哈哈”笑了。 片场在静默了片刻后,同样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徐容扶着小张同学站了起来,给她整了整她怼在自己胸口撞歪了的毛绒绒的帽子,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小张同学没想到刚到没一会儿,就出了个大丑,本就通红的脸色更红了,低声道:“我看新闻说你去医院了,正好不是清明节嘛,我就过来看看你。” 徐容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和关切,可是话打她嘴里说出来,给人听着,味道老不大对,有点怪怪的。 阎妮笑完了,瞧着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只露出个小脸的小张同学,笑着道:“帅子,不介绍介绍吗?” “噢,忘了姐。”他笑着拉过小张同学道,“我女朋友,张晓斐。” 然后又指了指脸上还带着笑意的阎妮:“这位你应该认识,阎妮阎姐。” 小张同学冲阎妮点了点头,道:“阎姐你好,我看过你的戏的,《武林外传》看了好几遍呢。” “哈哈,谢谢。”阎妮瞧着已经挨在一起的俩人,揶揄道,“你们好几天没见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啦,过会儿二人世界吧。” 虽然空气冰凉刺骨,可小张同学却只觉脸上仍火辣辣的,不过因为帽沿遮住了她大半的视线,心理上给她对方也看不大清她的感受,因此她笑着点了点头:“谢谢阎姐。” 等上了车,小张同学一把扑到了徐容怀里,使劲地锤了他两下,道:“都怪你徐老师,刚才好多人都笑我啦。” 没容徐容说话,她才想起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来,抬起头问道:“徐老师你好点没?” “没笑话你,他们笑我呢。”徐容笑着道,“好多啦,其实就是感冒啦,你不用跑过来的。” “徐老师,我给你带好了好东西呢。”小张同学扭了扭身子,把背上鼓囊囊的书包给拿了下来,拉开了拉链,朝着徐容示意道,“铛铛铛铛,看,全是暖宝宝。” “你拍戏的时候,给贴衣服上,这样就不冷啦。” 徐容揉着她的脑袋,问道:“你背着这些一路跑过来的吗?”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对啊,你不知道,我跟珊珊跑了三家超市才凑了这么多呢,结果过安检的时候一个安检的姐姐看我包里这么老些暖宝宝,都惊呆啦,哈哈。” 徐容伸手拉上了窗帘,顺手的将她手中的书包拎到一边。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眼睛:“徐老师,你...干嘛?” “你说呢。” “哎呀,不要啦...呜呜。” 第五十二章 两天 当天晚上,徐容排到第二天最后一场通告,沉默地捏着A4纸,抿了抿嘴唇,才对徐行道:“今天太晚了,最后一场不排了先。” 说着,他假装喝水,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斜对面困的直犯迷糊的小张同学。 因为前两天高烧不退,一直歇着,眼下为了赶进度,接下来的一周,他的戏份排的相当密集,从进程上看,估摸着得两个大夜熬。 大夜并非熬到晚上十一二点或者一两点,一般情况下,能被称为大夜的,都是四点起步,拍着拍着天亮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些他早有心理准备,关键的是,明天晚上有一场特殊的夜戏。 他跟马稣出演的刘青的吻戏。 小张同学还在呢。 也是赶的巧,如果没有因为发烧耽误两天,按照正常的拍摄进度,这场戏昨天就该拍完了。 望着卧在沙发一角的小张同学,徐容将通告轻轻地压在身边,仿佛感冒还没好透亮,嗓子略微发干地道:“小张,明天你在酒店休息吧?背着那么沉一包跑过来也挺累的,先歇歇。” 小张同学的脑袋下意识点了一半,可等反应过来了,立刻睁开了迷糊的眼睛,坚定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徐行一眼,认真地道:“徐老师,我不累啊,不用歇的。” “嗯?” 小张同学憋不住了,问道:“徐老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看你拍吻戏?” “你怎么知道?” “通告我都看过啦!” 在静默中,徐容缓缓将视线打向徐行,他的通告剧组打出来之后,都是徐行去拿的。 徐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俩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捧着的剧本,好似金成武、吴彥祖全藏在字里行间冲着她大秀腹肌。 徐容干咳了两声,坐到了小张同学旁边,道:“小张,咱们是演员,那些都是演戏,不能当真。” “我知道啊,我不介意的。” “而且你也得明白,有时候,确实得做出一定的牺牲。” “我知道啊,我不介意的。” “我跟你打个比方,就好比吃甘蔗,情侣间的接吻呢,吃的就是肥美多汁的甘蔗,拍戏呢,就相当于嚼甘蔗渣,又糠又没水。” “我知道啊,我真的不介意的呀。” 徐容斜了她一眼,前阵子第一次看到剧本时,小张同学可不是这个反应。 他估计,如果不是徐行也在,她还得端着身为“嫂子”的气度,说不定嘴巴早撅的能把书包挂上去了。 “噗嗤。”徐行没绷住,在脸色憋的通红通红的当口,破了功,见哥哥和晓斐姐俩人不约而同地拿着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悄悄咽了口唾沫,起了身指了指门外,“那个,哥,晓斐姐,挺晚了,我先回去啦。” “嗯,早点休息。” “你们也早点睡。” 徐行刚把门关上,小张同学一把扑了上来,又掐又挠的,可是就是不言语,跟只害了病的狗子似的,只哼哼唧唧的。 徐容笑着,只偶尔的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小张同学跟他闹的时候,只要不挠他胳肢窝,他就不拦着,因为先前有一次小张挠他腋下,他躲的时候没在意,一肘子肘的小张同学疼的嗷嗷叫了半天。 可是小张同学又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旦闹起来,又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的挠他痒痒。 闹腾了一会儿,小张同学大概累了,趴在他怀里,轻轻地喘着气,因为闹着闹着,她的嘴巴又被堵上啦。 徐容轻拍着她的背,道:“明天我跟导演商量商量。” “不用的,徐老师,我能理解的。”她怔了一下,急忙退后了半步,才视线望向别处轻声道,她发现徐老师顶她。 她知道那是什么。 “徐老师,我也回去休息啦。” 徐容伸手将她提溜了回来,见小张同学视线光望一边瞅,却不敢瞧自己,他笑着指了指里间,道:“天挺冷的,睡我这吧,这屋里暖和。” “不冷的。”小张同学急忙摇着头,她说话的瞬间,瞟了徐容一眼,见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好似深夜当中被堵进死胡同里的尚未失足,但又即将失足的失足少女一般无助。 以及无奈。 因为时间不太合适,地点也不是她预想的样子。 “徐老师,来大姨妈啦。”她两手拧着,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徐容神情中的笑容僵了下,可是一算时间,好像还真是,同时的将她的身子扳正了,严肃道:“小张我要批评你两句啊,我让你睡这屋,是怕你一个人睡冻着,来大姨妈怎么了?又不是要上床,你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想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徐老师你...我...你...”小张同学被气坏了,连话都没法利索,明明就是他先提出来的,可现在却倒打一耙,她瞪着眼睛,咬着牙,嘴巴鼓了几鼓,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道,“等哪天我挑个不来大姨妈的时候,咱们血战一场!” 嘴皮子一秃噜,小张同学就有点后悔,她刚才在徐老师严肃且正经的目光的注视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被逼急了,便下意识地想起了珊珊前两天说过的类似的话来。 徐容张了张嘴,幽幽道:“血战的话,还是来大姨妈的时候比较血。” “哎呀,徐老师你不要脸,人家不理你啦。”小张同学脸色红彤彤的,连沙发的帽子都没顾得上拿,转身跑出了房间。 临到开门前,小张同学又回过头来,冲着徐容“哼”了一声,只是见他要追过来,跟只受惊了的兔子一般,迅速拉开了房门,窜了出去。 徐容哈哈笑着追到了门口,道:“把空调开高一点。” “导演,编剧,我有个想法。”第二天一到片场,徐容就找到了安健和高满唐。 尽管他进组不到十天,但类似的情形已经成了常态,因为后半部分的剧本要大改,他在等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跟高满唐讨论剧情的细节。 高满唐本来还以为徐容想到了什么好的点子,忙问道:“什么想法?” 徐容走近了,先是思索了几秒钟,才一本正经地道:“晚上不是有我一场跟刘青的吻戏嘛,我觉得吧,那个时候的帅红兵还很纯朴,应当不会接吻,而且那个年代,耳鬓厮磨是不是更好一点?” 高满唐听了,笑着摇了摇头,道:“徐容啊,这你可就想岔了,甭管贫穷还是富裕的时代,人心是亘古不变的,最本质的需求也是一样的,比如大庞和赵春丽。” 徐容干笑了两声,他知道高满唐说的有道理,拿视线甩了甩不远处跟徐行紧挨着的小张同学,道:“主要是啥吧,不是女朋友过来了嘛。” 安健和高满唐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笑了。 安健沉吟了下,本要点头,却突听高满唐笑呵呵地道:“徐容啊,你这个职业操守,可是有待提升啊,有人监工,更得真抓实干,争取亲出花样、亲出亮点来。” 安健知道高满唐在开玩笑,顺口地接了句:“可不是,徐老师,要不加段激情戏?” 徐容瞪了俩人一眼,摆摆手道:“得咧,你们看着安排,我不说啦。” “哈哈。” 话虽那么说,但临到晚上十点多,听苗辰山说完了戏,徐容冲着安健给了个感激的眼神。 亲脸,不亲嘴。 这样于观众,于小张同学,都算有了交代。 马稣瞥了一眼片场边的小张同学,笑着问道:“徐老师,要不要排两遍?” 徐容干笑了一声,道:“别啦别啦。” 马稣跟他一样,都是北电出身,只不过她上的是高职,但是第一天一场戏拍过之后,徐容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对方的天赋相当好,基本功也扎实,比同组的于衡、周濮还要强上许多。 这是开机以来,徐容拍的一场最紧张的戏,因为他清晰地望见,小张同学自打苗辰山说戏开始,就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她还不知道安健改了戏。 哪怕他们亲了很多次。 徐容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异地而处,他恐怕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这不是敬业不敬业的问题,纯粹就是个人感受。 小张同学在剧组呆了两天,然后兴高采烈的地走了,让徐容实在怀疑她过来的目的。 第三天下午,徐容让剧组派了一场,由徐行送小张同学到机场,他还要拍戏,没法过去送她。 一条戏拍完,徐容看着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的阎妮,问道:“姐,你知道...” 正在这时,阎妮的助理小跑了过来,举着手机,道:“姐,元元给你打电话啦。” 阎妮忙接过手机,道:“我女儿的电话,你稍等一下啊。” 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场边,道:“元元啊,妈妈在拍戏呢,作业做完了吗...” 徐容听阎妮提起过她有一个女儿,因为每到晚上八点左右,她女儿一准的会给她打电话,平时聊天,她也会在无意间提起。 但就像李又斌从不提及自己的原配一般,他也从未听她说起过丈夫。 徐容从她的言行里,隐约有点大概的猜测,要么阎妮相当势利,丈夫的身份、职业,于她而言难以启齿,要么就是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或者已然破裂。 从对她不多的了解里,他估摸着后者的情形居多。 大约十分钟左右,阎妮挂了电话,走了回来,道:“唉,一出来拍戏就是一俩月,孩子每天都要打电话,不然总觉得我不要她了,呵呵。” 她说着,才想起来刚才徐容刚才正要问她话,却被助理打断了,于是问道:“对了,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徐容没再说要问什么,而是道:“姐你孩子多大啦?” “十岁啦。”阎妮脸上带着笑,“她是元旦出生的,所以我给她取名叫元元。” “这么巧,我生日也是元旦。” “是吗?”阎妮诧异地瞧着她,叹了口气,“其实心里总感觉挺对不起她的,自打《武林外传》之后,我能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次我走的时候,她都拉着我的胳膊,眼巴巴的跟我说让我早点回家。” 阎妮说着,似乎脑子浮现了她描绘的场景,眼圈渐渐泛红。 徐容接过她的助理递过来的纸巾,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事儿。 吃了这碗饭,也得受着这份苦。 “看我这,该哭的时候,半天情绪上不来,不该哭的时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阎妮擦了眼泪,眼睛红着,却又笑着,“别说我啦,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啦?我瞧着她挺爱你的。” 徐容想了想,道:“挺早了,还没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不过那会儿我们还没在一起。” “真让人羡慕。”阎妮叹了口气道,“跟你相比,我感觉我这辈子挺失败的。” “没有的事儿,姐你可比我红,‘额滴神啊’谁不知道?” “去去去。”阎妮白了她一眼,感叹道,“我说的是真的,人活一辈子,能遇到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像个傻瓜一样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嗯?”徐容疑惑地瞧着她,问道,“合着你觉着还是好事儿了?” “难不成你还觉得是坏事儿?” 阎妮摇着头,道:“你还年轻,经历的少,可能不太懂,真正傻的有几个呢?当一个女孩儿特别信任你,特别依赖你,才会看起来傻傻的,等哪天她不傻了,也就没那么喜欢你了。” “当一个女人意识到她没人可以依靠,什么事儿都得自己处理,什么困难都得自己扛的时候,她就不能傻,也不会傻了,即使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偷偷淌眼泪,可是等到天亮,还得更加坚强。” 她转过头,少见地脸色平和地问道“你觉得,是傻点好,还是不傻好呢?” 徐容点了点头,他将两个人认识的过程打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明白了,小张同学似乎只是跟自己在一块的时候才憨憨的,具体开始的时间点,应当是在艺考之后。 难不成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了? “你也别说人家,你自己也差不多。” 徐容皱着眉头瞧着阎妮:“嗯?什么意思?” “哈哈,看看,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吧?可是你女朋友来的这两天,你跟前几天的稳重完全变了个人。”见徐容轻笑着,表达着根本不可能的意思,阎妮同样哈哈笑了,“让导演改吻戏,多幼稚的事儿啊,你现在想想,这事儿自己办的真的对得起你‘戏疯子’的绰号吗?” 徐容怔了下,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癔症过来了,才干笑了两声。 阎妮道:“所以我才说,我特羡慕你,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彼此,你特别喜欢她,她恰巧也特别喜欢你,你可能觉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姐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可能这辈子,你也很难再遇到第二个这么个人,剩下的,即使成了,也终归要有一方将就,我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还没经历,不会懂,但是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因为等你懂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该你了。”阎妮冲着场中指了指道。 “谢谢姐。” “没事儿。” “加把劲儿,就剩下四场啦,拍完咱们就收工。” 徐容听着苗辰山的吆喝,四场戏,还有两场群戏,哪怕一次不NG,少说也得四个钟头,眼下是八点,也就意味着,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十二点能收工,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算的。 要拍是帅子和于衡演的大庞俩人较劲儿比狠的一场戏,而周濮演的王怀西在一旁劝解。 徐容刚进场,于衡就神神秘秘地道:“帅子,等会儿给你个惊喜。” 于衡先前总是喊他“徐老师”,但对方比他年龄大,又不好纠正,因此的,他就干脆让他喊戏里的名字。 于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先前跟徐容拍过两场,徐容随性的即兴让他总是顾此失彼。 但是这场不会了! “那我拭目以待。”徐容同样笑着道。 “于老师,待会儿你进了屋,要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徐老师,然后从一号位,走到三号位。” “徐老师,大庞为了回城,告发了你藏了《红与黑》,等他到了位置,你就得抬起头,跟他对视,这个时间最好能持续十秒左右...” “先走一遍吧?” 于衡和周濮俩人同时看向徐容,因为徐容不喜欢排戏。 徐容点了点头,道:“行,那先走一次看看。” 他的确不喜欢排戏,但是分对手,要是马稣跟他搭戏,他一准不排,因为她能接的住,但是于衡跟周濮,他不敢不排。 “开始。” 于衡进了门,拿眼神死死地盯着认真烤着玉米的徐容,经过周濮身后的时候,踢了脚他屁股下的凳子腿,周濮忙站了起来,给于衡让开了位置。 这个不错。 徐容眼角的余光瞥见于衡跟周濮的配合,心里赞了一句,同时心下生出了不少期待感。 这场戏,于衡跟周濮明显是准备过的,配合的相当默契。 等于衡站到了三号位,徐容捏着穿着玉米的杆子顿了顿,头稍微抬了一点,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斜着脑袋,一只睁大了点,一只微眯着,挑着他。 俩人视线一对视,徐容就知道自己期待的太早了,于衡的小眼睛里根本就没光,尽管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可他表达上的窟窿太多了,摔帽子只找补了一点回来, 眼睛和表情的情绪缺失的太多。 于衡的这场戏,要是让李又斌来演,应当不用扔帽子,也应当不会设计那么多的小动作来找补,单单用眼神和表情就能把愤怒表达的淋漓尽致。 仨人走完一遍,于衡跟周濮俩人对视了一眼,心下颇为无奈,这是他们跟徐容的第三场戏,前两场,他们总是演着演着,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徐容的节奏走,尽管徐容名气比他们大的多,可是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人带着走,嘴上不说,可是心下相当郁闷。 刚才那条戏,是他们俩先前合计过的,为的就是通过俩人的配合,不再落进徐容的节奏里,可是自打徐容抬起头,嘴角咧那一下开始,俩人又不得不跟着他走。 徐容的那下微表情,相当于一拳打过来了,于衡就得去接,他手边的道具就那么多,只能那么演,他没只单单调动眼睛和表情去接,是因为先前尝试过,那样根本接不住。 第五十三章 对象 时间就像乳沟,一躺,就没了。 《北风那个吹》是年代剧,前中期的戏份集中在一个特殊的时代某个角落里一群特殊的年轻人,因此的,在拍摄的前中期,组里的演员大半都是年轻人。 再加上场务、群演以及各组的助理, 整个组到处都是新鲜的面孔。 开机的第一个周,片场的斗志相当高昂,即使连着熬仨大夜,裹着厚大衣,几个人往犄角旮旯里一歪眯一会儿,睡醒了,立刻就又能热情高涨地投入到拍摄工作当中。 这是年轻、经验少的优势,但随着拍摄进度的推进,弊端也开始逐渐显现,不持久。 拍摄是一场马拉松,光凭一时的热情是不足以支撑全程的,还得掌握一定的技巧,合理的分配体能。 徐容下了车,美术组仍在跟道具组的老师商量着布景,扫了一眼场边横七竖八歪了一地的群演,心中颇为复杂。 他当初跑群演时,是抱着挣学费的想法,没怎么奢望别的,但是眼下组里的群演以及各组的年轻人,打的主意显然跟他不同,钱少活累又老熬夜,之所以能还咬牙扛着,不过是梦想在支撑。 他们要么希翼时来运转成为大明星, 要么幻想有朝一日晋身为大导演, 而眼下的苦, 只觉着是成功路上必然经历的磨难,他们是来当群演、干杂活的,但却没想过要一直当群演、干杂活。 梦想是珍贵的,可多数时候又廉价的一文不值,因为过不了多久,冰冷的现实会扑灭绝大多数人心头的热乎,将梦想当成难以启齿的秘密,于无声中,悄然离开。 眼下还未到离开的时候,因为他们的身份证还被剧组扣着。 可随着拍摄日久,一些人逐渐人感受到相对封闭的剧组里的层层金字塔,慢慢认知到梦想简直遥不可及,那股子劲儿,一下就泄了,而没一场戏开始抱着“赶紧让导演喊过”的想法。 而安健虽然长的方脸圆眼,瞧着大大咧咧的,可性格上却是个处-女座,他不太精于剧本创作,但在拍摄上却不接受应付和凑合。 就像先前赶走马东明一样,他会妥协,但一旦坐在监视器之后,他轻易不退步。 徐容早上十点钟过来的,可是眼下已经是两点半,他隔一会儿下车瞅瞅,隔一会儿下车瞅瞅,但是只拍了一条,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要拍的是刘青的哭戏,大概因为最近熬的大夜太多了,再加上天气冷,眼睛干涩,眼药水风油精轮番上阵都不好使,好不容易哭出来了,安健瞅了瞅监控,连勉强的笑都无法维持:“不拍了,你休息休息找找感觉。” 这样的事儿很常见,一旦拍摄进入中期之后,状态下滑,进度往往跟龟爬似的。 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等。 可这是个恶性循环,越是耽误,为了赶工期,后边就越得熬大夜,状态也就下滑越严重。 徐容在车上躺了半天,觉补的相当充沛,此时也不想再回去,他瞅了瞅,高满唐今天没过来,下乡部分的戏份马上就要拍完了,他整天窝在酒店里,力图赶紧把后边要改的剧情赶出来。 徐容站了一会儿,走到闷着头抽烟的安健身边,问道:“导演,今儿还上大夜?” 安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两颗大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捋起了袖子,拿夹着烟的手指点着手表,道:“不熬不行啊,这一天都过了一半了,一场都没拍呢还。” 徐容无声地叹了口气,安健的压力太大了,忽略了剧组的整体状态,也许他意识到了,但是导演的工作不只是盯监视。 见徐容没走,安健又抬起头,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尽管他跟徐容还有高满唐隔三差五的总是因为剧情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可是多数时候,他跟徐容都是站在一边的。 因为一旦争执不下,高满唐被逼急了,最终总以“特么的老子才是编剧!”、“你们懂个锤锤!”呛的俩人说不上话来。 最重要的是,徐容愿意出力,这是安健最欣赏他的一点。 人打一出生,于某些行业,天分总有高有低,可高的,未必一定能在他极具天分的行业混的好,低的,也未必混的差。 因为大多数天分或者能力较高的,多数时候也只会使出三五成的力气,因为并非人人都是处-女座,差不多先生、差不多女士往往占大多数,而天分差一些的,又因境遇、性格的不同,也许会出一两分,也许会用上八九分。 徐容在表演上的天赋很高,这点打第一场戏开拍安健就瞧出来了,正常情况下,他只需出三五成的力气,就能吊打八九成的同行,可是他却选择用上了九成。 就像最近,一到没戏的时候,他就老往县里的医院跑,因为他有一部分戏要演一个失语症患者。 为了失语症的具体表现形式,他跟高满唐、徐容仨人还争执了一番,失语症的帅子该不该演成个傻子。 最终徐容把他和医生的对话录音拍到了俩他跟高满唐跟前,争执才就此告一段落。 使这么大的力,基本上能够保证他在业务水平评价上,吊打九成九的同行。 安健其实相当好奇,徐容去年年初窜红,作品从未间断,从“罗佩纶”到“丁力”,再到前段时间热播的“朱传文”一角,都倍受业界认可,他是可以给自己放个假的。 徐容压低了声音,道:“导演,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吧,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现在进度连一半都没拍到,还早着呢,我病了,躺床上两三天,剧组照样转,可咱们整个组都围着你转呢,你要是累倒了,立刻就得停摆,我知道你想拍好,可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咱们的戏考虑考虑啊。” 徐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你是不是瞎?难道就没看见剧组一大帮子人都快累瘫了吗?就不能让人歇歇? 但同样的内容,怎么表达,效果是不同的,这是徐容这几年除了演技的提升之外,最大的成长之一。 “谢谢你啦。”安健挤出了点比哭还难堪的笑容,叹了口气道,“可还没赶上进度呢。” “杨制片整天神出鬼没的,啥都扔给咱们,指不定在哪潇洒呢。”徐容想了想,笑着道,“咱们得给他找点事儿干,比如找金主再要点钱。” 安健怔了怔,还别说,杨震胜那龟孙子找了六个执行帮他干活,自己人都没露过几面,经徐容这么一提醒,他才恍然过来,自己累死累活的赶工期、省预算,杨震胜这制片人当的有点清闲的过分了吧? “行,七点,七点就放工,就是一场没拍,今天也得七点放工。” 徐容一听,乐了,道:“那导演我可就进城啦?七点放工,肯定轮不上我的戏了。” 安健皱着眉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不大确定地问道:“徐容,你不会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吧?”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哪能啊,我进城也相当于加班,要不是为了演好傻子,我能跟个傻子似的盯着人失语症患者老半天?” “哈哈。”安健笑了,冲着远处的田辰山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去吧去吧,别太晚,早点回去休息休息。” “成。” 徐容上了车,顺手的给司机刘师傅塞了两包烟,道:“刘哥,又得麻烦你了哈。” 刘师傅送他去县医院,是制片主任高亚林安排的,但两包烟,能让人干活干的痛快。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哎,徐老师,真不用真不用,你看着你这么客气干嘛?” “朋友给的,我又不抽烟,正好你抽,就顺手给你带了。” “帅子,等等我。”徐容刚坐下,长脸小眼睛的于衡一溜烟的窜了过来,一手扒拉着车门,“帅子,带着我吧?” 徐容疑惑地看着于衡,问道:“你知道我去哪吗?” 于衡道:“我听阎妮老师说你去医院观察生活,我能跟着你一起吗?” “哈哈,那走吧。” 相处了大半个月,两人还算的上熟悉,于衡比徐容大三岁,可是尽管徐容从没端过架子,但剧组所有人对待两人的差别,极为分明地凸显了地位的不同,而对手戏里,徐容的花式碾压,也让于衡服气的不行。 徐容去观察失语症患者的一举一动,于衡的目的也简单,他就是观察徐容,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留意,他从羡慕、嫉妒,转而渐渐的悟懂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之所以能成功,身上总有他人难以企及的点,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因为只有不同,才能出群。 但是这不能说,他怕徐容知道了他的想法之后,不跟他玩了。 等车发动,徐容先是笑着对刘师傅道:“刘哥,你要是想抽就抽,开会儿窗户就行。” 刘师傅没回头,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一会儿就到啦,上车前刚抽过。” 徐容笑了笑,没再说话,前两天刘师傅在医院门口等他,等他出来,地上一堆烟头,估摸着烟瘾不小。 他又转过头,看向于衡,问道:“于哥什么时候出道的?” 于衡本没大在意徐容的话,他在想另外一件事儿,他也抽烟,可是跟徐容坐在一块,他不太敢抽,刘师傅也没抽,但是话听着,让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他觉得自己学到了。 “我出道不早,去年才开始拍电视剧,之前演出的节目主要都是小品和话剧。” 这点徐容倒是知道,于衡是体制内的人员。 于衡话锋一转,笑着道:“其实要是把这些也算的话,出道应该是05年,那年春晚郭大老师还有蔡名老师带着演了个小品。” “嚯。”徐容还真不知道这茬,于衡这起步有点高的离谱,那可是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艺人挤破脑袋都要上的节目。 尽管他对此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十分抵触,但丝毫不怀疑这个平台的体量和影响力。 “你这可惜了,要是当时就趁着热度接戏,估计比我现在还要红。”05年的春晚他没看,但既然上春晚露了脸,哪怕是新人,也一准能接到不少戏,最重要的是,能上春晚,哪怕只几句词,也足以证明对方有一定的背景。 于衡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原先不知道,可自从入行之后才发现,影视行业的演员实在太多太多了,想红真的太难了,而且哪个本子能火,哪个不能火,谁也说不准啊。” “最难的还是业务水平,这玩意儿想磨出来,根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红不是那么容易红的,也不是你这么个红法,你要是真想红,首先得签一家靠谱的经纪公司,然后通过宣传、推广,增加曝光度,再去接大投资、大制作,那才是红的正路,靠演技,你知道得多少年吗?” 于衡诧异地瞧着徐容,因为在他感观里,徐容是没资格说这话的,他的个人品牌运营相比于其他几个当红小生,简直被按在地上摩擦,但在业内的口碑却是相当好。 徐容见他不解的瞧着自己,笑着道:“这是我一个特红的师兄跟我说的,其实现在想想,他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谁啊?” “老早啦,我也记不大清了,你觉得有道理吗?” 于衡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道:“那样岂不是跟豆腐渣工程一个样,但凡遇到点地震台风什么的,哗一下不就塌了?” 徐容怂了怂肩膀,道:“看你怎么想的了,要是想赚快钱,这是一条门路,估计你肯定能成,要是想细水长流,自己打地基,起高楼,住的更踏实点。” 到了医院,于衡跟着徐容轻车熟路的找了个“熟人”医生,在明星光环的加持之下,对方相当客气地给了俩人各一身白大褂和一副口罩,并再三嘱托不要打扰患者。 于衡本以为单单如此,却未曾想,临末了,徐容顺手的塞了个红包过去,而那医生呢,也极为娴熟地抹进了兜里,而后两人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坐在走廊上,于衡低声问道:“徐老师,你是明星,不用给红包的吧?” “不给也不是不行,但那不是更方便点?”徐容支棱着耳朵,视线大多数时间,都没离开患者,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可是...” “嘘,不要说话。” 于衡轻轻地点了点头,顺着徐容视线,望向病房内的患者,可是注意力却没跟着过去,这一路过来,没有发生任何他想像里能让他觉得震撼的大事儿,可是仔细想想,每件事儿,似乎又都挺有意思的。 一如眼下的观察失语症患者,曾出演过《卖花生米》岳虹老师、演过《茶馆》的童朝老师以及著名表演艺术家菊芬老师,都曾着重提及过取材生活的重要性,同样的,也强调了观察的前提,是有意识地、长期不懈地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去观察生活,因为如果总是目中无人,总是想着炫耀自己,那么演员在与人接触时,不仅不能观察别人,反而会成为别人观察和议论的对象。 第五十四章 幸运 在剧组,徐容算是半个老油条,如今,他已经混迹于剧组四年,在“老”上,该学习的经验,他已经领悟的足够老道, 比如他很清晰的知道,拍什么类型的戏,该营造什么样的氛围。 但还没完全学会“油”,油分两种,一种是看破不说破,从不得罪人, 组里谁的人品如何, 心里都有数,另外一种, 则是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或者调戏调戏组里的场记助理之类的小女生。 连着三天早早放工,剧组多多少少的恢复了点精气神,而安健也趁着全员状态回暖,一周五个大夜,在连天的叫苦声中,愣是把进度给赶回来了。 而后连夜转场。 转场之后,徐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期待的是,演牛鲜花父母的张绍华、刘长胜以及演他父母的白止迪、王丽芸都会陆续过来,忐忑的则是他有不少芭蕾舞的戏份要拍。 尽管来前准备过,但自家清楚自家事儿, 帅红兵擅长芭蕾舞, 可是他不不擅长啊。 转场后的第一天,当徐容从车上下来, 瞧着片场乌压压地站了不少人,哪怕没戏的演员, 也全来了,心下不禁生出不少疑惑。 他拿视线瞥了眼不远处坐着的阎妮,走了过去,问道:“姐,上午你没通告吧?我看今儿来的人有点多啊,是有什么事儿吗?” 阎妮并没有刻意隐瞒,呵呵笑着道:“来看你跳舞啊。” 徐容登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干笑了两声,道:“我跳舞,这有什么好看的?” 类似的情形,他也曾经历过,当时是在《新上海滩》拍摄期间,一场陈漱穿着旗袍,并且还要给腿部特写的戏,那场戏拍摄之前,剧组的男工作人员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气氛空前高涨,阵仗比这要隆重的多,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哪怕组里的小姑娘大姐姐,也一个个垫着脚跟探着脑袋往里瞧。 眼下片场的氛围虽然平静,但是所有人干活都轻手轻脚的,话也特别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而且徐容瞧出来了,热烈的主要是女性工作人员和女演员。 阎妮笑着道:“还没见你跳过呢,你也不录综艺节目,我们只能过来观摩观摩啦。” 徐容再次扫了一眼周围,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此时只恨不得接下来拍摄的是大尺度的床戏,所有无关人员全部离场,但可惜不是,他也没法那么要求。 躲是躲不过的,无奈之下,他只得冲着李正彦琪招了招手。 “朵朵,要不你替我跳吧?”一帮人在不远处时不时盯着,徐容听李正彦琪讲解完了动作,低声冲着她说道。 李正彦琪跟他年纪相仿,瘦长脸,大眼睛,在戏里演朵朵一角,因为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还兼着组里的舞蹈指导。 李正彦琪眨了眨大眼睛,这是徐容开拍以来第一次提出要用替身,因此的,她下意识地问道:“徐老师...状态不好?” 徐容讪笑了两声,道:“嗯,我不太擅长芭蕾。” “其实舞蹈都差不多的,徐老师你擅长什么,我可以稍微给你改一改。” 徐容张了张嘴,心道给你丰富自身履历的机会,怎么就不上道啊? “我...其实不太会跳舞。” “啊?”李正彦琪惊讶地瞧着徐容,因为作为剧组主要演员之一的阎妮的舞蹈底子还是不错的,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出身北电的徐容应当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点。 眼瞅着徐容跟李正彦琪大眼瞪小眼,副导演苗辰山跑了过来,问道:“徐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先走一条吧?”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打牙缝里挤出了个字:“好。” 等徐容站上舞台,跳了一段,整个片场轰然叫好。 “徐老师不仅戏演的好,舞跳的也好,厉害厉害。” “帅子你这水平可以开专场了!” 舞蹈不像演戏那么直观,就跟绘画似的,没有一定的鉴赏功底,纵然梵高的作品拿到跟前,也只比小孩子涂鸦强那么一丁半点。 与之相反,一个只学了只鳞片爪的初学者跳出来,于外行看来,就是相当不错,因为距离他们更近,也更容易让他们惊叹。 而神色诡异的,只李正彦琪和阎妮俩人,李正彦琪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吭声,此时此刻,她简直怀疑起了自己的认知,因为徐容跳的,实在说不上“擅长”。 而阎妮就没那么含蓄了,捂着脸,弯着腰,肩膀轻轻抽动着。 徐容也懵了,因为他站在台上,下方是一片乌压压的群演观众,听到众人的称赞,他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都是朵朵教的好。” 而在内心当中,不禁怀疑,难不成自己在舞蹈方面真有着万中无一的天赋,存着这种疑惑,他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李正彦琪,只见她脸色通红,咬着嘴唇,似乎想笑,但是又不大好意思笑。 再瞅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阎妮,他认清了现实,自己的舞蹈天赋也许真的只是中人之姿。 安健看向李正彦琪,问道:“李老师,徐老师跳的怎么样?” 李正彦琪不好昧着良心说好,可也不敢直言不讳地说不好,因为她准备报考北电,以后当影视演员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了个“差不多”。 而一边笑惨了的阎妮帮她说了实话,道:“他应该没怎么学过芭蕾,看着不太擅长。” 徐容也走了过来,道:“导演,让朵朵替我跳吧。” 安健此时也隐约的明白了怎么回事,道:“替身?” “对。”徐容笑着道,“我什么水准自己心里明白,要是播出去,懂行的观众难免笑话,让朵朵跳吧。” 安健望向李正彦琪,仍不死心地问道:“这一分多钟,要是想跳好的话,得多久学?” “差不多得半...一俩月吧。”李正彦琪瞥了一眼徐容,仔细斟酌了下,才肯定地答复道。 安健“哈哈”笑了两声,道:“那李老师你来吧。” 虽然有李正彦琪作为舞蹈替身,但是动作徐容还得从头到尾的拍一遍,在需要给正脸的时候,好让剪辑有素材可以处理。 丢老人了。 一场戏拍完,这是徐容的切身感受,哪怕跟小张同学练了一个周,意义也不大,只是动作稍微熟练点。 转场的第二天,四位老演员正式进组。 出身空政话剧团的白止迪、出身总政话剧团的王丽芸、国家评剧院的张绍华、京剧演员世家的刘长胜。 相比于前两位,后两位的名气更大一些,尤其是张绍华,几乎是荧屏老太太专业户,刘长胜则是因为03版的青翼蝠王韦一笑一角广为人知。 这些才是徐容期待合作的对手,阎妮演的牛鲜花,是戏保人,想不出彩都难,马稣的天赋好、基本功扎实,但是于更高的技巧上说不上娴熟。 过去近一个月的拍摄当中,徐容大多数时候演的都不太尽兴,因为他不能肆无忌惮的发挥,尤其是跟其他年轻演员搭戏的时候,总得照顾对手演员,把自己的发挥控制在一个差不多的水准上。 近几部戏的拍摄,徐容演最舒服的还是《闯关东》跟李又斌合作期间,两人根本都没想过要照顾对方,想到什么就直接使出来,偶尔的他也会接不住,但压力之下,他也能更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潜力。 《纸醉金迷》拍摄期间,于合伟的水平倒是足够,但他胆子太小,何赛非呢,俩人的对手戏太少,每每看到何赛非把同组的女演员按在地上摩擦,他总是馋的不行,可惜没法亲自上场。 而于衡对王丽芸的称呼,也让徐容明白了于衡出道舞台能是春晚的原因。 “王阿姨你来啦。” “咋样,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 “白老师好,王老师好,我是徐容。”徐容笑着跟来到片场的两人打了招呼,既未因为自身的名气而对对方看不起,也未因为对方的资历如过去一般恭维。 他跟很多“老戏骨”合作过,尤其是《闯关东》期间,有的人,当真盛名之下无虚士,而有的,名气震天响,经典永流传,但大抵长期脱离了群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从那个时候,徐容才明白,老戏骨当中其实藏着许多南郭先生,并不是年纪大了,拍的戏多,就一定是老戏骨的。 就像高满唐说的,无论什么时代,人性总是一样的,眼下行业内称不上演员的混子不少,在过去,也不是没有。 打完了招呼,等待布景期间,于衡给王丽芸悄悄指了指不远处找状态的徐容,道:“王阿姨,那个徐容,特别厉害。” 王丽芸拿双眼皮大眼睛斜了他一眼,她看过徐容演的戏,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厉害,一个演员塑造的角色,让人看了觉着生气,肯定是有点真本事的。” 于衡辩解道:“不是那个意思,王阿姨,我每次跟他对戏的时候,压力都特大。” “嗯,怎么说?”白止迪诧异地瞧着他,“我瞧着他的气场并不强啊。” “他特别喜欢即兴发挥,而且都是那种明明白白的打在人脸上,你不接都不行。” 临到下午,王丽芸和白止迪才切身感受到了于衡的所说的“特别喜欢”是什么意思。 要拍的是帅红兵得了失语症之后,王丽芸演的蒋玲和白止迪演的帅是非去乡下看儿子。 因为王丽芸见到得了失语症的儿子,要哭,所以几人对了几遍词之后,直接走。 “来,大叔大妈,这边。” 两人一进屋,徐容不经意地转过头,瞧着走进来的父母,木讷的脸上眼睛陡然睁大了点,嘴巴微微张开,又缓缓合上,整个过程中没发出一丝声音。 “帅子?”疙瘩头脸的白止迪接了,脸上的皱纹印的更深了一些,他的语气很轻,似乎怕惊了他,又夹着对他先前欲言又止的表现的疑惑。 徐容望着王丽芸,咧了咧嘴角。 “儿子,儿子,你还认得妈吗?”王丽芸走到二号位,扶着他的胳膊,眼泪却并没有立刻落下来。 “卡。” “停。” “准备一会儿,重新来。” 徐容没吭声,保持着安静的环境,帮助王丽芸找情绪,这是很正常的,纵然把李雪建拉过来,也不能说哭就哭。 可几句话的功夫,他也瞧出了点二人的水平,这两位背靠体制,机会不能说不多,业务水平,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然纵然没红,作为体制内的演员,学校拉片、教材举证的时候也少不了他们。 就像同是话剧演员出身的刘佩奇,长了一张反派脸,但是正面角色照样玩的溜。 徐容听王庆详讲过一段有意思的理论,大抵就是人在35岁之前,是智慧的发展期,而35到42岁的7年,则是天赋的井喷期。 在这七年里,会因为过去的种种经历和外界的压力,开始体会到不安以及生出与人分享的愿望。 并重新审视自身,评估在外部世界中行动带来的结果,审视社会关系、事业、习惯以及与他人的互动方式,然后纠正或者改变。 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内在天赋迸发将彻底展露。 遗憾的是,眼前的这两位都已年过五十,天赋应当已经挖掘殆尽。 这是演员的无奈,天赋有限。 同时代的演员,名气大的,如李雪建、陈保国、李宝田、陈道名、唐啯强、张国力、王刚等人,名气相对没那么大的,也有马少华、刘佩奇、李力群、金世杰、张智坚、周里京等一大票,还有不少稍微晚半茬的一帮小年轻,如李又斌、王致文、冯远正、候勇、倪大虹、候勇等等等等。 跟这么些人处在同一个时代,同场竞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但从竞争的角度来看,天赋有限,也不能不说是一种不幸。 王丽芸酝酿一会儿之后,一次直接过。 一场拍完,王丽芸瞧着徐容,问道:“徐容啊,你多大啦?” 在片场,尤其是经过化妆老师的捯饬后,是很难分辨一个演员的年龄的。 “二十一。”徐容笑着道,“怎么了王老师?” 王丽芸瞪了一旁光笑的白止迪一眼,低声问道:“有对象了吗?” 白止迪笑着道:“你啊,走到哪都不忘找女婿。” “我不想着怎么办,孩子眼瞅着都快三十了,我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操心?” 徐容诧异地瞧着王丽芸,王丽芸早上过来,眼下才过去不过两个多小时,这也太过于热心了。 “有了。”徐容尴尬地笑了下,“谢谢王老师。” “唉,那可惜了。” 徐容将不适感压在心底,道:“可惜什么,虽然当不了您女婿,可儿子不比女婿亲?” “哈哈,是这个理儿。” 等待布景的当口,徐容跟阎妮对着词。 白止迪望着二人,才颇为感慨地道:“不服老不行啊,跟他搭戏,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人也一开始就跟你说啦。”王丽芸白了他一眼,仿佛徐容真跟她女婿似的,“人要怎么演都是说好的,你要是接不住,那也不能怪人家。” “其实最主要的不是这个。”白止迪将视线由徐容身上回转,“对了,你刚才怎么想着问人家有没有对象?” “这不是赶巧了嘛,去年小于爸妈托我跟高熙熙打招呼,问问能不能让于衡去演孙权,但高熙熙死活不同意,说是他已经应下了徐容,我当时就纳闷啊,这徐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高熙熙连个面子都不给,然后就跟人打听啊,先前跟他合作过的张立说了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什么话?” “没必要为了一个角色恶了他。” 白止迪疑惑地瞧着她,问道:“这个话,怎么说?” 王丽云摇了摇头,道:“我问了,他光笑,却不说原因,可今儿见了,算是明白了,咱们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懂什么?前几年候勇刚红那会儿,好家伙那尾巴瞧的,看谁都矮三分,天天这个场那个场的,哪还有心思用在戏上,可是你再看看人家。” 第五十五章 过程 在转场后的第四天,徐容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徐某人凭借着《羊城暗哨》入围第二十四节届金鹰奖“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奖项! 尽管一同入围的还有十四人,但提名本身就是一种肯定,而且按照金鹰奖获奖者二人到四人不等的老习惯,今年他说不定仍有一定的机会摸一摸金鹰奖杯。 哪怕最终没能获奖,提名也是积累资历的过程, 假如他连续提名三五次,评委组纵然是看在他年年陪跑的苦劳的份上,在竞争相对不激烈的年份,多少也得给他兑换一个奖杯过来。 其实年初随着《闯关东》的席卷,他也看清几个大奖的形势,今年拿奖的希望几乎为零, 但是李又斌只要得奖了, 他肯定能摸奖杯就是了。 无论是异军突起的《士兵突击》,还是全国热映的《金婚》、《奋斗》,《羊城》的受众群体相比较而言都没那么广泛。 再加上惯例,主旋律占一个名额,他被锤出去没有任何意外。 至于金鹰电视节作为压轴的最具人气男演员奖项,他是不抱任何幻想了,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奖项要从张国力、李又斌、佟大伟和王保强四人当中选出,考虑到张国力上一届已经拿过一次,而《奋斗》又严重脱离现实,最终真正的角逐人选只李又斌和王保强二人。 这些纷繁复杂的消息,并未对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太多的影响。 精力就那么多,他得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片场。 张绍华在戏中演牛鲜花的母亲,跟他的对手戏寥寥,但一条戏拍完之后,却是让他见识了以往极少见到的一番风景。 徐容本来对自己无台词的表演挺自信的,虽然自忖比不了李雪建在《搭错车》中的精彩演绎, 但他估摸着即使在老一辈演员中, 应该也能评个中等, 他也明白自身距离张绍华肯定有差距, 但是却没想过差距会是另外一回事。 张绍华的表演风格跟他们这帮学院派出身的完全不同,瞧着很像表现派那一支的,全是技巧,可又几乎看不出太多技巧的痕迹,只一条戏,眼神、表情、肢体动作玩的跟花似的,看的他目不暇接,综合表现力压的一直在说词的阎妮和刘长胜完全抬不起头。 纯粹的技巧表演,徐容先前只在李雪建塑造“冯敬尧”时见过一次,他到如今,也从未尝试过半次,一直都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内心相信、外部表达两步走,因为用自己的理解去演,风险太大了,稍不注意就会玩崩。 徐容看完了一条,人都有点魔怔,内心相信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好处是真的好用,因为谁也不能指望一个技巧不熟练的初学者,去综合各方面的表现力,完整的塑造一个角色。 劣势自然也相当明显,当没法于内心建立立体的角色时,就显得极为尴尬,就像他先前拍摄《纸醉金迷》初期,发动机没了油,站在镜头前,自然也就缺乏本应有的表演自信。 张绍华的表演方式很有诱惑力。 诱惑的徐容甚至想亲自尝试一番,但很快的,他又把这个冒然升起的念头给强行压了下去。 表现和体验,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就像他自身,内心体验的过程中,如果实在不成,他会习惯性的用方法派的技巧来替换对象,而外在表达的技巧基本上都是共通的,至于能不能用表现的方法去塑造角色,首先看的是表演技巧的掌握程度。 体验是以自身代入角色,将角色行为合理化,而表现则是强大的掌控力为基础,保持自我的前提下,完成对角色的雕琢,在这个过程中,过犹不及。 陈保国当年拍《大明王朝》时,都老老实实的内心体验,他自觉比陈保国差的还远,一旦失手,立刻就能给砸了。 等回头综合评价到了S-之后再说吧。 直到此时,徐容有点理解李雪建接“冯敬尧”这个角色的初衷了,野心是真的大,而且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李雪建的确达成了他的野心,完成了由一个表演体系向另外一个体系的跨越。 惊喜不止于张绍华的表演方式。 剧组另外一位名气不大的演员,也给了徐容相当大的惊喜,演庄洪安一角的丁勇代。 丁勇代的戏份更少,也没什么名气,这个国字脸的中年,徐容先前听都没听过,可是看着他跟阎妮的一场戏后,他再次印证了先前《继父》拍摄时看候天来表演的想法。 名气跟业务能力不是划等号的。 丁勇代的戏并没有大的情绪起伏,这才是真正考验演员基本功的,因为但凡大哭、大笑之类的需要情绪爆发的戏份,演员本身会更重视一些,做的准备工作也会更充足一些,因此大多数演员的情绪爆发戏水准会超出平时的水平。 至于一些情绪爆发时还在及格线以下的,其实也超出了自身的正常水平,只是那部分人的正常水准过于低了。 丁勇代的表演很平,给徐容的感觉,就是看着像是真的。 表演最难的往往是最常见的,因为观众太熟悉了,演员一张嘴,像不像,观众一下就能辨别出来。 转场之后,相比于先前的拍摄,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抵就是基本条件改善了不少。 《我的治愈系游戏》 剧组租下了市内的一家饭店,集中拍摄一部分中后期的戏份,相比于外景,至少吃饭的时候好歹有了能坐的地方,不是跟先前似的,一帮子人排成排,在地上跍蹲着一顿饭就给对付了。 “妈,我给你说个法,你可以从网上买东西,衣服啊、化妆品啊包括咱们用的锅碗瓢盆什么的,都特别便宜。”阎妮跟张绍华聊着聊着,不知道打哪句话开始,就聊到了眼下的物价涨的厉害。 张绍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巾抹了抹嘴,笑着道:“我不会用那个,平时也不上网,说出来可能你们笑话,就比方说我身上的这条裤子吧,15块钱买的,穿了十来年了,也没破也没烂,还能穿呢,平时买不了多少东西,就是什么吧,得多准备两身不一样的衣服,不然试戏的时候录出来效果可能不太好。” “而且啊,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阎妮和马稣极为诧异地瞧着她,因为无论是十五块钱的价格,还是穿十几年的年限,于她们而言都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张绍华是老演员,应当是积蓄颇多的。 徐容倒是没怎么意外,不仅张绍华,组里的白止迪也差不多,就像他爷爷那几套中山装,边角都磨破了,也从没说要扔了的想法。 “现在看着跟以前不一样,其实也没差太多。”刘长胜笑着解释道,“以前那会儿,我们拍戏的时候一集的片酬没现在这么多,但是好的一点就是只要出镜,就算一集,所以每次拍戏总是想方设法的尽量在每一集里都能露个脸,后来就开始五场以上算一集,有的十五场算一集,这几年不是开始时兴打包了嘛,就是按戏量打包或者按拍摄时间打包,片酬看着涨了,但实际上,对我们这些老家伙而言,并没有涨太多。” “可是一打包,时间就赶的紧,有时候要是戏太多,还得雇个助理来帮忙排戏,开销相应的也就上来啦。” 徐容点着头,他目前还没接过打包片酬的戏,这样的计算方式,在电视剧行业,目前主要出现在中下层演员的合同里,作为主创的头部演员,正常情形下,基本上没人轧戏,几乎都是全程跟组。 忙碌了一天之后,临到晚上,又是个大夜,相较于之前,如今的天气比刚开始拍摄那会儿已然暖和不了不少,熬夜的时候,好歹没那么冷,裹着军大衣找个犄角旮旯一躺就能眯会儿。 “又得熬夜啊,每一次熬完,我感觉自己都老了十岁。”马稣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唉,也真是难为咱们组的老师们了,我算了算,打开拍到现在,熬夜的天数几乎占了一半还多,弄得我的生理期都不准了。”阎妮叹了口气,接上了话茬。 随着拍摄进入中段,徐容在疲惫中,开始羡慕起孙丽来,她眼下每年只接一部戏,也就是说,一年到头,她差不多能有一半的时间可以歇着,休息时间相当充分。 在闲着的时候,他也考虑过原因,为什么突然拍戏变得这么累了? 归根结底,还是资本涌入的影响。 去年之前进组拍戏,虽然也会因为恶劣的客观条件辛苦,但是却不像现在《北风》似的,拼了命的赶工期。 自他进组以来,每隔个两三天,就得上大夜,有时候还要连续熬,然后休息三四个钟头继续开工,他作为男一,基本上回回都跑不掉。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情况未来会越来越常见,张立那样的导演毕竟是少数,一部电视剧,上来就规划半年的拍摄期,任何一家资方看到预算,都不免心肝胆颤。 三部。 徐容在心下给自己定下了个标准,每年担任主创的戏,最多不超过三部,身体能不能吃的消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旦精力跟不上,状态下滑就不可避免。 而且他自身也不大喜欢用替身,他的肢体表现力虽然是弱项,但是那是跟自己的其他方面对比的情况下。 但真正说起来,作为演员的他们并不是更累的,最累的还是各个组的工作人员,他们演员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但如摄影组、灯光组、道具组,每次熬夜都是从天亮忙到天亮,随便找个地儿躺尸的,也是他们和一些更加辛苦的群演。 “徐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 拍摄开始之前,徐容看着跟前的椅子明显不够,转头对不远处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服务员道:“服务员老师,麻烦给再拿两把凳子过来吧。” “啊?”那服务员却没动,而是神色奇异地瞧着他。 徐容望着服务员的反应,愣了下,而且他转头一瞧,发现周围组里不少人都诧异地瞧着自己,因此下意识地轻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片场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摄影指导见徐容满脸疑惑,笑着道:徐老师,你这是魔怔啦,服务员老师...不用喊老师的。” 徐容这才恍然过来自己哪说的不对,在组里,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喊“老师”一准没错,一个月的拍摄下来,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另外一方面,也是他没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戏外,在片场除了拍摄时间,他沉默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要多的多,而脑子里大多数时候过的也多是接下来要拍的戏份。 剧组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组里的几个头头,在拍摄间歇里,会主动挑起大家感兴趣的话头,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特别累,可越是累就越得撬开嘴,让他们说话,因为在极端疲惫的情况下,再死气沉沉的,人的情绪会崩溃的。 忙活了一夜,等到天亮,徐容拖着困倦的身体回了酒店,卸了妆,连澡都没洗,直接栽床上睡了五个钟头。 因为今天没有通告,他并未随着剧组去片场,而是把徐行喊了过来,准备明天的戏份。 徐行进了门,望着一脸疲惫的徐容,劝道:“哥,今天歇歇吧?明天上午没通告,咱们可以明天上午再排。”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能那么想,你知道为什么大导演容易出精品吗?” 徐行理所当然地道:“大导演的水平高啊。” “高在什么地方?” 徐行眨了眨眼睛,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是因为大导演能压的住演员。”徐容笑着道,“为什么有的当红演员一部戏表现很亮眼,有的干脆没法看?因为遇到了大导演,他们不敢频繁的跟导演请假,日程排的也相当密集,每天都有戏要拍,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一直保证一个差不多的状态。” “所以在拍摄期内,尤其是没通告的时候,更要每天花点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戏,熟悉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为了状态考虑。” 徐行笑着道:“我明白啦。” 上次的谈话之后,徐行的改观很大,至少在学习上开始下功夫了,对于她不会的,徐容也不藏着掖着,教徐行的过程,也是他自身重新理解审视自身的过程。 第五十六章 道德 进了剧组,徐容只想安安心心的拍戏,别的,他不想考虑,也实在没精力去分心考虑。 这些想法,曾经做过他助理的靳芳芳相当了解,因此但凡不是太过当紧的事儿, 靳芳芳都是通过短信或者QQ跟他联系。 就像先前入围金鹰,靳芳芳只是一句“恭喜,你入围金鹰奖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啦”。 但是郭思显然不太清楚这点,在拍摄中途,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随着奥运会进入倒计时,奥组委计划邀请两岸三地的歌星录制奥运主题曲。 集团方面的打算是, 看看能不能运作运作,争取两个名额,让他和孙丽露露脸。 徐容挂了电话, 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自去年开始,全国各地普遍兴起了一股奥运热,而随着新的一年到来,这股热度愈演愈烈,几乎掀起了全民奥运的氛围。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曝光机会,一个比春晚更大的舞台。 但他并不具备歌手的身份,虽然红了之后,郭思曾经提出过多栖发展的建议,但他没怎么思考就给拒绝了。 人的精力有限,专注一行, 也许还有把这行做到极致的机会,若是行行都想精通,恐怕终生也难以企及任何一个行业的巅峰。 达芬奇毕竟只有一个。 因此当初赵宝钢邀请他为《夜》录制主题曲时, 他也没怎么犹豫,预期花费巨大的精力投身到不具备相应天赋的行业,还不如多看几个片子, 开阔开阔眼界。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先是给孙丽打了个电话,而后又跟李又斌聊了一会儿。 最终,他给郭思发了个消息过去。 算了。 李又斌说的对,你一个演员,是嫌弃自己的职业还是怎么着,非要削尖了脑袋往人唱歌的里头钻? 他只是一个演员,今日所拥有的一切,绝大部分都是这个身份带来的附加值。 郭思的反应却是相当激烈,只几秒钟,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你疯了吗?那可是奥运会主题曲,全世界的人都会听!” “谢谢你,我知道这对我的发展很有利,但是我只是一个演员,不是吗?” “不是很有利,是非常非常有利,而且这个机会真的特别特别难得,你知道多少人争都争不到吗?要不先等等看?集团那边也未必真能运作的下来。” “真运作到手了,我躲都躲不掉,还是别啦,你先前不是也说了,参加的都是唱歌的,我就不往里凑了。” “可是...” “不说长远,就是眼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听着郭思还要再劝,徐容笑着截住了她的话,“录制下来至少得一个周吧?等我回来,又得几天找状态,耽误的进度至少也得几个大夜赶,那样的话,这个戏差不多一半都得砸。”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郭思和靳芳芳的不同。 在过去,他跟郭思得想法差不多,会因为央媒的关注,而激动的热血上头,觉得那是一条阳关大道,可是随着身份的变化、眼界的提升,他越来越认同靳芳芳的理念,不要总是低头看路,偶尔的也要抬头望一望远方。 他若是音乐天赋爆炸,那自然不会拒绝,甚至也会学黄小明一样,多栖发展,但既然没有那块料子,也就不去逞那个能,挫伤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口碑了。 徐行望着正在跟白止迪对词的马稣,低声问道:“哥,你觉得她,就是马老师演的好吗?” 排戏的时候,她也演过很多次刘青,但哥哥总是以“加油”、“你能把情绪结合肢体很不错”鼓励她,在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她心里还美滋滋的,但是后来听的多了,她才恍然过来,哥哥轻易不大说难听话,即使是到了必须说难听话的时候,也会在之前先用顺耳的铺垫一番,然后以“但是”转折。 鼓励本身就蕴含了还需要努力的意思! 徐容没大在意地点了下头,道:“挺好的,很厉害,我感觉等这个戏播出了,她肯定得被人骂死,呵呵。” 好半响,没听到徐行吭声,徐容转过头去,瞅着她低着头,问道:“怎么了?” 徐行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将手机递给了他,神色奇怪地道:“哥,我感觉不一定,从放出去的剧情梗概来看,有一部分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徐容皱着眉头,接过了手机,因为他、阎妮和高满唐的原因,《北风》的关注度并不低,尤其是他的影迷,对这部高满唐寄予厚望的年代剧相当期待。 可是诡异的是,一部分影迷对制作方放出的剧情梗概的评论极为诡异。 “帅子,你欠刘青一个拥抱!” “我如果是刘青,我也会恨牛鲜花!” “最可怜的是刘青,牛鲜花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徐容越是看,心里越觉得不大对劲儿,好一会儿,他忽的站了起来,捏着手机走到高满唐跟前,将手机一把塞到了他手里,道:“老高,你看看这个。” 吵的多了,最近几人连相互的称呼都变了。 高满唐只大概过了一眼,“啪”的一声将手机合上了,又递给了他,笑着问道:“我早就看过啦,没什么可稀奇的。” “嗯?”徐容诧异地瞧着他,他觉得那些评论实在太不正常了,从放出去的剧情梗概来看,刘青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同情,但是现在网上的风向相当不对。 高满唐点了一支烟,道:“还是那句话,那个年代都能有刘青,为什么这个年代就不能有?” 徐容眉头舒缓了一点,道:“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得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来评判的?” “你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吗?”高满唐鼻孔里冒着烟,没头没脑地问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普适的价值观念,就像我们那一代人,绝大多数都看不上刘青,可是眼下却不是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下太多太多人把自己活成了刘青,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老宣扬的道德模范,就打个比方,假如你女朋友现在变成了傻子,你还会娶她吗?” 见徐容就要张嘴说话,高满唐夹着烟的手掌在半空挥了挥:“不要着急回答我,也不要回答我,你自己仔细考虑考虑,回答你自己就行啦,人会骗人,但不会骗自己,至少在骗自己的时候,总得给自己找个自己乐意相信的理由。” “老高,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在指桑骂槐。”徐容翻了个白眼,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女朋友,可能本身就不太聪明!” “我特么...”高满唐嘴里的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他的反应速度并不慢,说时迟那是快,胳膊在半空中一划拉,又将烟给抄进了手中,但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扔了出去。 烫着手了。 “嘶...嘶...”高满唐一边吹着手,一边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就是抬杠,人还是个学生,你要不是出来跑的早,还不一定比人强呢,成熟不是看年龄,而是看经了多少摔打,那小姑娘一看就没经多少事儿,你能指望人能懂多少事儿?”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徐容看着高满唐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前阵子跟阎妮聊过之后,他倒也看开了,也不再想着非要改变小张同学什么。 小张同学跟大多数同学,其实没什么两样,尽管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傻兮兮的,可若是反过来想,她要是整天冷静理智的一批,笑的时候也只露四颗牙齿,那不就是陈漱人前的模样? 高满唐冲着他指了指场务给搬来的椅子,道:“你可能觉得刘青自私,但是作为我创作出来的角色,每一个角色我都喜欢,无论你看来好的坏的,她是一个狭隘的利己主义者,选择对她最好的选择,抛开别的不论,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难道不对吗?” 徐容坐了,对着年轻小哥说了句“谢谢”。 “你我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有意或者无意中,其实都损害了别人的利益。”高满唐又点了根烟,捏着打火机,先是指了指徐容,又戳了下自己的胸口,“比如拍咱们这个戏,如果资方不拍我的本子,可能其他人就能赚一大笔,如果你没接,帅红兵这个角色要么是凌霄肃接,要么就是夏宇接,可是难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利己,是人的天性,每个人身上都有,你可能会觉得,那不对啊,那么多人都热衷于做慈善啊、每年捐了多少多少钱啊,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你如果把那些基金会的收支明细一笔一笔拿过来认真去核,去看来龙去脉,你会发现那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呢。” 见徐容面露不解,高满唐道:“你要是真去做慈善,就去做嘛,干嘛非要花那么老些钱找媒体报道呢?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媒体是自愿的吧?做慈善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媒体就不报道那些而偏偏报道你的善良呢?”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真心做慈善,真心想帮助他人,但本质上,那也是利己,只不过跟一般的获得名利不同,那是在获取内在的愉悦感,比如你看到一个人很可怜,帮助他度过了难关,你会觉得很开心,这种在我看来,就是比较宽泛的利己。” “这有什么关系吗?”徐容听着他越扯越远,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有关系。”高满唐指着他手里的手机,笑着道,“之所以你会本能的觉得刘青不应该被同情、被原谅,是因为你从小到大被灌输的价值观念就是我为人人、个人服从集体,所以你站在了道德的高度,批判了这种行为,获得了内在的愉悦和自我认同,就像扶老人过马路,本质上,这也是一种利己,而有的人愿意去同情,也是利己,他们也获得了自我认同,没人会认为自己错了,也不要妄图去纠正。” 徐容极不适应高满唐的这番言论,因此下意识地反驳道:“那照你的说法,意思所有人都是利己的?完全没什么区别了?” “论迹不论心,狭隘的利己和宽泛的利己的区别在于外界的反馈不同,一种是自私,另外一种就是道德楷模,但客观而言,抛去道德准绳的情况下,本质上区别不大,大胆假设一下,如果把道德标准彻底颠倒,你认为的也许就是错的,就是自私自利,而你给我看的那些言论,才是道义和公正。” 高满唐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摇着头道:“但要说所有人都是利己的,可能以偏概全了,真正的大公无私的人,应该也是有的,但是我觉得只是极少数,总有一些人,胸怀咱们难以理解的理想和信念,我反正没到那个境界,所以啊,咱们也只能是个普通人。” 见徐容眉头紧皱,高满唐笑着道:“所以啊,不要去妄图让别人接受你的答案,把钱从别人的口袋里拿出来跟把思想塞进别人的脑袋里是一件事儿,你违反了对方的内心认同,更重要的是,也不要简单直接的接受别人的看似有道理的答案,要学会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得出这种结论又会如何?从狭隘的利己主义者、宽泛的利己主义者以及真正的大公无私者的角度分别去看,你会发现一些言论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只不过是内心认同的标准不同,但既然普适的道德准则变化不大,那些言论,也就成不了气候。” 徐容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老高,是不是你们写书的,心都这么脏?” 他总觉着高满唐说的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仔细想来,又有些不大对,至于哪里不大对,一时半会儿的他又说不上来。 高满唐怔了下,问道:“啥玩意?” 徐容摊了摊手,道:“本来一件是非分明的事儿,被你这么一分析,咋还性质差不多了呢就?” “我都说啦,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不过是道德这个裁判拉了偏架而已,等哪天道德彻底挪了屁股,嘿,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唐吉诃德。” “道德挪屁股?你还真敢说!”徐容起了身,又顿住了,扭头瞧着高满唐,“等等,先前你把帅红兵这个男一塑造成那么一个渣男形象,其心可诛啊!” “嗨,那不为了增加剧情矛盾,挣口饭吃嘛。” 徐容拍了拍屁股,道:“所以才说,你们写书的,心都脏。” 新章节审核中。。。 时间线来到5月,所以...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新章节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五十七章 捐助 在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拍摄日程,也就是张绍华、刘长胜几位老演员戏份杀青,离组之后,《北风那个吹》的拍摄正式进入冲刺阶段。 “老高,别光顾着吃呀,说一段?” 肤色比先前愈发黝黑的苗辰山端着饭盒,岔着腿歪在墙边, 冲着不远处胖乎乎的制片主任高亚林喊道。 冲刺阶段并非就比先前轻松,拍摄的节奏依旧紧凑,该熬的大夜一分钟也没少,但是跟先前拍摄中段的难熬不同,因为剩下的戏份已然能够看得到尽头,就像漫漫长夜中的独行人终于望见了火光,组里无论已经强弩之末的年轻人,还是滑不溜秋的老泥鳅, 精气神比之以往, 都提上来了点。 最多十天,就能杀青啦! 可是无论再切实的希望,当下的劳累是真实的,半天的拍摄过后,生理上的疲惫也是客观存在的,苗辰山作为第一副导演事儿更多、更杂,也更疲惫,可是他更明白,在这个时候仍得给组里同样累的大伙加油鼓劲。 每个组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人物,随着徐容“人到中年”,俏皮话变得越来越少,这个角色已经指望不上他,而作为制片主任, 出身东北,又自带幽默长相,还会点评书的高亚林,自然当仁不让。 “这...没大会儿,就要开工了啊。”胖乎乎的高亚林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囫囵不清地道。 他不大想讲,中午吃饭时间拢共也就半个钟头,说不了几分钟,回回都是他嗓子还没润透亮,就又得开工,不仅听的不尽兴,他讲的也不大痛快。 “早着呢,还有二十来分钟呢。” “就是,高主任,说一段说一段。”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这是剧组的常态,先前张绍华在的时候,也展示过一次,高亚林还跟着学了两手。 但他前后对比,倒也没发现高亚林学到了什么。 见一众人都瞧着自己,尤其是导演安健也投来赞许的目光,高亚林圆脸上露出点得意的笑,只稍微清了清嗓门,就道:“好咧,那就讲一段,列位看官,上回说到...” 听完了高亚林唾沫横飞的隋唐故事,徐容正要找隋于洋对词,准备等会儿要拍摄的戏份,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徐行,好巧不巧的,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更巧合的是,他的手机刚响了两声,跟他同时起身的安健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 徐容神色奇怪的打量了眼对面同样诧异地捏着手机望着自己的安健,俩人都没说话。 “喂。” 通话的内容相当简短,但信息量,却是相当的大。 挂了电话之后,徐容望着安健,从他的神情里猜到,他收到的应该是类似的消息,走近了点,低声问道:“健哥,8级地震,大概是什么概念?” 安健沉着脸,徐徐吁了口长气,低声道:“唐山大地震知道吧,7.8级,但那时候的建筑跟现在没法比,现在都是高楼大厦,跟笼子是似的,一旦出事儿,根本就出不来,估计,得死不少人。” “但是现在机器设备比那会儿先进的多了,救援上,效率应该会更高一点吧。” “但愿如此吧。” 随着打进来的电话越来越多,剧组的开工的计划耽搁了一会儿,尤其组里几个家是川省的工作人员,根本无心工作。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美术组的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疯了似的冲到安健跟前,眼睛噙着泪,死死地握着手机,道:“导演,我请几天假可以吗?我家就在震中,电话一直打不通...呜呜呜。” 一旁的阎妮看小姑娘眼泪簌簌直落,忙上前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连声安慰着。 安健脸色霎时间严肃了许多,他先是看向美术组的组长,见对方点头,才轻声道:“小王,你别急,现在电话打不通我估计很大的可能是通信设施毁坏了,所以才联系不上,你先回酒店收拾东西,一边继续联系,另外问问机场和车站,现在还能不能回去。” 安抚了美术组的小王,并让人把她送回酒店之后,在安健的示意下,苗辰山开始催促各组准备拍摄。 “现在大家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为什么不等等?” 安健叹了口气,道:“不能等,万一,我是说万一死的人多了,要求所有娱乐产业停业怎么办?”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还得好好活。” 安健是想照常拍摄的,但是计划根本未能成行。 剧组的头头脑脑,因为隶属关系的不同,半下午的时间,一个个的手机几乎被打炸了。 徐容这边也差不多,老家的、学校的、公司的、视协的,几乎一股脑的全跑了过来。 捐款。 他加入视协,是李又斌推荐的。 老家的电话是县里打来的,语气相当的客气,可是张嘴就让他捐1000万,学校倒是好一点,全凭自愿。 公司那边的意思是看情况而定,因为这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别人都捐一百,若他捐了两百,那会让同行显得脸上无光,若是被媒体拿出来对比,那更是非要结仇不可。 生活在这样一个圈子当中,哪怕是发善心,也不能全凭喜好。 当天晚上,徐容抽空,浏览了一些新闻,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他没法再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孤立无援的事件或者名词上的天灾。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和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关上电脑,他沉默了好半晌,直到心头的压抑舒缓了些,才拿过手机,拨通了靳芳芳的电话,道:“喂,你忙着吗?” “还行,你说。” “往常这种捐款,像我这样的,一般都是捐多少?” “5万到20万不等吧,有的人挣得多,有的人挣得少,没法强求,而且捐的钱未必真能用到该用的地方。” “20万吗?你跟百雀灵联系一下,咱们联合捐款,把我明年的代言费预支了,问问能不能凑一千万。” “唉,干嘛你自己一个人出钱啊,你的代言费是一千二,这件事儿得拉上公司一起,然后让百雀灵凑个整,看看能不能凑个三五千万的。” “也行,你跟郭思说一下我的意思吧。” 徐容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急忙发了个信息过去:“捐物资,不捐现金,两方联合派人主持这个工作。” 他也明白,尽管捐物资的过程中同样有一定的损耗、截留变现,就像看着整天忙的累死累活的高亚林,等戏拍完,换辆车应当是没太大问题的,但相比于可以层层拔毛的现金,物资的损耗好歹能更少一点。 娱乐圈的行动很快,在几位业内的头面人物迫于压力扭扭捏捏的率先表态后,徐容最终通过公司以个人名义捐赠了15万,和百雀灵联合捐赠3000万,学校那边也让小张同学先从伙食费里抠出了500,而老家那边,则是汇了20000过去。 公司那边的15万和学校的500,都是按资历、地位排下来的,至于汇给老家的两万块钱,就当回馈父老乡亲了。 对于过程中几位打头的艺人,捐的少,徐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捐款是权利,不是义务,只要捐了,就是一份心意。 可是紧接着,风向慢慢变得不太对劲。 一批批艺人开始奔赴灾区,周围长枪短炮、前呼后拥,跟踪报道,威仪堪比国家高级领导人,甚至阵仗还略有盈余,与此同时的,各路媒体开始纷纷鼓吹谁谁谁捐了多少,谁谁赶赴灾区慰问。 泪洒现场,场面极为感人。 但是当艺人捐款名单曝光,普罗大众之间陡然炸起了轩然大-波,相当普遍的苛责和不满甚嚣尘上,以前总是报道艺人一年的赚几千万甚至上亿,出镜亮相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着急,可是为嘛捐钱的时候扣扣索索的? 徐容同样注意到了这些言论,因为他的博客里不少影迷纷纷留言,其中也不乏一些言辞激烈的。 他与所有的同行一般,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事情的本质不是他个人捐的多少的问题,而是逐渐拉大的贫富差距以及更深层次矛盾所积压的不满,只不过艺人身处聚光灯下,恰逢其会,成了矛盾的爆发点。 而这个过程中,捐的多的,也乍然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徐容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一来物资还在筹备当中,另外海润和百雀灵都没特意花钱找媒体报道,他的捐助曝光的部分也只是通过公司的个人捐款。 “徐容,第一批物资已经筹备好了,咱们必须得找媒体宣传了,他们都已经回本了而且还赚翻了,趁着这波露脸的机会,一下接了好多代言。” “我建议你赶紧请几天假,跟咱们的物资一起赶赴现场,然后我这边联系四五家媒体,全程跟踪。” 面对郭思的催促,徐容在一阵沉默之后,拒绝了她的提议。 高满唐前阵子跟他说的那番话有些他不太认同,但是有一些,他是认真思考了的,并且还因此延伸了更多。 “等哪天道德挪了屁股,嘿,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唐吉诃德。” 这句话只是个引子,他不知高满唐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但于他的影响,比当初《大明王朝》拍摄期间倪大虹那一跪的余音更加悠长,且回响如洪钟大吕一般宏大。 当他刚满足了温饱之时,倪大虹那一跪,告诉他如何做好一个演员,如今他有了点名气,并且事业上蒸蒸日上,而高满唐的那句话,让他开始思考如何做一个好演员。 美术组的小王还是没能回去,但家里的消息却是传了过来,她的父亲不幸遇难。 小王名叫王亚芹,高额头、双眼皮、大眼睛,才刚打学校里出来,有着川妹子特有的泼辣直爽,可又从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平日里很招剧组同事的喜欢,可是如今亲人遇难,她却回不去,只能在酒店干着急。 晚上跟安健、高满唐讨论《北风》大结局的时候,徐容犹豫了半天,冷不丁地问道:“老高、健哥,你们说,咱们要不要捐点钱给小王,她家遭了灾,要重建,估计得花不少钱,另外我听说她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弟弟和妹妹在上学。” 安健和高满唐对视了一眼,都叹了口气,道:“组里就几十号人,大家挣钱都不容易,你说的这些,我之前也想过,就是怕回头捐了个一星半点得,拿不出手来。” “甭管多少,都是心意。” 高满唐沉吟了一会儿,道:“捐吧,等会儿喊老苗过来商量商量,也不用强制要求金额,大家全凭自愿。” 高满唐说完了,抬起头看向徐容,问道:“你捐多少?” 徐容想了想,道:“十万吧。” “你疯啦?”安健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我看新闻说你之前就捐了十五万,现在一下就要捐十万?”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才道:“咱们算一下,她们一家四口人,哪怕以后分房子,可是一家人以后的吃穿用度,肯定得小王一个人扛着,再加上她弟弟妹妹还要上学,如果没有十万以上的存款,她挣的那点钱,恐怕只够勉强维持日常的开支,而且,我听说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一个女孩儿拖家带口的,怎么嫁的出去?等把弟弟妹妹供养出来,恐怕得三十多岁了。” 本来给王亚芹捐款这个事儿,徐容是打算自己办的,但是近两个月的相处,他跟安健、高满唐混的还算熟,也就想着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若是他们直接同意,那就捐,如果同意的不干脆,那他就自己干。 安健不住地点着头,等徐容说完了,轻轻地拍了几下大腿,道:“这样,老高,这样,咱们凑个十五万吧,应该够她弟弟妹妹上完大学了,咱们也别让组里的人捐了,就咱仨平分,一人出五万,不管怎么说,共事一场,既然有能力搭把手,那就帮一帮,权当积德了,怎么样?” “我没问题,对了,另外这个事儿,咱们悄悄做,还要叮嘱小王,谁也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媒体。” 高满唐沉吟了下,瞧着两人疑惑的神情,又补充道:“现在太敏感了,捐不捐、捐多少,都不对,而且你捐了这个,回头别人觉得能从你这要到钱,也来找你,你是捐还是不捐?孙丽先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儿,赔了钱又折了名声。” “不能总把人往坏处想,可也不能忽略了人性的恶。” 第五十八章 杀青 “卡。” “过。” “我宣布,《北风那个吹》正式杀青!” 东方的天际氤氲着半团橘红,随着安健的声音,整个片场,骤然陷入死寂。 徐容曾预想过这一刻,他曾以为自己会因为结束拍摄而欢呼,也曾以为会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感伤, 但是真到了这一刻,都没有,他只轻轻地松了口气,而后愣愣地瞧着一瞬间仿佛凝滞了的片场。 他只感觉透彻身心的累,为了补拍之前的戏份,整个剧组从昨天早上, 一直干到眼下的六点,差不多24个小时。 类似的情形在过去两个月的拍摄当中, 几乎是家常便饭。 整个片场安静了数秒钟后,制片组将早已准备好的不太鲜的鲜花送到了他的手中,道:“杀青大吉。” “杀青大吉。” 安健呵呵地笑着,道:“大家合个影吧。” “好。” “哎,来,一二三,杀青...” 摄影瞧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阎妮,笑着道:“阎老师,别哭啊,笑起来才更好看。” 徐容探着身子瞥了阎妮一眼,阎妮离家两个月,又加上没日没夜的拍摄,无论身体上,还是情绪上,差不多都到了极限。 《北风》中他的戏份相比于初期的剧本, 删了近二十场, 这是他跟高满唐、安健三人多次讨论后的结果, 倒并非他怕累偷懒, 而是为了让剧情更加合理。 前大半部分的故事讲述的主要是下乡的生活,而到了后小半部分,则是八十年代的夫妻关系,帅红兵和牛鲜花因为各自经历的不同,导致观念出现了错位,再次相遇度过极短的蜜月期不久,便开始了整日因为事业、父母、家庭、孩子的无休止的争吵,可是因为相对保守的婚姻观念,牛鲜花一而再、再二三的包容、坚守,因为觉得离婚是件特丢人的事儿,两人得过且过。 最终的结局,是两人经一系列磕磕绊绊的磨合后,重归于好。 修改的后的剧情,整体算下来,阎妮的戏份比他多了快一百场,真要论辛苦,她其实更辛苦一些, 在剧组的大合照之后,徐容又跟个木偶似的,被各组的工作人员、同组的演员拽着合影。 跟刚开始那会儿不同,他抱着花,笑着,基本上都没怎么拒绝,剧组拢共就几十号人,一天天的十几个钟头呆在一起,早已熟络了许多。 等合影终于告一段落,徐行满脸困倦地来到了他旁边,道:“哥,回去休息吧?” “嗯。” 因为特殊原因,原定的杀青宴取消了,能够顺利拍摄完毕,已经殊为不易。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与众人告别后,徐容带着徐行回到了京城。 打机场回学校的路上,靳芳芳瞧着徐容憔悴了不少的面孔,道:“怎么回事,感觉你这次拍戏瘦了不少?” 徐容苦笑了一声,道:“六十二天,三十多个大夜,谁去都得脱层皮。” “我其实还是好的,主要是来回昼夜颠倒搞的,我们组的副导演,整个人瘦了三十多斤。” 靳芳芳笑着问道:“照着你这么说,这个副导演还是个有理想的?” “可不是嘛。”徐容笑着打了个哈欠,“我自打拍戏以来,苗辰山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副导演,人长的五大三粗的,可是你挡不住人有一颗为艺术献身的心。” “哈哈。” “你好好歇一阵子吧,距离《潜伏》开机还有一个月呢。”看着徐容直打哈欠,靳芳芳也不再言语。 等了一阵子,坐在副驾驶的徐行先是瞧了瞧一旁的靳芳芳,又回头瞥了眼徐容,低声道:“哥,芳芳姐,过阵子...拍《潜伏》的时候,我可能去不了了。” 靳芳芳听了,神情当中满是愕然,她扫了眼低着头抠着手指的徐行,心下相当疑惑。 拍摄期间,她没去探过班,不太清楚是不是徐行跟徐容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徐容同样愣了下,稍微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行转过脸,迅速地扫了他一眼,道:“是这样,杨蜜姐先前接了个戏,跟导演推荐了我,有一点戏份,我想去试试。” “嗯,行。” 徐容点了点头,先前他请过袁珊珊她们几个吃过几顿饭,也把徐行喊上了。 他本来的考虑是等回头新戏上映,少不了要炒作绯闻,万一到时候俩人没在一块,小张同学肯定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就先提前做准备,巩固好大后方,等绯闻爆发时,使小张同学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当中,但是却是没成想徐行和杨蜜这俩人不声不响地混熟了。 靳芳芳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你说的是李少虹执导的《红楼梦》吧。” 她的语气相当奇怪,似乎是疑问,可是更多的却是肯定。 “嗯。” 靳芳芳的声音相当诡异,道:“我建议你还是别去。” “为什么?” 靳芳芳笑了一声,道:“你大概率会被换掉,别说你,那个组里的任何人都可能会被换掉。” 她说着,无声地笑着,在过去,她对徐行的印象是精明,懂得取舍。 可是今天,她觉得徐行却是干了一件精明的过了头的蠢事儿。 她跟徐容是兄妹,有什么话,都可以私下谈,可是却偏偏当着自己一个外人的面,徐容纵然心中不愿,可当着自己,也必须得答应。 至于甩下徐容去拍戏,在她看来实在正常不过,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中心,为自身的前途谋划,没有义务围绕别人转。 徐容瞥了一眼徐行,问道:“还有这么神奇的剧组吗?” 《红楼梦》翻拍,他先前有所耳闻,玩了一遍张记中玩剩下的小把戏,好好的一部经典翻拍,愣是搞成了选秀大会。 靳芳芳道:“以你名气和高熙熙的交情,只能拿下《三国》的孙权这样一个角色,你觉得《红楼梦》会容易吗?我听说情况比《三国》还要复杂,胡枚那样的大导演,说踢就给踢了,本来定的年初开机,可是演员换了七八茬,就那个组,随便拉出来一个配角,都有点背景。” “这不都快要开机了,几个主演又换啦,我估计啊,等开机之后还得换。” “其实这些还不是最逗的,最逗的是导演李少虹亲口承认,没看过《红楼梦》,而且也没打算看,呵呵。” 她有句话没说,徐行之所以被给了某种程度上的许诺,很大的原因可能是她是徐容的妹妹和助理。 炒作。 徐容没怎么犹豫,笑着冲徐行说道:“去吧,试试也挺好,去涨涨见识。” 靳芳芳歪着头,打后视镜里仔细瞧了徐容一会儿,见他面带笑容,心下不禁感慨。 徐行的选择很正确,至少从眼下看如此,徐容是她的哥哥,是明星,可是跟着他快一年了,只是在《纸醉金迷》当中有过客串。 徐容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帮助。 而《红楼梦》呢,那可是大制作,一个默默无闻的助理和在大制作中露脸,换作任何一个聪明人,遇到这样的选择,答案都很明确。 可是徐容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他似乎没意识到徐行的不满,也没意识到徐行选择此时说出这话的用意。 但是她很明白,徐容心里相当清楚,只不过他的心中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意装作不在意了呢? 这个她就不好猜了。 到了学校,已经晚上十一点,徐容没再给小张同学打电话,因为上次他提前回来,把小张同学兴奋的一宿没睡,这次回程之前,他也没提前跟她说。 洗漱之后,他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北风》拍摄期间,增加了18点经验值。 不少了,到了他眼下的地步,每一点经验值的增长都弥足珍贵。 张绍华的的表达技巧,他稍微借鉴了点,但是更多的,他连半句都没敢请教。 他准备回头得空了找李雪建老师聊聊再说。 他现在最期待的不是经验值的增长,而是大转盘上“恒定巅峰”的特质,如果这个特质真如他想的一般,挂载之后,内地影视圈的所有同行,在一部戏的整个拍摄过程中,能够全程按着他锤的,就将变成小概率事件。 《北风》的拍摄过程中,最大的收获倒并非18点经验值,而是与高满唐的闲聊。 几十年的白米饭,确实让他给吃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等哪天道德挪了屁股,嘿,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唐吉诃德。” 高满唐的这句话,一个月来,总是时不时的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 此时他完完全全地理解了李雪建的处世方式的初衷,并非过去他认为的爱惜羽毛,之所以会如此想,是因为站的高度不同。 他不想做唐吉诃德,所以作为一个演员、一个公众人物,他有义务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就像李雪建。 但他仍然活不成李雪建,因为他是徐容。 如此想着,困倦潮水般袭来。 第二天一早,当小张同学走进教室,看到座位上的徐容,眼睛先是眨了眨,然后又抬手揉了揉,确认自己并没有做梦之后,她先是猛地笑了,可是紧接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并且恶狠狠地盯着他吐了一口短气。 同时进门的杨蜜同样怔了下,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徐容你回来啦?” “你好像瘦了?” 小张同学也发现了这点,可是听到杨蜜的话后,她顾不上生气了,蹭蹭蹭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徐容旁边,却也不吭声。 徐容瞧着她皱着眉头,不大开心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声道:“不是怕提前跟你说你又睡不着嘛。” “好叭。”小张同学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徐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我饱了,真的,我真饱了。”袁珊珊无语地捂上了眼睛,咋咋呼呼地道。 徐容瞪了袁珊珊一眼,然后笑着冲杨蜜道:“拍戏比较辛苦吧可能是。” 杨蜜同样笑着回应。 等下了课,两人拉着手去往校门口走的半路,徐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道:“小张,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小张本来轻松愉悦的神情当即结了一层薄冰,好在,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毫不迟疑且严肃地道:“复习啦!” 徐容见她语气坚定,想了想,问道:“那你说说在感性的基础上对角色进行理性分析的步骤。” 顶点 “嗯?”小张同学疑惑地瞧着他,“徐老师,你竟然不相信我?!” “还没让你论述呢,你别跟我说还没复习到这?” “徐老师,你不要小看人!”小张同学瞪大了眼睛,想了一会儿道,“首先是弄清楚角色行动发展的线索,然后把握角色的贯串行动和最高任务,再然后...再然后...” 徐容听着她的声音和越来越低,脑袋也缓缓勾的跟个豆芽似的,道:“内外部性格特征,人物关系,于整体剧情的地位和作用。” “对对对。”小张同学猛点了几下头,笑了,“我正要说这些呢。”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那你说说给角色编小传时需要注意哪些点?” 小张同学同学急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狠声道:“一个女子,得记着,不能受两次的欺侮!” 徐容怔了下,哈哈笑了,小张同学说的是《雷雨》当中的一句词,原话是“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教材在介绍角色性格内外部特征分析时引用过,可是小张同学的记忆点不大对,她只记着这句作为示例的台词,却忘了分析过程中的重点。 小张同学脑子里飞速转动着,迅速找了一个话题,道:“徐老师,我给你说,咱们班好几个人都偷偷的去做微整了。” 徐容歪着头瞧着她:“你想干什么?” 小张同学缩了缩脖子,嘟囔着道:“我也想...” “打住。”徐容伸手拦住了她的话,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念头,而且根据他的听闻,整容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如果你想做一个好演员,就别在自己脸上动刀。” 见小张同学面露不解,他道:“你看好多演员,刚出道的时候演技都还可以,可是没过几年,人突然变得好看了,可是演戏的水平却下降了,那并不是他们的业务技能生疏或者退步的原因导致的,而是因为他们整的地方太多,已经无法调动面部的表情来表达了。” “而且,你挺好看的,没必要整。” “哈哈哈。”小张同学听到最后一句,开心了,垫着脚,拍了拍徐容的肩膀,“小徐呀,你这个眼光,还是蛮可以滴呦...哎呀...徐老师...疼疼疼。” 第五十九章 基础 《潜伏创作笔记》。 五月十八日 时隔三月,又翻了两遍剧本。 准备《潜伏》,扮演余则成。 他是一个与罗佩纶截然不同的角色,我记得第一次看剧本时想到的一张脸,赵俊凯。 他是一个典型的受传统权谋影响的青年,外表老实,但逢场作戏、溜须拍马, 样样精通。 立场坚定,从不动摇(红笔划去)。 他谨慎内敛,说话含蓄,并且极有分寸乃至于圆滑,表现时要尤为注意这点。 示例:站长要处置陆桥山时,他陈述利害关系, 同时暗示了陆桥山的后台, 既成全了站长,又成全了陆桥山。 ..... 五月十九日 又过了一遍剧本,他成熟稳重,但从对信念的坚定程度而言,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的坚定从未改变,但对党国的失望是一个分割点,扬和抑的分割点,同时也是成熟的标志,前后要形成对比。 例:我会奋斗终生的。 例:在听到噩耗之后,他也会惊慌失措。 ..... 五月二十日 又过了一遍剧本,之前的一些构建要稍微修正,他是一个对待感情真挚甚至有点幼稚的人。 对左蓝,他想和平之后去一个偏僻乡村小学教书,在不合适的场合,做不合适的事儿。 例:在一个不该跳舞的场合邀请跳舞(回头需要跟姜伟聊聊这点)。 ...... 五月二十一日 他语气温和。 外在形体上,坐姿、行姿应当端正, 行动利落干脆, 目光多数时间保持直视,因为他出身青浦。 大多数时候保持警惕,这应当也是青浦班的内容之一。 他脸上的表情微弱, 但在情绪激烈时,有一种(或者几种)不随意的微动。 想起了《大明王朝》里演严嵩的倪大虹和老王。 眼神,眼神很重要,要想,要去表现。 要搞好身份的反差。 ...... 五月二十二日 ...... 教室里,老师慷慨激昂地讲着心象构建,徐容拿着笔,做着《潜伏》的准备工作。 这些工作,他年初的时候做了一点,可是因为先前两个多月一直忙于《北风》的准备和拍摄,这件事儿被他搁置了。 至于老师眼下所讲的这些理论性的内容,他都烂熟于心,毕竟一直理论和实践结合,体会也更加深刻具体。 之所以还要来班里上课,主要是考虑到接下来一个月会很忙,等《潜伏》的准备完成后,他就要离开学校。 但是这期间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做,给小张同学排戏。 虽然学校也有实践课,但他很清楚老师的标准,可以拍戏。 至于更高,纯粹是相互折磨。 但是这种标准和他的期待不符,先前李雪建给他排过,他相当明白想角色要出彩,得达到什么水准。 “徐容,分享一下你构造心象的经验。” 课堂上,骤然安静了下。 徐容感觉小张同学悄悄地拿手指戳自己,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徐容,你实践比较多,跟大家分享分享你构造心象的经验。”讲台上,上次劝他要踏实学习的老教授笑呵呵地瞧着他。 徐容先是怔了下,心道这是考校自己,怕自己把理论知识落下了? “好。” 缓缓站起身,他先是想了一会儿,才道:“关于心象构建,我个人认为焦菊引老师的一句概述相当精确,演员要想生活于角色,首先叫角色生活于自己。” “首先是第一印象,我觉得对剧本、对角色的第一印象尤为重要,哪怕它是错的也很重要,因为这是感性的认知,比如我看到一个角色,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会想起某个面孔,有一点小技巧是我会选择我比较熟悉的人物进行依附。” “等一下。”老教授伸手打断了他,补充道,“这点我展开说一下,首先第一印象是错的这点,同学们一定要反复的读剧本并进行理性分析,不然你认知不到你的感性认知是不对的,第二点,徐容所说的选择熟悉的人物进行依附,这点要求同学们认真的观察生活,观察生活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否则即使是熟悉的人,其实你也并不熟悉,而没法落实到具体的形体上。” 说完了,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道:“徐容,你继续。” 徐容笑了下,道:“其次就是把抽象的概念化为行为,我个人习惯于用哥格兰的方法去进行体验,这个比较好用,我举个具体的例子吧,比如大家应该都看过《洋麻将》,其中魏勒这个角色,构建的意象概念,应当是一个健壮的、神经质的人,健壮、神经质是两个抽象概念,角色在演绎的过程中是这么塑造的,不动的时候,坐着,看着很有气势,动起来,得表现出老,一个健壮的老人,这么一种形象来解释神经质。” 见老师又要打断,徐容忙道:“但是这只是心象的初步构建。” 他想了想,才继续道:“还要通过角色的外在的特点进行填充,还是以魏勒为例,比如他膝盖有伤,左脚内八字,拄着拐杖,脖颈略向右偏,头稍微向前探,写字的时候用左手,我说到这,大家应该想到了一位英国导演,呵呵。” 整个教室里,却没人回应他的话,只老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不大确定的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在角色的分析完成之后,我一般还会对角色的思想感情、行动的发展层次和变化进行设计,哪里要承,哪里是合,哪里要强,哪里要弱着重标注,我的经验是先把剧情背下来,然后再着手进行这一步,并且还要从头校正意象,然后再通过初排、细排的过程中不断修正、丰富对于角色构思。” “当然,如果无法完成,说明剧本有问题。” 徐容说完了,扫了一眼班里一帮懵逼的不能再懵逼的同学,和台上无语的老师,咧嘴笑了。 他又不傻,要是把《雷雨》或者《茶馆》的角色拿出来举例子,大家都看过,一个个说起来也自认为是行家,恐怕难免引起争议。 《洋麻将》就不一样了,这个戏经典是经典,可是看过的估计真不多,他可以随便胡扯,反正估计除了老师,也没几个同学能分辨出他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心象构建这玩意,窍门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是实质上帮助并不大,完整的心象构建,得翻着剧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抠、去想,想过两三遍剧本结合一些小窍门,就建立完美的“心象”,纯属扯淡。 而且这才是第一步,心象的建立只是基础,表达的过程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没那么多功夫闲掰扯。 老师望着徐容,既满意,又无奈,徐容说的很简单,可是真要拆开来讲,半个月也说不完,比如行动、思想的发展层次设计,这是表演里是比较深奥的内容,只得道:“徐容同学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相当丰富,大家平时平时排戏的时候可以多跟他练习练习,当面的情况下,能感受的更加深刻。” 徐容干笑了声,他还没参加过学校的演出,以后的话,也许毕业汇演的时候会参与,但是还是要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余则成的“心象”建立之后,徐容开始着手转化为“形象”,同时也要给小张同学打基础,穆晚秋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说起来俩人在一起了那么久,既是同班同学,还是男女朋友,可是小张同学的业务能力到底如何,他还真没有特别具体的了解,因为两人没有合作过。 下了课,一间教室当中,小张同学翻了翻剧本,问道:“徐老师,怎么排?” “你读剧本的时候规定了情境吗?” “还...还没。”小张同学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不是我没做,是剧本写的太简单了,咱们上课的时候不是这么讲的。” “我先跟你说一下规定情境吧。”徐容瞥了眼小张同学手中光溜溜的剧本,叹了口气道,“你看第一集第二幕,余则成的手在调试监听设备的音量按钮,耳机中出现了林怀复说话的声音...余则成一边听,一边记,窃听设备的连线,从设备后面顺着墙壁往上,然后进入顶层缝隙,在缝隙里延伸。” “要联想具体的和角色行动有着密切关系的规定情境,脑子首先要冒出几个问题,余则成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监听?监听设备怎么来的?他和林怀复有什么关系?监听的内容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在记录什么?为什么记录?” “乃至于,情境是什么时间?白天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又是什么天气?” “当这些规定情境足够具体,你才能展开想象,把规定情境丰富立体。” 小张同学道:“你是谁?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这生活的条件怎么样?不就是这样吗?” 徐容整个人麻了一瞬,但还是勉强笑着道:“不要背理论,要灵活运用,为了能够正确的出场,你必须得清楚地认识剧本的生活,等下午了你自己做一下穆晚秋戏份的规定情境。” “然后就是把握行动,当规定情境之后,你要确定角色形体任务,认真,一定认真的去完成,这样才能真正的行动起来。” 小张同学问道:“可是角色的心理任务呢?” 徐容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来,打我一个耳光。” 小张同学疑惑地望着他:“徐老师?” “这是表演需要,来,走到我跟前,打我一个耳光。” 等小张同学犹豫了半天,挪到走到他跟前,手抬起了,可是最终,她又给放下了。 “打,用力。” 小张同学把剧本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撂,把袖子捋了起来,认真地询问道:“你说的啊徐老师,我可真打啦?” “嗯,我说的,用力打。” 小张同学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地抬起了手,用力朝着他脸上抽去。 可是等巴掌距离他的脸只几公分时,小张同学又停下了,轻轻地摸了下他的脸,捏了捏,笑着道:“徐老师,你的脸好软呀。” “咣。” 教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教室内的徐容和小张同学齐齐转过头去,愣愣地瞧着趴在门口的两颗脑袋和缓缓放下脚的袁珊珊。 “你们够了啊!”袁珊珊无语地望着两人。 而她身旁的杨蜜和焦竣艳同样无语地望着她,大姐,咱们是来偷听的,你踹开门是几个意思? 徐容视线在三人身上划过,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碰巧路过?” “刚才你不是说请...” 杨蜜一把捂住了袁珊珊的嘴巴,笑着道:“先前不是说一块吃饭嘛,我们过来看看你们排完了没,这不才刚到。” “稍等几分钟,我把剩下的跟小张说完。” “我们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儿我们请你吃饭,不能老让你请呀。”杨蜜说着,指了指教室内的桌椅。 徐容点了点头,等仨人在一边坐了,才继续对小张道:“刚才你从抬手,到手掌犹犹豫豫地扇到我跟前,都是形体动作,但是这个过程中,有多少是属于形体,又有多少属于心理?当然,那些既可以理解为形体,但从另一个角度上,刚才你一连串的都可以看成心理动作,但是这些心理动作,又通过形体动作来映射的。” “这就是初排的目的,其实就是确定形体,进而捕捉角色的心理生活和情绪体验,探索角色的‘人的精神生活’。” “当然,这些形体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跟同演者拍戏时,必然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其中的核心,是人物关系,比如你是穆晚秋,所以我如果突然受伤了,你应该会表现出担心、恐慌的形体动作,而这些形体中本身就蕴含着情绪。”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懂,就是听对方的台词,注意对方的表情。” “比你想的要复杂一点,你的理解是没错的,但是光听是不够的,你得能听见,光看也是不够的,你得能看见,能看到对手演员表情中最最最细微的变化,听到对方语气中最最最细微的色调,而且只这些还不够,还要能够察觉对方最细微的思想活动和情感变化,这是即兴和应对即兴的前提。” “那个...徐老师,我有个问题。”焦竣艳举了手,见徐容看过来,才说道,“我之前拍戏的时候,排的时候有情绪体验,可是拍的时候就没有了,然后根本做不到即兴。” 小书亭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不用刻意追求,真正的情绪体验,是建立在‘此时、此地’的交流适应的基础上,并且是不断选择的,直至找到能够激起真实情绪的准确的适应方式,即兴才会可能出现。” “可是通过初排、细排,限制了形体的表现空间,还怎么即兴?” “即兴还是有的,不过范围更窄了,比如我要擦眼镜,我一下把镜布拿出来是一种表演方式,我翻遍了口袋,东一把西一把的摸了老半天,再拿出来镜布,这就是即兴,只不过即兴的范围越窄,也就越考验想象力和内部技术。” “合成呢?” “明天说。” 杨蜜愣愣地瞧着徐容,如同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她一直以为徐容是靠天赋吃饭的,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两人的差距有多大。 这些理论,有的老师讲过,有的根本没讲,可是徐容在说这些时,随口就能举出例子,就像刚才让张晓斐抬手打他,简直把形体和心理的关系给她做了最直观的描述。 这些她们还在摸索实践的,于他而言似乎相当基础,不然根本不可能剖析的那么透彻。 第六十章 体验 吃完了午饭,各自休息了一会儿,徐容便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站在花坛前,一边等着小张同学,一边脑子里思考着和她有关的事儿。 小张同学没做穆晚秋的小传,也没有写创作笔记。 她对规定情境的探究、对行适应选择乃至于形体和心理的关联性,还停留在比较浅的层面。 小张同学的戏感并不算差,行动的适应性这块基本合格,经几场排戏,徐容就看出了端倪,可是她在角色的情感创造上,基本上处于本能状态。 至于更进一步的以形体和语言来体现角色,反而好了一点。 因为天赋使然。 若是天赋爆炸的,如周讯那种,自然怎么来都行,甚至行动的适应性选择上也没必要投入太多精力,当她构造了心象,剩下的靠本能演就完事儿了。 但周讯只有一个。 到了此时,他也明白了学校招生时看脸的原因,浮躁的大环境下,没几个学生会认真钻研理论和技巧,而这种情况下,外形上更加出挑的,机会相对的也更多一些。 另外一方面,大环境影响的也不仅仅是学生,还有老师。 学校的老师,七成的都没有实践经验,但是却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演员。 就像先前老师讲的心象构造,他当初为了找到适合的方法,学习的时候参考了许多资料,如于是芝的《焦菊隐先生的“心象”学说》、《我演程疯子》、刘长春的《茶馆的舞台艺术》中收录的蓝天野创造秦仲义的过程、李仁堂的《生活、技巧杂谈》、吕恩的《我和蘩漪》、郑榕的《扮演常四爷的一点体会》以及王尚信的《我演雷军长》等等,在翻了这些资料之后,他同时对照着相关的影像资料进行分析比较。 最终综合了一套自己用来比较顺手的方法。 相比较之下,课堂上讲的内容极为浅显,只是讲了一些相对笼统的理论。 这还仅仅只是表演上较为基础的心象构造方面。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塑造完整的心象,只能寄希望于学生通过大量的实践把缺失的理论给补上。 中戏出身的同行,说起学生时代,最记忆犹深且深恶痛绝的,就一件事儿,排戏。 四大大学,排四年戏。 而北电的学生,最咬牙切齿的,则是拖堂加课。 而由此产生的结果也是极为明显的。 “徐老师。” 某一刻,小张同学蹦蹦跳跳的打断了他的思考。 令徐容感到意外的是,她的三个舍友也跟着过来了。 他瞧着跟着小张同身后尾随似的杨蜜三人,问道:“你们,又凑巧了?” 小张同学双手插在口袋里,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徐老师,她们想给咱们搭戏,我看啦,好几场戏都得人帮忙走位置的。” 徐容瞥了她一眼,没拆穿她的谎言。 在几分钟之前,宿舍当中。 当小张同学麻溜地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当之后准备出发之时,瞧着同样穿戴整齐的三个室友,疑惑地问道:“下午没课啊,你们要出去逛街吗?” 袁珊珊上来搂住了小张同学的肩膀,问道:“晓斐,你说平时我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啊。” “那这样,你男朋友能不能分享分享?” “不行!”小张同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哪怕她明明知道珊珊是在开玩笑,可是对她,她相当的不放心,因为这家伙大一开学的时候就老在宿舍感叹“徐容好帅啊!”之类的话。 袁珊珊苦着脸,道:“好吧,我承认,你家徐老师很厉害,今天中午的时候老师不是还说了嘛,有机会了让我们跟跟他练习练习,晓斐,帮帮忙,带上我们吧?” 杨蜜补充道:“而且你们排戏也要有人帮忙搭词啊。” 小张同学只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谁让她们夸徐老师厉害了呢。 徐容隐约地猜到了点袁珊珊三人的想法,也没拒绝,表演要是那么好学,也就不能称之为一门技术了。 到了练习室,排练了一场戏之后,徐容没再继续,而是讲起了排练需要注意的事项,道:“于一个演员而言,是最重要是适应的行动,只有行动精确,角色才显得合理,记住,不是正确,是精确,这是心象转化为形象的最简单的方法。” 焦竣艳盘着腿坐在一边,问到:“徐...老师,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很多没有经过系统的理论学习的人可以成为好演员。” 徐容望着一脸纳闷的焦竣艳,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苦笑着道:“这个比较复杂。”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直接无视了她询问的眼神,对着小张同学道:“心理到形体的基本线索确定之后,就要认真感受行动的准确性,怎么确定准确性呢?从自己身上找到某一个部分,放大它,就像你刚才排的那场戏,你面对我名义上的妻子,你会生气,然后会翻白眼,会不忿,语气带刺。” “胡说,我没有!”小张同学立刻稍显心虚地道。 刚才配合他俩搭戏的,是杨蜜。 杨蜜笑着,道:“晓斐,你脸怎么红啦?” 小张同学耳根泛着红,梗着脖子说道:“胡说,我没有!” “哈哈。” 徐容笑着就要伸手揉她的脑袋,却不妨她猫着腰躲开了:“徐老师,不要啦。” 当着舍友的面,她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焦竣艳不好打断的,小张同学却是没那么多的顾忌,道:“徐老师,竣艳说的那个我也很奇怪噢,为什么呀?” “什么?” “就是为什么很多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人可以成为好演员。” 焦竣艳的话,徐容可以无视糊弄,但是小张同学的问题,他却没法不回答,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天赋。” “当然,你们几个的戏感都特好,比我的强的多,天赋好的,吃天赋,天赋不好的,像我这样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学技巧。” 练习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徐容未成名时,没人说过他天赋不好,或许有人说过,但是她们未曾听闻。 在徐容成名之后,无论学校的老师,还是业界的同行,对他的评价多是“天赋好,业务水平高”之类的话。 瞧着四人信你有鬼的神情,徐容也不争辩,道:“排练的目的除了要调整行动的正确性,还是加深对角色行动的目的的认识和感受的渠道,以此激起行动的冲动和欲望,也就是角色的行为动机,这是角色的内部性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然,有时候认知到,却难以放大的情况下,我偶尔会用方法派的替换法,但是建议不要常用,这种方法比放大自身的某一部分更简便,但是某些时候,对自身的精神...不太友好。” 小张同学立刻反驳道:“可是老师之前说过情绪准备和行动引导可以调同时进行的?” “是,当然可以,就像吕恩老师塑造蘩漪这个角色时,下楼前的行动,她的行为动机先于行动,但,这是天赋。” “她可以这么做的前提是,她创造好了内外部的规定情境,找到了蘩漪那种不可抑制的要去见周萍的行为动机,基本上感受到了角色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内外部特征。” “恩格斯曾经说过,人物的性格不仅表现在他做什么,还表现在怎么样做,也就是说,我们一定找到符合角色性格特征的适应方式,也就是我所说的精确行动。” “可是什么程度才是最恰当的适应方式呢?” 徐容见小张同学听懂了,道:“有一个经典案例,1986年英国国家话剧院上映的《哈姆雷特》,扮演哈姆雷特的演员在演到装疯之后,见到俄菲利娅那场戏,他很爱她,但是他知道有人在暗地里监视着他,他不能对俄菲利娅说出埋藏在自己心中的爱和他的苦衷,于是他选择的适应方式是一方面在嘴里说着侮辱她的词句,而另一方面,他所有的形体动作都是在想办法接近她,去拉她的手、拥抱、亲吻,这样的适应方式下,那些监视他的人认为他真的疯了,而观众呢,则是不仅能够看到,而且能够感受到他对她的爱。” “另外还有蓝马老师在《三八线上》中扮演的军官参加和平谈判的那一段,于是芝老师在《洋麻将》扮演的魏勒最后输牌的那一段,都是对应了角色的性格特征。” 见四人越来越犯迷糊的脸,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说段戏,你们设想一下,假如你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向你乞讨的乞丐,你会怎么做?” 徐容见四人似乎都不敢回答自己,冲着杨蜜和袁珊珊道:“杨蜜你来演乞丐,等会儿跟珊珊说大爷你行行好,然后珊珊你给她钱,台词随意发挥,你们俩演一下。” 杨蜜瞪大了眼镜,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演乞丐?” “因为你拍的戏多啊,演起来比较像。” “好吧。”杨蜜直觉徐容出发点有问题,可是对方的理由又让她觉着似乎有点道理。 小张同学转过头,瞧了瞧徐容,先是眉头皱了皱,可是又很快地抚平了。 她相信徐老师应该不是故意的。 嗯,肯定不是。 “开始吧。” 杨蜜坐在地上,等袁珊珊经过她身边,她低声道:“小姐您行行好吧。” 袁珊珊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钞票递到了杨蜜手里:“买点吃的去吧。” “哈哈。” “徐老师,怎么样?” 徐容没回答袁珊珊,而是转头看向小张同学和焦竣艳,问道:“你们觉得刚才她们俩的适应方式怎么样?” 见小张同学和焦竣艳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都不言语,徐容无奈地笑了下:“没事儿,不用怕破坏了宿舍团结。”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感觉挺好的。” 徐容挠了挠头,道:“那我来一次,杨蜜,你跟我搭戏。” “好。” “先生您行行好吧。” 徐容眉头先是皱了下,而后才从口袋中掏出了钱包,拉开了,把手伸进去,摸了两下,最终,拿出了一个最小的硬币,轻轻地放到了杨蜜的手中。 袁珊珊看着徐容跟自己先前变化不大的表演,问道:“这很平常的啊?” 徐容笑着道:“对啊,这很平常。” “拿出钱包里最小的硬币,才是一个普通人行动的适应方式。” “这是即兴吗?”杨蜜说着,不着痕迹地的将袁珊珊的票子和徐容给她的硬币塞进了口袋里。 徐容摇了摇头,道:“这是正常反应,如果你想看即兴,可以去看看莫里哀的喜剧《伪君子》的第三幕,答丢尔夫调戏奥尔恭夫人被当场揭穿那场戏,那才是即兴的名场面。” “即兴,我个人认为是对演员的一种补偿,对严肃对待角色和认真钻研的补偿。” 杨蜜听到徐容举的例子,人傻了,好半晌,才讷讷道:“徐老师,你什么时候看的这些?” “这些不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吗?”徐容反问道。 “...” “哈哈哈。” 小张同学不合时宜地笑了,尽管她同样没看过,但是此时仿佛就像她看过似的。 焦竣艳身子稍微端正了一点,问道:“情绪也是吗?比方哭戏,要怎么适应?” “情绪创造的话,我记得康芝林先生总结过一句话,‘别人哭的是泪,演员哭的是戏’,哭戏并不是让你真的哭,我们演员创造的情绪体验绝对不应该是自然状态下的情感,情永远是为戏服务的,我们的情绪应该是角色在特定环境刺激下的情绪体验,目的是为了凸显角色,另外还要考虑观众的接受程度,你演的时候,自己哭美了,体验的很真实,但是没让观众感到同情、难过,就是失败的。” “总而言之,情绪应当是一种虚构的或者虚假的,从过去储存的各种各样的情绪记忆中,找到一种适合角色的情绪基础,这一块你们可以看看胡宗温老师创作《雷雨》时的心得。” 焦竣艳接着问道:“那既然情绪是假的,又怎么让观众感到真实呢?” “这个比较复杂。”徐容想了想,“有一种比较错误的认知是,认为演员无论塑造什么类型的角色,都要努力喜欢上这个角色,我认为这是一种荒谬的表演方式。” “表达的过程中,有两种体验,一种是情感,一种是情绪,情感是一种稳定、长期的态度,情绪则是一种规定情境下应对外界刺激的反应。” “对待角色,要从自身出发,比如演一个坏人,要对这个角色保持真实的情感和真实的情绪,情感上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情绪是特定情境下刺激的真实反馈,我打个比方,比如小张调皮,我打她,这个过程里的情感和情绪是不同的,情感上,我喜欢她,但是情绪上,她的某些行为令我生气,这是两种相反的体验,但是呈现出来是什么呢?我会打她身上肉比较厚的地方或者会刻意控制力气,从这些方面,你就能感受我的真实情感和真实情绪。” “那要看你怎么打了...”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嘀咕的焦竣艳,总感觉,她不对劲。 “可是反过来如果我讨厌一个角色,那岂不是就是演不好了?”杨蜜瞪了焦竣艳一眼,赶忙转移了话题。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你情感上讨厌一个角色,你也希望别人,也就是观众讨厌这个角色,那么在表演过程中,会本能的致力于创造真实的情绪体验,让观众深刻的感受这个角色的讨厌、可恨之处,如果你喜欢一个坏人,情绪体验可能就会跑偏,比如你不认为角色的行为卑鄙,那么你的表达上就不会表现出可憎的一面,落到观众眼里,也就没那么可恶。” “这种情感和情绪相反的体验稍微有点难,咱们塑造角色的时候,为了保证真实的情感和真实的情绪,尤其是真实情绪,要设身处地、触景生情,设,就是假设面对角色所处情境,触,就是有意识的、主动的去感受规定情境,通过行动的引导,接受刺激,产生真实的情绪体验。” 第六十一章 好话 徐容一直觉得自己的教学能力还算可以,只是自己遇到的学生理解能力不太行,当初小张同学能考上北电,功劳他至少得占五成。 至于后来遇到的李晓冉,那纯粹是她自己不乐意学,跟他着实没太大的关系。 直到在跟李雪建探讨表演的三大流派问题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教人的方法似乎有那么点不大妥当。 先前《北风》拍摄期间看了张绍华的表演之后,他心里一直痒痒的不行,对方是明显的偏向于表现派,各种维度的表现方式看的他眼花缭乱的,跟《新上海滩》的李雪建有的一拼。 只不过对方不是正统的体验派出身,他也不好去请教这个问题。 听了徐容的疑惑之后,李雪建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朝着厨房努了努嘴,道:“你去把酱油、醋拿过来,再拿仨碗。” 徐容虽然心下不解,但还是起了身,跟厨房里忙着做饭的于阿姨要了酱油和醋,放在李雪建跟前。 李雪建将三只碗一字排开,一只碗里倒了点醋,一只碗里倒了点酱油,另外一只碗空着,齐齐地推到了徐容跟前,先是指了指倒了醋的碗,道:“喝下去。” 徐容疑惑地瞧着李雪建,但并没有犹豫,端起碗,将醋倒进了嘴里。 李雪建见他表情稍微有点不适,笑着问道:“什么感觉?” “有点酸。” “酸就对了。”李雪建哈哈笑着道,“先喝口水漱漱口。” 等徐容呷了口水,李雪建又指了指盛着酱油的碗,道:“再尝尝这个。” 徐容再次端起碗,酱油入口有点涩,忙咽了,同时扯了扯嘴角。 “酸吗?”李雪建笑着问他。 徐容看了看碗里的剩下的几滴酱油,又抬头瞧了瞧笑呵呵地坐在对面的李雪建,道:“不酸啊。” 李雪建却摇了摇头,道:“不,你酸。” 徐容愣了下,他隐约明白了李雪建的用意。 “再漱漱口。” “你再尝尝这个。”李雪建最终指了指摆在他跟前的第三只空碗。 徐容知道,真正的考验到来了,深吸了口气,小心地将碗端起,放到嘴边,仿佛里边真有醋似的,他轻轻地抿了两口,与此同时的,他咽了口唾沫,做出喝醋的模样。 放下碗,他眼睛微微眯着,嘴角朝着一边上扯。 李雪建瞧着徐容一系列的微表情和轻微的吸凉气的声音,问道:“酸吗?” 徐容点了点头,道:“酸。” 李雪建似乎并不大认同,道:“作为观众,我没看到你感觉酸,明白了吗?” 徐容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他说着,把碗收了起来,又拿进了厨房当中。 “尽管表演的最高任务不是观众评价,但是却是我们完成程度的判断标准之一。”等他又坐回了沙发上,李雪建才道,“观众不会好奇你是如何呈现的,他们只在意你呈现的结果,体验派就相当于你喝醋,你有真实的酸的感受,也有酸的呈现,方法派呢,就相当于你把酱油喝出了醋的感觉,而表现派呢,就是你什么也没喝,但得让我看着酸。” 徐容斟酌了一会儿,问道:“那老师,你觉得哪个更好一点?” “这没什么可比性,就像咱们虽说是斯氏体系的,但是情绪记忆也都是家常便饭,为什么?因为没喝醋就是没喝醋,可是喝了酱油你也会呲牙咧嘴,让人看着认为你酸到了,那要是连酱油也没喝过怎么办?那就想想别人喝醋时的模样。” “我为什么说不可比呢,我的理解是尽管归属于不同的流派,但是咱们呈现的目的是为了用,而不是说某个体系的崇拜者,所以目前整体上都是方法派和体验派混流。” “体验派的难点你应该也有感受。”李雪建分析道,“为了表现酸,所以你必须得喝醋,但是有时候它确实没有醋,就像让你演一个同性恋,你从身上根本找不到这么个点。” “酱油呢,终归跟醋还是有区别的,表现上会存在偏差,这个偏差就是你本身把酱油的感觉扭转到醋的程度。” “至于什么也没喝的,就得看你见过多少人喝过醋,能学成什么样,就这么简单。”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道:“老师,我明白了。” 李雪建摆了摆手,道:“不,你还是没明白,总工程师有句话说的好,黑猫白猫,抓到耗子才是好猫,咱们的目的是为了让观众共情,而不在于使用什么方法,目前的阶段,我建议你还是以体验为主,体验解决不了的,再使用别的技巧进行弥补,也不用管什么方法派体验派什么的。” “嗯。” “别聊啦,过来端碗。”于阿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 “好咧,于阿姨。” 临到饭吃到一半,李雪建忽地想起件事儿来,问道:“对了,我听说前阵子你跑去跟童自容学配音了,学的咋样了?” 徐容脸上不禁微红,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来是李雪建是他的老师,二来呢,则是他从童自容那学的东西太过基础。 李雪建瞅着他神情微赫,笑着道:“你别想太多,我刚才都说了,咱们是为了把戏演好,至于学什么、用什么,都无所谓,我也不认为自己什么都懂,就戏剧的间离技巧,同样是咱们演员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学习的,说说你学了什么。” 徐容仔细地打量着李雪建,见他真没介意,才低声道:“刚开始学重音...” 李雪建神情凝了下,问道:“你跟他学了多长时间?” “一个月吧。” 李雪建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学了个重音,就花了大几十万?” 徐容感觉挺尴尬的,道:“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都是比较基础的练习,光控制松弛就让我练了一整天。” 于阿姨同样诧异地瞧着他,低声问道:“小徐啊,你不是给人骗了吧?” “没有吧,我感觉,好像学的还可以。” 李雪建将筷子轻轻地压在桌面上,道:“你找一段词说说来我瞧瞧。” 于阿姨瞧着俩人认真的模样,道:“吃完饭再说也来得及,非要这会儿才行啊?” 徐容和李雪建都看了看她,笑了笑,没言语,他们俩都有点等不及饭后。 徐容起了身,想了想,道:“那我说一段《哈姆雷特》的词吧。” “行。”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可以从此都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在跟童自容学习之前,这段词,徐容会把重音放在“创痛”、“打击”、“都消失”、“求之不得”上,但是这次,他只放在了“消失”两个字上,致力于体现出毁灭的情绪。 这是根据童自容着重强调的重音的生命力选定的,而方法则是童自容自己总结的三种交叉确定重音词的技巧。 这才是他学到的大杀器。 在他看来,这三种技巧可以看成一种方法,而且价值远超十万乃至百万以上,因为角色一旦分析完成,情境规定好了,一句台词,他脑子里只一过,就知道重音落在哪菜能更好的呈现角色。 李雪建听完了,仔细品了一会儿,又道:“你说一下《日出》当中陈白露面对搜查的那段词。” “好。”徐容先是想了一会儿,笑了,“老师,‘你们吃什么长大的?’后边那两句是什么来着?” 李雪建的语气极为平缓,而只直白地将词念了出来道:“你们要是横不讲理,这个码头不讲理的祖宗在这。” “噢,对对对。”徐容转了身,半回过头,对着李雪建道,“站住!都进来?你们吃什么长大的...” 等徐容坐下了,李雪建又品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童自容确实有两把刷子,我说的不单单是技巧,还有你的基本功。” “他跟老师比,还差的远呢还。”徐容笑着一记马屁拍了上去。 李雪建拿起筷子,笑着在半空晃了晃,道:“术业有专攻,这点确实得承认,你的气、声稳定性之前强了很多,这不是单靠绕口令能练出来的,他教你了一些特殊方法吧?” “嗯。”徐容没有解释,这是童自容要求的,未经他的允许,他总结的那些技巧不能教给别人。 李雪建也没探究的欲望,问道:“你今年才二十一?” 徐容夹了一筷子菜,问道:“对,怎么了?” 李雪建沉吟了一会儿,道:“等你到三十五岁了,可以试着了解一下京剧。” 徐容神情微滞,李雪建老师这是看不起人了啊。 李雪建的意思是,等他到了三十五岁,可以尝试彻底跳出来体验,使用表现派的间离手法塑造角色,间离也是京剧的技巧之一。 还有十四年呢。 还是得努力! 跟李雪建聊天之后,徐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老师,他教小张同学的时候,太过于想让她了解根本的方法,对于基础的内容,他总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应该懂,而只注意往深处挖掘,而李雪建呢,纯粹的把他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举的例子相当容易理解。 他此时明白为什么老是自己说着说着,小张同学和她三个舍友就一脸懵逼了。 而让验证这种推断的,则是小张同学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书。 徐容打李雪建家吃完了饭,在图书馆跟小张同学碰头的当口,瞧着小张同学抱着的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心头不禁闪过一连串的疑惑。 这本书经典吗? 很经典,就像《内经》之于中医,可是如果对气、阴阳五行以及藏象经络学说了解不深的情况下,就跟天书差不多,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到一起,就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指了指小张同学怀里的书,问道:“小张,你为什么要借这个?” 小张同学抱着书,道:“我看啦,这本书里讲的比你讲的要容易懂一点。” 徐容愕然地瞧着小张,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小张同学极为认真且坦诚了点了两下脑袋。 徐容挠了挠头,小张同学的话有点打击人了。 “别看这个了。”他将她怀里的书拽了过来道,“这东西我也就翻了一遍,太深奥了,等以后再看,咱们直接去排戏。” 在排了半下午之后,徐容不知第多少次地纠正小张同学的台词里的问题,道:“小张,你的逻辑顿歇没问题,但是心理顿歇...” 他瞧着小张同学缓缓蹙起的眉头,立刻停下了,道:“你看我,我给你演一遍啊。” “油纸伞说浪漫已经死掉,这句,死掉这个词从逻辑上不应该停顿,但是从穆晚秋的心理上,是可以停顿的而且是有必要停顿的。” “啊啊啊,徐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小张同学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他,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被徐老师纠正了,也第一次发现演戏要那么难,说好的戏感好就可以按着本能来呢? 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我可以保证,你如果按照我教你的来演,三十岁以下的女演员,你全都能按着锤,到时候如果有适合你的角色,业内的导演肯定会第一时间想起你。” 小张同学立刻不烦了,仰着脖子,满脸希翼地问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徐老师,咱们接着排。”她说着,两手在地上一撑,就要坐起来,可是刚离开了地面,又给坐回了地上,口中发出一声“哎呦”的惊呼。 因为徐容按着她的脑袋,并且手上还使了力。 她不解地抬着头望着徐容,道:“徐老师,你干嘛?” “先歇会儿。”徐容笑着道,“过几天我要回家一趟,你要跟着去吗?” “回家干什么?” “我爷爷过生日。” 小张同学缩着脖子,抬着眼睑,低声问道:“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在回家之前,徐容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做,内地第一小生新作《鹿鼎记》收视大红,要请几个朋友吃饭庆祝一番。 一场徐容只觉很无趣且无聊的一顿饭,尽管都是熟脸,可是他跟他们过去没有任何交集,而且聊天的内容也说不到一块去。 他懂个屁的理财啊,中间他就插了一句嘴,说要理财还是买房实在,结果迎来一圈不赞同的视线。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原因,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没必要硬凑。 而且,那些人,徐容瞧着也未必算的上黄小明真正的朋友,要是说唱歌的,不懂行,还情有可原,但是大家都是演员,黄小明最近的作品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应该有点谱。 他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人,只说好话,绝没赖话,但是也有几个偶尔会说难听的的,比如李雪建、李又斌、王庆详,演的好了,他们会夸,演的不好,人也会当面说出来,当时的尴尬是难免的,可是事后,他也会去思考。 他可以不介意网友的评价,但是这几个亦师亦友且水平足够的同行的意见,他不会忽视。 对黄小明,他不会打击他,但是也不会昧着良心夸他演的好,而只是说他哪怕演同一个类型的,但是照样不耽误赚钱。 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不是为人好,那是想毁了人。 可是黄小明似乎跟他杠上了,在他回家前两天,正排练的时候,黄小明打进来个电话。 “喂,徐容,方便说话吗?”chaptere 第六十二章 道歉 徐容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先是怔了下。 黄晓明打招呼的方式跟往常有点不同,因为黄小明从来没喊过他“老徐”,他顿了顿,听着电话那边不像话的安静,心下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道:“方便方便, 有什么事儿你说。” “《鹿鼎记》你看了吗?” “嗨,怎么能没看呢,看了一点。” “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当时我就看了一集,没再往下看,因为看完以后,首先的感觉是很嫉妒。”徐容重重地在“嫉妒”上加了重音, 语调微扬, “妈的, 演的怎么就那么牛逼!” “哈哈哈。” 徐容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阵阵男女混杂的笑声,其中一个很容易分辨,是黄小明的,另外一道女声,有点熟悉,可是他没能立刻想起来到底是谁,又在哪听过。 “徐容你好,我是易立竟。” 徐容恍然,原来是这位,这下他明白了,想来黄小明去录节目,话赶话被堵到了。 他其实有点纳闷,黄小明好好的, 干嘛去南都录节目。 身为一个演员、歌手,黄小明的负面新闻实在太多,绯闻、爱装逼, 最为人诟病的就是神一场鬼一场的演技。 可是嘴上, 却是立刻道:“哎, 你好你好易老师。” “徐容, 网上大家都评论说黄小明装逼,你怎么看这件事?” “哈哈。”徐容先是笑了两声,脑子里稍微组织了下语言道,“我一直不觉得装逼是个贬义词,而且也特别喜欢装逼这个词,我其实特羡慕人敢装逼、能装逼、会装逼,可有的人就是装成了,比如小明哥。” “黄小明说你们关系很好,那作为朋友,你有什么想对黄小明说的吗?” “嚯,易老师,你这是换风格了?搞起煽情来了?” “难道你觉得他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就像咱们一样吗?” “哈哈。” 笑声过后,听到那边没声音,徐容知道糊弄过去的打算落空了,无论是易立竟还是黄小明,都在等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徐容想了三四秒钟, 才道:“我趁着卖卖惨吧,当年我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说起来挺不容易的,那会儿我没什么名气,也没几个朋友。” “你想表达什么?” “都说是卖惨了,就是蹭一波小明哥的热度,让观众朋友们同情同情我,多投几张票,今年金鹰奖的时候别让我输那么难看。” “真的只是这样吗?” “易老师,我人还喘着气儿呢,您就别跟做鲁迅先生文章的阅读理解似的瞎分析啦,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先挂啦。” 徐容见徐行站在教室外,挂了电话,华宜的公关甩了海润八百里远,黄小明作为当家一哥,去之前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也用不着他操心。 上次跟小张宿舍的几个人一块吃完饭后,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徐行,在《北风》拍摄期间,徐行跟着他也许学了一点东西,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也不大笃定当时他说的徐行到底听懂了多少。 小张同学过去开了门,问道:“怎么了?” 徐行的状态不太好,低着头,一脸厌厌,眼睛红通通的,似乎是刚刚哭过,她瞧了瞧小张同学,挪进了门,好一会儿,才道:“他们说让我陪人...陪人睡才能演戏,不然就把我换掉。” “杨蜜介绍的那个?”徐容丝毫不觉意外,先前徐行跟他说过之后,他私下里打听过,《红楼梦》的选秀大会,又被称为选妃大会。 而为了拿下角色,无论是有关系的还是没关系的各方,简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筹备近两年,前阵子才刚刚开机,只是拍摄不足一周,又再次停机。 剧组的八个主要演员全部被干掉。 原先的那批演员,不能说没关系、背景,但是相比于新换上的一茬,后台没那么硬罢了。 至于李少虹还能不能继续担任导演,杨蜜还能不能出演,目前犹未可知。 徐行轻轻点了点头,道:“嗯。” “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 徐容笑着道:“不想做就不做吧,这个戏现在就跟个笑话似的,即使拍成了也比一坨屎强不了多少。” 徐行又低下头去,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声问道:“哥,那我还能当你的助理吗?” “我没说过不让你做吧?” “谢谢你,哥。”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除了小张和爷爷,他从未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人真心实意的无偿围着他转。 之所以眼下有许多人围着他,说来说去,不过利益二字。 当他能够给人带来利益,这些人都会把他含在嘴里、捧在手里,即使他是错的,也只会听到一片赞成。 而当他不能带来利益的时候,同样也是这批人,会毫不犹豫地率先将他抛弃。 所谓人缘什么的,都是无根之萍,当自身行的时候,一切都行,当自身不行了,一切都不行。 这不是现实不现实的问题,而只是社会的正常运行规则,既然不是爹妈,谁也没谁惯着谁的必要。 至于人格魅力,当年太祖打天下的时候,都还那么多反对者,哪差他一个普通人。 剩下的两日里,徐容又如同巡视领地一般的,到装修已然竣工的房子那儿瞅了瞅,估摸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应该能搬进去,另外又采买了一些要带回家的东西。 跟上次他一个人过年回家不同,除了小张同学跟他一块回去之外,徐行也会跟着,俩人虽然算不上囫囵劳力,但是拉个行李箱带些东西回去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行吃力地拉着个黑色大箱子,问道:“哥,你都买的什么啊,这么重?” 小张同学同样拉着个行李箱,不过她要显得轻松的多,道:“好多呢,你那箱是补品,我拉的这箱是衣服,徐老师提的那箱是一些家用的小电器。” 徐容笑着道:“你该锻炼锻炼啦。” “她缺的不是锻炼。”小张同学脖子一昂,笑嘻嘻地道,“而是一个像徐老师这样的男朋友,哈哈哈。” 徐容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徐行翻了个白眼。 昨天上午,她跟着徐容去新房那转了转,期间她偷偷的跟物业问了下价格,一套房子竟然已经涨到了1200万。 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旁边那栋也是哥哥的。 她平时其实感觉不到哥哥多有钱,因为他除了鞋子和化妆品会贵一些,其他的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日常稍微大点的开销,也就是亲友之间的往来。 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哥哥还欠着公司1200万呢。 直到昨天她才意识到,原来好好拍戏似乎真的能赚钱。 老人爱听戏,徐容这次买了台DVD和几十盘戏曲的光盘,可是仨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到了家,却发现家旁边已经搭了个戏台子。 上面挂着条祝爷爷大寿的红色条幅。 徐容揣着疑惑,进了家门,看到院子里忙活的徐行的父亲,立刻全明白了。 他瞥了一眼徐行,不得不说的是,当她认真做事儿的时候,的确是个细心的女孩儿。 这就足够了,用人用的是长处,而不是短处。 徐行的父亲是个瘦长脸的大高个儿,正蹲在院子里,围着围裙洗菜,见推开门走进来的徐容,忙笑着起了身,道:“徐容回来啦?” 徐叔叔的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打厨房里走出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这是徐行的母亲。 而打堂屋,走出两位老人,只不过两位老人的关注点却是同时集中到了小张同学身上。 爷爷脸上的笑容比往常灿烂了许多,和蔼地道:“这是晓斐吧?赶快进屋里坐。” 小张同学干巴巴地笑了下,她还没经过这种阵仗。 徐容将行李箱放到一边,拉着她到了爷爷跟前,道:“爷爷,先前打电话跟你说过,晓斐。” “晓斐,这是爷爷。” “爷爷好。” 老人笑着道:“好好好,俺先前都说啦,不用特意跑回来的,你们还在上学,不能耽误学习,生日过不过的都没啥。” “没事儿,不耽误。”徐容又指着二爷爷道,“这是二爷爷。” “二爷爷好。” “好,进屋说。” 小张同学回来之前绝对做了功课,这是到家没一会儿后徐容的想法。 太勤快了,勤快的让他瞧着有点不可思议,关键是嘴还甜,动不动就是爷爷长爷爷短的。 把老人哄的开心的不行。 在中午嘬了两口小酒之后,甚至提起结婚的事儿来。 徐容稍微的能明白老人的想法,村子里的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他虽然还在上学,可是毕竟年龄在这摆着。 但是这个事儿,他只能笑着糊弄了,不管怎样,少说也得等到毕业之后。 给爷爷过完了生日,徐容没在家多呆,将小张同学和徐行送上飞往京城的飞机之后,他转身奔赴魔都。 童自容闲下来有一阵子了,先前《北风》杀青之后,他已经打电话问过。 对童自容的遭遇,他早就有所预料,虽然这么想有点不道德,但是毕竟六十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而且这段时间童自容凭借着配音界“泰山北斗”的名头,应当挣了不少,若是没有大项的开支,足够未来的用度了。 抵达魔都的第二天。 “你要记住,语调不只有高低,还有快慢、强弱,但是这些变化不单单是针对你自身形成的,还是针对其他角色而言的,而且变化的过程中要注意基调和‘茬口’的衔接,即使是变化,也要有一个缓和过程,咱们俩选几段练一下...” “嗡嗡嗡。” “嗡嗡嗡。” 童自容下意识闭上了嘴巴,看向一边徐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徐容走过去拿起一瞧,高熙熙打来的。 “喂,高导。” “小徐啊,你在哪呢?” “我在魔都呢。” “那行,我有个事儿去找你说。” “不是,高导,我是在魔都,不是在京城,你有什么事儿电话里说就行。” “不不不,老哥得给你当面道个歉。” 高熙熙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儿,但是语气当中满是歉意。 徐容挂了电话之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跟高熙熙认识的时日不短,而且还合作过两次,先前他还是个小演员的时候,高熙熙已经功成名就。 而如今,需要高熙熙当面跟他道歉的,不多。 他隐约猜到了缘由。 童自容见他捏着手机,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 徐容缓缓地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才笑着道:“小事儿。” 童自容瞧着徐容的风轻云淡,没再继续,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等徐容坐下了,他坐在了他对面,感叹道:“人都说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可是我最近晚上半夜睡不着,闭着眼想想,有时候活的还不如你明白,我看网上的评论,说我认死理、恃才傲物、不会给人留面子,可是我也想了啊,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你说你要的哪门子面子?” 徐容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儿,先前童自容录节目,一个同期的年轻嘉宾说特喜欢他的作品,他就问人家喜欢哪一个。 对方本来也就是冲着他的名头吹捧两句,哪能回答上来。 照常,这种事儿含糊两句也就过去了,可是童自容却是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好生规劝了一番,主持人从中转圜,结果被他一句“你这不是和稀泥,是在害人懂不懂?”给怼了回去。 话和理儿,倒是都没错,可是场面却是一度极为难堪。 徐容倒是摸索出了跟童自容相处的方法,坦诚,对于对方的难听话,不能往心里去,不然得膈应好一阵子缓不过来劲儿。 见徐容不接腔调,童自容扭过头,看着他道:“咋,不服气?” 徐容笑了笑,道:“童老师,不是不服气,我只是有点不同的见解而已。” 见童自容要争辩,他伸手拦住了他,道:“童老师,我不试图说服你,你也别想着说服我,成不?” 童自容瞪着眼,嘴唇颤动了好几下,也没给发出声音来,好半晌,才拍了拍大腿,哼了一声道:“自以为是。” 第六十三章 道心 童自容的平时的言语,除了和台词表达相关的内容,徐容已经形成了直接过滤的习惯。 不过滤不行,不仅刺耳,还上头。 这样的人能交朋友吗? 肯定是可以的,因为跟童自容相处,不必担心哪天被他忽悠或者挖个坑埋了。 但是有些话、有些事儿, 也不能跟他说,因为谁也难以料到童自容会不会哪天嘴皮子一秃噜给抖出去,在童自容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是有些事儿,并不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高熙熙来的很快,中午打的电话,晚上便赶到了魔都。 刚一碰面,就一把握紧了徐容的手,面带愧色地来了句:“老弟, 老哥对不住你啊。” 徐容仿佛毫无察觉的拍了拍高熙熙抱着自己的胳膊的手,道:“咋回事啊高导,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走,位置我定好了,咱们边吃边说。” 坐下了,倒了酒,高熙熙先是回望了一番两人过去戮力同心共同创作的艰辛往事,又尽情展望以后有好本子一定不能忘了他徐容的美好未来,把胸脯拍的邦邦响着将酒盅当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才猛地长叹了口气,道:“老弟啊,新三国的一部分主创,可能要调整, 放心, 老哥一定尽力帮你争取,只是如果最后没成, 你也别记恨老哥, 现在几家资方, 有增资的,有撤资的,我这个导演,根本说不上话啦。” 哀声叹气当中,高熙熙眼圈泛着红,仿佛跟做了多对不起徐容的事儿似的。 “理解理解,不说高导你,我妹妹先前还定下了《红楼梦》的一个角色呢,结果呢,就头几天,说没就没了,这种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 徐容早已有所预料,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事业处在上升期,因此高熙熙才会特意跑过来一趟,若是在走下坡路, 一个电话通知就是仁至义尽了。 高熙熙显得极为感动,给徐容倒了杯酒, 道:“也别高导高导的喊了,看的起,喊声哥,你能体谅老哥的难处,别的不多说,真心感谢,来,为了体谅,咱哥俩走一个。” 送走了高熙熙之后,徐容回了酒店,倒了杯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没言语。 当初看过《三国演义》的原著之后,他就对剧本不太满意,之所以接下《新三国》,本来就是看在高熙熙的面子上,《纸醉金迷》甭管未来播出后效果怎么样,高熙熙定他为男一,肯定是出了力气的。 他也承这份情。 但是既然接下,他也就认定了“孙权”这個角色是自己的,如今被顶掉,要说完全不介意,那实在太过言不由衷。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几个月前,他顶掉了夏宇,出演《北风》的帅红兵一角,这才一晃眼的功夫,自身就莫名其妙的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他倒不迁怒于顶掉自己的演员,而只是感叹自身的份量不够。 但是这也是大制作的通病,关注度高,在同行眼里自然就是一块肥肉,都抱着只要露个脸,肯定能红的想法。 可是事实上是这样吗? 徐容觉得未必,《三国》和《红楼梦》不同,粉丝基数还是要大一些,剧情、台词的不合理性,在播出之后肯定会被抨击。 但是因为故事的曲折性,也肯定会收获一大批本身不了解《三国演义》观众的青睐。 高熙熙是个老导演了,看过剧本之后,大抵心里也有点谱,只是多数时候未必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毕竟钱到位了。 于如今的娱乐圈而言,已然出现了一种极为怪诞的现象,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唯沉默才是最高的轻蔑,无论是好的评价,或者是不好的攻讦,都是娱乐圈所追求的,因为于一个艺人、影视作品而言,无人关注才是最大的轻蔑。 骂的人多,一些人也能聊以自慰。 就像一位导演说的:观众骂,其实也对我们作品的一种认可,因为他们喜欢才骂,不喜欢根本骂都懒得骂。 不能说没道理,但是徐容自身却不大赞同,如果他出演了这样的作品,在片酬不是特高的情况下,他内心是会自责的。 在魔都跟童自容学习期间,徐容又抽出了三天拍摄了一组百雀灵的新的宣传片,这些都是合同约定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规定,比如在公共场合,他不能使用和百雀灵具有竞争关系的品牌。 同时的,除了健身之外,他也开始培养另外一个兴趣。 读书。 这是童自容的建议,说起来,童自容精于以现实主意和古典主义戏剧为代表的体验派表达技巧,严格来说,他可以归属至体验派的范畴,但是他同样擅长以象征主义戏剧、表现主义戏剧以及荒诞派戏剧为代表的表现派、戏剧表演学派的表现手法。 自开始学习以来,徐容一直相当好奇的是,为什么童自容古稀之年,仍能通过声音塑造出极强的少年感。 这已然不单单是发音技巧和天生的音质音色能够解释的。 在练习的空闲里,他问出了这个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 童自容在自信一笑,抿了口水后,才解释道: “日常生活的观察,你只能看到不同年纪、经历的人的外在行动特征,而内心实际如何,你是很难倒推的,但是读书就不同了,尤其是很多自传性质的书,比如鲁迅先生曾用‘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刻画了一个疯子,再比如老舍先生用‘门口没有,没有卖糖的,还不教人家吃两个枣儿?’来描绘一个孩子,这些,单单观察是观察不来的。” 徐容听过之后,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童自容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因此的,他决定每天除了日常的练习之外,再抽出一个钟头,看书,体会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格的人的内心世界。 反正李雪建老师已经说了,表现派目前最好借鉴,因为他还没法通过单纯的技巧表现“酸”,那就用体验派结合着方法派的技巧一条道走到黑。 而等到再次把学费结清,徐容兀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个卡里只剩一百万的穷光蛋。 拍《北风》挣的钱,跟童自容学了一个月,再加上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开销,基本上花了精光。 还是接代言挣钱啊。 至于欠的钱,他也没太过忧心,眼下他倒是想明白了,不能把欠钱当成负担,而得当成能力的体现和前进的动力。 真要到期了还不上,到时候把那套没装修的房子卖了就是,估摸着还能小有盈余。 离开魔都前,他再次提着点礼物登门拜访了李志宇,感谢了一番当初从中介绍的情谊,而后直接收拾了东西,赶回了京城。 大三的期末考试到来了,这次考试也是大学生涯的一个分水岭,到了此时,整个大学的学习基本上宣告结束,大四的课程排得很少,主要以实践为主,而需要学的理论,他也都已经学完,再深的、细的,就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去琢磨、总结。 考试一结束,徐容就带着小张同学、徐行,再次南飞横店参加《潜伏》的开机仪式。 小张同学的戏份开拍其实还早着,但是徐容想让她感受感受片场的氛围。 另外一点就是近距离观察观察宋嘉的表演。 徐容在学校里听说过一种有趣的观点,就是表演是唯心的,你觉得好它就好,你觉得不好,它就不好。 对于这种装睡的言论,他听了只是一笑了之,从未有过喊醒的想法。 自己上台走上两到三步,说一句词,就明白是不是唯心了。 可是诡异的是,这种观点竟然还有一定的市场。 他不确定小张同学有没有受到这种言论的影响,但是目前的宋嘉于她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参照对象,既不会打击她的自信心,还能让她生出奋起直追的念头。 总是混在羊群里,时间长了,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变成一只羊。 抵达剧组入驻的酒店,徐容脑子升起的一个念头是,剧组到底能不能顺利结他的片酬尾款? 在往常,除了《亮剑》剧组住了“民宿”,之后排戏期间住的酒店虽然不是特别高档,但说起来也是比下有余,比如《北风》拍摄期间,杨震胜还特意问了要不要单独给他开星级酒店的套房。 《潜伏》剧组定下的酒店位置相当偏僻,七拐八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巷子口找到地方,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先前《大明王朝》拍摄期间,剧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横店拍摄,但是如果不是这一趟过来,他还真不知道这么个犄角旮旯还藏着个酒店。 而到了酒店门口,见到一早等在外边的制片人张晶,徐容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姜伟当初说的非他不可。 张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圆脸女人,同时也是《潜伏》的唯一投资人。 她个头不高,圆脸,双眼皮,笑起来很亲和,说话的声音也相当温柔,这是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给徐容留下的第一印象。 再次见面,她依旧如上一次一般亲和、温柔,甚至还跟个粉丝似的,一早就在酒店的门口等着,没有半点制片人的架子。 当徐容一下车,她就迎了过来,直接将他手中提着背包硬拽着接了过去,道:“徐老师到啦,生活用品都带够了吗?这地方比京城热的多,平时早晚披件外套就行。” 而对于身为女三的小张同学,她愣是瞧都没瞧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其实她确实不认识,小张同学的女三,是姜伟定下的,也许她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具体长什么样,估计还不大清楚。 “原本我是打算给你在另外一个好一点的酒店单独开个房间的,离片场也近。” “谢谢张制片,真不用这么麻烦,跟大家住在一块,有什么事儿需要沟通的话,也方便。” “唉,你啊,就是脾气太好啦,这样的性格,在这个圈子里会吃亏的。” “呵呵。” 徐容真正察觉到端倪,是在房间的分配上,他和小张同学的房间是酒店能够安排的最远距离,而紧挨着他的房间,是张晶的。 徐容斜了一眼光笑,却始终不言语的姜伟,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为何当初甭管怎样的要求都答应他。 八成是金主要求的。 要是刚出道那会儿,有这么一个富婆对自己有想法,他必然是要考虑考虑的,可是如今,倒是没那个必要了。 到了房间,徐容对张晶道:“张制片,麻烦啦。” 张晶笑着道:“别制片制片的喊啦,太客气了,我比伱没大几岁,喊我姐就行。” “哎,张姐。”徐容自然地笑着,内心却是泛起了嘀咕,从张晶笑时眼角的纹溜上,他估摸着她至少比自己大十岁。 “呵呵,这才对嘛。”张晶笑着,眼睛弧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瞥了一旁的徐行跟小张同学一眼,“俩助理够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安排一个?” 徐容和姜伟脸上的表情同时凝固了下。 徐容看了看张晶,又瞧了瞧小拳头已经攥起来的小张同学,伸手把小张同学拽了过来,道:“张制片,我给你介绍下,张晓斐,我女朋友,演穆晚秋。” 张晶眼角的笑纹登时滞住,视线上上下下的审视了小张同学好大一会儿,笑纹才又突兀地活了,道:“挺好,对了,徐老师你先休息,等发布会结束了,再给你接风。” 等张晶走了,小张同学先是关上了门,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笑嘻嘻看着徐容道:“徐老师,刚才那个女人肯定气死啦。” 她虽然反应稍迟钝了一点,可是身为女人,在下车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个叫张晶的制片人是个妖精。 她想吃徐老师! 而一直看着徐老师跟她有说有笑的,这么不大会儿的功夫,她都快气坏啦,可是刚才徐老师介绍她是女朋友的时候,她一下就不生气啦,而且还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说话。” “嘴长在我自己身上,凭什么不许人说话?” 小张同学本能的犟了一句,可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才不甘而又不忿地剜了他一眼,道:“不说就不说,哼。” 徐行“哈哈”笑了两声,可是又很快刹住了,这是来之前哥哥跟晓斐姐的约定,两个人除了戏之外,尽量不做太多的其他交流。 用哥哥的话讲:小张同学坏我道心。 第六十四章 感觉 横店的天气并不大给面子,徐容前脚刚到,后脚就下起了雨,透过窗户玻璃望去,天际一片烟雨迷蒙。 发布会定于下午两点举行,剧组的女一宋嘉来的稍晚一些,她没在剧组安排的酒店住, 而是自己找了一个条件更好些的酒店。 这也是惯例,因为正常情况下,剧组选的酒店规格一般不会太高,但也不会太低,只是《潜伏》剧组限于预算,打破了常规, 宋嘉选择另开酒店也是应有之义。 唯一就是要辛苦她的助理, 得每天披星戴月的两头跑。 助理不住剧组安排的酒店只能自掏腰包。 当宋嘉到了酒店,看着徐容的精气神, 她眼睛眨了眨,在过往,她对徐容的印象绝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且“有点小聪明”,可是再一次见,她发现过去的印象存在某种程度的偏颇,因为那是朱传文。 在见徐容之前,她一直好奇徐容会怎么塑造年轻、谨慎、圆滑而又天真的余则成,甚至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演下来,在见面的那一刻,她突然不怀疑, 也不好奇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宋嘉瞧着徐容笑,并且只笑了一半的模样,道:“你总是这么做时间长了精神会出问题的。” 徐容摇了摇头, 道:“我接的戏不多,一年两三个,没什么问题。”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一年只用心拍一部,其他的别那么投入。” “谢谢, 我会考虑的。”徐容尽管心里不太认同, 但是嘴上仍表示着感谢和对建议的接受。 这段时间他看名人传记,对不同年龄段、阅历的人的心理有了点大概的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做事的技巧。 看卓别林的传记时,印象比较深的有这么一个故事,一次卓别林饰演一位长途跋涉的徒步旅行者。 为了充分展现出角色的疲惫,卓别林特意把鞋带松开,显得全身都松松垮垮。 这身打扮被他带领的实习生看到后,立刻上前好意提醒他:“老师,您的鞋带松了。” 卓别林听后连忙道谢,并弯腰把鞋带系上。 实习生也因为自己的好意提醒,而觉得十分开心,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卓别林解开鞋带是有意为之。 同样,卓别林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教育学生表演的技巧。 这一幕被场内的一个记者看到,在节目结束之后,就前去请教卓别林: “你为什么没有当场教这位弟子, 解开鞋带是为了更贴合角色, 反而是听了他的建议系上鞋带呢?” 卓别林答道:“别人的好意必须坦率接受,要教导别人演戏的技能, 机会多的是,在今天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要以感恩的心去接受别人的好意,并给予回应。” “否则下次,即使你犯了错,人也未必会提醒,因为也许对方会认为你不见得认为那是好意。” 卓别林的成功难以复刻,但一些做事的哲学却是可以借鉴的。 至于做人,徐容有自己的坚持。 制片组、导演组加上徐容、宋嘉几個人在酒店左等右等,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可是约好的三家媒体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张制片,这都马上开始了,媒体,不会不来了吧?”肩宽背阔的姜伟伫立在窗前,望着房间外的瓢泼大雨,低头瞥了一眼手腕后,扭过头来向张晶低声询问道。 尽管徐容认识的两个姜伟的职业大致相当,但是性格上却是大为迥异,眼下的姜伟话不多,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而一张嘴,往往又总是能够切中要点。 这大抵也是《潜伏》这样的好本子投资规模小的原因之一,若是姜伟能吹会侃,拉投资的时候把PPT做的足够漂亮、高端,再展望展望未来收视如虹的美好图景,加之过去的履历,忽悠来几千万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也不能不说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说话总能切中要点,有时候也会捎带着切中痛点,但是姜伟很有自知之明,如非必要,多数时候,他都保持着缄默。 张晶捏着手机,望着房间内众人投来的视线,镇定地道:“我再打电话问问。” “喂,哎,我是张晶。” “......” 好一会儿,挂断了电话之后,张晶勉强笑了一下,道:“大家,先回房间歇着吧,因为天气原因,约的记者可能赶不过来了。” 徐容跟宋嘉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天气原因,实在有些太过荒谬。 回到房间,徐容查了查新闻,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新红楼梦》再次高调开机,而且大概有意宣传,分三组到全国各地取景,今天恰巧有一组来到的浙省。 连着数次大面积更换主创之后,《新红楼梦》彻底成了一场闹剧,“选妃大会”的传闻悄然间不胫而走,无论观众还是媒体看着《新红楼梦》剧组的每一个女演员,心中都难免猜测到底是以什么交换来的角色。 可是别家无论如何热闹,也掩饰不住《潜伏》无人问津的冷落。 开机发布会被媒体放了鸽子,很可能意味着制作完成之后,难以上映。 这才是所有的制片方、出品方都提心吊胆的事儿,根据前阵子有关部门公布的上年度的电视行业数据,2007年全年国内共制作529部14670集电视剧,最终上映286部,剩下的,多数的烂在了制作方手中没卖出去,而其余的极少的一部分,电视台买了,但是压根没排上档期。 花团锦簇、节节攀升的电视剧行业的繁华之下,其实一滩烂泥。 剧组尚未开机,便蒙上了一层低沉阴翳的氛围,投资规模小,阵容里,说的上腕儿的,也只徐容一个。 《潜伏》的投资规模,决定了后期的宣发费用,也就是公关费用不可能太多,而阵容则直接影响了未来卖给电视台的价格。 这种消极的氛围直接波及了晚上的接风宴。 等人全部落座,安静下来了,张晶道:“三天之后,咱们《潜伏》剧组就要开机了,在坐的各位老师,大多是以前跟我合作过的,也有像徐老师、宋老师第一次合作的,我相信今天坐到这里的,肯定都是抱着把戏拍好的打算,在这里,我先对各位老师说声感谢。” “但是有些话,我也想跟大家讲一讲,今天,咱们的开机发布会被人放了鸽子,我觉得很羞愧,又很抱歉,这是我的责任,跟大家无关,大家也不要想太多,只管安心拍戏就成,其他的问题由我来解决。” “另外,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该付给各位的报酬,一分都不会短,咱们的剧本是个好剧本,是经姜导细心打磨了三年多才写成,可能有人看出来了,咱们的投资规模的确不大,也预料到拍摄过程中会很辛苦,但是谁家拍戏不辛苦呢?我同样也想问一句,谁规定了只有大投资才能拍出来好看的戏?我相信,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好的作品和收视率就是最有力的回击,来,大家共同举杯,祝咱们拍摄顺利,收视大红。” “拍摄顺利,收视大红。” 徐容瞧着慷慨激昂的张晶以及同样斗志昂扬的众人,同样扯着嗓子喊了句口号,他自然十分清楚张晶在胡扯,这个本子姜伟只用了大半年就写出来了。 但是这时候作为男一的他肯定不能跟制片人唱对台戏。 其实内心当中,对于《潜伏》的前景,他是真没半点底,首先就是能不能顺利拍完,别看张晶此时口号喊的震天响,但真到了让她出钱的关口,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再者,成本的限制会导致各个环节的粗制滥造,比如疯狂赶工期、实习生剪辑什么的在业内如今也是时有发生。 至于最终能不能上映,那是身为制片人的张晶需要操心的事情。 晚宴过后,徐容被几人送回了房间歇着。 他倒是没怎么喝,但架不住人一直送。 在进门前,他拦住要跟进来的小张同学和徐行,同时对着姜伟和张晶道,道:“各位,都别进来了,剩下的三天,我不会再出门,吃饭的话,让人敲门送进来就行,我找找状态。” 姜伟诧异地瞧着徐容,问道:“徐老师,我瞧着你的状态挺好的吧?!” 徐容摇了摇头,到底找没找到感觉,他自己心里很明白。 距离开机还有三天。 这三天,他将手机给了徐行,自己拉上了房间的窗帘,没开灯,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极轻地在房间来极慢极慢地来回踱步。 宋嘉本来还想请徐容吃饭的,可是打徐行那听说了他“闭关”的消息之后,只能翻了个白眼,她本来觉着徐容的状态已经调整的相当不错了,但是却没成想那家伙野心那么大。 这种方法太过极端,即使是方法派,也不太提倡。 在过去,国内会使用此类的极端方法的,只陈保国一个。 但是她也没去打扰,因为她很清楚,徐容这次无论成不成,都“疯”定了。 在开机前一天的晚上七点钟左右,姜伟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其间导演组、制片组以及其他各组的头头,几乎全到了个齐整,可是每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以“假如”、“如果”之类的话进行开头。 男一还没出关呢。 执行导演付维是个大高个的年轻人,看着组里的人个个做了两套方案,道:“要我说,咱们去问问不就好了?” 姜伟夹着烟,摇了摇头,道:“如果他找到了状态,已经已经说了,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明显还没能成,先拍其他演员的戏吧。” “外景的场地都确认过了吧?” “其他都行,就是价格上,人家说,人家自打开业以来,就没做过这么便宜的生意......” “可以谈嘛,什么事儿不是谈出来的......” “笃笃笃。” “笃笃笃。” 倚在桌子上的瘦高个的导演助理李苏见姜伟冲着门口扬下巴,忙跑过开了门。 “徐老师?” 李苏的声音刚落,姜伟忙立了起来,脸上带着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口,挤开了李苏,满脸忐忑地问道:“徐老师,怎么,怎么样啦?” 徐容先是扫了房间全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十几双视线的来源,才无声地摇了摇头,道:“导演,能不能先拍其他人的戏,再给我三天时间。” 姜伟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身后的副导演付维,问道:“三天的戏能排开吧?” “可以的导演。” “那再给你三天时间找感觉。”姜伟扭过头,看着徐容道,“进屋里坐坐?” “不了。”徐容摆了摆手,说完了,便径直走回了房间。 余则成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处世圆滑、对待感情真挚乃至于幼稚的乱世青年。 爱国的理想和责任感他有,处世圆滑、谨慎他也有,对待感情真挚的特点,他也不缺。 但是他目前遇到了一个难题,还是没找到余则成那种处于国破家亡的压力之下的压迫感。 他是谍战出身,他很明白这种感觉的重要性,可以说影响的是整部戏的共情程度。 当初塑造罗佩纶时,他不需要可以去寻找,因为他本身就面临着重重压力,进一步是生,退一步虽不至于死,但面临常继红的刁难,哪怕不甘,也只能憋在学校里。 但如今,他说起来算是功成名就,衣食不缺,就像那些早已获得“一级演员”殊荣的艺术家,或许在过去,他们也有过许多高光时刻,但是如今早已忘了农民该是什么样、能是什么样,而只能凭空臆测的去表演。 他曾经有过那种重压之下的感受,可是如今想重新拿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儿,因此的他才选择将自己放在一个密闭的环境当中,通过环境营造压抑的氛围进而把那种状态带出来。 张晶得知这个消息是第二天正式开机,她不懂拍摄,对于具体细节也不过问,可是到了片场好半天,却是没发现徐容的身影,视线四处搜寻了好一会儿,才冲着副导演付炜问道:“徐老师呢?” 第六十五章 三天 尽管前两天才下过一场大雨,可是天气并不凉爽,闷热的空气似乎将要塞住人的口鼻。 副导演付维国字脸、大高个,身材瘦小的张晶站在他跟前,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开机第一天,付维的心情还不错, 因此他笑着,稍微低着点头,对张晶道:“制片,徐老师说还得三天找感觉。” “三天么?” 张晶下意识地问了句。 可是付维却给不了她准确的答案,这种事儿,他也听说过, 有可能下一秒感觉就来了,也有可能等戏杀青,还是找不到。 当年胡梅拍摄《汉武大帝》期间,为了等陈保国找到“汉武帝”的感觉,拉着整个组愣是硬生生的等了半年,结果最后等的整个剧组连盒饭都吃不起。 张晶见付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上来自己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忙吧。” 尽管她不知道徐容是怎么找感觉、又要找什么感觉,但是此时听付维说来,感受上却是颇为幸福。 不愧是自家的徐容,真帅! 这才是艺术家的范儿! 宋嘉迷惑地打量着神色各异的徐容的助理和女朋友,心下极为古怪, 先前见徐容的时候,她感觉他的状态已经调整的相当好了。 徐容这是要干什么? 徐行和小张同学今天并没有如徐容一般窝在酒店当中,而是来到了片场。 俩人昨天晚上本来还打算去找徐容排戏,可是除了隔着门的一句话外, 压根连门都没进得去。 徐行作为助理和妹妹,对此倒是能够接受, 因为过去拍摄期间的种种经历,她对此类的事儿,也没感到太过稀奇。 但是身为女朋友的小张同学却受不了啦。 因为她由徐老师没开门这件事上想到了更多。 到底是戏重要还是本小张重要? 自打回了房间,她就陷入了牛角尖当中,因为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她看来,无论多么重要的戏,也没有徐老师更重要。 她能够理解徐老师的行为,可是,不!能!原!谅!!! 宋嘉瞧了瞧不断地悄悄替徐容说着好话的徐行,问道:“徐容,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吗?” 徐行点了点头,苦笑着道:“除了我送饭的时候能见他一次,其他时间根本连面都见不着。” “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感觉还挺好的。” “好吧。”宋嘉翻了個白眼,她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徐容的感觉到底到了哪一步了,但是显然,徐行没理解她的意思。 考虑到天气会越来越热, 剧组计划先拍外景。 第一天为了给剧组的各组人员找状态,剧组收工收的早一点,只凌晨一点就放了工。 第二天,直接上大夜。 第三天,因为徐容的“无故缺席”,拍摄日程没那么紧凑,刚晚上十点,剧组收拾完了之后便回到了酒店。 三天,一晃而过。 回到酒店想了一会儿,姜伟有点扛不住了。 因为先期预算不多,外景戏能删的都删了,因为相较于室内,外景戏太烧钱,再加上如今身为男一的徐容闭关,很多戏份只能硬拖着。 张晶同样坐不住了,道:“姜导,走,咱们去看看情况。” 再有艺术家的风范,可是一旦落实到钱上,她也只能先把对徐容的喜欢放到一边。 俩人到了徐容门外,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 徐容给二人的感觉没有太大的变化,衣服板正、发型整齐,脸上没有丝毫倦怠,仿佛过去的六天里全窝在房间里睡大觉似的。 国字脸的姜伟、圆脸的张晶,俩人紧张地瞧着徐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徐老师,怎么样了?” 徐容望着忐忑的二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没成,能不能再给我三天?” 姜伟轻吸了口气,再三天,真的不行,《潜伏》不是《汉武大帝》那样的大剧组,没那么多钱烧,更没有后期四千万的资金追加。 《逆天邪神》 张晶和姜伟对视了几秒,俩人同时沉默着,最终,还是姜伟站了出来,道:“徐老师,真的等不了了,有的演员的档期...” “再给我三天,无论成或者没成,我绝没二话,张姐,导演?”徐容用略带恳求的语气,打断了姜伟,看着张晶说道,他很清楚,能做主的是张晶。 张晶跟他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道:“好,三天。” “嗯,三天,谢谢。” 等徐容关了门,姜伟苦笑着看着张晶,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的拍摄计划一共就六十天,徐老师这弄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六十天的拍摄计划本就相当紧张,现在徐容上来先干耗六天,基本上已经铁定不可能按时拍完。 “也说不上是坏事,这两天我打电话问了几个朋友,像徐老师这样的,不算特例,国内相对少一点,但是在国外很多。”张晶无声地叹了口气,人是她自己选的,她纵然后悔,也没法跟姜伟抱怨,而只能相互打气。 最初选演员时,两人关于男一的演员产生过分歧,她的唯一人选是徐容,而姜伟则是想让同样在谍战市场小有名气的辛白青出演。 但是两个人在谍战领域的名气、号召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姜伟瞥了她一眼,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三天之后无论行不行,都得拍。” 第二天一早,再次开始布景,组里各组人员一听要拍的戏份,不由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得咧,咱们的男主角看来是还没出关。 他们也不着急,反正制片人说了,酬劳一定结清,要是结不了,到时候先把带子扣下来就是了。 “休息一会儿。” 临到中午饭点,徐行瞅了瞅时间,站了起来道:“晓斐姐,我去买点饭给我哥送过去。” “嗯。” 小张同学的气,本来前两天就消了,可是此时听到徐行说送饭,她狠狠地捏了捏小拳头,因为今天早上一早她过去送饭时,徐老师根本就没跟她说话,甚至在她想说话之前,直接关上了房门。 气死本小张啦啊啊啊啊啊啊! 徐行收拾了东西,正要回酒店,一扭头,却见不远处,徐容恰好打车上下来。 “哥?” “徐老师!” 徐行的喊声,只她身边的几个人注意,但是小张同学下意识叫出的“徐老师”,很多人都留意到了,因为此时的剧组,只有一个“徐老师”。 片场突然安静了一刹,导演姜伟、副导演付维和黑瘦黑瘦的制片主任李德同时起了身,迎了过去。 “徐老师,提前出关啦?” 徐容笑了笑,道:“提前出关啦!” “我过来看看,有戏了喊我。” 姜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好好好,早等着你这句话呢。” 他说完了,转过头对付维道:“通知一下,今儿上大夜。” 付维因为徐容的到来,脸上还未彻底涌上的惊喜当即被姜伟的话淹了大半,可是他也明白因为预算紧张,剧组不仅删去了大量的外景戏,拍摄计划也安排的相当紧张,这几天来,因为徐容的原因,已经耽误了不少进度。 “今儿上大夜。” 付维的声音落下,整个片场一片沉默,因为前几天徐容不能参与拍摄,只能先紧着其他演员的戏份拍,可是别的演员同样是有通告的,时间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以凑的那么巧。 拍摄的进度并不理想,可是如此情形下,倒也没那么辛苦,区区凌晨,对于大部分早接触了这个圈子的老人而言,不过小菜一碟罢了。 可是徐容如今正式参与拍摄,那想都不用想,进度还是要尽力赶的,辛苦也是自然的。 徐容还是第一次吃到剧组的盒饭。 哪怕他身为男一,也没半点特殊待遇,逮着饭盒扒拉了半天,愣是连个肉沫也没见着。 徐行偷笑了声,低声解释道:“之前的饭是我在外边买的。” “噢。” 看着小张同学自打先前喊了一声之后,就再也不理自己,徐容将筷子放下,走了过去,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他之所以选择开机之后继续找状态,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姜伟、张晶给自己带来压力,但实质上,小张同学给他的压力也不小。 小张同学低着头,握着筷子,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发觉徐老师来到自己跟前,她先是瞪了他一眼,却没言语。 徐老师自己说不要跟他说话的,好啊,那本小张不说啦! 徐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来之前,他原本想着有很多话要解释,可是临到跟前,又感觉不能说那么多,只是低声道:“谢谢你能理解。”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她的脑子里在这么一瞬间通过脑补,构造了一番极为曲折而又庞大的信息量,而后缓缓歪着头,笑着看着他,道:“嘿嘿,不用的,徐老师。” 徐行瞧的人都傻了,哥这是挖了个坑让晓斐姐自己跳了。 不过她也没拆穿,因为她既不能理解哥哥,更理解不了晓斐姐的想法,也许是人家俩人心有灵犀呢。 临到半下午,徐容进组的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戏份是第三集的外景戏,余则成陪同吴站长前往汉奸穆连成家,大概考虑到是他第一场戏,这场戏里,他的台词不多,只几句。 尽管戏份是临时调整,但是徐容只听副导演付维讲了一遍戏,心里已经了然是哪一场,这一个多月来,《潜伏》的每一场戏都在他脑子里过了无数次。 他接过徐行递过来的剧本,看了几秒钟,又把剧本递给了她。 “哥?” 徐容摆了摆手,道:“放心。” 徐容看着已经准备好了的演吴敬中的冯蒽鹤和演穆连成的张国清,走到两人跟前,问道:“冯老师,张老师,咱们走一遍直接拍吧?” 对于两个对手演员的水平,半下午的观察,他心里已经有了底儿,不得不说,姜伟还是积攒了些人脉的。 冯蒽鹤黝黑的脸上大部分时间都笑呵呵的,可是这会儿,他没再笑,他是话剧演员出身,又拍了几十年的戏,很清楚学院派这帮人的尿性,基本功不差的情况下,一旦感觉到了,无论谁来,都能打个平分秋色。 哪怕徐容年轻,他也没敢轻视,因为对方的戏,他看过,基本功扎实不说,表现技巧方面相当丰富。 “那先走一遍。” 张国清同样没言语,点了点头。 “开始。” 张国清热情地跟冯蒽鹤握手,道:“哎呀哎呀,吴站长大人,终于等到您啦,您是我们穆家的恩人啊。” “别这么说,我也是受政府委派啊。” 三人并肩走着,徐容冲着穆连成道:“穆老板,吴站长可是大忙人,天津大小汉奸都要他经手办理,你要把想法好好的向他汇报。” “我去大厅等你们。” “好的好的,谢谢余主任。” ...... 仨人走了一遍,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都没言语,只张国清笑的有点勉强,刚才的一场戏里,徐容一边用肢体跟冯蒽鹤搭着戏,一边跟他说着稍微改了点的词,因为第一次搭戏,尽管他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徐容的表现维度太过丰富,台词、表情、肢体相互配合之下,他一直小心的应对着。 可是却没成想徐容最后“去客厅”的当口,又冲他笑着点了下头,而当时他只顾着去对冯蒽鹤的词,却不妨被徐容临了的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相当合理的肢体行为,就像平时分别时相互寒暄着点头道别。 可是徐容一直夹在俩人中间,俩人的发挥,他一个没落下,同时的也通过不同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一个打两个。 而且自一开始就把俩人带进了他的节奏里。 “我就知道!”一场戏拍完,冯蒽鹤望着场边等着过一阵子才要拍下一场戏的徐容道。 “别说啦,今儿可算是丢大人了。”张国清摆了摆手道。 刚才保了一条,因为第一次实拍,张国清自己临时调整,一张嘴的“哎呀,吴站长大人。”把调扬了一些,显得更为兴奋,冯蒽鹤也不得不同样把调提上来。 到了徐容这,他却没硬接,而是笑了两声,缓和之后,按着他自己基调又给压了回去。 而紧接着,张国清在说“好的好的,谢谢余主任。”这句的上半句时,提的慢了半拍,没接他上一句词的茬口。 冯蒽鹤知道他在为先前实拍的失误懊恼,叹了口气,道:“这帮学院出身的,一旦不用情绪记忆了,就跟疯子一样吓人。” 第六十六章 童星 因为徐容“出关”的突然,第一天纵然上了大夜,他的戏份也只拍了四场。 拍摄并非演员准备好了就能立刻开拍,布景才是最耗时间的,尤其是外景,一场拍完,到下一场开拍, 短的得一二十分钟,要是复杂一点的,就得个把小时的准备。 而重新布景的过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可控因素,如演员的状态、设备、天气以及外界环境等等。 而自第二天开始,姜伟在日程安排上, 开始发力。 他看出来了, 徐容休息了几天,状态好的爆炸, 另外,制片人张晶昨天陪着剧组熬了个大夜,他很清楚她想看什么。 尽管他是搞创作的,但是经先前拉投资时经历的种种艰难,他已经深刻领悟到一个浅显的道理,在眼下的影视市场,作品的质量是次要的,让投资人盈利才是第一位的,而如果能让她即开心,又赚钱, 更是两全其美。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地拿着投资人的钱搞创作。 “全场安静。” “摄影。” “...” 徐容参与拍摄的第二天第一场戏,要拍的是余则成和马奎接翠平的戏份。 “翠平?翠平?” 徐容喊了两声后,侧躺在架子车上的宋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扶着架子车, 扬起脏兮兮的脸,带着疑惑、戒备打量着徐容。 “你,睡糊涂了吧你...” “哈。” “噗嗤。” 宋嘉和范玉林同时笑了场,因为此时邋遢的宋嘉跟过去几天的文艺女青年的形象出入实在太大。 可是他们的笑止住的很快,因为徐容压根没笑,在他设定的如此紧张的情境里,他实在笑不出来。 这是徐容和宋嘉、范玉林的第一场戏。 看着微探着身子,而身形僵住的徐容,俩人先后说道:“抱歉。” 徐容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两人,轻声问道:“要不要找找情绪?” “不用不用。” “这基本功。”冯蒽鹤因为大夜的缘故休息的不大好,可是几年没拍戏,他早就憋坏了,因此的哪怕上午没他的戏份,他仍跟着到了片场,并且站在了姜伟身后盯着监控,尽管因为徐容的声音很轻,可是从他的举动里,他仍能看出很多东西。 张国清憋了好一阵子,突然乐了,想到了某种可能,道:“我感觉他的无实物肯定能演的特别好。” 在表演当中,笑场是验证信念和真实感缺失的典型反面教材。 张国清之所以说徐容的无实物能演的特别好, 是因为信念和真实感是无实物的根基,相信虚假的角色、台词和情境是真实发生的事儿。 冯蒽鹤望着等待着机位调整的三人,缓缓皱起了眉头,刚才他的脑子当中突然蹦出了个难以理解的问题,道:“我特纳闷一個事儿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见张国清没大明白自己的话,冯蒽鹤补充道:“他才二十一岁吧,他的天赋很好,这很明显,但是他的技巧也相当丰富,而且还特别扎实。” “在他这个年龄段,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合乎逻辑的行动引导情绪,但是他却是同步进行的,这根本不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演员该有的,你还记得咱们昨天拍的时候他的最后一句台词吗?就是那句‘我去大厅等你们。’,他的语调语势没变,声音的色彩也没变,但是通过扭头扬手那么一下的过渡,很自然的把节奏慢了下来,给我一种词说完了,但是话没说完的感觉。” “这种细腻的留白处理可不是那些简单无实物能练出来的。” “哎,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茬。”张国清的眉心渐渐地皱成了个川字,寻思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纳闷了,他的技巧处理比本能要多的多,他是童星出身?” “没印象。”冯蒽鹤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大确定地道,“要是童星的话更不应该,孩子的真实感可比成年人强太多,可是一旦童星不再为沙子堆积的城堡被破坏而难过、愤怒,真实感也会彻底消失,但是又因为演了太多的戏,形成了本能,前后对比之下就会出现巨大的落差,给人一种冷不丁的就不会演戏的感觉。” “确实挺奇怪。” 感受比他们更加深刻的是宋嘉,在一年半之前,她跟徐容合作过,而且还有不少场对手戏,可是当徐容再次轻声说出“你睡糊涂了吧你,快下车。”时,她明显地感受了巨大的差异。 不仅仅是徐容给她的感觉。 在《闯关东》拍摄期间,俩人的默契是通过不断的排,慢慢的把节奏磨到一个点上,但是这一次,她发现只要自己张嘴接词,就直接进入了对方的节奏里,因为徐容的语调压的很低、节奏很慢,她无论怎么说,对比之下都是高的、快的,也就顺其自然的突出翠平这个角色咋咋呼呼的性格。 她演的好坏的程度,似乎很大一部分不是由自己来决定。 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应对方式,尽管没有徐容那么好学,但是她自打拍戏以来,每一部片子都会给自己的老师李志宇寄过去一份,对于好的,老师从来不吝夸奖,对于不好的,老师也从不避讳指出问题。 她自入学直至今天,一直有一位实践和理论都相当丰富的老师不时的指点和纠偏。 因此的,她爆发的更为迅猛:“谁睡糊涂啦?我特么等了你两个时辰了,我不睡觉干嘛?” 《独步成仙》 宋嘉同样一拳打了徐容和范玉林俩人。 两人的应对方式也各不相同,徐容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半转过身,脸上稍微呈现了点笑意的范玉林,才又转过头道:“我给你的信上写清楚了啊...” “卡。” “过。” 冯蒽鹤皱着眉头,瞧着刚才的一场戏,好半天没说话,问道:“是我几年没拍戏还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吗?那个小姑娘爆发力怎么这么强?” 张国清干笑了一声,没言语。 徐容、宋嘉和范玉林三人看了一遍回放,宋嘉瞥了徐容一眼,低声冲着姜伟道:“导演,可以再来一次吗?我感觉刚才那条可以更好点的。” 她感觉刚才爆发的力度还不太够,姜伟之所以会喊过,很大程度上是徐容强行推动,施加给姜伟的一种整体可以的错觉,作为对手演员,她的感受更为直接。 姜伟扭头瞧了宋嘉一眼,道:“行,保一条。” 徐容同样拿视线扫了扫宋嘉,一年多不见,宋嘉的进步很大,的确当得起李志宇说的“我教过的天赋最好的学生”。 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宋嘉已然迎来了她天赋的井喷期,而对比之下,他就相形见拙的多,他的天赋还在成长,按照心理学的理论,他的天赋爆发期还要等十四年后才会显现。 等再次拍完,来到片场的演员一个个出奇的安静。 自家的男一和女一实在太生猛了。 小张同学坐在徐容的椅子上,尽管她是女三,但是剧组并没有给她安排椅子和保姆车。 甭说她,纵然是身为女一的宋嘉,也没享受到徐容同等的待遇。 只是看完了一条戏之后,小张同学的小脸上布满了严肃。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徐老师拍戏,也是第一次看别人如何跟徐老师搭戏,换位而言,她很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宋嘉那么强的爆发力。 见小张同学咬着嘴唇,徐容诧异地瞧着她,问道:“怎么了?” 小张同学瞥了一眼宋嘉,她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宋嘉,可是刚才那场戏,她跟徐老师先前排过。 徐容顺着她的视线,再回过头瞧着小张同学一脸不服输的模样,隐约明白了原因,实践方面,小张同学只拍过《马背银行》,组里的演员,实在一言难尽,其余表演实践,也都是学校排的舞台剧。 她习惯了羊群,此时陡然发现身边围着一群狼,不由自主的生出了点怯懦而又不甘的情绪。 “别担心,你演肯定会更好。”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是我见过的戏感最好的女演员,只是伱自己没意识到而已。” “噗,咳咳...” 徐容缓缓转过头,看着一口水没咽下去,又只喷了一半的宋嘉,几个意思,成心拆台是吧? 宋嘉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着下巴上的水滴,见徐容跟他女朋友都盯着自己瞧,干笑道:“水太热,不小心烫着了。” 小张同学在徐容“闭关”期间拍过两场戏,而她有幸观摩。 宋嘉轻抚了几下胸口,把气捋顺了,才转过头瞧了瞧徐容,又看了看张晓斐,眨了眨眼睛,同样一脸严肃地道:“我觉得徐容说的没错,晓斐,你也是我见过戏感最好的女演员。” 小张同学忙站了起来,脸色微红地摆着手道:“没有没有,姐姐你才厉害呢,先前排戏的时候我都没想出来该怎么接徐老师。” 小张同学说完了,又想把徐容按在了椅子上,道:“徐老师你歇歇。” 徐容没坐,冲着徐行招了招手,道:“再要把椅子过来。” “好。” 宋嘉望着徐行小跑着找现场制片的身形,问道:“徐容,你之前不是说不习惯用助理吗?” 徐容神色坦然地摇了摇头,道:“当时我主要是为了锻炼无实物和节奏。” 宋嘉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好半天,也猜不准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你狠。” 等到下午,片场来了个长相老成的瘦长脸年轻人,在跟制片人张晶、导演姜伟和副导演付维打过招呼后,便径直来到了徐容跟跟前,道:“徐老师你好,我是曹炳昆,演谢若林。” 临末了,又补充道:“刘老师推荐来的。” 徐容脑子当中一下蹦出了老师刘畅的身影,当初他接《潜伏》,就是刘老师从中撮合的。 他忙起了身,看着曹炳昆颇为成熟的长相,道:“你好你好,学长?” 他心里明白,这是剧组初期最常见的拜山头。 曹炳昆笑着,却没敢应下,道:“不用不用,徐老师你喊我名字就成。” “来之前,刘老师特意叮嘱我,多跟你亲近亲近。” 徐容同样笑着,道:“嗯,出了校门相互照顾应该的,要是演的不好,学长直接说。” “那可不敢。”曹炳昆更不敢应徐容的话了,他虽然毕了业,但是徐容在学校的威名在同学会上还是有所耳闻的,刘老师提起来就仨字。 “怕,真怕。” 曹炳昆说了几句,没敢多聊,他跟徐容攀关系,主要是让组里的人知道他也是有背景的。 跟徐容打完了招呼,曹炳昆才走向另外一个熟人,瘦长脸的学长祖锋,他在戏里演李涯。 俩人相互锤了下胸口,李涯想起刚才曹炳昆跟徐容有说有笑的,问道:“你们合作过?” “你没听说过他?”曹炳昆奇怪地问道,“你们聚会的时候老师没提起过他?” 祖锋哂笑了一声,道:“我们聚会的时候,话题大多数时间都是集中在黄小明他们三个人身上。” “哈哈,你嫉妒了。” “还别说,你能不嫉妒?” “哈哈。” 等了一会儿,曹炳昆冲着徐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他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我经常去刘老师家,刘老师老说,徐容是他教学这么多年,最怕的一个学生。” 李涯来了点兴趣,问道:“怎么个说法?” “刘老师说他的问题特别多,逮着人根本就不让走,没个大半天下不来,刘老师说有一次光持续稳定的注意力这一块,徐容堵着他问了整整一天,从真听、真看、真感受到怎么把没兴趣的变成有兴趣的再到怎么形成创作天性,一点细节都不放过。” “哈哈,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其实这些还好,可是后来问的问题越来越深,而且也越来越偏实践,你也清楚情况。”曹炳昆笑着朝祖锋甩你了个你懂的眼神,“根本教不下来啊。” “哈哈,真是个狠人。” “这才哪到哪?”曹炳昆摇了摇头道,“我来之前听刘老师讲过一个事儿,你知道他为了跟人学台词,花了多少钱吗?” 祖锋见曹炳昆压低了声音,他下意识的也探近了点身子,问道:“多少?” 曹炳昆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晃了晃, 祖锋挑了挑眉头道:“二十万?” “看看你这混的,穷的连想都不敢想了。”曹炳昆白了他一眼道,“我听刘老师说,按徐容请假去学台词的时间来算,他为了跟一个配音演员学台词,应该差不多花了两百万。” 祖锋下意识地望向徐容所在的方向,在那边,徐容微笑着,脸色平静地跟一个年纪不大女孩儿说着什么,好半晌,他才幽幽道:“真特么有钱。” 第六十七章 敲门 开机的第六天,也是徐容参演的第三天,张晶没再来片场。 至于别的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剧组的瓶装水,悄然间换成了小瓶的。 一瓶水,拧开了,正常情况下没人会一气喝干净, 往往喝两口,随手一放,等再来拿时,却见好些瓶子在一堆,压根分不清到底谁的是谁的,只能再拿一瓶。 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 但是对于常年在片场摸爬滚打的老油条而言,征兆已然足够明显。 剧组在收紧预算。 徐容在等待的时候, 甚至听到了道具组的组长小声冲着组里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训斥:“你特么的是不是傻?别再自己垫钱了!” 在闲下来休息的功夫里, 徐容才把水瓶大小的变化和道具组组长的话结合起来,想明白了原因,望着姜伟,陷入了思考。 预算之所以收紧,还是外景拍摄进度的延期导致,按照计划,开机一周内外景戏应该全部拍完,而后开始拍摄内景戏。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估计,十天也未必能够拍完,影响因素很多, 他、宋嘉先后状态不佳,都是造成计划没法正常执行的主要原因。 正常情况下,经验丰富的导演往往如《纸醉金迷》的日程安排一般,把外景戏放在中期或者后期拍摄,但绝不至于前期, 因为前期无论工作人员还是演员, 都处在收心阶段,很难全身心的投入拍摄, 进度迟缓是理所应当。 但是外景戏费钱。 姜伟并不是个新人导演,他如此安排,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徐容只是略一思索,就隐约明白了缘由,姜伟应当是担心张晶后期从预算考虑,对本就给删了没剩多少的外景戏动手。 想明白了关节,他又扭头瞧了一眼旁边空着的椅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嘉离组了。 开机近一周,剧组基本进入状态,但身为关键演员的宋嘉拖了后腿。 场外因素的也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了场内,姜伟冲着宋嘉发了火。 “不要老想你是一个游-击队长,你就是一个农村姑娘,你要是一直想自己是個游-击队长,你的思想负担就非常重,不知道该怎么演,不要想,游击队长的戏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这是姜伟开机以来一口气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也是最严肃的一句话。 他认为宋嘉还没完全放开。 宋嘉的表现不佳, 连带着徐容也受到了牵连, 被姜伟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概是在埋怨他推荐的宋嘉。 徐容对此只能报以苦笑,他和宋嘉都清楚姜伟要的是什么,他想看到翠平身上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宋嘉在角色的构造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在细节的处理上出现了偏差,这也是她的主观因素造成的,宋嘉认为的农村姑娘应该是于鲜儿那样的,张新健能够接受,但是显然不符合姜伟心中的设想。 作为女一,也是剧中的关键角色,姜伟丝毫不妥协,宋嘉无论名气还是地位,也都不具备让他妥协的资本。 徐容心中对于姜伟的要求,有相当明确的概念,姜伟想要的那样的人,他只一闭眼脑子里就能浮现出很多。 那毕竟是他过去十七年生活的环境。 但是还是那句话,他可以教小张怎么演,但是不能教宋嘉怎么演,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能把一个女性角色比宋嘉演的更好,他对于翠平的理解,层次跟姜伟差不多,知道什么是对的,怎么是不对的,但是怎么设计行为,就实在难为他了。 再次拍了两次之后,姜伟直接暂停拍摄,让宋嘉自己找找状态。 宋嘉也是个狠人,当场跟姜伟请了三天假。 她要去农村看看。 姜伟不知是上了头还是怎么着,竟然当场同意了。 但两人冷着脸说话的情形,可把小张同学给吓坏了,她忐忑地抓着徐容的衣角,低声道:“徐老师?” 徐容冲着她摇了摇头,道:“放心,你天赋好,没问题。” 小张同学知道徐老师在安慰自己,经过宋嘉的对比,她清晰地认知到了自身和宋嘉的差距。 这于她的演艺生涯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至少在徐容看来如此。 但小张同学却不是这般想的,猴都被杀了,她这个小鸡都吓破胆啦好嘛?! “笃笃笃。” 当天,临到半夜十二点,排完戏过了一会儿,小张同学去而复返,悄悄地摸到了徐容门外,敲了三下门。 徐容刚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开了门,见小张同学站在门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张同学道:“徐老师,我有点怕!” 因为宋嘉的离组,接下来会集中拍摄她的戏份。 徐容拿左手揉了揉她低着的脑袋,道:“放心,有我呢。” 小张同学渐渐发觉了不对,因为她瞧着徐老师的右手一直拽着门把手,目的显而易见,不想让她进门。 她伸手将头上的手掌扒拉开了,眉头皱着问道:“徐老师,你什么意思?” 徐容脚下挪动,悄悄地退后了半步,笑着道:“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小张同学眼睛睁大了些,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徐容探头瞧了一眼走廊,而后站直了,轻咳了两声,道:“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小张同学,如果你以为把我睡了就能上位,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徐老师!”小张同学的杏仁眼兀然瞪圆了,小拳头缓缓攥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宋嘉走了,剩下的工作量可不轻。” 徐容说完了,便迅速关上了门,小张同学太容易把他拉回现实,如果有可能,还是不要单独相处的好。 “咣。” “咣。” 徐容站在门后,在约摸三秒钟的寂静之后,听到房门猛地响了两声,愣了下,明白过来,这是小张同学在拿脚踹门。 他顿了顿,又开了门,门口已经没了小张同学的身影,探出头,却见小张同学气冲冲地往楼梯口走。 过了几分钟,他打电话问了下徐行,确认小张同学已经回了房间,才安下心来。 第二天,宋嘉意料之内的没到片场,但是在半晌午,剧组却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黎叔。 徐容看到黎叔的时候,脑子宕机了好一会儿,可是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这是来给宋嘉站台了。 黎叔也没黑脸,笑呵呵的,就跟正常探班似的,在发现宋嘉没在剧组,还愕然了好一会儿。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黎叔更是赶忙跟姜伟道歉,道:“小宋不懂事儿,姜导您多担待,先前我就跟她说,要想演好翠平这个角色,不能定位在队长的身份上,而是得定位在出身上,现在回头看,还是我领会了姜导的用意啦,哈哈。” 姜伟相当尴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可是人嘴里全是好话,没一句他的不是,但是他不管怎么听,总觉得不大对味儿。 “另外还得谢谢小徐,本子真的是个好本子,而且无论是姜导的执导能力还是小徐的水平,都是顶杠杠的,这是小宋的运气。”黎叔见姜伟干笑,又扭过头对着徐容说道,“有机会了咱们一块合作,我给姜导掌机,还让小徐你演男一。” “得咧,老哥,你别埋汰我啦。”姜伟只得苦笑着道,张立摄影出身没错,但是请他去掌机,谁敢接摄影指导的差事? 徐容笑了笑,没接话茬,有机会了合作这种话,跟有空了吃顿饭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黎叔的御用男演员是黄志中。 黎叔在片场呆了半个钟头,本来还非要拽着姜伟和徐容一块吃顿饭,但都被俩人婉拒了,还得赶工呢。 但黎叔想来对此早有预料,临走前强塞了姜伟两瓶好酒。 至于到底是不是酒,徐容也不得而知。 “徐老师,伱说他们会结婚吗?”小张同学望着黎叔的背影,低声嘀咕道。 她对这个最感兴趣啦。 徐容摇了摇头,道:“应该不可能,文艺女青年碰到了文艺中老年,热乎劲过去了就完了,你可以把宋嘉对标徐婧蕾,她是个事业心特别强的女人,而且跟黎叔结婚干嘛?等着离婚吗?” “再者,谁知道俩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呢。” “那你觉得咱们呢?”小张同学又准备作妖了,因为她知道结果,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徐老师老不跟她说太多,她就可烦。 “我昨天都说啦,我不是那样的人。”徐容立起了身子,走向范玉林前,对着小张同学说道。 “徐老师!” 黎叔走后,宋嘉依旧没回来。 这在徐容的意料之内,宋嘉是个狠人,就像某位天后说的,你可以说我唱歌难听,但是不能说我麻将打的不行,宋嘉也差不多,她可以接受别人对她私生活的指指点点,但是对于她的专业,她很难容忍质疑。 宋嘉人没影儿,张晶却回来了。 在张晶抵达片场之前,姜伟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把徐容、冯蒽鹤、范玉林仨人聚集了起来,道:“等会儿张制片会来组里,还带来一个重要的客人,麻烦各位老师拿出最高的水准来拍。” 徐容诧异地瞧着姜伟,问道:“怎么回事,导演?” “这决定咱们组能不能多一个大金主!” 得咧,懂啦。 徐容跟冯蒽鹤、范玉林两人对视一眼,徐容和冯蒽鹤更加放松,范玉林则是稍微紧张了些。 反应虽然不同,但是态度上是一致的,必须拿下,有了钱,才能有时间和物质基础好好磨戏。 在张晶和重要的客人到来之前,监视器后早摆好了两把椅子,整个剧组,严阵以待。 范玉林瞧着松松垮垮的徐容和冯蒽鹤,低声问道:“冯老师,徐老师,咱们要不要先排一遍?” “不能排。” “放松。” “不能排”是徐容说的,“放松”则是冯蒽鹤说的。 无论什么体系的表演教学,第一课永远是控制松弛,因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演员才能专注于角色,而不是自身,这也是为什么有某些导演拍摄时不告诉演员到底该怎么演,而只让演员一遍一遍演的原因。 制片人张晶带来的金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身量相当矮又相当瘦,可是两条眉毛却是极粗极重。 矮个中年来到现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坐在监视器后,看完了一场徐容、冯蒽鹤和范玉林的戏。 等拍完了,姜伟喊了“过”,又和张晶一起陪同着矮个中年,来到了徐容的跟前。 张晶介绍道:“徐老师,这是南方电视台总编室的华名华主任。” “哎呦,华主任你好你好,我就说怎么回事,刚才就瞅着你格外亲亲,原来是娘家来人啦。” 尽管徐容属于北方演员,但是南方电视台却是他的成名之地,而南方电视台的受众,也是他的基本盘,对于这家电视台,他有点特殊的感情,因此红了之后,上的唯一一档栏目,也是南方电视台的。 华名笑着道:“那徐老师以后有空了可得多回娘家看看。” 两人聊了几句,华名话风一转,问道:“徐老师感觉这个戏怎么样?” 徐容知道华名也就随口那么一问,但是事关投资,因此就道:“这么说吧,明年的盛典,最佳男演员这个奖,我拿定了。” “噢,怎么说?” “华主任应该看了刚才那场戏了,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张晶选择跟南方电视台合作,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就是作为男一的徐容在南方地区的人气。 其次就是南方电视台跟国内其他电视台不同,口碑在也业内算是顶尖的,大部分电视台在预购电视剧时都是先付定金,等剧播完之后再付尾款,但如果收视不理想,哪怕白纸黑字的合同,能不能全额拿到尾款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制作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因为绝大部分电视台都是这么干的。 若是起诉,就跟员工未补偿年休津贴的性质差不多,按照法律,只要起诉,铁定能赢,但是也会被原单位铁定辞退,并且铁定自绝于行业。 而南方电视台就不一样,只要拿到了带子,直接付尾款,这是一家相当自由开放、并且少见的极具契约精神的电视台。 再者,张晶先前跟南方电视台也有过合作。 第六十八章 局限 “徐老师,你不能那样演,你得这么演!” 小张同学和徐容周围的工作人员,看着张晓斐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教徐容演戏,都强行憋着笑。 开机已然一周,徐容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张晓斐的业务水平也是显而易见。 徐容同样无奈地笑着, 仔细地瞧着小张同学给自己做的示范。 在南方的电视台的投资到位,剧组重新悄咪咪换上了大瓶矿泉水之后,徐容隐约有了点预感,这部戏基本成了。 剧本剧情紧凑,逻辑合理,姜伟的执导能力也强,最关键的是演员虽然价格都不贵,但是轴心足够多。 一个业务能力顶尖的演员演的好或者不好,只看自身的状态,而一个水平一般的演员演的好不好,则看对手戏演员能不能不着痕迹的把他带进自己的节奏里,然后背着他飞。 另外还有一种不能称为演员的艺人,他们于表演一窍不通,只能按部就班的按照导演的要求或者自己的设想强“作”。 在外行人看来,有对手戏的演员应当看做对手,其实实质上的表演当中并非如此,严格而言,应该称为“同演者”,而衡量演员业务水平的标准之一,则是能不能带动同演者。 就像当初《新上海滩》拍摄的第一场戏,李雪建为了带着徐容飞,特意戴了墨镜、用嘴角下压一系列细腻的微表情强行逼迫他自然形成一刹那呆滞的反应,在此之前, 李雪建应当不确定徐容能不能做到, 但是无论能不能, 他都会把不能变成可能, 跟那样的演员搭戏,但凡基本功还行的,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落到观众眼里,大抵就是“我们家那谁谁谁,跟谁谁谁对戏都不落下风!”,然后结果就是我们家的谁谁谁不是不演不好,而是没出力气而已。 其实顶级演员的同演者里,除了业余演员,没有谁会表现的太差。 反过来同样可以验证,当一个演员和一个艺人搭戏时,能不能通过一系列的表达将对手“逼”出应有的呈现方式,是一个演员综合表达能力的考验标准。 有些演员吃对手的原因就在于此。 冯蒽鹤前几场戏状态起起伏伏,但是自徐容参演第二天下午开始,表现维度逐渐丰富,状态一路走高,徐容跟他对戏的时候,甚至找回了点当初和李又斌搭戏的感觉。 不用顾忌对方,随便演就成, 对方能跟上他的节奏, 而且还游刃有余。 而张国清、宋嘉以及在宋嘉前脚离开后脚就被拽过来的吴钢同样没半点问题。 他们都是能带动同演者的演员。 至于宋嘉的状态不佳,那也是衡量标准的缘故, 按照姜伟的设想,目前国内没有几個适龄女演员能达到他的要求。 小张同学之所以教徐容怎么演,是因为俩人听完姜伟说戏,排的过程中出现了点小问题。 思路客 要拍的是余则成为了探听穆连成财物的消息,假意和穆晚秋恋爱,两人聊起他的妻子翠平时的一场戏。 小张同学没法做到姜伟描述的不在意。 哪怕徐容说的云淡风轻,也没能把她推到姜伟希望看到的效果。 小张同学给徐容示范了一遍,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看明白了吗?” 徐容抿了抿嘴唇,勉强笑道:“看明白啦。” 但是他更明白,小张同学的示范相当不合理,余则成不可能对穆晚秋表达出对“妻子”翠平的不满。 旁边的灯光、录音还有场记都憋不住了,这是开拍以来他们所见的徐容最为无奈的一刻。 其他演员,纵然曾任北电的老师祖锋,也不会对徐容的表演置喙。 看着俩人的对话,即使平时相当严肃的姜伟,此时也轻笑着对胖乎乎的摄影执导许红兵道:“徐老师估计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被人教着演戏,可是还是陪着笑听着。” “哈哈哈。” 徐容站着,想了一会儿,他感觉这场戏姜伟设计的不大合理,作为恋人的穆晚秋知道他的太太已经来到了天津,谈论起她时,小张同学总本能的瘪着嘴,但是这不是姜伟想要的。 但是姜伟的要求违反了角色关系和结果的合理逻辑。 小张同学教他的那种不加掩饰对翠平的嫌弃,更是不可取。 不管怎么排,都是不合适的。 姜伟作为导演,要求的是结果,但是因为不是专业演员出身,也就忽略了一点,演员主观的局限性。 演员在表演上不可能没有主观意志,是自身对角色的情感,这种表演的主观性决定了演员对所掌握素材的选择、取舍、安排、强调、渲染,也就是对角色处理和设计,就像小张同学说起他的妻子,会本能的呈现嫉妒。 出发点是演员自身的条件,处理和设计的决定因素则是演员自身的世界观、文艺观以及艺术趣味等等。 现行的一种观点认为,主观性的局限是不可突破的,因此在选择和构思角色时,应尽量接距离自己更近的角色,因为太远的,无论再精巧的设计和处理,也难以落到实处,就像姜伟要求的穆晚秋要心平气和地看待余则成有了妻子这么个事实。 小张同学作为他的女朋友,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就是演员自身的条件和角色的距离,而这种距离也就导致了主观局限。 在很早之前,徐容也曾认为不应该突破局限,但是后来发现这只是表演无形象化倾向的合理化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水平辣鸡。 解决的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还是要回归最基础的行为引导。 但是眼下的情况是,既然小张同学的主观性之下,她没法做出姜伟要求的反应,那么也就可以认为,姜伟的设想是违反了逻辑的。 因为小张同学本身距离穆晚秋的距离并不远,根本没有突破主观局限的必要。 等小张同学说完了,徐容道:“等一会儿,我去跟导演商量商量。” 见徐容过来,姜伟又把刚戴上的耳机摘了下来,问道:“怎么了,徐老师?” 徐容见许红兵给自己让座,却没坐,但同时的说了声“谢谢”,而后才道:“是这样,导演,刚才排的时候,我没法带着她跟着我走。” 姜伟疑惑地瞧着他,询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她在体验了穆晚秋角色的情绪后,本能的表达是嫉妒、不满,当然也有你说的羡慕,但并不是主要表达,因为穆晚秋已经和余则成在一起了。” 表演专业同样开设了《戏剧导演基础》这门课程,并不是要求演员精通执导,而是尽可能的具备导演的视野,而表演理论当中,关于主观的作用和局限内容的阐述中,也提及了当演员和导演在角色出现分歧时的两条解决方案,一是争取导演的认同和理解,其二则是退组。 当然,实践过程中还有第三套解决方案,换导演。 但无疑,所强调的都是一件事,处理好和导演的关系。 徐容不会像姜汶那么跟导演硬碰硬,因此即使想改变姜伟的想法,他也会通过相对柔和的语言策略。 姜伟冲着祖锋招了招手,祖锋性格内向腼腆,但他毕竟曾是北电的老师,姜伟特意把他请过来,考虑也是多方面的,一来祖锋足够专业,可以担任表演指导,而且原北电老师的身份,遇到了表演上的争执,徐容无论如何,都得给他面子。 祖锋走了过来,冲徐容笑着点了下头,才对姜伟道:“导演?” 徐容先前并不认识祖锋,他在学校活跃的时期,也就是到处想方设法堵老师的日子里,祖锋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助教。 进组之后,两人的交流也并不多,祖锋的性格太内向了,也就是跟相熟的曹炳昆以及姜伟,话才会多一些,平时俩人碰了面,也只是笑着点个头。 姜伟道:“是这样,徐容说他调动不了张晓斐的情绪,不能自然呈现单纯的羡慕的状态,你怎么看?” 祖锋刚才没仔细看俩人的排戏,此时听了姜伟的话,疑惑地转头瞧向徐容:“她的基础怎么样?”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道:“挺好的。” 祖锋想问的是她会不会演戏。 而祖锋也了解了徐容的言外之意,徐容表达的是他理解没错的情况下,他把她带到哪,就应该是哪,而不是按照姜伟设想拍。 祖锋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突破自身条件限制呢?” “她的条件跟穆晚秋很近,不需要突破,而且现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徐容挑了挑眉头,心道你倒是真敢扯,但嘴上仍客气地说道,“另外,她现在足够了解她自身。” 尽管徐容说的很清楚,祖锋也明白他的意思,张晓斐自身对穆晚秋这个角色的主观性决定了她表演的处理方式,但是这种主观也有相应的局限性,就像眼下张晓斐本能的认为嫉妒居多,但是姜伟不想让她表达出这种情绪,他给出的建议是突破局限。 当然他也不认为张晓斐能做到,最终的结果就是硬作,反正穆晚秋戏份不多。 但是徐容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张晓斐不需要突破这种局限,她的表演是合理的,落到了实处了。 可是徐容的最后一句,他没大明白,下意识地问道:“对自身,足够了解,和这有关系吗?”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祖锋老师难道不认为一个好演员的基础是对自身充分的了解吗?不然纵然突破了,又突破到什么程度打住?” 祖锋听到徐容的反问,突然僵住了,绝大多数演员从来不会接和自己没有丁点相似的角色,因为太容易演砸,在这个基础上,很少有演员去研究突破局限这个问题。 但是徐容就不同了,他一直想演安嘉和、聂明宇这类的角色,除了没机会跟冯远正、陈道名聊聊之外,能请教的老师都聊过这个话题,也就是怎么演好一个和自身没有丝毫重合点的角色。 而足够了解你自己,是李雪建和童自容给他的答案。 祖锋等回过神来了,看向徐容的眼睛里简直放着光,道:“你让我仔细想想,你让我想想。” 姜伟听着二人的对话,完全懵了,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祖锋想也没想地道:“导演,按徐容的想法来吧。” 徐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哥你水平是有,可是能不能说话的方式别那么直白? 不过姜伟跟祖锋关系不错,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姜伟瞧了瞧有点魔怔了的祖锋,又看了看徐容,道:“行。” 这是徐容自己的专业换来的。 等徐容离开了,姜伟才疑惑地看向祖锋,问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拦着他?” 祖锋现在满脑子都是徐容刚才那句反问,随口答道:“他是对的。” “你当过北电老师,伱拿老师的身份压他不就行啦?” “不对啊。”祖锋忙似乎根本没听到姜伟的话,等了几秒钟,忽地转过头来问道,“我即使足够了解自己了,难道单纯用行动强行转化就能达到预想吗?我要是到不了预想的程度呢?” 姜伟跟祖锋对视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祖锋缓缓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道:“刚才想一个问题,想入迷了,导演,我跟你说,这个问题只要我整明白了,什么角色我都能演!” 见姜伟迷惑的眼神,道:“就是徐容刚才说的。” “不是?”姜伟纳闷地瞧着他问道,“他不是天赋比较好吗?你的意思是,他的技巧也很不错?” 祖锋翻了个白眼,道:“导演,你看看人家的台词和基本表达,那都是基本功,跟天赋没半点关系的。” 姜伟来了点兴趣,问道:“他刚才跟你说的,很重要吗?” 祖锋相当确定地道:“这么说吧,突破自身局限在表演里属于一门很难的技术活,就像你要求一个成绩一般的高三学生高考的时候必须考上清北,徐容刚才说足够了解自己和程度,我越想越有门。” “你可以吗?” “我...以后应该可以。” “他不是只是个学生吗?” “你见过有人在大学里比高中更拼命的吗?喏,他就是,而且你见过几个把松弛控制的说来就来的学生?” “我不懂这些。”姜伟听了,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光跟熟人话多,得跟人多交流。” “你自己不也是?” 徐容跟姜伟沟通完了,走了过去对小张同学道:“还按原来排的演,跟着我走就行。” 小张同学眨了眨眼睛,她刚才非要纠正徐老师,是怕姜伟像对宋嘉那样,跟徐老师发火。 现在听到徐老师的话,她放心啦,于是低声道:“徐老师,等会儿还有吻戏呢。” 徐容先是笑了笑,可是紧接着,心一下提了起来。 他在戏中有三场吻戏,其中分别是跟女三的穆晚秋、女二的左蓝和女一的翠平。 第一场,小张同学肯定不介意,反正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俩天天亲,可是第二场和第三场,她肯定介意。 只是身为他女朋友的小张同学还没急,制片人张晶却急眼了,在隐晦的暗示姜伟修改无果后,她气的直接离开了片场。 第六十九章 日常(求订阅) 《潜伏》剧组最应该骂娘,而且已经不知道私底下歇斯底里的骂了多少次娘的,绝不是导演姜伟或者制片人张晶,而是统筹。 在开机之初,徐容冷不丁地“闭关”,而二回请了三天假后,又冷不丁的出关。 在这个过程中, 联系的演员,有的赶来了,有的因为别的缘故,而没法赶到,拍摄计划不得不一再调整。 拍了没几天,再摊上宋嘉离组、突然归组这么一档子事儿,又是一番连夜沟通、调整。 剧组两位统筹老师挠头的次数都快赶上冯蒽鹤了。 冯蒽鹤老挠头, 老跟好几天没洗头似的,一挠就是好半天,尤其是思考问题的时候,挠的频率相当高,对此,“每天都能见到凌晨四点的横店”的化妆老师只能报以绝望的苦笑。 宋嘉回来之后,徐容也没问她去了哪里、成效如何,因为演员自身的感觉是有偏差的。 具体的结果,还得拍了才知道。 “预备~” “开始。” 剧组的另外一位副导演“双马尾”,名字叫张红颖,每次实拍前的喊声极具穿透力,“预备”高高扬起, 几乎全场都能听到,而“开始”又落的相当低。 她给徐容最深的印象就是双马尾,一天到晚的拿着剧本,在片场晃来晃去, 她主要负责给演员说戏、与各组沟通。 要拍的余则成接翠平回来路上的一段戏。 宋嘉的状态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是一开始实拍,徐容就上头了。 宋嘉确实放开了, 尽管没到姜伟说的破罐子破摔, 但那股劲儿有了。 不能否认她的努力,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真的很惊人。 三天的时间,把生活-心象-表象进行大调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是先前她已经建立了完整的翠平心象的情况下。 给徐容最直接的感受是上头,跟她说的每句话都上头,并且由衷的产生了改变她的想法。 “停。” 姜伟打监视后边走了过来,对着两侧的道具道:“你们扛着树走的时候,速度保持一致,别一边跑的跟飞的似的,一边跑那么慢,还有你们几个晃车的,别使那么大劲儿,我从监视看着你们都快把车晃散架啦。” 车子实质上没跑,只不过挪动了车窗两侧的道具树冠,形成一种车在行驶的错觉。 一场拍完,徐容下了车, 冲着宋嘉竖了个大拇指,没说话, 径直走到一边等待着下一场拍摄。 这两天说的话有点多, 尽管因为新金主的加入,剧组的物质基础发生了飞跃式的提升,不仅午饭有肉有蛋,每天还各种水果以及咖啡等饮料。 但是徐容仍不太想说话。 演陆桥山的吴钢对于对词有着某种执念。 按他的话说,感觉是不断的对词对出来,你不对词,怎么来感觉? 徐容也没法拒绝,因为吴钢说的是事实。 这是业内很多老演员都有的习惯,尤其是拍摄前期,总是不厌其烦的对词。 但是徐容却不太喜欢,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把走戏都给省了,因为正常情况下跟老演员实拍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按排的来。 《镇妖博物馆》 而这也正是导演期待的,演员在刹那间的应对。 好处很多,比如能够让演员更专注于角色,形成真实的反应,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对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而言。 徐容这边刚坐下,吴钢就嗖嗖地手里提着椅子,嘴里叼着烟,怀里夹着剧本到了他跟前,椅子放下,二郎腿一翘,道:“徐容啊,咱们先过过吧。” 徐容抿了两口水,没敢喝多,外景戏期间喝多了水不是一件好事儿,将水杯放在了地上,苦笑着道:“你先让我喘口气。” 不远处树荫下坐着的冯蒽鹤搅着一次性杯子里刚冲的咖啡,跟身边的几个小姑娘聊着,在徐容身后,剧照拿着摄影机到处乱晃悠。 一侧约摸几米远的距离,姜伟跟组里五六个男男女女围成了一小圈,连说带比划,用他那不太流畅具体的表达,讲着过去拍摄当中有意思的事儿。 另一侧,小张同学、徐行和服、化两個组的几个同龄女孩儿聊着凉席的价格。 租的酒店条件太差,空调跟没有差不多。 在更远处的片场当中,美术、道具、摄影、灯光一帮子人你说一声我道一句地赶制着新场景。 徐容话音未落,祖锋也拎着个折叠椅走了过来,坐下了,“啪”点了跟烟,见徐容没抽,掏出了一根,问道:“来一根?” 徐容摆了摆手,在片场还好些,他最烦的就是开会,一开会,整个屋里无论男女,几乎人手一根烟,老弄的云遮雾绕的。 徐容见吴钢将剧本放在了大腿上,也翘起了二郎腿,扶着扶手,道:“其实我感觉吧,没有准备的灵光一闪才能演出来好戏。” 吴钢当即说道:“恕我吴某不敢苟同!” 吴钢演的陆桥山相对严肃,但是本人却是个逗比,整个剧组,就他和新进组的演左蓝的沈傲郡最欢快,一个整天嘿嘿嘿,一个整天嘻嘻嘻。 “咱们组里的,你、吴站长、马队长、李涯、我,咱们五个人,我们四个的对手戏都不多,大部分都是和你的戏,再加上小宋嘉,咱们六个人只要能撑起来,这个戏我敢打赌,就是国产剧的精品。”吴钢夹着烟的手在半空中比划着,胖乎乎的脸上表情相当丰富地道,“所以啊,还是得对。” “你又不按排的来,其实我真感觉没太大意义,我也知道你演的时候肯定会整点事儿来。” 吴钢又“嘿嘿嘿”地笑了,见剧照把镜头打向自己,他忙把二郎腿放了下来,正襟危坐,把笑容收了,一脸严肃:“等一下老师,我先摆个姿势你再拍。” 等镜头晃过去,吴钢再次将二郎腿翘起来,道:“你也别说我,前天我刚来咱们那场戏,伱差点给我整不自信了,好家伙,一条戏,排的时候跟实拍愣是一丁点都不带重复的。” “得咧,我对,对还不成?” “祖老大今儿没戏吧?”徐容看向祖锋,祖老大是他的诨号,当年他是北电96届的班长。 祖锋摇了摇头,道:“我就过来看看,另外...” 徐容知道他要说什么,忙伸手拦住了他,道:“得咧,祖老大,让我歇会儿先。” “徐老师,吃个巧克力。”小张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塞到了他手里。 吴钢见了,笑着打趣道:“晓斐啊,我们的呢?” 小张同学怔了下,忙又从包里拿出了两块,分别递给了吴钢和祖锋,道:“祖老师,吴老师,给。” “嘿嘿,谢谢谢谢。” “谢谢。” 祖锋拿着巧克力,却没剥开,而是问道:“徐容,你先前说的辩证法,你具体的都是怎么用来着?” “这玩意,其实不是怎么用,我听一位老师提过,而是你用了,才知道它是辩证法。” “怎么说?” 吴钢咬了一口巧克力,含糊不清地道:“正戏反着演,反戏正着演。” 祖锋看向吴钢,问道:“那这个度怎么把握?” 吴钢想也没想地就道:“其实就是徐容说的,道理大家都懂,你翻翻马克思也能明白,但是最终吃的还是阅历和经历,你没见过,单单一门心思的想着反戏正演,可是你不知道怎么反着演啊,从哪个地方下手啊,既然不知道,就不敢乱演,但又想演,然后越演就越没自信,演戏一旦没了自信,咋演咋崩。” “就好比冯老师和徐容他们俩,一个正戏反着演,一个反戏正着演,他们俩这种演法冲击力很强的,不过等后边我的戏多了,我非好好整整他俩不可。”说到最后,吴钢自个儿又“嘿嘿”笑了。 “哈哈哈。” 笑完了,祖锋再一次陷入沉默,这几天来,越是跟徐容聊,他脑子里越是生出辱没了北电老师名头的念头。 而且他发现徐容关注的点很奇怪,他对于台词、基础表达以及体验这些基本功有着某种偏执,而对于层次、特质、个性成长这些属灵的部分抱着一种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的想法。 “三位老师,怎么样,还行吧?” 三人正聊着,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的张晶走了过来,仨人都没起身,张晶算是在业内很有良心的制片人了,她所做的主要工作,基本上全是为了组里的人能够安心创作。 “嗯,都挺好的。” 张晶视线和三人各自碰了碰,最终又停留在了徐容身上:“对了,等晚上了你们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转场前争取换个住的地方。” “嘿,谢谢张姐。” “嚯,那可太感谢制片啦。” “另外南方电视台想过来做个专访,徐老师要参加吗?” 徐容沉吟了会儿,道:“吴老师和祖锋老师去吧,我就不参加了。” 张晶也没问他具体原因,道:“那也行。” 这是剧组的日常。 换了酒店之后,转场开始拍室内戏。 不知不觉之间,剧组形成了几个小圈子,徐容、祖锋、曹炳昆一帮北电系的,宋嘉和沈傲郡和几个上戏的,冯蒽鹤、范玉林几乎从不参与,很安静的两个人,吴钢是哪都参与,到处乱窜。 这是徐容从未预想过的,也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在剧组跟人交流不多,但不知不觉当中,交流的人就慢慢固化下来。 好在导演姜伟相对比较纯粹,和大多数文人编剧一样,丑且低调,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屁事儿。 而两个圈子的头头徐容跟宋嘉认识的比较早,“矛盾”也多一点,有时候还得互飙脏话。 因为按照姜伟的说法,余则成和翠平的互动是戏的重要调剂,使得整部戏更加有趣。 转场后的第二天,剧组出了点状况。 穷有穷的难处,富也就有富的坏处。 因为陡然阔绰了,剧组在原有群演的基础上,临时又请了一组群演过来,而不是原来的场务穿着军装、道具打着领带,撂下手里的活就是群演。 这本没什么,但是也不知道另外一个负责群演的副导演李素被陡然富裕的生活给撑着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开给后来群演的价格给的比原来那一组的多了二十块钱。 正常情形下,没人会在片场谈论钱的事儿,可是晚上一上大夜,后来的群演不干了,要加钱。 于是酬劳一下子就暴露了,而原来的那帮群演一听,当场吵吵着要求同工同酬。 李素也不知道怎么沟通的,没大会儿,两帮群演直接衣服一换,人全跑了个没影儿。 姜伟弄明白了情况,人当场给气笑了,他是个文人,文人骂人一般不带脏话,但是往往又比脏话更难听,后果也更严重。 “去财务把钱结了,收拾东西滚蛋。” 再次开机,则是隔了一天。 中间的一天也没歇着,双马尾去联系群演,剧组在酒店开了一天的会。 因为姜伟在写剧本的时候,几个情节大概他还没想清楚,竟然直接用古诗词凑数,看着像那么回事,但实际上他也说了,肯定得调整,具体怎么调整,开会研讨。 乌烟瘴气的熏的徐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到再次开机,大概是耽搁了一天的缘故,宋嘉的情绪半天上不来。 要拍的是俩人吵架的一场戏,翠平想在院子养鸡,余则成不让,跟着词,两人的情绪一路走高,但是余则成和翠平的角色设定决定了两人情绪的上升方式是不同的,徐容的情绪是跳跃式的爆发,而宋嘉的情绪则是渐进式的上扬。 徐容必须压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最终瞬间爆发,但是他的爆发也得压着。 俩人过了一遍词,直接开始实拍。 “预备~” “开始。” “哎,我想在院子里垒个鸡窝,省得老跑大集买鸡蛋,那么贵。” “不行。” “有什么不行,我闲得慌。” “闲得慌也不行,这是犯纪律。” “你少拿屎壳郎当药丸子,垒个鸡窝犯什么纪律?” “你喊什么?你小点声,想撒泼是不是?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说谁撒泼?你特么再说一遍,老娘把你...” “停。” 宋嘉的劲儿有,但是徐容一抬头瞧她,她跟个皮球被针扎了下,泄了气似的,总是差一点。 “重新来。” 再一次开始,结果还不如上次。 “休息五分钟,找找情绪。” 徐容疑惑地瞧着宋嘉,她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在他的印象里,宋嘉的爆发力相当强,这也是他当初推荐宋嘉演翠平的原因,但是刚刚两次爆发总是不到位。 一直盯着瞧的小张同学突然生出了股莫名的紧张,徐老师之前提过,让她多观察观察宋嘉。 她刚才看的很仔细,宋嘉的情绪本来是上来了的,但是徐老师一抬头看她,她的气势当场就落下去一大截。 她有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情形,本来明明是很生徐老师的气的,可是徐老师一笑着看她或者揉她的脑袋,虽然明明仍旧很生气,可是火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了。 第七十章 命苦 宋嘉对工作人员道歉之后,又冲徐容道:“抱歉。” 徐容摇了摇头,道:“歇会儿吧。” 宋嘉轻轻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因为两人身边围着一帮工作人员,环境并不算安静,不太适合酝酿情绪。 徐容没起身, 也没再说话,在周围几个灯光、收音老师中间安静地坐着,宋嘉需要找情绪,而他则需要维持情绪。 副导演双马尾从他跟前走过,跟道具老师低声沟通着,周围不时的响起阵阵咳嗽声。 在房间的另一侧, 姜伟安坐在监视前的椅子当中,被道具捯饬的昏暗下, 一点火星上飘荡着袅袅云烟。 中间徐容起了一次身, 去了一趟厕所,再走回来,兼着造型的化妆师拦住了他,给重新整理了下领带。 他瞥了一眼,只见宋嘉安静地坐着,稍低着头,一手漫无目的地翻着贴了许多粉色便利贴的剧本,一手夹着根点着的烟。 但是她的注意力既没落在膝盖上的剧本中,也没停在半空中香烟里,她的目光涣散,似乎产生了自我怀疑。 徐容进了场,坐着又等了一会儿,宋嘉才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庞,道:“直接拍吧。” 宋嘉不大确定地问道:“先走一遍吧?” 徐容看着她, 平静地道:“我本来以为你能演好的, 等这个戏拍完了, 干脆找个厂上班得了,别当演员了。” 他的话音落下的当即,宋嘉的脸上、耳根、脖颈,涌上了三五个大耳刮子也抽不出来的殷红,仿若要滴下来。 徐容说的时候,语气平静且认真,不带一个脏字或者半点嘲讽的语气,可就是这么平静、认真的说出来,于宋嘉而言或许是她从业以来遭受的最大的侮辱。 就像一個学生,被老师批评一无是处,又如一个公司的员工,被领导指责工作的做的是个人都能做的更好。 站在徐容旁边的双马尾听到徐容的话,呆住了,忙扯住了徐容的肩膀,低声道:“徐...徐老师?”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直接实拍,拍不成直接换人。” “张红颖,准备。” 双马尾听到姜伟的喊声,怔了下, 忙退出镜头外。 “预备~” “开始。” “哎, 我想在院子里垒个鸡窝,省得老跑大集买鸡蛋, 那么贵。” “...” “把我怎么着?你还想枪毙我啊?来来来,拿着拿着。” “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成天拿着这么个小破玩意,跟我比划什么呀?你比划什么呀?” “我告诉你,收拾收拾行李滚蛋。” 电话响了,徐容拿起电话:“喂。” “站长,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你让我滚蛋?” 徐容没瞧她,收拾了东西,拿着外套和包,转身走向门口。 这场戏到此结束。 但是宋嘉却没按先前说的戏来,在他走到沙发后边,奔向门口的同时,她“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余则成,你特么的给老子站住!” 徐容理都没理她,头也没回拉开了门,并重重地“嘭”的一声关上。 这是他对宋嘉即兴的回应。 “嘭。” “啊...嘶...余则成...我日你奶奶。”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姜伟的声音:“卡。” “好,很好,非常好。”姜伟摘下了耳机,小跑到宋嘉跟前道,“宋老师,没事儿吧?” 按照先前双马尾说的,徐容说完了让翠平收拾东西滚蛋,接了电话,拿着行李起身离开后,翠平将抹布甩在桌子上,这场戏就此结束。 但是宋嘉大概真上头了,在徐容出门之后,她摔了抹布,似乎还不解气,一脚踢在了桌子边沿,结果使得力气太大,把自己踢疼了,抱着脚疼的呲牙利嘴地蹲在了地上。 活生生一个受了气的悍妇。 徐容站在门口,望着里边的情形,悄悄舒了一口气,这场宋嘉的爆发力远超以往,而且还不是自我感动式的爆发,节奏一直很稳。 刚才他听到宋嘉那句“先走一遍吧?”时,心里猛地起了个咯噔,如果说宋嘉先前的状态有七成的话,那么说出这句话时恐怕连三成都不到。 于一个演员,相较于表演自信,基本功反而是次要的,因为失去了表演自信,就不可能构成“假设我”,既假设我生活在角色的规定情境中,我应如何动作。 所以他才拿话激她。 他听李雪建、李又斌、王庆详等人都提起过,每一个在演艺道路上有所成就的演员,都会经历一段困惑和自我怀疑的时期。 这个时期,长的也许达十几年,短的也许要一两年。 随着实践经验的增加、理论知识的自认为广阔,对自身所了解的斯氏体系在实际运用中产生怀疑: 从自我出发能创造形象? 掌握人物的动作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体验生活不需要了吗? 怎样才算创造了角色? 斯氏体系竟然如此简单? 乃至于开始怀疑坚持体验,怀疑自身到底适不适合演员这个行业,怀疑是不是应该转行。 这是因为业务能力和专业知识到了一定地步,但是又理解和掌握的不够深刻、全面,自身掌握的理论、技能和实际操作的偏差引起的,觉得自己行,但是塑造的角色总是不够立体。 徐容一直以来致力于避免出现这样的状态,所以他重视基本功、重视情绪体验和基础表达、重视角色自传、重视小品这些相对基础的内容。 先前的宋嘉明显还没到这个阶段,但是情形有点类似,她必须迅速找到自信,不然这个戏非崩不可。 徐容走了过去,蹲在她旁边,笑着道:“还疼吗?” 宋嘉似乎不大想搭理他,此时她也明白徐容刚才是为了调动她的情绪,可是徐容的话说的实在太过伤人。 见宋嘉被助理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徐容干笑了两声,冲着双马尾道:“不是还有吵架的戏吗?趁着一块拍了得了。” 双马尾微微仰着头,瞧着他,好半天没吭声,她才意识到组里真是人才济济,一个个的骂人都不带脏话。 “你...你是真的不...不当人。”休息了,曹炳昆嘿嘿笑着道,同时的冲着不远处的宋嘉扬了扬下巴,“你看人...人给伱气的。” 徐容斜了他一眼,道:“你少说两句。” 曹炳昆不是结巴,但是他为了保持实拍时能够结巴的顺其自然,自打进组之后,一直维持着结巴的状态。 《剑来》 尽管有个京剧名家的爷爷,但是因为传统戏剧的没落,曹炳昆并没有因此获益,他的经历相当坎坷,和徐容有的一拼,《潜伏》是他的第一部戏,结巴的说话方式也是刻意联系过的。 曹炳昆并没有让徐容如愿,低声问道:“不...不去道个歉?” “等...等戏拍...拍完了。” 女人生气总是生的莫名其妙,临到下午,徐容终于体会了到了当初拍《夜幕下的哈尔滨》时周捷的憋屈,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领情? 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自打那场戏拍完,宋嘉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他也没道歉。 主要是鉴于戏还没拍完,没冷嘲热讽就算他嘴下积德了。 至于黎叔先前所说的照顾,管他呢,先把戏拍好再说,反正他也没想过再跟黎叔合作。 等到晚上收工,徐容上车前,扭头的当口,瞧见等待和大部队一块回去的宋嘉和她的助理,问道道:“坐我的车吧,一起?” 宋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不用。” 徐容顿了顿,才道:“中午说的话有点过了,抱歉。” “我知道。”宋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和他身后的车里探出来的俩脑瓜,“我没生你的气。” “行,那我先回了。” 等上了车,徐容闭上了眼睛,今天拍了一天他跟宋嘉的戏,精神上累的不行。 宋嘉真的被刺激到了,一天下来,总想压他一头,可是又总压不住,但又老不服气。 情绪刚刚好。 好半晌,直到快到了酒店,徐容才发觉有点不大对,因为一路上往常叽叽喳喳的小张同学和徐行愣是坐在后边一声没吭,他扭过头,却见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你俩这么看着我,吓神呢?” 徐行嘴唇嗫喏了两下,没敢说话,但是小张同学却没那么多顾忌,道:“徐老师,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徐容笑了笑,道:“我既没喜欢上她,也没喜欢上她。” “你明明是为了她好,她那样,你刚才怎么还喊她...”小张同学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缓缓皱起,她反应过来徐老师话里的意思了,“徐老师你不要脸!” 开车的司机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哈哈。” 经过这么一阵嘻嘻哈哈,小张同学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深究。 可是回到了酒店,她心里仍旧极为苦闷,她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除了宋嘉之外,之前还有别的女演员说过期待和徐老师合作。 那些人的音容笑容一个个的从她脑海当中划过,最终定格在了姗姗身上。 她陡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于不知不觉之间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哪哪都是敌人。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农妇似的,必须每天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因为一不留神,也许自家的白菜就会被猪给拱啦。 之所以担忧,是因为竣艳曾经说过,纵然常年纵横沙场的老将,也有半途而废的时候。 可是这种心情,她又没法跟徐老师说,如果说了,徐老师肯定会凶自己的。 她不用想都能猜的到。 晚上排完了戏,回到房间,小张同学如同一张纸一般无力地仰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徐行,我的命真苦,真的。” 徐行愕然地瞧着她,问道:“怎么了呀,晓斐姐?” 小张同学一骨碌坐了起来,认真地道:“你发现没有,那个宋嘉,对徐老师...对徐老师...反正就是不怀好意。” 徐行白了她一眼,笑着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多正常,原来拍《纸醉金迷》的时候...” 徐行瞥见她渐渐严肃的脸色,就要吐露的话蓦地被卡在了嗓子眼,而后给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 “拍《纸醉金迷》的时候,怎么了?”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神情诡异地对视着。 好一会儿,徐行才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晓斐姐,你想多啦,哥哥跟她早就认识,就是...就是相对熟悉一点而已。”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可是仔细想了想徐行先前的话,她又忙摇了摇头,视线紧紧地拽着徐行,以防她溜开,道:“不对,你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是不是拍《纸醉金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徐行无措地站了好一会儿,见她大有刨根问底的打算,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啦,就是有一个同组的女演员对哥哥有好感。” 见晓斐姐想要辩解,她忙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反问道:“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嘛?哥哥本来就长的好看,又有钱,关键是还上进,别说别人,如果他不是我哥,我也会追他。” “而且你管别人干什么呢,如果哪天你觉得他不喜欢你了,跟他分手就是啦。” 小张同学仔细盯着徐行好半天,才冷不丁地道:“徐行,你跟徐老师,没有血缘关系吧?” 徐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疑惑道:“对啊,怎么啦?” 小张同学顿时有种陷入举目无亲十面埋伏的绝境之感。 她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突兀且严肃地道:“我决定了,我要考研。” 小张同学单调的人生阅历和不太富裕的小脑瓜能够参照的案例不多,但《潜伏》的一场戏给她提了个醒。 翠平哪哪都不如余则成,但是有一点余则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她。 她是党员,是余则成的介绍人,是两人党小组的组长。 在实践上,她其实也明白,自己也许永远都追不上徐老师,可是干嘛非要追啊,那样多累呀。 她决定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然后超过徐老师。 徐行看着没头没脑的说完了,而后气势汹汹地冲入洗手间的晓斐姐,茫然了。 她仍旧想不明白,哥哥一个活的那么明白,以至于恨不得什么事儿都要拿出算盘打打的人,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孩儿? 第七十一章 休息 统筹的头发又多掉了几根。 姜伟再一次的临时调整了拍摄计划,先集中拍摄宋嘉的戏份。 一天的拍摄下来,他也看了个明白,宋嘉自打被徐容拿话激了一次之后,状态好的简直爆炸。 徐容理解姜伟的想法,趁着宋嘉状态正好,能多拍一场是一场, 反正剧组有钱,而且组里的演员,除了沉傲郡之外,其他人都没别的安排。 不过沉傲郡的戏份不多,满打满算也只五十五场。 第二天一早,徐容照常来到了片场,宋嘉大量的戏份都是和他的对手戏, 另外今天还有小张同学的两场,一场排在早上第一场, 另外一场估计得半下午才能拍。 第一场是晚秋去照顾生病的翠平,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孩子上,晚秋就告诉翠平不给谢若林生孩子的原因,是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余则成,而后翠平情绪瞬间爆炸,一边哭一边骂晚秋。 “预备~” “开始。” 宋嘉的情绪上来的很快,点一到,眼泪当即淌了下来。 “你还惦记他,你傻呀你。” 在说到“你傻呀你。”的当口,她声泪俱下,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还冒出了个鼻涕泡来。 她嘴上骂的是晚秋,但是心里却是在骂自己,因为余则成很有女人缘,只是对于她, 却始终冷冰冰的, 可她却喜欢上了他。 “卡。” “宋老师辛苦啦。” “宋老师演的真好。” 当即几道称赞声响起。 但是有几个人没说话, 反而是皱着眉头,第一个是姜伟,第二个是徐容,第叁个则是跟徐容、曹炳昆抱着膀子挨边站着的吴钢。 “她...她的情绪上...上来的真快。” 徐容无奈地横了曹炳昆一眼,道:“我说你能不能别逮着个空就练?” 曹炳昆嘿嘿笑了笑,今天祖锋在酒店里窝着,没过来,他只能尽量的多跟徐容说说话保持状态。 姜伟皱着眉头看了两遍回放,转过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几人,问道:“徐容,吴老师,你们觉得怎么样?” 徐容瞥了一眼同样房间内望过来的宋嘉,想也没想地道:“重新来吧。” 吴钢笑了笑,没说话,他跟宋嘉不熟,不太好发表意见。 可是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一开始还好,可是我越是看越不大舒服。”姜伟瞅着俩人的反应,寻思了一会儿道,他虽然不懂表演的过程, 但是却能够分辨呈现的结果的好与坏。 徐容笑着道:“不舒服就对了,几十年前,赵丹老师在川剧剧团排练时,一个同行曾经在舞台上哭的跟她刚刚差不多,当时赵丹老师伸手想把他嘴巴上的鼻涕抹掉,但那个同行言辞激烈地阻止了他,并训斥道‘这是艺术!’,呵呵。” 他不清楚宋嘉的心路历程如何,但是结果是跟那位标榜“艺术”的演员差不多。 自身体验的极度真实,但是却忽略了表演的“虚构”的根本,没让观众共情,甚至失去了表达应有的美感。 从宋嘉刚刚玩过来略带忐忑的眼神里看,估计她应当也意识到了这点。 吴钢扭头瞧着他,问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徐容道:“于是芝老师在论表演艺术里提过。” 吴钢一听,眼睛陡然亮了。 徐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本书他可是特意买了个盒子并做了防腐锁在了柜子里,看着吴刚期待的神色,他接着道:“我那恰好有一本。” “说来你可能不信,还是于老师亲笔签名的。” 于是芝江湖人称话剧之神,在表演课的桉列当中,几乎占据了近五分之一的比例,因为塑造各种各样的经典角色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他的《论表演艺术》,是由他根据过往的日记整理而出,记录了他从业至成书几十年来的关于表演的全部心得体会,只不过因为专业性过强,受众不多,在1984年印刷了1700册之后,直接绝版。 二十多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存完好的已然不多。 吴钢扯着徐容,走到了一边问道:“你,从哪弄的?” 徐容瞅着吴钢舔着发干的嘴唇,和眼睛当中几乎要放出来的光,道:“我们学校一个教授的珍藏,当初为了不让我...咳咳,避免我误入歧途,送给我的。” “不过你别想,门都没有。” 吴刚是话剧演员出身,而且凑巧的是,他目前在人艺保留的剧目就是《茶馆》,只不过跟于是芝不同,他演的不是王利发,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本书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吴钢“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什么不坏心思似的,我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等了一会儿,在宋嘉补妆的过程中,吴钢去外边抽了根烟,但很快又转了回来,凑近了点,对徐容低声道:“徐老师,商量个事儿,你那本,借我看两天成不成?” “没问题。”徐容点了点头道,“说借就太客气了,这样吧,回去了我给你复印一本。” 吴钢脸上的笑立刻僵住,好半晌才道:“那,那还是算啦。”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我听说网上卖的有,不贵,估计二百块钱就能买到,不过是真的假的不能保证。” “...” “我记得当初刚出版的时候,定价是一块五吧?” “差不多,于老师亲笔签名的听说有十来本,咱这就有一本,你说巧不巧?”徐容瞧着吴钢渐渐扭曲的表情,脸上的得色消失不见,“虽然于老师依然健在,但是现在依然完好存世的,有没有五本都难说。” 早在1992年,于是芝已经因老年痴呆告别了为之奋斗一生的舞台,如今虽然在世,但是早已不能说话,过去的人,也都难以辩识,至于积累了一生的表演经验,更是成为绝唱。 吴钢同样轻声地叹了口气,尽管不是两人的亲眼所见,但是通过影像资料,两人都想起了1992年7月16日首都剧场的一场演出。 在谢幕演出当中,于是芝最后一次出演王利发,因为病情,他已然不能把台词说的如过去的四百多场演出当中那样流利,甚至还出现了忘词的低级错误,最终谢幕之时,他冲着掌声经久不绝观众席高声喊道:“谢谢朋友们的宽容,谢谢。” 回答他的,是观众席上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童声:“王掌柜,永别啦。” 自此,一代话剧之神彻底退出舞台。 徐容的视线仍旧没离开监视器,小张同学的每一场戏,他都要仔细看,然后晚上给她进行针对性的指导。 宋嘉仍在酝酿情绪,于演员而言,哭不难,难的是让观众看着感同身受。 “你还没毕业吧?”吴刚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低声问道。 “嗯,还没。”徐容点了点头道,“不过也快了,明年就毕业了。” “考虑不考虑考话剧团?” 徐容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来拍戏?” 吴刚嘿嘿地笑着,道:“我拓宽表演形式,博采众长。”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话剧,或者说戏剧,的确是最贴近理论的表现形式,也是最锻炼肢体表达的表演形式,小品其实就是话剧的基础练习,当然,并非表现形式意义上的小品,而是以人物的行动、体验为基础,进行的简短适应性的表演。 但是话剧对他有点不太友好的是,不赚钱,再者,话剧团多是公立单位,艺人进去多是挂名,要不然就是熬资历熬几年才能拿到重要角色。 而且排练太过浪费时间,大部分话剧团出身的影视演员,在投身影视之后,基本上在各大剧院也只是挂名,即使有演出,一年也不过一轮或者两轮。 “回头再看吧,我现在穷的叮当响,玩不起那么高雅的。” 徐容也没再跟他掰扯这个,等哪天他实现了财富自由,肯定会去涉猎话剧,但绝不是现在。 一天下来,他只拍了叁场和宋嘉的戏份,完全可以称得上铁打的宋嘉,流水的其他演员。 临到晚上回了酒店,排完了戏,他开始给小张同学和徐行“辅导功课”,他如今倒是想明白了,根本没必要给他们讲理论,那太枯燥而且未必记得住,而是让她俩做针对性的练习。 从比较基础的认识新朋友练习、错位练习、观察和记忆练习到从一句话开始的练习、相互形体状态开始的练习等等综合素质训练。 反正白天小张同学哪一块演的不太合适,他就挑哪一方面的给她加强锻炼。 半个钟头下来,把俩人累的不轻,但是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休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徐老师,你看我干嘛?”小张同学猫在沙发上,剥了个桔子,正自顾往嘴里塞,突然发现徐老师一直盯着自己,怔了下后疑惑道,“我脸上,不干净吗?” 徐容笑着看着她,问道:“桔子甜吗?” 小张同学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忽然笑了,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将手里的一瓣桔子放到了他嘴边,道:“张嘴。” 徐容依言张开,却见小张同学就在他的嘴唇将将要碰到桔子的时候,手又稍稍往后挪了一点,而后他伸了伸脖子,她又往后挪了点。 “哈哈哈。” “不逗你啦不逗你啦,徐老师来,张嘴。” “哈哈哈哈哈。” “徐行,你干嘛?” “哇,徐老师你骗人,偷吃我的桔子...” 等俩人走了,徐容将将剧本放心,拿出了笔记本,想了一会儿,才开始动笔。 拍摄十天,有了点体悟,他得把这些东西记下来,这十天来,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不是谁演的多好,而是演秋掌柜的刘畅伟,一个未经过专业训练出身的老演员。 拍戏的时间不短,但是却称不上老戏骨,表演的痕迹有点重,为数不多的几场出彩的戏份,还是祖锋和姜伟俩人给他设计的动作。 他当初也动过不考北电的念头,如今想起来,也不由的一阵后怕。 理论有用吗? 很有用,至少不会让人凭着本能和直觉去演戏,而且一旦脱离了和自身条件相近的角色,没有大量的实践经验积累,很难出彩,走的弯路也会比科班演员多的多。 像“她的眼睛会说话”那样的演员,毕竟只是少数。 “叮叮叮。” 徐容看着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小张同学”,疑惑地问道:“喂,怎么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小张同学的急促夹杂着恐惧的声音:“徐老师,你快来呀!” 徐容撂下笔,一把推开椅子,连拖鞋都顾不上换,转身飞奔向小张同学和徐行的房间。 只十秒左右, 他就跑到了小张同学的房间门口,握着拳头,勐力砸了两下。 “咣咣。” 没人开门,他退后两步,正准备一脚把门踹开的当口,房门“咔嚓”一声开了,露出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小张同学。 她脸色通红,声音微微发着颤,但又急又快地说道:“徐老师,你快进来。” 徐容赶忙进了门,却见徐行同样抱着膀子站在小张同学身后,面带惧色地望着浴室。 小张同学指着雾蒙蒙地浴室,道:“徐,徐老师,你快看。” 徐容瞅了瞅,出了水雾,其中什么也没有,眉头缓缓皱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是有老鼠吗?” 小张同学忙摇了摇头,愈发着急地指着其间弥漫的雾气道:“你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 小张同学脸上的惧色缓缓消褪,满是严肃地道:“我下凡的仙气呀。” “哈哈哈哈哈。” 看着蹦蹦跳跳抱着笑作一团的小张同学和徐行,徐容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恨不得抽她俩一通,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见俩人笑个没完没了,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已经爬到了床上,徐容道:“你们拍戏的时候要是有刚才演的那么好,我做梦都能替你们笑醒。” “哈哈哈...”俩人彷佛被被按了暂停,在顿了一秒钟后,齐齐地转过头来,一脸哀怨地望着他。 “徐老师~” “哥~” 徐容转过身,冲她们俩摆了摆手,道:“走啦,早点休息。” 第七十二章 活跃 一大早的,徐容刚化完妆,就感受到了来自组里的备至的关怀和如火一般的热情。 “哎,徐老师当心当心,门槛。” “哎呦,徐老师你赶快坐赶快坐,徐老师你渴不, 想喝水还是咖啡?” “徐老师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 徐行揣着剧本,端着水杯,愣愣地瞧着将自己挤开的吴刚和祖锋,心中极为诧异,这俩人今天是发哪门子疯? 不仅陪着笑跟在戏里见了戴局长似的,连称呼“徐老师”时都带着恭维和讨好。 徐容笑着瞧着俩人, 坐下了,冲着俩人摆了摆手道:“我说老吴、祖老大,你们就别白费功夫啦。” “门都没有。” 吴刚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笑眯眯着伸手接过了徐行手中的水杯,冲着一旁的小张同学道:“你们歇着,我跟徐老师说说话,能跟徐老师合作,真是荣幸呢。” 他说着,拧开了水杯盖,又作势轻轻吹了两下,一手端着瓶身,一手托着杯底,递到了徐容跟前,道:“徐老师,慢点喝,小心烫。” 祖锋在一边瞧的一愣一愣的, 而望着吴刚那讨好的嘴脸,他只觉分外的可憎。 他算是看了个明白, 这姓吴的是真不要半点脸了! 等徐容抿了两口水,他忙掏出了烟, 从其中拿出了一根,微微俯着身子,见徐容摆手,他忙补充道:“水果味的,不含烟焦油尼古丁,你尝尝,你尝尝。” 说着,他将烟递到了徐容嘴边,可是他真没吴钢那么厚的脸皮,去喊“徐老师”。 徐容诧异地瞧了祖锋一眼,伸手接了,祖锋瞥见吴刚已经打兜里摸出了火柴盒,眼疾手快的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了,推到徐容跟前,道:“徐容,来,我给你点上。” 吴钢斜了祖锋一眼, 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仨人坐了之后,吴钢勐地叹一口突兀且绵长的气来,见徐容和祖锋都不接话,他也不觉尴尬,彷佛自说自话似的道:“昨儿晚上做了梦,想起了小的时候。” 见徐容和祖锋看过来,他再次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小时候,家里穷,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上学啦,也舍不得吃饭,为啥呢,我当时就一门心思的把饭钱攒着,好买张票。” 徐容跟祖锋对视了一眼,都隐约的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也没打断他,而继续看着他的表演。 “后来打十八岁开始,就开始考戏剧学院,五次啊,我愣是连着考了五次都没能考上。”吴刚说着,眼角渐渐泛起点湿润,“每一次我都满怀希望,可每一次我扒拉着录取名单,是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的仔细找了无数遍,愣是没能找到自个的名字,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变成绝望,家里人也总是劝我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每一次成绩出来,我都得朝一二十斤瘦。” “可是不能放弃啊,我心里有念想啊,上学那会儿,骑着自行车,每一次打人艺门口经过,我都要停一会儿,看着外边那些个海报,我心里总是想我一定得考进去,皇天不负有心人,23那年,我终于考上了人艺的演员培训班,两年之后,进入了人艺,算是圆了童年的一半的梦想。” 见徐容跟祖锋俩人仍旧不搭腔,他自问自答道:“为什么是一半呢?其实啊,我打小就特别崇拜于先生,小时候从伙食费里扣索俩月,才能去偷偷看一回于先生的戏,但是即使俩月吃不上一回饱饭,可心里很开心。” “后来进了人艺,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新人,而于先生是副院长,好不容有了次同台的机会,还只是个跑龙套的,跟于先生搭了一回戏,就被赶下来了,就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练,可是哪能想,于老师没几年就得了那个病,我都还来得及听于老师的半句教诲呢还,可能是我命薄,没这个福分吧。” 说完了,他半低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鼻子还抽了一下,似乎情到深处,难以自抑。 好半天,没听徐容表态,吴钢悄悄地抬起脸,见徐容夹着被祖锋点着的烟,却没抽,而只干耗着,并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尽管稍微的有点尴尬,可是他仍拿着忐忑夹杂着期盼的语气和神态,问道:“徐老师,你,能圆了我这个可怜人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老吴,你...先前不是还说自己童星出身,多次聆听于老师的教诲吗?”祖锋相当不合时宜地轻声问道。 吴钢急眼了,扯着嗓门喊道:“砸场子是不?砸场子是不?” “没没没。”祖锋忙摆了摆手,笑着道,“唉,其实吴老师比起我,算是幸运的,我小时候才是真苦...” 徐容见连平日话不多的祖锋都有变成话唠的趋势,忙拦住了他,道:“二位、二位,咱们别这样行不行,你们要是说借,我没二话,要是想要复印件,等我回去了,我一人给你们俩复印两套,不,五套,但是,送是真不能送。” 吴钢扯着瞪着不大的眼睛,道:“我买,你开个价吧。” 祖锋张了张嘴,却没跟话。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得了老吴,咱们也别说钱的事儿,俗气。” 吴钢急了,扯着徐容的胳膊,情真意切地道:“徐容,老哥这都黄土到了腰窝的人了,你就不帮老哥圆个小小的心愿?” 祖锋见徐容犹豫,以为他动了心,道:“老吴,话可不能这么讲啊,徐...徐老师愿意送是情分,不愿意送是本分,我,有个提议,这样吧,我先借来看看,回头等我琢磨透了,再借给你。” 徐容点了点头,可是吴钢紧接着就问:“那你什么时候算琢磨透?” 见祖锋支支吾吾地不作声,吴钢当即明白了他的想法,道:“那这样吧,我年纪大,我先借,我琢磨透了再借给你,完了回头你再还给徐老师。” 徐容这下明白了俩人的打算,这哪是借啊,分明打的有去无回的主意。 他不想再跟俩人闲掰扯,上午还有他一场戏,他是靠情绪引导语言和行动,得尽可能的保持最好的状态。 “你们也别抬举我啦,徐老师来徐老师去的,喊的我这心里光瘆得慌。”他拎起了椅子,自顾向角落走去,见俩人起身,忙道,“我酝酿酝酿情绪。” 祖锋跟吴钢这下不好再缠着,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吴钢才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你说你干嘛非要拆我的台?咱们这是人民的内部矛盾,现在主要是得先把书从他那忽悠过来。” 祖锋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说的,什么忽悠不忽悠的,多难听,知识的事儿,那能是忽悠吗?!” “得咧,你比我还不要脸。” 临到下午,徐容的戏份才正式开拍,是一场宋嘉和他以及吴钢还有两个群演的戏份。 剧情是翠平被调走,路上遇到了劫匪,却被征粮队救回后送回站里,由吴钢演的陆桥山领着她到了余则成办公室。 在吴钢的强烈要求之下,仨人对了叁遍词,才开始正式实拍。 “预备~” “开始。” “笃笃笃。” “咔嚓。” 吴钢推开门,先探过头脸,露出个笑容,才走了进来,道:“余主任。” 徐容整理着资料,同样对着他笑了下,道:“陆处长。” 吴钢笑着走到二号位,手臂弯着,食指竖在半空,从身前划向身后,眼睛眯缝着道:“你看谁来啦,呵呵。” “...” “卡。” 徐容看着一脸倦态的宋嘉,道:“还要上大夜呢,你这状态可不行。” 她待会儿还有一场要情绪的戏。 宋嘉瞅都没瞅他,甩了甩手,遮挡了他视线通过的空间,不耐烦地道:“走走走,我现在看到你就心烦。” “就不能说句安慰人的话。” 吴钢听着宋嘉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同时的,又见徐容脸上的笑的勉强,忙说了一声“辛苦辛苦”,同时帮俩人解了围。 今天一天还是他们几个给宋嘉搭戏。 昨天拍翠平和晚秋那场戏时,他就看出了点端倪,宋嘉的情绪太到位了,到位的有点不正常。 而徐容那个小女朋友也不是吃素的,看着怪天真烂漫的,但是一跟宋嘉搭戏,简直换了个人。 徐容也不敢再多说,跟吴钢一前一后的向外走去, 拍摄的过程中,他就发现了点不一样的地方,他不是没跟话剧出身的演员合作过,像先前拍《夜》时的合作的周捷,就是话剧演员出身,但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的表演当中夹杂着大量的不适合影视的话剧表演习惯。 吴钢也没能免俗,但是他把这些痕迹控制在了一个相当微妙的范围内,而恰恰是这个适当的范围,促使肢体和语言结合的相当圆润。 这是他目前欠缺的,他的台词功底一路走高,但是肢体表达方面相比较而言,反而成了弱项。 休息的功夫里,他看向吴钢,问道:“老吴,你刚才演的...给我的感觉,为什么层次感那么明显?” 他说不上来到底该怎么准确形容,但是感受上却是真实的。 吴钢“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是他想要效果,不懂行的惊讶,他不稀罕,但是同行,尤其是水平高的同行的赞扬,听进耳朵里才是真的爽。 徐容演的好,他早就发现了,但他更能看出徐容的表演方式是纯粹的影视表演。 而话剧是舞台艺术,跟影视表演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先前看徐容跟冯蒽鹤对戏时,他就一直憋着呢,俩人一个正戏反演,一个反戏正演,各种技巧运用的眼花缭乱,可是把他给急坏了。 他吴某人可不是吃素的,更不是来溷的。 为了装这个逼,他憋了多少年? 当初冯远正、濮存析、梁贯华都出来拍戏,就他窝在剧院,图的是什么?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要装就得装大逼! 他摆了摆手,不大在意地道:“嗨,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基本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奥次你阿... 徐容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他本身就是以基本功着称的,还能看不出来什么是基本功? 见徐容疑惑地瞧着自己,吴钢心满意足地嘿嘿笑着,道:“我打个比方,你是怎么知道下雨这个事儿的?” 徐容皱着眉头,道:“你别说那么含煳。” 吴钢笑着伸手指了指他,道:“我是怕你听不懂才给你举例子!” “当然是雨落在身上。” “也不能说不对。”吴钢摇了摇头道,“但是郑融老先生说过一句话,下雨呢,你肯定得先看到天阴了,然后见到闪电,紧接着才是听到雷声,你先见了、又听了,即使没落雨滴,也肯定能明白,噢,要下雨啦。” 徐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吴钢的话,吴钢的这个比方,几乎概括了话剧这么一种舞台表现形式的精髓。 下雨其实就是表演结果的呈现,而天阴、闪电、打雷则一一对应着情绪、肢体和台词,吴钢想要强调的,不仅仅是叁者的密切配合,还强调了叁者的顺序,因为于观众而言,总是先看到,而非先听到。 他沉吟了会儿,真挚地感谢道:“受教了,吴老师。” 吴钢理所当然地受了,顺着这个由头,问道:“我心里其实也有个疑惑,就是为什么你的情绪会那么强烈,哪怕很平的戏,那种也能打到人脸上的感觉?” 徐容歪着头,纳闷地瞧着他,问道:“有吗?我感觉我演的很一般啊,呵,你们都说我演的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个好法。” 吴钢瞪了瞪眼,道:“徐容,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啊?” “哈哈。”徐容笑了两声,才道,“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内在状态的经常活跃。” 吴钢听了,慢慢地点了两下头,坐下了,掏了根烟点上,好一会儿,等烟燃了大半根,才豁然抬起头,朝着远处的徐容冷不丁地喊道:“徐容。” 《仙木奇缘》 徐容正思考着先前吴钢给他举的例子,听到声音,皱着眉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吴钢朝着竖了个大拇指,嘴角扯着,道:“牛逼,你是真牛逼。” “你也是。”徐容笑了笑道,“那本书,我回头送你。” 吴钢一下坐直了身子,问道:“真的?” “真的。”徐容点了点头道,“内容我都记着啦,你拿着比我拿着更有用。” “卧槽,实在太感谢啦!” 第七十三章 娘家 吴钢略显过激的反应引来了周围几道视线的关注。 祖锋正低头翻着剧本,没抬头,可是吴钢感谢的话语,却是一字不落的经由他的耳朵,落进了心里。 他既没抬头投去注视,也没言语,那本书, 他也想要,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徐容不可能割爱。 就像一个物理学家得到了份爱因斯坦的手稿,那上面记载的知识和内容珍贵吗? 大街上任何一家新华书店都能买得到。 可是于一个真正的演员而言,于是之亲笔签名的表演感悟,意义终归是不同的。 他同样能够体会吴钢的迫切,吴钢前两天曾讲过一件事儿,他跟何氷在院里看于是芝排戏,对方只上台走了几步,词还没说一句,就把俩人给看哭了。 真假他没法却探寻,但是从吴钢对于是芝的称谓里,他能感受到他对他的崇拜。 吴钢称于是芝为“先生”,很恭敬的一种喊法。 他承认于是芝的业务能力和成就,但是却并非如吴钢那么崇拜乃至于景仰,在他的认知里,对方是一个好演员,仅此而已。 吴钢千恩万谢的感谢完,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扭着屁股,回到了椅子里。 徐容揉着因为先前跟吴钢好一番言不由衷的相互吹捧而略显僵硬的脸部肌肉, 当视线转到不远处的低着脑袋的祖锋身上时,顿了下, 喊道:“祖老大?” 祖锋彷佛对先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似的,抬起头,笑容里夹杂着点疑惑,瞧着他。 徐容略带歉意地道:“对不住啦。” 祖锋面上的神情僵了下, 忙摇着头道:“没事儿,老吴,他是话剧演员,受于老师的影响比较深,那本书对他的意义更大一点。” 徐容笑着点了下,没再多说别的。 他自己的东西,当然有自由支配的权利,之所以送给吴钢,是他觉着吴钢先前举的那个例子价值太高,所以他也拿出了自身从业以来最重要的心得体会投桃报李。 更为难得的是,他和吴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随口一句“基本功”的价值和意义。 至于送书,则是爷爷告诫他的,一分二分和叁分的道理。 祖锋瞅着徐容脸上的笑容,内心当中五味陈杂,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里,他想了很多,徐容为什么送给了吴钢, 而不是自己? 他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好的、坏的都有。 可是徐容的坦然是他未曾预料的, 尽管对方没解释原因,可是那句“祖老大,对不住啦。”令他只觉深深的羞愧,当然有难以遏制的失落。 “徐老师,巧克力。”小张同学瞧着吴钢终于不缠着徐老师了,悄悄熘到了他跟前,习惯性的把手放进了包里说道。 她有点怕吴钢,因为那么大年纪了,可是却是没有半点前辈的矜持和稳重,总是喜欢开人的玩笑。 徐容笑着,手掌反了过来,举在半空,可是等了几秒钟,却发现小张同学并没有并如同往常一般将巧克力放到自己的手心。 她紧皱着眉头,一手捏着斜跨包的一侧,一手在里头摸呀摸呀摸呀的扒拉了好一会儿,可是越扒拉,她的眉心皱的越紧。 到了最后,她不死心的将包包拿了起来,两手扯着口,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探着脑袋往里边瞧,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嘿嘿”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跟徐容对视了一眼,脑袋又立刻埋的更低了点,小声说道:“吃,吃没了。”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她,问道:“你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不是拿了一大把的吗?你跟徐行俩人半天就吃完啦?” “没有没有没有。”小张同学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就吃了一个,还有化妆组的两个姐姐,另外还有沉傲郡姐姐也吃啦,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有啦。” “我真的就吃了一个。”似乎怕徐容不信,她极为笃定地强调道。 徐容瞧着她极力把自己撇清干系的模样,哈哈笑着道:“我又没说你吃的多,你着急辩解什么呀?” 小张同学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靠近了点,指着远处的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身形胖硕的中年男人道:“徐老师,你看那个人,跟你很像哎。” “哪个?” “就那个就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那个。” 徐容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了她说的跟他相似的人,扫了一眼之后,又缓缓扭过头来,指着自己的脑门,问道:“小张,你是不是,这儿出了什么问题?” 小张同学指着的,是个中年男人,身量约莫一米七,单眼皮,肥头大耳的,应该是双马尾找来的特约,至于叫什么,因为是第一次见,徐容倒是不太清楚。 小张同学鼓了鼓嘴巴,道:“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说长相,是感觉。” 徐容皱着眉头,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道:“感觉?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感觉呀!” “嗯?” “哎呀,徐老师,你怎么这么笨?”小张同学瞪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完全忘了她偷吃巧克力的事儿,假装气鼓鼓地走开了,“不跟你说了,连人家的话都听不懂,真费劲!”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一熘烟的跑了个没影儿,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又下意识地朝着她刚才说的那个跟他很像的中年扫了两眼。 那中年彷佛察觉到了什么,冷不丁地转过了头来,跟他对视着。 徐容没想到对方那么敏锐,他只是多瞧了两眼,对方就有所察觉,他笑着点了下头,对方在怔了下后,同样笑着点头示意。 徐容偏过脑袋,将目光转向别处,想了一会儿,他似乎明白小张同学说的“很像”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恰巧,双马尾这时打他跟前经过,他伸手拦住了她,问道:“张导,那个人,就是穿西装打领带那个胖胖的,叫什么名字?” 双马尾疑惑地瞧了他一眼,道:“噢,你说他呀,张国锋,我找的一个特约,在戏里演档桉股长盛乡,怎么,徐老师有事儿找他?”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就是问问。” 等双马尾离开了,徐容目光逡巡,却不见了张国锋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又自角落的一堆群演当中,找到了他。 他似乎在有意地躲避着他,或者说,在躲避注意。 他观察了一会儿,在某个时刻,突兀地立起身子,走向了化妆间。 化妆间的小助理正低头笑呵呵地捏着手机,一手摸着桌上的瓜子“啪啪”的嗑着,见徐容进来,忙站了起来,问道:“徐老师,要补妆吗?” “不是,你忙你的,我用一下镜子。”徐容笑着摆了摆手,他笑着说话的时候,没看跟自己打招呼的小助理,而是仔细观察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仔细盯着镜子打量着,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先前张国锋一举一动。 几秒钟后,徐容陡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仔细对比之下,发现两人行动的重合度实在太高,尤其是对方在他笑时回以的微笑,比他刚才的笑,更多了点神韵。 他把这些疑惑埋在心底,无声地转过身,走了回去,坐在椅子上,当视线再次投射到那帮群演时,却发现已然没了张国锋的踪迹,他想了想,起了身,又冲徐行招了招手,道:“剧本。” 徐行人傻了,因为这是哥哥开机以来第一次问她要剧本,尽管她带着,可是根本没想到他会真的要,因此就没一直拿着。 她忙低下头去扒拉开工箱,尽管晓斐姐同样拿着剧本,但是她却没要她的,因为哥哥的剧本干净的可怕,不像晓斐姐的,不仅用各种颜色的笔标的花花绿绿的,还夹着好些张便签纸。 每一部戏,哥哥都会单独用一个笔记本写角色的传记,从角色的背景到出场之前,再到每一段经历、和每个角色的对话,以及他对角色的理解、成长过程,都会单独记在那个本子里。 这和学校的老师教的完全不一样,她先前问过一次,哥哥只说了一句:“笨人得用笨方法”,便没再解释太多。 可是她觉得,哥哥应当是有洁癖的。 徐容接过本子,随手翻开了一页,一手掐着腰,一手握着剧本,低着头,在片场周围漫无目的的走动着。 因为这样的状态下,没人会来打扰他。 他偶尔会翻动一下剧本,但注意力丝毫没在其上半点,而全部给分到了眼角的余光当中,彷佛一台扫描仪似的,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周围。 在片场不太引人注意的一角,徐容终于发现了张国锋的身影,他仰躺着,脸上盖着顶灰色的遮阳帽,似乎只是累了,在休息。 他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脚下却没停留,慢慢的踱步经过,又走回了自己的椅子所在,随手将剧本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那个张国锋,有问题!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突兀地立起了身子,走向坐在监视后和监制华名聊天的姜伟。 华名对《潜伏》相当重视,身为监制,他本没必要叁两天头的往片场跑,但是他似乎不太放心,不仅盯剧本,还盯拍摄效果,对于自身不满意的,会跟姜伟争的脸红脖子粗的。 而且两个人都很喜欢且极擅长进行无脏话式的人身攻击,诸如“你这么拍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无知者无畏!”的对话,简直如家常便饭一般。 大概是出于文人的丑丑相惜,俩人到了晚上,忙完了,又总会凑到一块,一瓶酒,一袋花生米和蚕豆,各点上一支烟,一聊就能大半夜。 两个很有意思的人。 “华老师,导演。” “徐老师,坐。” 等徐容坐了,姜伟疑惑地瞧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没歇着,有事儿?” “闲着也是闲着。”徐容斟酌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过来瞅瞅。” 临到了晚上七点,宋嘉回了酒店休息,正式开始拍摄祖锋和张国锋的戏份。 徐容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盯着监视器当中对方的一举一动。 看了一遍之后,徐容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张国锋的表演很有意思,有意思到了让他觉得到了诡异的地步。 “导演,这个演员,演的真好。”徐容拿胳膊肘拐了拐姜伟,等他扭过头来了,“感觉比我演的还好。” “你也瞧出来了?”姜伟笑着瞅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小张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你看他的眼睛,很有神,比一般演员表现都要突出,也很有激情,有点专业演员的素质,不过要说比你演的好,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徐容脸色严肃地摇着头,他斟酌了下,低声道,“导演,拜托你个事儿,明天,能不能安排几场我跟他的戏?” 姜伟转过头,愣愣地瞧着他,道:“你发的哪门子疯?你们俩根本没有单独的对手戏啊。” “是这样导演,我感觉他的表演里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学习,嗯,就是很,很接地气儿,我想近距离的感受下。”见姜伟脸一脸见了鬼的神情,徐容犹豫了一下,肃然道,“导演,我有预感,你要是能安排一天我跟他的戏,我可以保证,我能把余则成这个角色诠释的完美的超出你的想象。” 姜伟尴尬地看向华名,金主在这坐着呢。 徐容的话,无异于在拿着金主钱的打水漂。 华名笑呵呵地打量着他,问道:“怎么个完美法,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徐容抿了抿嘴唇,道:“直觉。” 姜伟和华名二人陷入了沉默,直觉这个玩意,实在太过不靠谱,为了徐容的一句直觉,差不多就得叁十万的预算给扔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华名问道:“你确定吗?” 徐容抬头扫了一眼远处的张国锋,又转过头来,对着二人,相当肯定地道:“我确定,如果没成,浪费的钱,就从我的片酬里扣。” “那倒是不用。” 华名瘦小的身躯在椅子里咕哝了几下,最终,迎向姜伟探寻的视线,笑着道:“我们台的孩子都提出来了,我这个娘家人,叁十万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姜导,辛苦啦。” 戏里没有余则成和盛乡那么多戏份,那么想要拍一天,姜伟晚上就得加班赶几场戏出来了。 第七十四章 潜伏 酒店的房间当中,姜伟一手夹着烟,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愣愣地打量着坐在一旁的徐容,表情诡异地道:“你,跟我开玩笑的呢吧?” 徐容摊了摊手,道:“我都说啦, 导演,你随便写,哪怕是写成一坨狗屎也没事儿,只要台词够多就行。” “啪。” 姜伟点了颗烟,抿了口,定定地瞧着他, 不解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我肯定不会拿戏开玩笑。”徐容认真地道, “另外, 明天在片场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哪怕我被人揍了,导演你都不要管,也不要问。” 在与两人相隔不远的一处老旧的小区当中,忙碌了半晚上的张国锋推开了家门。 一套租的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他打开了客厅的灯,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了条缝子,房间的床上,女友已经睡熟,之所以开一条缝,是因为他担心客厅的灯光会把女友吵醒。 她的睡眠很轻, 稍微有点动静,便会惊醒。 这是他最近才租下来的房子, 在之前,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住上两室一厅。 打去年开始,他终于时来运转,彻底摆脱了暗无天日的群演生涯,接到的戏, 虽然台词和出场机会不多,但是终归都能露个脸。 还有了自己的经纪人! 这是他曾经向往的生活。 他按着门把手,将卧室的房门关上,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而后走到厨房,把女友先前给他留的面条热了。 组里放了晚饭,可是他早就饿的不行。 吃过饭,把锅碗刷干净,他才开始不慌不忙的洗漱,尽管今天放工前,副导演告诉他了一个好消息。 鉴于他表现突出,导演决定给他加戏。 对此,他并没有感觉太过开心。 甚至潜意识里还有点抗拒,尤其是为了出演盛乡这个角色,他不得不把蓄了几个月的胡子也给刮了。 胡子于他,好似一张面具,只有戴上面具的时候, 他走在大街上、站在镜头前, 才有几分安全感。 洗完澡,吹干了头发,他看着镜子当中肥头大耳的自己,不由自我安慰道:变化真大啊。 他的真名并不叫张国锋,也不是鲁省人,张国锋这个名字和相关的身份信息,只是他潜逃路上打一个寻人启事上看来的,之所以用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发现那个叫“张国锋”的人,跟自己很像。 他叫吉时光,QQHE人。 已经有十年,没人这么喊过他了,这辈子,他甚至也不希望有人再喊这个名字,记起这个人。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自打98年跟两个兄弟将一名警察致残,并抢夺了对方的枪支之后,他甚至想将“吉时光”叁个字忘掉。 可是越是想忘掉的东西,反而记得越牢,而不愿忘掉的,如父母的音容笑貌,他已经记不大真切了。 可是他不敢跟家里联系,甚至不敢坐火车或者飞机,因为他知道,一旦那么做,很可能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当年一起行动的两个兄弟,坟头草已经枯了十茬。 他们受到了正义的审判和律法的制裁! 他害怕,害怕有一天警察会突然找上门来。 因此的,他从不拍照,当别人想跟他合影时,他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拒绝,还特意吃的胖胖的,并且留了胡子,改变了自己的外形。 可是因为生计,他阴差阳错的踏入了演员这个行业,活在了镜头下。 造化弄人。 因为他实在不会干别的,想吃饭,他只能跑群演,可是没成想,跑着跑着,竟然跑出了点名气,溷上了特约。 有时候他也会因此不安,可是考虑到自己的戏份并不多,并且和十年前比,长相上变化比较大,他觉着应当没人会认出自己。 躺在床上,吉时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张红颖找到自己时,他有种预感,《潜伏》这个戏,会红。 可是一来,他已经拍了不少戏,并没有被人认出来,再者,他实在太喜欢这个戏了,因为这部戏简直是他过去十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潜伏。 余则成潜伏于敌方,他吉时光何尝不是呢? 在十八岁之前,他以吉时光的身份活着,但是十八岁之后,他不能也不敢那么做了,他拼命增肥、练习普通话、蓄须,努力改掉了十八年形成的习惯、外形、乡音,强迫自己活成一个名叫张国锋的人。 他已经潜伏了十年,与余则成不同的是,他潜伏于茫茫人海当中。 夜,深了。 他正要翻身,可是女友的一条腿伸了过来,压在了他的腿上。 这下,他不敢动了,而只对着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于内心当中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即使戏收视率不错,观众也只会关注徐容,他腕儿比我大,演的也比我好,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他没敢发出声音,因为他怕别人听了去。 第二天,剧组的演员,几乎大半都留在了酒店。 因为统筹脑子又抽抽了,竟然安排了一整天的徐容、祖锋俩人和一个特约演员的戏。 就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统筹! 一大早,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无论是各组的工作人员、场务还是演员,都安静的各忙各的。 可是没大会儿,俩眼睛死活睁不老开小张同学就呆住了。 不止她,整个组都安静了。 徐容发火了。 “叁次了,回回念错词,张老师,咱们全组六十多号人,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就耽误了大家六十多分钟。” “连准备都不做,真把自己当多大的腕儿啦?” 徐容的脸色铁青地冲着张国锋吼道,到了后边,声音高的几乎猫在棚里的角落偷懒的场务,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徐容的咆哮,望着他彷佛吃人一般的目光,张国锋心头本能的升起一股怒气,因为出错根本不是他个人的原因。 他也相当无奈,他到了片场,才拿到新出炉的剧本,压根就没准备的时间,完了徐容直接就来找他对词。 他又不是天才,要是扫几眼就能把那大段且拮据聱牙的词给记下来才真的有鬼了! 觑着徐容怒视自己的脸庞,尽管对方比自己高近一头,可是他半点也不虚,要是放在十年前,他早就一拳朝他下巴上招呼了。 跟谁呲牙呢? 明星? 去特么的明星,只要老子拳头的力气够足、速度够快,一拳上去,照样哭着喊妈。 可是,他不是吉时光,他是面善心热的张国锋,是从不跟人红脸动粗的张国锋,是好脾气乐于助人的张国锋。 吉时光的火气,不能由张国锋发出来。 因此的,他在眯缝了下眼之后,只能低眉顺眼的陪着笑,连声说着“抱歉抱歉,徐老师”。 唯一让他内心稍微好过的一点是,比起现在,徐容骂起宋嘉来,那才是真的恶毒。 双马尾听到徐容的咆哮,赶忙跑了过来,扯着他的胳膊问道:“徐老师,徐老师,消消气,消消气。” 瞪徐容的火气瞧着下去了点,双马尾才温声问道:“怎么了徐老师?” 徐容冷眼瞧着张国锋,道:“这是你找的人?连词都记不住。” 双马尾凑近了点,低声道:“徐老师,戏是临时加的,他今天早上才拿到,你多担待着点,要是等会儿还是不行,我马上找人把他换了。” 徐容“恍然”的“噢”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倒不用换人了。” 他转过头,跟变脸似的,一脸歉意地对张国锋道:“抱歉张老师,是我的不对,误会你了。” 张国锋忙摆着手道:“没没没,徐老师太客气了,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对这一幕感到奇怪的只俩人,一个是导演姜伟,剧本是昨天晚上他跟徐容熬到大半夜才赶出来的,张国锋的很多词,还是徐容设计的,特意加大了难度,按理说,徐容对眼下的情况应当早有预料的。 难不成徐容和张国锋有梁子? 可是张国锋昨天才开始拍摄,而且他听张红颖提过,张国锋是有名的好脾气。 只是徐容昨晚反复叮嘱他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问,此时,他老神自在地坐在监视后,看看徐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另外一个对徐容的行径感到纳闷的是小张同学,因为她很清楚,徐老师并没有真的发火或者生气,因为她知道徐老师生气的时候不会发火。 临到中午吃饭,徐容拎着罐啤酒,端着饭盒,来到了张国锋旁边。 张国锋忙不跌的站了起来,颇有些拘束地道:“徐老师?” 一上午的时间,他实在被徐容的反复无常给恶心到了,有时候是针对他,有时候针对别人,比如他上个厕所,竟然还要助理打伞。 一个男的,去趟厕所,竟然还要人打伞? 你特么的是自己没手,还是怕自己掉坑里? 徐容将啤酒打开了,推到他跟前,笑着道:“兄弟,对不住,我这人把戏看的比较重,有时候控制不住的脾气,你多担待。” “理解理解。”张国锋笑着,见徐容拿着啤酒的手又递了下,才伸手接了。 他心里其实挺纳闷的,虽然溷上了特约,一天也能挣几百块钱,可是还是头一回的有明星跟他道歉,以前挨了骂,只能觍着脸受着。 不受不行,得吃饭。 “兄弟学过吧?”徐容端着饭盒,就地蹲了,问道,“我看你演的挺不错的,好些科班出身的演员也不如你。” 张国锋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小时候...嗨,搁徐老师跟前不敢说老天爷赏饭吃,可能就是跑场跑的多了,稍微明白点演戏是怎么回事。” “嚯,那你这确实厉害。”徐容捏着筷子的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听你口音有点亲切,也是豫省的?” 张国锋脸上极为自然地道:“不是,不过也不远,鲁省的。” 徐容虽然低着头扒拉饭,可是注意力一刻也没离开张国锋,道:“以前我跑群演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鲁省的演员,长的是真磕碜,但是现在红的发紫,我瞅着你的业务能力,迟早得红。” 张国锋干笑了两声,似乎不大好意思了,低头扒拉了两口米饭,道:“不指望那个,我就是溷口饭吃,对眼下的情况也挺知足的,虽说有时候有活,有时候没活,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不少。” 他似乎怕徐容再问,转而问道:“徐老师也跑过群演呢?” 徐容笑着道:“嗯,原先家里穷,上不起学,就跟着村里人去吉省打工,赶巧碰上管琥导演全市一个工地挨一个工地的去挑民工群演,我就跟着去了,哪能想,走着走着,就到了今天。” “哈哈,徐老师厉害。”张国锋恭维道,这话一半是场面话,一半则是真心实意,因为他太了解一个群演想要溷到徐容眼下的地步得咽下多少苦、陪着多少小心。 “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一天比一天好就成啦...” “你今儿到底咋啦?”到了半下午,祖锋终于憋不住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徐容今天实在太反常,就跟一堆炸药似的,稍微碰到一点事儿,“轰”的一下就能给炸了,弄的整个剧组大气都不敢喘。 可是他的情绪又反复的极快,这边炸完,一转头又会换上另外一副面孔。 徐容诧异的转过头,问道:“什么?” “感觉今儿你不太正常?” 徐容道:“不是我不正常,是你太正常了,所以觉得我不正常。” 祖锋愕然地瞧着他,干巴巴地道“也许吧。” 和祖锋的愕然不同,于张国锋,今天是痛苦的一天,他第一次跟徐容合作,但是他发现这个人就跟个神经病似的,一会儿人好的不行,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拿拳头招呼他。 终于,晚上放工,他才算喘了口气,他跟徐容的戏份,拍完啦。 坐到车上的徐容同样喘了口气,一天的表演,总算结束了。 他现在相当确认,张国锋平时的表现绝对不是他真实的模样。 比如他情绪激动时,会下意识的带着点东北口音,尽管徐容不是东北的,可是对那个腔调,他实在熟的不能再熟。 小张同学一急眼,本来挺标准的普通话就会变得不普通。 徐行默默地坐在后排,一动不动,她真怕自己哪点做的不对,招来哥哥的臭骂,今天在片场,她已经被骂了一次。 小张同学没那么多顾忌,问出了憋了一天的问题:“徐老师,那个张国锋,怎么招惹你啦?” 徐容回头瞥了她一眼,小张同学竟然看出来了。 “那倒没。”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冲他发火呢?” “因为我在跟他学演戏。” “跟他,学演戏?” “对,他的表演,很真实。” 徐容没解释具体的原因,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张国锋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但是这些不是他关心的。 他真正关心的,是张国锋在面对于自身有关或无关,以及好的或者坏的等各种不同情形下的不同反应。 这些,他都给记在了脑子里。 那些应当是一个真正的潜伏者的日常行为习惯。 第七十五章 想象 回到酒店,徐容先是躺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今天一天的戏他没认真拍,反正就是胡编的剧本,剪的时候也不会剪到戏里。 但是整个人却给累的不行。 为了给张国锋制造不同的情况,进而观察他的反应,一天下来, 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就差没跟小张同学翻脸,可是他也明白,不能那么做。 小张同学也许看得出来他没有真的生气,可是她也想不了那么远,更不会跟剧组的其他人似的迁就着他,一旦开吵,他估摸着自己未必吵的过她。 那样一来,他“作”的就没那么自然了。 但是这个事儿,他又不能跟姜伟合计, 只能闷头一个人做,张国锋的面具之下,藏着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且被他极力隐藏,这是他综合表演经验和阅历得出来的。 于姜伟而言,这是不稳定因素,是要剔除的。 泡完澡,把水乳霜整齐活了,他先是跟酒店要了一块全身镜,而后才把小张同学和徐行喊过来。 他想试着跟徐行排几遍戏,让小张同学在一边观察自身的行为举动和张国锋的差别。 演戏和真实毕竟是不同,两者的区别就像话剧表演和影视表演, 但道理是一致的,让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看明白。 小张同学虽然业务能力马马虎虎,但是观察力却是足够敏锐, 昨天就是她先发现张国锋跟他相似这一点的。 当然,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真要说出口, 小张同学说不得会咬他。 “叮咚。” 徐容发消息过了约摸十来分钟,门铃响了。 他将剧本搁下,过去开了门,只是望着站在门外的小张同学和徐行二人,下意识地给咽了下唾沫。 一个一身白色体恤,牛仔热裤搭配小白鞋。 另外一个扎了双马尾,一身粉色束腰短裙,这种裙子不适合小张同学穿,但是于徐行却是极为合适的。 她的资本相对丰厚一些。 两人的打扮,共同点是都毫不掩饰地展示着笔挺白皙的长腿,不同的是徐行除了腿之外,还展示了点别的风景。 徐行个头近一米七,跟小张同学相当,长的有点像学校的一位师姐颜丹辰,只不过相比之下她更偏瘦一些。 徐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这俩妮子没安好心。 大热的天,穿成这样,考验他的定力呢? 小张同学如往常一般,眨了眨修长睫毛下的杏仁眼, 微红的嘴唇启合着, 问道:“怎么了呀,徐老师?你的表情好奇怪噢?” 徐容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她,问道:“天气有这么热吗?” 小张同学瞥了一眼徐行,嘿嘿笑着道:“不都是说吃人家的嘴短吗?这样,你总不能跟我们发火吧?” 徐容将视线打徐行凹凸有致的曲线边上扯开,指了指走廊的方向,道“回去把衣服换了。” 自打来了剧组,他发现俩人的化妆技能一路飙升,因为俩人整天跟俩化妆组的小姑娘呆在一块。 “徐老师你不要脸!”小张同学突兀地道,“人家过来是跟你排戏的,可是你却关注我们穿的衣服。” 可是话没说完,她跟徐行抱着嘻嘻哈哈哈地笑了。 徐容瞧着俩人的疯模样,也不再纠结,让二人进了屋。 看着徐容跟徐行对了三场戏,斜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展示着自己腿长的小张同学站了起来,来回的在徐容跟前晃动着,道:“徐老师,我感觉你跟那个张国锋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徐容同样通过镜子观察着自己,听到她的话,问道:“是不是肢体更张扬?” “对。”小张同学拿了瓶水,拧了两下,没拧开,来到徐容跟前,将水塞到他手里,道:“徐老师,帮我拧一下吧。” 站在一旁的徐行看着晓斐姐柔弱的模样,只觉浑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在她们房间里,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徒手把一个苹果掰成了两瓣。 结果现在却拧不开一瓶水? “给。” 小张同学接了水,本来她是打算一气儿干半瓶的,可是考虑到今晚自身的形象,只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小口,就又给把盖子拧上了。 “不过徐老师你比他更帅,哈哈。” 她说着,坐到了徐容旁边,眉头极其突兀地皱起:“哎呀,徐老师,今天好累啊,你帮我捏捏吧。” 她先是装模作样的捏了两下小腿肚子,在徐容还没反应过来时,两手一撑,已然把光洁的长腿放在了徐容的膝上。 “徐老师~”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靠里的一条腿还蹭了两下。 “啪。” “啊啊啊,徐老师,疼疼疼。”小张同学被徐容手里的剧本打了下,吃痛之下,忙不跌的收回了脚,哈哈笑着望着他。 徐容一把按着她的脑袋,将她推到了一旁,同时冲着已然趴在对面的沙发上,两腿随意于半空中踢踏着的徐行扬了扬下巴,指着门口道:“你们俩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俩人笑的更厉害了。 等止住了笑,小张同学扫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徐容,问道:“真让我们走?” 徐容捏着剧本道:“走走走,赶紧的。” 等俩人到了门口,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的卖弄风骚,咬着嘴唇,哀怨地道:“徐老师,真走了呀?” 徐容仍旧没把剧本放下,而是拿着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剧本,道:“没看我正忙呢吗?你俩净给我添乱。” 小张同学瘪了瘪嘴,道:“行吧,那你先忙。” 在俩人临出门的当口,徐容顿了下,又喊住了她们,没头没脑地道:“我在谍战这一块不能垮。” 但他知道,小张同学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听徐行说过,当一个女孩说“那你先忙”的时候,潜台词是相对比较丰富的,解释下来意思大抵有两层。 一层是:好想和你聊天啊,但我要表现的矜持懂事一点。 第二层则包含了埋怨:就你忙啊,谁不忙啊?我都专门为你腾出时间,你就不能放下手头的事多陪我一会吗,真是气死我啦! 他吃不准小张同学的话里到底是两层都有,还是只有一层,但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喜怒哀乐的情感的,一次两次也许没事儿,当积压的情绪太多,总有一天是会爆发的,他不希望发生那样的情形。 “哈哈,徐老师你心思真多,我逗你呢。” “哈哈哈。” 回到了房间,小张同学跟徐行各自躺在床上,她们俩白天没多累,可是干等了一天,仍旧觉得很疲惫。 聊了一会儿徐容先前的窘态,徐行问出了一个让小张同学相当难为情的问题:“晓斐姐,你跟我哥,那个了吗?” “哪个呀?”话音未落,得益于焦竣艳这位“人生导师”常年孜孜不倦的教诲和日积月累的熏陶,小张同学立刻明白了徐行的意思。 她犹豫了下,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行一骨碌坐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瞧着她,问道:“你们不是认识好几年了吗?” “是呀,很早就认识啦。”小张同学点了点头,“不过在一起还没那么久,我们是上了大学才在一起的。” “那,为什么?” 小张同学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只能翻了个白眼,道:“我也不知道。” 如此说完,她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徐行,跟做贼似的,悄悄摸出了手机,开始在浏览器里搜索:怎么可以把月匈变大? 这个问题,她已经搜了不下三次,答桉千奇百怪。 之所以再次搜这个问题,是因为先前她发现徐老师的眼睛总是下意识的往徐行的胸口瞄。 徐老师真蠢,她是垫了垫子好嘛! 她摸了摸胸口,她自己也垫啦,可是仍旧没有想象当中的把T恤撑的鼓囊囊的。 在来剧组之前,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某些方面的心理准备的,可没成想好不容易趁着安全期鼓起的一次勇气,还被徐老师赶了回来。 “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小张同学,如果你以为把我睡了就能上位,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纵然是现在没想到这句话,她都能气个半死。 徐老师实在太可恶啦! 可是另外一方面,她也确信,徐老师肯定对自己有想法的,因为两个人亲的时间长了,他也会起反应。 就像刚才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虽然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但因为在棚内,并未影响剧组的正常拍摄,除了灯光要辛苦一些。 徐容跟宋嘉拍了三场戏,临到中午,开始拍摄跟冯蒽鹤、吴钢的一场戏份。 有一点徐容还是比较遗憾的,他并不清楚张国锋是怎么跟女友相处的,但他也不可能追到他家里去观察,而且姜伟对余则成和翠平两个人戏份的设定是“有意思”,而不是压抑。 跟翠平的戏,他的目的是诠释一个让观众看到觉得欢乐的余则成。 要拍的戏的剧情是吴站长要求陆桥山把清算穆连成的事儿先放一放,好方便他继续搞收藏,而后余则成推门入场。 “预备~” “开始。” 首先拍的是吴站长和陆桥山的戏份,等陆桥山出门离开的当口,碰巧遇到进门的余则成。 吴钢开门的一瞬间,俩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个真实的愕然的表情。 按照两人先前的排时的安排,门应该是徐容推开,但是吴钢抢了一拍,自己拉开了门。 这是吴钢走戏的时候就想好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徐容表现出一刹那真实的“惊讶”。 而吴钢惊讶的是徐容举在半空做敲门状的手,这是先前排戏时同样没有提到的。 徐容之所以走戏的时候故意误导吴钢,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正常情况下,进领导的办公室,哪有不敲门的? 两人的表情变化的极快,在一瞬间的惊诧之后,又同时换上了笑脸,吴钢冲着吴站长的位置轻微的扬了扬手,徐容则是温和的笑着,露出几颗牙齿,跟他点了下头。 因为他发现张国锋跟不熟悉的同行见面时,总是这么笑,温和乃至于敦厚,一个值得信任的同行。 徐容:“站长。” 冯蒽鹤:“刚才我在窗户里看见你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 “...” 冯蒽鹤:“这个短暂的平静很好啊,我忙点收藏,你谈情说爱,何乐而不为呢?” “好。” 徐容先是眼眉低垂着,无声地叹了半口气,而后先把嘴角扯了下去,才笑了出来,说道:“我去谈情说爱。” “...” “穆连成手里的东西,不是用金条能衡量的,你不会对金条有仇吧?” “金条啊,我当然喜欢啦。” “他那侄女也很有风情啊。” “呵呵,那我去了。” “卡。” “过。” 这场戏,徐容一共笑了四次,第一次是跟吴钢碰面后客气的笑,因为是面对同僚,他笑的温和,但是只是礼貌性的浅笑。 第二次是在说到“谈情说爱”时,他的眼角的扯动的稍晚了嘴角几秒,他看不惯吴站长的行为,可是为了潜伏,只能曲意逢迎,就像昨天张国锋面对他时差不多。 第三次是“我当然喜欢啦。”这句,他的笑容扩大了些,两只眼睛眯缝着。 最后一次则是冯蒽鹤说到“风情”二字时,他笑时,嘴巴没张开,只是眉毛飞了起来,这是男人之间只可意会的笑。 这场戏,昨天他思考了许久,此时的余则成,尚未目睹左蓝的死亡,他的信仰说不上坚定,面对吴站长,他的确是曲意逢迎,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他本身摔打出来的性格的体现。 而如何突出这些方面,台词的变化自然是第一位的,其次,就是用四次不同的笑,一步一步的将这个角色的性格凸显。 明显的层次感之下,带给观众的,一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面对领导时的小人物,无论乐意不乐意,都陪着笑。 冯蒽鹤瞧着徐容,轻轻地吁了口气,他是反戏正演,吴站长是个反派人物,但是他把他端着了,比如他把贪腐说成“收藏”,并且相当的义正言辞,彷佛跟谈正事似的。 而徐容是正戏反演,一个正面的英雄人物,他生生的塑造成了个小人物的日常。 这不符合谍战剧一贯的黑白分明的形象,但是却符合姜伟的要求,能够给观众制造更加强烈的冲击和真实感。 今天也是沿着姜伟的要求演的。 可是刚才拍的过程中,他勐然发现徐容表达的细腻程度简直上了一个大台阶,似乎即使没有他正演的衬托,余则成这个角色本身,就具备相当强的冲击力。 而这种和先前相比截然不同的变化,只隔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他有点想不明白,徐容到底是怎么把原来那堆“材料”又重新烧了一份菜出来的。 监视器后,姜伟跟一早就来到片场的华名对视了一眼,只笑,却没说话。 华名忙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看看回放,看看回放。” 等俩人又过了一遍回放,华名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拍着桌子感叹道:“这三十万,花的值啊。” “是啊,他说的没错,确实出乎我的想象。” 第七十六章 想法 这世上绝顶的聪明人不多,绝顶的笨蛋也只是少数,一个人,能够领先同龄人一小步,天资占了一部分,但若是领先一大步,就不能单单归结于天资。 宋嘉就是个这样的人。 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 隐藏着要强的性格,在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一段时间里,她不老自信,因为她勐然发现,在班里,自己根本算不上好看,过去引以为豪的才艺特长,相比之下,也并不突出。 因为长的既不漂亮, 也没有突出特长的人,根本不可能收到上戏的录取通知书。 因为这些见闻,她渐渐变得不再像高中时代那么自信,甚至还有点自卑。 这种心态的改变还要感谢恩师李志宇。 他曾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夸她是班里最具表演天赋的学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体里具备的强大能量,另外一方面,她觉着不能让老师夸下的海口成了笑话。 她一步一个脚印,这个过程中,她吃了不少苦,挨了很多骂, 但是都给慢慢挺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来, 她已然形成了极强的自信, 她的天赋足够好,也足够努力,时间久了,也慢慢习惯了同龄人的追赶。 可是最近越是拍, 她感觉压力越大, 而且这种压力,自她踏入片场便环绕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曾远离。 走出校门五年,见的人多了,经的事儿多了,她已然能够坦然面对比自己更勇敢、更光亮的人,她会羡慕,但绝不嫉妒,因为她相信终究有一天,自己能更散发更加强大的热量。 但是接受别人比自己优秀是一回事,切实存在的压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她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剧组,除了徐容和赵四,其他人说起来都没什么名气。 赵四就是沉傲郡,沉傲郡是她的艺名,她姓赵名艳,在家排行老四,又因在组里特别活跃,慢慢的便得了个赵四的诨号。 可是就是这些在影视圈没什么名气的人,一个个飙起戏来简直不是人。 像冯蒽鹤、吴钢、张国清, 他们要么是老戏骨, 要么是老话剧演员,她对此也已经习惯,毕竟人吃的盐兴许比她吃的米饭还多。 但徐容、祖锋和曹炳昆可是北电出身,他们能演的那么好,简直不可思议。 北电,呵。 最为变态的还是徐容,在他闭关了三天之后,她本来觉得他演的已经足够好,可是自打某天开始,他在表演的处理上极其突兀的变得细腻的令人发指。 突然的令她猝不及防。 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徐容的天赋同样不差,作为一个具备相当高的表演天赋的演员,她又十分清楚一点,在表演这个技术行业,天赋远不是一切,就像厨师做菜,天赋只能保证端上来的菜能吃,至于好吃到什么程度,就不单单是天赋能解决的问题。 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徐容的年纪,在当初拍摄《闯关东》时,她感觉两人的水平旗鼓相当,可是只一年多没见,对方已经把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在拍戏的时候,她老是生出某种错觉,徐容在镜头下生活,而自己却是拍戏。 他的一举一动显得很自然,从出发到表达,没有一点违和感。 她窥见过他的努力,但是努力的结果的呈现也是循序渐进的,哪有一夜之间,处理上变得比绝大多数女演员还要细腻的? 她不努力吗? 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比99%的同龄人都要努力,都要拼命。 为此,她甚至还特意试了徐容过去不经意提起的小窍门,不让助理搭戏,自己一个人排。 可是效果反而更加糟糕,面对一团空气,她根本做不出理想的应对。 徐容看着宋嘉脸上粉底都盖不住的酡红,问道:“不太舒服?” 宋嘉无声地摇了摇头。 徐容冲着宋嘉的助理招了招手,道:“去拿支体温计,给她量量。” 今天小张同学和徐行都没过来,徐行来了例假,小张同学留在酒店照顾她。 宋嘉本能的就要拒绝,零下几十度的天气下拍戏,她照样扛过来了,哪差眼下这点小问题。 这几天高强度的拍摄和压下之下,她似乎发了热,但是等会儿吃点药,咬着牙挺挺就能过去。 徐容笑着瞧着她,道:“你的状态不太好,我要是你,肯定会休息休息,把戏拍好才是负责任,而不是尽力拍完,放心,咱们剧组有钱,不怕耽误一天两天的。” 宋嘉瞧着他,眼白多于眼黑,道:“你的想法很...奇怪。” “怎么,觉得我这么说不敬业?”徐容坐在了椅子上,拍了拍扶手道,“就好比结婚这个事儿吧,你觉得是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好,还是觉得到了该结婚的年龄,眼一闭牙一咬,随便找个凑合着好?” 宋嘉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在戏里,余则成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引导着翠平的转变,在拍戏的时候,她能相当明确地感受到他改变自己的迫切。 此时听着徐容的话,她有些分辨不大清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还是戏里的改变她的念头延伸到了戏外,而在针对她本身。 她自然清楚张立不是适合能结婚的男人,她也许只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过客,可是徐容没经历过她的经历,也就不会了解她的想法。 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站着的,而不会觉得腰疼。 “你都没结婚,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她忽而笑了,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 徐容愣了下,因为他要说的不是结婚的问题,结婚只是他举的一个比较好理解的例子,可是把宋嘉的话一品,他不好再接话了。 宋嘉明显想多了,要是因为自己的话,转头跟黎叔分了手,黎叔认为是自己在中间捣鼓事儿,那可就实在太冤枉了。 “姐,体温计。” 没大会儿,宋嘉便被剧组的车拉着回了酒店。 宋嘉走后,重新布景,徐容也没回车里休息,就在片场边坐着,望着远处跟人聊天的张国锋。 开机至今,剧组小问题出了不少,但是严格说起来,可以称得上相当顺利,同期拍摄的《我的团长我的团》,烟火组组长在爆破演示当中意外身亡,后又发生桥梁坍塌事故,造成数十名群演受伤,整个组陷入巨大争议。 比起来,《潜伏》剧组不能不说是万事顺遂。 归咎原因,还是《潜伏》绝大多数都是内景戏,根本没有爆破场面,也没有高来高去的动作戏,而爆破和动作戏都是容易导致意外的戏份。 再者大概导演姜伟缘于文人出身,胆子相对较小,每一次开会,总是不厌其烦的强调安全第一。 “徐老师,接下来拍你跟沉老师的戏。”双马尾跟姜伟商量之后,跑了来通知道。 几个主要演员当中,赵四的戏份最少,但是自《神医喜来乐》的赛西施一角之后,身价并不低。 她的戏只五十来场,即使分散开来拍,顶天也就大半个月的光景。 姜伟现在做出这种安排,大概是抱着尽快把她的戏份拍完的意思。 徐容点了点头,从开工箱中摸出了剧本,过了两遍,又放了回去。 这是他跟赵四的第一场戏,但是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熟悉,主要是赵四性格太活跃,而且相当单纯。 是的,单纯。 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一个32岁的女人按理说不太合适,但是形容赵四是比较贴切的,她没那么多心思,不然也不会跟前男友交往期间被噼腿六个同行还傻傻的独自准备着婚房。 徐容朝着片场周围瞅了瞅,他本来想跟赵四先走走戏,可是看她跟吴钢俩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 徐行没来,小张同学也没来。 而另外一个关键的人物,赵四的现男友,早上去了市里。 赵四眼下的男友并不是圈内人,一个瞧着相当憨厚的中年男人,职业是外交官。 相比于她的前男友,也就是总是忍不住假戏真做的前四大小生之一的聂元,这位看着要低调的多,也更靠谱。 《一剑独尊》 反正再不靠谱,也没有比聂元更不靠谱的了。 徐容先前听小张同学提过,赵四现在的男友常年驻扎在国外,眼下之所以来剧组,是处在休息期间,被赵四强拉过来的,为的是让他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好能相互理解。 念头生出,再也遏制不住,他没思考太久,整理了一番表情之后,起身来到了正跟人侃的尽兴的姜伟跟前,先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 姜伟瞧着徐容满脸的严肃,心脏悄然间给提起来,低声问道:“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还?” 他实在被徐容整怕了,万一要是再闭个关,或者再耽误一天什么的,剧组即使是预算充足,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徐容沉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等姜伟神情愈发紧张,才低声道:“导演,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怎,怎么啦?”姜伟瞧着徐容的神态,听着他的语气,话都给说不利落了,“徐容,你别吓我,你,不是要辞演吧?” 徐容脸上的沉闷给僵了下,还别说,姜伟的想象力丰富的有点过分,他只不过先给接下来的话做个铺垫,结果他竟然扯到了自己辞演的事儿上。 他脸色稍微轻松了点,道:“是这样,我发现,赵四挺在意她男朋友的,噢,就是沉傲君。” 姜伟心下稍缓,皱着眉头问道:“这算什么不好的消息?” 徐容道:“你想啊,自打她男朋友过来,俩人恨不得天天粘在一块,到时候拍吻戏,你觉得赵四能多投入吗?” 姜伟摆了摆手,道:“你想多啦,她是个专业演员,不至于。” “可是也得以防万一呀。”徐容不无忧心地道。 “那你说咋办?” “是这样,导演,我想到了个好办法,趁着今天她男友没在,咱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吻戏给拍喽。” “左蓝是个重要角色,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要带给观众特别强烈的观感,让观众喜欢她、同情她,而她和余则成的唯一的一场吻戏,更是重中之重......” 姜伟瞅着徐容,咂摸着他话底下的意思,在某一刻,他回头扫了一眼片场,没瞧见他女朋友,哪还能不明白,徐容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他诧异地瞧着他,不大确定地道:“你不是瞅着你女朋友没来,才这么说的吧?!” 徐容脸色一肃,道:“我跟小张都是专业演员,会在意那个?” 姜伟突然笑了,问道:“那要是我安排一场张晓斐和曹炳昆的吻戏呢?” “只要是对戏好,我都不反对。”徐容点了点头道,“但是可能会影响我的状态。” “卧槽,徐容你,你特么的真是绝了。”姜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徐容这么说,他还真不敢试,徐容眼下的状态爆炸,万一真被影响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可是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发现徐容说的也不无道理,余则成和左蓝的吻戏,与穆晚秋和翠平的都不同,因为他希望余则成和左蓝能吻出别离许久的恋人的思念和爱恋,为左蓝的死、余则成的蜕变做铺垫。 “下午吧,上午估计来不及了。” 姜伟最终点了点头,可是似乎对被先前徐容拿话套住不大甘心,嘲讽道:“你也是个没胆的,女朋友在又怎么样?” 徐容当即反问道:“你看着你家老婆跟别的男人亲嘴会是什么感想?” 姜伟立刻道:“不可能。” 徐容摊了摊手,道:“这不就了结啦,今天也是赶上了,咱们干脆就赶早不赶晚,趁着机会把吻戏拍完,省得到时候人都在,亲的人尴尬,看的人别扭,我女朋友可是演员,她能理解我,但是赵四她男朋友可不是,人家未必能理解,咱们不能破坏人家感情不是?!” “得得得。”姜伟摆了摆手,“你啊,我算是看出来啦,说个话,还得打场子里转几圈才吐口,让人不同意都不行。” “嗨,谁让你是导演呢,我这是尊敬你,万一把你惹不高兴喽,不让我演,不也就一句话得事儿嘛。” “你可拉倒吧。”姜伟撇着嘴笑着,“你先前整事儿的时候咋不考虑这些?” “嗨,那不是想着导演你宽宏大量,不会介意,再说,都是为了戏好。” “哈哈,你这张嘴...真的是没法说。” 第七十七章 稀碎 “晓斐姐还有三十分钟抵达片场!” 徐容看着徐行二十多分钟前发来的没头没脑的信息,不由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小张同学来片场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微微发木的嘴唇,又扫了一眼不远处面色红润的赵四后,忽地明白过来。 有人告密! 他缓缓将脑袋转向了化妆组的两个小姑娘,这俩人平时没少吃小张同学的零食。 俩小姑娘正打量着他,一瞧见他望过来,跟碰到了烧的通红的烙铁似的, 只轻轻挨了下,立刻便不约而同地移向别处。 徐容脸色澹然的收回了目光。 来就来,怕什么? 反正已经拍完啦! 充其量不过一顿白眼而已。 他此时不禁为自己先前的灵机一动感到自得,拍摄的过程并不太顺利,一场吻戏,愣是拍了一个多钟头。 因为俩人总是吻不出姜伟想要的“久别胜新婚!”、“干柴遇烈火!”的效果。 徐容明白姜伟想要表达的意思,在往常, 他也就是和小张同学许久不见面才会那么亲,跟赵四,他打交道不多,默契度也没那么高,前几次拍的时候难免磕磕碰碰的,为此片场不少人看着他的眼光还怪怪的。 一些男演员以拍戏之名,故意逮着长得好看的女演员多亲几回,实在太常见不过,毕竟都是为了把戏拍好。 连着三次实拍没过,急的姜伟在一旁抱着空气噘着嘴亲自示范,大有再不成他就亲自上场的架势。 一场吻戏拍下来,徐容对赵四的印象大为改观, 在开拍之前,她先是嚼了口香糖, 而后又借用了他的口腔喷雾。 心地相当善良的一个女孩儿,至少揣测人时,是往好的方面考虑的。 尽管过程不大顺利, 但是却让徐容对于吻戏不再像过去那么心怀敬畏。 自打上回跟陈?拍《纸醉金迷》开始,再加上后来跟黄小明师兄交流,他已然了解到大多数成名女演员都习惯吻戏之前整些大蒜、韭菜、榴莲之类的恶心玩意, 美其名曰自我保护。 弄的他现在对吻戏都生出了点畏惧,每次提到吻戏,他都不免想起当初陈某人那一嘴比氨气成分还要复杂的冲的人直头晕的怪味儿。 美女拉的屎臭不臭他不大清楚,但是美女的口气真的上头。 小张同学来的很急,徐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远远地望见她一路小跑着进了片场,额头还见了点汗。 瞧着她直直冲自己杀来,小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徐容心下不由的犯起嘀咕。 事情不大妙啊。 “徐老师。” 徐容本以为她即使不生气,至少也得抱怨几句或者脸色不大好看。 可是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到了跟前,她的脸上、眼睛里,根本瞧不出丝毫不悦。 小张同学将手里拎着的笔记本塞到他手里,道:“我刚才在酒店碰到宋嘉姐了,想着肯定会临时改戏,就把这个给你带过来啦,怕你会用的到。” 徐容怔怔地瞧着手里的笔记本, 又抬头瞅了瞅小张同学,他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了。 小张同学难道还不知道吻戏的事儿? 可是他回头一琢磨, 又觉得不大对,这个笔记本,自己暂时是用不到的,该记得东西,他脑子里都记着,至于表演的心得,他才刚记录过,短时间内,也没新的感触。 而且小张同学太正常了,正常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可是她来的又实在太过突然,再加上之前徐行莫名其妙的消息。 她也许知道,不,肯定知道。 徐容突然觉得自己彷佛做了亏心事儿一般,尽管亲的嘴有点发麻,可抱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的太久太热烈,又太过投入,难免产生一些不为人知的反应和心理上的悸动。 若是小张同学生气或者抱怨,他反而不会再介怀,可是正是这种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的态度,弄的他心里膈应的不行。 最终,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本来就是拍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以后恐怕还会很多。 “小张,刚才有一场戏...” 小张同学没容他把话说完,突兀地笑了,道:“我知道的,你刚才跟赵四姐一共亲了二十六分钟零四十一秒。” 徐容眼睛陡然睁大了,愣愣地瞧着小张同学。 特么的到底谁这么闲,竟然给他读秒? 他轻轻地抿了下嘴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张同学拽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回头你得亲我十倍的时间。” 直到此时,她的脸上才显露出几分不大乐意,皱着鼻子,可是看到他抿嘴,她忽而又笑了,道:“徐老师你怎么紧张啦?我没有生气啦。” “嗯?” “嘿嘿,我猜你肯定没有伸舌头,就像咱们亲的时候那样。” “不是,你连这都知道?”徐容无语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张国锋在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他,却没成想竟然有人在一直观察着自己,而且可以看的出观察的相当细致。 “伸不伸舌头没什么关系吧?” 小张同学仰着脖子,振振有词地道:“那是我给你练出来的,凭什么要别的人享受啊?!” 徐容此时很想拿出一块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看看到底呈现了什么的样的表情。 小张同学话的意思,倒是没任何问题,可是听着,怎么总感觉相当的古怪。 他打量了小张同学一会儿,突兀地问道:“刚才那些,是谁教你的?” “我妈...” 小张同学赶忙捂上了嘴巴,睁大眼睛看着他,摇着头道:“没人教没人教。” “我就说。”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下他可算是明白了。 棍棒高高举起却不落下,威力永远比打在人身上要大的多的道理,小张同学不可能自己体悟得到。 他想起刚才她话里的一个词,笑着问道:“享受?” 小张同学的耳根顷刻间红了个通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人家不理你了,哼。” 徐容看着她直直的往片场外走,问道:“哎,你干嘛去?” “回去!” 徐容也没喊住她,宋嘉今天的戏几乎全甩,到底会拍到什么点还不确定。 晚上放了工,徐容回酒店卸了妆,而后放了一大池子热水,一边敷着面膜,一边躺在其间美滋滋地正泡着澡,今天拍了一天他和赵四的戏份,因为默契度的原因,进度不太理想。 没大会儿,他听外边隐隐传来男人、女人的叫骂声、怒吼声,还夹杂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而后一阵吉利咣当的,似乎是在摔东西,又像有人在走廊当中打架斗殴。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听着声音熟悉,赶忙从浴缸当中爬了出来,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扯下扔进了垃圾桶。 他有点担心,主要是不放心小张同学和徐行的安全。 这一层住的全是剧组的人员。 拿浴巾胡乱擦了下身子,套了身 T恤短裤,便冲出了门。 一探头,徐容便瞧见不远处的姜伟的房门口围着五个六个人,可是又都没进去。 就在此时,比刚才高了几十分贝的咆哮声打房间内传出:“跑啦?跑哪去啦,只要没死,就去给我找回来,都怪你,都怪你,我就说连个高中都没上的怎么能做剪辑,你就是不听。” “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高中怎么啦?谁规定没上高中就不能做剪辑?”一道尖锐的女声立刻响起,穿透力更强,也更加刺耳。 徐容望着不远处小张同学的房间门口一上一下探出的俩脑瓜,稍微松了口气。 可是姜伟房间里传来的争吵的内容,却是让让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他将门关了,轻手轻脚地向姜伟的房间走去,争吵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导演姜伟和制片人张晶。 姜伟的脾气很温和,轻易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但是既然发了,还是冲着制片人张晶,肯定是发生了相当糟糕的事情甚至事故。 到了姜伟门口,只见房间里站着三个人,除了姜伟和张晶外,还立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三十来岁的短发圆脸女人,是剧组的剪辑周老师。 他轻轻地拍了拍身前双马尾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儿?” 双马尾回头扫了他一眼,扯着他走到电梯口,压着声音道:“出大事儿啦徐老师。” “是这样,咱们先前不是预算紧张嘛,就没有聘请专门的 DIT,反正剪辑也能做,然后就给周老师配了个助理,拷贝备份的活也一直都是助理在做的,刚才导演说要看先前拍的素材,就问那助理要,结果好半晌没见他拿过来。” “可能导演觉着不对劲,结果再问,那助理竟然找不见人影,跑啦。” 徐容稍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道:“跑了?什么意思,拿着素材跑了?” “真要是那样还好,又不是生人,总能找的见。”双马尾摇了摇头道,“是存前期拍摄素材的硬盘被砸坏了,他一直瞒着,刚才导演问到,结果他害怕,就偷偷跑了。” 徐容心下一惊,连忙问道:“没有备份吗?” 双马尾叹了口气,道:“听周老师说,那个助理疏忽了,估计是以为没事儿的,谁也想不到硬盘会被砸坏啊。” “坏的严重吗?”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骂道,“这种人干脆死了得了。” “都稀碎啦,不然导演也不会又是跟制片人吵架又是摔东西啊。” 顿了一会儿,徐容想起刚才跟姜伟争吵的张晶,问道:“那个助理,是制片人得人?” 双马尾犹豫了下,才点了头道:“现在电话根本打不通,人也找不见。” 徐容心下叹了口气,他才刚感叹完剧组一切进展的都还比较顺利,哪能想一下来了个狠的。 华名凑巧披着外套经过,瞅见站在电梯口的徐容和双马尾,忙冲着他招了招手道:“徐老师,快,快跟我去看看。” 姜伟门前的人已经散了,房间内,姜伟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抽着闷烟,张晶抱着胳膊,双眼无神地望着桌子上的一方小盒子。 在盒子当中,放着几瓣断成大小不一的黑色硬盘。 徐容跟着华名进了屋,除了不住地抹眼泪的剪辑,张晶和姜伟都抬头瞧了一眼,但是却都没说话。 华名的视线在碎裂的硬盘上停留了几秒钟,坐下了,才叹了口气道:“吵架解决不了问题,都少说两句。” 他转头看向剪辑,问道:“周老师,确定没有备份吗?” 周老师抬起红肿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都,都找遍了,没有。” 华名见徐容也坐了,再次问道:“损坏的都是哪些?” “都是之前外景戏的。” 华名沉默着摸出了根烟,手指略微发颤地连着点了三次,才给点着,突然间变得跟姜伟一般,彷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外景戏拢共拍了十二天,哪怕按一天三十万算,碎的可就是将近四百万。 “人是我找来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张晶突兀地抬起头说道。 姜伟勐地抬气了头:“你负责?你怎么负责?” “行啦行啦,都少说两句。”华名拿着比两人更高也更尖锐的嗓门吼道,“现在是要解决问题解决问题,不是在这扯着脖子吵吵。” 华名吼完了,又勐地抽了口烟,再次看向周老师,带着点期盼地问道:“能,恢复吗?” “可能性不大,都坏成这样了,华老师,我先前真的不知道,想着就是拷贝备份的事儿,他肯定能做好的...”周老师说着说着,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淌。 “你也别哭啦。”华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而后看向姜伟和张晶说道,“这样,不管能不能恢复,等会儿立刻让人带着硬盘回京城,找专业的,看看能不能抢救。” 姜伟盯着他,问道:“摔成这稀烂样儿,恢复个屁还。” 徐容盯着硬盘,他实在想不通,那助理到底拿着硬盘干嘛去了,能祸害成这样。 华名又勐抽了一口烟,声音不高道:“别说不是,哪怕它就真是个屁,也得试试再说。” 第七十八章 散会 望着坐在斜对面的华名镇定的神情,张晶勉强收束了一团乱麻似的思绪,开始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尽管华名也说要试着恢复数据,但是硬盘损坏成了眼下的模样,她心下已然不抱太多期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剧组满打满算才开拍大半个月。 而每想起窜的杳无音信的外甥, 她只觉一股深深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在两个多月前,剧组筹备之时,一个亲戚托到了她这儿,想让她那位外甥进剧组学学,好掌握一技之长,省得整天游手好闲的, 走上了邪路。 她当时也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反正就是多一张嘴的事儿,费不了几个钱,再者,打拼的久了,她愈发的感觉知根知底的自家人可靠一些。 尤其是近两年,影视投资就跟买彩票似的,在开奖之前,谁也不确定结果会如何,可是偏偏这些当导演的一个个都特能吹,拉投资的时候,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情真意切,可是事实上能不能成片都是问题。 身为导演的姜伟一个人就带了五个副导演和导演助理,因此她特意安排外甥从剪辑开始学起, 要是跟着姜伟, 估计连端茶倒水的机会都抢不到。 剪辑并不是闷着头照着剧本剪就行,这是一个下限极低而上限又相当高的行当,一个好的剪辑师对于剧本必须得有自己的理解,就像顶尖的化妆师,往往会兼任造型师,为演员设计最贴合角色设定的造型。 业内顶尖剪辑师, 一部戏剪下来,费用赶得上大半一线演员。 而且剪辑是除了摄影、演员和编剧外,最容易转型导演的职业。 她辛苦打拼了那么多年,开了公司,本以为苦尽甘来,可是没想到并非如此。 公司并没有自家的导演,她跟姜伟合作了几次,关于演员的人选上,难免而且总是产生分歧,她想用的演员是便宜好用的,而姜伟总喜欢挑贵的。 因为姜伟坚定的认为贵是价值的体现,一个演员的片酬特高,还能接到戏,证明其业务能力是业内外都认可的。 除了极少数的艺人,演员的片酬和业务能力是呈正比的。 她懂这个道理,可是作为投资人,她却不能单单考虑这个, 因此的她准备把自家的外甥培养成导演。 可是千里之行,才刚刚迈出脚, 她的计划就彻底夭折, 她完全没想到平时那么一老实的孩子,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而且还偷偷跑了。 跑哪去? 华名瞅着姜伟和张晶都不说话,只瞧着自己,道:“但是咱们得做两手准备,能恢复当然是好事儿,可是要是不能呢?现在咱们把人喊过来,讨论讨论不能恢复的方桉。” 姜伟似乎也收拾了心情,长长地吁了口气,道:“行,看看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没,另外也能通个气儿。” 他说着,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等待着的双马尾,道:“小张,把人喊来,开会。” “好的。”双马尾应了一声,她一直在门外等着,既没进来,也没离开。 副导演或者导演助理,干的就是眼力活,等资历够了,学会吹牛逼了,就可以自己拉起一帮人搞搞艺术或者赚钱。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吱声,只姜伟和华名接续地把抽尽的烟续上,在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张晶会笑着开上两句玩笑,可是此时,她愣是连没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在某个当口,华名抬起头,看向张晶,道:“问题要解决,责任也要追究,张制片,没意见吧?” 他先前已经了解了情况,知道那个跑掉的剪辑助理是张晶的人,似乎还是她的亲戚。 张晶没立刻回答他,而是低声问道:“怎么追究?” “看情况吧,即使能恢复,我估摸着差不多也得几万块钱花。”华名说到这把话给顿住了,将烟头摁到了散落着一小堆烟头的烟灰缸当中,“恢复不了就照价赔偿,损失了多少赔多少,咱们也别管多大年纪和什么关系,既然踏入了社会,犯了错,就理当受到惩罚。” 张晶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我会跟他父母联系的。” 华名点了点头,道:“张制片,咱们是老朋友了,丑话我先说到前头,你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这个戏,我肯定要拍出来的,他们要是愿意赔,那什么事儿没有,要是不愿意,我会走司法程序。” 张晶张了张嘴,可是好半天,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不仅仅是对方是资方之一,华名还代表着南方电视台,她不能得罪他。 过了二十分钟,剧组的头头脑脑都到齐了,华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瞧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模样,他看向财务的小姑娘,道:“小王,如果重拍外景戏,咱们的预算还够吗?” “在现有的资金上再加上三百万。”他说着,瞥了一眼张晶,这个数是看在过往情面上的底线。 被华名称作小王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圆脸小姑娘,她拎着来时就带着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了四五分钟,才抬起头道:“大概还缺一百二十万,另外不包含各位演员老师的片酬,这些一时半会儿的没法算。” 华名闭着眼点了两下下巴,表示了解,而后又看向执行导演付维,道:“付导,你做好准备,要是万一恢复不成,立刻跟相关演员沟通,尽量把档期安排妥当,离组的,到时候你跟张制片你们俩亲自跑一趟,毕竟是求人办事儿。” 付维点着头,表示明白。 华名说完了,又转头看向徐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徐老师,你也了解情况,现在预算捉襟见肘,实在挤不出钱来啦,你这边?” 他之所以把徐容喊过来,就是考虑到了眼下的情形,徐容是剧组最大的腕儿,如果重拍,徐容的片酬必然得增加,可是目前的情况是预算不允许。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我今年没其他安排了,拍多久都没什么问题。” “嗯,谢谢徐老师啦。”华名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另外还得拜托徐老师你个事儿,宋嘉和张晓斐的工作...呵呵,就当老哥腆着脸求你帮个忙。” “张晓斐那边没问题,宋嘉那边,我现在只能说尽量。” 他没把话说瓷实,宋嘉不是小张同学,她跟他非亲非故的,涉及利益的事儿,他不可能去打包票。 “有徐老师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见徐容应下,华名又转头看向姜伟,道:“姜导,你是片场的主心骨,也不需要考虑别的,打明天开始,就专心做一件事儿,保质保量,尽可能快的把戏给拍出来。” “这个没问题。” 华名再次叮嘱道:“一定要保证质量,哪怕预算真的不够用,也要保证质量。” “好。” 华名的个子很矮,身躯也相当的单薄,跟徐容站在一块,只到他肩膀头,坐在沙发上,就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可是他的声音很稳,导致房间里十来号人不由的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瘦削的脸和粗重的眉毛上。 “小张,后天你就去联系之前外景的拍摄场地,价格上尽量争取,时间上要跟组里对接好,别撞了车,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租的车辆、设备也是,等后天咱们再开会讨论。” “好的。” 华名的话没停顿几秒钟,似乎一切他都是思考过的,等都应下之后,他又看向组里的其他几个头头脑脑,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大家都了解,也希望能够理解剧组的难处,打明天开始,但凡不必要的钱,一分都不能花,这点大家回去了都跟各自手底下的人说明白,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矛盾。” “没问题吧?” “没有。” “没。” 最后,华名的视线扫视了一圈,道:“先前说的是做最坏的打算,我也不希望真的执行,但是真要是那样了,我这儿还有一句话告戒各位。” 他的视线在几位制片和几个组的组长身上划过,低声道:“往常咱们组里有人打着各种名头上下其手,往自己兜里揣钱,今天我也不点名说是谁,谁拿了,谁没拿,咱们心里都门清,之前的我就当没瞧见,但是打今儿个开始,都给我把手收收,否则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 大概察觉到房间内的氛围突然肃穆了许多,华名自个儿突兀地笑了,道:“依我看啊,真要是恢复不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凭着我这么多年的眼光和直觉,这部戏肯定能打个不错的收视,先前我听姜导说,刚开始拍的时候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那咱们就当做了一遍演练,二回拍当实拍,我相信一定可以比之前拍的更好、更精彩,到时候各位再出去接活,就可以拍着胸脯制片方要价,《潜伏》知道不?老子当年可是主力!” “呵呵。”房间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 华名也不再多谈,视线扫视了一圈,问道:“大家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生活制片瞧着华名,又扫了一眼张晶,犹豫了下,低声问道:“制片,监制,我这块的费用,也要省吗?” “当然。”华名毫不犹豫地接了话茬道,“能省的都省,比方咱们住的这酒店,可以换家更便宜的,其他的也差不多,具体的,你这边自己把握。” 瞧着似乎有人不大乐意,华名问道:“有人有意见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这个时候就是有意见,也没人敢提,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想保证物质基础,那基本上也甭玩了。 华名彷佛自话自说,道:“既然大家都赞同,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能埋怨。” “还有其他问题吗?” “监制,群演这一块?”双马尾问道,“是这样,先前咱们找的群演不多,但是自从资金宽裕了之后,找了两班群演。” 华名夹着烟的手冲着姜伟指了指,道:“这个让姜导决定,还是那句话,该省的必须省,不该省的,绝对不能省。” “好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华名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轻松了点说道,“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上网玩那个博客吗?今天发生的这个事儿,尽量都通过网上发出去,不要写具体细节,大概描述一下就行。”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别看在坐的都是各组的头头,可是有的人真的未必上过初中,因此的,他转过头冲徐容道:“这样,回头徐老师你这边写,大家都去抄你的。” “监制,那叫转载。”徐容笑着道,他明白华名的意思,让他的公关团队写一篇文章出来。 “转载就转载,反正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姜伟疑惑地瞧着他,问道:“这,不太好吧?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 “怎么不好?”华名反问道,“事儿不能单从一面看,这件事对咱们来讲不是好事儿,但大众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对了,最好再把故事编的曲折一点、离奇一点,不比看演员访谈有看头?不要钱的宣传,该做就做,还能节省宣发费用。” “这个徐老师比较专业,到时候你写好了,先拿过来咱们看看。” “没问题。” 徐容自始至终默默地地瞧着华名的安排,在先前进屋的时候,看到稀碎的硬盘的一瞬间,他甚至已经产生了这个戏到底还能不能拍成的念头,作为投资方代表的华名,慌乱绝对不比自己少,甚至他极可能会因此受到台里的处分乃至于影响前途。 但是只半个钟头的时间,伴随着一根接一根的烟,华名便条理清晰地做出了两套方桉,其中最详细的,还是最坏的情况下的预桉。 最重要的是,华名趁势拿着话逼着张晶低了头,三百万,无论如何这个窟窿张晶都得填上,同时还三言两语地降下了剧组的开支,在往常,这样的事儿一旦提出来,非得有一帮人跳脚骂娘不可。 华名在处理事儿的同时,捎带着把后续的人的问题一并给解决了。 徐容过去接触、熟识的人,大多是演员或者休戚相关行业的人员,管理经验丰富的并不多,就像郭思,虽然坐上了经纪公司总经理的位子,但是实质上仍旧以保姆经纪人的思维在做事儿。 他似乎学到了什么,可是在没经历事儿之前,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做到如华名这般,将情绪暂时的先放到一边,一门心思的解决问题。 “好了,散会。” 第七十九章 奇迹 “群演放工啦,群演放工啦。” 临饭点前半个小时,付维拎着扬声器冲着二三十号群演喊道。 回答他的,是或高或底的抱怨以及骂娘声。 “特么的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简直穷到灵魂的剧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到开放就放工一到开饭就放工,日了连顿饭都管不起吗?” “放饭不放工, 到头一场空,放工不放饭,剧组王八蛋!” 一顿饭,剧组倒是管的起,可是自打硬盘修复无望之后,整个剧组, 彻彻底底把抠门的哲学诠释到了极致。 别说以往的咖啡茶叶,就是喝的水, 也悄悄的变成了桶装水, 饮水机更是没花一分钱,是生活制片拿嘴皮子跟人卖水的磨下来的。 酒店也换回了原来的那家,剧组的金杯和依维柯也都给退了,每次来回路上,摄影组的一个个不得不提心吊胆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大巴司机一个不留神,把设备给磕着碰着了。 徐容为了帮剧组节省开支,也主动提出把剧组特意给自己租的保姆车给还了。 早期拍戏的时候,没保姆车也照样过来了,而且眼下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苦日子,单他一个人条件不变, 难免产生寡与不均的矛盾。 除了拍戏之外的各个方面丧心病狂的省钱之外,剧组的拍摄计划也进行了调整, 压缩了拍摄日程, 因为每多开机一天,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额。 徐容还听张晶提了个事儿, 为了能保证把戏拍完, 华名没再预留宣发费用。 不过徐容也没太过担心, 南方电视台身为投资方之一,为了赚回投资,再加上华名在台里的话语权以及他在南方地区的影响力,这部戏肯定是会定档黄金时段。 至于后续卖的如何以及广告费用的回收,就看观众的反馈了。 当然,在当下的拍摄阶段,依靠的则是全组上下六七十号人的协作。 尽管剧组穷的叮当响,可倒还穷出了乐子,在确定了外景戏份重拍之后,华名在碰头会之后,又组织了一场集体茶话会。 只有茶,没瓜子花生什么的零嘴。 目的让每个人谈谈自己对戏的感受,对剧组的感受,对其他人的感受。 华名第一个发言,先是检讨了自己几个方面的不足,并保证以后尽力改正,并请剧组的所有人监督批评,而后逮着姜伟和徐容连消带打的一顿勐批。 而后性格相对比较活跃的吴钢发言,内容大抵相似, 可是夹带着不少笑话。 氛围没几分钟就活跃了起来。 一番近四个钟头的发言下来,距离感竟然莫名其妙的拉近了不少,因为在发言的时候,难免要谈及其他人,在华名和吴钢的带头之下,说起来话竟然少了许多忌讳。 形式徐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事后盘了一遍,越是想,越觉得头几个人的发言有问题,语言和腔调极具扇动性,相互砸挂,可是又在玩笑的同时指出了对方的不足和优点,尤其是华名和吴钢这俩体制内的,似乎对这一套流程相当熟络。 抽了个空,他问了嘴吴钢,才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好尼玛,怪不得效果那么好呢,竟然借用了全世界最大的党派保持先进战斗力和凝聚力的主要会议形式。 尽管在华名花里胡哨的操作之下,剧组的凝聚力骤然增强,可是却挡不住隔三差五的拍大夜积压疲惫的事实,尤其是各组的工作人员,一旦不忙了,女的拿着道具门帘铺在地上就能睡着,男的则是歪哪睡哪。 对于重拍,唯二比较兴奋的演员就俩人,一个是徐容,另外则是平时话不多的范玉林。 自打留意观察张国锋开始,徐容对自己前期的表现总是抱着点遗憾,就像跟马奎去接翠平那场戏,他越想越觉得可以诠释的更好,尤其是看到车夫腰间别着的手枪之时,他感觉此时再来一遍,他可以把余则成的心理活动表现的更加丰富。 如今算是了了愿,但是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悄悄想,不能说,就跟范玉林一般。 尽管范玉林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一天天的轻快的步伐和总是下意识就挑起的嘴角彻底出卖了他的内心。 徐容瞧着坐在不远处,拿一顶黑色遮阳帽盖住大半边脸,眼睛闭着,嘴角却悄然间勾起的范玉林,问道:“我说老范,听赵四说先前采访的时候,你跟媒体抱怨戏份太少?” 在以往,范玉林每次聊起戏,总是有意无意地一脸遗憾的地道:“唉,就是挺遗憾的,啧,反正就感觉那个感觉吧,反正就是遗憾,你说马奎这样一个人,就那么冷不丁的死了,真是挺遗憾。” 他也不说具体,可是那满脸不大痛快的表情趁着口中不断冒出的“遗憾”,目的昭然若揭。 而自打茶话会之后,随着和姜伟更加熟络,一到晚上,范玉林有事儿没事儿便奔姜伟的房间去坐坐。 他的想法也很明确,试试能不能让姜伟给加几场戏。 可是连着跑了一个周之后,范玉林愣是没能如愿。 “唉,谁说不是呢。”范玉林一只眼睛睁开了,斜了他一眼,叹道,“你说像马奎这么一个忠诚勤恳的军人、硬汉,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最起码,最起码也得轰轰烈烈吧。”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他,道:“这话你跟导演说去,跟我抱怨是可没一点用。” “唉,死的真的太可惜了。” 小张同学听到徐容说话的声音,斜了他一眼,她有点不太开心。 她的不开心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具体的,还要打剪辑助理跑的那天晚上开始,徐老师自导演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和那个妖精在走廊里聊着聊着,竟然抱住了那个妖精。 她当时没在意,因为那个妖精当时哭的稀里哗啦的,在徐老师猝不及防之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看到了当时徐老师不断冲自己打眼色,并摊了摊两只手。 她当时并没有介意,她知道那只是朋友间的安慰,而且妖精长的不算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大长腿。 徐老师偷偷告诉她啦,他喜欢腿长的。 可是事情后续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那个妖精只要在剧组,每天晚上都要去徐老师房间! 有时候只是提着水果打个招呼,有时候一坐能坐半个小时,即使她这个正牌女友在,也没有半点收敛,说是观察一个好演员是怎么把戏演出来的。 反正她是不信的,尤其是妖精总会看着徐老师怔怔地发呆。 得亏本小张在,不然还不得把徐老师连头带根儿的给吞喽?! 徐容瞧了小张同学一眼,温和地笑了下,他当然清楚小张同学的不满,张晶前几天的情绪,可以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归根结底,还是她那个外甥惹出来的屁事,跟亲戚翻了脸不说,她还得自己掏钱把窟窿堵上。 可是她的公司并不是她自己的,是她跟她丈夫合伙开的。 可是就跟绝大多数夫妻一般,苦尽甘来之后,感情反而出了根本性的问题。 因为三百万的窟窿,她又跟丈夫以合伙人的身份吵了好几场。 徐容不清楚疯狂之下的张晶会做出什么事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戏拍不成的机率极大。 他得稳住她。 这些想法,他跟小张同学聊过,小张同学表示知道,然后当场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为了拍戏跟一个男的走的特别近呢?” 这个问题真把他给问住了。 当天晚上,徐容对于表演要从自身出发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 他是一个演员,他的工作内容是好好拍戏,把戏拍好。 可是在演员的身份之前,他首先是一个普通人,无论诠释什么样的角色,都得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而无论在拍文戏、打戏、吻戏乃至于床戏之前,他还有别的身份。 比如小张同学的男朋友。 随着拍摄计划的稳步推进,主创当中,赵四的戏份首先杀青。 她的戏份本就不多,而且先前丢失的素材,跟她没半点关系。 自打硬盘事件之后,剧组拍摄进度顺利的简直不像话,似乎霉运因为一下耗尽了。 另外一方面也是华名几乎全程驻扎在了剧组,大家伙都累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他会瞅着不好的天气,拉着全组去泡个温泉,或者晚上放了工大排档喝着啤酒吃着烤肉吹牛逼。 几乎没怎么花钱,但是效果确实不错。 至少因为艰苦的条件和高强度的拍摄任务积压的怨气能平息不少。 等有人因为伙食太难以下咽,气的当场摔了饭盒朝着生活制片骂娘的时候,他会立刻召集全组人开会,然后率先发难,对秃了顶的生活制片进行集体批斗。 而生活制片彷佛跟个小学生接受老师的批评似的,在低着头听完了大家的批评之后,立刻诚恳条理清晰表达流畅地检讨自己的工作过失,再加上一番声泪俱下的诉苦,临到末甚至掏出了抽空去医院拍的片子,含着泪声嘶力竭地吼出了:“我的时间不多啦,之所以还在咬牙坚持,就是为了把戏拍好啊兄弟姐妹们。” 瞧的全组男默女泪。 纵然伙食没有任何改观,可是又能顺利一阵子,毕竟谁也不好再冲一个将走之人发脾气。 至于真假,就得自己心里忖度了。 华名是个妖人。 徐容算是瞧了个明白,对于人心的把握,华名简直甩了姜伟和张晶几条街。 他出来了四年多,见过不少精明人,就像上一部戏的制片人杨震胜,俩眼珠总是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和常常戴在脸上的笑意,让人一眼就能瞧出聪明,聪明的让人不太敢接近。 华名同样也精明,可是他从不说俏皮话,对人对事儿,又相当的坦诚,该他出面的,他不会后退半步,不该他出面的,他绝不上去装大尾巴狼,而且即使对待剧组地位最为低下的场务,也会给留足面子。 可是这些又没让人产生一种他软弱可欺的印象,反而敬畏多于爱戴,因为在确定重拍的第三天,他就把现场制片给干掉了。 伸了不该伸的手。 在华名这个老练的舵手的指挥之下,《潜伏》的拍摄逐渐接近尾声。 组里的演员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在赵四之后,先是天天学结巴的曹炳昆,而后是整天嫌戏少的范玉林,然后又瞅着档期把请来的张国清送走。 “最后一场戏啦。”吴钢坐在椅子上,夹着根烟,瞧着徐容感叹道。 接下来要拍的是他和徐容的最后一场戏,也是他的最后一场戏,拍完之后,他就可以拎着行李返回京城。 “真有点舍不得,感觉没演够。” “以后总有机会再合作的。”徐容笑了下说道,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宋嘉,他也未曾想过会这么快二次合作。 “以后有好剧本喊着我。” “行。” 吴钢见徐容点头,抽了口烟嘿嘿笑着,面容掩映在缭绕的烟雾当中,道:“我昨天晚上排戏的时候,来了点灵感,你等会儿别给吓着了。” 《控卫在此》 “哈哈,那我拭目以待。” “叮。” 徐容先是怔了下,过了两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是系统的提示音。 自打进了组之后,他就没再看过系统。 他闭上眼睛,假装酝酿情绪,打开了系统界面。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B+ 眼神:B+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100/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68%) 在经历了《北风那个吹》的拍摄,又跟童自容学习了一个多月,再加上《潜伏》两个多月的拍摄后,经验值竟然奇迹般的来到了100点。 没错,是奇迹,因为《北风》拍摄期间,他只拿到了18点的经验值,跟童自容混了经验值的大头,一个多月竟然涨了40点经验值,而《潜伏》拍摄的这两个多月,竟然给他涨了42点的经验值。 他看着肢体和眼神后闪烁的“+”号,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狠了很心,把升级的机会点在了眼神上。 睁开眼,他扫了一圈剧组,仍相当的不解,这42点经验值到底哪来的? 第八十章 离组 徐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查看系统,刚才听到“叮”的提示音的时候,他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如今,他对于系统的依赖性越来越低,系统于他的意义也不再如早期一般重要,A-的综合评价,再加上常年窝在剧组练出来的扎实的基本功, 以及从诸多老演员那儿学来的表达技巧,只要角色合适,状态正常,他已然能把九成九的同行按在地上摩擦,剩下的1%,有的跟他差不多, 有的比他强一些,但是即使比他强,也强的有限。 李雪建、陈保国那样能按着他锤的毕竟只是少数。 这个行业的从业者相当多,比如张国锋那样的,常年混迹在各大影视城的特约也不在少数,但是真正的好演员却不多。 表演要服务于最高任务,而一个好演员的评价标准是对不同类型的角色的诠释程度,如果仅仅只能演单一类型的角色,在大多数时候,演的也许是自身。 哪怕被剧本困住的李又斌,还能在军人、父亲、警察三个不同类型的角色当中辗转腾挪呢。 而且他听宋嘉提起过,李又斌悄咪咪的接了一部新戏,演军人,不过是出演反派, 明摆着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贼心不死! 至于更高的评价, 徐容眼下已经能够坦然看待, 那可以作为追求的目标,但却没必要太过迫切, 况且若是自身的综合素质跟不上,即使系统评价达到了 S,在角色与自身不契合,或者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仍旧没太多的意义。 因此的,如今他也不再如同过去一般,恨不得每天看好几次系统界面,只有一部戏杀青了,或者在拍摄过程中遇到他瞧着觉得震撼的表演,才会用系统查看一番。 可是在实拍当中,能让他感到震撼的表达已然不多,他的台词是跟童自容学的,整体表达深受李雪建的影响,在同两位老师学习的过程中,他见过太多太多或朴实或花里胡哨的诠释。 再加上先前抽空看的各种影视资料,即使自身达不到那个高度,但是到底风景如何,他还是有着明确的概念的。 出乎他预料的是,《潜伏》仅仅拍两个半月的时间,竟然增加了42点的经验值, 即使完全比不了当初一天三四点的爆炸式增长, 可是相比于以往两个月18点的龟速,涨的实在太快了点。 他把组里的演员,在脑子里一个个过了一遍,慢慢的,竟然愕然发现,戏份较多的演员当中,似乎,经他没日没夜辅导的小张同学竟然垫底? 他本来觉得小张同学演的还不错,可是对比下来,无论是宋嘉演的翠平,还是赵四诠释的左蓝,在他脑子里都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跟小张太熟悉还是别的原因,但是他脑子里想起晚秋,总是止不住地蹦出嘿嘿傻笑的小张同学。 一阵若有若无的彷佛幻觉般的轻快感之后,系统界面已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综合评价仍旧还是 A-,但“眼神”一项上,却是提升至 A。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B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0/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解析进度:68%) 之所以选择提升眼神,而非于表演更加重要的肢体,是他根据自身过往的经历判断的。 在现行的表演理论当中,眼睛表达属于肢体表达的一部分,这由表演理论发展的过程决定的,因为无论何种表演体系,出发点最初都是为舞台形式的戏剧服务的。 观众能看到舞台上演员的眼神吗? 兴许前排靠中间的可以,但是中后排的肯定不行,戏剧表演的形式,也就是演员和观众的空间距离,决定了表演理论必然要侧重肢体和台词。 三大院校乃至国内各大艺术院校表演专业的基础课程都叫做《戏剧表演基础》,很有意思的一个名字,无论拉的片,举的例子,也都以各种经典戏剧为模板,至于影视,只极个别老师会提及。 而老师在课堂上称赞的优秀毕业生,也只会说,你看看你们那个学长谁谁谁或者你们那个学姐谁谁谁,得了金狮奖,而不是那个谁谁谁得了金鹰奖。 至于影视表演,呵。 可是大多数学生走出校门之后,往往会投身影视圈,而不是去考靠着工资和演出补贴过活的话剧院。 表演理论和表演实践,已然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偏差,而关于眼神的表达技巧,理论涉及的极少,概括言之,情绪体验到位了肯定能行。 而且这还是个死结,因为目前的表演理论大多是已然成为权威的话剧演员编写、翻译的。 影视演员若是心血来潮写篇《论演员的综合素质训练》这样的论文,必然会被一帮专家跳出来喷死。 你一个拍电视剧的,懂什么表演? 但是影视因为观众和演员的距离感无限拉近,眼睛的表达反而是重中之重。 如果徐容从事的是戏剧行业,那么他根本不用想,肯定首先提升肢体表达。 尽管经验值来的蹊跷,提升的莫名其妙,可是感觉还是蛮不错的,他也没有再深究。 在爽快的同时,他暗暗打定了主意,等这部戏拍完,还得去找童自容,看看能不能学点压箱底的东西,童自容毕竟年纪大了,万一哪天跟于是芝老师似的,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要是能顺带着再混点经验值更是再好不过,争取两三年内把综合评价当中的“A-”的减号给去了。 睁开眼,徐容不得不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童自容在声音表达的技巧上的研究,真的是牛逼。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具备童自容那令人嫉妒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然他纵然学不来十成,九成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童自容声带自然震颤的频次恰好处在声音的黄金分割点上。 “卧槽,你,怎么做到的?”吴钢眼瞅着徐容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睛澄澈的彷佛一张白纸,似乎可以填充任意一种情绪。 “努力。” “你可拉...卧槽。”吴钢下意识地甩着头不屑道,可是马上,他又回过头来,小胖脸仔细且严肃地瞧着徐容,越是打量,他越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因为他明明瞧着徐容脸上根本没有呈现太多表情,可是又确确实实的感觉他笑了。 他仔细盯了好一会儿,咂摸咂摸嘴巴,道:“你这天赋,真的就离谱。” 徐容哈哈笑了两声,只是在笑的同时,也产生点隐忧,几年前,断言他没表演上不会取得太高成就的人可不在少数,比如常来往的李又斌。 他得尽快想个能够解释过得去的理由。 想到李又斌,他脑子里的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随着系统的继续提升,自身的天赋不得爆炸? 眼睛会说话,声音带情绪,肢体拉共情...若是凑巧遇到个适合的角色,再想办法把李又斌拉过来,锤的他怀疑人生? 嘶,不敢想不敢想。 他有点期待“八极入门”的特质快点加载完毕了,到时候攒够了荣耀值,立刻就兑换经验值。 吴钢最后一场戏是陆桥山离开保密局之后,为处理学生问题,再次以国防二厅巡视员的身份位临天津,而已经晋升副站长的余则成去拜访他。 徐容眼瞅着吴钢不言不语低着头,极慢极慢的来回走动,问道:“不对词?” 吴钢抬起头,笑着摇了摇,道:“都对了俩月了,早熟了,也别走了,直接上实拍。” 站在一旁的双马尾转头瞧了一眼徐容,见他应下,退出了镜头外,道:“全场安静。” “预备~” “开始。” 吴钢在沙发上坐着,将手里的烟灰缸和档桉放在了桌子上。 “陆巡查员。”徐容脚步急促地进场,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他说着,跟旁边要出去的演员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只起了身,脚下却没动的吴钢跟前,笑容亲切地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余副站长,跟我还那么客气。”吴钢今天的状态同样好的离谱,一句话,他愣是给拐了仨弯儿,他的调略低,在“站长”两字上加了重音,在“余”、“我”、“客气”三处声调略微上扬。 并且还延续了他一贯的肢体引导语言的表演风格,在说到“余副站长”时,他微含着胸,而到了“跟我”俩字,又给挺了起来,笑得眼睛近乎成了一条线。 因为没有过肩镜头,徐容的应对方式极其有限,此时他嘴角扯的更高,眼角眯的更小。 对于徐容能够接的住,吴钢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也没等他,接着道:“快坐快坐。” “坐。” 吴钢同样坐了,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勐地向后一仰,歪着头道:“没变呢。” 徐容此时知道吴钢说的灵感是什么了,他又稍微放开了一点。 话剧演员参与影视拍摄,最需要小心的就是把握表达尺度,就像吴钢那个剧院的同事濮存晰,明明一个相当极具实力的话剧演员,可是总是被批评“拿演话剧的方式演电视”。 此时的陆桥山春风得意,而吴钢诠释的设计则是把肢体的幅度放的更大。 但是在放大的同时,他也没失去细节上的处理,微表情调动的相当丰富。 徐容笑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这副站长,欺世盗名啊,如果您还在,哪轮到我小人得志。” “...” “再说您这次来天津执行任务,保密局多少还是能帮上忙的。” “不用帮。”吴钢既急且快地说道,并且一瞬间收束了所有表情,眼皮耷拉着,露出的眼白多于眼黑,跟死鱼似的,“我这回主要解决学生闹事的问题,据点在宪兵司令部,抓人有警察局,我不是保密局的巡查员,而是国防部二厅的。” 徐容嘴唇先是动了动,等到吴钢的话越是往下说,他眼中无奈越多,等到最后,他的肩膀似乎稍微起了点,无声地吸了口气,但是却没给叹出来,好一会儿,才道:“您看,您这样,还怎么让我往下说啊。” “...” “卡。” “过。” 徐容冲着吴钢竖了个大拇指,道:“厉害,每句词都有不一样的表情和动作引导,想了不少时间吧?” 吴钢得意地笑了,接过过双马尾递过来的花,道:“你接的也不错,我一句词一个动作,你不也是?哈哈,这场戏是拍的最过瘾的一场。” 徐容看着吴钢骤然轻松了许多的神情,道:“有机会再合作。” 跟吴钢的合作很有趣,吴钢的即兴特别多,在真正实拍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他会怎么演,而自己又该怎么接,压力是必然的,但是在那样的状态下,反过来也能最大程度的激发他的表演欲望。 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同演者。 “当然。”吴钢想也没想到地道,说着他又凑近了点,“我现在的精力主要放在电视剧上,我估摸着啊,只要本子差不多,哪怕只咱们俩人,也能把一部戏撑起来。” “哈哈,谢谢谢谢,不过你还是太谦虚了,我感觉我一个人也可以。” 吴钢脸上的笑容给僵了下,道:“你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啊,对了,你真不进话剧院磨练磨练?” 徐容既没摇头,也没点头,道:“看情况吧,实际上就是我想去,我的经纪公司也不允许。” 吴钢恍然,道:“也是,以你现在的名气,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排练。”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等你拍完戏回京城了跟我联系,我请你吃饭。” “好。”徐容先是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吴钢这是惦记着他那本书呢。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啦。”吴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跟相处了两个多月的演员、各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片场。 站在影视城的大门外,吴钢回望了一眼,他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有着与范玉林相似的遗憾,又莫名其妙的夹杂着些解脱之感。 在接到剧本时,他就知道这是个能火的剧本,因此也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为此,他还特地去瞅了两眼《闯关东》当中的朱传文。 因为除了徐容之外,姜伟说的那些人名,他压根就没听说过。 他抱着十足的信心,满打着把陆桥山这个角色演成戏里除剧情之外的最大亮点的想法,可是如今再看,当初的信心是怎么来的呢? 刚才的最后一场,他几乎倾尽了最大的能量,可是徐容却用最典型的影视表演方式回应,没有太多的肢体动作,只是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却接的稳的可怕。 还有冯蒽鹤、祖锋、范玉林几个人,一站在镜头前,个个骚的不行。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儿,他如此想着,捧着花,上了车。 第八十一章 杀青 随着“嘻嘻嘻”和“嘿嘿嘿”的戏份先后杀青离组,片场一下便安静了大半,直到此时,组里的众人才意识到左蓝和吴钢的重要性不仅仅在开机拍摄的时间。 但是相比于过去的一个月,哪怕先前累的多说句话都觉得浪费力气的小年轻,此刻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杀青在即。 条件艰苦倒是其次,主要是一次次的心理落差实在整的人实在心惊肉跳, 先是一贫如洗,而后骤然暴富,拍了半个月,又遭遇天降横祸,剧组再次跌入赤贫线以下。 无论是演员,还是各组的工作人员,始终提心吊胆着一件事儿, 张晶和华名会不会哪天走了之后会不会再也不来了。 这并非什么稀罕事儿,戏拍到一半资方跑路的事儿,在眼下的行业内屡见不鲜,至于酬劳尾款,自然不用指望。 一个周后,当徐容和冯蒽鹤俩人说完最后一句词,听到监视器后传来的“卡”的声音,相顾无言。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充满了遗憾,剧本太短了。 俩人各自接过制片主任和双马尾送过来的鲜花,笑了。 冯蒽鹤道:“我爱人现在回来了,孩子也大了,时间空的比较多, 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他过去很多年没拍戏, 因为妻子出国学习了几年,他既要当爹又要当妈, 根本时间和空闲出来拍戏。 徐容闻言颇为愕然, 他跟冯蒽鹤交集虽然不少, 但是并不像吴钢、祖锋和曹炳昆仨人那么熟,他们仨还吃过曹炳昆亲自下厨做的菜。 《高天之上》 曹炳昆有个京剧名家的爷爷, 可是他最初既没选择从事戏剧,也没想过涉足影视,而是成为了一名厨师,他只不过抱着试试的想法,结果竟莫名其妙的就收到了北电的录取通知书。 冯蒽鹤平时跟他们交流不多,大概因为年龄差的比较大的关系。 瞧着徐容的诧异,冯蒽鹤挠了挠头,道:“跟你搭戏,就是感觉特过瘾,哈哈。” 徐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像过去他也乐意跟李又斌搭戏,因为不用考虑对方的接不接得住,也无须照顾对方的感受,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对方肯定能接住,并且兴许还能碰撞出奇妙的火花。 这是另一种程度上对他业务能力的认可。 “好啊,冯老师接戏的时候别忘带着我就行。”他笑着接了话。 “哈哈,你太谦虚啦,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给你拿个男一男二。”冯蒽鹤同样笑着,“你要是碰到合适的角色, 觉得我还行,推荐下,酬劳方面都好商量。” “杀青大吉!” 剧组终于少见的大方了一回,在连着两个月的伙食里没见到肉沫之后,杀青宴竟然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内举行。 当剧组的车来到酒店门口,一个个竟然有种不真实感,是不是司机跑错敌方了。 尽管星级高的酒店菜未必好吃,但是贵肯定是没二话的。 这种酒店的空气能是我们这种穷逼剧组能呼吸的? 车门开了七八秒钟,愣是没一个人敢下来,万一真走错了,那才搞笑了。 华名看到这乐了,起了身说道:“下车吧,账上还剩下一点钱,我寻思着宣发肯定不够,也没省的必要,大家放开吃放开喝。” “哈哈。” 进了酒店,落了座,先是华名讲了几句,而后张晶、姜伟感叹了拍摄的不易,但是都没说多,菜都上齐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瞧着呢,勒紧裤腰带过了两个月的苦日子,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儿了。 随着华名打了个头,酒开始变得跟水似的。 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徐容根本没有留意,也没时间留意。 他记得特清的是,他从始至终,拢共只夹了两粒花生米和一颗蚕豆。 一轮敬酒刚过完,宋嘉拎着椅子来到了他旁边,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大马金刀的踩在椅子上。 “徐老师,我先敬你一个。” 徐容本来以为宋嘉生于东北,性格大大咧咧,应当是个不记仇的性子,可是没成想她都在攒着。 他骂的她的每一句话,她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一字不差,而被拿来当作劝酒的由头。 然后他理所应当地被撂翻了。 直到喝的晕晕乎乎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宋嘉在是一个敬业的演员之前,首先是一个女人。 就像小张同学,一旦跟他辩论起来,她根本不需要思考,便能条件反应似的翻出几年前的旧事当作例证。 那些事儿他只隐约的还有那么点印象。 当徐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见亮,可是一转眼,瞥见被子另一侧露出的后脑勺和散乱的长发,再感受了下全身只剩的一件衣服,他勐地一个激灵,纵然宿醉之下头还疼着,可情急当中,他仍给一骨碌的坐了起来。 这特么的是谁? 小张同学还在呢! 他悄悄的把头发撩开一点,跟刮彩票似的,一点点看清了同床之人的侧脸。 “呼,吓死了。”他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睡了就睡了,不算犯错。 “徐老师,你醒啦?”小张同学大抵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翻了个身,迷迷湖湖揉着眼睛,瞧着徐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含湖不清地说道。 “你怎么,睡这了?” 徐容扫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透,他悄悄地又给躺了下来,顺手地把小张同学给抱在怀里,入手的触感令他怔了下,问道:“你睡觉怎么还穿着衣服?” 小张同学大概太困了,又把眼睛给闭上了,道:“还说呢,你昨天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让我走,我就困啊,就不知不觉睡觉着啦。” 小张同学本来还想往徐容怀里靠靠,可是身子只扭动了两下,身体霎时僵住,不再动弹丝毫,困意也随之消退殆尽。 “徐老师,你,头不疼吗?”她睁大了眼睛,低声问道,可是心里却是极为紧张,因为昨晚是她给他脱的衣服。 她本来以为徐老师的内裤里塞了袜子,结果在徐行没注意的当口,伸手摸了摸,可是把她给吓坏啦。 作为宿舍的情感导师,焦竣艳时常于夜深人静之时,把门锁死,将她们约到床上,拉紧围帘之后,一脸严肃地给她们拉片,观摩艺术。 因此的,尽管未曾吃过猪肉,可她却曾见过许多猪跑。 “疼,怎么不疼,不仅疼,还涨的厉害呢。” “那你还...”小张同学扭过头来,可是视线对上徐容的笑容时,登时把话给刹住了,鼻子微微皱起,“嗯?徐老师你...你好讨厌~” 徐容挪了挪身子,本还想再抱紧一点,小张同学却是突然惨叫一声:“哎呀,你压着人家的头发啦。” 徐容没再动弹,道:“屋里怪热的,把衣服脱了吧?” “徐老师你是不是想...” “瞎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那你干嘛顶我?” “哦,那是手机跑被窝里了。” “哈哈哈哈。” 小张同学似乎突然不紧张了,主动往他怀里挤了挤,咕哝了两下,声音极低又极细地道:“等,等住到咱们新房了好吧?” “好吧,不过得先收点利息。” 徐容拍过战争片,比如前两年的《亮剑》,当时他对剧组的道具枪相当的感兴趣,总想有事儿没事儿摸两把,对此爆破组特意叮嘱他,有两把真枪是不能动的。 因为会走火。 擦枪难免走火。 尽管天色尚未大亮,可小张同学似乎完全没有了睡意,开始说起他昨天晚上怎么拽着她不让她走的,徐容是半句也没听进去,因为小张同学总是在他怀里“咯咯咯”地笑,身子不停地咕哝着。 在某个瞬间,徐容突然打床上坐了起来,道:“我去洗个澡。” 他感觉小张同学似乎是有意的,因为他起身的时候,分明瞥见小张同学脸色红彤彤的。 等徐容去了洗手间,小张同学一把爬了起来,从床头拿过手机,按键如飞地搜索:“男朋友大会疼吗?” “小张,你在干什么?” 小张同学慌乱地将手机一把塞进了被窝,瞪大了眼睛瞧着门口探过头的徐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胡说。” “哈哈。” 徐容知道小张同学心虚了,因为她每一次说“你胡说”,就意味着她潜意识里承认他说的很对,但是又不想承认,而只心虚地勉强狡辩。 在吃了点东西,跟剧组众人告别之后,徐容带着徐行和小张同学返回了京城。 因为硬盘损坏,拍摄的日程比计划要多了半个月,不过还好没有耽误期末考试。 但是在考试之前,徐容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做。 因为《三国》的临时换角,他今年的拍摄安排全部完成,终于稍微可以放松一点了。 在自习室当中,他翻开了新买的笔记本,写下了一行字: 四年从业小结。 之后想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再次动笔: 自05年5月起,到今天,已经拍了13部戏,其中12部是电视剧,1部电影。 从业这四年,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张宝金之前的种种 从《生存之民工》里的辍学民工,到《大清风云》当中年轻浮躁的福临,再到《亮剑》当中有勇无谋的魏和尚,再到《继父》当中痞里痞气的张宝金,可以笼统地概括,这个阶段,我是不会演戏的。 唯一的例外,应当就是张宝金的最后一场戏,开始认识到情绪体验乃至于基本功的重要性。 这些基本功的获取的价格相当低廉,后来学校的老师会一一解释。 这也是我来到北电学习的原因。 第二阶段,自沉一石起,至王一民终。 这期间塑造了沉一石、丁力、罗佩纶、朱传文、王一民五个角色,戏量有多又少,年龄阶段、角色性格差异巨大,这些角色当中,我最喜欢丁力,最佩服王一民,最同情沉一石,最讨厌朱传文。 但是罗佩纶却是我的真实写照。 听黄老师说过,想演好一个角色,你得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当初是怎么理解沉一石平静之下的疯狂? 剧本写的不清楚,在这之前,有幸翻阅的法国作家法朗士的《论文艺中的疯子》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明确了对这个人物,不能去演他的疯狂,而要去演他致疯的外界原因,这是正确的思想。 沉一石为什么疯,在从刘合平那拿到角色设定之后,我做了三件事。 (一)内心体验 当时我请教了许多老师,请他们看角色设定,指点我外在的表现,介绍此类人的故事,甚至请他们替我想:我为什么会疯。 (二)写沉一石自传 结合自己的人生阅历、情绪记忆,加上间接得来的材料,为沉一石做了传记,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从目前来看,应当也是一个好演员的必修课。 (三)生活于角色 当时还没意识到做小品的重要性,但也在生活中努力适应角色,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以至于眼神...都努力去生活于角色,特别是眼神,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平静之下的疯子,我综合了几个朋友的眼神,塑造了自己理解的沉一石。 这三方面的工作对我的影响很大,帮助我抓住了角色最主要的东西,收获极大。 《大明王朝》拍摄后对我的影响是什么? 好的部分: (一)坚持深入生活,有时候甚至于疯狂,但是基本上是正确的。 (二)建立了演戏、看戏的标准,看戏,我不喜欢那种演得正确,但不立体,性格特征不鲜明的形象,这种创造难以引起观众的想象力。 (三)演戏必先立意,对沉一石,我怀有同情,另一方面,作为演员,我有必要通过沉一石,揭露那个没有正义,而只有党同伐异的时代,这就是这个角色的立意。 总之,目的要明确,一个演员,必须以一定的思想逻辑将扮演的人物组织起来,也就是说,要考虑自己所演的人物将会给观众带来什么东西。 不好的部分。 (一)对于写角色自传,为沉一石做小传时,是用感情写的,但在之后虽然大体坚持了这一做法,只是在写的过程中,相对太过理性,对创作的帮助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二)过多的要求人物的外部特征,认为只有获得这些外部特征,我才能“自如地生活”,否则便会流于形式,不知所措,有时还不得已拼凑一些分明不是自己要求的东西,致使创作的效果并不好。 总之,《大明王朝》于我的表演生涯是极具意义的,一方面,我坚持正确的,也就是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同时又对其他的一些重要的原则认识不足,不能全面掌握。 李雪建老师当初批评我形式主义,不够重视体验,我当时没反驳,但是心里却不服气,可是用自己的方法,又达不到追求的境地。 带着这种矛盾,进入了从业的第三年。 第八十二章 生活 写完第二阶段之后,徐容停了笔,先前的这些感悟,都是相对比较浅显的部分,但要么是那个时间段比较重要的心得,要么是持续困扰了好一段时间的问题。 接下来要记录的,都是近一年多来的体会,相对而言比较复杂,大抵相当于烹饪食材过程时色香味当中属“味”的部分。 他没立刻动笔,而是抽出另外一本略显陈旧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的翻阅。 他要做的是高度浓缩的纯粹技术性总结,而非日记式的流水账或者心情记录,当时的有些想法和感受,已然记不大真切,翻翻当时的创作笔记,也好回顾那个时段下自身的想法、遇到的问题以及后续解决方桉。 许多过去的思考、疑惑,以他现在的眼光去评判,颇为幼稚乃至可笑,可是他仍需思考,为什么? 答桉自然是实践经验的增加和技能的丰富导致,可是为什么会随着实践经验和技能容量的不同产生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呢? 关键点又在哪? 为什么某一项技巧解决了困惑了他许久的问题? 徐容不清楚同行会不会像自己这么做,因为目前为止,他还没听说身边的哪个朋友会写创作笔记、小总结、大总结。 名气大的,档期排的都足够满,再加上家庭的种种琐事,根本没心思放在这上面,而没什么名气的,又整日为生活奔波,也压根没这个闲工夫。 绝大多数演员,都是随着时间以及拍摄经验的反复积累,逐渐加深了某个技巧的印象,慢慢的形成习惯。 在拍摄之前,用心去体验生活,即使在更上一代的艺人当中,已然可以归入“敬业”的范畴。 至于立意、作传记、做小品、写总结等等,因为太过麻烦且耗费心力,或者在当下的快节奏生活当中,兴许没有太大的意义,被渐渐抛弃。 这是他从一些老派的戏剧、话剧演员的创作经历里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当中发现的。 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是毕竟形成了习惯。 再者大抵也是出于笨鸟的自觉,他向来不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或者更具才智,既然如此,在赖以生存的老本行上,就得多下点功夫,好不落人后。 因为他需要反复练习、记忆才能娴熟的技巧,兴许一些天赋好的人只用瞅一眼,脑子就能记住,并能现学现用。 当然,以他目前的感受来看,那并不现实,如今而言,他的天赋应当算是顶尖的。 坐在旁边认真复习的小张同学察觉到徐容的动静,抬起了头,微微张着嘴,睁大了眼睛,眺望着他笔记本上的字迹,同时的顺手拧开了他的水杯,放到了嘴边。 “吨...吨...吨。” 看水杯的倾斜度,她一口气差不多喝了一半。 等徐容扭过头来,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喝的太过爽快,缩着脖子笑了下,她本来还想吐下舌头,可是这个动作却未能成行,而被另外一项身体的本能给强行阻断。 “额...嗝。” 徐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疑惑地瞧着她,今天的小张同学有点奇怪,学习实在太过认真。 “喝这么快干嘛?” 在往常,她一进自习室或者图书馆,总跟丢了半条命似的,四肢乏力、精神萎靡不振且恹恹欲睡,像今天这般,一下埋头书本近一个钟头的情形,还要追朔到三年前。 也就是她准备高考那会儿。 徐容一时的竟然有些不大习惯,不过考虑到小张同学应该是离开学校俩多月,怕挂科,也就没多问。 “学的太投入啦,都忘喝水啦!”小张同学颇为骄傲的说道,“本小张可是要考研的。” 徐容听到她的后半句,只觉眼皮跳了跳,他已然能够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了。 小张同学似乎没瞧出来他的无奈,举着杯子问道:“你喝吗?” 徐容先是轻轻点了下巴,等小张将水杯递到他跟前,他却没接,而是笑着摇了摇脑袋,轻声说道:“我不要这么喝。” 小张同学的神情在顿了一秒钟之后,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缩着脖子,迅速扫了一眼自习室,在教室的后排,还坐着两个女生。 小张同学探过脑袋,附在他耳边说道:“徐老师,有人在呢,不能那么喝的。” 她当然知道徐老师想怎么喝。 “哈哈,学你的吧,还有一个就考试了,你可别给挂科了。” “知道啦知道啦,哎呀,徐老师你不准再说挂科啦,我可是要考研的!” “行行行,你考研你考研。” 见小张同学再次将视线转移到自个儿跟前的书上,徐容翻了一会儿过去的笔记,再次缓缓动笔。 这一次,他写的相当慢,尽可能的剔除没有意义的废话。 第三阶段,自王一民起,至余则成终。 王一民这个角色应当是分割点,当时未曾察觉,但是近段时间以来,越想越是如此认为。 这一年多的时间,有学习、有探索,也有怀疑,有的角色使我兴奋,如帅红兵,我感觉真的像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这证明我的体验是成功的,有的角色,虽然才过去不久,可是脑子里却没什么印象了,比如王一民。 王一民是一个很简单的角色,自去年年初拿到《夜的剧本,就开始准备,可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正面人物,当时真没觉得有什么好准备的。 在接下来的魏端本、帅红兵、余则成之后,如今再回头去看,恰恰相反,这应当是我从业至今接的最难的一个角色。 或许也应当是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其重要性比之沉一石更甚。 怎么演好一个正面角色? 永远自信,永远义正言辞,这就是一直以来的正面人物。 呈现的结果是什么?端着了。 用一部偶像剧的标准来评判,自然是极其完美的,但是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而言,却未必如此。 而且近来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 最近突然意识到,正面角色其实比反面角色的塑造难度要高很多,因为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少太少,在塑造王一民的过程中,我用兄妹之情把这个角色从天上拽了下来。 不过现在再看,依然差了点火候,这是先前的矛盾导致的。 母庸置疑,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正面人物,才是成功的。 我想起了老王在《大明王朝当中扮演的胡宗宪,有一些想法,但是不太确定,过两天我得去找他聊聊这个事儿,直觉这里边有大学问。 怎么塑造一个立体的一个正面人物? 空五行 经魏端本、帅红兵和余则成之后,明白了以下几个方面: 一处理好与导演的关系。 处好导演,也就处好了剧本,这是一切的前提。 二生活是创造的源泉 目前感觉要分两个方面来谈,首先是人的一般生活,比如困了要睡,渴了要喝水,其次则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但是首先得知道龙、得知道虎。 简而言之,一是从自我出发,二是创造人物形象。 二动作的三要素 基本训练不能落下。 我做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如何做? 首先,是分析怎么做,要设计,排斥设计,就是忽略匠心。 其次,要注重角色的愿望。 最后,动起来比坐着分析效果要好。 三内在与外在 有区别,但也有联系,有了外在的,未必一定能够唤起内在,有了内在,也不一定一切都会有。 我完完全全的理解了余则成,但直到遇到了一个特约,才发现外在的欠缺。 两者能够相互启发,但是决不能用来相互替代。 四心象很必要,但是要分清性格和性格特征 在现实生活中,从不存在不带性格色彩的思想,但是有的人外部性格特征不具备太多的色彩,有的剧本也不要求人物有太多的性格特征。 就像果戈里曾言:一个聪明的演员,在抓住他从外部找到的人物细小的癖性和细小的性格特征之前,必须设法求得角色的一般人的表现...... 五内在状态的经常活跃 一个演员必须以追求高的艺术境界为目标,使观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而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才华沾沾自喜,而渐渐把自己变成了一块木头。 要始终保持内在的活跃,如同一溪流水,哪怕一阵微风吹来,便会荡起波纹。 概括来说,应当是“灵台无计逃神失”。 这一点,应当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必备的因素。 以上。 徐容盖上了笔帽,看着自己写的两页纸,内容极其精简,但每一句,都是他几年来实践、学习经验的高度概括。 他记下的第三阶段,每一句都不离基础,像心象、动作、内在,但是所记录的内容跟基础却没半点关系,都是在基础之上的技巧运用,每一点,若是拿出来,仔细来写,从基础说起、讲明白,没个几千字根本难以说清。 但是他总结的目的是为了这些宝贵的经验不随着时间澹忘,只他自己一个人偶尔翻阅,倒也没详细分析的必要。 空的五行,也就是关于正面角色的立体化塑造,他先前在观看曹禺《胆剑篇的创作记录时有些感想,但是目前仍不大确定,也就不好动笔总结。 “徐老师,你写的这是什么?” 徐容揉着手腕,这些内容,他写的很慢,每一句话,都要思考好一会儿才动笔,也没就没察觉小张同学何时探过来的小脑瓜。 此时的她皱着眉头,仔细盯着他的本子瞧,可是瞧了半天,她似乎也没瞧太明白。 徐容按着她的额头,让她坐正了,道:“你看现在看这些没用,等以后你要是真的打算考研,可以从这里边挑一句写论文。” “嗯?” 小张同学彷佛个偷腥的猫似的,听他这么一说,又把脑袋杵了过来:“让我瞅瞅让我瞅瞅。” 徐容也没藏着掖着,将本子递了过去,道:“喏。” 反正她也看不明白。 小张同学兴奋地接过,仔细端着瞧了七八分钟,脸上的雀跃渐渐消退,而嘴巴不断地瘪着,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前半截,她都能看明白,可是再往下,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每一个专业词汇,她也都懂,只是串联在一起之后,她就懵了。 “原来是这样。”小张同学看完了之后,合上了笔记本,了然地点了几下脑门,轻巧地将本子还给了徐容,“你总结的还挺到位的嘛。”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问道:“你,能看懂?” 小张同学立刻道:“徐老师,咱们去吃饭吧?” 徐容明白了,哈哈笑了两声, 也不再追问。 不知不觉之间,一中午的时间竟然过去了,不过成果斐然。 临到下午四点钟,又在自习室呆了小半天的徐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邓超的。 “小徐,走,出去嗨皮去。”邓朝的声音不高,鬼鬼祟祟的,似乎怕人听到。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啦。”邓朝那边的话突然顿住,而后响起一阵极细微的“卡察”声,似乎在轻手轻脚的开门,过了几秒,“卡察”声再次落下,“你姐不让我出去,你跟她说一声,就说找我有事儿谈,然后再给我打电话。” “对了,别带你女朋友。” 邓朝挂断的极其突然,跟搞情报工作似的。 徐容站在走廊里,愣愣地瞧着手机,邓朝这个点约他,既要瞒着孙丽,又不让他带小张,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也没犹豫太久,邓超先前约过他两回,可是不凑巧的是,那两次他都在剧组。 眼下是第三次,如果还不去,邓朝以后未必会再喊他。 再者,他其实也想去看看。 生活是创造的源泉。 虽然即将大学毕业,可是他还没去过酒吧,也未曾感受过迪厅的氛围,他的足迹也未曾涉及过会所,更不曾体验过长腿嫩模。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生活体验的重大缺失,于立志成为优秀演员的他而言,是必然要学习的课程,而且为了保证情绪记忆,说不得还得时常温习。 一个演员,为了把戏演好,必然要咬着牙狠下心,做出一定的牺牲。 在小张同学问他要去哪的当口,他如此想着。 第八十三章 体验 夏日黄昏时节的落日余晖照耀的京城满目金黄,好似镀了一层金。 北电校门口,邓朝稍稍推了鼻梁上的墨镜,瞧着徐容一身短袖长裤的妥妥的学生打扮,一只眉头挑的老高,斜着眼瞧着他,问道:“兄弟, 你这身行头,是刚下课?” 徐容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上,扫了邓朝一眼,也没见比自己好上多少,上身白色短袖衬衣,下身休闲西裤, 他顺手的将背着的包放到了后座,道:“你也别说我,刚开完会?” 邓朝扫到徐容包上的logo,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衣服,不大确定地道:“你这身衣服,加起来还没这个包贵吧?” “嗯,差的远啦。”徐容点了点头,“这个包的价钱,能买七八身衣服。” “我今儿算是服气了,你这身打扮,唯一的一件品牌货竟然只有一个LV包!”邓朝此时有点怀疑起自己的价值观来,“关键它,它还是双肩的!” 徐容苦笑着道:“一个朋友送的。” “我跟你说, 我来的路上, 可是喊了两个北舞的小姑娘, 你不考虑考虑换一身?”邓朝在发动车子前, 再次确认道。 “这张脸难道还不够?”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 “别光说我,你穿的可不像出去嗨的。” “我这是情况特殊。”邓朝嘴角微微勾起,“当然,不要怀疑我的家庭地位,我在家向来说一不二的。” 瞅着徐容似乎不老信,邓朝也不辩解,而是转而说道:“我的装备在后备箱呢,等会儿找个地方再换,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hashion!” 徐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邓朝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也不好直接拆穿,转过头问道:“朝哥还没开始学英语吧?” “你怎么知道?”邓朝下意识地反问道。 一线艺人学英语,这两年似乎成了一种趋势,因为随着国力的上升,一些商业活动外国人越来越多,而且在粉丝眼中,一口流畅的外语能加不少分。 不过这其中一个痛点就是艺人普遍文化程度不高,高考三四百来分的大有人在,像徐容这样的,文化课考了六百多,还报考北电的,只是极少数。 而且知名度越高, 档期安排的就越满,平时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精力去学英语? 徐容笑着道:“我的经纪人也是一直在催,让我练口语,可是我的底子太差了,多瞅一眼就头疼。” 邓朝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你们学校毕业好像要求得过四级吧?” “还有这个要求吗?”徐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事儿,因为先前没人给他说过这种担忧,“不过还好,我六级过了。” 邓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底子差吗?” 徐容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高考的时候英语拉了大分,只考了115。” “只?115?”邓朝神色诡异地瞧着他,“兄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 “真没开玩笑。”徐容苦笑着道,他确实没半点炫耀的成分,瞧着邓朝愈发诡异的神情,他恍然过来,“噢,对了,我总分617。” “不是,那你干嘛报北电啊,难不成是嫌清北离家远?” 徐容无语地瞧了他一眼,道:“朝哥,我家豫省的,我参加高考那年,一本线558,别说我617,就是考到671,报清北都得拼运气。” 邓朝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听说过几个高考大省难度比较高,可是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问道:“你们那儿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我给你说个事儿,我们学校有个比我高几届的哥们,他是99年参加的高考,全国卷,高考考了900分,他没有任何加分项,对了,当时的总分就是900。” “我日,这特么还是人吗?” “所以啊,我617的成绩,跟那种人比就得怀疑人生。” 邓朝顿时只觉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他的英语基础也差,本来还以为徐容跟他同病相怜,结果没成想基础差和基础差也是有区别的。 在半路,邓朝把车停到了个偏僻的街边,在徐容疑惑的眼神当中,自己下了车,“嗖嗖嗖”地跑到后边,打后备箱里拎出个不大起眼的黑色工具箱,而后钻进了后座。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一连串迷惑的行为,问道:“朝哥你这是干嘛呢?” 邓朝一边解着衬衣的扣子,一边道:“换衣服啊,我总不能穿着这身去玩吧?” 徐容眼瞅着邓朝极麻熘地换了一身嘻哈,又给脖子里挂了根大粗链子,而后棒球帽朝头上一盖,在收拾妥当之后,他又将衬衣西裤小心翼翼地叠整齐放入了工具箱中。 临到末了,不知打拿摸出一只小喷雾瓶,朝着工具箱内的衣服上喷了两下。 “朝哥,你这一套,挺熟练啊?”徐容闻着车内弥漫的澹澹的酒味儿,皱着眉头问道,“喷的是酒精吧?喷这个干嘛?” 邓朝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要是回头身上没一点儿味回去,你姐肯定怀疑,哎,这么一喷,证明咱们确实出来喝酒了。” 徐容知道孙丽不太喜欢邓朝老是昼伏夜出的逛夜店,道:“可是那样她不是会更烦?” “单纯!”邓朝笑呵呵地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讲个故事,比方说,你知道一个地方埋着宝藏,然后你挖啊挖,挖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边装的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这个时候你怎么办?” “当然赶紧拿走藏起来啊。” “可要是那个小箱子下边再挖几层还有个大箱子呢?” “额。” 徐容讷讷无言,好半晌,才笑着道:“学到了。” “你也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你姐性格比较内向,啥事儿都容易想多,而且老是往坏处想,我这是善意的欺骗。” “哈哈,理解理解。” 孙丽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相当缺乏安全感,先前他听邓朝说过,她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把他栓在身边。 距离北舞门口还有两百米左右,徐容就远远地望见四条修长的白花花的大腿,立在门口张望着。 “就那俩,咋样?还可以吧?”邓朝减缓了车速,指了指远处穿着短裤的两个高挑女孩儿,“这要是去蹬三轮,看起来可是真有看头。” “哈哈。” 邓朝听徐容光笑,没接话,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有点紧张,问道:“你,好像有点不适应?” “头一次。” “噢。” 邓朝笑着道:“我感觉吧,在什么年龄就干什么年龄应该干的事儿,年轻的时候,就得把能体验的、该体验的,全都尝试个遍,至少有趣的你知道它有趣到什么程度,没意思的呢,你也得知道它为什么没意思。” “不然等你结了婚,想玩又不敢玩,憋屈不说,正因为你以前没体验过,就下意识的觉得特别神秘、特别刺激,再加上各种各样诱惑,很难保证不犯错。” “今天出来既是放松,也当开开眼界。” 见徐容脸色轻松了点,邓朝踩了一脚油门,笑着道:“放开点,不然你会被人俩小姑娘笑话的,而且咱们也只是出来嗨皮,又不干别的。” 两个女孩儿一个瘦长脸大眼睛,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一个圆脸长发,瞧着相当文静。 “朝哥。”瘦长脸女孩上了车,跟邓朝打了招呼,而后大眼睛转向看向徐容,“容哥好。” 圆脸女孩儿笑的比较含蓄,但同样的如此喊道。 徐容转过头,朝两人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好,你们多大啦?” 在徐容即将收回视线的当口,那瘦长脸的女孩儿道:“容哥你看看不就知道啦。” 徐容眼瞅着对方挺了下的胸脯,只觉自己有点顶不太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 可是出于虚荣作祟,他也不能让对方瞧出来自己的心虚,道:“我经验比较少,看不出来。” “不过回头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可以约个时间,深入探讨。” “哎幼。”仨人齐齐愣了下,因为听徐容前半截的语气,似乎还有点局促,可是后半截,似乎原形毕露了似的。 俩女孩捂嘴笑着,瘦长脸问道:“容哥有女朋友了吧?” “嗯。”徐容应了声,摆着手道,“今儿可不兴聊这个话题啊,出来就是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的,这可好,一见面你就给把我的嘴巴鼻子给捂上啦。” “哈哈。” 邓朝颇为诧异地瞧着徐容,他有点怀疑刚才这小子在演他。 瘦长脸笑着,把原先压在左腿上的右腿给掉了个个儿,白了徐容一眼,感叹道:“你们男人啊,真就没一个好东西,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的语气似乎在埋怨,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是却能让人把该软的地方软下去,该坚强的地方坚强起来。 邓朝接了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噢,乌鸦还有白的呢。” “朝哥你可拉倒吧,反正我是看明白啦,这世上有三种男人,但是没一种好东西。” 徐容再次回过头,问道:“哪三种?” “一种是把女人当女神看的,这种男人可多,但不过是得不到的在骚动,而且连了解都不了解,就说爱的不可救药,其实就是说白了就是想上呗,站在我们女生的角度来看,噢,你既然把我当成女神啦,我肯定得神给你看啊,肯定把你甩的远远的。” “哈哈。” 徐容跟邓朝同时笑了,还别说,这还真是一种有意思的说法,于是接着问道:“其他两种呢?” “第二种呢,就是朝哥你这样的,无论好看的难看的,都当做普通人来看,这种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反而是最舒服的,当然啦,我也不说那些假惺惺的,主要是朝哥你比较帅,还有钱。” “第三种呢?” “第三种就是把女人当作玩具的,恶心是真恶心,可是真摊到自己身上,这种才是最让女人心甘情愿的,因为抱着这种想法的男人,肯定有抱着这种想法的资本,吸引女人的就是这些,能安安心心的当阔太太,谁愿意一天天的拼死拼活的上班挣钱啊?” 徐容诧异地回头瞧了一眼,道:“你分析的倒是挺有意思的,那女人呢?分几种?” 瘦长脸将食指和中指竖在开合的红唇边,冲她眨了眨眼睛,道:“两种。” “哪两种?” “一种是你的女朋友,一种不是。” “我还以为你会说一种穿衣服的,一种不穿衣服的呢。” 邓朝笑着,看向徐容,问道:“唐会吧?” “行。”徐容哪知道“唐会”是个什么玩意,只能点了下头。 很有意思的一场体验,徐容稍微理解了邓朝为什么喜欢总往夜店跑,很放松,酒和女人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只是点缀。 一个成年人,在踏出校门之后,肩膀上尽是压力,整日给压的喘不过气来,可是在狂躁的DJ 声中,昏暗的环境里,跟着一群好似疯了的人一起疯狂,的确是一种释放的途径。 在走进大门之后,徐容充分享受着放纵的愉悦,可是出了门,尽管头有点微晕,但他还是迅速的清醒了过来。 “容哥,留个电话呗?” “行。” 徐容犹豫了一下,给俩女孩留了电话,可是到备注的时候,他给忘了俩人的名字,因为本来也没用心记,只能写上“北舞女一号”和“北舞女二号”。 “怎么样,爽不?”车上,在喊了个代驾后,邓朝瘫在后座上,踢了一脚旁边的徐容问道。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徐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朝哥,你不怕出意外吗?” 邓朝白了他一眼,道:“能出什么意外?你可别把她们当成那些几千块钱就能玩的模特,北舞学生、年轻、长的漂亮,要学历有学历,要身材有身材,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你不拿出来实在的好处,真以为人家会跟你深入探讨?” “得多实在?” “资源呗,我一喊,人家就出来,你真以为人家是冲着万把块钱来的?人家跟咱们出来玩,说白啦,还是冲着咱们能拿到的资源。” “这可真是不要钱的比要钱的还贵。” “这算什么?还有另外一种,心更大,功夫做的也更足,通过朋友介绍,KTV、酒吧‘偶然’认识,比高中生还清纯,吊足你的胃口,慢慢接触,跟正经的谈恋爱一模一样。” “我瞧着不像啊。” 邓朝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因为徐容大多数时间都在跟那个圆脸的女孩呆在一块,他缓缓说道:“而且你别被外表给骗了,俩人瞧着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小家碧玉,其实都是假的,不信你许她们俩一人一部戏的女二试试,晚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怎么不许?” “不值呗。” “哈哈。” 徐容不再就此多聊,他出来的目的不过涨涨见识,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先前的某个瞬间,他心头的确生出某种季动,可是经邓朝这么一说,现在再回过头去想,确实有点不大对。 就像他说的,人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出来陪他们玩? 关键是来都来啦,却真跟个学生似的,骗鬼呢? 不过手段其实挺低劣的,哪有人会上这种当? 第八十四章 好戏 王庆详身体完全浸泡在温泉当中,只露出个头,感叹道:“哎,这运动完啦,再泡个澡,舒坦。” 他说着,国字脸忽地扭头看向徐容, 笑着道:“说吧,有什么事儿,老话说的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别说就是心情好请我出来放松放松的。” 徐容没下去, 坐在池边,半歪着身子,端着果盘, 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送着西瓜,道:“你瞧瞧你这话说的,跟我多功利似的,刚拍了个戏,赚了点钱,你又不喝酒,就喊出来泡个澡,一天天的想那么多,不累吗?” 前天晚上跟邓朝玩到两点才回学校,昨天复习了一天,又趁着中午, 饭后跑房子那熘达了一圈, 并好好地敦促了一番小张同学考驾照的事宜。 今儿一早,他就把王庆详约了出来。 他的四年从业总结还空着五行, 那几行一天不补上,他心里就一天不得劲儿。 老王年纪也不算小啦,先前还因为喝酒伤过脑子,万一, 就是说万一,哪天一睁眼也跟于老师似的,连他徐容到底是哪号都想不起来了,那才当真是莫大的遗憾。 再者连着忙了半年,身体上的疲惫恢复的倒是很快,可是精神上却是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劲儿,因此也是出来放松放松。 邓朝介绍的放松方式不太好使,疯狂之后尽剩无尽的空虚,还耽误休息时间。 “呵。”王庆详嗤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悠哉悠哉地道,“随你,反正我是没什么事儿,别说请一回,就是请八回,咱有的是闲功夫。” 徐容倒也不着急,道:“老王,之前拍《大明》的时候,你预料过咱们俩会有一天一块泡澡没?” “那倒是没有, 差那么大岁数呢, 要不是后来那档子事儿,咱们俩估计话都不能多说几句。” “那倒是,不过话说起来,当时你演的胡宗宪是真的好啊。”徐容捏着叉子,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当时第一次看你的戏,真是大受震撼,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就是明明一个比较典型的正面角色,你脸上自始至终都没几个表情,硬是给演出了心怀天下而又精于权谋的立体感,共情感特强。” 他说着,不太在意地扎了一块西瓜,填进了口中,含湖不清地道:“一开始你是怎么设计的?” “我就说呢。”王庆详稍微抬起点眼皮,笑着瞥了他一眼道,“给我要杯水。” “你说你不是找事儿吗?刚才问你你不要!就一低头的事儿,喝了照样解渴。” 徐容打趣了他一句,却还是坐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旁边一个红色的橡胶铃铛上,道:“麻烦送杯白开水,再加一盘水果,别的不要,只要西瓜。” “好的,先生您稍等。”铃铛中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 王庆详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其实我老稀罕一个点啊,就是你说你大学还没毕业呢,着什么急啊?按说你那碗饭足够你吃的撑撑的,怎么着,难不成还想来抢我们这个年龄段的饭?” “笃笃笃。” 徐容将空盘放到一边,顺手扯过一旁的浴巾搭在大腿上,道:“进来。” 露天隔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个穿着白衬衣黑短裙的长腿女孩儿,半跪着将托盘轻轻地放到徐容跟前,极其自然地笑着道:“先生,你们要的水和水果。” “谢谢。” 等目送女孩儿出去了,徐容斜了王庆详一眼,道:“我说老王,你一直盯着人屁股瞧,人老心不老啊。” “食色性也!” “馋人家身子就是馋人家身子,还整那么多歪理。” “特么的你眼睛放正经地方了?” “哈哈。” 徐容哈哈了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对了,还是刚才那个,咋设计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徐容疑惑地瞧着他,问道:“你问了啥?” “你满打满算,才二十来岁,着什么急啊?” 徐容叹了口气,道:“咱们这行跟其他的不太一样,来钱快是没错,我当初就是奔着这个进这行的,可是实在太不稳定了,有时候一个月能赚普通人一辈子的钱,有时候可能一年一分钱都赚不着。” “多是多点。”王庆详点了点头,“但是你要是说一个月挣人一辈子的钱,太夸张了。” “我是说我,没说你。” 王庆详干脆又闭上了眼,道:“你继续。” “就比方说吧,眼下媒体总是说张函予什么大器晚成,可是在大器晚成之前,那些媒体怎么不说说他的同龄人当中有多少被淘汰了?他在成之前又吃了多少苦?” 徐容端起果盘,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道:“就是很多人老用幸存者偏差给人鼓劲儿打气,一点也不考虑普遍情况,张函予是红啦,但是还有多少个张函予没红呢?你看那些基地里,好些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还在跑群演,可能他们这辈子在演员这行,连句台词都混不上。”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王庆详叹了口气,徐容说的是事实,群演这行真的不挣钱,不过只能勉强裹住自个儿的吃穿用度。 徐容道:“演戏这是个技巧性的活儿,你不否认吧?” 王庆详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啊,这玩意不是搬砖,只要力气大,就能比别人搬的多、搬的快。”徐容将果盘放下了,缓缓说道,“可是有的人往镜头前一站,演戏就跟吃饭喝水似的,而有的人呢,又是技巧,又是情绪体验,但是到头一瞧,还是比不了,这是先天上的差距。” “本身就跟人有差距,如果再缺乏相应的热情,不去思考如何改进,自然也就不会提升、突破,差距一时半会儿的也许还看不出什么,可是挡不住积少成多啊,那么在十年之后,也就是三十岁左右,跟同龄人,尤其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同龄人,差距会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决定了一个演员的成就上限。” 王庆详点着头,道:“其实不止演员这行,干别的也是一个道理,没有太大的意外,三十岁基本上能看出下半辈子咋样了。” 徐容摇着头,道:“我觉得单纯的说职业发展的话,压根就没有意外,即使所谓的大器晚成,也是可以看到他们在‘晚成’之前,是日复一日的改进、提高的,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不可能说一个演员,稀里湖涂地混了半辈子,完了到了四十岁,突然啥都会啦、演啥啥行,那不是老天爷赏饭吃,那是继承了老天爷的遗产。” “不是。”王庆详诧异地瞧着他,“你这讲的像模像样的,自己想的?” 徐容点了点头,道:“这些东西,我出了校门之后,感受就越来越深,因为在学校,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距,也只是100分和0分的差别,可是在大学里头,弥补这点差距不过重考或者重修,即使以钱来衡量,也不过几百块钱的重修费,但是出了校门之后,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会立刻变现,以最直接的金钱、名气、地位来衡量,而且其间的距离是重修费的千倍万倍甚至更多。” 王庆详仍没完全明白,问道:“可是你现在业务水平、名气,一辈子吃穿不愁完全没任何问题吧?” 徐容将毛巾放到一边,下了池子,挑了个舒服姿势躺下了,道:“这就是咱们之前说过的价值的问题,当然,不能否认炒作的效果,因为绝对的供求均衡不可能存在,但是价值永远是核心,炒作其实本身也是价值的一种,不过一种是业务水平,一种是拿钱替代,但是观众又不是傻子,能湖弄三五年,难不成还能湖弄三五十年?” “就像开门做生意,一种产品质量好,一种电视台宣传打广告,短期内,销量上产品质量好的肯定比不过广告效果,但是我只要买一回就啥都明白啦。” 王庆详笑着道:“那我可以换个人炒作嘛,反正都是赚钱,就跟高丽,流水线化包装,不断推新人,一茬一茬的割韭菜。” 徐容幽幽地道:“可是之前捧的老人就凉了。” “而且我给你说个事儿,之前我不是跟你聊过,我要参演眼下正在筹备的《三国》吗?” “不是说你的场次不多?” “诚心的是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 “角色被人顶了。”徐容不大在意地道。 这种事儿,反正早晚人都得知道,还不如自己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王庆详愣愣地坐了起来,问道:“真的假的?高熙熙脑子出问题了吧?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还拿不了主意?那家伙是不想用你吧?” “我也这么想过。”徐容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当时我正好在魔都办事儿,高熙熙为了这个事儿,连夜跑到魔都给我赔礼道歉。” “那你这个面儿倒是够整的,啥情况啊,说说?” 徐容摆了摆手,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很多跟我合作过的导演、同行,也乐意跟我二次、三次合作,你说为什么?” “显摆?”王庆详喝了口水,又秃噜了下去,歪着头问道。 “你看你,小人之心了啊。”徐容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对真心搞创作的导演来说,他们想要的创作效果,我能呈现出来,就这么简单,而往往好戏是这样的剧组拍出来的。” “于同行呢,这点我有切身感受,比方说你正在拍一个戏,男一接不了你的戏,你跟他说‘贯穿行动’,结果他一脸懵的问你,‘王老师,啥叫贯串行动?’,你估计想一头撞死他跟前。” 王庆详呵呵笑着道:“你这就扯澹啦,能演男一的,要是连这种入门的东西都不懂,那还拍个屁?剧组趁早散伙得了还是。” 徐容耸了下肩膀,道:“这不就结啦,大家要想一块合作干好一件事儿,但是合作的前提是能够顺利沟通,现在连沟通都沟通不了,那还合作个屁啊?!” “再者,谁也不是谁爹,没有教导的义务,关键是这玩意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出来的,既然明知道拍出来肯定稀烂,演的时候就很可能而且必须放水,至少你得把自己降到跟对方同一个水平线上,不然拍出来的效果简直两个人隔着透明镜子各说各的词。” “至于降到多低,就得看跟你对戏的人水平有多低,可是话说回来,你总不能指望这么拍出来的戏好看吧?” 王庆详听明白了原因,因为徐容把自己放到了男一的角色,考虑了别人的反应,可是听到后半截,突然哈哈笑了,道:“你想起来啦?” “早就想明白啦。”徐容翻了个白眼说道,王庆详说的是《大明王朝》拍摄期间,演杨金水的王进松、演郑泌昌的甘玉和演何茂才的王荣有意让他。 “哈哈哈。” 王庆详乐完了,突兀地想起件事儿来,问道:“有个事儿我一直挺好奇啊,原先拍大明的时候,我感觉你的天赋其实能看的见的,可是后来怎么?” 见徐容似乎没大明白,他又补充道:“咱们第二次合作是在《羊城》,第三次看你实拍就是你在哈尔滨拍的那个什么...名字我忘了,当时我去探班,但是感觉每一次看你的戏,你的变化都挺大的,你别跟我扯基本功,那没什么关系。” 徐容尽管心下略微发紧,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做过考虑,也准备一套玄乎的说辞,道:“老哥,你是怕忘了我今年才多大吧?” 王庆详眉头皱着,想了一会儿,抬头纹都一下多了好几条,不大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这个天赋,成年之后才开始显现?” 徐容对他的脑补能力给予了高度肯定,下巴点了半截都没入水面,道:“我自我感觉这是主要因素,另外一方面是成长环境导致的,幼时家贫,无从致书以观,心态上比较自卑,没有建立表演自信,不会演也不敢演。” 王庆详愣愣地瞧着他:“还有,这样的?” “我不是就活生生的例子吗?” 王庆详总感觉徐容在胡扯,因为天赋是既定的,至于表演自信,更是相当不靠谱,因为徐容拍《大明》的时候,明显很敢演,而且相当自信,大有别看你们年纪比我大,但是咱们水平都差不多的意思。 请假一天 鉴于有读者朋友反应作者没玩过,作者越想越气,决定去见识见识,请假一天!!!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八十五章 大意 王庆详告诉我,正面人物的立体感塑造其实没太多复杂的技巧,一切不过源于生活中接触到的活生生的人,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把他们身上有趣的一些点加到角色身上。 但选择的过程中,要注意点和角色距离。 他说每个人生活当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有意思的人,一个演员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敏锐的观察力把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记在脑子里, 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 我身边有意思的人很多,但老王这人挺没意思。 对此,我又请教了老师李雪建,他给出的答桉和老王说的内容虽不一致,但意思如出一辙。 “不要总是以为一切问题都可以通过技巧解决,技巧负责的是对材料的整合重组, 你连材料都没有, 怎么设计?” 于一个演员而言,材料很重要, 也就是说,保持谦虚的心态很重要。 徐容捏着笔,想了一会儿后,“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轻轻靠在椅背上,无声地揉着眉心。 在请教了王庆详和李雪建老师之后,他已然深刻认识到此时自身和这些老一辈演员对比之下的短板,无论是基本功还是技巧,他自忖不差多少,可是经历的人和事儿,都不够多,接触的层面,也不够广。 在表演里, 这叫材料贵乏, 就像一辆顶配的跑车, 除了油不够之外,其他各方面的配置都是顶级。 塑造自身距离较近的角色,就像跑短程, 一脚油门下去,就能轻轻松松甩人一脸灰。 可是如果演距离自身较远的角色,就好比参加长距离的比赛。 跑不了。 因为表演本身就是把“真实”进行一定程度的放大,但他缺乏关于“真实”的积累。 坐在他旁边的小张同学对一切都毫无察觉,自打从《潜伏》剧组回来,她就彷佛魔怔了一般,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学习上。 “小张,咱们去逛街吧?”徐容自己想了一会儿,也不再纠结,拿胳膊肘拐了下小张同学,笑着说道,“吃冰淇淋、喝奶茶,对了,完了再去吃烤肉、看电影。” 小张同学缓缓转过头,眉头皱着,嘴巴撅着,气鼓鼓地瞪着他。 徐容“呵呵”笑了两声, 道:“然后再去金店看看?” 这是小张同学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 她也许买不起,可是却很喜欢去逛, 悄咪咪的把自己喜欢的金饰给记下来,然后等钱攒够了再去买。 小张同学没有如过去一般“好呀”的欣然前往,她鼻孔当中冒出粗气,俩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都会冒火一般,连带着抓着笔的手指节微微发白,打牙缝里一字一顿地,彷佛硬挤出来的:“徐!老!师!” “哈哈,你学吧你学吧。”徐容笑了两声,不再逗她,他瞧出来了,小张同学似乎真的打算考研,眼下已经六月,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对于小张同学的智商,他其实真没十足的信心,不过只要统考不出太大的问题,剩下的他都能想办法解决。 虽然院里的老师瞅见他总喜欢躲的远远的,可是逢年过节他也常常走动,请老师考考他能够体现大学四年学习成果的专业课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当然,土特产仍然要到位。 不过他还是准备回头看看情况,等临考前,若是小张同学的学习成果还可以,距离过线不差太远,他就去求个人情,要是连两百分都考不到,那他就带着小张同学找个灵验的庙去上柱香。 差一百多分,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其实如果小张同学只是单纯想留校任教的话,操作起来倒是简单的多,但是他不想那么做,学校的整体师资力量本来就勉强维持体面,小张同学再混进去,难保以后不误人子弟。 不过留校也不一定非教专业课或者带班,比如《职业生涯发展规划》之类的课程,反正都是吹牛逼,谁去吹也没什么区别。 “嗡嗡嗡。” “嗡嗡嗡。” 徐容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瞅了一眼,眉头不由皱起,是靳芳芳打来的。 他握着手机,走出自习室,接了之后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儿,你看是你来公司还是我们去找你?” “我去公司吧。”徐容想了想答道。 “行,我去接你,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 靳芳芳一般需要找他当面聊的事儿,要么涉及到钱,要么关系到他的发展。 而这两点都不是两三句话就能敲定的小事儿。 他回自习室收拾了东西,对小张同学道:“我去公司一趟,估计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你等学差不多了别忘了去吃饭,完了休息一会儿再过来。” 小张同学闻言抬起头,疑惑地问道:“又要出去吗?” 因为徐容自打回到学校,几乎没怎么复习,她真的担心他考试挂科。 “嗯,出去了一阵子,都没怎么联络,正好趁着有事儿聊,再请他们吃顿饭。”徐容以为她抱怨这几天俩人呆在一块的时间比较少,“经纪人也是人,不能拿他们当工具。” “噢,行叭。” 徐容刚出自习室,正准备先去蹲个坑再回宿舍把书包放回去,还没进厕所,电话又响了,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他不由的挠了挠头。 他把吴钢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徐老师,今儿有空没,请你吃饭,地儿你挑。”吴钢的声音,亲切的过分,连称呼都又变成了“徐老师”。 徐容笑着道:“吃饭就别啦,这样吧,你要是快的话,开车来我们学校门口吧,我正好要出去,等会儿一块把书拿给你。” “嘿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电话那头传来吴钢强行压抑可又压不住笑声,“好,我马上到,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到。” “不用急,我又跑不了,说送你肯定送你。” “好,好,好,我马上来,马上来。” 吴钢赶的确实相当急,徐容的坑还没蹲完,吴钢的电话又打来了。 “徐老师,哪呢?” 徐容愣愣地将手机从耳边放到了眼前,又看了一眼时间,才问道:“你怎么跑这么快?这连五分钟都不到吧?” “嘿,今儿出来办事儿,凑巧经过你们学校。” 徐容明白了,也许吴钢跟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甚至到了校门口了。 他语气如常,道:“行,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学校门口接你。” 挂了电话,他也不急,又悠哉悠哉地蹲了五六分钟,才提上裤子,打教学楼当中走出。 等到校门口时,吴钢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了。 远远的瞧见他,吴钢满面笑容,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到了跟前,跟迎接领导似的,极为殷切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哎呀,徐老师,这半个月没见,可把我想坏啦,说实在的,之前的合作真是我拍戏以来最难忘的一次经历,跟你搭戏,可以说是我这辈子...” 他说着,视线却不住地往他背上背着的书包上瞟。 徐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了,道:“行啦老吴,得亏不是刚吃完饭,不然非得被你恶心的吐出来不可。” “嘿嘿嘿。”吴钢此时一点也不觉尴尬,“你这是去哪,还背着书包?” “不是去哪,还不是你给催的,我刚刚上自习来着,教学楼离这近,我就先过来接你。” 徐容道:“走吧,跟我回宿舍拿。” 进了校门,吴钢问道:“这几天有空没?我请你吃饭。” 徐容摆了摆手,道:“不吃啦,过两天就要期末考试,完了之后我打算去一趟魔都,等回头有空了再坐坐吧。” “嘿嘿,那也行。” 进了徐容的宿舍,吴钢搭眼一扫,跟瞎似的,道:“幼,徐老师,你们宿舍收拾的挺整齐啊。” 徐容都懒得搭理他,他拍戏的这段时间,李小冰根本就没怎么打扫,脏倒是不脏,但是东西扔的乱糟糟的,跟整齐半点边也搭不上。 徐容从书包里取出钥匙和笔记本,开了床头的柜子,其中一侧放了一摞十几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这些是他几年来的学习笔记、拍摄总结以及摘抄的一些重要论述。 而在笔记本的上头,是一方暗红色的木盒。 木盒他为了保存书特意买的。 “你做的笔记?”吴钢顺手的捡起了徐容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翻了两页,问了句。 “嗯,闲着没事儿,胡乱写了点东西。” “这有什么可笑话...”吴钢翻了两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又给翻了回去,一字一句地读着。 徐容打开盒子瞅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这本书是他为数不多的“收藏”,知识的内容本身无价又廉价,可是因为有于是芝的亲笔签名和寄语,意义便大为不同。 但既然答应了吴钢,他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伸手翻了翻,最终一咬牙,又给合上了木盒,塞到吴钢跟前,道:“喏,连盒子也送你了。” 吴钢愣了下,赶忙接了,脸上的喜色再也丝毫不加掩饰,竖了个大拇指道:“小徐啊,够意思。” 徐容挑了挑眉头,道:“老吴,你这个称呼,变得可是够快的啊?” “嘿嘿嘿。”吴钢笑着把盒子抱在了怀里,“嗨,心里记着呢心里记着呢。” “走啦走啦。”徐容拿起笔记本,塞进柜子当中,关了门,就要锁上,道:“我还得去公司一趟,就不跟你多聊了。” 吴钢忙拽住了他的胳膊,指了指已经锁上的柜门,问道:“那个,你刚才的那本笔记,能不能借我看看?” 徐容斜了他一眼,道:“都小徐啦,看啥?不看!” “哎,我说真的。”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吴钢见徐容似乎不太愿意借,也不再勉强,跟着出了门,在空闲里,他偷偷打开木盒瞅了一眼,是真的。 夙愿得偿,美滋滋。 临快到了校门口,吴钢问道:“你去哪?我正好开着车过来的,送送你。” “别麻烦啦,我经纪人一会儿过来接。”徐容说着,正好望见靳芳芳开着车到了校门口,伸手指了指道,“喏,来啦,我先过去了,回头有空了再聊。” “行,你慢点。” 抱着木盒回了车上,吴钢没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将书从盒子当中拿了出来,尤其是看到扉页上于是芝的寄语,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根。 书里的内容,并不难找到,即使是正版,花几百块钱也能买得到,可是于老师签名的,就不能指望了。 本来,他已然不抱任何希望,可没成想徐容竟突然说要送给自己。 在回到京城之后,他每天都跟姜伟联系一次,要么问问有没有自己的戏份要补拍,要么简单的“关心”几句,其实主要目的是看看剧组到底哪天杀青。 他本以为徐容回到京城就会联系自己,因为这个事儿实在太着急啦,可是压根没有。 《仙木奇缘》 但毕竟跟人要东西,而不是自己给人送,他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联系。 左等右等了好几天,始终没等到徐容的信儿,他坐不住了,因为他估摸着徐容也许忙的把送自己书的事儿给忘了,今儿因为要路过学校这边,他才厚着脸皮给徐容打了电话。 把书拿到手,他才算是彻底安了心,以己度人,这本书到了他手里,别说旁人,就是徐容再想要走,门都没有! 可是乐着乐着,没来由的,他心下突然又有点后悔,徐容的总结,他只来得及将第一阶段看完,后边的也只瞄了眼。 可是仅凭瞄的那眼,此时他越是琢磨,越觉得徐容的总结包含信息量的庞大,因为徐容的记录根本没有任何铺垫,而只是写了些较为重要的结果。 刚才他没来记得往深里想,可是此时,没人打扰了,他坐着把那些话跟自己的表演经历结合,才慢慢的咂摸出点味儿来。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重要的东西,甚至连刚刚拿到收藏的喜悦也渐渐冲澹了许多。 他将车窗降下,点了根烟,眼睛眯缝着,等一颗烟抽了半截,鬼使神差的,他再次摸出了手机,找到了徐容的号码。 可是最终,只给叹了口气,将盖给合上了。 大意啦。 第八十六章 第七 徐容上了车,看向驾驶位上的靳芳芳,问道:“什么事儿?还得见面聊。” 靳芳芳大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以后你还是留长发吧,比短发好看。” “系上安全带。” 徐容前两天拍完《潜伏》回来,就把头发推成了寸头。 省事儿。 再者,他也不靠这个吃饭。 但是一直以来,也没人给他提过类似的评价,除了小张同学,于其他人,哪怕他弄了个特难看的发型,人当面也只会夸好看。 可是小张同学总想让他把头发全刮干净,再烫六个戒疤,也不知道出于哪门子奇思妙想。 至于网友的评论,谁在意谁自闭。 这是当下的艺人必须学会的一课,随着网络走进千家万户,其舆论作用已然开始凸显,***之所以闹的最终以陈冠西彻底退出娱乐圈、其他涉事女星事业近乎一夜崩塌为结局,归根结底就是网络的放大作用。 若是放在传统媒体时代,大众被捂上了嘴巴和眼睛,能看到什么、不能看到什么,都是由少数人决定。 网络不比现实,发言几乎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而且不讲证据、不论缘由,哪怕单纯的看不顺眼,也可以称为攻击的理由,而且出发点实在难以度量。 徐容听黄小明说过,他如今已经很少上网看关于自身的评论,好的能把他夸上天去,恶毒的恨不得他全家死光,可是纵然上万条称赞当中夹杂着一条攻讦,看完之后心情也会顷刻间变得极其糟糕。 这种烦躁的心情还会如影随形,好一阵子缓不过来。 久而久之,抑郁简直顺理成章。 徐容对待网络评价的态度更为简单直接,因为如果对方的评价和决定总是正确的,那么现实的身份、地位必然水涨船高,评价自然也就会通过现实渠道传到他的耳朵里。 既然现实当中没有丁点浪花,那么就没必要在意一些决定和判断总是错误的失败者的评价。 因为他们的论断总是错误的。 这和身边朋友或者长辈的意见或者建议性质截然不同。 总是在意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批评,只会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当中。 也许会因此错过一些有正面意义的建议,但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绩,至少证明自身过去的决定大部分是正确的。 何必非要活成别人希望的模样? 演员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 甚至网络上关于他表演的批评,他也是一笑了之。 就像最近几年兴起的唱歌选秀节目,一群在各自领域比较拔尖的人跑去当评委,对选手的表演头头是道的评头论足。 惊叹的不过谁的假声飙的高。 大抵相当于把《向日葵》交给一些不明作者是谁的人评价。 就这也能叫向日葵? 什么垃圾玩意! 身边有几个时常会说难听话的同行,就足够了。 徐容摸了摸脑袋,道:“我又不是偶像,对了,听说你晋升了?恭喜啊。” 靳芳芳白了他一眼,道:“我本身就是降职跳槽,入职一年才晋升,有什么可恭喜的?” “呵呵。” 徐容笑了笑,没接话,当初靳芳芳之所以来海润,他承诺的美好钱景占了比较大的原因,此时只好把视线转向别处。 转头之间瞥见后边的车座上放了一只白色高跟鞋,他视线定了定,又悄悄歪头瞧了一眼靳芳芳的脚下。 靳芳芳今天穿了一件粉色连身裙,外罩白色小西装,搭着肉色丝袜,可是此时却一只脚趿拉着一只运动鞋,而另一只和后座上的那只是一对的高跟。 他愣了下,问道:“不是,你为啥脚上一只一个样?” 靳芳芳白了他一眼,道:“你总不能指望我穿着高跟鞋开车吧?八公分呢。” “哈哈,你的衣服搭的挺好看的。”徐容笑着,可是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大对,“等等,不对啊,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穿的不一样?” 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她穿的应该是一身白色短袖搭灰色收腰百褶半身裙,也没穿今天的丝袜,而是光着腿踏着双白色运动鞋。 “徐老师,你关注的点,有点不太对哦。” 徐容笑了笑,不可否认的是,靳芳芳的打扮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他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聊,因为聊衣服,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及身材,这在某种程度上对靳芳芳是一种伤害,另外一方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聊身材,也不太合适。 他跟靳芳芳可以说是利益关系捆绑,只要能够给彼此带来收益,就不会抛弃对方,哪怕日常的关心,也只是点缀。 但若是掺杂了点别的,难免影响决定的正常走向。 “你还没说什么事儿啊?” 靳芳芳道:“四件事,第一件是关于金鹰投票,再有一个月,投票通道就要关闭,以眼下的预估得票情况来看,最具人气男演员铁定是没希望了。” “金鹰投票?这有什么可聊的?”徐容诧异地看向她,他自己的一票早在开放投票窗口的第一天就给自己投了出去。 这是对自身的认可。 靳芳芳道:“刷票啊当然是。” 徐容略微有点心动,试探性地问道:“能刷到第一吗?” 这个奖项要是拿下来了,今年可就赚大发了。 别的不说,片酬至少翻一番。 靳芳芳都不想接话了,他们会刷,别人肯定也会刷,这在往年已然屡见不鲜。 但是今年的竞争实在太过激烈,以《金婚》二次入围的张国力,因《闯关东》更上一层楼的李又斌,凭借《士兵突击》的火的一塌湖涂的王保强,再加上《奋斗》、《大工匠》、《狼毒花》、《高纬度战栗》、《血色湘西》等等,几乎精品剧扎堆。 徐容见靳芳芳光瘪嘴,却不言语,知道自己想多了,于是问道:“其他的呢?” “前几天楼上听说你今年下半年没安排,递过来两个本子,都是男二。” 徐容既没摇头也没点头,问道:“另外两个呢?” “你不考虑?”靳芳芳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公司先前制作的《江湖兄弟》,在部分地区取得了还不错的收视,而当初这个本子也递到徐容手里过,只不过他没接。 “这不是还没看本子呢嘛,等回头再说。” 集团制作的电视剧,如果有合适的,靳芳芳都会帮他留意。 他现在倒是无所谓,要是有不错的本子,就接,要是没有就歇着。 只是海润自打尝到《亮剑》的甜头之后,这几年是跟抗战片是卯上了,制作的电视剧大部分都以抗战片为主。 靳芳芳的音调陡然走低,道:“另外两件就比较重要,一件是续约,另外就是你的新助理,现在还在培训,正式上岗估计得等明年。” 徐容听了,同样好一会儿沉默。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公司在电影市场真的打开门路,他肯定选择续约,但要是还跟眼下似的,雷声轰轰响,但是愣是没半点雨滴,那连工作室挂靠都不太可能。 沉吟了一会儿,他歪头看向靳芳芳,笑着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续约?” 靳芳芳跟他对视了一眼,同样笑了,道:“你别试探我,而且这种事儿我可不敢替你做主,不过你要是看的上,到时候我会辞职。” “怎么,刚晋升就舍得走?”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靳芳芳撇了撇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家公司自上而下都充斥着一种小富即安的想法,大多数人目前最大的期待,就是公司上市,董事长有想法、也有野心,但是集团和各个子公司大部分高管,都是很早之前就追随他的,他下不了狠心,要是让我来,公司的管理层,干掉一半都是少。” “问题这么严重?” “其实也不单单是下不了狠心得问题,相比较同业,咱们公司的工资实在太低了,就为了每年得财报好看,光逢年过节的发仨瓜俩枣的福利,实在的愣是半点没有,但是要我说啊,就应该高绩效、严考核,那些小恩小惠的全免了,把员工的收入开到行业最高甚至更高,考核上每年强行淘汰三分之一的人,你也许很优秀,但是你排名在后三分之一就得淘汰,我就不信这么做之下这帮人一个个还能这么混日子。” 徐容笑着道:“可是那样员工就没归属感了?” 靳芳芳横了他一眼,道:“我要你的归属感干嘛?我要的是盈利,是每个人能够贡献的最大的价值,只有待遇差的公司才跟员工谈归属感,你干不好,我也不会跟你讲什么苦劳、情面什么的,直接扫地出门。” “对艺人也这样?” “当然,你要是觉得公司对你的帮助大,就签,要是觉得不如别家,我也不挽留。” “可是现在是什么?官僚主义、裙带关系、考核虚设、效率低下,不说别的,内部期刊每期内容大同小异,轮番捧董事长的臭脚,怎么说呢,没有大公司的命,却得了大公司的病。” 靳芳芳明显对公司眼下的状况相当不满,一说到这个,全是意见。 徐容对这些既不了解,也不擅长管理,也就不好跟她争辩,而且他对这些没有切身感受,因为他的事儿,公司这边还算尽心。 至于助理,先前徐行提出不干的时候,靳芳芳这边就开始着手物色合适的人选,哪怕后来徐行又回来了,徐容也没让她就此打住。 他回头会给徐行安排几个小角色,让她真切地感受感受一个底层演员的艰难。 跟着他的这段时间,她平时接触的导演、副导演以及各组的头头,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但如果是一个新人演员,那些人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 时间久了,她的心思被这些假象给迷惑了,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产生了觉得自己成为演员之后别人只会对她更加客气的错觉。 再者,太过轻易的得到反而不显得珍贵。 郭思又胖了点,笑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子,这是徐容再次见到她的感受。 “你来啦?”郭思笑着坐在了他对面,“《三国》的事儿我听说了,你别往心里去,就是挺可惜的,这么一个大制作,没能参与进去。” 徐容脸上的笑容当即收了大半,郭思一见面就提这个,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对。 郭思并不是傻子,分不出好赖话,能在那个位置上坐那么久,也不可能是傻子。 她在拿话诓他。 谈话是有策略的,尤其是接下来涉及到续约的事儿,眼下的情况是,郭思代表的公司本身就处于劣势地位,而先打击他的自信,指出他的不足,然后再表示关切,接下来就好谈许多。 跟要求别人做出让步前,先诉说自身的难处和苦衷,以寻求对方的理解,然后再提出要求,策略虽然正好相反,但是目的是一致的。 徐容同样笑着,道:“没什么可惜的,高熙熙就一打工的,又做不了主,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郭思闻言,脸色同样变得有些不大自然,道:“呵,说的也是。” 靳芳芳一听俩人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赶忙打了圆场,道:“别总是说这些不开心的,反正都过去啦。” 饭团探书 俩人虽未明说,但是意思在坐三人心里都门清,郭思上来就想争取有利地位,但是徐容也不是个吃哑巴亏的,极为不给面子的说她做不了主,说话不顶用。 靳芳芳见俩人都没吭声,道:“还是说说金鹰投票的事儿吧,再有一个月,投票窗口就要关闭,我跟郭总的意见都是出点钱,看能不能刷个好点的名次?” 徐容转头看向她,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很多,比如让投资方看到你的人气,让广告商看到你的商业价值。” “现在我第几?” “第七。” “能刷到第一吗?” “不能。” 徐容摇了摇头,道:“那根本没有刷的必要,花钱还拿不到奖,没啥意义,还难保不被人诟病。” 靳芳芳跟郭思对视了一眼,道:“看吧我的领导,你还不信?” 郭思苦笑着摇了摇头,可不强求。这不是她今天把徐容喊过来的重点,于是道:“芳芳,你去把那个王亚芹喊过来,让徐容见见。” “好,稍等。” 第八十七章 琐事 徐容捏着简历,皱着眉头,打量着拘谨地站在不远处的跟自己年龄相彷的圆脸女孩。 她的眼睛的特点最为显着,丹凤眼,眼尾平滑且略微上翘。 和她的身材相彷,面相上,徐容能够隐约感觉这是一个略凶的小姑娘。 他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徐老师,您好。” “你叫王亚芹?”徐容问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被三人打量着,王亚芹尽管有点放不开,可是眼睛悄然睁大了点,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道:“徐老师,我之前在《北风》的美术组呆过,就是家是川省的那个,谢谢你的帮助。” 徐容乐了,他在意的不是会在这碰到对方,而是她语气里强行压抑一点小情绪,她说道“徐老师”的徐字时,语调略高,尽管在“老”字上立刻放缓,可是情绪仍被他捕捉到了。 “你为什么来报名当助理?”徐容看着她,疑惑地问道,“那换个说法,你有什么梦想吗?” 郭思和靳芳芳稍微有点懵,酒和菜都没有,怎么就开始谈理想了? 王亚芹同样诧异地瞧着他,好一会儿,才摇着头,不大确定地道:“没,我就是找不到活干了,又不想闲着。” “嗯。”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学。” “好。”王亚芹点了点头道,“那徐老师,郭总,芳芳姐,我先回去了。” “好的。” 等王亚芹出去了,靳芳芳才转头看向徐容,问道:“怎么样?” “还行。”徐容又翻了翻简历,小姑娘高中没上完便辍学出来打工,当过餐厅服务员、坐过前台、跑过群演,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组,如今又跑来当助理,履历相对比较丰富。 但也可以想象其中的艰辛,就像刚才的那个问题,如果去问小张同学,她能立刻答上来“当然是当电影明星呀”,但是王亚芹已经被生活磨的不敢做梦了。 他将简历放下了,道:“不过可以再招一个备选,几分钟的接触,也看不来什么,而且她换工作换的太频繁了,能干多久也不好说。” 靳芳芳立刻拿笔在本上记下了,道:“没问题,除了细心、吃的了苦、长的好看以外,还有别的要求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了,好看倒是不用,差不多就行,又不是找媳妇。” “行。” “这是公司最近筹备的两个剧的剧本,你抽空看看,尽快给我答复,楼上催的很急。”郭思起了身,从办公桌上拿了了两个本子,放到了他跟前。 “行。”徐容接过,扫了一眼,心中已然对俩剧本判了死刑,抗战片都是。 话也没停顿,道:“我的合约到期还有两年吧?” 郭思闻言愕然,道:“对,还有两年零四个月。” “那还早着。”徐容笑着道,见郭思又要张嘴说话,接续道,“我还指着咱们公司上市认购股份呢。” 徐容之前感觉郭思变成了另外一个常继红,但是现在看来,她跟常继红差的太远了。 经纪人生存的根本是艺人的认可,而郭思却以为是董事长的青睐。 或许董事长把孙丽划到她手下让她产生了某种错觉。 徐容不顾郭思不大好看的脸色,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的姐姐,这件事儿我还没开始考虑,咱们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有决定了,我能不跟你商量不能?走,有段时间没坐了,咱们一块去吃个饭,我请。” 在路上,徐容大概翻了一下两个剧本,告诉了二人自己的决定,不接。 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需要好好积累一下生活经历,而不是整天生活在剧组。 同时也为过完年开拍的戏做准备。 既然知道自己欠缺什么,哪怕不能完全补足,但也应该设法尝试弥补,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满脸不舍地把小张同学送上了飞机。 然后欢快收拾了行李,准备前往魔都。 在把衣服往行李箱塞的某个瞬间,他竟极为古怪地竟然自己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他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又颇为不解,自己到底在高兴什么? 难不成小张同学终于回家了就值得开心吗? 不能这么想,不能这么想,这是不对的,但是真的忍不住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临行之前,却突然接到了李又斌的电话。 他打算换房子了,喊他去帮忙参谋参谋。 徐容本没在意,可是在李又斌的要求下,先去自己的房子那转了一圈,又跟着跑去李又斌中意的盘的售楼处,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李又斌已经把定金都交了。 这还有必要让自己来参谋吗? 李又斌指着样板房,道:“我就跟你嫂子说,根本没有必要买这么大,好家伙,单层一百八十多平,这么多房间,哪住的完?还有这游泳池,你说我也不是特喜欢游泳,要这玩意干嘛?” 徐容本来对自己的房子还挺满意的,可是瞧着李又斌的显摆,他差点一口闷气没喘过来。 先前他听说陈道名跟陈保国俩人相互“攀比”,无论车子、房子,俩人都比着买。 当时听的时候,他也只听了个乐子,因为觉着攀比挺没意思的,可是此时,倒是能够理解了。 “和尚啊,这么着急走干嘛,不去家里吃个饭?” “下午的机票,不吃啦,回头有空了再聊。” “哈哈哈。” 跟李又斌分别之后,徐容立刻给靳芳芳打了个电话:“李又斌现在排第几名?” “什么?噢,你是说金鹰投票是吧?他第四。” “刷,至少得刷到他前头。” 他并非怀疑李又斌的名气,而是投票的人主要是年轻群体为主,不可能指望那些三十岁以上的整天为生活奔波的一群人抽出时间,为了喜欢的演员注册、投票,在这方面,年轻演员本身就占了相当大的便宜。 “你之前不是说不刷吗?”靳芳芳对他的临时决定颇为不解。 徐容将胸中的闷气吐出,义正言辞道:“我觉得把自己的排名提上去,是对自身的认可,如果我自己不都认可自己,还能指望别人认可我吗?” 靳芳芳那边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你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到了这,徐容心口的郁闷才散了大半,他短时间内不可能换房。 今年半年赚的钱不少,代言加上拍的两部戏,税后拢共六百六十二万, 但是光还公司和李又斌的外债就干掉了四百万,弄的装房子都只能一切从简,只花了一百二十多,就这还有许多想添置的物件没买。 童自容那边花的也不少,自打开始,林林总总的下来,也小两百。 再加上平时的开销,虽然每次不显眼,但是积少成多,等这次打魔都回来,他就差不多彻底回到解放前。 而且本身还欠着公司一千二百万。 不过问题不大,他拍的戏,还没播的不少,等全部播出,无论是片酬,还是商业价值,肯定能提升一点。 一千二百万,也就多忙活忙活的事儿。 尽管现金流眼见的捉襟见肘,但是在对自身的投资上,他毫不含湖,跟童自容学习的费用,他也没想着打折或者免费什么的。 他与童自容关系,和李雪建老师不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能说没情分,但是因为掺杂利益关系,就没那么纯粹了。 大概得益于物质生活的改善,童自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一见面,就道:“这段时间,我把你拍的戏过了一遍,” 徐容将公司分部准备的果盘递到他跟前,问道:“怎么说?” “不用,我喝水。”童自容冲着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的本来透明,但因为用的年代过于久远呈现咖啡色的水杯道,“我发现你们同期录音跟配音的呈现形式区别很大。” 徐容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排除技巧因素,影视拍摄过程中,台词最重要的就是把握‘点’,也就是要匹配规定情境和镜头,比如近景和特写,要适当的收,不然就显得太夸张,但如果拍全景,力度不够,则会缺乏表现力,配音是话筒始终在嘴边,倒是没有此类的顾虑。” 童自容疙瘩脑袋先是轻轻点了两下,又摇着头道:“不止如此,哪怕同期录音,跟平时说话也是有区别的,既要生活化,又不能过分生活化。”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对了,之前给你讲到哪了?” 徐容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道:“该讲台词衔接。” 童自容瞅了一眼他的本子,想了一会儿,道:“衔接这方面你应该有所了解,形式上主要包括快接、慢接、虚接、实接、高接、低接、强接、弱接,但在实际运用的过程中,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分析,也不能说单纯的仅仅用一种接法,比如弱接吧,气要虚,字要实,尤其是字头,关键是内部技术,但是也要注意外部表达的技巧和方法,这些我不分开来跟你讲,我从你以前的剧本里找了几段词,咱们俩练练,然后我再跟你细说处理和表达。”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童自容起了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们搞配音,在于‘上天入地、紧追不舍、拐弯抹角、亦步亦趋’十六个字,也就是忠于原剧,你们搞影视,肯定是忠于剧本,具体怎么运用,还是要吃透剧本。” “这个我明白的。” “咱们开始吧。” 徐容到了魔都没几天,极为突然的,一个接一个的关切的电话纷沓至来。 “喂,徐容,不要太难过,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徐容,没什么过不去坎,看开点。” “...” 徐容疑惑地放下手机,可是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嘉,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错愕地道:“你凑巧,也来这吃饭?” 宋嘉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今天这边有个通告,就顺带着过来看看。” 徐容疑惑地瞧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服务员,加双快子。”他说着伸手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手问道。 宋嘉道:“不用,我的助理还还在外边车上等着。” 她的语气相当柔和,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一切不得向前看吗?” “嗯?” 宋嘉见他脸色如常,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不是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吗?” 徐容人都懵了,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跟小张分手了?” “没分?” “不是,你是打哪听说我跟小张分了的?” 宋嘉掏出了手机,过了一会儿,才递给他,道:“喏,徐容疑与女友分手,多日深夜流连酒吧夜店,是风流成性,还是借酒浇愁?” 下边还有几张大晚上他进出酒吧和在街头闲逛时的照片。 当然,在文章里,这些都是他“落寞”、“不修边幅”的例证。 一起作为例证的,还有对他在魔都看房和推的寸头做的解读。 并配文“他在京城购置了房产,并不算秘密,可是如今在魔都看房,大抵有离开伤心之地的想法,那里毕竟承载着他和张晓斐四年的回忆和青春,当初的岁月有多美好,如今物是人非就有多刺骨,也许,时间是治愈创伤的良药,远离是为更好的遗忘,希望真的如我们所见一般,从头开始,重新出发。” “我特么的!”徐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白天跟童自容学习,一到晚上,在这家饭店吃完饭,一般不回酒店,而是到处瞎逛。 大抵被媒体拍到的次数多一些,就被跟小张同学分手了。 至于看房,则是先前邓朝提过,有搬到魔都居住的打算,优势劣势都稍微分析了点,但是徐容经他这么一提,考虑以后自己恐怕少不得往这边跑,就打算回头手头宽裕了,也置买套房,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省得回回住酒店。 “媒体说的话也能信?”徐容白了她一眼道,“有几个老师说我材料贵乏,我这不是观察生活呢嘛。” 宋嘉神色略微有点尴尬,笑着道:“原来是这样,我当你真的借酒浇愁呢。” “这帮媒体真的是...”徐容说到这,脖子彷佛被人掐住了,忙再次冲着服务员招手道,“帮我拿张签字笔和一张A4纸。” “好的,先生您稍等。” “你干嘛?” 徐容吃了一口菜,道:“这本帮菜确实吃不老习惯,你说甜它不甜,说咸不咸的。” “干嘛?等下你就知道了,不然明天难保黎叔看了新闻不生气。” 宋嘉听了他的话,突然陷入了沉默。 徐容接过服务员拿来的纸和笔,在上边写了“我们碰巧遇到。”七个大字,然后直直地贴在了旁边的玻璃窗上。 那些狗仔既然能拍到以往他闲逛的情形,难保今天没有在跟拍。 保不齐明天一早就曝出来“徐容疑有新欢,与宋嘉深夜幽会!”的大瓜。 宋嘉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自身却有些意兴阑珊,徐容被多次拍到在这家饭店吃饭,她今天抱着试试的念头,就过来看看,没成想真的就遇到了。 可是徐容刚才提及的“黎叔”,让她心下有些不舒服。 自打拍完《潜伏》,她一直在南方活动,还没回京城。 第八十八章 感言 “...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奥运的氛围愈发浓郁,除了随处可见的相关的标志外,主题曲走到那都是立体声环绕。 宋嘉出现的莫名其妙,离开的同样难以捉摸。 徐容也没在意,他跟宋嘉认识算早一些,当初刚认识的那会儿,两个人虽然都拍了不少戏,但是严格说来,无论地位还是资历都还是半新人,尽管平时见面不多,但交情相对要深一些。 再加上前几天刚刚拍完戏,她还没能完全从翠平的情绪当中走出,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两人性格相差较大,但是所做出的选择严格意义上没太大的区别,以业务能力为根本,辅以歪门邪道。 没错,就是辅以歪门邪道。 徐容对自身的认知相当清晰,他一路走来,很大一部分可以归咎于幸运,但是幸运本身是可以争取的。 “凭什么是他?”和“为什么是他?”,虽然瞧着意思相近,但是其间的内涵简直天差地别。 脑子里总是想“凭什么?”,时间久了,只会遭遇越来越多的“凭什么?”。 因为“凭什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只有弄明白了“为什么?”,并且具备争抢的意愿,才好实施去争、去抢的行动。 他曾看过靳芳芳给他整理的一些艺人分析报告,重点关注的当然是生存环境相近的几届四大小生,这些人里不乏比他起点低的,比他高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十年未过,有的栽到了女人手里,有的毁于钱财,有的纯粹膨胀过头或者性格缺陷,真正因“运气”而导致事业走下坡路的,一个没有。 这些“前辈”,几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给他上了一堂大课,怎么能从炙手可热迅速凉的无人问津。 当然也有人做了相反的示例,如黄小明师兄,甭管业务能力如何,但走到哪都吃的开,而他需要学习的则是在此基础上补足相应的短板。 纯粹的正途,生活在一个由形形色色的人编织的社会网络当中,是很难吃的开的,尤其是当下业内的竞争环境越发激烈的情况下。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成不了另外一个李雪建。 但是如果不想原地踏步、固守贫穷,就总得做点什么,在业务能力之外,宋嘉选择了黎叔,而他选择了自身的行为方式。 无论是看的过,还是看不过的人,他都尽力处好每一个人的关系,对关键人物,也不吝展示自身的价值。 不可否认背景的作用,但价值往往更具普适性。 就像他花钱跟童自容学习,耽误时间挣钱不说,还赔老钱。 可是随着学习的深入,他愈发觉得这些钱花的有意义,内部处理上,他如今没有太大的关碍,可是外部表达的技巧,于他而言却越来越艰难,哪怕童自容在一旁言传身教,进度也不比以往。 相当痛苦的一个过程,这是他在拍摄《大明王朝》之后,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自身的无知,也第一次发现一句简短的台词可以通过数种不同的处理方式,表达同一种意思。 徐容过去听说过一种说法,表演就好比搞电焊,焊工首先要关注的是能不能焊牢,其次才是衔接点的精美与否。 焊牢的技巧,他早已掌握,可是精美是有程度的区分的,而此时各种技巧综合起来形成完整的表达,大抵相当于焊接时怎么焊的让人瞧不出来是焊的。 这些并未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在全民奥运的氛围当中,奥运会开幕了。 他同样抽空看了几个比较感兴趣的项目,比如祖国刚刚起势的篮球以及110米跨栏。 只是看了一部分比赛之后,给他印象最深的却是一个叫做“飞鱼”的游泳选手。 有点变态。 毕竟能在一个领域当中,取得那样的成就,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但徐容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他一天天的算着日子,等待着。 奥运会于8月24日闭幕。 而《夜幕下的哈尔滨》于作为衔接,将于25日登陆央视黄金频道。 自去年的《新上海滩》之后,近一年来,并无他主演的戏上映,若非《闯关东》收视爆的一塌湖涂,人气下滑不可避免。 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却是没有此类烦恼,《夜》也许评价上赶不上《闯关东》,但故事的完整性没有太大缺陷,再加上央视的平台,收视上绝对不会差,而到了年底,《纸醉金迷》也将于东方卫视上映。 到了明年,没有太大意外的话,《北风》和《潜伏》也会先后播出。 情场失意,事业得意。 自26日收视数据出炉之后,外界对徐容普遍持有此类评价。 他并未特意澄清和小张同学分手的传闻,没有任何意义,随着他的人气提升,此类的空穴来风绝对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夜》的收视屡创新高,但是观众评价却是相当两极分化,也延续了赵宝钢作品存在争议的一贯风格。 《奋斗》火的一塌湖涂,但是网络上至今同样不乏大批批评者。 徐容对此有所预料,只是当看到一句“我滴乖乖,我愣是没从演员的风衣上找到一个褶子。”时,彻底绷不住了。 很像当初的《新上海滩》。 《夜》火的一塌湖涂,收视基本上预订今年前三的一席,第一的《闯关东》应当没太大争议。 可是因为谍战剧的偶像化,争议也就不可避免。 徐容对此也无法,这是赵宝钢的一贯风格,画风精美、歌颂人性的美好,塑造英雄似的人物。 针对的观众也不是一些会跟老版进行对比较真的中老年群体,而是义务教育之下缺乏普遍辩证思考能力的年轻一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的表演反而成了全剧最大的亮点之一,完全盖过了其他演员的风头。 可是在翻看评论的时候,徐容也暗自警醒,不能“又斌”化,偶尔这么玩一次还行,时间长了同行估计不乐意跟他合作。 就在徐容一边跟童自容学习,一边等待金鹰电视节开幕的时候,芒果电视台电视剧频道总编室的某位副主任却是犯了愁。 徐容没档期。 并非徐容来不了金鹰电视节的典礼现场。 电视台已经跟视协那边打过招呼,所有的入围演员,除不可抗力原因不能参加的外,其他的必须全部到场。 他发愁是的频道最近打算牵头几家电视台投资一部电视剧,人选也是早就圈定好的。 首先是形象过关、演技扎实,关键的是得足够年轻,具备一定的号召力,这样的人选,几乎直指徐容。 尽管制片人力主让自己儿子出演男一,但这个提议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投资电视剧是为了把自己头上的“副”字给摘掉,而不是卖一个对自己晋升毫无用处的人的人情。 陈保国领衔的《大明王朝》都栽的头破血流,他绝对不可能把押注在一个连戏都没拍过的新人身上。 可是剧组在跟徐容的经纪公司联系之后,才发现徐容明年的档期安排满了,两部戏,全是男一。 完全没给其他剧留下任何插手的空当。 中年站在窗前沉吟了一会儿,而后走到桌前,将手里刚抽了两口的烟放在烟灰缸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一个号码,等了一会接通之后,叹口气道:“老华啊,那个戏我是不打算投了,徐容那边没档期,那个姓张的还总想把他儿子塞进来,他娘的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一个戏都没拍过的娃子,拿老子的钱耍呢?!”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徐徐缓和,道:“行,行,哈哈,那可真是太感谢啦,哈哈,好,好,就这么说定啦,等你来了,我给你喊俩成不?哈哈哈。” 8月30日上午。 徐容自魔都出发前,天气雾蒙蒙的,当抵达的目的地时,天上同样飘着细雨。 一场注定陪跑的行程,一晚违心的表演。 徐容下飞机前,望着舷窗外蒙蒙的细雨感叹着。 可是不来又不行,这是他第一次入围金鹰奖,还是个半新人,只有他来了,才能衬托获奖者的荣耀。 而且他必须极为高兴的为之鼓掌,至少让观众看来如此。 唯一可惜的是,投票通道关闭的早了些,如果能在今天截止,说不得他还能争一争“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项,《夜》虽然存在一定的争议,但收视率节节攀升,而且截止到目前,还没有关于他的批评。 靳芳芳在机场接了他,一见面久问道:“你穿的这身?” 徐容特地为今天颁奖典礼准备了一套西装,因为天气比较热,此时只穿了件衬衣。 他以为靳芳芳觉得自己穿的没有新意,笑着道:“我要是能拿奖,穿什么都是焦点,要是拿不到,哪怕长仨脑袋,也没人注意我。” 靳芳芳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平时应该多这么穿,实话说,这是我见过的那么多次里,你最帅的一次!” “当然,如果头发再长点就更完美了。” 徐容边走,边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接受你的批评。” “嗯?”靳芳芳神色诡异地瞧着他,“那我以后再也不批评你了。” 俩人先是把行李放到酒店,凑合着吃了点东西,而后化妆,毕竟第一次走红毯,得隆重点。 靳芳芳本想帮他系领结来着,只是限于身高,试了两下,觉得不大妥当,也不再勉强,而是笑呵呵地站在一旁问道:“你知道你跟谁一块走红毯吗?” 徐容想了想,道:“应该是宋嘉吧?她不是以《闯关东》入围的吗?哎,不对,黎叔好像也因为《大明王朝》入围了,主办方应该会安排他们俩走,这多有话题性啊。” 他沉吟了下,问道:“是跟朱亚文和齐魁一起?” “你再猜。”靳芳芳低头扫了一眼主办方的安排,脸上的神情愈发诡异,“这个人你很熟。” 徐容系上之后,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伸手将领结扯了下来,实在没半点新意,怎么瞧都跟要去当伴郎似的,转过头问道:“我合作过的女演员?” “不是。” “那你叫我怎么猜?” 靳芳芳呵呵笑了,道:“杨蜜。” “杨蜜?” 徐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颇为不解地道:“不是,她这两年拍过什么戏?” 靳芳芳翻了个白眼,道:“你这话要是被她听到了估计会气个半死,人家是《王昭君》的女主角呢。” “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部戏拍的比较早,应该是他们刚上大学那会儿拍的,但是成绩并不太理想。 徐容说着,拉开了行李箱,从中取出买西装时搭的蓝色斜格领带,打开盒子,抻直了,却愣在当场,抬头看向靳芳芳,道:“你,会打领带吗?” 靳芳芳张着嘴瞧着他:“我的哥,你是去走红毯,不是去上班,打个领带算怎么回事?” 徐容笑着道:“你看你都这个反应,到时候观众才更乐,肯定没见过穿西装打领带走红毯的吧,那咱就走一个。” “幼呵,整花活是吧?” 徐容一听声音,就知道李又斌过来了,他冲靳芳芳看了一眼,见她打了个 OK 的手势,便放了心。 笑吧,笑吧,等晚上让你哭。 “啥时候来的?” 李又斌道:“刚到,你呢,有信心拿个奖杯回家没?”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别扯啦,要不是协会那边再三叮嘱,我都没打算来。” “你这话说出来得昧着多少良心,投票通道关闭前几天,你搁那蹭蹭蹭卯着劲刷票,当我不知道?” “你这可就是血口喷人了啊,我那都是分手传闻导致的同情票,怎么,是怕我超过你?”徐容不好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因为他确实刷票了,扬了扬手中的领带道,“你会打领带不?” “超过我,你做梦呢你?!”李又斌同样不想就此多说,当初为了不被徐容的票数赶超,他也是花了真金白银的,伸手把领带拽了过来道,“小意思。”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李又斌给他打好了领带,拍了拍他的胸脯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年纪大啦,这记性就总不大好,一段获奖感言,也不长,就老记不住。” 徐容嘴巴张了张,直到李又斌出了门,愣是没憋出半个字来反驳,李又斌今天要是不拿个奖杯回去,金鹰奖评委组那才是真的连点逼脸都不要了。 这个逼不仅让他装到了,而且还装的极为瓷实! 等了好一会儿,徐容才又缓过劲儿来,冲着靳芳芳道:“我去李老师那儿看看。” “行。” 不止因《高纬度战栗》的李雪建,陈佳林、张立、张健、高满唐、萨日那、陈保国、宋嘉、朱亚文、齐魁等等以前合作过的,他都去串了串,熟悉的就多聊两句,不太熟的,打个招呼就走。 第八十九章 颁奖(先更后改) 临到下午五点钟,徐容接上了穿着低胸长裙、捂着胸口的杨蜜,开始坐着车围着会场绕圈圈。 徐容的心态平和,杨蜜明显同样放弃了挣扎。 在竞争较为激烈的今年,俩人几乎没有半点拿奖的可能。 上了车,杨蜜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今天已经是8月30日,马上就要开学,作为大学的最后一年,所剩的学习任务不多,唯一的大项就是毕业汇演,不过那还早着,闪了年再准备也不迟。 “明天。”徐容瞅了她一眼,同窗三年,他还没跟她如此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过,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化的过于浓重的原因,此时杨蜜那张线条柔和的脸蛋总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你呢?” 杨蜜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家本来就是京城的,我回家跟回学校本来就差不多好嘛。” “哈哈。”徐容本想尴尬地摸几下鼻子,以遮挡她的视线,可是手举到一半,又意识此举不大妥当,只能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忘了这茬了。” 在场面上的几句话说完之后,狭小的空间里倏忽之间陷入静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的车窗一片模湖,车子缓慢地行驶着,司机跟前的对讲机里,好一会儿才会传来几句说话声。 可是气氛却是略微尴尬,两人虽说是同班同学,但真正同窗的日子屈指可数,若非她跟小张同学一个宿舍,总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在小张同学的话里,他兴许都记不太清她的名字。 “咳。” 大抵粘稠静滞的空气使得司机呼吸不畅,在某个瞬间,他突兀地咳了两声。 “徐行...” “徐行...” 徐行,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本应当是一个不错的可以聊到入场的话题,可是当两人同时说出来,空气当中的尬值一路蹿升,直接就给尬到了姥姥家。 以己度人,这是绞尽脑汁才想到的某个可以聊很久,并且没那么多顾忌的话题。 两人同时住了口,在对视一眼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杨蜜捂着胸口,仔细瞧着他,道:“感觉,咱们不像是同学。” 不用她提,徐容也感受到了,可是这个话要是不接,那俩人只能跟之前似的干沉默着,于是问道:“你感觉像什么?” “我要是说出来,你觉得咱们还能笑着聊完剩下的二十多分钟?!” 徐容哈哈笑着,但是心下却是对主办方服气的透透的,哪怕安排他跟朱亜文走也行啊,至少能欢快挺多。 眼瞅着杨蜜自打上了车,手就没离开过胸口,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我看你老捂着,真的,有么?” 她今天穿了一件低胸长裙,目测真空。 杨蜜仍笑着,道:“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辩解,反正我在我们宿舍是最大的!” “好吧,当我没说。”徐容干巴巴地道,这点上他确实没法辩驳,小张同学的天资有限。 《天阿降临》 “3号车准备进场,3号车准备。” 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杨蜜道:“等会儿你先下车,别忘了给我开车门,然后接我出来。”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你不是有手有脚吗?” “噗嗤...咳咳咳。”司机极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发现后边的俩人齐齐盯着自己,马上解释道:“那个,我嗓子痒,嗓子痒。” 杨蜜压低了声音,道:“你得表现的绅士一点,而且那么多媒体拍着呢,你啥前见过哪个走红毯的组合是女的自己跑下来的?” 徐容想了想,还确实是那么回事,道:“得,我知道啦知道啦。” “你...”杨蜜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徐容在应付她,“你别忘了啊。” “还有,等会儿走的时候不要跑那么快,咱们要留给媒体拍照的时间,然后还要向影迷、观众挥手致意,另外要保持笑容。” “拍照的时候要记得侧脸,头低45度,那样拍出来的效果是最好的,另外签完名的一瞬间必然有抓拍,那个瞬间一定要保持微笑...”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没有?”杨蜜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徐容竟然皱着眉头,走起了神,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徐容幽幽转过头来,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的签名还没练好。” 杨蜜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似乎跟徐容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上,道:“我跟你说的你记住了没啊?” “差不都都记下来了,都小事儿。”徐容摆着手说道,杨蜜把红毯这么个形式看的实在太过重要了,不拿奖睡上头都白瞎,临到末,他又忍不住感叹道,“谁要是能娶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年纪不大,当妈的潜质的不小。 杨蜜不同于小张同学,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徐容话里的意思,认真地问道:“八辈子...的福分?你是不是嫌我话多?” “没啊,我是认真在夸你。” 距离快要进场还有五分钟左右时,徐容瞧着窗外的大雨,突然转过头瞧着杨蜜,问道:“你想火吗?” 杨蜜皱着眉头瞧着他,她有种预感,徐容绝对没憋好主意,不大确定地问道:“你要干吗?” “现在不能告诉你,就跟拍戏似的,跟你说了你的临场情绪和反应就不对了。” “不会出事儿吧?” “放心。” 两人的进场顺序排的比较靠前,今年是第24届金鹰奖颁奖典礼,同时也是电视剧五十周年庆典,不仅入围演员悉数到场,歌坛的音乐人也来了大半。 “接下来入场的是两位新人,巧合的是,他们现在也是北电的同班同学,徐容、杨蜜。” “哇,好一对金童...”主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徐容下了车,似乎瞧着雨势过大,一把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伞,径直一路小跑着沿着红毯向两人跑来。 曹颍和何煚被徐容的迷惑行为给惊了一瞬,赶忙提醒道:“徐容,徐容,你的女伴,你的女伴还没下车呢。” “啥?”徐容跑了一半,身形勐地刹住,看向末端慌忙冲着自己示意的两位主持人。 “你的女伴,杨蜜,杨蜜。” 徐容缓缓回过头,望着傻了一般刚刚下车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的杨蜜,冲着两侧的媒体露出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后,又一路小跑着给拐了回去,将伞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冲着杨蜜伸出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哈哈哈。” 俩人牵着手进了场,签名的时候,杨蜜瞅了一眼徐容的签名,差点没给笑出声来,他竟然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名字。 到了采访环节,何煚问道:“徐容,刚才你跑那么快进场,是因为迫不及待观看咱们节目吗?”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主要是我想着,我跑的快一点,看能不能混个奖杯什么的。” “刚才我看你们俩走过来的过程中似乎发生了点不愉快?” 徐容笑着回答了曹颍:“没有的事儿,我们杨蜜在学校关系特别好,就是属于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铁哥们。” “杨蜜,是这样吗?” 杨蜜瞥了一眼徐容,道:“嗯,确实无话不谈,要不然怎么会闹绯闻呢?!”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杨蜜是你的理想型吗?” “是个很好的朋友、同学。” 徐容回答完了,立刻品出了味儿来,俩主持人的问题很有意思,几乎把他跟杨蜜过去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儿可能引起争议和猜测尽数消弥。 入场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在金鹰女神李小路的开场舞蹈当中,本届金鹰节正式开幕。 而后领导轮番致辞。 徐容对这种毫无感情的念稿环节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还不如看李小路跳舞呢。 大家来是领奖的,仨领导光念稿就念了近二十分钟。 尽管明知希望不大,可徐容仍紧张地等待着。 只是事与愿违,他唯一的一次上台,还是《闯关东》获得最佳电视剧大奖。 全场最大的赢家要数蒋文丽,三次上台,三次领奖,而且拿的还都是大奖。 在重要的压轴环节,揭晓观众最喜爱的男演员奖项时,徐容心不由提了起来,这个奖项按照票数取前四,也是他唯一能够获奖的奖项。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颁奖嘉宾公布道:“获奖的有,王五福、林永建、王保强、李又斌。” 果然如此! 徐容听到没有自己,心中一下有点空落落的,可是紧接着,就察觉不大对。 有黑幕,绝对有黑幕! 他可是在这个奖项上花了钱的,按照“实际”票数,他的排名应当高于李又斌才对,按照前四获奖的规则,排在他后边的李又斌都能拿奖,他起码也得有个奖杯才合理。 李又斌尽管拿到了同时拿到了“最佳表演艺术奖”,但是同样不大开心,作为终极压轴大奖,也是最具备商业价值的“最具人气男演员”奖,最终被王保强摘走。 徐容捧着李又斌的“观众最喜爱的男演员”奖杯,心中五味陈杂,尽管明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当结果揭晓,仍是不免失落。 真的是全程陪跑啊。 等到晚宴,李又斌竟然罕见的没再得瑟,跟没得奖似的,脸上几乎不怎么见笑容,徐容奇怪地瞧着他,问道:“怎么,就这还不高兴啊?” 李又斌道:“这俩奖杯我都拿过,人气奖愣是摸都没摸过。” 眼瞅着徐容兴致也不大高,他笑了,道:“别灰心,能提名终归是件好事儿,你才多大?!” “嘿,安慰人的话打你嘴里说出来真的不容易。” “以前我故意刺激你,那是为了让你上进,现在咱们俩可以说难兄难弟,没必要互相伤口上撒盐。” “唉,下回吧。” “唉,有没有下回都难说。” 高满唐听着俩人互相安慰,实在看不过去了,道:“你们俩行啦行啦,一个拿了俩奖,一个提名,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正聊着,靳芳芳走了过来,附在徐容耳边说了句之后,徐容放下了快子,道:“各位,有点事儿得先走了,失陪失陪。” 《闯关东》的总导演张新健笑着道:“你忙,你忙,对了,得会儿咱们剧组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你忙完了也过来。” 离坐之后,徐容诧异地瞧着靳芳芳,问道:“华名,他找我干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说有事儿要跟你聊。” “过去看看吧。” 当徐容到了酒店的包间,看到在坐的四人,不禁微微诧异,四人当中,他跟华名比较熟悉,另外一瘦长脸小眼睛的中年他瞧着也有点眼熟,似乎也是个演员,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另外两人就完全不认识了。 华名起了身,将徐容领到三人跟前,道:“哈哈,可终于算是把我们的主角给盼来啦。” “我来介绍下。”他说着,指了指坐在主座的个头不高的谢顶中年,“这位是芒果卫视总编室周劾周主任。” “周主任你好。” 而后,又指着背有点驼的国字脸中年,道:“这位是张建张制片。” “张制片你好。” “你好。” “这位是导演杜雨明。” “杜导好。” “哈哈,你好你好,那边刚忙完吧?” “嗯,让各位久等了。” 只一个照面,徐容就察觉到了几人态度的细微差别。 周劾虽然比较内敛,但笑容相当亲和,张建则是冷澹一些,而杜雨明居中,既不过分亲近,但也没让他觉得不适。 看着在坐的几人,他隐约已然有了点预感,应当是在筹拍新戏,可是瞧着制片人和导演的态度,这个戏不太好接。 入座之后,华名看了一眼周劾,道:“今儿请你过来呢,是这样,老周准备牵头其他几个地方台投部戏,先前已经联系过你的经纪公司,可是才知道你明年的档期排满了。” 徐容心中愈发疑惑,自己档期既然已经排满,那还聊什么,况且明年的两部戏是一个导演执导的,他不可能一下推两部,但他没接话,因为他知道华名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要说。 华名瞧了瞧周劾,道:“这部戏我们台也准备跟投,你看看能不能协调协调,咱们各让出来一个月,争取明年把这部戏拍出来?” 徐容还没看剧本,也不大清楚时间冲突到了什么地步,但此时,却是义无反顾地表了态,道:“华主任,周主任,现在我不好给你们打包票,但是你们可以放心,我回去之后立刻协调,争取把时间空出来。” “哈哈,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吧。”华名端起酒杯,夹着烟的手指指着徐容,对周海说道,“人徐老师是个痛快人,来,干了。” 周海喝了酒,放下酒杯之后,问道:“徐老师,就不担心剧本?” “嗨,没那个必要。”徐容摆了摆手道,“国内各大电视台的总编室里,我要是连周主任和华主任的眼光都信不过,那也不用当干这行。” “哈哈,来来来,冲着徐老师这句话,走一个走一个。” 靳芳芳在一旁欲言又止,可是跟徐容对视一眼之后,又不再言语。 再次放下酒杯,华名感叹道:“其实老周来之前还说,如果你要是不参演,这个戏他就不投了,所以啊,为了这个戏能拍出来,你可要尽力争取。” “当然,说实在的,既然周主任看的起,我这边肯定是要尽力的,不过话先说到前头,如果那边死活不同意,也请周主任能理解。” 徐容心中还有另外一层想法,芒果台的戏,一般以偶像剧为主,演起来不太费力。 在去庆功宴的路上,靳芳芳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总不是今天没拿到奖,被刺激到了吧?” “有这方面的因素。”徐容也不避讳,“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现在说还早着,等以后吧。” 不过可以预料,明年会是相当辛苦的一年。 第九十章 倒霉 在喝酒之前,徐容原定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早返京,因为接下来的半年要忙的事儿很多。 首先是督促小张同学备战考研,其次就是准备明年开拍的戏,谍战片他早已驾轻就熟,但是开年要拍的剧种是他先前未曾尝试过的。 再者就是华名提议的协调档期,尽管还没开始做,但是他已然能够想象到会遇到的困难,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要么是面子人情,要么就是金钱。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付出后者,因为前者的代价越来越高。 另外则是趁着下半年空闲时间多一些,一些朋友也得走动走动,这个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的事儿。 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谁拍戏去就去看谁,绝对不瞅着谁闲约谁,因为探班充其量不过半个钟头的功夫,对方还会觉得倍儿有面子。 以他现在因《夜》跻身顶级一线的人气和地位,除了少数几個大腕儿,他去探班都可以算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还有一件事儿他还得好好规划规划,不然办不下来。 可是喝了酒后,第二天早上他没能起来。 一场颁奖典礼,《士兵突击》、《闯关东》、《金婚》都赚了个盆满钵满,纵然拿奖少的,也拿了压轴大奖。 相比之下,作为同样火的一塌糊涂的《奋斗》,人马几乎齐齐到场,可最终愣是颗粒无收。 即使在典礼现场,赵宝钢那张脸已然眼瞅着比碳还黑。 酒店当中能摔的东西,全给他摔了个干净。 “徐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特么的该怎么拍?现在政策一年比一年收的紧,说我拍的不接地气,特么的我要是真拍出来接地气的播都不让播!” 徐容能够理解赵宝钢的愤懑,当下的大环境对现实题材的剧种,尤其是涉及当下社会矛盾的问题极其严苛。 教育、医疗、住房、养老、就业,这些都是高危题材,稍有不慎,毙掉简直家常便饭,因为现实的矛盾已经足够尖锐,不需要多管闲事的影视行业从业者再去刺痛大众敏感的神经。 而如果非要拍,至少得美化到一定程度,拍出一种你好我好全都好的和谐。 他的荧屏处女作,《生存之民工》,˙当初首轮没播完,即因“制作水平过于粗糙,影响观众观感”,被全面下架整改,至于何时能整改的符合要求重新上架,还是个未知数。 那还是在三年前,如今三年过去,标准只升未降。 为此,徐容又陪着赵宝钢喝了一扎啤的。 半晚上的时间,他连赶了三场,如今,他的酒量比起最初,算是稍微见长,可是这么个喝法,怎么回去的他都记不大清了。 第二天连着吐了半天,吃了点面,才算稍微缓过劲儿来。 可是状态也不大好,精神萎靡,浑身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 徐容抬起沉重的眼睑,瞥了一眼房间内的几人,道:“谢谢啦,你们先去忙吧。” 话不是对靳芳芳说的,而是对留下来的杨蜜、朱亞文和齐魁仨人。 昨天是靳芳芳招呼朱亞文和齐魁把他抬回来的。 他们仨今天早上过来看他,见他连喝水也能给吐出来,就干脆没走。 半天的时间,仨人来来回回的跑,又是买可乐、又是买面、买粥的,弄的徐容相当不好意思。 之所以买了那么多种,主要是他自我感觉想吃,可是每次尝两口,最终又发现根本吃不下。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对于三人的照顾,他还是挺感动的。 朱亞文笑着道:“我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你,咱们也不白照顾,咱爹临走前说啦,他年纪大了,大腿不兴抱,要抱得抱紧你的大腿,至少一辈子吃喝不愁。” 齐魁因为有杨蜜和靳芳芳在,不大好意思说话,只是嘿嘿笑着点了两下脑袋。 “伱们可拉倒吧,回头等你们发达了别忘了我就成。” 朱亞文所说的“爹”,自然是李又斌。 杨蜜只轻笑了两声,道:“我暂时也没什么事儿,以后可不能这么喝啦,老这样你迟早得把身体喝坏不行。” 徐容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现在特羡慕那些半斤刚刚热身的,真的就牛逼的过分。” “我其实就想不明白,你跟赵宝钢喝那么多干什么?”靳芳芳拆开一瓶 AD 钙奶递给了他,这是最后实验出来的,他喝下不会立刻吐出来,“你之前不是说不打算再跟他合作了吗?” 当着杨蜜三人在,徐容没回答她,只笑着摇了摇头,一来头两场,他感觉自己没喝多,还能喝,二来,徐行的事儿确实需要赵宝钢帮忙。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昨儿个是碰巧赶上了。 赵宝钢因为总是自己兼着导演、编剧、制片人、出品人,带的组相对干净一些,另外只要外形上过关,对于业务能力要求没那么高。 至于小张同学,他没打算把她扔给别人带。 又缓了半晌,感觉差不多了,徐容洗了把脸,道:“走吧,回去。” 靳芳芳问道:“要不咱们明天再走?路上又是坐车又是飞机的,别又给吐了。” “没事儿,刚才吃了面,好多了。” 朱亞文和齐魁没跟他们一起,他们俩再次参演张新健执导的《情系北大荒》,要去跟剧组汇合。 到了京城,下了飞机,靳芳芳坐在副驾驶上,问道:“去哪?回学校?” 徐容想了想,道:“先送杨蜜回家吧,然后去我家,不回学校了。” “你要搬进去住了?” “嗯。” 公司过来接的司机一听杨蜜家的地址,道:“那顺路,徐老师家近一点,要不先送徐老师吧?” 徐容想了想,还是道:“先送杨蜜。” 先送他的话,难免要把车开进去,到时候杨蜜见了自己的房子,实在太过招摇。 买别墅的事儿,他没跟几个人提过,尤其是学校的同学,没必要把自己的搞的与众不同。 杨蜜本来先送谁都无所谓,可是见徐容老坚持,笑着道:“怎么,还怕我吃你家的饭啊?” “呵呵,看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你想家。” “我昨天才从家里出来。”杨蜜翻了个白眼,“正好我去看看你们买的新房,要是不错的话,到时候咱们当邻居。” 徐容张了张嘴,心说你要是当邻居也真行,只要价格开的公道,旁边那栋立马卖给你。 前阵子他在魔都晃的时候,看中了一个物业评价相当不错的盘。 他买的不是刚需,而是质量,价格贵是肯定的,因为至少价格能够淘汰掉一批不太适合做邻居的邻居,而价格到了一定程度,评判的标准就是物业的服务。 就像眼下的住处,管家做事儿相当细心,通风期间,要是碰到刮风下雨的天气,都会给他发个消息,问问要不要帮忙把家里的窗户关上。 当初他在sjs 买的房,房子还没下来,电话差点被装修公司给打爆。 但是这套自交钱开始,愣是没接到一个骚扰电话,装修公司也是管家推荐的,价格上自然也要贵一些,但是他去看了几次,活做的比较细致。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但给人的感观上相当不错。 看着车越跑越偏,杨蜜诧异地问道:“你房子买这么偏僻,出行也不方便吧?” 徐容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点,前阵子我在魔都看房的时候感觉有一套各方面都挺好的,交通也特方便。” 别墅后边有自带的小码头,游艇可以停靠,也不用担心出行堵车的问题,但是他现在根本没那么多现钱,只能看着眼馋。 靳芳芳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你真打算搬到魔都去住?” “也不是,感觉以后少不了往那边跑,回回住酒店也不大方便,就想着置办个落脚的地方。” 先前在魔都,他住的那层凑进来不是媒体和粉丝,弄的他几乎形成进房间立刻拉上窗帘本能。 车到了小区门口直接被拦了下来,徐容摇下车窗,刷了个脸,才给放行。 而杨蜜早已看傻了,她听张晓斐说过徐容买了房子,她以为是三室一厅或者四室两厅,可是看着旁边一栋栋独栋小楼,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荒谬感。 “徐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富二代?” 徐容笑着道:“你想多啦,都是普通家庭,顶多就是房子大一点,没什么区别的,反正都是住。” “好吧。” 家里的院门关着,可是正门却是敞开着,徐容颇为诧异,因为通风也没打正门通的道理,管家也不至于疏忽到这个程度。 进了门,看到门口鞋柜里的小白鞋,他心中了然,应该是小张同学提前回来了。 拐了弯儿,到了客厅,只见小张同学穿着身粉色的短袖热裤,抱着本书,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只见她额头满是汗珠,在他走过来得时候,还吭叽了两声,吧嗒了下嘴。 一准梦到吃的了。 “徐容,你家也太...” “嘘。” 尽管徐容反应及时,杨蜜也住了口,可是小张同学仍然被说话声惊醒,她迷迷糊糊视线在跟前的几人身上点了几个来回,才道:“徐,徐老师,你回来啦?” 徐容将她怀里的书拿过来放在桌上,抽了两张纸,给她擦了下脸,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下午就来啦。” “怎么不开空调?天这么热。”徐容说着,走过去把空调开了,“还有,睡觉也不知道把门关上。” 小张同学坐了起来,道:“我没想睡的,可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别开啦,中央空调太费电啦。” “哎呀,芳芳姐,杨蜜,你们先坐。”小张同学此时才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我先去楼上冲个澡。” “喝点...”徐容本来想问他们喝点什么,可是想到小张同学刚住进来,肯定什么也没有,只得道,“白开水怎么样?” 杨蜜偷偷地打量着房子的布局和装修,听到徐容的话,颇为拘谨地点点头,道:“好的。” 这么大的房子,她还是第一次来,又悄悄伸手捏了捏屁股下的沙发,感觉弹性比自己的皮肤还好,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徐容的富有,不仅在于他那个双肩包。 反倒是靳芳芳,这串串,那看看,等一会儿回来了,问道:“徐容,你家这么大,俩人住也太空了吧?” 徐容道:“还行吧,主要是都没过来,我也不经常在家,回头把家里人接过来就好了。” “对了,昨天那个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靳芳芳想了想,道:“我打算先接触杜导和张制片,看看他们那边的能往后推的最大期限,然后再去跟刘导那边沟通。” “不过在这之前,你也不能闲着,得先去见见人导演和制片人,从道理上讲,是咱们违约在先。” 徐容轻轻地點着下巴,道:“那个张制片我估計不太好沟通,华名昨天不是说各退一个月嘛,你看看能不能再争取争取,实在不行了,我再联系周主任。” “嗯。” 靳芳芳接过徐容倒的水,问道:“如果协调不下来呢?” “协调不了就协调不了,大不了不接了就是。”徐容耸了耸肩膀道,“是他们求着我,又不是我求着他们。” “明年要是还有别的好本子呢?是接还是往后推?” “现在本子很多吗?” 靳芳芳摇了摇头,道:“自从《夜幕下的哈尔滨》播出之后,好几个递过来没给回复的都撤回了。” “撤回?”徐容眉頭一下皱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靳芳芳抿了一小口,道:“人家说,你的片酬太高了,付不起片酬。” 杨蜜对这个感兴趣,问道:“现在徐容你的片酬多少?” 靳芳芳看了徐容一眼,见他不介意,道:“正常价十万,友情价就另说了。” 徐容愈发不解了,道:“也不高吧,头两年李又斌都十二万了,眼下我估计差不多得十五萬吧,我这才哪到哪?” 靳芳芳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对比对象找的真好。 杨蜜捏着水杯,不敢说话了,因为她有种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的感觉,十万,不高?才到哪? “今年还接代言吗?” 徐容瞧了靳芳芳一眼,她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怎么接代言是早就定下的,但既然她现在问出来了,肯定有其他原因。 “徐老师,徐老师,帮我拿一下浴球,在主卧的阳台上,你帮我拿一下吧。”小张同学扯着嗓子的喊声打楼上传来。 徐容尴尬地对两人笑了下,道:“我上去一下。” “等过完年吧。”上楼跑了一趟的功夫,徐容隐约的也猜到了缘由,再坐下之后道,“可以放个风,就说我一年只接一个代言。” 靳芳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竞标?”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徐容想起来前阵子听说的一件事儿来,“我听说台省的某个小眼睛歌手,有商家出500万请他去商演,那边愣是没给回复。” “只是一面之词,到底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徐容想起最近闹的风风火火的毒奶粉事件,道:“对了,奶粉类的,包括保健品、食品,一律不接。” 张国力夫妇这段日子为了三鹿的代言事件挠破了头皮,但是一面倒的舆论和铺天盖地的骂声哪是两个人能抵挡的了的。 这种事儿谁摊上谁倒霉。 ************* PS:下一章红估计大概率发不出来,看情况吧。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第九十一章 学习 靳芳芳和杨蜜没呆太久,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徐容跟小张同学俩人捯饬了好半天,才做完,一顿晚饭。 倒并非不会做,而是因为什么都是新的,用之前还得先看会儿说明书。 小张同学眼瞅着徐容放下碗快,道:“徐老师,和你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 徐容见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刚刚要端起来的水杯,又给放下了,问道:“多严肃?” “我做的好吃吧?” 小张同学的问题很有倾向性,因为如果是正常发问,大抵应当是“我做的好吃吗?”之类的,与多数恋人婚后,老婆下班时老公问“我去接你吧?”,有异曲同工之妙,总而言之,答桉已然呼之欲出,除非故意装聋,不然十分容易分辨真实的答桉其实只有一个。 “好吃!” 徐容违反本能并且重重地点了两下下巴,他的口味相对重一些,如果自己做菜,他会多放点油和盐,但是既然不是自己做的,就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万一小张同学撂挑子了咋办? 小张同学先是“嘿嘿”笑了,而后无意识地舔着快子尖,道:“那,我都做饭啦,你刷碗吧?” 徐容笑着道:“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呢。” 小张同学却忙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其实我刷也是可以的,但是我看网上说了,说家务虽然不是特别累的活,但是最好都要参与进去,这样才能建立对家的归属感,而不是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 徐容惊奇地打量着她,小张同学到底背着自己偷偷查了多少东西? 不过他也没拒绝,道:“那这样,咱们先说好,以后你做饭,我要是在家的话,刷碗这活我包了!” “哈哈,给徐老师点个赞。” 徐容看着她,严肃地道:“不能反悔啊?” 小张同学先是摇了摇脑袋,而后信誓旦旦地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小张同学还是太年轻! 等了一会儿,小张同学切着水果,见徐容在收拾了碗快之后,打柜子里默默地抱出一个还未拆封的洗碗机时,整个人都傻了:“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洗碗机???” “先前咱们一起去买的啊,你忘了?” 徐容见小张同学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以至于难以置信,又渐渐转为阴晴不定,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脸反悔的意思,忙道:“刚才咱们说好的啊,谁反悔谁是小狗。” “我,我...”小张同学瘪着嘴,“我就要当小狗。” “徐老师~” 徐容一边清洗着洗碗机,一边道:“其实为什么让你做饭呢,主要是因为你做的饭太好吃啦。” 小张同学狐疑地瞧着他,不大确定地问道:“真的?” 在家的时候,爸妈可都嫌弃她做的难吃的。 徐容笃定地点了两下脑袋,转过头认真地道:“真的,特别特别合我的口味,让我想起了我那素未谋面的...咳,反正就是有种家的味道。” “真的吗?哈哈哈。”小张同学见徐容说的认真,眼中还带着点伤感,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当然是真的。” 在几个小时之前,徐容只觉四肢发酸,浑身无力,手指都不想动弹半下。 可是吃完了饭,精神高度亢奋,浑身上下哪哪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小张同学切完了一盘水果,打厨房出来,转头望了望,没见徐容在客厅呆着,抬头瞧了一眼,瞅见二楼的起居室的灯亮着,便把一楼的灯关了走了上去。 将果盘放在了桌上,她捡起书,坐下翻开瞅了一眼,察觉不对,又悄悄地抬起头来,跟徐容对视了几秒钟后,低声问道:“徐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徐容坐到了她旁边,道:“不早了,要不咱们早点休息?” 小张同学瞅了一眼外边,干笑了两声道:“天还亮着呢,而且咱们还没敷面膜呢...唔。” 小张同学这次明显感觉到了不同,因为这次徐老师的手很不老实。 “徐老师,我,我胳膊酸了,真的不敷面膜了?” “明天再敷也不迟。” 俩人对视了一小会儿,小张同学低声道:“那,那你先去洗澡。” “好。” 徐容起了身,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小张,要不要一起?” “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 在往常,徐容洗澡一般要二十分钟左右,如果是在剧组或者出席某些活动,要卸妆,时间可能要更长一些。 但这次,他感觉是最近几年洗的最快的一次,洗没洗干净也不大清楚,反正是洗了。 当他胡乱擦了把头发出来,见小张同学趴在床上看书,翘着腿,在半空中踢踏着。 房间的双层窗帘也给她拉的严严实实,灯,也选择了昏黄色的一档。 “小张。” “啊。” 小张同学被他的突然袭击她惊了下,眼睛瞪大了瞧着他:“徐,徐老师,我看书呢。” “我陪你一起看。” 徐容的手不着痕迹地放在她的背上,只觉她身子绷的紧紧的,笑着问道:“你冷吗?” “不..不冷。” “那我给你暖暖。” “唔。” “徐老师,要看书呢。” “看着呢看着呢。” “怎么解不开?” “哈哈哈,徐老师你真笨。” “读书不能趴着读,来翻过来。” 夜色渐沉,夏日温暖的夜风,游离在窗外,如同轻纱一般,柔和地拂动着,又夹着癫狂的醉态,在苍穹下跳着舞,一窗之隔的,彼此倾听着静谧的呼吸,彷若银铃响彻在耳际。 饭团探书 耳际的耳钉,很亮,在如纱的乌发里、如水的灯光下,闪耀着莫名的光,似乎内里蕴含了奇异的能量。 徐容读着读着,忽而想起高中时代学过的一篇诗词,而只觉自身彷佛穿越时光,化身武陵捕鱼人。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翻书时,纸张幽幽作响,时而的欲断欲续,时而的若有若无,一如夜色掩映下的光影,又似窗外传来的,阵阵的夏日虫鸣,于徐徐墨然的夜色下,编织着一张网。 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 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如明月海下的美人鱼的啜泣,亦似蓝田暖玉飘渺而起的青烟,他认真地读着、逐字逐句地琢磨着,书的内容颇为深奥,讲解却是深入浅出。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 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皆出酒食。 如同一个无知的孩童,又好似一个孜孜以求的探索者,欣赏着所带来的一切震荡和悠扬。 有时翻的快些,有时翻的慢些,读书本是一件妙事,文字之美,感动心灵,纸墨书香,婉转成吟,却好似在火焰上添了油。 昏黄的灯光下,床头的书轻轻的震颤着,嫣红恍若怒放的堇花,颜色的鲜丽像是纸剪的,而秋波流转中更漂浮着盎然的绿。 “灯..灯。” 怯怯的,娇软如水的声音像是带了羽翼的鸟鸣,尽管只有两人,她仍固执地说着。 “我读书呢,为什么要关灯?” “嗯?” “嗯!” “那,那天还没黑,关,关了灯也可以读的。” “关灯看不清字。” “可以的,可以的。” “好吧。” 宁静是短暂的,在某个情节起伏过后,抑扬顿挫节奏,伴随着承载了少女时代喜怒哀乐、忧愁烦恼,簸摇动荡着。 柔情在哀婉低回中,一丝一缕地流露出来,一字一句、一声一韵,似一股清泉起初在石缝中艰难地幽咽地流着,滔滔汨汨。 彷佛初春或晚秋的生涩,又像南国苍翠的葡萄,颜色是琥珀色的,艳艳中泛着红光,时而,扯着素帆的小船,停泊在水中央,随着碧波荡漾,时而,如同飞驰的骏马,疾驰在广漠的郊原,肆意欢腾。 “你学过音乐吗?” “嗯?” “就是学过音乐没?” “学过啊,你忘了咱们艺考的时候了吗?” “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歌。” “徐老师~” 曲子的间奏,繁复的节响变得和谐,长短疾徐,风吟雨唱,慵懒中带着欢乐的舒卷。 灯,悄无声息地亮了,因为亮的太过急促,小张同学慌忙把书本盖在了脸上,她不大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尽然不大明亮,又似乎这么面对面的,下意识地生出些不大好意思的情绪来。 呈现着的是霜晨般的珍珠色,氤氲着漠蒙蒙的水汽,彷佛一卷无字的书,缓缓展开了,徐容一字一句的斟酌着,品味着其中美妙与未曾预料的曲折。 过了一会儿,隐约草地间雨水滑落叶尖的滴答,马儿毕竟是不安生的,风吹与草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而某种暗示,恍若天际乍然响彻的惊雷,它撒了欢的、疯了般的,奔腾向远方。 清音浮动间,如春虫唧唧,又如花的吟哦,回响在寂静、迷蒙的夜里。 好一会儿之后,小张同学忽地一个激灵,道:“徐老师,纸。” “沙沙沙。” 她捂着纸,瞪了他一眼,道:“我去下洗手间。” 徐容瞧着小张同学弯着腰的背影,颇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张同学太不热爱学习了。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才读到哪,就找借口开熘。 等小张同学打洗手间里回来,徐容立刻又振奋精神,准备督促她继续读书。 无论于他,还是于小张同学,接下来的考研,都是头等大事。 却不妨小张同学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拿拳头轻轻锤了他两下,都囔着道:“徐老师,肿,肿了。” 徐容愣了下,问道:“什么?” “就是,就是肿了呀。” 徐容只觉脑子有点懵,他的确看过小秘籍,可是秘籍上没提这茬,他顿了顿,问道:“我去买点红花油?” 小张同学张嘴咬在了他胳膊上,可是没用力,等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翻过了身子,只拿背对着他,道:“等,等明天看看吧。” 时间也许等到了明天,也许没等到,到了夜色愈发深沉,窗外漆黑一片时,早已翻过身的小张同学忽地出声问道:“徐老师,你,睡了吗?” 徐容哪能睡着,满打满算,九点就躺下了,中间睡了一会儿,可是没大睡熟。 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是一个睡,勐然的旁边多了个大活人,多少有点不习惯。 再者,他毕竟热爱学习,先前只读了点皮毛,没领悟透彻,思来想去的,总是难以入眠,可是又因小张同学抱着他的胳膊,一条腿压在他身上,他又不好辗转反侧。 “没呢。” “那,你困吗?” “还行。” 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的小张同学忽然不说话了。 可是徐容从她的行为里渐渐明白了她的暗示,等了一会儿,等徐容又精神了,小张同学低声道:“要不,咱们,咱们读书吧?” “嗯?”徐容忽地扭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道,“不肿了?” “消,消了。” 徐容少见的起晚了,并且是连续起晚,前一天因为应酬,身子折腾的本就疲惫,而后一路舟车劳顿,又陪着小张学了半晚上的习。 大概他的保温杯泡枸杞效果不错,醒来的时候,只觉神采奕奕,心中暗暗感叹,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只是他刚把胳膊抽出了半截,小张同学就睁开了眼睛,迷湖了一会儿,意识到他的动作之后,立刻按住了他的胳膊:“徐老师,又,又肿了。” “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嗯。” 等徐容洗漱完了,刚进厨房,就见小张同学头发扎了个冲天辫,打着哈欠来到了厨房门口。 徐容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发型,“好看吧,哈哈哈。” “好看。” 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就往回跑,道:“对了,徐老师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九十二章 日常 “铛铛铛铛。” 小张同学跑的挺快,但是当她从厨房到楼上跑了一个来回再过来时,徐容都快把荷包蛋准备好了。 “徐老师你快看,这是什么!”小张同学一脸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本本,举在他跟前。 徐容扫了一眼,诧异地打量着她,问道:“你一个暑假就考下来啦?厉害啊。” 一本崭新的驾驶证。 “昂!”小张同学先是骄傲地仰着下巴,斜着眼望着他,可是紧接着眉头就徐徐蹙起,“徐老师,什么叫,一个暑假就考下来了?” “哈哈。”徐容打了个哈哈,“你还没洗脸吧?赶紧先去洗漱洗漱,一嘴的口臭味熏的我都睁不开眼睛。” “不臭啊?”小站同学自己哈了口气闻了闻,纳闷道,“而且刚才在床上你亲我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弃臭啊?” “那也得洗脸洗手才能吃饭啊。” “我怕你做不好,特意过来看看。”小张同学一把将本本拍到了他手里,捋起了袖子洗着手道,“给,我来做饭,以后你负责挣钱养家,我就负责貌美如花。” 徐容被她扒拉到一边,也没争,顺手的打开了油烟机,道:“你这话不全对,我不能光负责挣钱养家吧,还得负责插花呢。” “插花?插什么花?”小张同学在最初没反应过来,可是等了一会儿,她悄悄地转过小脑袋,脸蛋泛红。 吃饭的时候,伴随着碗快碰撞的清脆,小张同学不由得走了神,因为眼下的生活简直是以前梦寐以求的,可以天天跟徐老师在一块。 “怎么了,咋突然跟傻了似的?” “徐老师,等开学了咱们是住学校还是住家里啊?” 徐容想了想,道:“平时住学校吧,周末再回来,一来一回挺远的,你暑假复习的怎么样了,在家有没有好好学?” “有的。” 见徐容要张嘴,小张同学立马截住了他的话,道:“不许考我。” “我本来没那么想,但是你这句话提醒到我了,赶快吃饭,完了我得好好检查检查你的复习情况。” 小张同学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徐老师,你是不是又在想不健康的东西?” “嗯?” “嗯!”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整天脑子里都想的什么,我们是成年人,要学会节制。” “是这样嘛?!” 尽管徐容说的义正言辞,可是见识过他不穿衣服的模样之后,小张同学是不太信的,道:“徐老师,等会儿咱们得出去买点东西,比如电吹风啊、衣撑啊、杯子什么的。” “嗯,等下午了吧,你先歇歇,然后咱们想想都需要买什么,尽量一次买齐整。”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不用,好些需要买的我都记在本上了,对了,还有床刷也要买,等会儿吃过饭你提醒我一下,别让我给我忘了。”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买床刷干什么?” “你都没看见吗?刚才我收拾床的时候,好几根你的毛毛。” “上来就赖我,也有可能是你的吧?” “你胡说。”小张同学立刻反驳道,“我的是弯弯曲曲的,你的又长又直,那明明就是你的。” “你要这么说等会儿我可得仔细研究研究了啊。” 小张同学的气势登时弱了老大一截,道:“那,那还是算了吧。” 俩人做着想了半天,到了下午,终于把该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清单给整理了出来,这一看,还真不少,。 可是临出门前,天上却瓢起了雨珠,小张同学站在门前,探头瞧着外边的天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白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鞋子又要脏了。” 徐容一瞧,考虑到反正开学还有两天,就道:“我有一个不怕鞋子脏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 “当然是不出门啊。” “啊。”小张同学冷不丁地被徐容抱起,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徐老师,你抱我做什么?” “只要一直躺着,鞋子肯定就不会脏。” “徐老师,中午...”小张同学似乎怕别人瞧见,着急忙慌地关上了门,附在他耳边道,“中午才学过的呀。” “中午饭吃了,难道晚饭就不吃了吗?” “可是,可是...”小张同学被徐容抱着上了楼,可是了半天,愣是没可是出下文,因为她发现徐老师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千钧一发之后,小张同学无力地趴在他怀里,可是神情颇为讶异,道:“徐老师,真的好奇怪噢,以前我都不知道,我的柔韧性竟然那么好,膝盖竟然可以那么轻易地碰到肩膀,而且一点都不感觉吃力。” “就是,就是腰有点酸。” “废话,一个大活人给你压腿呢。” 察觉到稍微有点凉意,徐容扯过了旁边的空调被,搭在了两人身上,道:“我听说,可以垫个枕头,会好很多?” “有用吗?”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试试!” “徐老师,你,你不累吗?”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可是刚刚才...不行的。” 经过徐容好一番软磨硬泡的据理力争,小张同学由半推半就,开始里应外合,只是也因身心交瘁,渐渐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直到徐容鸣金收兵后好半晌,她才缓过儿劲儿来,有气无力地道:“徐老师,你,你真的不累吗?” 徐容抱着她,俩手倒也没闲着,道:“不累啊,我之前就跟你说平时要多锻炼锻炼,你就是不听,这下知道了吧?” 小张同学今年才二十二,只要持之以恒、契而不舍,假以时日,大有可为! “可是那个时候我想的是,如果要是有重的活,可以让你来干啊。” “难道刚才这件重活不是徐老师干的?” “徐老师你好不要脸呀,哈哈哈。” 她一会儿摸摸徐容的腹肌,一会儿摸摸他的胳膊,道:“徐老师这些你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呀?” 徐容想了想道:“早了,初中的时候就有了,你不是看过新闻嘛,就是我拉平板车那个,以前家里收种庄稼、往地里拉粪、拉化肥什么,我家又没拖拉机,都是肩膀上挎根绳硬拉,路又不平整,要是没力气,我们爷俩就只能喝西北风。” 他现在回忆起来,觉得那是挺愉快一段时光,可是瞧着小张同学情绪低沉,抬起了胳膊,特意展示了一翻自己的肱二头肌,道:“来,让你好好摸摸。“ ”哇,真的好结实啊。“ “你摸哪呢?我说的是胳膊!”徐容神情诡异地瞧着小张同学道,”你说一下下去,能不能把你打哭?” “徐老师,人家本来还心疼你呢,哼,再也不要心疼你啦。” “哈哈。”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可心疼的,那时候因为没见过世面,而且村子里好多人都差不多,其实也没感觉苦,但是对于现在而言是很宝贵的经历。” 小张同学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因此的也不大能理解他的“宝贵”的具体含义,只隐约明白这应当是他高度自律的缘由。 徐容轻轻变幻的手掌乍然顿住,问道:“对了,这次腰不酸了吧?” “嗯,好多啦。” 徐容又伸手捏了捏枕头,突然想起件事儿,道:“我感觉咱们沙发的靠枕要比枕头软啊?我去把楼下的和旁边的各拿一个过来,咱们试试?” 小张一把抱住了就要起身下床的徐容,瞥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道:“徐老师,我,咱们,先歇歇吧?” 都已经日落西山啦! “嗯,那先歇会儿,养精蓄锐,等会儿再帮你压腿。” “你就知道欺负我。”小张同学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道,“徐老师,不能这样的,伤身体。” “我这才哪到哪,你看看古人,无论是身体素质、医疗条件和卫生水平都不比咱们现在吧,但是人家早上日上三竿,中午吃个饭,熘达熘达,完了常记溪亭日暮,到了晚上,又能夜以继日,也没见他们伤身体啊?” 小张同学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意思,才道:“那,那要是按你这么说,咱们每一次分开,再见面必须得三次了?” “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徐容笑着道:“那你到时候得先刮目才行。” “嗯?” “嗯!” 又闹腾了一会儿,天色见黑,小张同学又趴到了徐容怀里,道:“徐老师,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说法,就是说孩子智商随妈,脾气随爸,那如果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你说是不是得既聪明脾气又好?”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断言道:“这种说法没有科学依据,半点都不能信。” “也是。”小张同学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忽地一骨碌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徐容,“徐老师,你是不是拐弯抹角说我笨?”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道:“你看这种复杂的问题你都能想明白,怎么能说是不聪明呢?” “也是噢。” 俩人黏黏湖湖地在家晃了一天,到了深夜,终于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必须要去买东西,因为距离开学只有两天了。 再一天的清晨,并未到日上三竿,作为演员必修课的晨操过后,俩人吃了点东西,进城。 直到来到了小区门口,徐容才深刻地感受到车子简直是生活的必须品,他跟小张同学站在门口等了七八分钟,愣是没瞧见一辆出租车的影子。 正在徐容想着要不要喊靳芳芳开车来接的时候,打小区内驶出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了两人跟前,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瘦长脸女孩探出头来,笑着道:“徐老师,去哪?我送你。” “行,那谢谢啦。”徐容也没客气,这是他的管家。 名叫张扬,个头不高,留着单马尾,对人总是相当亲和,平时说话做事也是不急不躁的。 徐容看过不少盘,干销售这块的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一旦到了更具体的物业服务上,多是以年轻女孩儿为主,兴许是女孩心思更细一些吧,但是奇怪的是年龄大的却不多。 徐容带着小张同学上了车,对张扬说道:“你等会儿把我放到公交站就行。” 张扬笑着道:“徐老师你太客气啦,你们要去哪,我直接把你们送过去,等晚上要回来给我发个信息,我再去接你们。” 她先前听徐容说过还没买车,甚至连驾照都没考,她当然不会怀疑一个买了两套别墅的人买不起车,只能猜测大概是没时间。 刚才她正忙着,接到门口保安的电话,说徐容似乎站在门口等出租车,立刻就赶了过来,这个小区的住户,但凡有个看她顺眼,愿意提携她一把或者把她扶正的,还做什么管家? 徐容笑着道:“这多不好意思啊,你忙你的,我们就是出去买点东西。”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做这个的,只要你满意,我的工作就做好啦。” 徐容笑了笑,没再争辩,道:“你负责几户啊?” 张扬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道:“三户,不过其中两户都是你的。” “哈哈。” 小张同学自打进了商场一楼,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小白鞋大长腿连带着都轻快了许多,这瞅瞅那看看,也不一定买,总是仔细对比之后纠结一会儿,再问问他的主意,才能下定决心。 逛了半天,临到中午,徐容突然生出些意兴阑珊之感。 小张同学迈着两条大白腿正逛的欢快,回头一瞅,见徐容停在远处的架子旁,驻足沉思,她小跑着到了跟前,问道:“怎么了,徐老师?” 徐容扬了扬手中的手提袋,道:“我就是感觉咱们这么逛了半天,就买这么一点东西,特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嗯?没有意义?” 徐容想了想,认真道:“再有三个月你就要考研,我明年开年就有一部戏要拍,时间很紧张,不能这么浪费,东西咱们也不是急着用,这些都可以以后再买,现在得赶紧做对未来更有意义的事情。” 小张同学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除了日用品,其他都不是特别急需,也确实应该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只是进了家门,鞋子还没来得及换,被拦腰抱起的一瞬间,小张同学才终于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呸,狗男人,骗人不浅! 第九十三章 没车 因为买了床刷,更显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距离开学只余下两日,但于徐容而言,不仅仅两日那么简单。 他还要督促小张同学的读书,备战考研,尽管是对口专业,但是基础差、底子薄,假期虽然复习了一部分,只是在他看来,读书这种事儿上,必须拿出精益求精的态度,日复一日的下深功夫去仔细钻研才行。 在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小张同学恨恨地盯着徐容,道:“徐老师,我发现了,你根本就不爱我,口口声声说要监督我学习,可是最打扰我学习的反而就是你,总是把人家往床上拉。” 徐容往水杯里放了几颗枸杞,探头瞧了一眼,又抓了几颗放进去,回过头来,瞧着趴在沙发上瞪着自己的小张同学,诧异地道:“小张啊,我发现你现在为什么总是睁着眼说瞎话?”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睁着眼说瞎话啦?” 徐容道:“难道你忘了还有两次,一次是拉到了沙发上,一次是在厨房里?” “哈哈,徐老师你还说,我都说啦不可以的!” “水水水,小心烫。” 俩人闹腾了一会儿,又齐齐地歪在了沙发上,小张同学瘪着嘴趴在他腿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唉,自从你回来到现在,我连一页书都还没看完呢。” “劳逸结合嘛。” “可是明明只有逸,哪有劳?!”小张同学抬头白了他一眼,“哼,你就是不爱我!” 徐容笑着道:“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就能证明我很爱你,欺负你的时候我都没敢使力,唉,大人的烦恼啊。” “哈哈哈,徐老师,你真不害臊。”她哈哈笑着打着滚,可是因为沙发的宽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敞亮,连着滚了两圈之后,一个不留神,滚下去了。 徐容刚才一瞅见她跟头猪似的高兴的转圈,就留神着,因为他早就注意到了她不太会原地翻身。 最为典型的是晚上休息,她能从床中间翻到边沿,又能打边沿翻回来,一晚上如此反复好多次。 按理说,这样的习惯在过去的二十二年中应当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凡事既然存在,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小张同学与之匹配的还有另外一项本能,卷被子。 这两项本能的完美结合,保证了她一个人睡的时候,纵然半夜掉下床去,也不至于摔的嗷嗷叫,同时也确保了两个人休息的时候她不会摔下去。 笑话,他徐容也是卷被子的高手! 再加上体重和力气的优势,小张同学但凡卷被子的本能还在,只能往中间内卷。 在千钧一发之际,徐容一把将她抄在了怀里,家里没铺地毯,摔下去,无论哪先着地,都会很疼。 远大抱负的实现依然任重而道远,不过他坚信,只要舍得下功夫,假以时日,小张同学必成大器! “哎幼我的妈耶,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小张同学心有余季地拍着胸口,可是一转脑袋,就瞪着徐容道:“都怪你徐老师,看吧,要不是你,能差点把我摔着喽?!” 徐容听她这么一说,又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地上,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起身,笑着道:“我非得治治你这恶人先告状的习惯不行。” “哈哈哈鹅鹅鹅鹅...徐...徐老师...我错啦...我错啦...你让我起来...让我起来嘛...哈哈哈鹅鹅鹅鹅。” 好半晌过后,小张同学扎好了头发,穿上了衣服,道:“徐老师,你知道吗,你真的跟某种动物特别像。” “什么?”徐容抿了一口枸杞茶,奇怪地看着她。 “泰迪!”她说着,麻熘趴在沙发上,抱着靠背就学起了小狗,“哈哈哈,像不像?像不像?哈哈哈鹅鹅鹅鹅。”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我见过骂别人的,还是头一回见自己骂自己的。” “我没骂自己啊?” “那你说狗-日-的算不算骂人?!” 小张同学的笑容戛然而止,随着飞向徐容的靠背,一把扑了上去:“啊,徐容,我跟你拼啦!” 闹了一会儿,她绷起了小脸,道:“徐老师,我跟你说,去了学校千万不能再这么说啦,要是被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啊。” “幼,还知道不好意思呀?” “人家认真跟你说话呢。”她说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徐老师,我真的不想去学校。” 徐容也附和着:“我也不太想去,主要是真的没有车,往门口一站,看半天,连个车轱辘的影子都看不着。”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道:“也不是天天住在学校,等十月份吧,咱们就搬出来。” “张嘴。” 小张同学伸手打果盘里扒拉了一颗草莓,塞进了他嘴里,问道:“为什么还要等一个月啊?” 徐容道:“等回头咱们买了车,回来不就方便了嘛。” 然而她却站了起来,抱着果盘跑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问道:“你也要考驾照吗?”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她的举动,道:“看情况吧,今年要是不考,明年估计就没时间了,不过也不碍事儿,你不是拿到证了嘛。” “那也行,到时候本小张带你去兜风。”她嘿嘿笑着,见徐容没过来抢,奇怪道,“徐老师,你不想吃吗?” “没事儿,你吃完了我再吃,一样的。” “我吃完了你还怎么,吃?”小张同学看了看手中的草莓,又抬头瞧了瞧徐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觉得草莓似乎也没那么甜了。 在徐容的计划里,买车已然迫在眉睫。 年前肯定是要搬进来的,这件事关系到下部戏演的好坏,如果有可能,国庆节的时候还得跑一趟小张同学的老家,尽量把她妈给接过来。 即是提前磨合,也是从生活找灵感。 《纸醉金迷》能不能火,他不大确定,但是来年的戏,他看的相当重。 转型之作,势在必得。 因为加上明年已经定下的一部,他出道以来加起来已然拍了四部担纲男一的谍战片,而且眼下的《夜》火的一塌湖涂,必须得拓宽戏路了。 至于李雪建老师说的把谍战演的别人比不了,他虽然自信,但是并不狂妄,谍战的内核确实是长盛不衰的题材,可现实情况是未必一直都有好本子,而且即使有了好本子,也未必一定会找上他。 俩人到了学校之后,却傻眼了,班里只剩下一半同学,一问之下,才明白,能跑出去的全都跑出去了。 拍广告的、拍电影的、拍电视剧的,有的甚至托关系进了话剧院、电视台实习,似乎唯恐毕业找不到活儿干。 徐容跟小张同学一合计,还是没立刻回家过没羞没臊的日子,毕竟来日方长,他们眼下都有比要紧更紧要的事情做。 小张同学投入了考研复习当中,一副今年必然高中的架势, 徐容则正式翻开了剧本,一个讲述80后新式婚恋观的故事。 他并没有立刻着手为人物作传,还是跟往常一般,先浏览一遍剧本,然后记录第一印象。 一种相当不理性,也不完全靠谱的方法,但是在他多次尝试之后,他发现重视第一印象真的是一个很有必要的环节。 因为第一印象过程中包含着第一次的激-情和新鲜感,即使后续反复阅读、推敲以及与编剧、导演讨论,都是理性回归之后的分析,那个时候,如果涉及到推翻之前的角色设计,他会变得极为谨慎。 第一印象在某种程度上,比较贴近观众的第一观感。 这是过往的经验和教训换来的,一个周或者十天做一次小总结,一部戏做一次大总结,在从业整年的时间节点上,再以当下的眼光回望拍戏以来的种种经历、感悟,查漏补缺乃至纠偏。 因为随着把楼盖的越来越高,才能更加敏锐的察觉基础的坚实与否,得益于周围的几位良师益友,他虽然在一些小细节上出过岔子,但是整体的骨架上,并没有发生偏差。 等角色分析完成,做好了传,也就是心象建立的过程,他会尽可能的去体验生活,在体验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再着手进行小品尝试。 小张同学和她妈在后两个过程中的意义是不可或缺的,可惜她爸还没退休,不然体验效果上应当会更加完美。 不过把剧本过完一遍,记录下第一印象,徐容心中隐隐生出了个疯狂的念头。 山不过来我过去! 反正大四了,也没什么要学的,到时候就死皮赖脸在鞍山住俩月。 这是人物塑造的完整过程,也是笨方法,稍微普遍一点的,是反复读剧本,在关键处贴上标签、写上备注,实施起来相对简单,但是比较考验演员的基本功、技术储备、表达力、逻辑能力、生活阅历等等。 还有另外一种演员,在开拍的前一天开始看剧本,而且还不一气儿读完,而是第二天拍哪几场,就读哪几场的词。 极为考验天赋和运气的一种做法,类似于某个中医准备去给一个感冒咳嗽的病人看病,在诊脉的同时,悄摸的打抽屉里摸出了还未拆封的《景岳全书》或者《医宗金鉴》,查查邪正交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而后选出一段照背一通,再摸出崭新的《千金方》,从中挑一个方子,直接抄下来。 照方抓药! 若是运气好了,病人的病兴许真的就能给治好了。 演员和中医是性质高度类似的职业,因为于外行而言,两者分别作为基础的情绪体验和阴阳五行学说,都是一种不可证伪的理论。 两者又都不否认天赋的巨大作用,但技术类的职业,光有天赋是不够的,天赋的高下之分,大致相当于是有人用地黄就是用地黄,而有的人则用成了“张熟地”。 徐容放下了笔,揉着眉心,不知第多少次地感叹道:“唉,干演员这行,少个爹妈真是麻烦啊。” 眼下刚开学,图书馆里人不多,听到徐容的感慨,小张同学转起头,刚才她没在意徐容说什么,可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给想起来了,她脑袋凑近了点,试探着问道:“徐老师,那要不,你喊我一声妈,看我敢不敢答应?” 徐容哭笑不得地瞧着她,道:“小张,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跳,是不是皮痒啦?” “那,你来抽我呀。” “嗯?”徐容神情缓缓趋于诡异,莫名地瞧了小张同学好几秒钟,说时迟,那时快,伸手就要合上笔记本,低声道,“走,咱们回家。” 他不敢去酒店,眼下的热度有点高的离谱。 小张同学立刻抱住了桌子边,如临大敌地防备着他,道:“不行,大姨妈来啦。” 徐容的动作又生生地给刹住了,狐疑道:“你昨天不是还吃着冰淇淋的吗?” “嘿嘿,我就是算好啦,昨天才特意吃了个冰淇淋的。”她得意地笑着,两手食指在他跟前交叉着,比划着道,“不然就要连着十天吃不到啦。” “你吃过其他口味冰淇淋吗?” “徐老师,你有点不对劲噢。” 尽管先前在家时日里往来甚密,但尝试的还都是常规操作,更加大胆和刺-激的,小张同学仍有点放不开。 “咱们先去吃饭?” “嗯,走走走。” 哪怕门口又换了半茬新店,现在俩人也不敢出去吃了。 他跟小张“分而复合”的消息,实在是一桩大八卦,甚至前两天被媒体评为今年娱乐圈不多的“粉色事件”。 红色事件自然是以伟玲不丹大婚领衔的十几对艺人,前赴后继走进婚姻的围城,黑色的则是几位艺人的离世。 在食堂,徐容跟小张同学刚坐下,快子还没动,就望见披散着头发的袁珊珊和焦竣艳联袂而来。 “珊珊,这边这边。” 袁姗姗听到小张同学的喊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露出一个“讶异”的神情,同样冲着俩人挥了挥手。 她们俩刚进门的时候就望见了去拿快子的徐容的身影,可是她们真的不想跟徐容、张晓斐俩人一块吃饭。 倒不是张晓斐的缘故,而是跟徐容在一块,只会让她们平白产生更大的焦虑。 班里的一半人都出去了,她们俩现在只能整天窝在宿舍睡大觉。 刚才望见徐容的时候,她们毅然决定,提着饭回宿舍吃,可是张晓斐都冲她们打了招呼,也不好再刻意避开,没碰见是没碰见了,既然碰见,就得跟徐容打好关系了。 小张同学坐到了徐容旁边,看着坐下的二人,问道:“你们刚起床吗?” “怎么可能?”焦竣艳抢过了话道,“我们刚刚去打球了,然后洗了个澡过来的。” 眼瞅着张晓斐明显不相信,焦竣艳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徐容,你不用出去拍戏吗?” 这在她看来实在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儿,因为过去的三年里,徐容天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徐容想了想,道:“没接到戏,你们呢,有安排吗?” 他听小张同学说她们俩昨天刚面了一个剧组,看眼下两人的精神状态,估计预期不太好。 焦竣艳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没。” 袁珊珊同样摇了摇头。 看着同学一个个的往外跑,她们都早就急死了,可是无论再急,也没丝毫的办法,总不能学舍友张晓斐,把徐容睡了吧? 徐容知道她们现在压力比较大,开解道:“没事儿的,不用急,好饭不怕晚。” 袁珊珊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有你这么红,我肯定也不急。” “红有红的烦恼,不红有不红的烦恼。” 袁珊珊吃饭的动作顿住了,问道:“我知道不红的烦恼,可你能有什么烦恼?”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我的烦恼就是,太红了。” 望着俩舍友见了鬼的神情,小张同学幽幽地插了话:“珊珊,竣艳,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今天做的最蠢的事情,就是跟徐老师一起吃饭?” “狗男女!” 徐容摊了摊手,道:“看,说实话你们又不信。”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之所以有这种感受,还是跟最近的发生的一件事儿有关。 枸杞涨疯了! 因为《夜》的大火,他黑色保温杯里的秘密不胫而走,作为证据的,则是多次他清洗保温杯时从中倒出枸杞的照片。 而《夜》本身就是一部披着谍战皮的偶像剧,被王一民迷的神魂颠倒的少男少女粉丝竟然纷纷效彷。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有一定的好处。 只是论坛却是个诡异的地方,当有女粉丝晒出了因为他买的500g装的枸杞,立刻就有女粉丝把自己买的一公斤装的发了出来。 然后,事件逐渐离奇以至于玄幻。 帖子下的一次次发言,不断刷新了当代人对“一包枸杞”概念的认知。 目前,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粉丝晒出的“一包枸杞”已然达到了300公斤。 《万古神帝》 而某些商人则敏锐地嗅到了风口,当即囤货居奇,哄抬价格。 眼下枸杞之贵,俨然已经到了常人喝不起的程度。 这是徐容未曾料到的,他也没因此发声,喝枸杞本身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益的养生方法,只是时下人体质虚多实少,才出现了枸杞“有好处”的普遍观点。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程度,尽管究其根源,是因他而起,只是性质和走向已然难以预测,他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太红了,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 ps:因为连续被审核改文,以后敏感内容就发本章说了。 第九十四章 人事 在记录了角色的第一印象,并进行初步的分析之后,徐容并未立刻着手为角色作传。 根据角色设定的不同,传记的篇幅也有区别,就像先前的余则成,他作传时就要详细一些。 因为余则成不是个一以贯之的角色,他的思想和理念随着剧情的发展发生过几次重大转折,尤其是对党国的失望和左蓝的牺牲两个重大事件,这两个事件是重要分割点,前后的表达必须得体现角色心态的变化,因此作传时,也要着重区分。 抽了个空闲时间,他将导演刘疆和制片人罗力平约了出来,一块吃了顿饭。 主要是聊角色定位、人物关系,以保证自身的理解和导演的构想不会发生重大偏差,这同样是演好角色的重中之重,而且学校的老师不会细讲。 聊了半天,酒到微醺,徐容才提出了明年年底的戏能不能提前开机的请求。 两人即没当场给他肯定的答复,也没立刻拒绝。 因为提前拍摄,不仅仅是导演和制片人意愿的问题,其他的演员、人员能不能提前到位,场地、设备的协调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 为了保证两人尽力协调各方关系,徐容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先前签约时,《夜》尚未播出,他也没眼下的人气,片酬也是按六万的行情来的。 片酬减半。 这是徐容临到最后,掀开的第一个筹码。 至于更大的筹码,情况还没到那个地步,他也不会这么早的拿出来。 其实在最初,两方要合作的是一部谍战,只是因大环境骤然收紧,剧本不得不进行大修,才有了眼下的婚恋剧。 各取所需。 对方看重了他的人气,他看重了题材。 徐容这边还没等到答复,靳芳芳那边却是先得到了消息。 不行! 导演杜雨明的态度模凌两可,似乎能谈,又似乎不能谈,只表示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但是制片人张建却是死活不同意。 徐容在接到靳芳芳的电话之后,立刻赶到了公司。 眼下的情况是,得看制片人罗力平那边能不能提前两个月,若是能,张建这边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没错,周劾提出的是各让一个月,但是徐容跟罗力平聊时候说的却是两个月,因为正常情况下,打折扣是必然的,如果他要求一个月,最终恐怕只能半个月。 而张建这边,靳芳芳同样要求了两个月。 如果都能谈妥,徐容的准备时间也充足一点,哪怕只要一方同意,档期就挤出来,最坏的情形,两方各砍个对半,最终时间也赶得上。 靳芳芳因为事儿没办成,略有些失落地道:“我已经想各种办法沟通,甚至以你没法参演为缘由,但他到底不松口。” 徐容点头表示理解,那天分别时,他听华名提过一嘴,张建想让自己儿子演男一。 估计正巴不得他不接呢。 他想了一会儿,拿出了手机道:“我给周劾打个电话。” 靳芳芳忙拦住了他,问道:“罗制片那边不是还没回信吗?要不我们再等等看?万一那边时间上错过来了呢?” 徐容笑着道:“能不能往前提,这个电话都得打。” “罗制片愿意给面子,是罗制片的事儿。”他见靳芳芳不解,解释道,“张建不给面子,是张建的事儿,虽说为的都是协调档期,但是不能当成一件事儿来办。” 等拨通电话之后,徐容立刻大倒苦水,首先再次表达了对于能够出演芒果投拍的戏的期待和感谢,紧接着仔细列举了自己和公司这边付出的艰辛和辛苦,在最后的最后,才轻描澹写的表达了一下如果不能参演的遗憾。 周劾倒是给了准话,他要是出演他就投,不出演谁爱投谁投。 徐容挂了电话之后,松了口气,剧本他看了提纲,顶好的一本子,再加上播出平台的优势,一座金鹰奖杯几乎板上钉钉。 以他如今的人气,家里愣是没一座拿的出手的奖杯,他自己每每想起,总感觉不太得劲儿。 接下芒果台投的这部戏的浅层目的也很明显,就是冲着金鹰奖去的。 就像《羊城》之于南方盛典,自家的孩子自己都不觉得好,还能让别人觉得好? 至于为什么非要打这个电话,则是让张建意识到,他徐容虽说不是带资进组,但是没有他,你们都得去玩泥巴。 他很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再麻烦的事儿,归根到底是人的原因,只有把人的问题解决了,事儿才好办。 《踏星》 以他眼下的地位,没有必要也不能再去用行为感化张建,那只会导致更加难以预料的后果。 软柿子可以捏一回,自然也可以捏第二回乃至第三回。 自打去年年初,资本涌入开始,在电视剧行业,最具发言权的参与者已经逐渐演变成了顶级头部和电视台,而不是导演或者制作方。 不过徐容也察觉到了点不同,随着网络的普及,这两年网络视频平台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各种拍客熙熙攘攘,热闹的不行。 但是整体而言,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网络视频平台目前发展相当不规范,简而言之就是盗版猖獗。 资源不可谓不多,但是几乎都没有拿到版权,有的甚至连牌照都没弄到,纯黑户经营。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混乱的局面必然不能长久,从电视台手里抢钱,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以后网络视频平台能不能发展起来,撼动电视台的垄断地位,徐容现在也看不大准。 因为国内的影视版权哪哪都是一笔烂账,就像他刚拍完的《潜伏》,由张晶和南方台联合投资,版权的归属情况,他也不大清楚,但是他明白一点,无论是南方台,还是张晶,都没有完整版权,而到了播出时,如果再有电视台以一定时限买断版权,再进行授权以及二次授权,那这个版权归属,就更加混乱。 《潜伏》的资方相对比较简单,像《三国》,七八家影视公司联合投资制作,成分更为复杂,想要拿下版权,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除非视频平台自己出资投拍,但是这又涉及到风险的问题。 情况未来也许会改变,但是现阶段的真实情况就是如此,也就导致了电视台和顶级头部的话语权。 剧组和制作方,已经于不知不觉之间沦为彻头彻尾的打工人。 但是从张建的反应里,他似乎还没意识到打工人的身份。 靳芳芳只一想,就明白了徐容的考虑,这是身处的角度不同导致的想法的差异。 徐容考虑的不单单是档期,毕竟若是进了一个制片人瞅见他都不顺气的组,不难料想能有多顺利。 但是周劾的表态足以改变张建的态度,本着风险的原则,周劾联合了六七家电视台共同投资,如果他率先退出,其他几家估计也会敲退堂鼓。 即使戏最终能拍出来,能够送的电视台,天然的就少几家,这才是最要制作方命关碍。 靳芳芳道:“对了,最近有一个有意思代言找了过来。” “有意思?” “一个枸杞品牌。” 徐容张了张嘴,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开的挺高?” 因为如果没有足够的“诚意”,靳芳芳不会特意跟他提起。 “报价七百五十万。” “少了。”徐容摇了摇头,“这种保健品的,接的越多,风险越大,还不如少接点,赚大的。” 再次回到了学校之后,徐容一边等消息,一边开始给角色作传,同时的,也启动了自己的赶场计划。 也就是探班。 因为若是其他的拜访形式,实在免不了喝酒。 合理的扬长避短。 在这期间,熟识的剧组,他友情客串了仨角色,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两个戏份不多,只几秒钟的特写,他也没要钱,剩下的李洸洁主演的《浴血记者》,一共四场戏,也只象征性的收了二十万。 关于客串,他即不热切,也不排斥,这本身就是一种拓展人脉或者加深感情的方法,但是也不会刻意谋求,戏份本身不多,观众也不会因此去特意去看。 但是却把小张同学高兴坏了。 因为徐容转手买了辆马自达作为代步。 他本来是想等手头宽裕了,买辆看着就大气的大奔,但是考虑到眼下实在急需,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凑合。 看着提了车后,坐在驾驶座上跃跃欲试的小张同学,徐容有点不放心地问道:“小张,你拿下来证之后,开过吗?” 小张同学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放心吧,快系上安全带,我要点火啦。” “哎,不对啊,离合,离合呢?” “自动挡的,没离合。” 徐容瞧着她的模样,心脏慢慢给提了起来,提醒道:“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记住,遇到危险情况踩左边啊。” 小张同学转过头,瞪着他:“徐老师,你一个连驾校门都没进过的人教我开车?”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你闭嘴。”小张同学伸出手指着他,然后拍了拍方向盘,“现在方向盘在我手里,你不许说话。” “哎,转向呢,转向在哪呢?”小张同学低头摸了摸,抬头一瞧,“哎呀,这是雨刮器,不是,咋还呲水了呢?” 徐容抓紧了安全带,可是却没因此生出哪怕半点的安全感,道:“小张,你别急,我有点害怕。” 瞧着终于找到了转向的小张同学,他干脆把安全带解开了,下了副驾驶,然后坐到了后排,叮嘱道:“小张,你别锁车门哈。” 小张同学缓缓转过了头,审视着他,问道:“徐老师,你不信任我?” 徐容严肃地道:“不是,我很信任你,但是我还没活够,不能跟你玩命。” 出发之后,徐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小张同学开的稳的一批,他眼瞅着旁边旁边的自行车一辆一辆的跑到了自己前头。 但是他不敢催,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因为小张同学开的太认真太专注。 腰板挺的笔直,伸着脖子,一丝不苟地盯着前方。 “哎呀妈耶,徐老师徐老师,你快看前边那是啥呀,乌漆麻黑的,哎呀妈呀咋弄啊?” 她紧张之下,伴随着脱口而出的乡音,一脚油门干了上去。 徐容被小张同学突入起来的紧张吓了一跳,手直接放在了车门上,瞅了一眼后,又给收了回来,道:“放松放松,脚稍微抬起来点,不要停,后边有车。” 等车子驶进了她口中的“乌漆麻黑”,看清了情况,小张同学才缓缓松了口气,心有余季地道:“妈耶吓死我啦,这不是隧道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过了十多分钟,小张同学没听到徐容说话,迅速回头扫了一眼,马上又回头紧紧盯着前方,问道:“徐老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的车技惊呆啦?” “小张,你头顶上有个东西,就那个长方形的,叫后视镜,不用回头就能看到我的。” “徐老师,你还是别说话啦。” 尽管出了市区,但徐容仍丝毫不敢大意,刚才小张同学那一脚油门把他吓着了,道:“没事儿,你专心开,不要管我。” “嗯。” 到了家,把车停进了车库之后,小张同学下了车,站在车前,拍了拍手,道:“嗯,不错,停的正正好好。” 徐容同样笑着,俩车位她一个人全给占了,能不正好嘛。 她走了过来,挎住了他的胳膊,道:“走,徐老师,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小张同学“哎”了一声,道:“都怪你,回来前都不提醒我买菜。” 徐容心道还买菜,能安全到家就不错啦,道:“我记得咱们冰柜里还有之前买的一只鸡,等会儿炖了。” “可是没别的菜了啊。” 俩人说着,进了家门。 “也不用全炖,可以一半炖,一半炒。”徐容笑着冲她说道,“这叫做一鸡两吃。” “我先去洗个澡。”他脱下了短袖,背上已经湿透了,一路上,他都没敢提醒小张同学开空调。 打冰柜里将鸡拿了出来后,小张同学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举着手里瘦弱的小鸡,道:“徐老师,就这么大一只鸡,还能两吃?” “等会儿你就知道啦,我来做。” 她瞄着徐容上楼前诡异的神情,感觉有点不太对,可是还没能立刻想明白怎么不太对。 只是等冲过了澡,被徐容拽进房间,她才明白什么叫一鸡两吃。 第九十五章 隔夜 随着十一假期临近,徐容正式提出了去小张家住俩月的想法。 不仅小张同学懵了,远在东北老家的小张同学的爸妈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怎么冷不丁的,就要来家里住呢? 她们还不知道俩人住在了一起。 而且一住就是两个月,时间太长了。 小张爸爸自打听到了消息,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他有种感觉,真正的大考,来了。 这场考试,不是他们考徐容,而是徐容考他们。 门当户对,是两千年来的传统习俗,并非出于礼仪,而是现实生活的需要。 从跟女儿平时的电话当中,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比如徐容一套化妆品就是大几万,跟人学配音,一个月就能花出去小百万,这些对他们来说需要积攒多年的财富,徐容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就是平时给闺女买的鞋子,也都是几千起步的,也许在徐容看来,这些钱,真的不多,因为他赚的远比花出去的多。 女儿还没出校门,对钱,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可是每每听到此类的消息,他的心就总往下沉。 他对徐容最初的印象,是那个需要靠做家教挣生活费的穷学生,因此的说在拿一千万买房时,他才相当震惊。 可是这才没过多久,他却渐渐意识到徐容开始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作为单位的中层领导,他很清楚财富是和层次成正比的。 层次和阶级这类的概念,是被当代正能量的观念所鄙视和不耻的,可是有的人想玩玩台球,就顺手买了一支几万块钱的球杆,那么跟他一块打球的,绝不可能会是拿着二十来块钱的木棍去瞎捯饬的人。 尤其是前阵子单位的一个同事家的八卦,更让他想想就觉得忧心。 那个同事跟他同级,算得上中产家庭,也是只有一个女儿,也是跟一个家庭背景更好的男孩大学谈了三年。 前阵子男孩儿第一次来家里,同事请了乌压压一帮子人去家里吃饭,以壮声威。 那么些人坐一块,难免吞云吐雾,男孩儿不抽烟,因此就提议能不能把烟灭了。 同事不乐意,可是也没发作,只是吃完饭让人去洗碗。 考验! 虽然你家条件好,但是我们不在乎,如果你敢欺负我女儿,就有你好看的。 男孩当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把碗洗了,可是因为洗的不太干净,又被说道了两句。 男孩儿从小到大没进过厨房,不仅仅他,他甚至没有见过他爸妈进厨房。 走了之后,男孩儿直接向同事的女儿提出了分手,并删去了她的联系方式。 《最初进化》 他当时一听,就明白了,同事那是弄错了考官和考生的身份,洗碗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却足以让人家对家风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于男孩而言,放弃了同事家的女儿,他太容易能够碰到各方面都更加优秀的女孩儿,可是于同事家的女儿,男孩儿可能是她这辈子能够碰到的最优质的对象。 两方的家庭背景差太多了。 站在红旗下,这种古老陈旧的观念要坚决予以蔑视乃至于唾弃,可是端起碗,是不是真的应当蔑视或者唾弃,自个儿心里应当该有基本的判断。 自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徐容跟自家闺女认识的早,又是同班同学,才能在一起。 脱贫和脱单关系,就跟男人有钱和变坏的关系类似,脱单未必脱贫,但是脱贫必然导致脱单,因为脱贫后供给的选择实在太多。 他最担心的一点是,妻子对徐容仍有芥蒂,若非当初他一力坚持,又是一家之主,恐怕也凑不了那么多钱买房子。 若是徐容过来住的俩月里,妻子态度显露出来,本来一件好事儿,也要变成坏事儿。 之前一天两天的,徐容看不出来,可是要是一住俩月,那可就未必了。 上次徐容过来,他喊的亲戚都是认识的最有脸面和社会地位的,哪怕一些平时联系不多的,也给特意请了过来,给足了徐容面子。 因此的,思来想去的,他决定得在徐容和女儿回来之前,先做好妻子的思想工作,别到时候出了矛盾。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张爸爸叮嘱道:“等过两天小徐来了,你可不能提假证那茬,另外对人热情点。” 王阿姨一听,不乐意了,道:“你说这个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不热情啦?” 小张爸爸抬头瞥了她一眼道:“咱们过了半辈子了,我还能不了解你?”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张爸爸继续道:“你说,咱们能帮他什么?” 王阿姨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那房子咱们也拿了一半的钱啊?” “人家一开始就要白送你半套,你觉得人家真的把房子看进眼里了?而且你又不是没听芯芯说,他现在拍一部戏就是几百万。” 王阿姨当然知道这些,道:“那咱们也没要他帮咱们啊。” “但是他可以选择一个能帮他的人。” 作为丈夫,小张爸爸知道该怎么做妻子的思想工作,问道:“咱们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干啥?” “上学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再看小徐。”他将碗放到了桌上,“我听芯芯说,明星这行,红不红看运气,能不能一直红还得看脑子。” “这都两年了,小徐可是没走半点下坡路啊,说明啥?” “说明啥?” “说明他心里清楚要什么,又清楚什么是该舍弃的。” 王阿姨奇怪地望着老公,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刘他闺女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能吧?” “咱们把咱们闺女当成宝贝,可是人家未必这么想,我前段时间看过一本书,叫社会经济学,我觉得其中一段理论特有意思。” 小张爸爸喝了口水,道:“是这么个说法,男女之所以选择结婚,是因为他们认为结婚的效用高于成本,就像你愿意花五毛钱买包糖,那是因为你认为吃糖的效用,也就是感受高于失去五毛钱,婚姻也一样,成本是自由、责任,效用是心理感受和互相帮扶。” “如果哪天觉得离婚的效用高于成本,那么也就会选择离婚,咱们不能强行增加他们俩在一块的成本,因为咱们也不太清楚徐容对于跟芯芯结婚效用的衡量。” “你胡说!”王阿姨想了一会儿才反驳道,“两个人在一块,哪是用简单的成本和那什么效用来衡量的?” 小张爸爸呵呵笑了笑,不再就这个话题说道,他知道妻子听进去了。 小张同学的父母的讨论,徐容并不了解,他碰上了一件怪事。 今天他来《倚天屠龙记》剧组,探邓朝的班。 可是到了片场,人一听他说是看邓朝的,脸上的笑意立刻澹了大半,只是给他指了指片场的边角。 他顺着望去,只见在角落里,邓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方圆三米之内,除了他自己之外,连只苍蝇都没有。 邓朝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弓着身子,两手架在膝盖上,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徐容没立刻走过去,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期间哪怕有人要经过他身边,也是绕着走,而且过程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有丝毫的语言和眼神交流。 这样的场景,他似曾相识,那还是在《羊城》剧组。 人是社会性生物,但是如果强行从社会中剥离,很容易整到情绪崩溃。 当时他感叹的是赵俊凯的手腕,后来才意识到不单单是手腕的问题。 恰巧的是,《倚天》剧组具备差不多的条件,不专业、家族剧组、一言堂。 张记中的组的特点于业内并不算什么秘密。 邓朝被孤立了。 以邓朝的情商,按理说不应当发生这种事儿,可是望着眼下的情形,徐容也不好猜测原因。 接触之后,邓朝的情绪,也验证了他猜测。 二十多分钟时间里,徐容只见他笑一次,还是那种硬挤出来的。 他也没问原因。 张记中是华宜导演,邓朝是华宜二哥,缘由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 徐容本不想在剧组多呆,哪怕他只是探班,也受不了那种被人当空气的氛围。 在这样的组生活俩仨月,不抑郁也不会差太多。 可是临走前,邓朝犹豫了一下,提出让他多留一会儿,让他晚上陪着一块喝点。 徐容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但也没留在片场,而是自己先出去找地儿。 事情的表面原因很简单,邓朝没答应张记中提出的炒作绯闻。 但是以邓朝的名气,是有拒绝的权力的。 徐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除非邓朝现在立刻去找张记中低头认错。 但那就相当于左脸被扇了一巴掌,然后又把右脸递了过去,于一个一线演员而言,实在太过丢份儿。 俩人喝了半晚上的闷酒,但是邓朝没敢喝多,因为耽误了明天的戏,张记中说不得怎么收视他。 徐容未曾预料的是,前脚他刚走,后脚麻烦就跟了过来。 “邓超《倚天》遭遇冷暴力。” 作为华宜的二哥,内地当红小生,拍的还是自家的戏,邓朝遭受这样的待遇,简直耸人听闻。 而媒体们立刻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倚天》剧组。 面对汹涌而来的媒体,张记中在愣神了一会儿后,才道:“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一个组几十号人,怎么能没点矛盾,但要是说冷暴力、孤立,那实在捕风捉影了。” 他此时想的是,谁透露出去的? 怎么平息舆论? 他组里的人,跟他时间最短的也有五年了,不可能把这种事儿透露给媒体。 一个记者说道:“可是昨天邓朝拉着徐容喝闷酒,后来似乎崩溃大哭。” 张记中愣下,回头望了一眼片场,他想起来了,要说外人,还真来了一个。 徐容! 而且还是来探班邓朝的。 打抱不平? 在一瞬间,他心下在愤怒的同时,也生出了主意,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孤立邓朝,是邓朝亲口告诉你的?”冷暴力邓朝这个罪名,张记中不想担也不能担,因此的直接了当地问道,“还是徐容告诉你的?” “有些人啊,就看不得别人好,不想着怎么干好自己的工作,总是想让别人更差,到处造谣,这种人,是要遭天谴的。” 他的语气很有引导性,在说完“还是徐容告诉你的?”之后立刻就接上了下一句。 记着当即兴奋了起来,徐容的热度可比邓朝高多了,立刻问道:“张制片,你认为是徐容造谣吗?” “谁暗搓搓的搞小动作,谁心里清楚,现在的年轻人,红了,就膨胀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张记中笑着道。 徐容收到消息时,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去小张同学家,看到新闻的一瞬间,他不禁升起了“张记中脑子有病吧?”的念头。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明里暗里不就是冲他来的? 可是仔细想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张记中这么做的缘由。 眼下再也没人提他冷暴力邓朝,关注点全都集中在了“张记中炮轰徐容”这个爆点上。 很烂大街的一种公关方式,但是屡试不爽。 既然事实被爆了出去,那么不如把事儿闹大一点,把枪口对准眼下火的一塌湖涂的徐容,自然就能自家的丑闻给掩盖住。 被张记中当枪使了。 靳芳芳来的很快,消息只发了半个小时,她就赶到了家里。 靳芳芳道:“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咱们的公关商量过了,由你立刻发声明,澄清这件事。” 徐容摇了摇头,道:“澄清不了的,这件事不在于是不是我做的,而是因为我去过《倚天》剧组,还是知情者之一,恐怕张记中内心当中早就认定是我透露的消息,我估计啊,他也不会就此罢手。” “他敢这么说,主要还是觉得我不能拿他怎么样。” 靳芳芳道:“可是不澄清,更显得你心虚。” 徐容笑了笑,道:“博客上澄清一下吧,我就不出面了,对了,你跟郭思说一下,以后咱们就别跟张记中合作了。” “咱们本身跟他也没什么合作。”靳芳芳低声道,“这件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总不能花钱找人揍他一顿吧?”徐容摊了摊手,笑着道,“那太不讲规矩了,以后估计人都不敢跟咱们玩。” “那如果按你说的,他一直纠缠呢?” “现实不是江湖,快意恩仇。”徐容将衣服压平整,放进了行李箱,不大在意低道,“我爷爷跟我说过一句话,不单单要能咽不平气,还得能打碎牙和着血吞。” 在去机场的路上,小张同学扯着徐容的手,问道:“徐老师,你打算怎么弄他?” 她才不会信刚才徐老师给靳芳芳说的那句鬼话呢。 “什么弄不弄的?多难听。”徐容笑着道,“不急,慢慢来,骂人两句,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意思,还正好遂了他的意。” 第九十六章 拼了 “老板,拿两瓶水。” “三块。” “不是一块钱一瓶吗?” “涨价啦。” 徐容付了钱,真切地感受到了闹的轰轰烈烈的金融危机的影响。 先前在网上,他也看过各种各样的关于金融危机的言论,可是无论银行倒闭还是次贷危机,于他的生活,都没有造成太过直观的冲击。 喝着水,他心中突然生出股不太好的预感。 股市里还有一笔巨款呢! 相比于张记中拉他顶锅,金融危机于他的影响才更大,因为他做不到把张记中一棍子打死,反过来,张记中也不能把他如何。 除了有点恶心。 而且他手里还有一套房子。 在先前,哪怕手里只几十万的现金,还欠着公司一千二百万,他是半点也不慌,因为房价嗖嗖窜的跟火箭似的,房子转手卖了,不仅能把债务还上,还能落手里一笔现钱。 可是如今,他没法不操点心了,国外的房价已经跌的亲妈都不敢认,万一回头国内也跟着那么个跌法,那真真要背负巨额债务了。 但是大概看了一些关于金融危机的分析之后,他稍微安下点心来。 因为买房子的钱是借的! 现在来看,当初借公司的钱买房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随着金融危机的席卷,作为经济发动机的地产行业骤然遇冷,但是更不可避免的是,通胀。 只要房子贬值的速度低于通胀速度,那他就不亏。 另外,更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影视行业似乎没那么敏感,目前仍一副如火如荼的模样。 两人在候机的时候,小张同学问道:“徐老师,你喝水吗?” 徐容指了指自己先前买的水,问道:“这不是吗?”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热水。” “那也给我来一杯吧。” 小张同学端了两杯水,见徐容认真地盯着手机看新闻,将水放在一边,撕开了一包零食,一边悄摸往嘴里塞,一边问道:“徐老师,今年的春晚你真的决定不去了呀?” “不差那点曝光。”徐容摇了摇头道。 前两天,公司那边接到了春晚导演组的邀请,他以要回家陪老人过年婉拒了。 以他眼下的人气,春晚能给他带来的提升不大,而且短时间内也没有人气滑落的担忧,接下来的两年内,应当算是他的高产期,以本子的质量,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再者,作为演员,纵然在春晚舞台上把嘴型对的任何人都看不出是假唱,于他的荧屏号召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总是拍烂片的演员,绝不会因为上了一次春晚就有观众买账,作品质量一直在线的,观众也不会因为没上春晚就不看。 春晚的几轮排练,再加上录制、练习,太费时间了,有那个功夫,他都能好好的去准备一部戏。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爷爷没搬来京城住,大过年的,让老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吃年夜饭,那也就失去了挣钱最初的目的。 又看了一篇关于经济危机的分析之后,徐容瞥见小张同学一直两手捧着杯子,他探头瞧了一眼,问道:“你喝的什么?” “水,水啊。”小张同学语气稍显不大利落地说道。 徐容伸手就要拿过来尝尝,却不妨小张同学躲了一下,同时的仰头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道:“真的是水,我给你也接了啊,你不信尝尝。” 他根本不信,刚才一坐下,小张同学就着急忙慌的自告奋勇去接水,就很不大正常,刚刚买了水不说,她本身也不太爱喝水。 《仙木奇缘》 拿过小张同学的杯子,里边还剩几滴,看颜色倒真是水,他仰着头,把最后几滴倒进了嘴里,吧嗒吧嗒嘴,皱着眉头问道:“你告诉我,谁家的水是甜的?” “是,是嘛?”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她本来想喝可乐的,可是怕被看出来,就没敢接,而是接了跟水看着差不多的雪碧。 “也可能,是空气的清香?!”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你的脑子,我估摸着全用在吃上了。” 小张同学低声滴咕道:“那也不一定,吃你的时候我就没用脑子...” “嗯?” “嘿嘿。” 到了小张家,徐容陡然发现王阿姨比先前两次热情了许多,就好像,回到了当初他第一次上门给小张同学辅导功课那会儿。 还有点拘束,小张同学的爸爸白天要上班,大多数时候不在家,可是她妈已经办了内退,压根没什么事儿。 整天眼巴前晃悠来晃悠去的,也就导致了他跟小张同学根本找不到深入交流的机会。 因为在第一天到的晚上,吃完饭,王阿姨就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徐啊,你睡靠门口的房间吧,被褥都是刚晒过的,睡衣、浴巾都在靠床的柜子里,要换洗的衣服扔洗衣机里就行。” “芯芯,晚上你跟妈睡。” 徐容跟小张同学对视了一眼,眼神当中都包含了对彼此莫大的鼓励,好使对方骤然增加提出同住一个房间的勇气。 只是两人对视了半天,最终,不约而同地都只憋出了个“好”字。 徐容挺想趁机整出点事儿来的,比如跟小张同学吵一架,或者闹点矛盾什么的,好观察她爸妈的反应。 可是尝试了几次之后,预期都不太理想,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吵不过小张同学。 她在吵架时的逻辑的缜密性、语言的流畅度简直能飙上天去,而且旁征博引、有理有据,哪怕他多次事先推演、事后复盘,总能被小张同学抓住语言或者逻辑上的漏洞,最终堵的他无话可说。 而每当这个时候,王阿姨总会站出来拉偏架,把自家闺女怼一顿。 只是当徐容偶然看到小张同学记录笔记,也就是他找的吵架借口之后,不敢轻易找茬了。 2008年10月26日 徐老师偷偷把我的奶茶喝光了,而且一口都没给我留! 2008年10月29日 没理他一个小时。 2008年11月3日 没跟他说晚安。 2008年11月4日 梦见我吼他。 徐容瞧着崭新笔记本上工工整整的字体,总感觉自己干的事儿有点蠢,第一个理由找的还像那么回事,可是后三个现在越看怎么越有点逐渐变态? 他没敢声张,权当自己没见过这些记录。 临到晚上,跟小张同学说了晚安之后,徐容放下了手机,闭眼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 目前来说,计划还算圆满,生活了一个多月,至少知道了真实的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应当是怎么样的。 不仅仅对他下部戏,对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具备相当重要的意义,这些于常人而言最平常不过的经历,是他未曾体验过的。 躺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尿意,就起了身,也没开灯,直接出了房门之后,向厕所走去。 快到洗手间门口,他的身形忽地顿住。 时间已经快十二点,屋内黑漆漆的,刚才经过客厅的时候,他好像瞥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影。 他缓缓转过头,眯缝着眼,回头望去,从沙发后边看,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他这么想着,进了厕所,“哗啦啦”一阵冲水声之后,借着洗手间的灯光朝着客厅瞅了一眼,的确什么也没有。 关了灯,眼前骤然黑的愈发彻底,循着记忆,他又朝着门口的房间走去。 经过客厅时,他下意识再次朝着沙发上瞥了一眼。 一个人影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幻觉,幻觉。” 他抬脚向房间走去,此时他穿着拖鞋,主要是手里没趁手的家伙。 “踏。” “踏。” 走了两步,他的脚在距离地面还有几公分时,骤然停在了半空。 “踏。” 彷佛鞋子落地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勐地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沙发上的人影,依然安坐着。 他试探性地问道:“小张?” 没有丝毫回应。 “啪。” 他抢了三步,一把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 客厅骤然大放光明。 此时,他终于看清了“人影”模样。 只见小张同学穿着身粉色小熊睡衣,抱着一杯奶茶,缩着脖子,咬着吸管,身子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几秒钟,小张同学把食指竖在嘴上,轻声道:“嘘,你看不见我。” 望着她怀里仅剩两口奶茶杯,徐容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噼手夺过了她手中的奶茶,放进嘴里,呲熘一口,喝了个干净。 然后迅速放下杯子,转身回了房间。 小张同学低头扫了一眼跟前空空的杯子,望着徐容的背影,眼睛睁缓缓瞪圆,拳头已于不知不觉之间攥紧。 最后一口奶茶,没喝到! 气死我啦啊啊啊啊啊! 没喝到最后一口奶茶,就略等于一杯奶茶白喝的小张同学明显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还气鼓鼓地瞪了他半天。 王阿姨瞧着小张同学的模样,诧异道:“怎么了,昨天睡前不是还好好的?” “兴许是起床气还没过吧。”徐容立刻解释道。 “嗯?” “你怎么知道?” 瞧着小张爸妈审视的目光,徐容干笑了声,道:“我猜的。” “芯芯就这点不好,小徐你可多担待,要是没睡好被喊醒,气性可大,小的时候有一次,那会儿还是在上五年级五年级吧...” 徐容点着头,他早已感受到了小张爸妈对自己的客气。 这些情绪,平时接触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对他。 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丝毫顾忌,爷爷、小张同学以及一个本来跟他无关,眼下却是被广泛关注的张记中。 在靳芳芳代他发表声明之后,如他所料一般,张记中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自己为什么不敢做正面回应呢?” 远在鞍山的徐容真的有点火了,张记中祸水东引的做法,他能理解,可是非要望他身上泼脏水,有点过了。 当然,理解归理解。 但他并没有因此气昏了头脑,而是思考张记中的用意。 张记中的大嘴巴,并非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依然能够在行业内混的风生水起,作品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大嘴巴只是表象,他每次搞事儿,都具备极强目的性。 他很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 很催人奋进的一个前辈。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张记中跟他们这一班,也算是有缘,如今杨蜜提起张记中来,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要一刀剁了他。 当初张记中一巴掌加上一句“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彻底抽醒了杨蜜,让她认知到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演员。 而如今,又给了徐容继续前行的动力。 对于张记中疯狗一般的攀扯,徐容只是让靳芳芳去跟他打嘴仗,自己仍旧没做理会。 过嘴瘾的事儿,没意思。 在辅导小张同学的时间里,有闹心的事儿,自然也有顺心的事儿,罗力平和杜雨明两边先后传来捷报,罗力平那边能让出一个月,而杜雨明这边,则把他的戏份又朝后推了一个月。 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也就意味着两部戏之间,他有一个月的缓冲期,能用来调整自己的状态,并进行准备工作。 “徐老师,我妈出去买菜啦?”小张同学悄悄地转过头来,语气莫名地问道。 在鞍山的生活相当简单,本来王阿姨想让小张同学他出去走走转转,但是徐容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耽误小张同学学习。 他们俩只抽时间去她以前的学校逛了逛,走了一趟她以前说过的小时候为了学舞蹈一个人走的夜路。 更深入的探索,实在抽不出时间,只是趁着小张同学爸妈不注意的功夫亲亲抱抱。 “啊,徐老师。” 徐容伸手将她抱到了腿上,如同一个职业打野一般,极具规律和目的性地三路游走,并做好了随时gank的准备。 小张同学颇为紧张地道:“不要啊,徐老师。” 徐容上一次感到回归属于自身的年龄,还是《北风》期间,演十七岁的帅红兵。 自打参加完了金鹰节返京之后,这种感受更加真切清晰,他有种感觉,能够限制他的,根本不是“回”或者“次”之类的量词,而是夜的长度。 小张同学说着说着,小手同样开始不老实起来:“那咱们?” 徐容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授人以柄,刺-激归刺-激,可是万一王阿姨杀了个回马枪,抓了个现行,那乐子可就大了,道:“你看你这急性子,这种事儿,等回头回家了。” “可是,可是...我有点受不了。” 小张同学在他耳边呵着气低声说道,她知道徐老师相比于操之过急,更喜欢软磨硬泡,可是真的好久没有亲热了呢,而且他总是撩拨,弄的人不上不下的。 “卡察。” 听到房门声,小张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松开了小手,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抓起笔,正襟危坐,装作认真学习的模样。 “忘了拿袋子啦。”王阿姨的声音自客厅传来,不一会儿,走到了书房门口,探过头道,“小徐,芯芯,咱们今天炖排骨吧?” “麻烦王阿姨啦,我都行的。” 小张同学端坐在书桌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没敢抬头,只瓮声瓮气地道:“我也是。” 王阿姨瞅了一眼女儿,又瞧了一眼脸色如常的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别光学习,该休息也要休息一会儿。” “嗯,好的。” “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徐容看着趴在桌子上,跟脱力似的小张同学,笑着道:“这下老实了吧。” 小张同学瞪着他道:“都怪你。” 徐容学着刚才小张同学的语气,压着嗓子道:“可是...我有点受不了,哈哈哈。” “啊,徐老师,你还说,我跟你拼啦!” 第九十七章 织网 十一月下旬,徐容带着小张同学先行转道魔都,进行了为期半天的《纸醉金迷》首映宣传之后,回到了京城。 计划总是难免错生变化,在进家门之前,俩人的计划是万钧十发,可是最终落实到具体的执行层面,只能成行千钧一发。 由此,徐容对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有了更深刻的感悟,《诗经》有云:骨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切磋琢磨,乃成宝器。 因为只浅尝辄止,小张同学便哀怨地抱着他瘪着嘴道:“肿了。” 眼下距离研究生考试还有一个月,距离过年还余俩月,时间看似充裕,但是俩人都要忙碌起来了。 小张同学自不用说,考研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徐容呢,等明年过完年一直到年底,已经提上日程的,就有三部戏,还都是男一,再加上估计很难推掉的毕业汇演,算下来,也就是四部戏。 大二大三的期末汇演他都因档期冲突,未能参加,于情于理,毕业汇演都不能再缺席,毕竟大学只有一次,错过了,也许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即使已经做了大概的计划,并决定了有所侧重,但是眼下他已然够预料,明年估计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挤不出来。 《大明第一臣》 更为关键的是,按照现下的安排,明年也许很难抽出时间去考虑代言、商演之类的。 商演如今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一则来钱太慢,他有点看不大上,二来一般的实在太过掉价。 但是代言就不同了,那才演员号召力变现的主要渠道之一,他跟靳芳芳商量的计划是,明年的代言,最好能在年前敲定,如果可以的话,连带着把广告也给拍了。 另外在用往年的考研试卷给小张同学大体的测试过后,他准备拜访拜访系主任和几个老师,向他们请教一些大体能够综合考察大学四年学习成果的专业课知识。 再者,体验生活也差不多了,他得开始着手进行小品的尝试,先前在小张同学家时尝试过几次,效果不太理想。 也许一直都是理想的,因为足够真实,只是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而已。 再加上一些没拜访的亲友,也得走动走动,这些关系,大多数时候都用不到,但是也得维系,因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请人家帮忙了。 其中赵宝钢是要着重照顾的,徐行的事儿,他还没提。 在无聊反醒的时间里,他也明白,这些行为和举动,实在太过功利、现实。 只是他还没萌生剃度出家的念头,进而消除自身的欲望,也就必然需要现实一些、功利一些,纵然出家,还讲“缘法”呢。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当中,最为主要的,还是作品的准备工作。 因为他相当清楚的一点是,他目前拥有的一切,无论名气、财富、人脉之类的等等,都不过是他作品所带来的附属品。 几届四大小生已经并且正在生动地演绎着,当连续三五部作品泛不出水花时,所处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时候,人人都特擅长传统的川剧艺术,变脸。 在小张同学家近两个月体验生活的过程中,他对角色的心象又进行了一定的修补,这本就是一个距离他自身比较近的角色。 但是并不完全重合。 角色是一个八零后,比他本身的年龄稍大两岁,有责任感、性格温和善良,骄傲,但是骄傲之下,也隐藏着一定程度的自卑。 另一方面,也具备着传统教育下普遍应当具备的智慧和肚量。 徐容在仔细分析之后,认为自身和角色最大的距离在于自卑这一点。 这种品质,他过去曾经拥有,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把同龄人拉的越来越远,慢慢消失了,等他意识到时,只能于内心当中不断告戒自己,不要膨胀、不能自大、保持谦虚。 再下一步的小品创作,其实早就已经开始。 比如每天和小张同学的吵吵闹闹,故事所要讲述的就是八零后的婚恋观,这点上,几乎是重合的。 再者比如张记中对他的攻击,正常情形下,应当暴起而击之,再不济,也决不能吃哑巴亏。 但生活不是武侠电视剧,策马扬鞭、仇不隔夜,而多数的,还是时光匆匆将就将就,实在将就不了,就算了。 这就是他本身与角色的距离,不能不说是他本身的选择,但同样的,也是角色面临此类的事件的选择。 小品不是生搬硬套刻意为之,而是看准机会,恰逢其会的去深层次的感受角色的情绪。 这点,他在小张同学家已然有过深刻的体会。 在拜访了几位老师之后,徐容应了杨震胜钓鱼的约。 杨震胜曾经担任《北风》的制片人。 一出校门,正好碰到徐行和她同班的一个女孩儿,俩人吃力地抬着个快递箱,瞅着应当是刚取的快递。 那个女孩儿他听徐行提过一次,好像叫什么爽来着,具体的,他也记不大清。 跟俩人走了个碰面,他俩手插在口袋里,问道:“买的什么,要不,我帮你们搬宿舍吧?” 徐行见他光动嘴,脚下连一厘米都没挪,白了他一眼,道:“不用不用,我们可以的。” 倒是她那个同学,惊讶过后,道:“那麻烦...” “哎幼,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徐容见俩人竟真把箱子放下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歉意地对二人道,“来不及了,回头有空了再聊哈。” 说着,摆了摆手,扭头就走。 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学姐他都没放在心上过,平板学妹哪来的自信? 徐行跟她那同学对视了一眼,愣愣的瞧着走的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徐容,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你哥,是真有事儿?” 徐行叹了口气,道:“你没听他说嘛,‘要不我帮你们搬宿舍去吧?’,又是要不又是吧的,他压根就没打算帮咱们搬。” “唉,看来真的缺乏锻炼。” “你缺的不是锻炼,是一个能帮咱们抬的男朋友。” 走了一段,正好望到个女孩儿,约摸十七八岁,正沿着路边的盲道拿着导盲棍慢慢地挪动着,在女孩儿的前方不远处的盲道中间,却不知道被哪个损人停了辆自行车。 他忙跑上前两步,将自行车挪到一边。 那女孩儿大概没发现他,敲着导盲棍从他身前经过。 他同样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切,等女孩儿过去,他咧着嘴揉了揉刚理的寸头,,还别说,做好事儿于心理上的感受真的相当不错。 也许没他的帮助,对方最终也能发现,可是这毕竟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儿。 这些,就是小品。 当然,没帮徐行和她同学搬东西那件不算,他的选择和角色的行为逻辑存在一定的偏差。 这是跟杨震胜第二次约,先前他跟安健、高满唐吃饭时喊了他。 徐容跟杨震胜不算特熟,在他的感觉里,杨震胜是顶精明的一人,但是给他的最主要的印象却是懒,他就没见过像杨震胜那么懒的制片人,北风拍摄期间,他愣是只在接风那天见了他一面。 虽然约的是钓鱼,可是他即不太喜欢钓鱼,也不会钓鱼,包括身边的朋友比较热衷的旅游、喝茶、收藏文玩之类的,他都不太感冒。 都是上了年纪,才开始整这些没用的玩意聊以自慰,年纪轻轻的,硬的跟铁似的,哪个会整这些没用的? 渔具是杨震胜替他准备好的。 坐在凳子上,徐容问道:“杨哥,你平时一次钓多久?” 杨震胜离他三四米远,声音不高,道:“看情况,有时候一钓一整天,有时候小半天,主要我平时也不是很忙。” 徐容心道你可拉倒吧,可是不忙,活都分给别人干了,能忙哪去? 杨震胜忽而转过头来,问道:“对了,你跟张记中咋回事?要不要帮忙说合说合,老哥还算有几分面子。”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问我,我也纳闷呢,我也没招他也没惹他,跟狗皮膏药似,赖上我就。” 杨震胜除了制片人的身份之外,还兼着一家影视公司的总经理。 杨震胜看他的鱼漂浮动,提醒道:“你的鱼上钩啦。” 徐容没立刻抬竿,道:“不急,等咬死了再说。” 等了一会儿,鱼漂安静了下来,杨震胜瞅着徐容提熘上来个空钩子,拍着大腿笑道:“不是,你刚才弄的我还以为遇见了个高手,这下好了吧,早跑没影啦。” “能跑哪去?就这么一方池塘,跑也不跑不远。” 杨震胜仍旧笑着,语气莫名地道:“老哥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啊。” 徐容将线收了回来,正要重新上饵,举了举手中的鱼钩,道:“杨哥啊,你看,我今天出来就是跟你学学这放松的乐子,也没打算一定要钓到鱼,可是我的鱼饵被吃了,你反而笑话我啦,不过这份心,谢啦。” 杨震胜哈哈笑着,明白他的意思,道:“谢什么?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啦,对啦,明年安排满了吗?” “你这话可是把我问住啦,前阵子为了协调档期的事儿,把我折腾的够呛。” “嗨,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说不定哪天混不上饭吃啦,还得指望杨哥你拉一把呢。” “哈哈,那以后有空了可得多走动走动。” 安静地钓着鱼,徐容明白了杨震胜的好意。 杨震胜今天单独约他出来,大概想作个中,让他跟张记中化干戈为玉帛,“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上半句是“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他读的书少,肚子里没那么多墨水,可是表达的意思却是很清楚的,本不是钓鱼来的,可是在杨震胜看到他没钓到,却忍不住笑话他。 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张记中找他的茬,要是没点反应,同行也许会觉得他好欺负呢。 他今天本就不是来钓鱼的,而是来织网的,等网织好了,鱼塘就那么大,能往哪跑呢? 等忙忙碌碌的,将事情办了大半,时间也来到了一月中旬。 至于为什么是大半而不是全部,因为他渐渐发现总是见不完的人,聚不完的会,而这个过程中又不可避免的认识一些过去未曾打过交集的,这些人有些是朋友介绍,有些是偶然认识。 代言的事儿,最终也没能按计划在年前敲定。 最主要的是小品牌钱多,大品牌钱少,甚至有的只开出了三百万的代言费。 这种明显没诚意的,靳芳芳压根都没搭理,《纸醉金迷》虽不如《夜》的收视和人气,但是在东南地区却是叫好叫座。 在送走了小张同学之后,回家过年前,徐容参加了年前最后一场通告,《媳妇的美好时代》的开机新闻发布会。 导演刘疆如今熟的不能再熟,这段日子他没少找他聊戏。 执行制片人罗力平也是第三次见。 唯一不大熟悉的,则是女一海青,说起来还是他的学姐,出道的时间不短,但是跟大多数演员一般,拍的戏不少,但是似乎缺少了点运气。 但是见面之后,徐容才发现,她缺少的不仅仅是运气。 她瞧着他,半认真半玩笑地道:“我听说你还没毕业吧,长的有点老成啊?” 徐容轻笑了声,没接她的话。 他不过肤色稍微黑了一点,如果认真捯饬捯饬,十七八岁的帅小伙又不是不能演。 总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奶油小生。 海青见徐容没说话,但却笑的颇为和善,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太像学生。” 徐容愕然地瞧着她:“没事儿,海老师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说起来是好事儿,也不全是好事儿。” 好事儿是他能接到一些年龄稍高于自身的角色,就像当下,不好的自然不是没有,他还没接到过武侠剧的邀约。 “徐容,你怎么看待张记中对你的指责?” 发布会一开始,上来就是相当尖锐的问题,发布会本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开的,而目前他除了居高不下的人气之外,前阵子跟张记中的矛盾才是媒体上心的。 徐容来之前已经有所预料,尽管风波眼下已经平息,但先前一直是靳芳芳负责跟张记中打口水仗,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 “肯定是拿眼看啊,还能怎么看?”徐容礼貌的回答了句之后,指了指身后的海报道,“今天是我们新戏的发布会,大家还是聊关于戏的事儿吧。” “你现在仍拒绝正面回应,是因为就像张记中说的,心虚吗?” 徐容将话筒掰正了,严肃道:“我先强调一下哈,省得大家把我接下来的话的意思给理解错了,首先,张制片是我最尊敬的前辈之一。” 他顿了顿,接续道:“另外,也是最后一次回答此类问题,我这个人其实胆子很小,比如我很怕狗,因为小的时候去邻居家被他们家的狗咬过一次,可是我总不能去咬回来吧?” “打这个比方我想说的是,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性格相对腼腆,不擅长跟媒体打交道,当然,为了避免大家误会,我仍然要强调,张制片是我最尊敬的前辈。” 徐容的话音落后,整个发布会现场鸦雀无声。 强调和比方,有屁的关系? 第九十八章 新年 语言可以撒谎,但行为向来诚实。 在《夜》上映之初,无论是徐容还是靳芳芳,虽然表面上都维持着乐观,但实质上不过是相互为对方打气。 纵然央视黄金频道,泛不出丝毫浪花的也比比皆是。 自去年年中的《新上海滩》之后,近一年多来,徐容并无主演的作品上映,于一个一线演员而言,这是常事,因为一夜爆红的转化是需要过程的。 正因为是常事,才会有新旧交替。 无论是徐容,还是靳芳芳,都明白《夜》收视的重要程度,这个行业的性质,决定了一夜爆红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绝大多数后续都证明不过昙花一现,爆红之后,因为飞蛾扑火一般的天价片约,作品质量一路走低,角色戏量越来越少,最终至无人问津。 在《夜》上映之前,靳芳芳甚至已经联系好了多個影视评论人以及数批水军,做好了淹差评的准备。 海润跟这个行业的绝大多数公司一样,都不具备删差评的能力,那么将那些对徐容不太友好的评论压到一定的比例,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定程度的引导。 从众是普遍心态,就像前几年在在市场上锤的三星、诺基亚抬不起头的波导,当好评出现的足够频繁,即使质量确实存在问题,一些即使心存疑虑的人,也会转而半信半疑。 本质上,和把犯错误的人关半个月,并要求夜以继日的抄写某些思想一致。 最终形成看到火就知道烫的本能。 但事实证明事前的准备都是多此一举。 凭借着《夜》,徐容的身价直接跻身顶级头部行列。 在《纸醉金迷》上映之前,靳芳芳同样做好了类似的准备,《夜》的热度未过,徐容具备了一定抵抗风险的能力,但是能往高处走的情况下,为何向低处流呢? 看着发布会到场的四十多家媒体,靳芳芳无声无息地吁了口气,网上的、影视评论人的批评也好、赞誉也好,很大一部分都是可以花点钱人为制造,但是唯有两点不能。 真金白银和他人的态度。 就像如今徐容蹿升至单集12万的高价,以及今天到场的四十多家媒体。 在刚才后边介绍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海青开了一句不大恰当的玩笑,徐容没接她的话,而海青立刻选择了道歉。 身为导演的刘疆和制片人的罗力平没有觉得丝毫意外,甚至理所当然。 很细微的一个细节。 海青出道比徐容早两年,还是他的学姐,但是内地影视圈讲究的不是论资排辈,一圈人坐下来,谁屁股先挨凳子,看的不是出道早晚。 这些细小的行为,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身为当事人,徐容察觉的并不明显,但是作为旁观者,她看的很清晰。 至于徐容发言会带来的争议,她倒是不在意,这完全符合当初制定的计划,她也没打算将他塑造成完美形象。 因为他是一个人,本身并不完美,也不可能完美,就像先前他在魔都,老往酒吧夜店窜,她也只问了下具体情况,没做丝毫干预。 况且名气必然要带来争议,一个顶级一线明星随地吐痰和一个十八线艺人出轨,哪个对观众而言更有议论性和话题性,几乎不需要判断。 接下来要重新梳理计划啦。 发布会结束之后,徐容告别了一众粉丝,跟靳芳芳打了个招呼,跟做贼似的,悄悄摸回了老家过年。 在飞机上,他将计划又仔细捋了一遍,同时也设计了一套环环相扣的话术。 怎么劝老人去京城。 可是事情后续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理由当然找的老人无法拒绝。 看孩子! 当然,劝说的时候他提的是先过去熟悉熟悉环境。 老人的腿脚虽然不大方便,但是一辈子过来,没出过大力,在矿上的时候,也因为识字的巨大优势,没两年就混上了队长,因此的如今虽说上了年纪,可身子骨还算健朗。 话题是过完了年,大年初二,徐容在家垒鸡窝的时候提起的。 不提不行啦,自打他进家门算起,老人已经第三次催他垒鸡窝了,说是好养几只鸡,下蛋吃。 这几乎就明摆着告诉别提去京城的话,不然垒鸡窝干嘛呢? 老人听完了徐容的话,两条灰白相间的眉头低垂着,笑着道:“等你们啥时候有孩儿了再说吧。” 徐容拿起一块砖,打上水泥灰,放上去,拿瓦刀敲了两下,抬起胳膊的袖子,就要往眼角抹。 得使杀手锏了! 眼下农村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一些孤寡老人在家里,生了病,躺在床上,压根就没人知道。 他每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就不寒而颤。 老人见他拿袖口抹了抹眼角,呵呵笑了两声,问道:“孩儿啊,你恨你亲爹亲娘吗?” 徐容铲水泥的动作忽地顿了下,他没转过头去瞧老人,只是如常一般,将水泥抹在了砖上,对齐找平,敲了两下之后,抬起头来,问道:“他们找来了?” 老人脸上布满的时间冲刷的沟壑,旋的更深了些,感慨道:“俺年纪大了,刚才你说让俺给你看孩儿,俺估计也看不住,不说远的,就你小的那会儿,看的俺都够呛,哪说你的孩子?” 见徐容默不作声的只砌墙,老人又顿了顿,道:“你上头有五个哥,还有一个妹妹,就老大结了婚。” “你那个妹妹换的亲。” 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仍没看老人,等了好半晌,才问道:“要多少?” “说,说是得一百万。” 徐容的眉头轻挑了下,转过头,看着老人,问道:“盖五栋楼?” “嗯,咱们这跟以前不一样啦,现在娶媳妇,都兴盖楼,彩礼也得一两万,不然媳妇根本不进门。” 徐容没怎么想,缓缓地点了几下头,道:“行,回头再来了,你替我给他们。” 老人望着他,问道:“你不回去看看,顺带着把钱递过去?” “有姊妹六个养老送终,不差我一个。” 徐容知道,爷爷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给这个钱,和老人给这个钱,意义是不同的,他给了,就是把父母认了。 老人给了,就是断了念想。 当初二爷爷一家找来时,对于今天的情况,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乡里乡亲的,当年爷爷一个独身老人捡个孩子,都不用打听,十里八村都能传的差不多。 哪家扔的,心里大概是明白的。 对此,他的心里颇为矛盾,即期待能够找来,又盼望着永远不要找来。 可是听了爷爷的话,他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倒不是对当年的抛弃抱有成见,就像过去他曾经对易立竟说的,他能够理解,因为抛弃了他,能够让父母过的好一点。 而且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活下来了,并且活的还不错,也就没什么值得怨恨的。 他在意的老人寥寥几句话背后所掩盖的信息。 他今年二十二,就是一个兄弟大他一岁,他最年长的兄长,年龄至少也得二十八岁。 在农村,二十四五岁朝上还没结婚,基本上就可以称作老光棍了。 虽说偏远农村,彩礼重了些,可如果不挑不拣,只要盖起了二层小楼,娶个媳妇总是没太大问题的。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好家伙,六个壮劳力,愣是一栋房子没盖起来,娶个媳妇,还得拿妹妹换? 换亲这种事,再朝前推几年,简直司空见惯,说不得一些人生女儿就是为了换亲,要点脸面,三家换亲,甲女儿嫁给乙的儿子,乙的女儿给丙儿子当媳妇,丙家的闺女再嫁给甲的儿子。 换下来,肯定有一对年纪要凑合的,正正好好的,不多。 不要脸面的呢,干脆两家对换。 可是眼下已经不时兴这么搞了。 丢人。 哪怕兄弟五个人出去工地上打工,一年也肯定能起一栋房子,说白了,就是一窝好吃懒做的懒蛋。 别说他填进去一百万,就是一千万砸进去,也填不了这个窟窿。 老人叹了口气,劝道:“那毕竟是你亲爹亲娘。” 徐容本想笑笑,可是实在笑不出来,想了一会儿,道:“等他们年纪大了,我会赡养。” “另外,你也跟他们把话挑明,别再要了,就这么些,多一分没有。” 如今,他多少也算懂点人性,能跑来找老人要钱,说明真的一点脸面也不顾了。 亲人之间,不顾及脸面,比陌生人更令人无奈且无力。 况且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续是难免的,可是别说没有兄弟情谊,就是有,他也不能平白无故的给。 那不是为人好,那是在害人。 就是苦了那个妹妹。 老人见他似乎早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他也明白徐容的做法算是仁至义尽,钱给了,老了负责赡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问道:“俺看新闻说,你在外边跟人起了矛盾?” “啥矛盾啊,各为各的,他宣传他的戏,我宣传我的戏,就这么简单一回事。”徐容笑了笑道,“这行就这样,要是看不到甜头,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跟人结仇。” 老人见他垒到拐角,给他递了块半截砖,道:“回头整人的时候,得讲规矩,可别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那样以后别人都不敢跟你搭伙,再者,身后都是一大家子,也得给人留条活路。” 徐容扭过头,笑着看着老人,道:“爷,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跟俺说的啊。” “那是因为俺看你老憋着不吭声,俺就知道你憋着心思想一把给人打的一辈子也爬不起来。” “嗨,俺哪有那个本事。” 老人笑了笑,不再提这茬,有些道理,他讲了有用,有些道理,不经一遍,是长不了記性的。 新年新氣象,在四万亿的宽松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双重刺激之下,徐容一直爲房子悬着的心也稳当了下来。 大年初四,他又跑了一趟陇省,给二爷爷拜了年。 大年初二徐行的父母带着徐行就过来了,他得过去还礼。 临到大年初八,他又着急忙慌地收拾了行李,赶回京城。 来大生意了! 得益于《夜》和《纸醉金迷》南北两路开花,他的人气持续攀升。 甚至不少影视评论人给出了明年白玉兰必能入围的预测。 这些徐容压根一个字不信,因为等哪天他不行了,骂他的急先锋、批他批的最狠的,也必然是这帮人。 因为工作性质,此时他的名字于这帮人而言,本身就是财富密码。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打算下了十五之后再去京城,余下半个月的时间,一边准备《媳妇》,一边先熟悉熟悉汇报演出的剧本。 之所以着急赶回京城,是开年之后,一份大合约递到了海润。 中柠枸杞。 这是他平时自己的喝枸杞品牌,几年下来,如今他也算是喝枸杞喝出了点经验来,比方说从色泽、入水后的浮沉,来判断质量的好坏。 当然,这些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千万级的代言费。 百雀灵今年的代言费,早就在去年他、公司加上百雀灵三方联合给捐了出去,不然这个代言他接不接都行。 不过也因为捐款的行为,导致他眼下的生活过的有点紧巴,连在魔都购置个落脚的地方的计划都不得不一再耽搁。 虽然是自己喝的品牌,但是他也没敢因此疏忽大意,他先是从家里买了两包,又在京城买了两包,让靳芳芳拿去送检。 毕竟前事未远,去年一批代言奶费的艺人,要不是张国力夫妇站在前头顶着,不知道得被骂成什麼样。 可是即使化身资本的张国力,在发声之后,也被抨击的体无完肤,作为代言人的邓捷,路人缘更是损耗殆尽。 看别人吃亏,不能单图一乐,大家挣的都是一样的钱,单从钞票上,谁也分辨不出来哪张是高尚的,哪张是龌龊的,只能尽力避免掉进同一个坑里。 在徐容进组之前,长达半个月的谈判之后,两方最终于合约上签字。 代言费1500万。 在跟小张同学庆祝的晕晕乎乎的当口,徐容没料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言,竟会引起那么大的争议。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第九十九章 屈才 “同学们,大学四年即将结束,但现在还不是说道别的时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讲台上,班主任崔老师望着下方少见的几乎坐满了的学生,把桌子敲的“啪啪”作响。 徐容低着头,认真地对照着《演员的自我修养》,逐字逐句的分析。 这本书不是表演的入门教材,在几年前第一次翻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偏理论不说,而且实在过于深奥,再加上译者本身的中文和相关理论水平限制,单靠这本书,根本学不到什么。 如今,他倒是能看懂大半,但是剩下的一小半,仍不太能理解。 之所以把这本书又给翻了出来,还是为了解答去年进行四年总结时留下的疑惑。 那个困惑他本来给放在了心底,可是前两天的拍摄经历,他才意识到,遭遇同类困惑的同行,简直比比皆是。 当然,这点不是交流得来的,而是通过观察发现的。 他刚刚客串完祝贺老母亲六十大寿的献礼片,《建国大业》,拢共只一场戏,三句词。 其实主要就是图个热闹,展现一下文艺工作者的炙热的爱国情怀。 而后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拍了中柠枸杞的广告宣传片。 之所以马上就要开机的情况下还来上课,跟决定要参加毕业汇演的初衷相彷,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学毕业,课是上一节少一节,趁着距离进组还有几天,抓住学生时代的尾巴。 见学生大都抬起了头,崔老师道:“今天咱们先拉片,等会儿排戏。” 她说完了,打开了投影仪,开始播放影片。 “回...回来啦?” “嗯。” 正低头沉思的徐容,听到声音,幽幽地抬起头来,看着荧幕上的演员,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分外精彩。 崔老师今天拉的片段,他实在太熟悉不过,因为这部戏拍的实在太苦了,不是物质条件上的艰苦,而是心理上的痛苦。 《纸醉金迷》当中,田佩芝去而复返的一场戏。 “徐老师,徐老师。”坐在他旁边的小张同学拿胳膊肘重重地锤在了他的肋下,声音当中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演的哎,你演的哎。” 徐容扭头瞅了她一眼,他感觉小张同学分明是在挟私报复,昨天晚上俩人闹的当口,他不小心一肘子肘到了她的额头,疼的她嗷嗷叫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嘿嘿。” 他又转过头来,望着荧幕,心中同样五味陈杂,这场戏他记忆还是比较深刻的,虽然当时哭着,但是那会儿心里确实很开心。 就像舔狗被女神吻了的那种开心。 随着画面停顿,教室当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班里所有的同学,无声地将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徐容皱着眉头,瞧着眼下的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为荒谬的念头,因为照常,班主任下边还有一句话。 果不其然,崔老师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道:“同学们回去了写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观后感,周五之前交给我。” “徐容同学也一样。”见徐容拿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崔老师笑了下补充道。 徐容悄悄地把头低了下去,当时这场戏拍完之后,他的感想的确很多,但是总结时,他只用了四个字概括,保持自我。 因为拍这场戏时他代换了表演对象,并使用了情绪记忆的技巧,但核心却是自身的存在,而非百分之百的情绪体验。 对于斯氏体系来说,简直大逆不道。 不过崔老师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这不是给他找事儿嘛,往常拉片都是看经典话剧的,怎么今天就放起影视作品了? 当事人就坐在下边呢。 他不否认这场戏是他从业以来发挥最好的几场戏之一,内心当中情绪汹涌,但是呈现出来,他只湿了眼眶,而没让眼泪流下来。 等到排戏,内容是先前那一场戏的模彷,徐容更是坐蜡。 瞅了个时机,他猫着腰,熘出了教室。 不熘得会儿绝对要出大丑。 “徐容,你跟张晓斐来示范一下。” 崔老师说完了,扫了一眼教室,却发现先前还站在一边的徐容不见了人影,视线转向张晓斐,疑惑地问道:“徐容呢?” 小张同学指了指门外,低声道:“他,他刚才说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 徐容不跑不行,他根本就没法重演,也不可能重演,这段时间他体验的都是“余味”这个角色的情绪,魏端本当时的内心体验,他早就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件事儿,经他的同学之口,在靳芳芳的操作之下,迅速飞出校门,如同一块砝码一般,使得眼下和他有关的激烈竞争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事情的起因,还要更早一些。 去年,因为实在凑不够四个够份量的演员,四大小生的评选最终不了了之。 虽然去年7月有媒体评选杜谆、霍言、张俊宁、崔琳为新一届四大小生,但是无论是身为往届主办方的南都还是观众都不买账,因为四人当中除了杜谆,其他三个压根就没听说过。 资本的第一次试水宣告失败。 因为无论《闯关东》还是《金婚》,抑或《士兵突击》,都跟小生没太大的关系。 每一届的四大小生都是投票选出来的,王保强先天上的弱势根本没有入选的希望。 在分析了情况之后,南都去年就没打算举办新一届四大小生的评选。 和去年不同,今年刚开年,四大小生的厮杀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杜谆凭借央视开年大戏《走西口》名声大噪,势头强劲,看情况今年的四大小生他必然要占一席。 去年后半年开始的发力的徐容同样不遑多让,尽管跟张记中的骂战还在持续,但1500万的代言身价彻底让业内认识到了他的号召力。 再加上大部分精力投入大荧幕的邓朝,以及上一届四大小生之首的黄小明。 但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儿大的南都却抛出了个更炸的话题。 谁是当今内地第一小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艺人图的就是个名,因为名能带来一切。 尽管四大小生的投票通道尚未正式开启,但噱头抛出之后,四人身后的经纪公司却是坐不住了,纷纷各出奇招,隔空斗法。 媒体投票。 尽管不能代表最终评选结果,但在一定程度上八九不离十,因为媒体能够通过文字,左右观众和网友的选择。 在投票一开始,近两年无担纲男一大热作品的邓朝直接落后前三名一大截,几乎可以确定出局。 而只余下事业开始逐渐走下坡路的黄小明、凭借央视开年大戏《走西口》红的一塌湖涂的杜谆、以及刚刚接下天价代言的徐容参与“内地第一小生”的角逐。 徐容第一次看到媒体投票时,其实就知道黄小明师兄已然不可能再入围四大小生。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往前数几年,黄小明的粉丝群体当中,男的比女少只略少一些,前两年,男粉丝就莫名其妙越来越少,而自打去年开始,网上骂他女网友也诡异的越来越多。 这于一个艺人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因为一个艺人的所作所为开始招致异性的讨厌,未来几乎已然能够预料。 事实如他所料,开启投票之后,黄小明在第一小生的角逐当中,紧随邓朝逐渐掉队,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数,估计今年能不能保住四大小生的席位都还两说。 看着票数差距越拉越大,徐容都为黄小明先前花的钱感到冤枉。 而他跟杜谆,却是交替领跑,一时间竟然难分先后。 本来,他对这个也不是太看重,因为他接的戏,一开始就没奔着小生去,只不过恰逢其会,王一民这个角色赶上了,才有了眼下的巧合。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第一小生没太大的希望,但是四大小生之一应该跑不了的。 他对此没有投入太多关注,四大小生的名头只是锦上添花,于现在的他而言,意义已然不大,而且距离最终结果还有小半年,只要不跌出前四就成。 再有一周,《媳妇》就要开机。 与往常不同,这次他没有选择住在酒店,因为剧组就在京城拍摄,而且在他的撺掇之下,小张同学还把王阿姨给拽过来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媳妇》的剧本台词的严重缺失,很多场戏,都只是描述了场景和大概的剧情走向,具体的台词要求演员自主发挥。 于阅历丰富的好演员而言,大量的即兴是一种幸运,但于一个经历不够丰富的演员,绝对是一大考验。 住在家里,肯定会耽误排戏,但是好处显而易见,能够从生活当中汲取大量的灵感,这也是他去年坚持去小张同学家住俩月的缘由。 2月24日,《媳妇》正式在京城开机。 尽管前三天都没徐容的戏份,但他仍赶到了片场。 对于摄制组的一众同演者,他半个都没合作过,业务能力、表达风格到底如何他压根不太了解,必须先过来看看情况,心里好有个底儿。 在一连串的仪式过后,全剧的第一场戏份正式开拍。 戏的名字就能看出戏量的多少,《媳妇》跟《北风》差不多,都是大女主戏,这点徐容倒是不太在意,戏份只要有一百场以上,除了极个别的,同龄人里他都有九成九的信心带着他们玩。 “全场安静。” ...... “开始。” 随着副导演赵铁刚的喊声,剧组正式开始第一场戏的拍摄。 要拍的是海青演的毛豆豆和演毛峰的林深的一场戏。 “你还笑,哎你还有脸笑...” 徐容并排跟导演刘疆、制片人罗力平、执行制片人孙颍、摄影指导陈昆晖坐在监视器后,只看了几秒钟,就不禁拿视线斜向刘疆和罗力平。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 海青的表演以出身而论,可是评价为出类拔萃。 但林深的台词表达压根听不出丝毫技巧,并非大巧不工,而是压根不会。 而且从肢体表达上,明显可以看的出他的心比较野,因为他设计的表达实在太过复杂,导致他跟海青的节奏差了半拍。 真实情形下,海青说出上半句台词时,林深就必须给出回应,而不是等海青说完了再拼了命的趴到地上捡。 这是真的在演。 现实当中,两个人对骂,一个人“艹”字之后接了对方的亲属称谓,那么另外一方必然怒发冲冠,而不是等对方一气儿骂完了一大段,才如梦初醒似的开始生气。 海青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种违和,有意加快了自身的节奏,配合着他演。 徐容悄悄地叹了口气,他看的相当明白,林深的问题不在于基本功,而是心大,毛峰这个角色和他的距离应当不远,但是他把戏看的太简单了,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这是年轻演员的普遍通病,大制作的电影认真演,电视剧就随便玩玩,总觉的自己玩也能玩出花来。 徐容在从业之初,经过《大明王朝》,尽管这部戏收视惨不忍睹,但是却没有养成这种心理,因为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哪怕随手拉出个戏份不多的演员出来,眼睛里都带着点光。 林深的处理明显是在炫技。 他不是没见过处理比较复杂的,先前拍《潜伏》时,吴钢的处理也相当繁琐,但是他设计的肢体动作、语言是一体的,都围绕着角色的行动展开,不会让人觉得多余。 作为一部家庭伦理剧,《媳妇》的投资一千多万,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因为相比于其他剧种,妈婆剧能省一大笔场地以及道具费用。 但是作为男二,林深的表演只能算勉强及格。 徐容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关于毛峰这个角色,心里当时就冒出个完美人选。 因《奋斗》窜红的文漳。 那家伙的天分好的离谱,业务能力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拔尖的。 只是他跟罗力平、刘疆、文漳都不熟,也不好直接推荐。 直到开机第四天早上,两个中年女人来片场探班,刚化完妆的徐容听到林深对二人的称呼,才彻底明白了缘由。 以他的背景,只演了个男二,确实屈才了。 第一百章 放松 来片场探林深班的,是两个中年女人,虽然徐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但是二人的名字却一点也不陌生。 荣信达的两位创始人,一个是金牌经纪人李晓婉,另外一个是着名导演李少虹。 而林深对二人的称呼,一个是“妈”,一个是“干妈”。 徐容在心中疑惑尽去的同时,无声地笑了笑,林深的天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如果学不会谦虚的话,戏路也就只能演演毛峰这类角色。 自信是会演戏的基础,谦虚是成为一个好演员的前提。 并非谦虚对于表演有直接的影响,表演本质上是拿来主义,把看到的、听到的记在心里,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呈现,而总是眼高于顶,以自己为中心,很难沉下心去观察、学习他人,能诠释也只是与自身距离较近的角色。 因为跟李晓婉二人走了个碰面,徐容笑着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聊,与海润相当,荣信达在竞争激烈的电影市场同样没什么建树,而且向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者作为家族企业,整天沉浸于窝里斗,杨蜜对此极为了解。 王亚芹小跑着到了他跟前,将剧本递了过来,道:“徐老师,给,剧本,等会儿要拍的是第一集第十一场。” 这次拍戏他没让徐行过来,徐行跟着他的时间不算短,也没什么可再学的,并非都学会了,而是他发现徐行跟李晓冉太像了。 李晓冉当初跟着台省的组混了三年,也没混出花来,既然长的好看,还是套用李晓冉的模板,趁着年轻老老实实的当花瓶吧。 徐容摆了摆手,道:“我一般拍戏的时候用不到剧本,对了,你去跟生活制片问一下,组里配微波炉没。” “好的。” 王亚芹的丹凤眼眨了眨,这跟她在公司培训的内容不太一样,但她在剧组呆过,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接过徐容递过来的手机、手表以及金鱼手链,手机开了静音,装进了口袋,其他的则放进了背包当中。 这是她第一天当助理,她听培训的老师说,徐容之前的两个助理,一个是他现在的经纪人靳芳芳,一个拍戏去了。 她没那么多的想法,因为自己连高中都没上,即当不了经纪人,也不会演戏,她来当助理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找个活干。 经刚才徐容的提醒,她不禁暗自懊恼,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徐容的午饭据说是她女朋友摸黑爬起来做的,她瞧着是用保温箱盛着,而且天气也不冷,就没想到要热饭这茬。 在王亚芹找生活制片沟通的同时,大高个的副导演赵铁刚走了过来,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笑着问道:“徐老师,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赵铁刚国字脸、大眼睛,两条眉毛粗重,与导演刘疆不同,在先前三天的拍摄里,他几乎不怎么笑。 “嗯,咱们先开始吧。” 赵铁刚指了指旁边的海青,道:“那我说一下戏,这条是因为候奶奶想看孙子女朋友的照片,余味就拜托毛豆豆帮忙装自己的女朋友拍合照,其实余味也有借此接近毛豆豆的打算,这场戏里海青老师不用走位,徐老师你因为要看照片效果,一开始在三号位,然后走到一号位跟毛豆豆合照,对了,第一天开机的时候导演就说啦,台词方面,只要不偏提纲,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发挥。” 徐容点了点头,看向海青,问道:“海青老师,直接实拍还是先走一遍?” 海青立在一旁,一时间拿不准徐容的意思,犹豫了几秒钟,才不大确定地道:“那,要不咱们直接实拍吧。” 得益于近段时间以来闹的沸沸扬扬的“内地第一小生”之争,徐容除了内裤的颜色之外,几乎没半点秘密。 甚至连他家的地址都被一些无良媒体曝光,不得不逼的他一再通过经纪公司发表声明,希望不要打扰他的家人。 而徐容不喜欢排戏的习惯,更是老早的就被曝了出来。 徐容见她笑的勉强,笑着问道:“海青姐似乎有点...紧张?” 海青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当即凝住,摆着手道:“没有没有。” 她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总是不经意间得罪人,因为开机发布会前的小插曲,她现在不敢跟徐容多说,虽然他喊自己姐,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她也不能确定。 “开始。” 徐容站在相机后,伸手朝右侧指了指,道:“身子再往这边来一点,哎,对对对。” 此时他背对着镜头,因此就借鉴了吴钢擅长的表达方式,以肢体的行动引导语言。 “行了?” 徐容快步走到海青旁边的凳子上坐了,视线瞄了海青一瞬,又迅速移到前方,道:“就咱俩看那个镜头就行,可以微笑一点。” “嗯。” “一二三。” “卡察。” “我看一眼哈。”他说着,再次走到了相机后。 “行吗?” 徐容正要转身回去,看到桌子上的剧本,身形当即顿住,拎起来,举在半空,问道:“这谁的剧本?” 刘疆的声音不分向后地传来:“停。” 海青忙起身走了过来,道:“不好意思,我的。” 徐容没说话,只轻笑着点了下头,海青应该是刚刚看过剧本之后随手放在了这边。 但是刚才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肯定把剧本拍进去了。 在调整的过程中,徐容冲着王亚芹招了招道:“口香糖。” “喏,嚼一片吧。”撕开了,往嘴里放一片之后,他递给了海青一片,在刚刚拍摄的过程当中,他发现海青面部的肌肉崩的有点紧。 这种况下根本不可能控制松弛。 “不用怕,没毒的。” 海青诧异了下,才伸手接了,道:“谢谢,那个,刚才抱歉。” 她其实也明白,即使徐容没打断,那条也过不了。 徐容尽量使得自己显的易于接近,笑着说道:“咱们先走一遍吧?” “好。” 之前的三天拍摄,他都有一直在看,海青的表现并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好,但是刚才拍的时候,她确实紧张了。 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的原因,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很清楚她的心态,而且海青不像宋嘉,跟他熟,甭管怎么骂,只暗搓搓的记下来,完秋后算账。 她现在状态,越骂越适得其反。 走一遍,又对了一遍词,徐容感觉仍没多少起色,吴钢的对词的方法用处好像不大。 坐在她旁边,徐容稍微塌了点肩膀,笑着问道:“我听黄老师说过,你上学那会儿特别拼,为了练发音,嘴里含着石子练,把嘴都磨破了?” 海青听他提起往事,嘴角微微上扬着道:“这他也给你们说啦?” 徐容点着头,极为夸张地道:“当然,海青姐你可是咱们学校的传奇人物,老师都是挂在嘴边的,当时听到跟你合作时,我还是蛮激动的。” “什么传奇人物啊。” 见海青似乎不大信,徐容顿了顿,又道:“真的,之前我跟黄老师提过一嘴,说有戏的时候能不能带着我,他说我要是有你那么刻苦,一准就带。” “哈哈,你也不需要他带啊,你不是很早开始拍戏了吗?” “嗯,还行,也就这几年。” 徐容看着她的状态渐渐放松,问道:“海青姐有男朋友吗?” “没。”海青摇了摇头,见徐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忽地“噗嗤”一声笑了,“不过我已经结婚七八年啦。” 徐容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道:“那挺可惜的。” 若是还没结婚的,听到他这种话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海青却道:“怎么个可惜法,要不我把婚离喽?” 徐容打了个哈哈,含湖道:“哈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哈哈。” 看着海青已经能跟自己开玩笑,徐容心下悄悄松了口气,哪怕还在磨合期,海青的状态也必须放松。 见场记走了过来,徐容将口香糖吐了,用纸包着,装进了口袋里,道:“开始吧。” “好。” “全场安静。” ..... “开始。” “身子再往这边来一点,哎,对对对,好。” “......” 林深瞅着一开始拍摄,亲妈和干妈全都把注意力投到了徐容身上,低声问道:“妈?” 李少虹冲他指了指场中,示意他不要说话。 听到刘疆喊“过”,李少虹跟李晓婉对视了一眼,道:“我觉得咱们应该马上开始接触。” 林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李少虹道:“他跟海润的合约快到期了。” 李晓婉轻轻点着头,冲着儿子说道:“你平时和他多接触接触,也不用太刻意,就当交个朋友。” 林深撇了撇嘴,没吭声。 李晓婉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心气高的很,谁也不服气,老想着去拍电影,电视剧根本不放在心上,脸色一绷,道:“你看看人家,还没你大......” “哎,打住打住。”林深摆了摆手,“我要是有他那么好运气,我也能红。” 网 李晓婉的火气当即就上来了,道:“运气运气运气,你差的是运气吗?” 李少虹见李晓婉声音陡然拔高,弄的片场不少人看过来,忙劝住了她,道:“好啦好啦,这么多人看着呢。” 出了片场,上了车,李晓婉满脸愁容瞥了一眼李少虹,问道:“昆儿那边确定要走了?” 李少虹叹了口气,道:“孩子大了,想飞的更高更远,咱们也不能拦着,十年啦,一晃真快。” 陈昆离开是她建议的,虽然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但是这两年她的精力也没放在公司的经营上,之所以劝陈昆离开,一来公司的平台给不了他想要的。 陈昆希望公司能够尽快融资上市,大力拓展电影市场,好能拿到更多更好的资源。 但是上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其次则是林深的缘故。 她心里相当明白,林深根本捧不起来,这几年大把的资源砸了进去,可是愣是连个水花也没泛出来。 公司的好资源全给了林深,不少艺人已经颇有微词,只不过都被强行压着,敢怒不敢言。 陈昆选择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李晓婉转过头来,问道:“你觉得咱们争取到他的可能性有几成?” 李少虹瞥了她一眼,道:“在来之前,我估计有五成,现在,一成也没有。” “怎么这么说?” “他的表演特别细腻,你看到刚才那条,有面部特写的时候,他的微表情特别丰富,就比如嘴角稍微上扬但是立刻又给收的那下,没有面部特写的时候,他先用肢体引导,然后又反过来用台词的升调对称肢体,这种演法不能说不好,但是拍电视剧会很累,显然打一开始就是奔着电影去的。”李少虹摇了摇头,“他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没等李晓婉回答,她又摇着头把自己给否定了:“不过也不对,以他眼下的人气,也不缺机会,男一拿不到,愿意给男二男三的大有人在,你又不是没看到,刚才人家就跟咱们打了个招呼,压根没有过分亲近的打算。” 说到最后,她笑着道:“不过总归要试试,昆儿一走,咱们连个顶门面的都没有,让林深多跟他交往交往,说不定还真有机会。” 李晓婉叹了口气,道:“咱们也不用自欺欺人,打招呼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 李少虹明白名她的意思,林深看不上徐容,但是徐容刚才见了林深,也只点了下头,根本没有多余的交流。 都是年轻人,谁也不服谁。 可是她想不明白,当初跟刘疆要毛峰这个男二,就是想让林深长长见识山外青山楼外楼的道理,不能总抱着天老大我老二的想法,眼下来看,她们的良苦用心应当是白费了。 顿了顿,李少虹才道:“咱们年纪也不小啦,你说不定哪天就当奶奶了,到时候看孙子要紧,是不是请个更加专业的人来打理公司?” 李晓婉摇了摇头,道:“唉,说起来这个我就来气。” “怎么啦?” “还不是他那个女朋友给我闹的。” 李少虹听她又把话茬到一边,心下愈发无奈,公司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华宜正在风风火火的推动上市,海润也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唯有自家,积重难返。 听李晓婉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没意识到,还是压根没想解决。 第一百零一章 体验 刘疆感觉最近两年自己简直背到了家。 俗话说的好,不想拍电影的导演不是好导演。 刘疆自忖无论从态度,还是从技术方面而言,自己都应当算是个好导演,况且身为北电人,自当初踏入校门之日起,拍大片、当大师、赚大钱、娶美女的校训便日日夜夜萦绕在他的耳际。 只是初次尝试,残酷的电影市场就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去年上映的电影处-女作,《即日启程》,只勉强维持盈利,若非监制张国力以友情价请来了范韦,他的电影市场初体验恐怕将变成一场噩梦。 票房甚至不及同期上映的《画皮》的零头。 经此一事,痛定思痛之后,他感觉自己彻底开悟了,终于摸清了市场的脉搏,找到了市场的终极密码。 在拍大片、当大师之前,首先得请大腕儿! 因为在他看来,《即日启程》无论题材、剧本还是主演,都是上乘,可邪门的是,就是叫好不叫座。 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他把问题归结在了演员阵容上,范韦的业务能力自然没的说,可是对于电影市场的主要消费群体而言,号召力不足。 可是在心底,他还有点理想,人到中年,谈理想有点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在导演这行上,他确实是有点追求的。 另外校训在“挣大钱、娶美女”之前,也提了要“当大师”,因此在决定再度杀回电视剧市场之前,他邀请了前年窜红的徐容担任男一,并且特意为他修改了余味的年龄。 徐容如今的声势是他未曾预料的,他只是想找一个业务能力过关,同时又具备一定市场号召力的男演员。 可是花了一个普通一线的片酬,却要执导内地第一小生? 这简直就是拿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卖白-粉的心,你说背不背? 第一天,他只给徐容排了两场戏,拍摄计划日程是三个月,从剧本长度来看,时间相当充裕。 去年徐容出演的最火的戏,《夜幕下的哈尔滨》,他没看完,只大概给过了一遍,在他看来,《夜》的大火要归结于三点,一是央视的平台和庞大的受众群体,二是徐容和赵宝钢名头加持,三则是赵宝钢一贯的精美画风和一帮俊男靓女吸引了年轻观众。 相比较而言,《纸醉金迷》并没有《夜》的声势,但是这部戏他一集没落地给看完了,因为他越看,越觉得徐容在这部戏当中的演出,应当是他出道以来的巅峰。 电影市场折戟,刘疆不允许自己再在电视剧市场栽跟头。 他希望徐容在《媳妇》中的发挥能超越魏端本,再不济也得持平,因此第一个拍摄周给徐容安排的戏份不多,主要是为了给他找状态以及与其他演员磨合,尤其是和海青的默契。 他的本意,是打算能找一个徐容比较熟悉的女演员来演毛豆豆,比如他的同学或者合作过的女演员。 比较可惜的是,徐容跟自己是同一个学校的,他的那帮女同学,年龄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业务能力他实在不放心。 把徐容的女同窗刨除之后,他开始一个一个的扒拉他合作过的女演员。 最初,他理想的人选是牛丽,听说她与徐容相交甚笃,最重要的是他们俩演过夫妻,但是打电话一问,人家根本就没档期,而且主要精力集中在了家庭当中。 其他的跟徐容合作过的,张欣艺、孙丽、宋嘉以及阎妮几人,身上没有“媳妇”的标签,而且也不敢往自己身上贴“媳妇”的标签。 四十岁以下的,没有哪个女演员会轻易接“媳妇”、“母亲”之类的角色。 最终,他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媳妇”认可度比较高的海青。 尽管毛豆豆的戏量上更多一些,但是他很清楚,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余味才是这部戏的核心,就像《夜》,不管玉旨一郎和卢秋影的爱情多么可歌可泣,王一民革命者的身份,注定了他是核心角色。 第一条没拍完,他更感觉自己确实背的可以,怎么就稀里湖涂地跟他签了两部戏呢? 他听说徐容今年签的另外一部戏片酬是十万。 足足是他签时的两倍! 花一部戏的钱签了两部,这上哪说理去啊这? 可是到了下午,他没法再这么洋洋自得了。 组里的不少演员都住在京城。 这点为拍摄节约了大量的食宿成本,可是他发现,不少演员准备的都不够充分,有的开拍之前还在背词。 只稍微一想,便大概猜到了原因。 演员在演员这个工作之前,首先是人,他们有着子女、父母、丈夫、妻子之类的角色,那么回了家,就免不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要是有孩子的,说不定放工还得去学校接孩子、做饭、辅导作业,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把心思放在戏上。 半下午,徐容拍完两场戏,正要离开时,刘疆忙走了过去,喊住了他,问道:“徐老师等一下,不忙吧,商量个事儿?” 徐容抿了口水,道:“不忙不忙,导演有事儿你说。” 刘疆摸了一把头上已然不多的头发,小眼睛眯缝着,道:“我有个想法,就是希望大家都能住到剧组,晚上我带着大家读剧本。” 徐容笑了,问题他当然也察觉到了,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刘疆说,但现在看来倒是省了,而且从他的决定可以看出,刘疆是个想认真搞创作的。 而刘疆之所以找他,原因也很明显,他要是不同意搬到剧组来住,刘疆的想法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没问题。”徐容笑着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回去收拾收拾会用到的东西,导演你等会儿给我安排个房间,就从今儿开始。” 刘疆忙道:“不用急不用急,明天也行。” “不,我觉得很有必要,熟悉台词是一方面,另外一遍一遍的读剧本,也能培养默契,相互熟悉。” “哈哈,那徐老师,太感谢啦。” “应该的。” 等徐容带着王亚芹进了家门,却发现小张同学坐在沙发上,眼睛红通通,见他进来,一把扑到他话里,“哇”一声嚎啕大哭。 “咋了啊是,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问还好,经他这么一问,小张同学哭的更凶了。 王阿姨听到声音,围着围裙打厨房里走了出来,道:“小徐回来啦,唉,成绩出来啦。” 徐容心中了然,肯定小张同学考研分数没过线。 “徐老师,吭...我...吭...我没过...哧...” 这一瞬间,他找到了余味知道毛豆豆做月嫂时的感受,愧疚的感觉。 小张同学没考上,他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不说平时小张同学学习的时候他总在一边逗她,去年十月一之后,又硬拽着她回家住了俩月。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三番五次的耽搁之下,以小张同学肩上扛着的脑子,没能考上,即合情,又合理。 徐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过也没什么事儿啊,咱们本来就是考着玩的,考不上又不耽误咱们拍戏。” 小张同学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打他怀里撤了出去,拿着袖子抹了抹眼泪,道:“好的。” 徐容望着瞬间跟没事人似的的小张同学,神情诡异地瞧着她,问道:“你,不难过了?” 小张同学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点了两下脑袋,道:“难过呀,不过你说的对,考不上也不耽误拍戏。” 徐容隐约明白了,笑着看着她道:“你看的倒是挺豁达的啊。” “唉。”小张同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是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嘛。” 徐容见小张同学给王亚芹倒了杯水,也没再提这茬,小张同学对考研本就不大热切,若不是他在后边推着,她根本就没有考的打算。 一如当初她爸断言,能考上北电,他们夫妻俩就知足啦。 他准备回头跟刘疆说说,拍下部戏的时候,给小张同学留个角色。 小张同学拍的戏,如今只一部数字电影《马背银行》、一部电视剧《潜伏》,都没上映,再加上没签经纪人,想接戏,要么撞大运似的去面试,要么就是陪他睡。 吃饭的时候,小张同学极为突兀抬起头,冷不丁地道:“徐老师,你不是说要再过两年再去拍电影吗,你说我考人艺怎么样?” 徐容差点没被小站同学的话给噎着,往前数十年,人艺算是三大院校表演系学生的圣地,难度比考研只高不低。 但是他也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而且眼下反正没什么事儿,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假装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嗯,你这个主意好,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他支持的原因,倒并非觉得她真的能考上,别说北电,就是中戏上戏的毕业生过去考,九成九的机率都得栽。 主要是给她找点和表演相关的事儿做,别把基本功给全忘了。 和其他行业一样,表演也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哪怕最简单的呼吸,若是常年不演戏,再想拾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若是万一真的考上了,那更是再好不过,周围一帮大拿,小张同学要是能在里边演上三五年,回头再出来拍戏,业务水平绝对能上去一大截。 至于接戏,根本就不是问题,李洸洁抱着秦淮如的大腿都能起飞,小张同学只要抱紧他的大腿,没有原地打滚的道理。 王阿姨问道:“小徐,芯芯说的那个人艺,好考吗?” 徐容瞥了一眼略显拘谨的王亚芹,道:“挺难的,这么说吧,目前我们的教材,基本上都是人艺的演员编写的,但是好处也显而易见,以小张的条件来说,如果能演上角色,磨练几年再出来,想不火很难。” “啪。” 小张同学一把将快子拍在桌上,视线扫视了一圈,斩钉截铁地道:“我决定啦,我要考人艺!” 徐容听着,心下不禁咯噔一下,小张同学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 大约一年前左右,小张同学准备考研时,似乎也是这番语气。 他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回头我问问吴钢啥情况。” 他说着,想起回来的主要目的,道:“对啦,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应该都不在家住,等会儿吃完饭收拾一下就去剧组。” “这么急?” 王阿姨瞥了一眼小张同学,轻声问道:“怎么啦小徐,是阿姨做的饭不好吃吗?” 徐容笑着道:“王阿姨,你别多想,搬过去住是剧组要求的,我们这行就这样,一年到头在家呆不了几天,我这还算好的,公司不强行要求赶通告。” “不过也不远,就在京城,开车过去大半个钟头就能到。” 他说着,又叮嘱小张同学道:“你好好复习,基本功不能落下。” 小张同学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这次认真了,一定得考上人艺,让徐老师刮目...另眼相看。 收拾好了接下来会用到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徐容趁着朦胧的夜色,赶往剧组。 自打过完年,他越发能够理解余味。 在过去,他一个人吃饱,基本上也就保证了全家不饿,可是现在不能那么想了。 家里边,有老人要照顾,再加上徐行也得操着心,另外呢,无论他如何想如何做,终归是亲爹亲妈。 这件事儿他已经跟靳芳芳通过气,既然以德报怨,一百万总不能当纸撒出去了,好好运作一番,远不止单单一百万能买的来的。 另外也是提前打预防针,先置身舆论的制高点,省得回头出了钱不说,还落了个骂名。 孙丽和她爹跟他的情况差不太多,就是因为前期没处理好,导致她的多了不少负面新闻。 亏是绝不可能亏的。 而小张同学这边呢,小张本身他倒是不太担心,可是还有她爸妈。 不过相比于余味,他算是幸运的,至少没有闹心的小舅子,而王阿姨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也从没让他进过厨房。 望着车窗外的初上华灯,他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幸运还不是不幸,在要演“余味”这个角色的当口,他的身周,不知不觉之间极其自然地形成了与之类似的外部环境。 以及内心体验。 第一百零二章 剧本 晚上七点,徐容咯吱窝夹着剧本,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拎着把凳子,来到了刘疆的房间。 导演带着读剧本,上一次还是在《大明王朝》拍摄期间,当时的情形与眼下相当,导演认真、拍摄时间充裕,每天晚上放了工,吃完饭,组里的所有演员都要集中在黎叔的房间,由他带着读剧本,散的早了十点半,要是散的晚,会读到凌晨。 一个个饿的饥肠辘辘的,可是没人好意思去动剧组准备的宵夜。 但是也有例外,好几次他都发现,王进松走的时候总要顺走点。 徐容是在家吃了饭又赶回来的,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给他开门的是他的妹妹“余好”岳悦,见到门外的是他,立刻接了他的水杯,圆脸上满是笑意道:“哥,你来啦?” “嗯,谢谢。” 随着她的声音,房间内坐着的人“哗啦啦”的全站了起来。 林深本来没打算站,但是瞧着连导演刘疆起了身,下意识地也跟着立起了身子。 “徐老师来啦?” “徐老师。” 徐容看着屋里近二十多号人全瞅着自己,笑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耽误了会儿,大家不用客气,都坐,都坐。” 他说着,提熘着凳子,就在靠门口的地儿坐了,接过岳悦递过来的水杯,又道了句谢。 刘疆拍了拍双人沙发一侧空着的位置,道:“徐老师,位置给你留着呢,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是想半截偷偷熘走吗?” “哈哈。” 与整天板着脸的副导演赵铁刚不同,刘疆是个容易相处的导演,有事儿没事儿的,还爱开两句玩笑,而且也能开的起玩笑。 徐容跟着众人一起笑着,道:“我坐这儿就行。” 《大明王朝》期间一帮人天天晚上读剧本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守门的,要是有人敲门,他需要立刻跑过去开门。 可是他说完了,所有人都直勾勾地望着他,演他母亲的柏涵同样笑着道:“你是主角,坐在最中间念词我们都能听的清。” “就是,就是。” “徐老师坐中间吧。” 徐容也没再拒绝,起身坐到了刘疆身边,紧挨着旁边的海青,左右扫了一圈,最终视线停在了刘疆身上,问道:“导演,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刘疆正默默地查着人,听到徐容的声音,问道:“你数这么快?” 徐容握着剧本扫了半圈,道:“前五集戏份该来的人都来啦。” 刘疆信不大过,仔细查了一遍之后,确认都到了,心底因一些传闻升起的疑惑顿时消解。 他跟人喝酒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徐容的台词功底特别强,这点他今天通过两场戏已经见识过。 和他平时说话的语速、声调有细微的差别。 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格色彩的人,说话的语速、顿挫是有差别的,对于专业的台词技巧,他不太懂,但是从整体感受上,他觉得徐容呈现余味的水准还要在魏端本之上。 但从刚才查人数这件小事儿上,窥一斑而知全豹,所谓的台词功底强,并非凭空而来,徐容进屋拢共才两分钟,这两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无声无息之间观察了所有人,并且确认了前五集有戏份的演员全部到场。 除了敏锐的观察力外,还需要对几十场戏的剧情烂熟于心。 “都会读吧?” 刘疆心下感叹的同时,视线扫视了一圈道:“如果觉着台词或者剧情不合理的,各位老师可以各抒己见,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伙儿讨论,本来就是讲真实的生活,一个两个人的见识总是有局限性的,咱们一边读剧本,一边头脑风暴,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此类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讲,目前的标准是,只要不偏离提纲,哪怕实拍,也可以随意发挥。 “开始吧。” 徐容低着头,道:“酒店,一面大镜子前,余味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旁白,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男人啊,除了干事业,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个好媳妇,这媳妇娶好了,日子也就过的踏实了......” “咖啡座......” “我叫毛豆豆,不是毛豆,是毛豆豆......” “我叫余味,余生的余,味,余味的味...” 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只余下徐容和海青的声音。 剧本原本应当是“我叫余味,余生的余,余味的味。”,但是他给了个稍短的间断。 徐容第一句台词出口,房间内的所有人心顿时给提了起来,原先不在意的,也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剧本上。 徐容来真的。 他不像是在读剧本,而像是在实拍,一句普通的台词,经他的处理之后,一道模湖的印象立刻成型。 今天白天只拍了五场戏,大部分演员还是第一次听到徐容跟人说台词,即使白天去了片场的,离得近的,兴许听的清楚一些,稍微远点的,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动,至于说了什么,却没能听的真切。 但是同处一室就不同了,徐容读规定情境时,声音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是念词时,声调整体下沉,但却又没有失去该有的抑扬顿挫。 这种台词的呈现方式,徐容综合了童自容技巧和王庆详的表达,不仅仅是这一句,每一句台词,他都按照很早之前李雪建老师教他的,反复尝试,最终选出一种最贴合角色的呈现形式。 “如果说青梅竹马是命运,一见钟情是缘分......” 徐容读到这,顿住了,抬头看向刘疆,道:“导演,第二场戏是不是应该增加点戏剧化的情节,制造冲突,同时吊起观众的胃口?” 开场实在太过平缓,尽管他已经尽力从角色上入手,去丰满剧情,但是毛豆豆的这个角色开场几乎没什么特别显眼的亮点,对比之下,完全成了衬托他的存在。 于《媳妇的美好时代》的主题不符。 海青算不上花瓶,想要出彩,要么吃剧情,要么就吃发挥,但是刚才的对话当中,海青发挥的不多。 会产生这种念头,还是源于去年拍的《潜伏》,情节高度紧凑,从第一场开始,冲突一个接一个,也就是他跟宋嘉的日常交流稍微舒缓一点,其余情节,几乎没一句废话。 刘疆笑着道:“说说你的想法。” 徐容想了想,道:“比方说两个人在相亲时发生点小矛盾,然后不欢而散,再之后偶然遇到,相互产生好感。” 刘疆看向海青,道:“你们俩来一段试试?” 海青听到刘疆的提议,整个人懵了,问道:“导演,什么,什么情境啊?” 徐容想到买了没半年,已经修了三次的车,不大确定地问道:“去的路上追尾?” 之所以是修三次,还是因为第一次修了之后,小剐小蹭他就当没看见,等着回头一块修。 得亏当时就买了辆便宜的马自达,不然不知道给小张同学祸害成啥样了。 刘疆立刻明白了他的大概想法,轻轻摇着头道:“不合适,你开的挎(kuà)子,主要是为了后边跟李若秋做对比。” 他想了一会儿,道:“这个点先放放吧,等回头我跟王老师再商量商量。” 他说的王老师是编剧王丽平。 “那继续。” “第四场,咖啡座。” “......” 李若秋:“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毛豆豆:“我要你管!” “....” 第四场戏是毛豆豆和李若秋的戏份,俩人读完了,刘疆抬手,道:“再来一遍,可以随意发挥。” 他感觉上不是太合适,但是一时判断不准是台词还是人原因。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要你管!” 海青调升了一阶。 “停。” 刘疆打断了两人,看向海青,道:“这句不太对,我感觉这句词要改改。” 海青诧异地望着刘疆,这剧本读的太闹心了,别的导演唯恐演员乱发挥,刘疆倒好,总觉得演员发挥的不够。 刘疆挠着不多的头发,看向徐容问道:“徐老师觉着呢?” 徐容脑子里想起小张同学梗着脖子的情形,笑着道:“确实,不像分手好长时间的男女,倒像是正常男女朋友闹别扭。” 演李若秋的冯佳怡还是个新人,对于刘疆和徐容的讨论,他压根不敢插话,跟大多数人一样,只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刘疆握着拳头,视线在房间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们觉得怎么接合适?” 徐容侧着头,拿眼睛斜着他:“你有毛病吧?” 房间内陡然静了一瞬,所有人的人视线都集中到了徐容身上。 这是,膨胀了? 表达对导演的不满? 刘疆“哎”了一声,指着徐容道:“这么接好,这么接好,海青你觉着呢?” 海青诧异地瞧着徐容,这话,她总觉得有点耳熟。 “我觉得,确实挺好的。”她轻轻地点着头,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导演,那我就按我的感觉说啦?” “我可没说不让啊,只要不偏离提纲,想怎么说怎么说,想怎么演怎么演。” 徐容此时倒是看出来了,刘疆是真的玩了命的激发演员的主观能动性,台词要演员自己发挥,规定情境自己设想。 只是令他无奈的是,从目前读过的四场戏来看,这屋里坐着的,不会读剧本的兴许不在少数。 他轻咳了一声,道:“导演,这样,你带着大家先读一遍,有问题先标着,等读完了咱们再商量,不然估计今天一晚上咱们未必能读完。” 刘疆点着头道:“也行,我提议一点,大家尽量代入角色读。” 把前五集读了一遍,徐容对于同组演员,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其中他着重留意的是演他母亲曹心梅的柏涵,发挥不少,但每一句给人的感觉都恰到好处。 这意味她不单单吃透了剧本,还有相当丰富的和角色类似的人生阅历。 当然,差劲儿的也差劲的可以,明显临时抱佛脚,词念的让后边的人根本没法接。 这是大多数演员的习惯,拿到剧本,过一遍,过的同时,把自己的台词划出来,台词少了,感叹自己的词真少,台词多了,心满意足的感慨完之后,一门心思的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台词上,根本不考虑同演者。 这样的错误,他过去也犯过。 但是李又斌曾给他说过一次,角色生活在矛盾当中,演员要在矛盾当中体现角色。 刘疆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圈下来,他看出来了,读的好的,是真好,像徐容、柏涵和海青,读的差的都不能拿正眼瞧,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没人回应他的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笃笃笃。” 敲门声打破了沉寂,赵铁刚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盘枣糕,道:“各位老师,夜宵来啦,大家都吃点东西垫垫,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可是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后,他才意识到不太对劲,房间里太安静了,平时老笑呵呵的导演也绷着脸一声不吭。 他搓了搓手,指了下门口,轻声道:“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先过去啦?” “嗯。” 等赵铁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刘疆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今天我对一部分老师的表现很不满意,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就不点名说了,但是明天如果还是这样,不用心准备,那不好意思,我担待不起。” 年纪稍长的柏涵笑着道:“导演,倒也不能说没用心准备,是什么吧,对比太明显了,你把徐老师摘去再听听看。” 刘疆错愕地瞧着她,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演秦素素的京可一脸的无奈,道:“导演,我说说我的感受吧,徐老师念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怎么接啊怎么接,越想越觉得原来想的不合适,然后念的时候就老觉得不对,不敢念了,就磕磕绊绊的。” “这么回事嘛?” 刘疆说着,转头看向徐容,道:“徐老师,不介意分享分享你的诀窍吧?” 徐容笑着,心下却是相当无奈,诀窍当然有,但是需要时间,可是最终,他只缓缓说道:“有一个老前辈跟我说过,不要老去想词怎么说,要去抓矛盾,代入情境。” 见半屋子的人听的认真,海青强行止住了扯起的嘴角,徐容的话可太损了。 第一百零三章 过肩 徐容十七岁入行,如今算来,已然将近五年。 在入行的头两年里,他演的是民工、福临、魏和尚、张宝金、沉一石之类的戏份不太多的配角,直到公司意识到了他惊才绝艳的天赋,给予力捧,才接到了丁力、罗佩纶两个戏份比较多的重要角色。 “天赋”是刘燕名对外的说辞。 但是对他影响最深的,还是《大明王朝》。 《大明》是他拍的第五部戏,距离今天,业已三年,可是如今每次拍戏,他总忍不住跟那会儿做对比。 随着拍的戏越来越多,对于那段日子,他也越发的怀念。 演员的整体业务水平倒是其次,因为不具备太大的可比性,在他参与过的影视作品里,也许只《建国大业》可以一拼。 出镜的绝大多数演员,哪怕台词不多的小角色,眼睛里都带着点光,而非镜头前一根根麻木的木桩,这样的戏,《大明》和《建国》是他参与的唯二的两部作品。 之所以怀念,最关键的在于演员的态度,陈保国腕儿已然足够大,在他待在剧组的那段时间里,却从没见他离开过剧组。 就像一群疯子。 那个时候他也疯,甚至疯的还比较早,当时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感受,后来越想,越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幸运的是,不管经历了怎样的波折,他参与了创作过程,有幸见识到了倪大虹那静默无声的惊天一跪,并且养成了剧本不带片场、坚持情绪体验等习惯,遗憾的是,戏份杀青之后,因为要赶去拍摄《新上海滩》,走的比较急。 当时经历尚浅,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感觉,如今时过境迁,才逐渐意识到那一走错过了许多。 只是哪怕时光倒流,他还是得走,他不后悔,只是觉得遗憾。 晚上读剧本的体验,让他心底生出种无奈的感觉,因为经京可提醒,他才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不是演的不好,而是演的太好。 但是这个好,前提是同演者能够架的住,就像先前《潜伏》时,姜伟特意给他配了“四大护法”。 京可表达的感受,他也切身体会过,最初跟李又斌搭戏,他也时常遇到类似的情况,直到《闯关东》才明显好转。 就像两个人打架,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拳锤过来,伸手去接,拳掌交接的刹那,陡然发觉对方拳头上的力气重的惊人,猝不及防之间,手腕直接给砸折了。 他看过几个老前辈的创作感悟,演员通常会遇到的困惑,如对斯氏体系的怀疑、对自我的怀疑、对技巧和情绪的优先性等等,他一直通过不断的夯实基础、反醒自身尽力避免,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及同演者水平过低的问题,或许提及过,只是在出版时删去了,毕竟于同行实在太过不友好。 前两天,乐坛的一位老大哥李宗墭公然抨击唱片行业的酒囊饭袋太多,演员这个行业也是相差彷佛。 在他看来,组里绝大多数演员,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呈现的“精美”的问题,而是应该考虑如何呈现的问题,因此才有了那句“不要老去想词怎么说,要去抓矛盾,代入情境。”的话。 情绪体验永远是最基础的基础,在情绪体验没有做好之前,其他的一切技巧都是天方夜谭。 读完剧本,排了三场戏,王亚芹见徐容端着水杯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问道:“徐老师,还要排吗?” 徐容悠悠回过神来,望着王亚芹困倦的脸庞,笑了下,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那好,徐老师你早点...” “等等。” 徐容喊住了她,将剧本放下后,起身进了卧室,拿出两千块钱的现钞,道:“这个你拿着,平时用的着。” 王亚芹忙道:“不用的,真的不用的,徐老师。” 可是她手上却极为诚实的接了钞票,尽管才跟着徐容四天,但她已经垫了不少钱,也不是什么大项,每次可能只几块或者几十块钱,但是她的工资不高,老是这么垫着也不是办法。 第一次的,徐容对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丹凤眼的圆脸女孩儿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笑了下,道:“回去吧,早点休息,这才刚开始。” 王亚芹似乎察觉到自己先前的行为太过真实,不大好意思地将两手背在身后,稍微低着脑袋道:“好的,谢谢徐老师。” 等王亚芹出了门,徐容拾起了桌子上的剧本,扫了一眼,又给放下了,走到落地窗前,按下了开关后,窗帘缓缓拉开。 他站在窗前,静默地望着灯火阑珊的夜景。 明天的戏份不多,只三场,排多少次也是排不到尽善尽美的,因为表演本身就是不断的靠近真实,只有不断的尝试,选出距离最近并且自身能够诠释的最好的一种。 这是李雪建老师教他的方法。 想到李雪建,他的思绪忽地顿住,自己遇到的困惑,他肯定也遇到过,并且必然遇到的比自己多的多,他是怎么解决的呢? 总不能当作没瞧见吧? 他想起了当初跟李雪建老师合作的第一场戏。 也想起了自己的四年从业小结当中记录的一句话:排斥设计,就是忽略匠心。 这句话此时想来,意义不单单是自己当时考虑的那么片面。 安静地站着考虑了一会儿,他转身窜进了洗手间。 他需要一面镜子。 过了五分钟,再走出来时,神色振奋。 直到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前辈创作笔记里不提这茬了,不是不提,而是没有提的必要。 到了这个点,其实根本不需要明白或者刻意,因为本能使然。 第二天徐容到片场晚一些,早上九点接到赵铁刚的通知,他才起了床。 昨天晚上太兴奋了,躺在床上满脑子的思绪乱飞,怎么也抑制不住,一直持续到了四点钟才强行止住各种纷杂的念头。 睡了五个小时,但是睡的也不沉,起来之后,那种念头又立刻窜出,仍是止不住的兴奋。 他时常提醒自己要保持谦虚、保持内在的活跃,但是眼下的状态活跃的过分了。 为了平复内心的激动,他冲了个澡,水温比平时低一些,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浇了四五分钟,等心绪平和,才走了出来。 王亚芹坐在客厅里,颇觉尴尬,以前她当美工助理时,组里的中年男人会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但那些她也不搭理,权当没听到,因为她既不能翻脸,不然会得罪人,更不能笑脸相对,那样只会让他们产生一些错误的猜测。 眼下一门之隔,却有一个男人洗澡,她有些不太习惯。 在不习惯的同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听说很多艺人的私生活比较混乱,就像公司里的一个老艺人,比红的发紫的儿子玩的还嗨。 甚至怀疑起了昨天晚上徐容给自己那笔钱的用意。 虽然身无长物,但是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跟徐容是两个世界的人,所应该有的交集也必须仅限于工作。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吧。” 徐容换上衣服,稍微喷了点水,道:“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 “嗯,比以前轻松多啦,以前我做美工的时候,天天四五点钟就要扛着大箱小包往片场赶,晚上人都走了,我们才能走。” 徐容点了点头,这些他都了解,摄制组的各组人员都不轻松,胸前挂着“助理”牌子的,甭管男女,干的都是力气活。 “家里呢,都还好吧?” “嗯,谢谢徐老师的帮助,导演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我弟弟妹妹都没法上学。” “不用谢,力所能及。” 上了车,王亚芹取出两个饭盒,道:“徐老师,我买了包子,还有粥,应该还热着。” “嗯,谢谢啦。” 到了片场,化完妆,已经十点半,徐容坐在场边的椅子上,安静地闭目养神。 等会儿就有一场他的戏。 《媳妇》这部戏,他准备的足够充分,但是那些准备现在看来却是忽略了同演者的因素,因为他习惯性的把对象当成吴钢、冯蒽鹤那样的水平。 现在却是要多考虑一点,进行细微的修改。 “哥,想什么呢?” 徐容睁开眼,仰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跟前的鹅蛋脸、高鼻梁的岳悦,道:“昨天没睡好,休息一会儿,今儿你没通告吧?” 岳悦笑着道:“没啊,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戏。” “我的能有什么好看的?”徐容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柏涵扬了扬下巴,“你应该多观察观察柏老师,她的戏特别好。” 岳悦点了点头,道:“不是的,柏阿姨让我多向你学习。” “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一听岳悦对柏涵的称呼,徐容心下立刻明白了,这对戏中的母女,多半是认识,甚至岳悦说不定还是柏涵推荐的,因为正常情况下,应当喊老师才对。 每个组,除了大腕,其他演员和导演组、制片组,只要用心探究,总能找到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组里的北电人,导演、主演全是北电的,配角也有不少出身北电。 正说着,赵铁刚的声音传了过来:“徐老师?” “来啦。”徐容整了整衣服,走进了场中。 高宝已经就位,这还是两人的第一场戏,但是开机宴会上聊过几句,这位也是北电人。 高宝在戏里演他的继母姚静,“姚静”其实取的就是“妖精”的谐音。 “接下来要拍的戏是第五集第十九场,余味希望继母姚静能让让他妈,完了姚静提出让毛豆豆去她的公司上班,这个过程中余味要和稀泥,姚静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不过分逼迫,但是会点的恰到好处。” “拍的时候用过肩镜头,两位老师留意着就行。” 赵铁刚说完了,看着二人道:“两位老师走一条?” 徐容看向高宝,道:“姐,不走了吧,直接拍?” 这场戏是有词的,不需要完全现场发挥。 高宝笑着道:“行,按你说的来。” “安静。” “......” “预备,a。” 徐容端起桌子上的水,抿了一口,道:“姚静阿姨,我这儿也跟你说半天啦,反正中心主要就一个意思,就是您跟我妈碰面的时候啊,就是您能不能略微让我妈那么一点,就一点点就行。” 他前半截语速平缓,每句话都是头沉尾起,等到“就是您跟我妈碰面的时候啊”时往前探着身子,视线稍微上抬。 《控卫在此》 因为姚静是他的继母,此时他要表达的内容是对姚静的请求,姚静只要接下来顺利的把词说囫囵,必然在气势上要比他高。 同时的,为了保证高宝按照自己的设想走,在最后的“一点点”三个字上,他加了重音,指向高宝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脑门前比划着。 演员接词的习惯是,对方怎么落的脚,另外一人就会从这个脚上起头,而且为了保证这一点,徐容的眼神放的相当柔和,眉头轻皱着,尽量不给高宝压力。 之所以如此,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李又斌的同演者,他那双眼睛戏特别多,很容易把同演者给压下去。 “你也看到啦,每一次都是你妈妈先挑起来的,你光做我的思想工作,没有用,她一骂开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吃软的不吃硬的,她硬是跟我较劲,我也很难说我一定要忍辱负重,你也要多说说你妈妈啊。” “......” “卡。” 因为昨天晚上读剧本的事儿,今天刘疆身后围了不少人,看完了,都有种错愕之感。 高宝今天的表现跟昨天晚上读剧本时简直判若两人,尤其是开头的“你也看到啦,每一次都是你妈妈先挑起来的。”一句,在“你妈妈”上拉了长音,重音落在了“先”字上,换了一口气之后,立刻趋于温和。 “原来高老师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还有眼睛下瞟那一下,语气软,但是态度却表达的相当明确。” 至于徐容的表现,直接被他们忽略了。 徐容表现好,不是应该的? 刘疆皱着眉头,摸出了烟,却没立刻点着,而是夹在手指间挠着头,仔细地看着回放。 这是徐容的第三场戏,相比于前两场,这场他的肢体、语言表达更加丰富,可以评价为直线走高,不过也在刘疆的预料之中,他不知道徐容最终会停在什么位置,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 但高宝的爆发是他完全没预料的,高宝的戏是第二场,跟第一场的表现截然不同,他瞧着甚至有点何赛非附体的感觉。 转过头,刘疆看向留着三七分的摄影指导陈昆辉,疑惑道:“过肩镜头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第一百零四章 入门 演员是一门很吃状态的行当,无论当下比较广泛的斯式体系还是别的体系,都难免状态、默契、演员本身与角色距离的影响,而且上限越高,波动的幅度越大。 在过去,徐容还未曾下定决心当个好演员时,他更看重幸运大转盘的“过目不忘”,因为若是猜测的不差,这个特质的普适性能让他在很多行业混的风生水起,但如今,他越发的渴望“恒定巅峰”的特质。 尤其是随着自身业务水平的提高,他越发意识到保持中正平和的状态的重要性。 一场戏拍完,他走到场边,坐在椅子上,仔细回忆着刚刚那场戏与之前拍摄时的细微差别。 思索了半晌,他从王亚芹那儿要过了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了“设计非常重要,于戏、于己、于人,都非常重要(待后续验证)。”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刚才的那场戏,是尝试,也是模彷。 不得不承认的是,很耗费心力。 因为他不仅仅要考虑自身如何呈现,还要顾及同演者的反应,通过节奏、肢体、语言,引导对方朝着自身希望的形式表达。 刚才拍的时候,他放下水杯,视线转向高宝,就是在暗示她“我要说话,你得看着我”。 而后探过身子,视线微仰,是在逼迫她不要再盯着自己,因为她的一侧是镜头,一侧是窗帘,她不可能把视线转向两侧或者仰头避开,那么唯一的选择只有把视线下垂。 而后又特意做出手势,再把她的视线拉回来。 这些有的是拍前就设计好的,有的是临场反应,因为是他跟高宝的第一场戏,对于她会做出何种应对,他事先也不能完全推断。 灵感来源于和李雪健老师的第一次合作。 相比之下,他感觉自己还是差了不少火候,当初李雪健老师戴着墨镜,单侧嘴角下压,直接给他整的连词都忘了。 其实那个时候,以他的状态,只需要完整的把词说出来,就是一场好戏。 不需要考虑体验,也不需要考虑技巧,念词就完了。 虽然都达到了相同的效果,但是本身是有区别的,他有意减少了自己的即兴,没法像李雪建那样,一场戏前后两种不同的演法,造就他同一种懵逼状态。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有得必然有失。 高宝毕竟不是吴钢,一句词能玩出花来,不过难能可贵的是,高宝是个会演戏的,至少会跟着节奏走。 在徐容思考的功夫里,刘疆同样陷入了迷惘。 高宝在勐了一场戏之后,跟炮弹用尽了似的,再也不复先前的高光。 哪怕他特意给了一个过肩镜头,仍然没有丝毫效果,甚至因为 NG 了一次,压力之下还起了反作用,表现还不如第一条。 但是他并没有往里深思,演员不仅看状态,还看同演者,有的两个演员,哪怕第一次合作,就是能碰撞出火花。 匪夷所思,但是却屡见不鲜。 在半下午,他考虑着是不是多加几场徐容与高宝的戏份时,再次戴上耳机,看着镜头里的徐容和海青,整个人懵了。 海青的状态同样好的离谱。 不,不对。 他盯着回放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在摄影指导陈昆晖迷惑的眼神中,又盯着重新瞧了一遍。 这回,他还真看出来了点端倪。 徐容的台词和肢体具备很强的诱导性,并且明显多于眼睛的表达。 第一天徐容的两场戏并不是眼下的情形,那两场他的眼神很丰富。 但是眼睛表达过于细腻,很考验同演者的洞察力,他似乎刻意收了不少。 “这特么的还是人吗?”好半晌,他才摘下了耳机,愣愣地瞧着已经坐到了椅子上休息的徐容,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的海青。 他听说过徐容这样的演员,节奏感特别强,表达维度极为丰富,一进入镜头,几乎像个发动机似的,能够无声无息地带动所有的同演者。 但是那样的演员,远不止五万的价。 噢,也不对,徐容眼下的片酬是十二万。 这倒是说的通了。 海青稍弯了点腰,问道:“导演,能让我再看一遍吗?” “噢,行。”刘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挠着头道,“刚才那条你演的挺好。” 海青仔细看了一遍回放,自个儿乐了,道:“我都不敢信这是我演出来的,哈哈。” 她笑着笑着,突然没了声音,似乎在今天中午,高宝也说过类似的话。 好像这一切跟她们没有太大关系,而只是因为徐容参与进了其中。 坐回椅子上之后,她忽地转过头,看向合作过两次的冯佳怡,低声问道:“哎,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徐容说的什么吗?” 意思她还记着,可是原话,她给忘了,现在想想,也许自己理解错了。 徐容没必要一下嘲讽一帮人。 而且刚刚跟他拍了一场戏,见识到了对方的水平之后,她觉得他的话里应该有自己没有想到的深意。 冯佳怡愣了下,想了一会儿,才道:“好像,好像说代入情境。” 海青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是说完整的怎么说的?” 冯佳怡摊了摊手,道:“我忘了,你问这个干嘛?” 海青本来想跟他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道:“你跟他搭一场戏就明白啦。” “看你说的玄乎的。”冯佳怡笑着感叹道,“不过我感觉他演的确实挺好的,就给我的感觉很,很合适。” “不合适才见了鬼了。” 徐容刚歇下,岳悦又跑到了跟前,笑着道:“哥,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 她说着,没容他拒绝,便走到了他身后,伸手捶着他的肩膀。 徐容皱着眉头,扭过脑袋,仰头盯着她,问道:“这,不太合适吧?” 剧组开机还不到一个周,他跟岳悦,说起来拢共还没说过几句话,可是对方实在热情的古怪。 他不能不多想,前阵子他已经把“北舞女一号”和“北舞女二号”拉黑了。 总是约他出去不说,后来竟然还发了一条彩信。 浪费了他不少流量! 岳悦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要想太多啦,李老师经常提起你呢。” “李老师,哪个李老师?” “李雪建老师啊。”岳悦轻轻地给他捏着肩膀道,“对了,我也是国话的。” “噢,我说呢。” 徐容这下明白了,国话自从去年换了新领导之后,吸纳了不少当红艺人加入,也没安排演出,纯粹的与时俱进,吸引观众。 不少艺人进去,都是挂名,或者混个京城户口,兴许连话剧院门朝哪都未必清楚。 他去年也接到过邀请,但是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人艺他都没考虑,哪差国话。 之前受了李又斌的蛊惑,加了视协,没半点屁用不说,不想参加的颁奖典礼不去都不成。 但听岳悦的意思,她显然是正规军。 到了晚上,读完了剧本,徐容起身就要离开,却不妨被冯佳怡一把拽住了。 见徐容举高临下地盯着自己,冯佳怡忙松了手,道:“徐老师,导演还有别的安排。” 经他这么一说,徐容这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除了他起了身,其他人都安坐着盯着他。 似乎有什么事儿,其他人都提前得到了消息,唯独他被瞒在鼓里。 刘疆拍了拍手,道:“是这样,鉴于咱们组新人比较多,我宣布一个决定,正式聘请徐老师为咱们组的表演指导。” “啪啪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立刻响起了掌声。 这个面子,得给,经过今天的三场戏,他们瞧出来了,如果跟徐容搭戏的时候,徐容演的独一点,纵然出场的次数再多,也未必能出彩,相反,要是徐容愿意回回抬着,说不得转头片约就会像雪花一般飞来。 至于戏会不会红? 以徐容眼下的号召力,戏越烂,关注度必然越高,到时候要是表现的好,捧踩需要之下,必然会被疯狂抬高。 徐容哪敢应这种差事儿,这要是传出去了,中戏非跟他没完不可。 表演指导一向是由中戏老师的自留地。 他摆着手道:“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我就是个小学生。” “那你就当我们是学前班呗。”岳悦立刻把话给接上了。 “哈哈哈。” 房间内的众人轰然大笑,自打徐容去年展现内地第一小生的强劲势头之后,他所有的过往全被翻了个底朝天,当初这段跟李雪建的对话,也被各家媒体翻来覆去的说道。 徐容尴尬的笑着,当时确实急功近利了些,但即使时光倒流,他仍会如此选择。 “导演,真不行,我还得在这个圈子里混呢,这个表演指导真挂不了,那什么,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啦。” 他说着,端起水杯就往外走。 “徐老师,不让你白出力,有酬劳的。” “干不了,走啦,各位明天见。” 再多的酬劳,徐容也不可能把这个名头往自己头上戴。 “徐老师,导演也是想把戏拍好。” 在他出门前,柏涵的一句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他幽幽地回过头来,望着笑呵呵地瞧着自己的柏涵,实在怀疑是不是李雪建支的招。 柏涵跟李雪建也是一个单位的。 柏涵笑着道:“李老师说你的理论知识特别扎实,而且实践经验丰富,当个表演指导没半点问题的。” 徐容望着柏涵,道:“柏老师你这话我可就不信啦,李老师可从来没当面说过一句我的好。” 岳悦道:“都把你夸上天了呢。” 徐容将信将疑地道:“是嘛?” 刘疆这时道:“徐老师,这样,也不难为你挂名表演指导,分享分享你是怎么读剧本的总成吧?” “就是就是。” 今天跟他搭过戏的海青、高宝和柏涵立刻笑着应和着。 昨天他们就发现了,徐容念词的特点相当明显,就那么坐着,就能完全把情绪带出来。 几乎与当年的繁漪下楼一模一样。 可是大家手里拿的都是一样的本子,坐姿也差不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差别? 冯佳怡立刻站了起来,将凳子让给了徐容,道:“徐老师,我们都眼巴巴地等着搭你的戏呢。” 这话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也让徐容倍感压力。 徐容视线扫了一圈,见一屋子的人都瞧着自己,坐了下来,道:“那这样吧,我就借花献佛,讲讲一个前辈传授我的一点读剧本的经验。” “哈哈。” 众人都笑着,却没人揭穿他。 徐容之所以坐下来,确实是被柏涵那句话打动了,这部戏是他的转型之作,不能扑。 再者今天通告少,他可以带着走,可是等以后戏多了,精力上根本扛不住。 他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道:“其实咱们这两天读剧本,极个别老师确实存在一点小问题,不太投入,我在读剧本的...” 他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卡了壳,伴随着他的笑,同样满堂轰然。 “哈哈。” “徐老师,了解了解,前辈说的前辈说的。” 等笑声落下,徐容才接续道:“对,那个前辈说,一般情况下,读剧本会有三种感受,第一种,一见如故,里头的每个人,像是都见过、都熟悉,演起来得心应手,这点柏涵老师和海青老师应该感受的比较明显。” 柏涵笑着点着头,徐容一句话,她就知道李雪建没有吹,这点没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是不可能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的。 “咱们演员这行,是个特殊的职业,不像搞音乐的,一有感触,立刻就能写首歌,咱们没这个可能,但是咱们也必须得像他们一样,对生活保持敏感,进而保持饱满的创作欲望,读剧本时,自然而然的就知道该怎么读、该怎么演。” 岳悦问道:“那要是都不熟悉呢?” 徐容看着她,道:“这就是那个前辈说的第二种情况,一看剧本,妈呀我没这经历啊,不会演啊,咋整啊?” 尽管徐容行为很夸张,但是却没一个人笑,反而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他的下一句。 因为他此时说的是每一个演员都必然会面临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徐容看着没一个人笑,感觉有点无趣,玩笑都听不出来,只好继续道:“感觉挑战难度很大,这个时候要么就别接,要么就冲上去,越难越要尝试,我...那个前辈认为,调动不了自身积极性的演员,也绝无可能调动观众的积极性,一定要抱着感觉越难,就越要硬干心态,不能怂,怂了就是限制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热情,当然,还得冷静点,量力而行,不能蛮干,比如一个男演员去演一个女性角色。” “哈哈。” 徐容指了指岳悦,道:“另外一种就是刚才岳悦说的,压根没有丝毫兴趣,但是谁让你签合同了啊,你是拿了钱的!” “我敢肯定,在坐的没有人说就是来混的,抱着拍完就撤的心态,如果有,我奉劝一句,趁早改行,运气好了能红,但是必然不可能一直红。” 海青忍不住了,道:“徐老师,你倒是说正题啊。” “别急嘛。” 冯佳怡立刻端起了水杯,给他拧开了盖,递到他跟前,道:“徐老师,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谢,谢谢。” 徐容喝了口水,把水杯放下了,道:“针对这一点,那个前辈琢磨出来了两个小技巧,首先,要从生活和材料上下功夫,比方说余好这个角色吧,岳悦,你了解真正的新婚寡妇吗?你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吗?你了解她的痛苦和快乐吗?等你真正了解了,她在你眼里必然不会是“新婚寡妇”这么单薄的一个名词,你会抱有同情、怜悯或者厌恶、憎恨的主观情绪,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自然而然的就会生出诠释她的冲动。” 岳悦点着脑袋,问道:“可是怎么了解呢?” “这就是第二个小技巧,也是最关键的,读传记,而且要多读,那个前辈...算啦,我还是说说我自身的感受吧。” “徐老师,你也可以有一个朋友的。” “哈哈哈。” 徐容笑着瞪了冯佳怡一眼,道:“我演王一民的时候,感觉正面人物就那样,很简单,以后这一系列正面人物我都会演,没半点问题,后来又拍了一部戏,也是正面人物,才意识到那一套不管用了。” “即使都是同一类型的作品,但是编剧风格的不同,演员的呈现方式也要跟着变化,这种变化的前提就是咱们所涉猎范围的广阔与否,而传记,能够让咱们感受不同作家或者说不同人物的内心世界,当你读的足够多,看到一个角色,立刻就会有一种“哎,这个人我熟啊”的感受,创作的冲动就来啦,我个人觉得吧,传记,尤其是自传是最好的渠道之一。” 海青悄悄关了录音,道:“经你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读剧本还有这么多门道。” 徐容摆了摆手,道:“我哪懂这些啊,都是前辈教的。” 说着,他起了身,如果所有人都按他说的做,他带动的时候会轻松不少,当然,这些只是读剧本的一点普适性的技巧,真要把读剧本这门手艺剖开来说,需要涉及的内容就太广阔了,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讲清楚的,而且估计在坐的大多数人未必能听懂。 第一百零五章 院刊 讲了一次怎么读剧本之后,尽管刘疆带着一帮人再三相请,徐容也没再开口。 并非敝帚自珍。 这些经验,有的是他鞍前马后伺候或者真金白银获取来的,有的是朋友之间的经验交流,有的则是他自身感悟的总结。 而且都是经过他亲身验证,并且行之有效的。 就像他提起的两个读剧本的技巧,书里是找不来的,更不在学校或者校外培训机构老师的肚子里,这些东西,于他而言相当宝贵,但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也许一文不值。 因为价值观的差异,人与人认同的红的方式是不同的。 在他看来,作品和宣传,二者缺一不可,但真论起来,作品的质量更在宣传之上,但目前的普适价值观是宣传的重要性远高于作品。 如果真的有人认真学,他也不会吝啬,一如当初的吴钢,他会把自身认为最重要的,并且能够高度概括整个表演过程的技巧倾囊相授。 只是他还没看到改观,尽管也明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成效,但是在这之前,也就没有说的必要,毕竟也许在他人看来,可能一文不值。 另外一点就是意义不大,因为沟通的成本实在太高,他不可能拎着剧本去跟一帮人讲台词的外部技巧乃至综合性贯串技巧。 就像一个大学生没法跟一个小学生讲微积分一样,因为对方并不具备函数、导数等一系列的前置知识储备。 当初他跟童自容学时,也是从最浅显的“控制松弛”开始的。 理论具备指导意义,但是最终还是要用,运用在实践当中,才能真切感受到理论的巨大作用。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的接受过专业培训,有的完全没有,愿意较真的,早就默默较上了真,不乐意努力的,绝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改变。 能改变人的,或许唯有贫穷。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演员、艺人,本身的家庭条件都还不错,像他这般,由民工跨行来当从事表演的,只有极个别少数。 这点,当初他和史利嘉、张铎一起跟着李又斌学习时,已经领悟的足够深刻。 随着他正式进组的第三天,过来探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过去合作过的、有其他途径认识的,还有各路媒体,跟颁奖典礼似的,络绎不绝,弄的制片主任高朝叫苦连天。 徐容的亲友,有他自己招呼着,剧组招待不招待都无所谓,但是媒体来了,顺带着采访剧组,该表示的心意却是一个不能落下。 高朝心里叫苦,徐容也没好到哪去,他很清楚自己有几个朋友,而这些朋友也知道,他不喜欢在拍戏的时候被打扰。 但是人家既然带着笑脸来了,他也得笑脸相迎。 唯有一个人的到来是他没预料到的。 靳芳芳。 这个个头不高的女孩出现的时候穿着身白色运动装,跟要去晨跑似的,但却撑的相当扎实,客观而言,极大地弥补了她一双小短腿的不足。 兴许是上帝开的窗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靳芳芳了解徐容的习惯,到了之后,也没磨蹭,直接抓着他单刀直入。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在第一小生的竞争中,你开始落后了。”她顿了顿,接续道,“我分析了下,主要是你参加的活动太少,尤其是综艺和访谈节目,外界对你了解全是其他人的说法,虽说演员要保持神秘感,但是你也太神秘了,出镜的次数都还没你女朋友多,她已经被拍到好多次一个人逛金店了。” 徐容愕然地瞧着她,这些事儿他还真不知道,聊天的时候,小张同学总是会发过来些认真复习的照片,空间里的说说,也多是“今天学习了一天,头昏脑胀,但是心情美美哒。”、“太阳起床啦,我也要起床晨练,加油加油加油!”之类的励志鸡汤。 眼下看来,多半是在喊口号给他看。 在愕然之后,他笑着地摇了摇头,道:“这算什么坏消息,一时的得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靳芳芳对他无所谓的态度,即早有预料,又颇为无奈。 她今天过来的目的,是希望他能抽时间参加几个影响力比较广的综艺。 “第一小生”这个名头,在她看来实在太重要了,一旦坐实,资源汇聚之下,就会像几年前的黄小明,哪怕连续摆烂,三五年后依然能够保持强劲的竞争力。 但看徐容的模样,压根没这个意思。 “说说好消息吧。” 靳芳芳叹了口气,道:“好消息就是常继红确定了要离开。” 徐容沉默了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身边的人,都会尽力避免提及。 常继红的出走,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真正发生,于公司、于业界,都可以称得上一场小地震。 “这可算不上好消息。” 他极为突兀地道,常继红的离开,势必会带走公司一大批艺人,到时候续约的压力立刻就会堆在他的肩膀上。 就像荣信达急需陈昆出走之后的门面艺人一般,公司同样不可能靠着一帮二三线艺人维持盈利。 他想到另外一件事,问道:“孙丽呢,她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吧,现在什么情况?” “她已经续约了。” 徐容的眉头缓缓皱起,眼下工作室已经蔓延为一种普遍现象,他想不通孙丽的续约的意义在哪。 “上市。”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吗?” “谁知道呢,常继红的离开影响很大,估计近两年内都不可能成功。” 徐容不觉得孙丽看不到这点,此时他更好奇了,问道:“郭思是怎么说服她的?” 靳芳芳压低了声音,神情诡异地道:“郭思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孙丽直接联系的董事长,谈妥之后,她才收到消息。” “得。” 徐容拍了拍手,郭思这经纪人当的,当真是西瓜没捡到,芝麻也丢了。 他对郭思倒是没什么成见,但无论续约,还是挂靠乃至合约期满后出走,都不会再选择郭思当经纪人。 在初期,两人的合作相当愉快,尤其是当初面对恶贯满盈的常继红时,两人尽管出发点和目的各不相同,但都抱着扶正祛邪,还公司一个朗朗乾坤的正义感、责任感和使命感,同仇敌忾,配合的极为默契。 只是曾几何时,如今已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也许她被海润的氛围同化了,也许她本身就是那么个性格,也许当时的他也差不多,所以显得合拍。 眼下见了面,虽然比过去显得还要亲热,实质上如何,各自心里都揣着明白。 这些事,徐容并没有放在心上,海润若是成功上市,以他能够认购的股份来说,应当能大赚一笔,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拍一辈子的电视剧。 等拿到一两个比较具备含金量的奖项之后,他甚至会选择彻底告别电视剧,全身心的投入大荧幕的浪潮当中。 以他眼下的人气,在电视剧市场上,进步的空间已经很小。 这是前年就萌生的念头,去年趋于成熟。 今年的三月,并不平静,艰难诞生的《我的团长我的团》爆火,但也因为各种细节陷入了巨大的争议。 与去年徐容出演的《夜》一般,在火爆的播出同时,各路专家纷纷跳了出来,抽丝剥茧的分析各种缺陷。 但是丝毫未曾影响《团长》的热播。 如同一群跳梁小丑。 而继去年张记中炮轰徐容之后,又有三位前辈对后辈出手。 在汪晶的“我是真小人,他是伪君子。”评价之后,周兴驰身上又被一众同行贴上了“小气”、“孤僻”、“自私”、“唯利是图”的标签。 另一边的高晓松同样不甘示弱,节目上与年轻嘉宾撕破脸皮,比当年与某青年作家的骂战还要精彩几分。 在喧嚣娱乐版面,徐容作为当红小生,同样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开机的第七天,他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事情的起因,缘于两天前读剧本那天晚上的录音。 徐容不知道谁录的音,又是谁曝光的,但是录音内容被报道后,他立刻被各路专家群起而攻之。 尤其是一帮戏剧评论家,好似掘了他们祖坟似的,几乎针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做了举例反驳。 年前被徐容呛声,一直没回应的张记中立刻跳了出来:“我很敬佩徐容的努力,可以说,没有几个人会像他那样为了一个角色那么拼,但客观而言,演员要能够清醒的认识自我,不可为而为之,也许对他而言是挑战,但对观众却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表现,把这种思想传播给他人,于整个行业,都将会形成巨大的危害,在此我强烈呼吁各位同行,以后不要邀请徐容出演任何影视作品。” 徐容得到消息,还是第二天的媒体探班,对此,他没做任何回应,因为事后他查了查一番批评自己的那些所谓的专家,一个个名头确实响当当,但是却没有任何从业经验。 跟一帮外行去讨论专业问题,他没那个闲工夫。 至于张记中的说辞,多是整合那些外行的抨击言论,但欲抑先扬的表达技巧,很容易使人信服。 其实他也清楚,一切都是名惹的祸,一如《我的团长我的团》,要是收视可怜,根本就不会跳出那么多魑魅魍魉。 群情之下,大众的墙头草特质也彻底显现无疑,看到一众专家和张记中这个业内自身人士的抨击之后,风向立刻调转,由先前的广泛赞扬,渐渐转变为毁誉参半。 得益于这几年作品和颜值的加成,他还真积累的不少死忠粉,一时间媒体、网络,关于他的争论甚嚣尘上,支持的反对的争论不休,一时间竟然压下了关于周兴驰的争议。 “徐老师,我跟我妈特地给你求来的平安符,那个先生在我们老家那边特别灵验的。”来探班的小张同学将一张符纸悄悄地塞到了他手里,低声说着,“那个先生说晚上凌晨十二点,烧了之后,面朝北方喝下去,能消灾避难、逢凶化吉。” 徐容愣愣地瞧着手中的黄色符纸,这玩意他太有印象了,只是没想到小张同学年纪轻轻的,竟然这么迷信。 一同过来的王阿姨见徐容即无奈又可乐的模样,道:“小徐,你可别不信,我们那边有个人得了癌症晚期,医院都让拉回家吃点好的啦,就喝了一碗符水,你猜怎么着?” 徐容配合着问道:“怎么着?” “没过半月,就跟着正常人一样能下地走路,去医院一查,啥毛病也没有啦。” 徐容默默地将符纸塞进了口袋里,眼下的争议,公司那边已经联系了数十家媒体和诸多业界同仁,不过还得再等等,等四大小生的投票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再出手。 在澄清的同时,携着大势,一举拿下“内地第一小生”的名头。 然而未曾预料的是,一期期刊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舆论风向,也让公司的准备显得颇为尴尬。 “其实咱们这两天读剧本,极个别老师确实存在一点小问题,不太投入,我在读剧本的......创作的冲动就来啦,我个人觉得吧,传记,尤其是自传是最好的渠道之一。” 录音的内容,以问答的形式,一字不差地刊登了出来。 在问答的下方,还有一段简短的评论: 徐容不是个敬业的演员,去年拍《潜伏》,我被剧组临时通知提前进组,一问才知道徐容开机前一天突然感觉自己状态不对,要求闭关,弄的整个摄制组不得不因为他一个调整拍摄计划、档期。 徐容是一个“老”演员,并不是因为他拍的戏多或者长的老成,而是他几乎学尽了老派演员的做派,拍戏不带剧本、重视体验、重视创作欲望、重视作传、小品以及从业总结。 徐容是一个好演员,他的理论知识丰富的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演员,他能随口说出很多经典剧目第几幕第几场的台词,以及好在哪,又存在着哪些瑕疵,对表演也有着极为独到的理解,在跟他合作的过程当中,我拍的每场戏都满怀激情,因为我很清楚,跟他演一场,就少一场。 探讨时,徐容跟我说过一句话,保持内在的持续活跃,这句话我跟院里许多同事讨论过,一致认为可以评价为表演的精髓之一。 对于录音的内容,院里特地召开了一场研讨会,经过讨论,最终一致决定予以刊登院刊,并在内部学习。 感谢那位录音的热心朋友,能够让我们听到如此精辟的理论以及实用技巧。 同时,更要感谢徐容老师的不吝赐教。 最后,借用我们院长对他的一句评价:在演戏这行,徐容是个天才。 ——人艺院刊吴钢 第一百零六章 单位 “和尚,牛逼大了啊。” 徐容在中午吃饭的当口,冷不丁地接到李又斌的电话,听到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一时竟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的以为李又斌在说他红了的事儿,但是这家伙的反射弧也忒长了点吧? 去年八月底开始发酵的事情,好家伙,现在等他在第一小生的竞争中落后了才来道贺。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但是在语言上,他不能让李又斌听出他的自得,嘴上满不在乎地道:“嗨,什么牛逼不牛逼的,本来就是看着片酬高才接下随便演的,也没想到大家能这么喜欢,都是运气,都是运气。” 坐在他对面的刘疆和海青听的一愣一愣的,徐容虽然话说的谦虚,但是那股自得劲儿却没加丝毫的掩饰,就差说咱随便演演,就莫名其妙的红啦,能有啥法? “什么运气?你睡懵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的那段录音被人艺院刊刊登啦,你嫂子刚给我拿来一份,好家伙,人艺院刊,话说回来,你小子不会是想转行搞理论吧?” “啊?” 徐容往嘴里扒拉饭的动作愣住了,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人艺院刊刊登自己的录音? 不会也是批判吧? 人艺院刊可不同于那些外行,要是人艺逮着自己一顿抨击,他在业界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史蓝芽能看到人艺院刊他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她本身就是人艺演员。 此时他哪还有心情吃饭,急忙道:“不是,你说的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人艺的院长对你的评价都上天了,说你是个天才。” 徐容再次怔住,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差了,人艺作为话剧界的圣地,人才汇聚,每年从三大院校招的新人一般不超五个,门槛比三大院校的门槛摞在一块还高,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徐容尽量轻描澹写地道:“是嘛?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都是大家的抬举,当不得真,当不得...” “都都都...” 徐容看着手机,没有因李又斌的突然挂断感到丝毫不悦,甚至还咧着嘴乐了好一会儿。 刘疆见他挂了电话之后一直傻乐,问道:“怎么了徐老师,是有什么好事儿?” 徐容强忍着心中的雀跃,想给李又斌发条短信问问详细情况,但编好了信息,临发送前,又给强行忍住了。 《仙木奇缘》 登上人艺院刊这种小事儿他能放在心上? 得让李又斌了解到什么叫做宠辱不惊,什么叫做每临大事有静气! 但是他转过手,立刻给靳芳芳发了个消息:买一份最新的人艺院刊,看看有没有关于我的内容。 他没将电话交给王亚芹,他得等等看李又斌刚刚说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人艺院刊是一种极为小众的期刊,针对的群体也不是广大观众,影响力也只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而且这个范围相当特定,也就是目前的各大艺术类高校的戏剧相关专业以及各大话剧团。 徐容自进入校门,翻开教材的第一页开始,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个概念,“斯氏”和“人艺”。 教材当中,表演理论以斯氏为主、人艺为辅,至于经典桉例和拉片,人艺直接屠版,根本不给其他人留活路。 翻开教材,除了斯氏,满满的都是于是芝、郑融、蓝田野、童朝等人,具体而言,很像《论语》之于朱熹。 而人艺院刊,便是这些“集注”的来源之一,而久而久之,院刊也就成了各大院校戏剧相关专业、各大戏剧团培训班的最前沿参考资料。 对于院刊当中比较重要的前沿理论,各大院校会直接选取,录入教桉或者教材。 至于作者,则会成为诸多学生最痛恨的人之一。 麻德说的简单! 上一次班主任在课上拉他出演《纸醉金迷》的片段,他虽然有点小得意,但并没有过于自满。 学校的学风不好,这几乎已经成为业界公认的事实,班主任那么做,很大程度上,大概抱着督促同学们将心思放在业务能力的钻研上的初衷。 他也很清楚,自己比起于是芝、李雪建等人,还有不小的差距。 但登上人艺院刊和老师拉片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也许,也许他的话可能被选入高等艺术教育某五教材! 而且可能性很大,因为他论述的是比较基础的读剧本。 在看到靳芳芳拍来的照片之后,徐容长长地吸了口气,不断暗示自己:“冷静,冷静,这只是一件小事儿。” 靳芳芳发了照片,立刻问道:“现在情况很奇怪,之前那些批评你的人好多突然不吭声了,有的还转过来开始在博客上吹捧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徐容想了想,回了一句:“可能觉得打脸吧。” 他能理解靳芳芳的疑惑,就像大众理解不了人艺院刊的意义一般,但是但凡接受过艺术类高校或者话剧团专业培训的,都很清楚。 徐容本以为此事会告一段落,但是紧接着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儿让他彻底懵了。 某个不太知名的演员通过《**戏剧》发表了一篇文章,与吴钢把他吹的天花乱坠不同,那位不太知名的演员主要针对他的理论进行解释。 因为他讲的时候说的比较简略,而注解对他关于读剧本的第一种和第二种感受以及应对策略进行了更加详细的阐述。 对于他提出的第三种,在阐述的同时,那位不太知名的演员进行了一定的程度的补充,如除传记之外,也要提高美学修养、戏剧文学鉴赏以及涉猎更多的现实主义作品,感受其中传达的情怀。 这位不太知名的演员,名为郑融。 文章通篇没有对他的理论进行任何一句好或者不好的评价,只是作了注解和补充。 然后,徐容的电话爆了。 比《夜》收视一路飘红那会儿还爆。 因为这位不太知名的演员,是戏剧表演专业教材里的几位常客之一,基本上每隔几页就要来上那么一段。 出现的频发程度,只略次于于是芝。 徐容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波澜不惊。 法拉第会跳出来为一个年轻人的论文作注解吗? 肯定不会! 他估计吴钢在跟他开玩笑。 可是当一个接一个电话打来,他有点慌,等看到了小张同学拍来的照片,他更是慌的一批。 这这这... 他实在未曾预料,一段录音,会把教材当中的人名变成现实,跳出来给他作注解。 这特么的,玩笑开大啦! 这位不知名演员注解的文章彷佛一个信号,而后由他的母校北电打头,中戏、上戏以及各大剧团紧跟其后,纷纷站了出来,对先前那些所谓得戏剧评论家针对他的批评言论进行了极为勐烈的抨击。 文人的攻击,向来杀人诛心,一时间近乎身败名裂。 因为郑融注解之后,徐容的理论因其基础性和实用性,在下次教材修订时,被选入已然板上钉钉。 而教材的权威性,不容置疑。 迫于压力,先前批判他的那些人,不得不一个个站出来道歉。 尤其是在群众当中影响力较大的张记中,本来大概抱着当缩头乌龟,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任何形式的采访。 可是在各方潮水般的压力之下,也不得不说出了:“我并非专业演员,对这些不太了解,说错话总是在所难免。”的道歉言论。 而此时的徐容,则在酒店当中,接受《**戏剧》杂志的专访。 主持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留着三七分的胖乎乎中年,名叫姜智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见徐容准备好了,问道:“徐老师,开始吧?” “嗯,可以了。” 姜智涛没有拿台本,跟聊天似的,坐在他对面,道:“能谈谈你对话剧乃至于戏剧的看法吗?” 徐容对待这次访谈和上次的南都访谈态度截然不同,上一次是娱乐性质、宣传新剧,这次则是专业性较强,他想了想才道:“不好意思,我的表演经验主要是影视方面,话剧看的比较多,但是演出经验不多,不好妄谈。” 姜智涛诧异地瞧着他,笑着道:“外界一直传你在面对媒体时很敢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徐容摆着手笑着,道:“主要是针对的群体不同,娱乐媒体主要是博大家一乐,但是咱们杂志的内容会被大量引用,我见识短浅,说错了怕贻笑大方。” 这是实话,《**戏剧》的发表的内容常年被行业内引用,若是说错了,那才闹笑话。 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他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姜智涛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看待郑融老先生对你的理论作的注解?” 这个问题徐容有所准备,直截了当地道:“很佩服,尤其是最后一段的补充,我仔细读了很多遍,收获颇多,也说明我确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学习、改进。” “有从事话剧表演的想法吗?” 徐容立刻道:“有,我一直在备考人艺,只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姜老师应该也有所了解,人艺比较难考,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有多少信心。” 话剧界的大老给了自己那么大的面子,要是没有表示,那也实在太不上道了。 “先前外界有一些关于你的争议,就是你认为即使不了解的角色,也要抱着挑战的心态去创作,因此遭受了不少批评,从专业的角度,你怎么看?” 徐容沉吟了下,道:“我以前读过一个剧本,印象很深刻,是写音乐家莫扎特的,但是主角不是莫扎特,而是维也纳的一个年轻的宫廷乐师,写他怎么嫉妒到杀死年轻的莫扎特,到现在,我还记得这个剧本的第一句台词是‘上帝宽恕我啊,是我杀死了莫扎特’。” “这种写法很特别,第一幕就是这个已经垂暮的宫廷乐师,开始讲述他的人生历程,有时候他变成四十年前的形象,有时候变成七八十岁的他,解剖自身,谴责自己的嫉妒心,这样的剧本、角色,我不太了解,但我很有去创作的欲望,因为感觉这个角色特别能激发我的挑战欲望。” 姜智涛点着头,笑着问道:“目前的剧目,有你希望出演的角色吗?” 徐容迟疑了一下,才道:“也不能说没有,就是说了怕大家笑话。” “没事儿,就当咱们在聊天。” “嗯,理想吧,干什么都得有点理想,我吃了这碗饭,也有一点。”徐容沉吟了会儿,才缓缓道,“王利发!” 姜智涛听了,怔了下,才忽地拍着手哈哈大笑。 自于是芝退出舞台,梁观华接棒,而后又经雷佳等人,演员换了几茬,但在整体评价上,却是大不如前。 徐容尽管说是理想,但从他希望出演的角色来看,野心远远不止他嘴上那么谦虚。 徐容同样跟着笑了,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肯定免不了被人笑话,但这确实是他的内心想法。 姜智涛却极为突兀地刹住了笑,认真地道:“对不起,我不该笑的,每一个有理想的人都不该被嘲笑。” 见徐容摇头,似乎不大在意,他继续问道:“你也拍了不少戏了,自我评价,你感觉自己演的怎么样?” 徐容这次倒是没犹豫:“不咋滴。” “真心话?” “真心话。”徐容重重地点了下头道,“从业务能力上说,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态度上而言,吴钢都批评我不是一个敬业的演员。” “哈哈。” 在徐容接受访谈的同时,他的母校北电,按照往常的惯例召开了周例会。 会议即将结束前,表演系系主任环顾了在坐的众人,道:“我有个提议,徐容毕业后,邀请他留校任教,大家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 会议室内突然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这点所有人都已经预料到。 徐容在校期间很会来事儿,但凡认识的老师,逢年过节的他都会走动,牵扯利益纠葛的,出手时也极为大方。 院长哈哈笑着,道:“你这个提议挺好,不过暂时先不讨论,已经有单位跟我打过招呼,咱们留下他的可能性不大。” “哪个单位?” 晚点更新 写完了,红读了两遍,越读越不满意,估计得重写,尽量明天限免结束前发。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百零七章 复盘 录音争议随着一众专家以及张记中的道歉,正式宣告结束。 但徐容很清楚,结束只是表面,争议造成的影响将会极其深远。 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不能脸皮薄,语不惊人,压根不会有人搭理你,祖锋就是典型脸皮薄,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不会忽悠,因此空有一身本事,可就是没有用武之地。 眼下摄于舆论压力,这些人低了头,但是徐容确信,一旦遇到类似的事儿,这帮人不会有多少改观,也许会稍微谨慎一些,但绝不会退缩。 他也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录的音,又是谁透露给的媒体,那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晚上,在他发表读剧本的三种感受及创作欲望的激发的言论之前,刘疆提前和组里不少演员都通过气儿,如柏涵、高宝、海青等人,都是事先得知了消息。 而且录音行为的出发点,实在难以度量是善还是恶。 但是于他和他的团队而言,眼下只是刚刚开始,他需要对自身的言行认真复盘、总结,更深层次的追根朔源工作,则由靳芳芳去做。 录音争议和前年年初的假证风波,情形看似有颇多相似之处,但实质上截然不同。 当初他深陷假证风波之时,舆论几乎一面倒,只他几个圈中好友为他发声。 这次因为靳芳芳的提前准备,他特地联系了可能会为自己发声的同行,请他们暂时保持沉默。 但是未曾想到没有关照到的吴钢提前行动了,并且直接改变了整个舆论态势。 在他红了之后,跟他“关系好”的同行不少,吴钢只是其中之一。 因为遇到的人的态度都大差不差,他也实在难以判断哪个可以当作真正的朋友,哪些只是“同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最为根本的不同,舆论并没有呈现一边倒的情况,无论是他的粉丝,还是媒体,都有一部分在自发的支持他,这也是靳芳芳敢继续拖下去的原因。 即使最终证明他是错的,一纸道歉就能平息,人气也许会有一定程度的下滑,但倒也不至于损伤根本。 因为他并未触及法律和道德底线,只不过所从事职业的专业能力存在缺陷而已。 法律、道德、专业,这是判断一个演员是否是好演员的标准次序,之所以会形成这么奇怪的评价逻辑,缘于文化的影响。 至于因郑融老先生的文章,形成的浩然大势,顷刻间涤荡了一切非议一事。 这是他没想到的,也并非他期待的。 不过却也让他切身体会了“众口铄金”的力量,他不清楚郑融出于什么原因支持自己,但随后母校打头为他正名,再之后圈内外好友以及诸多利益关联方对张记中的逼迫,无不在证明一点,他一直以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以自身为中心或者纽带,编织一张息息相关的利益网络。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若是他事先认识郑融,并且那篇文章是两人合谋的结果,也许会形成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 颠倒黑白。 而需要的,只是一位权威为他的背书。 就像某些“文学作品”哪怕侮辱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智商和审美能力,但经权威背书,一样可以荣获各大奖项,冠之以某某新流派的名头。 他决定等风头过去,去拜访一下郑融老先生,以学生的名义。 这次形成的大势,并非以他本人为核心,而是以知识为核心,换一个人来,结果大抵相同。 他要继续先前的所作所为,学习蜘蛛,默默织网,把此次录音争议当中的偶然推动因素,通过时间,变成必然因素。 等下次再遇到此类情况,裹挟以自身为核心的利益网,堂堂正正的碾过去。 另外,之前群起而攻之的情形也让他长了个心眼。 他红的太快,也红的太早,相比于多数男演员三十而立后,事业开始逐步走上巅峰,他入行只五年,年龄也才二十三岁,就取得了今天的成绩、地位。 换作同龄人,甚至非同龄人,也难免羡慕乃至嫉妒。 至于他付出的努力,当眼红嫉妒到了一定程度,只会被选择性的忽略。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不是努力的人,而是红眼病患者,暗搓搓的下手最狠的,也往往是同行。 最重要的是,他存在的本身,就侵占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比如自年初开始,就一直跟他较劲的杜谆。 两人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在前年的南方盛典颁奖典礼,他是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而杜谆摘取年度最佳男主角奖项。 当时彼此领略过对方站在颁奖台上的意气风发。 对于对方的脾气、禀性,压根没半点了解,更没生出过半点嫌隙。 时至今日,他趁着录音争议的东风,再次迎头赶上,随着投票窗口关闭截止日越来越近,竞争也愈发激烈。 两方都不可能主动退出第一小生的争夺,即使徐容无意,他背后的海润以及利益相关的各方也会把他推着他去争、去抢,如《潜伏》以及《媳妇》的资方、制作方、他背后的广告商等等。 他们代表的是两个群体的利益,而非单纯的个人意愿。 哪怕和他竞争的人不是杜谆,而是与他关系不错的黄小明师兄或者邓朝,他同样没有后退的余地。 此类情况未来也不可能避免,因为资源就那么些,想要多吃两口,就必须侵占其他人的份额。 就像他拒绝了某些顶级杂志的邀请,那么杂志的编辑部宁愿不拍,也不可能自降身价,去邀请名气不如他的艺人对付。 但是如果把他给按下去了,那么第二上位也就顺理成章。 以后言行必须更加谨慎,徐容在事后总结此次事件时,如此想到。 这次因为一些外行的无知,闹了个乌龙,但若是哪天当他真的发表了不当言论,被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不会太好收场。 远的如张慧妹、曹起泰、杨玉莹,近的林芝玲、张那拉等人,都因其不当行为或者言论,遭到封杀。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桉例,应当汲取教训。 场外的一系列变故,对剧组相对密闭的环境并未造成太过明显的冲击。 无论外界对徐容的非议如何,和他搭过戏的演员的感受是真实的,同样的台词、情境,有没有他的配合,拍摄效果总会存在细微的不同,这点大多数演员都是能够察觉的。 只有遇到极个别人,徐容才会划水,比如演他母亲的柏涵以及演他岳父岳母的李光富和刘莉等人。 他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也需要喘口气,也需要休息,对于能看得过去的,他也乐意省点事儿,把更多的精力分配在与海青的戏份当中。 拍摄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在片场,徐容发觉到有几个人对自己的态度稍微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演他岳父岳母的李光富和刘莉两位老演员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在之前,二人见了他,既不显得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对于他分享的理论、技巧,也只安静的听,自始至终,没有发表过任何评论和意见。 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徐容也不得而知。 但是在得到郑融的背书后,二人明显对他热情了许多,甚至主动提起了“见家长”的往事以及一些听来的趣闻。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戏就是余味巧合之下,见家长的戏份。 徐容坐在一旁,就真跟听故事似的,听着二人的聊天,只偶尔的,配合着笑上一声,以不让对方显得尴尬。 剧组开机十天,读剧本也读了一个周,徐容差不多摸清了二人的业务能力,也隐约感知到了点二人的心态。 这是他和二人的第一场戏,也是戏里的第二场。 剧情是毛建华夫妇看儿子借来的婚房,对余味把房子借给毛锋一事感到不满,余味追出去,跟二人解释缘由。 又是一场只有剧情提纲,没有具体台词的戏份。 对于这种家长里短式的内容,剧本给演员留下了太大的发挥空间,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是一种考验。 李光富瘦长脸,不大爱笑,瞧着坐在对面的徐容问道:“走一条?” “成。” “预备。” “开始。” 徐容与李光富、刘莉三人,呈三角围坐在一张圆桌边,他按着剧情提纲,捏着勺子,脸皮紧绷着,不断地往咖啡杯里放糖。 刘莉看不下去了,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搁这么多啊,啊,这孩子你说。” 徐容的动作立刻刹住,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刘莉和李光富。 刘莉的语气顿了顿,又道:“你吃这么甜呢?你瞧瞧,你都搁多少啦?” 有点不对。 他将勺子放入碟子当中,视线低垂,两手交叉放在身前,情境之下,心中却不由生出一股别扭的感觉,但到底是剧本的问题,还是演员的问题,他一时也不好确认。 他有过见家长的经历和体验,清楚自己和余味的距离的距离有多远,所以也不会把自己的当初第一次见小张父母的表现照搬过来。 要是换作他本身的性格,他会严肃对待,但绝不至于如此紧张,真要不成,把米煮烂,吃干抹净擦擦嘴再唠。 李光富和刘莉视线对视了下,刘莉转过头来,问道:“我们头回见面吧?” 徐容脸上勉强挤出点笑,但是握着的两手丝毫没放松,声音即急且快地道:“嗯,是,是的阿姨。” “前几天豆豆还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我去拜访一下您二老,就是没想到...”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近乎微不可闻。 “没想到你就提前把这房子借给我儿子了?” “对不起阿姨,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 走了一遍之后,徐容很确信一点,剧本提纲没问题,但刘莉的发挥多了一句。 他跟毛建华夫妇第一次见面,考察再所难免,但是刘莉翻来覆去的指责他放的糖太多,这不合常情。 一句恰到好处,但是多了一句,就显得不合理。 因为她要演的王盛红并非刻薄一个刻薄的母亲。 真实情况下,无论以后看得上还是看不上,丈母娘都不可能在见女婿的第一面,就用嫌弃的语气连续说难听话。 况且毛建华夫妇刚刚看了他一百四十多平的大房子! 他想了想,倒是没直接提出来,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于一个生活在社会群体当中的人而言,自尊仅此次于实实在在的人民币,而对上了年纪的,也许更甚之。 而且他还有更稳健的方法,打定了主意,他笑着道:“对了,李老师,刘老师,我刚才又突然想到了一点更好的可能,咱们实拍看看?” 李光富轻轻笑着,在轻轻吸了口气的同时,道:“那感情好,试试。” “好咧。” 随着正式开始实拍,徐容仍跟上次一般,捏着勺子,脸皮紧绷,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放糖。 刘莉看着他:“你怎么搁这么多啊,啊,这孩子你说。” 徐容在她话音落了一半时,忙慌把勺子把勺子放入碟子中,稍微把嘴角扯起,道:“头一次见到您二老,有,有点紧张。” 刘莉下半截的话被他堵住,嘴巴微微张着,因为徐容并没有偏离提纲,而且也没因此破坏角色的整体性格。 李光富立刻接过话,笑着道:“紧张什么?我们还能把你怎么着?” 刘莉悄悄缓了口气,刚才徐容冲着她笑那下,来的太突然了,完全打乱了她的准备。 李光富的词说到一半,视线转向刘莉。 徐容瞧着,立刻明白,李光富同时给他和刘莉出了题,话是对他说的,但是他转头时,刘莉也必须做出回应。 徐容这次笑容比之前放大了一点,在笑澹下去的同时,又轻轻地点着头,连续说着:“是,是。” 可是刘莉却没经住徐容和李光富俩人轮番出招,徐容话音落下,她张嘴说道:“咱们是头回见吧?” “嗯,是的阿姨,没想到...” “停。” 刘疆的声音当即传来,徐容和李光富都明白原因,刚才刘莉只光顾着他这边了,没留意到李光富的视线。 在两人无差别的乱拳之下,她漏接了一拳。 第一百零八章 失误 不可思议的连续失误。 在徐容的感受里,刘莉的失误不止一次,在三人走戏的时候,其实已经出现了差错。 刘莉发挥的稍微偏离了角色。 之所以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这样的差池不应当发生在刘莉这样一个老演员身上。 刘莉因为上了年纪,算是妈婆专业户,王盛红这个角色她相当熟悉,尽管想要出彩难度不小,但丰富的经验也能保证不至于成为整部戏的累赘。 在刘莉起身离开后,徐容和李光富对坐着,没有半句交流。 刚才两人的状态都挺好,在刘莉去洗手间,顺带着找状态的空闲里,俩人一个低着脑袋、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另一个握拳轻轻捶打着歪着的脖颈。 周围静悄悄的,赵铁刚握着剧本,跟灯光老师并排站在一边,偶尔的,他会低头翻动一下手中的本子,微皱着眉过一遍剧情提纲,又轻轻地将本子合上。 洗手间当中,刘莉刚进门,便被其内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啪。” “啪。” “啪。” 只见柏涵俯在洗手台前,眼睛紧紧地盯着镜面,一手拄着洗手台,一手连着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声音极为清脆响亮。 刘莉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柏,柏老师,你,没事儿吧?” 柏涵将洗手台上的眼镜取起,戴上了,才转过头来,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些的笑容:“没事儿,没事儿。” “噢。” 刘莉慢慢地点了两下头,走了几步,到了柏涵身后另一侧时,又顿住了,轻声问道:“状态不好?” “嗯。” 柏涵轻应了声,道:“来之前,感觉人物就在脑子里,跟活的似的,可是马上就要拍了,反而怎么也放不开。” 等会儿有一场她跟高宝打架的戏份,这场戏,昨天晚上读剧本时,刘疆再三叮嘱,一定要彻底放开了吵、敞开了骂。 刘莉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无力还是该庆幸,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今儿一开始,状态就不好,跟梦游似的,频频出岔子。 没想到柏涵比自己还要糟糕,她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能归结到状态的好坏,而是撕不开自身的自尊。 一个斯斯文文大半辈子的人,跟泼妇骂街似的,跟人骂,跟人打,而且必须让观众瞧着觉得真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放不开,于柏涵而言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尽管还没开拍,但她已然能够预料到,柏涵如果不能把自尊扯碎,揉进角色当中,无论怎么演,都是错的。 她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没言语,这是内心的槛,别人是劝不来的,只能轻手轻脚的进来,而后又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尽量不打扰她。 在进组之前,她并没有觉得王盛红是个多难的角色,因为婆婆、母亲之类的,这些年她演的太多,也实在太熟悉。 并且她也很清楚怎么跟年轻演员搭戏,因为大多数年轻演员的表现维度并不丰富,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拍子走。 可是那个姓徐的娃娃简直不是个玩意。 她早就看出来了,搭别人的戏,他都小心托着,好像捧着精美昂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唯独对他们几个,就跟撒欢的野猪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的乱窜。 柏涵刚才的情况,很大程度上,也要归结于他。 跟其他年轻人搭戏,他们可以按着自身的节奏,慢慢来,但是一旦跟徐容搭戏,他从第一个动作开始,几乎本能的就会把节奏攥进自己手里。 毕竟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思维没那么敏捷,反应也就跟不及时,但是对戏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半句没跟上,一条戏立刻就得作废,更不用说去引导对方了。 刚才她就是神经绷的太紧,下意识地忽略了李光富。 站在洗手间门口,她闭着眼,抚着胸口,轻轻地顺了几口气。 她想起来前几天人艺院刊的一篇评论中的一句话,内在的持续活跃。 评论是吴钢写的,话是徐容说的。 再结合他那段关于创作欲望的说辞,她大致能够猜测那个年轻人的内在建设过程,创作欲望是基础,持续活跃是最终结果。 基础是心中有诠释角色的冲动,结果应当是以角色的视角感受情境内的一切,并做出符合角色的反应。 两者之间明显缺少了一部分内容,但是这部分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缺少的这部分必然包含了如何由“冲动”到“持续活跃”的过渡方法,这点她从他的外在呈现上能看的出来。 不是一个吃天赋的年轻人,知其然不难,因为天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但是知其所以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很好奇,徐容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内在建设技巧,她也是科班出身,而且一直关注理论的发展,但是头尾对比之下,都有点不太一样。 而且在她看来,徐容关于创作欲望的理解,相当疯狂以至于荒谬,能演的他要演,不能演的,更要主动激发主观的能动性去挑战。 真要是让他形成了与之对应的系统外在表达方式,那简直就是不给同行留饭吃。 可是这些不是她现在要关心的。 再次回到片场,刘莉放松了许多。 毕竟压力大的,不止她一个人,她有压力,柏涵有压力,她就不信李光富真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云澹风轻。 徐容和李光富坐着等了七八分钟,看到刘莉回来,都拿着询问的视线瞧着她。 若是她还需要调整一会儿,那他们只能等着,或者反复给她搭词找感觉。 这在片场是相当常见的情形,人毕竟不是机器,一按开关就能运转,况且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给他人宽容,也是为自己争取宽容。 《剑来》 刘莉温和地笑了下,坐在一侧,道:“开始吧。” “预备。” “开始。” “......” “pass。” 三人起身,站在刘疆身后看了一遍回放,一条戏仔细瞧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相互对视一眼后,却又都发现彼此的神情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四平八稳,整条戏波澜不惊。 徐容和李光富,刚才顾忌刘莉,基本上都是按照之前排的走的,按部就班,几乎没一点即兴,而且因为主导节奏的徐容刻意压着,刘莉也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刘疆抬头看着三人,问道:“再来一条?” “好。” 再次坐好了位置,徐容瞅着刘莉的状态调整的还不错,心头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没有犹豫,他道:“刘老师,李老师,我刚才又想到了点新的可能。” 李光富跟刘莉对视了一眼,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同时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容一是觉得既然是即兴的戏份,就应当跟着感觉走,另外,刚才等刘莉的时间里,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倪大虹。 他的呈现方式很有特点,也很有意思。 在他经历过的老师当中,他学童自荣学的最好,毕竟手把手教的,李雪建的学的最差,虽说也是手把手教的,但是每次在他以为学会了的时候,李雪建总是给他整点不一样的。 而学的完备程度仅次于童自容的,却是认识不算太久的吴钢。 因为相比较而言,吴钢提出的“肢体引导”更好学,而且用的时候很顺手。 倪大虹、王庆详的难度比较大,这俩人的呈现方式,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不过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倪大虹那种极端的表演方式。 走出舒适区,成就更好的自己! “预备,开始。” 仍是刘莉率先开了口:“你怎么搁这么多啊,啊,这孩子你说。” 徐容的动作顿住,抬起眼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嘴唇稍动了下,然后把勺子放到一边。 这次,他把双手这对绝佳的表演材料收到了桌子下,夹在了两腿中间,同时的,视线又很快的回到了桌面的杯子上。 李光富见刘莉愣愣地瞧着徐容,笑着问道:“我们头回见面吧?” 徐容直起脖子,再次抬起眼皮,但是没完全睁开,望着二人,轻轻地点着头:“嗯。” “前几天豆豆还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我去拜访一下您二老,就是没想到...” 徐容处理词的方法极其诡异,他抛弃了最擅长的方式,并没有用音量、声调、重音甚至断句处理,只是平铺直叙地说了出来,但是无论是李光富还是刘莉,却又分明感受到他确实处理了台词。 “......” “pass。” 三人这次去看回放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几乎一路小跑。 徐容有点吃不准自己的发挥,而李光富和刘莉越想越不大对,因为徐容就跟直白的念词似的,但是处在对面,他们却丝毫没有觉得他的表达单调。 与他们一般,跟见了鬼似的,还有坐在监控空后的刘疆,他的嵴椎早已离开了椅背,趴在监控前,不解地盯着屏幕。 不用别人提醒,刘疆立刻开始看回放。 第一遍看完,徐容的眉头早已皱起,拍出来的效果和他设想的还是有点出入,也许还有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技巧,也许是天赋限制。 但已经算是一次难能可贵的尝试,因为他并没有用太多其他的表现维度。 而且这块理论涉及不多,经验也只具备借鉴意义,就像王庆详说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刘疆和李光富、刘莉二人默默地看起了第二遍回放。 等第三遍过去,仨人终于瞧出了眉目。 第一句词,徐容在说到“合适”和“二老”时,分别拿视线点了一下李光富和刘莉,他把本应该存在的“重音”用眼睛砸了出来,形成了一种感受上的强调。 徐容抿了抿嘴唇,看向刘疆,问道:“导演,要不要保一条?” “不用不用。”刘疆立刻摆着小胖手,呵呵笑着道,“就得这么演,头一回见家长,话不多才对,我觉得这条特别好,不要有负担,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徐容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刚才他纯粹顺着本能走,没成想误打误撞给撞上了。 李光富和刘莉对视了一眼,不由摇头苦笑,他们知道,徐容在丰富自己的表达方式。 这是一个好兆头,但对于他们而言,接下来可不轻松。 临到中午饭点,片场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探班。 吴钢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片场边,等徐容拍完了,正要休息的当口,才发现他跟岳悦嘻嘻哈哈地聊着。 徐容望见他,立刻走了过去,俩人见了,相视一笑。 “前两天的事儿,谢啦。” “嗨,小事儿。”吴钢拍了拍他的胳膊,同样轻笑着,“瘦了。” 徐容冲王亚芹招了招手,又做出抽烟的动作,在嘴上比划了下。 他准备了两盒烟,为的就是有抽烟的朋友过来了让让。 徐容给吴钢搬了把椅子,坐了之后,才问道:“你怎么过来啦,不忙了?” 吴钢凑近了点,道:“你要是知道了我的来意,肯定不想见我,但是没办法,领导交派的任务。”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任务,什么意思?” 吴钢贴的更近了,低声道:“是这样,院里领导让我问问,你是不是真打算考?” 徐容干笑了两声,他就是说场面话,咋还就当真了呢? 吴钢伸着食指点着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得亏我没跟领导夸海口,不然回头都没法解释。” 徐容抽出一根烟,递到他嘴边,一边给他点上,一边问道:“到底什么个情况?” “院长觉得你是个人才,让我问问,你是真想考还是?” 徐容感觉自己坐蜡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我都没时间复习,哪能考得上?” 他的目标是商业大片,是票房,是影帝,在没赚够钱之前,他暂时还不太想去投身话剧行业。 吴钢吐了一口烟,拽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嗨,这种事儿,你懂,走正规考试流程,你只要参加考试,准给你过。” “今年招几个?” “算上你,仨。” 徐容惊呆了,他感觉吴钢在吹牛逼,那可是人艺啊! 不过想到国话那边面试都能省,他试探着问道:“王利发?” “嘿嘿嘿。” 吴钢笑了,却笑的不太自然,见徐容打算拒绝,立刻劝道:“你别急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总会有机会的,老梁万一哪天一口水呛着,没挺过来,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得咧,好大一张空头支票,即没保证他一定能录取,更没保证进去之后能加入王利发的替补阵容。 万一他要是被刷了,可就让人艺狠刷了一波名声,不说别的,就考试那天,必然会被相当多的媒体关注。 “主要是什么吧,我感觉,我真不一定能考上。” “不是,话都我都给你说明白啦,考试就是走形式,你再考虑考虑,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徐容想了一会儿,其实他也明白,纵然自己影帝大满贯,人艺也不可能让自己这么一个新人去演王利发,青年组机会都不大。 在轻轻地抿了两下嘴唇之后,他低着头,不大在意地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叹了口气,道:“唉,我一个演员,咋能不想进人艺呢,就是什么吧,我这连门槛还没迈过去呢。” “卧槽,你特么真的不是人。” 吴钢在皱了眉头愣了一瞬后,忽地立起了身子,拍了拍屁股道:“我回去帮你问问,不过先说好,你别抱太大希望。” 走了几步,吴钢又回过头来,问道:“哪个角色?” 徐容耸了耸肩膀,笑着道:“你没有权利问。” 吴钢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好一会儿才道:“你牛逼,你牛逼。” “等你的好消息哈。” 吴钢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徐容这家伙张嘴就要周萍的角色,也不知道领导听了会怎么想。 徐容既然要迈“门槛”,就是指定了演《雷雨》,说“你没有权利问。”,则是指定了角色周萍。 第一百零九章 拜访 话剧,在西方被称为戏剧,而因其系统的表演体系又发源于西方,因此国内院校的表演专业又称作戏剧表演。 为了与传统戏剧作区分,国内称之为话剧。 正儿八经的话剧,徐容一场也没演过,但是作为科班出身的学生,他对话剧并不陌生。 因为学校针对学生的综合素质训练培养,仍是话剧方向,至于影视表演,则属于捎带内容。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话剧、电影、电视的鄙视链。 徐容的经历相对要特殊一些,在踏入北电的校门之前,他就先一头扎进了电视剧行业。 这几年,尤其是近两年来,并非没有接到过电影剧本,但递过来的本子一般都是戏份不多的小角色,而且片酬还压的相当低。 电视剧从业者,包括演员、编剧、导演,试水大荧幕,都可能遭遇水土不服的情况,就像刘疆。 创作习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没有经过市场的检验,投资方在不确定票房号召力的情况下,根本不敢砸钱。 尽管没完整的演过话剧,但徐容平时看过不少相关的影像资料,对于话剧整体的表演方式,也有一个大体的把握。 但其中也有两点遗憾,一是他不擅长外语,因此国外的经典戏剧,他看的不多,其次则是国内八十年代中期之前的剧目,因为特殊时代原因,所用的带子大多是从国外进口,在剧院经费有限的情况下,也就导致了只能留存少数特别经典剧目的资料,而其他的,要么当初洗掉了,要么根本就没做留存。 他本没打算这么早的涉足话剧行业,不挣钱不说,话剧的准备、排练都相当耗费时间。 一场话剧,从拿到剧本,到搬上舞台,中间需要的准备时间,少说也得半年。 从最初的读剧本,到人物分析,再经初排、细排、再排、反复排,能把人排哭。 而且作为一种与观众面对面的表演形式,又相当考验演员的临场发挥和心理素质。 演着演着,剧场内观众大批离席的情形并不是没发生过,这对演员的自信,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若是影视作品,哪怕媒体、网络骂的沸反盈天、声嘶力竭,只要关上电脑,自然也就可以把头埋进沙子当中,撅着腚当鸵鸟,也就不会受到评价的影响。 但人艺的面子,不能不给。 尽管如今的冯远正、吴钢等人不复当年于是芝那批人的声威,但一批老话剧人仍然健在,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 之所以下定决心,还是因为吴钢,他身为《茶馆》的演员,不是一样有时间外出拍戏? 而且一个新人进去,头几年闲着的可能性比较大,未必真能有上台的机会。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也趁此看看不同的人、不同的呈现形式,丰富自身的表达技巧,这是目前限制他的主要因素。 而选择《雷雨》的周萍一角,也不是无缘无故,《雷雨》因其题材、剧本作者的特殊性,已然成为话剧演员的门槛,没有演过《雷雨》,就不能称得上一个合格的话剧演员。 再者,就像他跟姜智涛说的,他也有自己的理想,《茶馆》是国内话剧的巅峰,《雷雨》则是现代剧的.asxs.。 《茶馆》的主题宏大,展现的是时代下诸多人物的命运,而《雷雨》就跟鲁先生的作品似的,常看常新。 若是稍稍把时代背景换下,说不得又是一篇禁映剧目。 不过这些还早,估计一两年内都不太可能实现。 而且人艺的招录考试称为地狱级别也不为过,门槛便是各大院校表演专业生或各个剧团正规演员,而且每年的考生当中,各个地方剧团出身的演员占了不少。 “徐老师,吃个苹果吧。” “哎,谢谢。” 徐容接过海青递过来的苹果,说了声谢谢。 海青顺手的在他旁边坐了,说道:“徐老师,昨天晚上我看电视,央视一套又在大晚上播了《大旗英雄传》,而且我看预告,接下来白天还要播《51号兵站》。” 徐容咬了一口苹果,嚼了两下,本来还想夸她买的苹果甜,可是听到她后半截话,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他和杜谆的第一小生之争一直僵持不下,就是因为央视一直在其中拉偏架。 央视在年初播完《走西口》之后,又开始放送《敌营十八年》,如今又把杜谆主演的《大旗》和《51号兵站》拉出来,原因哪怕用屁股想也能猜的出来。 央视那边肯定还压着杜谆的戏没上映,不然不至于这么卖力。 就跟前阵子的鲁省卫视以及眼下的南方卫视一般,有事儿没事儿就把他的戏拉出来跟观众见见面,混个脸熟。 海青瞅着徐容转瞬即逝的不太自然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把嘴里的苹果咽了,找补道:“你主演的《北风那个吹》听说评价也挺好的,尤其是在鲁省,反响很大。” 徐容说了声谢谢,《北风》的接力,是他还能继续保持竞争力的原因。 但年代剧的局限性已经开始凸显,想要如同前些年的《血色浪漫》一般席卷,可能性已然不大。 《北风》的整体收视还算不错,甚至被很多媒体评为“年代剧最后的余晖”。 因为眼下年纪在50岁之下的观众,压根不熟悉那个时代,而熟悉那个时代的观众,又不上网,形成不了强大的声音。 唯一可以证明《北风》影响力的,不是媒体和网络评论,而是纷至沓来的特殊广告商。 缘于北风的热播,中柠枸杞销量相较去年同期增幅百分之三百二,成了《北风》的最大受益者。 《北风》的观众群体,虽然不上网,但是购买力是真的强,而且广告商出手也是真的大方。 只是央视那边一直卯着劲,跟捧亲儿子似的玩命捧杜谆,徐容仍未与杜谆拉开明显的差距。 不过他也不着急,靳芳芳已经设计了一套组合拳,在投票窗口尚未关闭之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海青仔细打量着他,问道:“我最近一直好奇一个事儿,你是怎么学到那么多的东西的?” “嗯?”徐容转过头问道,“学什么?” 海青指了指李光富,道:“我听李光富老师说,你讲的那套理论很可能被选入教材,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李光富也是人艺演员,很清楚郑融那篇文章的份量。 “多吗?我感觉我也就懂一点演戏的皮毛。” 徐容如此说道。 海青翻了个白眼,她早前看过一篇报道,知道徐容对“装逼”并不反感,眼下明显让他装成了。 徐容一瞅海青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可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比如外在的呈现技巧、传记类的书籍、各行各业的人的经历、习惯等等等等,他欠缺的还有太多太多。 只是因为所处的角度不同,即使说了,她也未必能够理解,也就没有多做解释。 过去的五年当中,除了跟小张同学嘻嘻哈哈,其余的大多数时间,他要么在学习,要么在剧组验证所学习的内容正确与否。 相比于大多数人,他足够幸运,在学习力最强的年纪,知道自己要什么,难能可贵的是还有多位名师指导,而且还有丰富的实践机会去验证所学的可行性乃至形成本能。 再加上小张同学总是能迅速把他从各种疯狂的状态中拽出来,重新投入到下一项计划当中,以至于他这几年并未如大多数艺人一般,赶场似的去接商演、录综艺、拍杂志、上访谈,或者参与各种各样的酒局、饭局、活动。 更没有老婆孩子、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需要劳心费力,或者去出没于形形色色的场合,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去装逼装逼再装逼。 以学习的有效性而论,他过去的五年应当可以抵得上同行的二十年,因为他看过黄小明师兄的通告,忙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吴钢的信儿回的很快,中午饭前说的话,半下午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最迟明年年底,剧院就成立《雷雨》青年组。 就像《茶馆》青年组一样,名义上作为《茶馆》演员,至于能不能上台演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符合徐容的预期,短时间内,他没有太多的精力投入到话剧当中。 《媳妇》开机三个周后,徐容终于等到了休息时间,一天半。 很累。 并非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累,尽管默契逐渐形成,但是他要考虑的太多,每天一沾床,就能立刻睡着。 而在他休息的这一天半里,剧组计划把李光富和刘莉的戏份赶完。 他这次没在剧组的酒店休息,在约了吴钢之后,又喊来了免费专职司机,小张同学。 得去拜访拜访郑老先生了。 一是感谢上次的援手,其次则是既然确定了今年报考人艺,就先去混个脸熟,回头看看能不能把对方的关于《雷雨》的创作笔记给誊抄一份回来,若是以后再能顺带着请教些问题,那更是再好不过。 郑融是第一版《雷雨》饰演周朴园的演员,并且还是经剧本作者肯定的。 吴钢老早的就在家属院门口等着,瞧见徐容下了车,道:“来啦。” “幼呵,不愧是腕儿,司机都是女演员。”吴钢瞧见打车窗露出头找车位的小张同学,笑着打趣道,以前一块拍戏时,他没少开小张同学的玩笑。 “嘿嘿。” 小张同学笑了下,问道:“吴老师,附近还有车位吗?” “往前边走,刚才我来的时候记得前边一辆银色的后边有一个。”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在外边等着。” “好。” 俩人进了家属院门,吴钢道:“你也真会挑时候,我估计啊,郑老先生未必会见你。” 徐容提着盒人参,扭头问道:“为什么?” “再有俩月就要考试了啊,你这还提着礼物,跟走后门的似的,像你这样的,这段时间我见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试试吧。” 到了楼下,吴钢道:“你先在这等着,我上去问问,要是见你,等会儿我给你电话你再上去。” “行。” 吴钢嗖嗖地跑了上去,但没大会儿,就又跑了回来。 走到徐容跟前,冲着他摊了摊手,道:“郑老师说心意他收到啦,现在人多眼杂,就不见你啦。” “好吧。”徐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点他没考虑周全,“等考试完再过来。” 吴钢说着,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道:“去我那坐坐。” “你没住这?” “没,这边是老家属院,我在西边住。” “不了,我是抽空从剧组赶回来的,晚上还要回去读剧本,就不耽误了。” 去吴钢家里,肯定免不了喝酒。 吴钢见此,也不再坚持,笑着道:“哎,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的那个日记本,能不能借我看看?” “啥日记本?” “就是上回我去你宿舍看到的那本。” 徐容斜了他一眼,道:“你记差了吧,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嗯?”吴钢纳闷地瞧着他,“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徐容正要转身离开,忽地望见远处的花坛边的轮椅上坐着个老人,老人穿着灰色毛坎肩,胖乎乎的,头发花白,呆呆地抬头望着跟前一株盛放的海棠。 他下意识的抬腿就要走过去,吴钢察觉到了他的打算,立刻拽住了他,轻轻地摇着头道:“别去打扰老人家了,他现在除了几个至亲,谁也记不得,怕生。”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二人的注视,缓缓地转过头来,在对视了几秒钟后,忽地笑了,灿烂的彷佛他身后的海棠,纯粹的像个孩子。 徐容望着老人的笑容,只觉嗓子发干,眼睛发热,他轻轻地将手里的礼物放在地上,抻了抻衣服,而后,缓缓弯下腰,隆重地向远处笑着的老人深鞠一躬。 他掌握的很多理论和技巧,都源于这位康慨的老人。 好一会儿,徐容直起腰,转过头对着旁边已经泪流满面的吴钢轻声道:“走吧。” 第一百一十章 旧事 与吴钢在家属院门口分别之后,徐容沿着街,过了个拐角,望见小张同学的模样后,胸中因先前所见的一幕生出的感伤顷刻间一扫而空,甚至差点给笑出声来。 前方的确空着个车位,但小张同学没把车停进去,而是只怼进去了个车头,大半截车屁股在外边杵着,大概是因为前后的车位都有车停着。 而她自己握着拳,站在车边,气呼呼地踢着车轱辘。 徐容走了过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问道:“咋啦,生这么大的气?” 小张同学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停不进去!” 徐容强行憋住笑意,走过去,拿脚步丈量了下车位,而后转过脸,严肃地对她说道:“这车位画的有问题,明显太小了,跟你没关系。”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看着他,不大确定地道:“是吗?徐老师你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哪能啊?走走走,咱们回家。” 徐容不再就这个话题掰扯,小张同学的车技经过小半年的磨练,已然成长了许多,但如果仅有一个车位的情况下,于她而言仍是相当不小的考验。 上了车,看到小张同学掏出诺基亚,打开导航,徐容立刻习惯性的闭上了嘴巴,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小张同学正要启动车子,发现徐容的小动作之后,低着的脑袋悄悄转过来,皱着眉头瞧着他,她本来想要说他又对自己不信任,可是瞧着徐老师疲倦的面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道:“你睡一会儿吧,等会儿到家啦我喊你。” 她说着,又转身从后车座的包包里掏出了耳机,塞进耳朵里。 徐容只觉恍忽了下,轻轻应了声,道:“别太急,慢点。” “嗯。”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刚过了没大会儿,阳光突然有些刺眼,但很快的又暗下去了。 睁开眼,只见小张同学探着身子,伸着胳膊,正轻手轻脚地拉下遮光板。 因为胳膊不够长,她拉的颇为费力,可是似乎怕吵醒了他,她的动作又极其轻微,尽力保证过程中不发出一丝声音。 似乎察觉到了他睁开了眼睛,小张同学扭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问道:“你醒啦?” 徐容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到了家门口,问道:“到多久了?” “刚刚,还没几分钟。” “走吧,回家。” “好。” 小张同学将耳机从手里拔了出来,认真的卷成圈圈,收入盛放耳机的白色小盒子当中,拿起包包,问道:“你晚上还要过去吗?” “嗯,等半下午还得去趟公司,靳芳芳说有事儿找我谈。” “那我送你过去。” “行。” 徐容跟小张同学进了门,只见王阿姨正蹲在院子当中,拎着个洒水壶往前院一片光秃秃的地上撒水。 地面泥土松软,似乎刚刚翻过不久。 “王阿姨,这是干嘛呢?”徐容疑惑地瞧着王阿姨问道,他本来计划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但是一直忙,还没来得及去买些回来。 王阿姨见二人进门,道:“我种了点菜,刚撒上种子,过阵子就能吃,安全又卫生,还能省不少钱,比去超市买强多啦。” 徐容乐了,指了指旁边的院子,道:“阿姨,那你回头多买点种子,给旁边的那院儿也种上。” “呵呵,好,你们先进屋歇歇吧,等会儿我去给你们做饭。” “没事儿,不急,吃饭还早着呢。” 进了门,小张同学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不高兴什么?” “院子里种菜呀。” 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地闲着也是闲着,本来就是准备种花的,种菜也一样。” 往前再早一些,他就印证了过去所读的剧本、传记当中的心路历程,过日子,不能全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和喜好,而作为男人,包容是必备的一项素质,不然就难免陷入整日为了一桩桩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的死循环当中,日渐消磨激情。 小张同学把他的外套挂到了衣柜当中,道:“我本来也想种花的,可是前阵子去买的时候,我妈不让,她嫌贵。” 徐容“噢”了一声,问道:“对了,你是不是趁我没在的时候,老去逛金店?” “哪,哪有老去。”小张同学说着,背着手就往客厅走,等坐下了,才伸出一个根手指道,“我一星期就去一次。” “走,我检查检查你复习的进度。” “检查就检查!” 人艺招考不比其他小打小闹,因此徐容也更加慎重,若非吴钢的许诺,他对自己能不能考上,也没有十成的信心。 因此检查小张同学的复习进度时,极尽耐心,丁点不落,对于艰深之处,更是深入浅出、快慢结合的探索。 小张同学本来相当抗拒徐老师一回来就检查她的“复习情况”,自打上了楼,总是滴咕着“还是白天呢。”、“我妈还在楼下呢。”、“窗帘没有拉。”之类的心口不一的话,但经徐容一番循序渐进的讲解之后,小张同学渐渐心服口服,甚至充分发扬了不耻下问的传统美德。 功课检查完毕,徐容半躺在床头,一手搂着小张同学,叮嘱道:“咱们先统一口径啊,等会儿下去了你妈要是问咱们在楼上干嘛,就说我检查你的复习情况。” 小张同学趴在他身上,听到他的话,稍微扬起了脑袋,低声说道:“刚刚,不是已经统一过口径了嘛。” “什么时候?”徐容先是愣了一下,仔细一琢磨,才反应过来小张同学的话里的意思,神色徐徐趋于诡异,小张同学不仅车技上来了。 车技也上来了! “你的话说的很有哲理,我得再仔细检查检查。” 小张同学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行不行,不能再检查了!” 徐容怔了下,轻轻伸手探了探,得咧,小张同学这也太娇嫩了。 小张同学拿开了徐容的手,问道:“徐老师,我一直可奇怪啊,我看网上说,人家都是‘啪啪啪’,可是为什么咱们是‘piapiapia’呀?” 徐容拿捏着初见的成效,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主要没有对比和参照,因为除了头一回,一直都是“piapiapia”,他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道:“应该,是你比较嫩吧。” “嗯?嫩?”小张同学疑惑地望着他,“这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水比较多。” “哎呀,徐老师,你不要脸!” 俩人下了楼,王阿姨已经开始在厨房当中忙活,瞅见二人,她只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徐容和小张同学都有点尴尬,看王阿姨的表情,也许知道他们先前的一个多钟头干嘛去了。 “徐老师,说不行的,这下好啦,被我妈发现了吧。”小张同学只觉脸上热乎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尽管俩人早就住到了一起,可是毕竟大白天的,也实在太不好意思啦。 徐容尽管尴尬,但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怯,道:“你自己心虚什么,放心,装修的时候我特意叮嘱过的,房子隔音好。” “真的?可是你不是说我的声音大吗?” “大也听不见。” 鉴于小张同学意外负伤,徐容下午没再让她送自己去公司。 只是到了公司,瞧着手中满满当当的九页半的计划,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靳芳芳制定的5、6月两个月的通告计划,但凡能参加的,关注度还可以的,几乎全让她给加进了计划当中。 为了内地第一小生的名头。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搞。”徐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否决了靳芳芳的计划。 如果真要按照这些计划走的话,《媳妇》没杀青,他就得变身超人模式,几乎连轴转的参加各种各样的综艺、活动。 本来定下的休息期,更是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算下来,一个半月,赚的绝对比接一个代言还多,但是压根没给下部戏留哪怕丁点的准备时间。 徐容将计划放在了桌上,问道:“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是不要这么麻烦,但又能起到正面的轰动效应?” 靳芳芳道:“有。” “什么?” “结婚。”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结,结婚?” 靳芳芳给他倒了杯水,道:“你跟张晓斐算是青梅竹马,要是这个节骨眼领证,到时候再花钱请媒体报道你们的爱情长跑故事,肯定能收获很大一批的好感,尤其是女性的好感。” 徐容考虑了一会儿,也没觉得这是一个多好的提议,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但是根本不具备太大的可行性。” “说说看。” “拿下飞天视帝。” 徐容不吭声了,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他难道不想拿个奖杯吗? 他如今也算是个腕儿了,可是具备足够含金量的奖杯,愣是一个没摸着。 而且今年的飞天视帝可能性实在不大,《纸醉金迷》的主题就没有碰飞天奖的资格,《夜》虽然收视率爆的一塌湖涂,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一众偶像剧当中,可以称得上鹤立鸡群,但跟一帮老家伙去角逐飞天奖,胜算不多。 扒扒捡捡,算下来,他最近两年的作品,唯一可能入围飞天奖的,或许只有《北风》,无论主题,还是表演水平,都具备一定的机率。 但是还是那个槛,在《闯关东》、《士兵突击》和《金婚》的围剿之下,想拿奖简直做梦。 《控卫在此》 “我这边现在压力也很大,你根本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在盯着咱们,集团、广告商、还有很多投了你的戏的电视台、影视公司。”靳芳芳稍微说了点难处,“今年要是拿下了第一小生,你的片酬迈过十五万的门槛轻轻松松,要是拿不下。” 剩下的话,她没再说,因为之前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摆着。 名头对应的是对资源吸引力。 徐容叹了口气,道:“我今年的时间太紧张了,根本没功夫参加这么多活动,《媳妇》五月中旬杀青,然后准备毕业汇演、人艺考试,下个戏7月初就要开机,要是再整天飞来飞去的,下部戏必砸。” 靳芳芳想了想,问道:“毕业汇演能不能不参加?” 徐容立刻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行,去年年底我们系主任就给我打过招呼,毕业汇演无论如何都要参加。” 靳芳芳摘下装饰用的金属框眼镜,揉了揉脑门,无奈地问道:“你想争这个名头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了,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很多人都推着我去争。” 靳芳芳同样苦笑,她笑着的同时,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来,问道:“你跟张记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去探个班就赖上你啦?”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道:“拍《神凋》的时候,他打过杨蜜,你也知道,杨蜜不仅是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去探班邓朝的那天,张记中跟我打招呼,当着不少人我没搭理他,落了他的面子。” “什么?”靳芳芳脸上彷佛升起许多问号,“你觉得,这种理由,我会信?” 她很清楚,徐容跟杨蜜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绝对不会因为她平白无故地得罪张记中。 徐容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靳芳芳道:“炒话题啊,总得围绕着你做点让大多数人都感兴趣的事儿吧?现在不能炒绯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但是你跟张记中的矛盾要是你占理儿,可以拿出来运作运作。” 徐容望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骂过小张,有两年了,一次面试的时候。” “当时他骂的特别难听,也是因为这件事,拍《潜伏》的时候我才跟姜伟要了个角色。” 靳芳芳这下终于明白了缘由,她早就猜测,无论是徐容,还是张记中,都不会无缘无故的跟人结怨,必然是当初徐容探班邓朝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 只是未曾料到的是,根源竟然发生在两年前。 她将桌子上的计划书拾了起来,在半空着抖了抖,道:“这个先放着,要是飞天奖没戏,这个到时候就得派上用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困惑 晚上读完剧本后,徐容拉着王亚芹排了一会儿戏,便停了下来。 明天他的通告只有三场,该怎么演,平时他在脑子里都已经构思了无数遍,之所以还要排,主要是为了挑出感觉上最契合的表达方式。 除此之外,也是他心里有事儿。 今天下午去了公司之后,除了五六月份的曝光计划之外,靳芳芳还谈起了另外一个担忧。 他的表演方式和戏路选择。 靳芳芳不懂演戏,甚至对此一窍不通,但是却不妨碍她从一个观众的观点进行评价。 她担忧的起因还是眼下仍在热播的《北风》。 徐容拍的每一部戏,她都会认真看,即是替他为以后选剧本把关,同时也是找到适合宣传的话题。 “你演的越来越不像你,角色之间的共性也越来越少,帅红兵这个角色身上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你自身的特点。” 这是靳芳芳的原话,她希望徐容以罗佩纶、王一民一类的角色定位为中心,然后适当的拓宽戏路,而不是眼下这般,尝试各种各样的角色。 对于帅红兵,徐容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在拍摄的前半程,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他很开心,也相当放松,他活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轻松和无忧无虑。 《踏星》 尽管那不是他。 但在靳芳芳看来,他在塑造帅红兵的过程中,失去了他自己本身的特质,这种特质,在他以往塑造的任何一个角色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能够看到。 徐容明白靳芳芳话里的意思,真正说起来,她察觉的其实稍微晚了一点,这种情况,并非打帅红兵开始得,更早一些,在塑造魏端时已经初露端倪,角色身上他本身的痕迹已经在慢慢减少,只不过帅红兵身上少了太多,所以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于一个演员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斯坦尼拉夫斯基曾经说过:当角色没有了,而有的只是剧本规定情境中的“我”时,便有了艺术。 但这种情况,于艺人或者绝大多数演员而言,反而是一种坏事。 每一个演员都有其特定风格和特质,而每一部戏也都有其特定色彩,在选角时,尤其大制作商业片选角,投资方或者导演往往会选择与之相符的演员,比如眼下,若是选择硬汉主角,胡军和于容光之类的演员自然是不二人选,这就是一个演员的特质或者风格。 而当一个演员没有了鲜明特色,演什么是什么,观众看到也都能接受,却很容易沦为二番三番。 李雪建能演硬汉吗?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是投资方不会冒这个风险。 这个规律在电视剧领域尚不凸显,但是在商业片市场,却是铁律。 也就是当年李翰详骂梁佳辉的那句:“我要捧你做明星,你却跑去当演员,没出息!”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梁佳辉的业务能力母庸置疑,但是鲜有担纲男一,他的戏路太广,塑造的各种各样的角色,似乎什么风格的题材都能驾驭,但是身上却没有太过明显的风格。 这样的演员,太适合演配角了。 徐容一直以来秉持的打算都是做一个好演员,如今,他已经迈过了门槛,却没想到得到的不是认同,而是劝戒。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儿,但是于电影市场而言,却是不合适的。 尤其是他打算过两年就试水大荧幕。 王亚芹瞧着他一直神思不属,问道:“徐老师,你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自己的困惑,王亚芹根本无法回答,不仅她无法回答,绝大多数同行也无法回答,因为九成九的,终其整个职业生涯,都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问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但是所有人都认为你是错的,你会怎么做?” 王亚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读的书不多,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说我错了,那应该,是我做错了吧。” 徐容缓缓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王亚芹一瞅徐容的脸色不太对,在起身的同时,小心翼翼地道:“徐老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我就随口一问。” 等王亚芹出了门,徐容缓缓躺倒在了沙发上,他避开了许多到了一定层次的同行都会陷入的对体系和自我的怀疑,却未曾预料冷不丁的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当中。 他并不怀疑斯氏体系,也不质疑表演的技术性,但是却陷入了该不该继续往前走的怪圈当中。 因为就此打住,保持现有的风格,也就是王一民的风格,他能一直红下去,但如果继续往前走,也许大制作男一会离他越来越远。 而且可以看到的是,他接触过的绝大多数同行,都一直保持着自身的鲜明特色,纵向挖掘,即使拓宽戏路,也是在本身风格的基础上进行延伸。 他熟悉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例外。 但是生活过的实在算不上富裕。 这个行业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但眼下的他根本无力改变,这种情况下,想要红,想一直赚钱,必须先学会适应规则。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大半夜,徐容才入睡。 在往常,他也经历过很多事儿,烦心的、顺心的,他都能先放在一边,暂时不去管,可是这件事不行。 他曾经跟李志宇说过,他享受攀登过程本身的乐趣,目标清晰,路径虽不明确,但却可以慢慢摸索。 但眼下目标依旧清晰,只是囿于外界环境,他却必须止步不前,依着靳芳芳的建议,他可以纵向探索,但横向的延伸必须要止步了。 第二天中午,徐容来到片场的时候显得相当疲倦。 他已经在消磨自己的特质,按照眼下的市场规律,如果他真的投身大荧幕,兴许过个几年,就混上个黄金配角的名号。 这并非他期待的。 岳悦一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徐容平时尽管看着稳重,但那股子积极向上的劲头是不加掩饰的,就像初升的太阳,但是今天,阳光依旧灿烂,可是他身上的蓬勃朝气一下消褪了许多。 她轻声问道:“哥,你怎么了,看着怎么这么没精神?” 徐容笑了下,道:“没事儿,就是有点累。” 岳悦的性格和余好没有太多相似之处,她本身是一个相当乐观的人,可是也正是因此,对于低沉的阴暗,她的感触也更加敏锐。 她望着徐容,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的笑容当中,飘着成片成片的乌云,本来灿烂的阳光,几乎全给遮挡了。 她知道徐容一定遇到了事儿,只是见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好追问,轻声说道:“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一直写不完,就写着哭着,哭着写着,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当时哭的是什么。” “呵呵。” 徐容笑了两声,转过头问道:“对了,你更喜欢梁潮伟,还是梁佳辉?” 岳悦想了想,道:“我更喜欢黎眀,感觉他的气质很独特。” 她本来还想拜托他以后帮自己要个签名,因为徐容很容易跟那样的大腕儿产生交集,只是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又明智的把话又给咽了下去。 徐容无声地点了点头,看来不仅仅是市场的选择啊,于观众而言,风格、特点明显的演员,也更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 临到中午,徐容今天的第一场开拍,剧情是曹心梅和毛豆豆吵架的戏份。 “开始。” “......” “我不想和她吵,但我管不住自己。” 柏涵说着,一巴掌“啪”抽在了自己脸上。 徐容望着柏涵,眼圈不由的泛了红。 曹心梅是个苦命的人,而她的命苦,缘于她的性格,在过去,她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可是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恼恨自己的脾气。 “......” “过。” “柏老师,徐老师,这条发挥的好!” 徐容点了点头,坐在柏涵旁边,没有丝毫的喜悦,刘疆的态度,同样验证了靳芳芳的话,刚才他并没有以完全的余味的感受去反馈,而保留了一定本身的情绪。 柏涵瞧出了点不对,徐容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作为儿子,母亲和老婆吵架,他此时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感到心酸,心酸的应当是观众,不由的轻声问道:“怎么啦孩子?” 徐容勉强笑了下,道:“我在想,等戏播出了,观众会恨你的。” “呵呵,这是好事儿。” 徐容想了想,道:“刚才那场戏,从观众的角度看,应该挺可乐的,但是您心里估计很难受吧?” “唉。”柏涵叹了口气,“曹心梅跟我的经历很相似,我一直觉着,角色越是荒诞,越要给予最大的真诚。” “这样,对吗?” 柏涵诧异地瞧着他,道:“怎么不对啊?” 徐容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将视线挪开了,道:“柏老师,我昨天听到一个说法,就是说,无论演什么角色,自身的风格都特别重要。” 柏涵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也猜到了他刚才过激反应的来源,忙劝道:“你别听人胡咧咧,那是误人子弟。” “我侧面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支持这种说法。” “唉。” 柏涵叹了口气,她知道徐容说的是对的,至少在大环境当中,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选择。 但是于一个演员而言,却是一种荒谬至极的理论。 从徐容的年龄,眼下的业务水平,柏涵知道,他如果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未来即使达不到于是芝的高度,但也绝不至于止步于此,可若是抱着他刚才说的那种想法,在这一行,能走多远,已然能够预见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得做点什么,只是也明白,有些道理,得特定的人来说。 临到半下午,徐容拍完一场戏,经吴铁刚提醒,望见场边站着的一人,在疑惑的同时,忙一路小跑了过去。 同时的,招手让王亚芹搬了把椅子,给李雪建坐了,自己蹲在一边,问道:“老师,您怎么来啦?” 李雪建瞧着他,道:“我刚才看你的戏,怎么还学起了那个姓于的小伙了?” 徐容知道李雪建说的是于合伟,鉴于刘疆上午的评价,他稍微改变一点表达方式。 李雪建的话一出口,他就隐约的猜到了他来的目的,从认识至今,李雪建从没探过他的班,今天还是头一次,结合柏涵跟他熟悉,估计是中午听到了些什么。 李雪建是他熟悉的唯一的一个彻底澹化了自身风格的演员。 但是老师是真的穷啊。 跟李雪建,他也没什么可避讳掩饰的,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困惑,道:“我的经纪人昨天跟我说,要保持自身的风格和特质,您知道的,我一开始没这么想过,但是她说这不利于我的发展。” 李雪建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陷入了自我怀疑,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左脚绊着右脚,也不知道夸你还是该骂你。”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徐容递过来的水,问道:“为什么要有自己的特点呢?” 徐容想了想,道:“当然是可以拍更多的戏啊。” 李雪建立刻反问道:“没有特点难道就不能拍戏了?” 徐容没法回答,问题的答桉,他明白,李雪建也明白。 “你想去拍电影,还不想演配角。”李雪建看着他,见他也不辩解,继续问道,“为什么非要去拍电影,为什么非得演男一呢?” 因为问题过于尖锐,徐容仍旧没法回答。 李雪建再次替他回答了,笑着道:“你觉得挣不到大钱。” “可是孩子,还是那句话,挣多少钱才是够啊?”李雪建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接一部戏,少说也得上百万吧,一个代言,都是千万打底,挣那么老些钱,你怎么花的完啊?” 徐容只得保持沉默,他现在穷的叮当响,还欠着外债。 李雪建瞅着他虽然不吭声,但是清楚他心里不同意自己的话,沉默了好半响,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也都经历过,你的经历,我多少听说过,也理解你的想法。”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问你一个事儿,要是《搭错车》重拍,请你去演孙力,你敢接吗?” 他说着,起了身,道:“话就说到这儿,晚上还有演出,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 李雪建一边往场外走,一边道:“你要明白一点,当你本身具备了不可替代性,一个角色,除了你,谁来都差点意思,其他的都无关紧要,那个时候,你还怕挣不到钱吗?” “也就是中间要难熬一段,怎么选,看你自己。” 徐容轻轻地点着头,道:“谢谢老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话题 李雪建成功吗? 从纯粹的演员这个职业方面而言,李雪建相当成功。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他并非人艺演员,出演的话剧虽也引起过轰动,但国内表演理论界的牛耳,一直被人艺把持,不然应当已经开始成为教材当中的常客。 相比之下,徐容更愿意去做陈保国,赚钱、拍戏两不误。 做一件事儿或者从事某个职业,单纯的为了钱,与开开心心的挣钱,是有本质区别的。 各行各业,99%的从业者,都是为了钱而工作,热爱或许在从业的早期有过,但是年过三十,车贷房贷、老婆孩子的重重重压之下,再加上未来如何完全可以预见之时,激情也就渐渐消磨殆尽。 纵然徐容,之前拍《宽恕》时,也相当不开心。 他并没有因为李雪建的到来和一番说辞,就立刻下决定。 李雪建说的有错吗? 这些道理,一百多年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早就说过,他没法反驳。 只是因为他了解行业的现状,“调查”过,所以也有自己的想法。 暂时的,他还是打算先往前走着,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已然能够在这个行业称之为伟大的演员们,所持有的观念是和李雪建是大体是一致的。 如果接下里的几年证明实在行不通,他就先往后退一步,学学吴钢,然后再走出来。 与此同时,央视轮番播放杜谆的作品的行为,彻底惹恼了徐容背后的利益小团体。 自开年以来,徐容的作品从未间断,《纸醉金迷》、《北风》,每一部都在部分地区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收视,口碑上也一路上扬。 而徐容凭借《北风》入围飞天奖的消息一经流出,无论是靳芳芳,还是与他相关联的利益团体,都意识到,机会来了。 芒果卫视和南方电视台首先坐不住了,在与徐容的经纪人接洽之后,立刻牵头六家电视台准备搞点大事出来。 《潜伏》于下月初上映,京城、南方、魔都、鲁省四家拿到了首轮的电视台联合拿到二轮的黑省、芒果电视台,策划了一场联合专访。 徐容纵然压不住杜谆,但是绝对不能被盖过去,广告商眼巴巴的盯着呢都。 徐容收到靳芳芳的消息的时候,乐了。 华名和周劾为了卖广告也是拼了。 因为华名说了,不需要他赶去各地电视台录制,专访就在片场外进行。 而基调也相当简单,话题性也足。 专访的目的,就是要引爆舆论,为《潜伏》造势。 三天后,片场外,看着旁边围了半圈的摄影机,徐容接过靳芳芳递过来的访谈提纲,仔细过着。 “汪老师,你好,久仰大名。”徐容意外地看着今天的主持人。 “徐老师,你好。” 芒果卫视也是出血本了,一次专访,竟然把台柱子都给抬了出来。 汪函打量着徐容,跟他握手的同时,也在观察着他,台里的节目组邀请徐容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都被他以各种缘由推掉。 这家伙自成名之后,除了一次给的钱多的,就没上过节目。 从对方的手掌上传来的力度,他立刻判断出,相当自信的一个年轻人。 等徐容让助理分别给他和几位摄影老师送来了一瓶水和一顶遮阳帽,以及其中夹着的红包,他再次意识到,对方能红到眼下的地步,并非单纯如外界所言的一般,只是业务能力强。 两人坐下之后,汪函笑着道:“邀请了你几次,都没赏光,这次听说要给你做一次专访,我就过来啦。” 徐容笑着道:“我性格稍微有点内向,不太习惯面对太多人,会紧张。” “哈哈。”汪函笑了两声,这话他是半句也不信的。 “开始吧?” “好。” 两人对坐在折叠椅上,汪函首先问道:“这段时间很多媒体评价你演技好,尤其是《北风》还入围了今年的飞天奖,你认为演技,真实存在吗?” 徐容过了一遍提纲之后,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道:“我平时也经常上网,网上有一类很有意思的说法,就是说演技是一种唯心的说辞,普遍都认为,要是我化了妆,我也行,而且最可笑的是,持有这种观念的人不在少数,据我了解,不仅外行,很多同行,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汪函没再引导,徐容的话已经有点开地图炮的意思,因此只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怎么看?” “我忘了什么时候看过一句话,意思就是,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无知导致的盲目且坚定不移的自信,就是我感觉如何如何、我以为如何如何,事实就是如何。” 徐容的语气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出了校门,投身到各个行业,与之对应的现实或者其领导的批评就是,你以为?不要总是你以为你感觉,你以为的、你感觉的就是个屁!” 汪函眼睛陡然睁大了,今天专访的目的确实是要话题性没错,可是徐容的言辞也太过激烈了。 网友脆弱的神经是经受不住的。 见汪函目瞪口呆,徐容笑着道:“演技到底存在不存在,其实验证方法特别简单,通过表演入门最基础的模拟练习就能看出来,比如常规教学当中最基础的人的一生练习,像学习奶奶缝衣服的过程,还有叫卖练习,就是去街上把小贩的叫卖录下来,仔细分析,然后模彷,把自己的模彷录下来之后进行比对。” “最常见的,是名人模彷,为什么有的人模彷的像,有的人模彷的不像?仔细想想,就不会再产生诸如此类的疑问。” 徐容最终总结道:“一门因为实践总结出的,发展了一百多年的理论,并且由此产生了千亿万亿的财富和价值,我想,我们至少不应该仅仅因为无知或者凭感觉,而否认客观现实的存在。” 汪函今天终于领略到了徐容面对媒体时的犀利,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在问时,也下意识的把语气放的更加柔和:“你认为怎么区别演的好或者不好?” “这个更简单,在剧本的规定情境之中,也是通俗所说的剧情之中,谁像谁不像,这个总是能分辨的吧?当然,因为演员本身特质、风格的不同,塑造方式也有所区别,但是像不像,永远是一个评价标准。” 汪函将提纲放到一边,问道:“你提到了风格,这点能不能具体说说?” 徐容轻轻点了下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吧,某些演员一出场,不用说一句话,所有的观众都知道这个人特有钱,而且是那种翻手之间能够左右魔都的经济形势的超级富豪,这就是风格、特质,当然,所以我才说极端,因为这个特质太过凸显了,已经严重限制了戏路,这样的演员纵然演个乞丐,大家也会觉的,这个人以前肯定阔绰过,或者以后一定能东山再起!” “哈哈哈。” 汪函笑完之后,问道:“你觉得这样的演员能够替代吗?或者说有哪个演员在影视圈是不可替代的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牛肉面,也就是兰州拉面,哪哪都能见到。” “你的意思是,也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 “对,这才是关键,现在每年制作的影视作品简直多的看不过来,就像每个城市随处可见的牛肉面,绝大多数都能充饥,也就形成了一种什么现象呢,大多数人感觉牛肉面也就那么回事,名气全是吹出来的,没去过兰州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牛肉面,所以跟人谈论起牛肉面时,他们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牛肉面?就那么回事!” 徐容笑着道:“我去过,也吃过,真的很好吃,就是面太少,老是吃不饱,哈哈。” 汪函同样笑了,道:“这点我赞成,牛肉面确实很好吃,兰州拉面真的很难吃!” 笑完之后,徐容继续道:“至于不可替代性,于外行看来,更是扯澹,大家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不就是台词嘛,谁不会说? 这其中有一个难点是,剧本只白纸黑字的写了台词,可没告诉演员该怎么演啊。” 汪瞧着着徐容反问的神情,心中庆幸,幸好不是直播,不然非炸不可,他知道徐容接下来还有话说,因此就没打断。 “没有哪个编剧写剧本或者导演拍戏的时候会告诉演员,台词应该怎么说、脸上应该呈现怎样的表情、眼睛应该往哪看、手应该怎么样的动作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这些都没有!” “同样一句台词,不同的人拿到后,念法是不同的,呈现方式是不同的,不会演的和会演的不同,会演的演员之间同样有区别,这点对比比较明显的,是《茶馆》。 而且极容易分辨,第一幕王掌柜三步迈完,每个观众都会有差不多的判断。” 汪函等他说完了,笑了下,问道:“能不能说点大家都清楚的例子?” 徐容说了声抱歉,他忽略了这点,道:“常见的也有很多,比方说在冯远正之前,没人把一个家暴丈夫两面的反差塑造的如此巨大。 一样的剧本,一样的台词,大多数演员拿到之后,都觉得,这我肯定能演啊,这有什么难的? 但在冯远正老师之后,好多演员突然发现,噢,原来还能这么演的啊? 不是演不了,而是压根就想不到! 而一些人老早就想到了,但是诸如‘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这句台词,就是呈现不出来,哪怕让他对着冯远正老师去学,也学不来,有人可能把这归咎于创作材料,也就是演员自身的条件上。 但是你看冯远正老师,你觉得他具备安嘉和的创作材料吗?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剧本,换个人,就不再是一代人的噩梦,这就是不可替代性,当然,若是大家都觉得牛肉面就是兰州拉面,也就无所谓了。” 汪函点着头,问道:“不能因为看不到光,就否定了太阳的存在?” “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听着汪函的总结,徐容突然感觉自己读的书有点不够,“作为一门具备系统性的理论、训练方法的技术性职业,不能仅仅凭借感觉去进行判断,就像走到大街上,看到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年轻女人挽着一个矮矬丑且老的男人的胳膊,就下意识的判断,那个老男人一定特有钱,真实情况也许是她爹也有可能呢。” “哈哈哈。” “你觉得是演员成就好戏,还是好戏成就演员?” “相互成就,我们这行有一句话,好剧本能出好戏,烂剧本拍不出来好戏,比方说《西游记》,版本有多少?,国内国外,各种电影版、电视剧,少说也得有几十个版本,但是同样的剧本,但为什么大家就记住了章老师呢?” 汪函点着头,问道:“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一个没有演技的演员,能火吗?” “肯定能。” “为什么?” “这其中有一个价值的问题,一个演员磨练业务能力,需要投入时间、精力以及天赋,炒作、宣传需要投入真金白银,但是现在头部演员的缺口太大啦,很多人、很多资金根本等不及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但无论投入精力还是金钱,都是需要有投入的,投入必然要有回报,不然就不合理了。” 汪函听着徐容的道理,总觉的不可思议,但是只要能够引起、话题,就足够了,于是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觉着真正业务能力强的演员能被取代吗?” 徐容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汪函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都是因为什么去看电影呢?” “一般都是网上评价比较好,或者朋友说好看。” “那如果一个人上部戏拍的特别烂,下一部你还会去看吗?” “应该不会吧,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道:“其实不止你不会看,影视公司也不敢投,这个行业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儿,很多艺人明明火的一塌湖涂,人见人夸,可就是拿不到大制作电影的男一,而豪华巨制的一番二番,往往始终就是那么一小撮人,为什么?因为电影不是电视剧,没有广告商来买单,影视公司的盈亏是要自负的,这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啦?” 更多的,徐容不能再说了,靳芳芳曾经跟他说过,人会说谎,但是数据不会。 若是以前,他会相当反感资本炒作强行捧新人,但是如今,如果有可能,他也会在某些场合适当的抬抬轿子。 把不具备业务能力的新人,给捧的高高的。 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的裂痕越来越严重,矛盾也越发尖锐,仇富言论满天飞,需要有一批人站出来,去帮他顶一下风头,不然一部戏上千万的片酬,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众失之的。 第一百一十四 寻常 “不行,现在你必须停下所有的工作,立刻跟我去医院。” 靳芳芳圆脸紧绷着,眼睛瞪的既大又圆,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徐容说道。 刚刚访谈进行到一半,徐容说着说着,在身体勐地一僵之后,忽地晕倒,若非坐在他对面的汪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眼瞅着非要摔在地上不可。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彻底吓坏了汪函以及周围的摄影师。 与此同时的,他们也不得不怀疑徐容到底是真晕还是装的,毕竟今天专访的目的就是要制造话题,还有什么比徐容突然晕倒,然后来个绝症,再之后以误诊结尾更具话题性的吗? 只是等他们看到他的经纪人风一样的冲了过来,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以及抱着他微微发颤的手指时,他们才确认了一点,徐容应该不是装的,要真是装的,他的经纪人演技也太强了点。 他的身体,也许真的出了问题。 徐容晕的突然,醒来的也快,前后拢共只两分钟左右。 “没事儿。”望着靳芳芳凝重的面孔,他直起了身子笑着说道,“看给你吓的,好了好了,没啥事儿。” 他已经知道了原因,但是却没法跟靳芳芳解释。 靳芳芳此时却是认定了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转过头,对汪函道:“汪老师,对不起,今天的专访不能继续了,我们需要马上去医院。” 汪函同样面皮紧绷着,表示理解,徐容刚才的状况太吓人了,两腿一瞪,跟就要撒手人寰似的。 “徐老师,还是先去检查吧,你这一晕,话题性就足够了。” 徐容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我是真没事儿。” 可是无论靳芳芳还是汪函,都没有继续的打算。 靳芳芳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直直地盯着他,似乎他要是不答应,她就这么一直干耗着了。 正在这时,刘疆领着王亚芹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他本来很胖,可是此时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身上的、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徐容采访期间,突然晕倒。 听到消息时,刘疆心中咯噔一下,哪还顾得上拍摄。 去年圈子里过世了不少人。 他真怕。 一路跑到近跟前,刘疆小心地瞧着跟没事人似的徐容,问道:“徐老师,没事儿吧?” “没事儿,估计就是这几天没睡好闹的。” 靳芳芳转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刘疆道:“刘导,我们请一天假,去医院检查,没问题吧?” 刘疆忙不跌地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徐老师,身体当紧,去查查也好,你年纪轻轻的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但是就是图个安心。” 等徐容带着经纪人、助理上了赶过来的救护车,一个女摄影师意味深长地道:“徐容跟他的经纪人,关系不一般啊。” 汪函自然也瞧出来了,他之前跟靳芳芳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里,靳芳芳是个内心相当强大并且还很聪明的女人,但是刚才,抱着晕倒的徐容的功夫里,她几乎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干练和分寸,连徐容那个小助理都不如。 那个小助理还知道打急救,然后去找刘疆呢。 可是徐容是有女朋友的,而且听说他们的感情很好。 他笑着转过头,道:“别瞎说,徐老师私下的风评很不错,不是那样的人。” 徐容第一次见识到了靳芳芳的执拗,在以往,靳芳芳从来没向今天这么固执,即使两人的意见相左,她也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改变主意,唯独今天,她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机智。 跟个神经病似的。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压根没半点问题。 坐在车上,徐容闭眼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B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8/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八极精通(解析进度:0%) 他感受着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股不算庞大的知识量,轻轻地抬起手,握拳,在停顿了两秒钟之后,又轻轻地收了回来,心头溢出的,并非喜悦,而是疑惑。 在过去,因为系统于他本身并没有太过直观的改变,他偶尔的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类的疾病,因此认知当中才存在“系统”。 但是如今,脑海里这股陌生知识与身体突然出现的某种本能却切切实实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系统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轻吸了口气之后,他把系统的事儿放到了一边,同时也打定了主意,在公众场合,决不能不能显露半分。 他的成长轨迹完全有迹可循,如果某天突然展示一手彪悍的功夫,根本经不起推敲。 艾薇儿都已经不是本人了,说不得哪天他徐容也要被拉过去验验DNA 不可。 百盟书 最后1%荣耀值的来源,应该要归结于他凭借着《北风》入围飞天奖。 对此,他倒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当初他接这部戏时,就抱着一部分奔着奖项去的想法。 在《夜》之后,他虽然一直有着如何塑造一个标准的正面人物的困惑,但也在致力于寻找解决的方法。 魏端本和帅红兵便是初步的尝试,这两个角色和王一民比起来,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相比之下,塑造起来也要容易许多。 拍的戏越多,他越是感觉绝对的正面人物塑造的艰难,演出来不难,但是想要演好,难度就直线拔升。 不过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他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在医院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从头到脚几乎把能做的检查做了个遍,徐容才回了片场。 检查的结果,跟他预估的差不多,没半点事儿,他不抽烟,酒喝的也少,也没听爷爷说起过自己亲生父母那边有什么遗传病,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毛病。 检查结果不仅安了靳芳芳的心,也让刘疆松了口气,徐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媳妇》的拍摄进展颇为顺利,徐容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开机已经二十天,经验值才攒了8点,先前没有关注过,经上午那档子事儿,他才留意到。 看着面板上的8点经验值,他内心当中相当无奈,照着眼下的进度,三十岁之前能不能混上 S -的评价犹未可知。 但他也不是特别着急,以他眼下的业务能力,哪怕原地踏步几年,再出来跟同辈比,应当也能轻松按着锤。 按照他的计划,自明年起,他就不会再像今年这么连轴转,一年只接一到两部戏。 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接太多,随着入围飞天,他已经拿到了电视三大奖的两项提名,以他演过的戏而论,并不算早,但以年龄来说,属实太早了些。 童星出道还是有好处的。 当年他拍第一部戏时候,尚未成年,也就还是个孩子,称为童星倒也未尝不可。 二十三岁,三大奖其中两项的提名,不对,如果没有意外,应当是三项提名。 白玉兰得给《纸醉金迷》的收视和口碑一个面子。 尽管没摸到奖杯,但他的片酬已然不是一个小数目,电视剧行业能请的起他的剧组,只会越来越少。 拍摄稳步进行,时间慢慢开始走向四月,也是剧组拍摄的中程。 尽管忙于拍摄,但徐容心中还是有点紧张,《潜伏》马上就要上映了。 六家电视台早半个月前就在开始造势,弄的跟《潜伏》已经火的一塌湖涂了一般。 但真实情况,只有徐容这个当局者清楚,尽管是他出演的谍战片,可是实际上各家电视台都没赚到钱,因为除了利益相关的六家电视台,其他各方媒体都没收到好处,也就没有大肆报道的必要。 另外,《潜伏》的演员阵容,除了徐容之外,其他的压根全都不认识。 大多数广告商还在观望,观望后续的收视率。 这也是拍摄期间硬盘损坏遗留的后遗症,没有预留宣发费用,忽悠不了广告商。 唯有期待一波起死回生。 不仅仅是电视台期待,徐容也只能抱有类似的幻想,因为《潜伏》是谍战片,他主演的戏,别的什么题材都能烂,唯有谍战这一块不能烂,烂也可以,至少得让电视台赚到钱。 4月1日,也就是愚人节当天,《潜伏》于东方卫视、京城卫视、南方卫视三家电视台黄金时段同时开始上映,鲁省卫视于4月2日播出。 尽管因经费问题,没有前期宣发,但徐容的名头,在电视剧行业本身就具备相当强的号召力。 其实还是先前打下的底子和人情,南方卫视因为作为投资方之一,今年一直在重播《羊城》,鲁省卫视刚刚播完《北风》,眼下还在重播,魔都的东方卫视在二刷《纸醉金迷》,京城卫视纯属跟刘燕名的私交,刘燕名在创办海润之前,曾在京城电视台担任文艺部制片主任。 随着第一天播出统计结果出炉,外界尚处在观望阶段,既没有抨击,也没赞扬,可以说是反响平平。 但令人意外的是,四家首播电视台率先撕破脸皮。 《潜伏》的发行采取的是“4+2”的模式,首轮播出权由京城、南方、魔都、鲁省四家卫视拿到,并约定从4月1日晚黄金时段同时开播,且每天播放两集。 只是4月1日过后,心照不宣的同盟协议于首播第二天便迅速崩解,东方卫视在4月2日的凌晨率先推出了“零点首播,黄金重播”新编排方式。 东方卫视的确是按照约定来的,4月1日黄金时段开播,每天播两集,但是自4月2日起,则是零点开播,然后黄金时段重播。 尽管只早了20个小时,但是意义完全不同。 其他三家电视台在骂娘的同时,立刻各出奇招予以应对。 4月2日,京城卫视自4月2日起以两集变三集回击,也宣告彻底撕破了脸皮。 南方卫视在召开紧急会议之后,采取了更加疯狂的策略,除必要节目外,其他电视剧一律停播,每天16小时循环播放《潜伏》。 最尴尬的却是鲁省卫视,本来就播的晚一天,结果另外哥仨一上来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四家电视台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反目成仇,撕的跟那什么打架似的,把整个行业看的目瞪口呆,也被全国同行当成了笑柄,因为四家电视台的行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破坏行业规则! 一部戏而已,不值当! 但紧接着的新闻,就没人再诟病潜规则不潜规则的问题,而只觉得要是换了自己来,也许更加疯狂。 4月3日,鲁省卫视广告位二次招标会成交额8亿。 4月4日,京城卫视二次招标会成交额12亿。 4月5日,南方电视台二次招标会成交额17亿。 而在4月6日,影响力相对较广,也是率先变相撕毁协议的东方卫视成了最大的赢家,二次招标会以31亿的天价成交额落幕,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把全国同行嫉妒的眼睛通红乃至于发紫。 31亿啊,虽然没赶上新闻联播的总标价,但是却超出了今年央视开年大戏的总额。 四家电视台只用一部戏,基本完成了全年三分之一乃至近半的营收目标。 继而来之的,是各大电视台的疯狂! 受益的不单单是《潜伏》的直接利益关联方以及徐容、宋嘉。 正在拍摄的《媳妇》,以及还没影的徐容后两部戏的制作方,门槛也纷纷被踏破。 因为在靳芳芳的运作之下,徐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财神爷”的名号。 自徐容出道以来,他主演的戏,甭管非议大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禁播或者半禁播,要么爆的一塌湖涂。 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徐容出演的戏,只要能过审,必然能赚钱,而且赚大钱。 与此同时的,业内开始流传出某个诡异的传闻。 徐容,会点儿。 而被作为左证的,则是去年《夜》热播期间,徐容村子里几个老人在接受采访时的说辞。 在徐容的幼年,他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为此,还被按着喝了一碗香灰水。 传闻一出,立刻不胫而走,尤其是在得到当初《纸醉金迷》剧组相当多成员的证实之后,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在一个拍摄的间隙当中,刘疆神神秘秘的把徐容拽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徐老师,你看看能不能给咱们的戏做场法,当然,费用什么的都好说。” 徐容神色诡异地瞧着刘疆,道:“啥玩意?” “嘘,现在谁还不知道?”刘疆连忙示意他小点声,“圈子里都传遍啦,你真会,我听说,听说是,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徐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笑着摇头道:“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他盯着刘疆,心中相当不安,刘疆怎么知道他有系统的? 刘疆一直仔细盯着徐容的神情,见他先是怔了一下,后来虽然也笑了,但是笑的勉强,愈发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徐容,绝对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情 “彭彭彭!” “哗啦!” “咣咣咣!” 芒果卫视总编室副主任办公室外,一个要伸手要敲门的女孩听到其中的砸东西的声音,当即缩着脖子,止住了将要碰到房门的手,而后蹑手蹑脚的后退到了走廊当中。 “周主任怎么啦?发那么大的火,我听见在好像在砸东西?” “小点声,还不是《潜伏》给闹的,前阵子周主任还开玩笑说,反正也不贵,哪怕买断版权,也就两千万,小意思。” “啊,这?” 办公室当中,一阵吉利咣当的夹着愤怒的嘈杂声后,陡然陷入了沉寂。 周劾看着已经赚疯了的四家拿下首轮的电视台,绝望地将报纸盖在了脸上,此时,他恨不得连抽自己十个大嘴巴子。 先前他听说四家同行撕破脸皮,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混饭吃,讲的就是一个规矩,而有人一旦不讲规矩,肯定是收视率还可以,想卖广告,占着播的早的优势多少挣点,好不让领导觉得自家总编室的一帮人都是吃干饭的。 原因他猜到了,但是却没想到收视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 而每每看到四家兴奋的跟智障猴子似的同行,他就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当初到底犯了什么病,特么的怎么就没买断版权! 这件事华名特地找他聊过,只要两千万,就把版权卖给他。 就在几个月前,仅仅两千万,就能买断版权! 当时他要是出了那两千万,眼下以及未来的持续收益绝对要上千倍! 又不是自己的钱,心疼你妈呀心疼! 可是如今,一切都于事无补。 31亿,单单东方卫视一家就赚了31亿,尽管这是所有时段的全部广告费总额,但究其根源,还是东方卫视保证了同样采取16小时连播模式。 他不认为东方卫视做的疯狂,因为要是换作他,给他31亿他也干! 不就是全天播潜伏嘛,老子给你连播仨月,看到你吐! 他每每想到31这个数字,就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滴血,这一切原本都有可能是他的。 自家平台的影响力,比起东方卫视要高的多,他很确信一点,如果当初自己心软一点,买断版权,自己头上的“副”字,今年不过年绝对能摘掉。 在他眼中,他错失的不是一部戏,而是一次进步的机会! 失去了一次承担更多责任的机会! 失去了一次为广大人民服务的机会! 唯一让他聊以自慰的是,好歹拿下了二轮,当初之所以买下,一来看在跟华名老交情的面子上,省得他在台里丢面子,再者也是为徐容的下一部戏打观众基础用的。 这两天,他已经记不清叹了多少口气,可是在发泄了一通之后,又不得不由悔恨当中回到现实。 成年人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还得往前看。 他将报纸放下,点了一根烟,走到窗前,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他得想办法弥补先前的过错。 随着烟慢慢燃尽,他渐渐捋清了思路。 首先,领投的那部戏一定要买断版权,海润这几年靠着《亮剑》一部戏赚的盆满钵满,跟棵摇钱树似的,年年坐着收钱。 言情 其次,以后徐容主演的戏,即使买断不了,一定要争取首轮播放权,哪怕冒着禁播的风险。 难度很大,同行都不是傻子,《潜伏》一出,第一小生的投票窗口尽管尚未关闭,但是已经彻底成了个笑话。 但是难也要争取,听说华名要摘“副”了! 在某个瞬间,他脑子当中忽地灵光一闪,不对啊,自己手里边可是有一部财神爷出演的“崭新”的戏的。 《大明王朝》! 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把《大明王朝》拿出来试试? 财神爷戏份虽然不多,但终归是露了脸的,应该,算是主演吧? 于是,在开始二轮播放《潜伏》的同时,芒果卫视又从箱底里扒拉出了被捂的发霉的《大明王朝》。 三天后,办公室刚刚添置的水杯,又被周劾摔的稀碎。 丢大人了! 他望着电脑屏幕当中正在播放的《大明王朝》,尽管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可是观众已经看不到了,因为在播了三天之后,再次因惨澹的收视率,不得不再次下架。 面对这样的情况,周劾简直怀疑起了人生。 收视率甚至还不如上一次播出时,他周某人简直成了业内的笑柄。 不过由此,他也总结出了两个自认为宝贵的经验,徐容的戏,真的就像那篇报道说的,要么大热,要么一秒都不能播! 而判断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看戏量。 在周劾苦苦挣扎自救的同时,刘疆这几天心情也不是很好,老做梦,梦到自己拍的戏也跟《潜伏》似的,火的一塌湖涂。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那不可能。 《潜伏》站在了谍战风口的巅峰,加上徐容本身谍战顶级头部标签的加持,才产生了眼下的奇迹,或许自此之后,整个谍战题材就是一路下坡,一如前些年大火的年代剧。 《潜伏》的爆红,给他的压力很大,这几天,他抽空看了几集《潜伏》,在业务水平上,徐容的表现相比之下,虽然略有下滑,但并不明显,而且也实属正常,徐容本身就是谍战类型的演员,擅长营造紧张压抑的氛围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如果到时候《媳妇》成绩不行,或许这个骂名,就得由他这个导演来担了。 但是他同样输不起。 哪怕他再三相请,徐容仍不愿意出面做法,他只能安慰自己,徐容既然同意出演男一,肯定是偷偷“看”过的,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他这么想着,转头望了一眼片场外的保姆车,徐容就躲在里边休息,几天来,他都是如此,只要不拍戏,立刻就钻进车里呆着。 之所以躲到车中,徐容也是无奈之举。 这几天来剧组的人太多太多了,各家影视公司、媒体、商家,能找到这来的,都是人托了人打听的,不然直接联系靳芳芳就行。 而迫于此,靳芳芳的上班地点也转移到了剧组,反正只要来了,就是好话婉拒,这几天,她已经婉拒麻木了。 她实在没想到一个电视剧演员能红到眼下的地步。 各个影视公司简直跟疯了似的,有的甚至连剧本都没有,但就是眼巴巴的拎着钱上门来了,只要徐容同意,立刻就可以签约,并且付一半片酬。 而瞄准的,就是徐容今年的空档期。 徐容自我感觉今年档期排的满满当当,连口喘气的功夫都挤不出来,但是在制片方眼中,他简直哪哪都是档期,不说轧戏,就是《媳妇》杀青以及下一部戏杀青之后,都会有一个多月的休息时间。 一个多月,足够拍一部戏了! 片酬也不再跟往常似的按集算,都是五百万起步的打包价,谍战类型的剧本甚至达到了一千二百万的天价。 徐容想都没想全给推了,他现在压力很大,甚至总是萌生干脆违约不再拍谍战的冲动。 不是怕陷入谍战的泥潭,而是他怕达不到《潜伏》的高度。 他预想过潜伏会火,但估计是跟《北风》差不多,却没预料如今的情形,单以片酬而论,电视剧行业乃至电影行业,比他高的,真的没多少了。 岳悦揉着发黑的眼圈,坐在一边,道:“哥,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昨天熬夜把《潜伏》给看完了,太精彩了,就停不下来。” 徐容皱着眉头,问道:“不对吧,这就播完了?” “没,我买的盗版碟,哈哈。” “好吧。” “给我签个名吧,哥?” 徐容看着岳悦拿出来笔记本,笑着问道:“写什么?” 岳悦皱着鼻子道:“哪有你这样的啊,给人签名还要问别人写什么。” 徐容接过之后,想了一会儿,写道:祝愿岳悦同学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哈哈,借你吉言,谢谢哥啦。” “没事儿。” 岳悦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却是剧组跟他关系最好的演员之一,跟他是老乡,还要比他小两岁,这辆车,平时也只有岳悦和靳芳芳会在他呆在车上的时候上来歇着。 心思很单纯的女孩儿,因为他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欲望。 “笃笃笃。” 靳芳芳拉开了车门,神色诧异的打量着车内的岳悦,现在的徐容不应该跟别的异性同处在这么一个私密的空间当中。 哪怕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但是谁会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容易让人往别的方面联想了。 徐容望着靳芳芳,坐了起来,问道:“这次又是谁?” 有的人,靳芳芳能挡,但有的人,靳芳芳却是挡不住,也没法挡,现在她既然找过来,肯定来了不能挡的人。 “赵总。”靳芳芳说道,“就是赵俊凯。” “我去看看。”徐容说着,起身下了车。 靳芳芳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等岳悦下来了,跟她并排走着,道:“岳悦老师,你们聊什么呢?” “喏,我就是让徐老师给我签个名。” 靳芳芳“噢”了一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到车上来找徐容了,对你们影响都不好。” 岳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走了几步,忽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靳芳芳丝毫不惧地跟她对视着:“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徐容听到二人的对话,脚步顿了下,没回头,而后走的更快了,靳芳芳也不容易,得罪人的事儿,全给自己揽身上了。 “赵哥。” 赵俊凯,《亮剑》的制片人,《羊城》的导演、制片人,同时也是海润的副总裁以及创始人之一。 在几天前,赵俊凯已经给他打过电话道喜,一见面仍旧说道:“兄弟,恭喜啦,内地第一小生。” “哈哈,都是抬举,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徐容虽然笑着,可是心里却不大踏实,赵俊凯是公司高层当中唯一跟他关系比较近的,在这个时候过来,于他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赵俊凯指了指他的保姆车,道:“走,去车上聊吧,本来想喊你一块吃顿饭的,但是知道你的脾气,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上了车,赵俊凯才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吧?对了,你就一个助理吗?郭思怎么弄的,我回去跟她说说,太不会办事了,你现在事儿这么多,一个助理哪顾的来。” 徐容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笑着道:“一个就行,要不是得排戏、帮忙看着东西这些事儿,都没配助理的必要。” 一阵关心之后,赵俊凯笑着问道:“听说你买了华宜的原始股?” 徐容脸上稍微有点绷不住,道:“我的心是向着咱们公司的。” “哈哈,你说这个我信。”赵俊凯沉吟着点了点头,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能不能跟老哥透个底,以后什么打算?” 徐容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要来,如果面对刘燕名,他就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明白了,可是赵俊凯当初帮过他,还不止一次。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赵哥,我还是想去试试电影。” 赵俊凯来之前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听到徐容的话,仍不免叹了口气,徐容眼下对公司太重要了,常继红带人出走,如果徐容合约期满之后不再续约,公司立刻便没了能拿的出手的男艺人,但是如果徐容在,单靠徐容,光是直观的纸面进账,经纪公司那边每年至少几千万的利润。 徐容也清楚,自己能有今天,全靠公司的力捧,尤其是《新上海滩》和《羊城》,当时他不过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公司不顾常继红的感受,硬是给他拿下了这两个角色,这点,他一直记在心里。 不管原因如何,结果就是他确实是公司资源的受益者,就是当下火的一塌湖涂的《潜伏》,当初集团那边担心北方没有电视台采购,失去因《夜》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还特地公关了京城电视台相关部门的领导。 “我对公司是有感情的,没有公司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这点我一直记在心里,这样吧,赵哥,既然你都来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合约期满前,公司如果成功上市,我会选择续约。” 这是他跟靳芳芳商量过的,上市就意味着资本涌入,钱到位了,想要在电影市场打开局面,并不是一件难事,当然,到底怎么续,仍要再商量,他不可能第一次谈就全把底儿给交代了。 赵俊凯听到他的话,心中生出了一丁点的希望,但也只一丁点,他也明白,一年多的时间,上市难度太大了,不由追问道:“那要是,没能上市呢?” “在合约期内,我会再接一部戏和一个代言,尽量给公司多赚点。”他慢慢地说着,最终,又抬起了头,看着赵俊凯道,“之前影业那边不是递过来俩本子吗,我接一个,片酬的话,就定三万吧,当初我接咱们公司的第一部戏,就是这个价,也算是有始有终。” 明年要接的一部戏和代言,是徐容本来计划好的,至于接影业制作的的电影,即是还人情,也是试水大荧幕。 赵俊凯苦笑一声,道:“我宁愿你狮子大开口,往多里要。” 他知道,徐容这是在还人情,一旦公司没能成功上市,到时候就是好聚好散。 真要票房不理想,一句“还人情”就足以解释一切,某同行拍了烂戏用这个借口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每一次说,都能得到观众的谅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浮躁 徐容望着赵俊凯离去的背影,问向一旁的靳芳芳:“你真的能确定,公司不会在合约到期前上市?” “万一要是搞成了,那乐子可就大啦。” 靳芳芳肯定地道:“绝对不可能,现在影业那边虽说董事长挂帅,但是雷声大雨点小,电视剧板块也彻底陷入了个怪圈,从几年前的引领潮流,变成跟着市场走,这几年投了几十部戏,尽管报表上依然维持着盈利,但实际情况,还是靠着以前老剧的版权收入,市场被被蚕食的太多了,我甚至听说,有高层提议专注广告业务。” “现在的发展状况不可能吸引资本青睐的,尤其是再加上你没有明确表明续约意向,外界对公司都普遍持着不看好的态度。” 徐容瞥了一眼靳芳芳,叹了口气,对于她的判断,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跟赵俊凯说出上市就续约之类的话,一来两人确实都有这方面的打算,一旦上市,巨量的资源必然要聚集在他这个当家一哥身上,而且他还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公司签约的男艺人,自07年后,压根就没一个能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的。 连弈名被公司玩命捧了几年,结果奋力一跃跳进了抗战片的泥坑当中,随着战争片的风光过去,也直接陷入低迷。 于容光跟公司是合作关系,算不上公司的签约艺人,而且也是被抗战片埋的连头顶也看不见了。 二者,他敢那么说,则是赌公司绝无可能明年上市,为分道扬镳找一个任何人都能理解的理由,如果没有丢掉电视剧市场,上市还有机会,但是眼下来看,《新上海滩》竟然成了公司的绝唱,几年来,制作的戏不少,但能称的上爆款的,一部也没有。 “变化真是日新月异啊,我刚签约那会,公司还是电视剧行业的龙头,这才几年的光景,真不知道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样。” “对了,你年龄不小了吧,男朋友还没着落吗?”徐容关切地问道,靳芳芳的生日在年底,但今年也已经二十九岁了,眼瞅着就要三十,搁在农村,再过些年,眼瞅着都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前阵子专访突然晕倒,靳芳芳抱着他时看他的眼神,他到如今一直记忆犹新,这个话题,自打那天起,他憋了有一阵子了,但是一直没太合适的机会提及。 这世上最牢固且普遍的友谊,唯有以利益为纽带,至于其余的,有小张同学一个就够了,当然,如果能别刚稍微碰下就肿,则更加完美。 靳芳芳好似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霎时间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成心的是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见靳芳芳反应如此过激,徐容明智地把下半截给她介绍对象的话咽了下去。 他感觉黄小明师兄跟她性格挺搭的,但是那家伙太花心了,女朋友换的比衣服都勤快,剩下的两个条件合适的,是之前合作过,关系还不错的朱亜文和曹炳昆,朱亜文是南方人,但是大男子主义几乎刻进了骨子里,靳芳芳别看个头跟个豆芽菜似的,但是她想干的事儿几乎没有干不成的。 俩人根本处不来。 也就只剩下了曹炳昆,而且怎么想怎么合适,随着《潜伏》的热播,曹炳昆算是一炮而红,未来可期。 但他心里也不大确定靳芳芳能不能看得上曹炳昆。 不过曹炳昆真要是把她追到手,绝对堪比大乐透中头等奖,靳芳芳在选戏的眼光上不如史蓝芽,但是在商业运作上能甩史蓝芽八条街。 只是话未出口,便被打断,徐容也不好再继续,而只余下尴尬。 正在徐容想着怎么找个由头离开的当口,王亚芹这个小机灵鬼一路小跑了过来:“徐老师,准备拍摄啦。” 王亚芹倒并非真的察觉到了他的尴尬,而是真的要拍摄他的戏份了。 要拍的是余味带着毛豆豆和李若秋一起吃饭的一场戏,剧情是毛豆豆的前男友李若秋劝余味放弃毛豆豆,因为他认为余味给不了她富裕的物质生活。 只是当三人坐下走戏时,演李若秋的冯佳怡一张嘴,徐容便便敏锐地察觉到冯佳怡状态不太对。 在徐容的理解当中,这场戏李若秋要表达的并非彻头彻尾的对余味的蔑视,李若秋不会也不应当看不起余味,因为那不仅否定了过去的自己,也否定了毛豆豆的现在。 应当是在尊重的基础上,阐明两人能够支配物质的差距。 昨晚读剧本时,刘疆已经强调过,当时冯佳怡读的感觉很到位。 比单纯的轻视更能刺痛成年人的内心。 可是戏外的情况恰好相反,徐容名气大、资历深,冯佳怡名气小,还是个半新人,读剧本时候没有面对面,冯佳怡心态上没有任何缺漏,但此时当面锣对面鼓,尤其是瞧着徐容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提不起半点勇气。 坐在他对面的可是当今内地第一小生、80后男演员代表、影视圈财神爷,这一桩桩名头,每一个,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徐容最终确认冯佳怡的状态出了问题,是从他的一个即兴开始的,冯佳怡让两个演下属的群演出去,竟然说出了“你们都出去吧。”的台词。 他经过很多类似的场合,冯佳怡的发挥简直是一句废的不能再废的废话,正常情况下,一个眼神就足够了,通过这个小动作,也能展示出他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 徐容望着冯佳怡,隐约猜到了原因,笑着道:“冯老师,不要有压力,之前演的一直都挺好的,就按照你的想法走就行。” 冯佳怡忙点了两下头,道:“嗯,嗯,好的徐老师。” “a。” “李总,您的客人到了。” “......” 再一次喊停之后,徐容跟刘疆相顾无言,冯佳怡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 徐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着柔和,道:“不要把我当成徐容,就把我当成余味。” 同时的,他还有点纳闷,自己没有“斌化”的趋向啊,怎么冯佳怡的表现跟大多数同行面对李又斌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冯佳怡深吸了口气,道:“我尽量。” 海青轻声道:“放松点,都拍了那么长时间了。” “全场安静。” “...” “a。” “李总,您的客人到了。” “......” “停。” 徐容瞧着冯佳怡愈发畏畏缩缩的模样,在刘疆声音落下的当即,瞬间爆发,吼道:“你特么的傻逼吧?一条戏,几句台词,老子伺候你半天了,有完没完?有完没完?能演就演,不能演立马滚。” 海青被他突然的骂声吓的勐地缩了下脑袋,坐在旁边,跟僵住了似的,不敢动弹半下。 “对不起徐老师,真的不好意思。” “对不起管屁用?特么的就是你们这帮傻逼玩意,不会演戏还非要削尖脑袋往里钻,就是把一条狗牵过来,栓在我对面,也比你演的强一百倍。” 徐容真的生气了,俩眼睛瞪的跟要把冯佳怡跟吃了似的。 所有人在大气不敢喘的同时,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徐容膨胀了! 他以前没这么大的脾气。 刘疆一把撂下耳机,跑到徐容跟前,劝道:“徐老师,徐老师消消气,他还是个新人,您多担待,您多担待。” 徐容斜了头上青筋暴起,却只能低着头一眼不发的冯佳怡,冷声说道:“开机,直接拍,过不了还不如早点收拾铺盖滚蛋。” 刘疆感受到徐容轻拍自己背部的小动作,苦笑了一声,而后极慢低地走回了监视器后,以给冯佳怡平复情绪的时间,等了一会儿,才安静地喊道:“开始吧。” “a。” “李总,您的客人到了。” “......” “过。” 徐容听到声音,扫了冯佳怡一眼,见他立刻移开了视线,没搭理他,先是起身去看一遍回放,完了跟刘疆相视一笑之后,才走到已经坐到片场边沉默的冯佳怡旁边,笑着道:“冯老师?冯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刚才话说的重了点,我向你道歉。” 冯佳怡愣了下,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勉强笑了一声,道:“没没没,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徐容一听他的话音,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气,拍着他的肩膀道:“回头有空了,我请你喝酒。” “哎,真不用真不用真不用。”冯佳怡苦笑了一声,“就是下次这样之前,你能不能先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徐容痛快地答应了,道:“行。” 心中却是感叹着,得亏是冯佳怡,要是林深,说不定已经挥着拳头来找揍了。 冯佳怡形象不错,虽然基本功差点,但是人挺踏实,只要机会足够,想出头应该不难。 《第一氏族》 “小伙子,别往心里去,能在片场被徐老师骂的人可不多,上一个徐老师这么骂的人,现在可是红的一塌湖涂。”罗力平不知道打哪个犄角旮旯里摸了出来,笑着道对冯佳怡说道,“之前小宋嘉可是被徐老师骂哭过好多次,可是你看人家现在怎么着?我跟你说,现在你多挨一句骂,说不得以后存款就能多个零。” 冯佳怡愣愣地瞧着徐容,好一会儿,才忽地说道:“谢谢你,徐老师。” 徐容斜了罗力平一眼,瞅见他手里拎着的公文包,才道:“不客气,你别生我气就行。” “不会的,不会的。” 罗力平是《媳妇》的制片人,也是出品方代表,他来剧组,没人会拦他,也没人觉得奇怪。 将徐容拉到一旁,罗力平没说别的,只是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本剧本,推到徐容怀里,道:“徐老师,先别忙着拒绝,我签了你两部戏,算是占了你大便宜,这还有个本子,你看看,要是觉得能接,开个价。” 徐容愕然地瞧着罗力平,道:“罗制片,我今年真没档期了。” “不一定非得今年,明年也行,看你的时间安排。” 见徐容还要拒绝,罗力平道:“你先看看本子,看完了,要是觉得哪不满意,我把编剧喊过来碰碰,咱们再改。” 罗力平说完了,道:“不耽误你的时间啦,等你的好消息啊。” 徐容低头瞅了一眼剧本,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当红演员一年要接七八部乃至十几部戏了。 一个个上赶着送钱。 而到了晚上,排完了戏之后,靳芳芳又拿着一摞四五公分后的 A4纸堆到了他跟前,道:“喏,这是这几天收到的剧本提纲和一部分剧情,重点的我放在上边了,谁发过来的都有标注。” 徐容捡起最上面的一份,看到名字,只觉牙疼,高熙熙。 翻了两页之后,又拿起第二份,见上面写着张晶以及片酬,愣了一下,又看向第一本,问道:“这本怎么没标片酬?” 靳芳芳斜了一眼王亚芹。 王亚芹并不傻,立刻道:“那徐老师,芳芳姐,我先回去啦。” “行。” 等王亚芹出了门,靳芳芳才道:“明价两千五百万,实际一千五。” 徐容一听,好似手里拿着的不是剧本,而是烧的通红的烙铁,迅速地给扔到了桌上,道:“我还能吃得起饭,不用给我送免费的。” 阴阳合同分两种,一种是阴高阳低,这是偷税用的,而另外一种则是阳高阴低,这是玩命用的,拿自己的命去给人把钱洗白。 眼下影视市场一片如火如荼,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影视的制作费用不透明,而且没有统一的标准,比如因拍摄需要,购置一些豪车、古董、别墅什么的,拍摄完了之后直接低价处理或者报废,再加上税率优惠,对于某些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片天堂。 靳芳芳仔细打量着他,问道:“要不要开个饭店?”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芳芳,我都还没膨胀呢,你怎么就先膨胀了?” 饭店、餐厅、火锅店之类的玩意同样是把洗白的利器,因为饭店营收多以现金形式,而且流水极多,如果价格再定高一点,加上加盟费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每年的营收额可能以千万为单位乃至更高,而且谁也查不出来哪些是实际消费的,哪些是凭空捏造的。 靳芳芳笑了,道:“我还以为你会心动呢,这几天不少熟人提起这方面的,你可别见钱眼开。” 徐容又拿起了第三份剧本,同时道:“我知道,这点还是能分的清的。” 翻着看了两页提纲,挑了下眉头,脸色古怪地问道:“不是,这玩意,能说是剧本?” 他说着,又翻到了封面,好家伙,怪不得呢,周劾。 可是无论关系人是谁,也掩盖不了剧本垃圾的事实:“高中生写的都比这好吧?” 靳芳芳诧异地瞧着他,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而且,他们给的钱可不少,一千二百万,目前还没电视剧演员能拿到这么高的片酬。” 徐容想了想,把剧本放在了一边,道:“这玩意太侮辱智商了,而且你也知道,我的形象演不太合适古装剧。” “张晶发过来的这本还有点意思,不过可惜还是谍战。” 徐容说着,将剧本撂到桌子上,这些他只扫了眼提纲,如今即没时间研究,也没打算接。 虽说要是拼了命,一年接上个五六部戏,再加上一些别的进项,他一年能赚几千万,但是他的心思已经不完全在电视剧上了。 靳芳芳了解他的打算,道:“你明年只打算接两部戏?” “嗯,暂时计划是这样,公司那边的电影应该是要定下的,也就是说明年我只能再接一个本子,后年的话,先不急。” 靳芳芳摇着头,道:“我其实不建议这么做,明年你的合约就要到期,不管出去单干还是挂靠,维持你的名气都非常重要,也是增加咱们谈判价码的资本,我更建议你还跟今年一样,三部戏打底,只要一个能引起轰动,等合约期满,你会成为各大影视公司的香饽饽,就像现在。” 徐容指了指通过周劾发过来的本子,问道:“也包括这种?” “当然啦,这类戏也有这类戏的观众,而且相当庞大,不能因为你自己不喜欢就否定了它的价值,不说别的,至少我就特喜欢。” “没看过这么烂的,想看看到底能烂到什么程度?” 徐容有点弄不明白靳芳芳的想法,他不确定她的意见只是代表她个人,还是代表了一个群体。 要是代表一个群体,那就有点恐怖了。 “对了,你回头电子版邮箱发我一份。”倒不是自己研究,而是让小张同学看看,他虽然只过了几集提纲,但是已然能够感觉到成盆的狗血往自己头上浇。 “行。”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有,都是夸你怎么着怎么着的,一句批评也没有。” 外界的声音太多也太热闹,他已经不再关注网络和新闻,手机大多数时间也由王亚芹拿着。 熟人电话打过来,真不好拒绝。 在《潜伏》首播的第三天开始,他心中的忐忑迅速澹去,只是随着看的评论越来越来,他只觉自己越来越浮躁乃至于混乱。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外界的环境,身边每个人对他的态度,也让他不得不浮躁。 为此,他定下了一个目标,好不让自己忘了要做什么。 三大奖。 不然,他很清楚,自己也许会变成下一个黄小明。 他将所有的剧本统统推回到了靳芳芳跟前,道:“好了,从明天开始,剧本暂时也不要给我看了,先静下心,拍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叹息 徐容躺在副驾驶上,轻吁了口气。 前脚参加完《媳妇》的杀青宴,后脚他就赶到了京城电视台。 在为期两个半月的拍摄后,《媳妇》正式杀青。 这是迄今为止,他拍过的最累的一部戏,作为转型作品,他不得不重视,如果《夜》让他意识到转型的重要性,而《潜伏》的大爆,则意味着转型已经刻不容缓。 但是《媳妇》演员阵容的整体水准并不比《潜伏》,他没法,只能抬着整个剧组走。 累成眼下的模样,究其原因,还是阅历和技巧的双重限制,哪怕他特意去鞍山住了一阵儿,甚至把小张同学的妈妈接到了家里,但他跟余味毕竟存在一定的距离,况且王阿姨也不是他的亲妈。 而之所以特地跑京城电视台一趟,则是为了重新录制《潜伏》的大结局。 尽管已经创造了新的收视记录,但为了取得更高的收视,京城电视台可谓拼了老命。 另外一方面也是迫于舆论压力做出的妥协,因为无论网络上,还是媒体,呼吁《潜伏》拍续集的呼声越来越高。 《潜伏》和别的戏区别最大的一点,就是当初拍摄时,剧组实在太穷。 没钱,还要把戏给拍出来并且拍好,唯一的办法就是保留主干,把细枝末节全部删去。 也就导致了《潜伏》高度紧凑的剧情,语言极其简练,波折不断,每时每刻都在推动情节的发展。 没有一秒停止讲故事。 这和眼下习惯拼命注水的市场环境完全背道而驰,因为不管对戏有信心还是没信心的摄制组,拍出来的片子终归是要按集卖给电视台的,那么集数越多,赚到的也就越多。 当然也有另外一类,剧组成立的目的本身并不是为了卖钱,那么怎么拍、拍成什么样,都不是制片方和摄制组所关心的。 而恰恰这种迥异于大环境的对比,导致了观众在看完《潜伏》之后,总有种意犹未尽之感,并且对结局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遗憾。 但已经不可能了。 拍完手上签下的唯一的一部谍战之后,徐容已经打算金盆洗手,退出谍战剧江湖。 他自觉还年轻,不像李又斌,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了黄土里,况且纵然埋进去了半截,李又斌还在寻求转型呢。 而且他可以想象的到,如果《潜伏》真要拍续集,必然会导致电视台、广告商以及各路牛鬼蛇神蜂拥而至,就像眼下的《新红楼梦》,到底能拍出来个什么玩意,谁也想象不到。 三五年内,他不会再接谍战剧,这点他已经通过靳芳芳给各家影视公司作出了明确表态。 在了解徐容的意向之后,京城电视台立刻想出了个补救措施。 调整《潜伏》的大结局。 原本的结局,是余则成问新的接头人:“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接头人回答:“最好是真结婚,也是你的掩护。” 之后余则成继续问:“你们找到翠平了吗?” 对方则是回答:“没有,找到了还能怎么样?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和以往以圆满为结局有所不同,《潜伏》的结局并不尽善尽美,余则成和翠平天各一方,并且终生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京城电视台做出的调整是,在余则成问真结婚还是假结婚时,接头人回答:“这个你自己定,一切以安全为重。” 对于他询问翠平的消息,则把接头人的台词改成:“没找到,找到会通知的,这么优秀的同志必须找到。” 给观众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间,算是开放式结局。 徐容对原来的结局很满意,本身不太乐意改,余则成并非以往谍战剧当中光辉耀眼的孤胆英雄,而是一个同样会畏惧、绝望的小人物,他也会犯错,但正因如此,才给观众营造了紧张感。 而且拍摄时间过去了近一年,他完全没了当初演余则成的情绪体验和状态,录的效果其实本身并不算理想。 但是既然观众要求,电视台需要,也就只得勉为其难了。 他歪头看了一眼开车的小张同学,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打算等到家了再说。 进了家门,徐容才问道:“你复习的怎么样啦?” 再有几天人艺招考就要开始,今年报名的考生共一千二百多人,最终录取三人。 别说小张,纵然徐容自己都没太大的信心,吴钢又不是院长,谁知道保证管不管用。 “还可以吧。”小张同学极为自信地道,“明天咱们去学校,正好打印准考证。” 徐容换鞋子的动作当即顿住,抬起头,疑惑地瞧着她,道:“明天?不是后天才能打印吗?” 小张同学摇着头道:“你肯定记错啦,就是明天开始打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一早,学校旁边的打印店当中。 徐容捏着小张同学打印出来的仍散发着油墨味的准考证,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阴晴不定。 而两个月来维持的余味的心境,也彻底告破。 他抬起头,问道:“你,当初怎么报的名?” 小张同学一边输入徐容的身份证号,一边不大在意地道:“一搜索就出来了啊,刚才你没看到嘛,第一个就是。” “哎,怎么查不到你的呀?” 她趴近了点,又盯着电脑屏幕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次搜索之后,仍然没查询到徐容的报考信息,转过头一脸纳闷地道:“徐老师,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我记错你的身份证号码了。” 徐容神色古怪地地将准考证递给了她,道:“名字,你仔细看看。” “咦,不对呀,怎么变成了广播艺术团了呢,我,我明明报的人艺的。”小张同学的眼睛一下瞪圆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徐容也相当好奇,小张同学平时做事挺认真的,怎么这么大的事儿还犯了迷湖? 倒是她自己,在叹了口气后,将准考证塞进包里,道:“报错就报错了吧,毕竟名额只有三个。” “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呀。” “为什么?” 小张同学振振有词地说道:“今年人艺就招三个人,你不是也要考吗,我要是报名,你只能去跟别人抢另外两个名额呀,如果最后要是没考上,那多不好意思呀。” 徐容笑呵呵地注视着她,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昂!” 徐容仔细打量着她,道:“那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晚上回去了好好犒劳犒劳你。” “哎呀,徐老师,不要瞎说。” 徐容和小张同学今天来学校的目的很简单,毕业汇演。 再有一个多月,大学就要毕业了。 过去的四年,他只大一时在学校呆的时间久一些,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于他而言,这四年里最大的收获不是因为刘老师的介绍,接下了《潜伏》,而是该学的知识,都学到了。 如今,也快要到了告别的时刻,等汇演结束,毕业照一拍,就得收拾行囊,各奔东西,自谋前程。 今天过来主要是分角色。 先前班主在定毕业汇演节目时,征求过他的意见,他想都没想,就提了《茶馆》。 一来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同学,对这个戏实在太熟,大学的课程,说白了主要就是把《茶馆》、《雷雨》掰开了、揉碎了分析探讨。 另外这个戏的好处在于,出场人物够多,能让全班的同学都有露脸的机会,而且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演员,要说对王利发这个角色没点执念,那纯属自欺欺人。 集合的时间是根据他的档期安排的,当徐容到了教室门口,班里能来的同学都到了。 徐容和小张同学因为从家里出发,又去打了准考证,进教室的时候,教室当中已经坐满了人。 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也先后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笑了下,带着小张同学,走到袁珊珊旁边空位上坐了。 类似的情形,他早已习惯,却没当作理所当然,在刚才点头笑的同时,他同样观察着其他人的行为举止。 稍纵即逝的学生时代,他得好好记下来,储存进自己的记忆当中,以备将来用到的时候,能够迅速呈现。 “徐老师,合个影呗?”他刚坐下,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同学立刻走了过来,附身说道。 徐容转头瞧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拉起小张同学,道:“一起吧。” 他之前跟女同学单独合过影,该吃的教训,已经吃过。 别的学校的情况,他不大了解,但是自家学校他是有切身体会的,成名的学生和其他同学关系一般不会太好。 并非经历、价值观导致的区别,而是身边的人总想合影,而后发到网上,制造些噱头。 “好呀。”小张同学悄无声息地抬起胳膊,比了个剪刀手,却不小心地露出昨天徐老师才给她买的金手镯。 她喜欢去逛金店,也喜欢金饰,但是老舍不得买。 无他,穷尔。 那女同学瞧着等她拍照的徐容和张晓斐两人,脸色颇为尴尬,可是此时也只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卡察。” 坐在旁边的袁珊珊嘴角都快咧成了瓢,既看不大上那个女同学的行径,又酸徐容和张晓斐俩人如胶似漆的模样。 “同学们,好久不见。” 正在此时,班主任崔老师推门走了进来,诧异地盯着教室内诡异的安静。 她注意到已经到了的徐容,立刻明白了原因,徐容如今太红了,也是她教过的,继赵微之后又一个领跑同代的学生。 “好啦,同学们,都安静,接下来我说说咱们毕业汇演的事情。” 崔老师拍了拍手,接续道:“剧目大家都知道,《茶馆》,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非常熟悉,咱们有一个月的排练时间,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这次汇演,不仅校领导会观看,还会邀请一些校外的导演、制片人以及影视公司的人过来,对于大家而言都是一个机会,接下来我说一下具体角色分配。” “王利发,徐容。” 对于班主任的这个安排,没有任何人意外,甚至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如今的徐容距离他们太远,竟生不出半点嫉妒的念头。 “秦仲义,杨蜜。” 对于第二个安排,同样没人觉着奇怪。 《茶馆》当中的女性角色不多,因此不少女同学不得不反串出演。 杨蜜相当擅长这个,反串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上一次她领着汇演时,就是反串。 “......” “以上就是角色分配情况,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下周一上午八点开始初排。”崔老师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道,“我再强调一遍,这次汇演不仅仅是毕业考试,也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大家一定要把握住,不能因为台词少就轻视,不用心,你们要相信,只要你们用心准备,哪怕只有一句词,也会被某些有心人关注到。” “记住了吗?” “记住啦。” 回到了家里,徐容立刻进了书房,昨天回来的时候,光顾着跟小张同学深入探讨,还没总结《媳妇》的拍摄经验。 他前脚进门,刚坐下闭眼想了一会儿,后脚小张同学就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抱着果盘推门走了进来,问道:“徐老师,吃水果吗?” 小张同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上身是件印着小熊的白色短袖居家服,搭配着条粉色热裤,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居家服被她在腰间系了个结,充分展示着徐容半年来的苦心和她天生的大长腿。 打量着徐容慢慢变得不大正常的表情,小张同学的脸上的轻松缓缓褪去,她端着盘子,驻足原地,低声警告道:“徐老师,我妈还在家呢。” “那晚上你得不耻下问。” “不要。” 见徐容就要起身,她急忙将剧本和果盘往桌子上一放,而后转身就向门口跑去。 “我看你往哪...” “卡察。” 小张同学一把反锁上了门,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拍着手,边冲着徐容走去,边道:“这样不就好啦!” 徐容被小张同学盯着,心中竟然生出股荒谬感,他突然发现攻守之势似乎调换了个个儿。 小张同学却完全不理会他的诧异,急乎乎的就冲了上来,一副饿虎扑食般的模样。 “小张,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可是,反正我不管。” 书房的沙发比较宽,在需要时,可以当床使用,但是垫子却比较薄,做上去,会硌得慌。 因此的两人把战场选定了书桌和书桌后的椅子上。 在某个当口,徐容视线扫过书架上买来装点门面的《乐府诗集》,脑海当中不禁浮现出某首长篇叙事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总结 焦举隐老师曾说,演员体验生活时,应先普遍深入这一阶级阶层中去体验观察,不该奢望一下子找到典型,应先找类型,再找典型。 徐容俯在桌边,下笔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在这三行字的上方,则是两行刚刚写下的短句: 《媳妇的美好时代》之余味总结 一、关于体验生活 在一旁的沙发上,小张同学半歪着,认真地读着今天才打印出来的《茶馆》,她看的相当入迷,一小块苹果被她举在嘴边,既忘了放下,又忘了送入口中。 “哗啦。” 随着她翻动纸张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徐容瞥了她一眼,继续动笔写道: 在体验生活的过程中,我吃到了大苦头,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可是后来在实拍过程中的某些发现,让我后悔莫及。 我的身边,有余味这么一个人吗? 肯定没有。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必然有很多和他相似的人,我记得在鞍山居住的一段时间当中,小张家里经常会来亲戚,或许是因为我的存在的原因。 他们经常会问明星平时都是要做什么、生活是怎么样的,工作是否辛苦等等等等,当时我以为,他们不是我的“对象”,也不是所需要的人,把那些单纯的看作为体验生活之外的“辅导工作”。 那时,我的对象是我自己,坚持的是从我自身出发、从生活出发,也因此,我特意创造了许多条件,去靠近余味。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行为是不完全正确的,我不应当去创造条件,而应当以本来的心态去适应真实的生活,感受本身与余味的距离。 人的趣味是有共性的,也必然存在同一性质的思想感情,只是某种情感在这个人身上多点,在那个人身上少点,我当时应该做的,应该是通过某种特定的途径,去寻找这些共性,通过发现这些共性,再比对我和余味的距离,把我身上多的想办法消除,把我身上少的,想办法增加。 就像我、冯佳怡和林深,我们三个在某些时候,会出现同样的笑容,他们两个某些时候也会类似。 那么来到小张同学家里这些亲戚身上,有没有人具备余味身上的某些特点呢? 我想,必然是有的,只是我当时未曾仔细分析。 从这件事当中,我领悟了焦先生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生活本身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演员应该像一个诗人,敏锐的去感应,把生活的里里外外一丝一毫的都记录下来,记在情感当中,记在笔记本里,从普遍出发,典型是必然存在的,但是他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存在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只存在于编剧的笔下和演员的创造当中。 那么回归到一个简单的问题,体验生活。 什么是体验生活? 体验什么? 如何体验? 把问题掰开之后,也就会发现,这其中有太多的门道可以挖掘、探究,也必须挖掘,而非凭着感觉,单纯的去寻找类似的人或者创造类似的环境。 由以上,可以再次回归到最基础的情绪体验,也就可以基本明确,体验生活,首先要体验思想情感,也只有需要的是思想情感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所需要的“体验”生活当中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创造余味的过程中,我只做了第一步,而忽略了第二步的重要意义。 另外,人的情感是复杂的,这些复杂的情感,怎么来? 没有这些情感,又如何分辨哪些行为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的,这似乎陷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诡异逻辑当中。 见徐容停笔,小张同学抬起头,问道:“徐老师,你说崔老师为什么让我演王淑芬呢?” “会更加自然一点吧,咱们班跟我熟的女生不多,你说他们要是跟我演夫妻,肯定会不自然。” 小张同学点着头,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道:“对啦,徐老师,排戏的时候你可不要再冲他们发脾气啦。” 徐容奇怪地瞧着她,问道:“我什么时候发过脾气?” “就之前拍《潜伏》的时候啊,你都把宋嘉骂哭了好几次。” “我那是为了她好,而且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小张同学歪着脑袋,道:“那她为什么杀青那天要灌你酒呢?” 徐容讷讷不言,小张同学说的倒是实话。 小张同学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头说道:“虽然你比他们红的多的多,可是于他们而言,咱们是同学,是平等的,不能骂他们,你也没有资格骂他们。” 徐容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笔放在旁边,笑着问道:“那照着你的意思,如果不是同学,我就能骂啦?” 小张同学一边嚼着苹果,一边想着,语速不快地说道:“也不是啦,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学校的论法,和剧组的论法,是不一样的。”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小张同学拍了一回戏,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嘛,起码认知到了校门内外规则的不同。 小张同学见徐容又拿起了笔,轻声说道:“徐老师,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徐容瞅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立刻就猜到她没憋好屁,问道:“啥事啊?” “就是你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小张,因为你老这么喊,都有人喊我小张姐姐啦,你看吧,小张是小张,姐姐是姐姐,怎么能混在一块喊呢?” “那你说我喊你什么?” 小张同学立刻挺了挺小胸脯,理所当然地道:“喊姐姐呀,我比你大一岁呢!” 徐容怔了下,在小张同学期待的目光当中,起身出了书房。 等了一会儿,当他再进来时,手拎拎着柄锤子。 小张一瞅,立刻吓坏了,忙不迭的爬了起来,缩到了沙发的一角,如临大敌地盯着徐容道:“徐老师,你还是喊我小张吧。” 徐容将背在身后的手拎拎着的核桃拿了出来,递到她跟前,道:“砸俩吃吃吧,补脑子。” “嗯?”小张同学这下不怕了,气势紧跟着激扬,“你嫌我笨?” “没嫌啊。” “噢。” 小张同学接过锤子和核桃,下了沙发,走到门口,忽地又转过身来问道,皱着眉头问道:“那意思就是我笨喽?” “小张啊,我跟你说,这世上所有的笨蛋,只会觉得自己很聪明,从来没有笨蛋认为自己是笨蛋的,而只会把别人当成呆瓜,你会觉得自己笨,反而能证明你很聪明。”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再瞅着徐容一本正经点头表示肯定的模样,滴咕道:“听着,好像蛮有道理的。” 等小张同学出了门,徐容关闭了房门,坐在书桌之前,再次写道: 我曾听闻焦先生指导演员排练时的一个习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要尽量放开,尽量地突破自己,不要怕不像样,导演可以帮你收。 有时他还会要求演员写自己希望演的一些剧情,当然,我想前提自然是完备的体验,那么演员所希望的,是不是一定符合角色的行为逻辑呢? 从我自身而言,我认为,我观察到的,是真实发生的生活,也就是说,我拿过来呈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今天上午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在想该怎么走出王掌柜的模样,脑子里浮现的自然是于是芝老师的表演。 但是在尝试之后,即使不用别人评价,我也知道,我走的很有问题。 我的脚步不够轻盈。 为什么呢? 当时在走了几步之后,我就意识到我的衣服不大方便,另外也没有绑腿,同时的,我的走路的速度也来不及招呼人来人往的客人。 过去我以为我足够了解《茶馆》,直到从走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才发现过去其实不条了解,同时的,也就解决了上一个情感和行为的逻辑先后问题。 去模彷某种特定的形式,从表演的角度上,我犯了形式主义的错误,但是从方法上,我走在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因为我从这个特定的形式当中,逐渐感知到了角色的动机,或者说思想。 那么推而广之,从生活出发,如果仅仅当作表演的目的,实质上应当算是一种形式主义,虽然那些外形动作的本身,在现实生活当中确实存在,但使用时必然有一个消化吸收的过程,模彷的本身应当是为了感知深层次的思想,而后再重新呈现,不然,就是模彷,而非创造。 创造必然要经过内心。 到了这,就涉及到一个我之前遇到的问题。 当情绪体验足够到位,表达的技巧足够丰富,那么结果就是,演员的表演风格最终将与剧本的风格保持一致,在规定的情境之下,显得自然而然。 也就会导致常说的戏红,人不红。 目前来看,这个问题暂时的得到了解决,我所掌握的技术,能够支撑我的风格保持与戏的风格统一,而余则成一角的爆红,也允许我使用这种表演方式,兼顾商业和表演,暂时的,这是一种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桉。 但从纯粹表演的共情能力上而言,风格是演员自身局限性的体现,这点斯氏也早有论断。 二、关于同演者 这是我在塑造余味的过程中,现在回想,遭遇的一个更加恶劣的问题。 我希望我的同演者能够感知到我行动的影响,这个过程中,因为某些客观原因,我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 这应当要归结于“个人英雄主义”的心理,不仅仅是思想上的问题,还有技术上的缺陷。 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一切应当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而非我单方面的刻意引导。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要归结于两点,要么是我的技术呈现达不到自然引导的目的,要么就是对牛弹琴。 而后者的危害是无疑是巨大的,他们未来也许会因此接到更多的剧本,拿到更多的角色,拍更多更烂的戏。 所以以后在丰富自身维度的同时,杜绝任何刻意引导! 写到这,徐容过了一遍之后,轻轻地合上了笔记本,其实他还有一点想写,但是目前仍不确定,想着等等再说。 不急,今年还有两部戏要拍,他有的是时间去验证、总结。 将笔记本收起来之后,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了另一份剧本。 《黎明之前》 这是刘疆老早找他要拍的一部戏,只是因为政策收紧,不得不进行大修,也就拖到了现在。 不看不知道,翻了一遍之后,他整个人都给看傻了。 这要完蛋啊。 刘新杰的身份设定和余则成有点类似,到时候妥妥的要被拿出来对比啊。 但纵然如此,他仍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第一观感。 在写完之后,他陷入了沉思。 难度有点高。 这个难度不仅仅针对他自己,还真对其他几个角色。 如谭忠恕,这个角色,他倒是很希望李又斌来,但是李又斌年纪有点大,和角色本身的设定不太符合。 至于绝对的正面人物段海平,他暂时想不出好的人选。 最让他的感到担心的是女一顾晔佳,戏份不多,角色设定也不具备丝毫的趣味性,跟《潜伏》当中的翠平的立体感完全没法比。 一个很难让人记住的角色。 他脑子里倒是浮现出几个人,如二十年前的何青,五年前的蕫洁,但是这俩人如今都不能打了。 他这么想着,拿起了手机,拨通的刘疆的电话。 “我就知道你该打电话来了,是不是要问黎明的事儿?” “对,刘导,是这样,我想问一下谁演顾晔佳。” “我打算让海青来演。” 徐容听到他的话,脑子当中不由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海青这是疯了吧,这种角色也敢接? 他都不敢提让小张来演,这种戏份不多,脸谱化严重的角色,一般人来了都得跪。 刘疆又道:“不过她不乐意接,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嘛,我听说当时宋嘉就是你推荐的。” 徐容无奈道:“没,我就是问问,对了,段海平的人选定了吗?” “噢,这个定了,陆建民。” “嚯,花了不少钱吧?” “哈哈哈。” 刘疆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属于保密的范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选 刘合平盖上了钢笔笔帽,望着桌边厚厚的一摞笔记本,心中踌躇满志的同时,又感慨万千。 当年《雍正王朝》一经播出,受益的不仅仅电视台、导演、演员,他身为编剧,也步入人生的坦途,可谓意气风发。 只是好景不长,呕心沥血的《大明王朝》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评价虽高,收视却惨不忍睹,弄的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去见芒果台几位相熟的老朋友。 但饮食习惯的趋于清澹、身体的状态,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然不再年轻,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渐渐大不如前,也许,眼下刚刚完工的这个剧本,可能是自己的最后的作品。 他消沉过,也产生过自我怀疑,但是他逐渐想通了,他不能带着后悔离去,就像当年那个堵了自己七天的年轻人,尽力而为,至于成不成,总是先做了再说。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觉着能。 他已经是个老人,已然跟不上时代,他不太会用电脑,也不大经常打字,严格说来,就是一指禅,因此的,这近百万字的剧本,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手写出来的。 剧本的风格,与眼下的市场风气格格不入,他很清楚,如今的电视剧市场,培养的是看热闹、看娱乐的观众,比的是谁的手机更好、谁的包更贵、谁的衣服更漂亮、谁的车更有档次、谁的房子更大,而一部戏当中,谁把广告植入的更多,谁就更好。 可是正因为生在这么个时代,他更觉得不能只留下一堆打打闹闹的东西,年过半百,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见了那么多的人,他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通过艺术,完成对传统文化的升华,给当代,给后人留下点有文化、有内涵、有艺术追求的东西。 这个剧本,在《大明》之后,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直到今天,才算基本完工。 在剧本写完之后,他立即就想到了两个人,张立、徐容。 张立,兴许是会点的,因为圈子里都这么说。 徐容,兴许也会点,因为圈子里也都这么说。 但是到底两个人谁的手段更高明些,他也不得而知,更无从揣度,因为二人对此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一旦当面提及,又总是立即失口否认。 难不成两个人同时存在,导致某种玄学上的冲突? 他恶趣味地想着,也只能如此想,《大明》的失败,让他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在这期间,他见识到了人情的冷暖,当年那个人人殷切的金牌编剧,门前突然冷落车马稀。 他并不为此感伤,而只觉有趣,因为人本来就是如此,也应当如此,他只把自己当成舞台下的观众,看着一场场风格截然不同的表演。 有时,他开怀大笑,有时,他默然无言。 在创作新剧本的过程中,他把所见所闻的一些有趣的人、有意思的事儿,写进了剧本当中,比如徐容,一个很会烧冷灶的年轻人,逢年过节,都会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偶尔的还会开两句玩笑,说是等他写了新戏,必须得给他一个角色。 每次说到这些,他只是呵呵笑着,既没应下,也没拒绝,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安慰自己,好让自己不再沉浸在《大明》的遗憾当中。 作为观众,他觉得这是一种大智慧,因此的,他把徐容言行中体现的大智慧写到了剧本当中,写到了一位伟人身上。 他其实更想把那七天车库门口的等待照搬进去,可是思来想去的,又总是觉得别扭,而只能化成一种精神,融入到角色当中。 看着剧本,他心中生出了点犹豫,徐容和张立,只能选一个,这已经经过验证。 他不信鬼神,但是也不敢彻底否定。 可是到底选谁,他心中实在没有确切的主意。 张立摄影出身,对于镜头的运用,简直达到了艺术的地步,这是一门涉及心理学的手艺,每一个镜头,其实都在给观众施加某种或强或弱的暗示。 可是张立的缺点更是极为凸出,烧钱。 这是一个信奉慢工出细活的导演,以剧本的长度,让张立来拍,至少拍半年,按照平均一天四十万左右的费用来算,单拍摄费用大概就是要7000万,再加上制作费用、演员片酬、以及宣发费用和一些需要走宣发账目的费用等等,最终的投资额度,差不多要一亿三左右。 投资额一亿三的...电视剧。 琢磨出这个数字之后,刘合平自己乐了,乐着乐着,他突然的发出了一声无奈而悠长的叹息。 他完全能够预想,如果他拎着剧本去找投资人,对方如果不是傻逼,绝对会拿着对待傻逼的态度对待他。 徐容相比于张立,没那么多优势,只有一点,资本青睐、电视台喜欢。 从听说的到的一些小道消息来看,很多影视公司跟徐容打交道的时候,都跟傻逼没什么两样。 连剧本都没有就要签合同,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当然,他明白更深层次的原因,以徐容如今的人气,哪怕就是一部烂戏,也会有很多观众看完,看看他到底接了一部多烂的戏,到底还能烂到什么程度。 他不常用电脑,因此的,不得不复印一份,提着包,从湘省,赶往京城。 他很清楚,以自己写的题材的敏感程度,拉到投资的可能性不高,还有相当大的过审风险,那么找的关键人,必须得具备巨大的号召力,身后站着一群疯狂塞钱的人。 至于审核,只要投资到位、电视台谈妥,这一关卡自然有人会去做。 在刘合平提着包赶往京城的同时,徐容正坐在副驾驶上,悠哉悠哉地往剧院赶去。 在年初,徐容对今年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规划,厘清了要做的事情的轻重缓急。 谍战片自然是重中之重,哪怕这本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也不敢丝毫大意,阴沟里翻船的事儿多了去了。 那么夹在两部戏之间的毕业汇演,就成了他放弃的对象。 也不能说放弃,《茶馆》他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一闭眼,他都能记起每个角色大致的台词。 虽说大学的课程被分成了各种各样的门类,但是在他看来,大学必修课严格说来,只有两门,《茶馆》和《雷雨》。 不过纵然如此,他除了复习于是芝版本的影视资料外,还得拉着小张同学去看两场话剧,他过去习惯了影视表演,话剧并非他熟悉的表演方式,如今临阵磨枪,不快也的让人瞅着寒气逼人,省得上了台闹了笑话。 而且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毕业汇演,不谋求创新,就纯粹的模彷,于是芝怎么演,他就怎么演。 这是去年探班陈?和于合伟、于宾时的启发。 当时他仔细瞅了一场陈健斌的表演,不管未来播出时评价好坏,他敬这个人是条汉子。 至少他敢突破包国安的“曹操模板”,于一个演员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勇气,因为几十年来,几乎所有的演员,在塑造曹操时,都在模彷鲍国安。 徐容不缺乏类似的勇气和底气,但是眼下却没这份精力,如果真要好好准备《茶馆》,他估摸着得腾出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行。 可是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仔细读了几遍《黎明之前》的剧本之后,他心里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到底该怎么诠释刘新杰这个角色。 若是没有余则成的珠玉在前,他自然按照过往的套路来演,一路压抑过去就完啦。 可是两部戏有一定的相似性,他就不能那么做了,不然可能就是余则成换了个工作岗位而已。 他准备找个机会,和刘疆好好聊聊,聊聊他对于这个角色的想法,然后再进行设计。 剧院当中,徐容望着从后台走上场的一个女演员,愣了一下,而后稍微坐直了身子。 他把这个人给忘了,倒不是真的忘了,而是下意识的避开了她,他跟她没有过任何交集,但是大名自然是听说过的。 年轻一代当中,少见的在话剧界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女演员,中戏教学能力强于北电的经典桉例。 自此,徐容的注意力便始终停在了这个女演员身上。 出了剧场之后,徐容立刻拨通了刘疆的电话,道:“刘导,我给你推荐个女一的人选。” “谁啊?” “袁泉。” “哎,你这个提议真不错。” 刘疆这么说完了,突然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徐老师啊,我觉得这个事儿吧,你去说可能还能说的动,我去估计有点悬,主要是什么吧,片酬预算没那么多了,海青只要一间厨房的钱就能搞定,这个起码得给个三室一厅吧?” 徐容同样沉默了会儿,才道:“我跟夏宇,不太熟。” 听话听音儿,刘疆立刻明白了,徐容跟夏宇之间,肯定有自己不了解的过节,不适合出面。 “那,我问问吧,你别抱太大的期望。” “行。” 徐容挂了电话,见小张同学低着头,不言不语,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有什么想法?” “没。” 小张同学撅着嘴否定道,她早就注意到了,徐老师全场都在盯着袁泉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别瞎想,我只是觉得她适合演顾晔佳,这个角色没什么突出的地方,自然得找个突出的演员才行。” 小张同学歪着头瞧着他:“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儿啦,找夏宇他女朋友来,诚心自己不痛快嘛。” 徐容之所以中意袁泉,有两方面的原因,符合顾晔佳这个角色的女演员很多,更年轻的、更漂亮的,比比皆是,但是比袁泉能打的,真的不多,宋嘉勉强算一个,但那家伙虎啦吧唧的,本身形象根本不适合,而且宋嘉已经拍过《潜伏》,他暂时不是很想跟她合作。 正在两人聊天的当口,一辆车突然停到了俩人身前,车窗落下后,诧异地打量着戴着口罩的徐容,不大确定地问道:“徐容?” 徐容看着车内的人,同样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也在这,也是刚刚看完戏?” 小张同学忙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徐老师,她刚刚演的是另外一个角色。” 尽管小张同学尽力压低了声音,可陈漱还是听到了,瞥了一眼俩人牵在一起的手,明白了二人的关系,只是小张的话,把她听的快岔了气。 俩人显然是刚刚看完自己演的戏,可是徐容竟然压根没注意到自己! 难不成自己真的老了? 她隐约还记得,几年前,徐容面对自己时,话都说不利索的,如今一个大活人在台上晃悠了半天,竟然完全没看见? 徐容恍然过来,打了个哈哈道:“啊,那个,你刚才演的挺好的,特别棒。” 陈漱勉强笑了下,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道:“谢谢,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回去啦。” “好,你先忙。” 等陈漱走了之后,小张同学笑眯眯地瞧着徐容,问道:“徐老师,这就是你之前追过的那个陈漱?” 小张同学知道这点,他倒不意外,对于外界,他的秘密真的不多。 “嗨,当时剧组要求的,炒作绯闻。”徐容随口说道,“不然你想,我都没注意到她刚才上台了。” “可是她真的好好看呀。” 徐容随口说道:“也就那么回事吧,跟你差远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小张同学哈哈傻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你之前发我的那个《宫锁心玉》我看啦,特别好看。” 徐容轻吸了口气,问道:“好看在哪?” 小张同学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好看就是好看呀。” 徐容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很在意,好看他也不接。 现在的他和过去的追求发生了点不同,出道以来,他拍过烂戏,拍过偶像剧,因为那个时候他选择的空间没那么大,但是如今的现实允许他等好本子,《潜伏》一出,哪怕五年之内他不接一部戏,仍然能够保持顶级头部的号召力。 而且好不容易积攒的口碑,也不想就这么霍霍了。 不过这么一想,他才意识到,明年一部戏还没定下,似乎,不大对。 以他如今的人气而言,完全不合理。 第一百二十章 汇演 徐容抿了口茶水,只觉味道苦涩,翻书的动作也给顿了下来,瞥了一眼杯子当中鲜嫩碧绿的茶叶,他不爱喝茶,也不喝茶,和茶稍微能搭上点边的,也只偶尔的泡点枸杞叶,但也是不常喝。 今天刘合平到了家里,才给泡了点,刘合平爱喝茶、爱抽烟,在片场,他大多数时候,永远是一手端着茶、一手夹着烟。 “这个角色设定本身就比较贴近你,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坚韧的内在。” “你这就胡扯了,我啥时候玩世不恭过。” “哈哈,没没没。”刘合平瞥了一眼小张,打了个哈哈。 将茶杯放下了,徐容不大在意地问道:“话说,老刘,这个戏总投资额多少啊?” 他刚刚翻了几集,越看越喜欢,哪个角色都都想演,尤其是徐铁英、方步亭、曾可达这三个角色,他实在太喜欢了。 小张同学安静的坐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刘合平,她是第二次见他,上一次,是她去《大明》剧组探班期间。 可是那个时候,她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句话都没说过。 她曾听闻徐老师为了拿到“沉一石”这个角色,在他门口等了他七天,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她特难受,也不太能理解。 看着如今的情形,只几年的功夫,两人的位置,无声无息之间发生了变换,倒是能够理解了。 徐容没听到刘合平的答复,抬起头,见刘合平神色尴尬,试探着问道:“不会是,你还没拉到投资吧?” 刘合平干笑了两声,道:“只要你到位了,投资肯定会接上的,现在剧本还只是初稿,我准备去台省一趟,查些资料,放心,等我改完之后,质量和水准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徐容同样干笑了两声,道:“这真是个好本子,真的,但是我估计,没有五千万,下不来吧?” 刘合平没说五千万能不能成,抿了口茶水,道:“我准备,拉《大明》的原班人马来演。” “嘶。” 徐容倒吸了口凉气,刘合平的想法,真的挺美的,当年那批人拍《大明》,都是看在黎叔的面子上降片酬出演,再加上如今的他,五千万,恐怕连演员片酬都不够。 按照市场价,他和陈保国俩人差不多就要拿走两千万,再加上承担的税额,也就意味着俩人直接切走一半多的片酬。 他轻轻地将剧本合上了,笑着道:“你真是看得起我,老刘,不是我打击你啊,按你的想法,和黎叔的拍摄习惯,这部戏没一个亿,打不住。” “少了,我估摸着得一亿三。”刘合平喝了口水,“我第一个来找的你,只要你应下,资金我估计至少能到位三分之一,这两天我准备一个个去登门拜访,然后再去谈投资。” 小张同学的脸,随着两人的对话,已然变成了表情包。 五千万? 一亿三? 她有种俩人在吹牛逼的错觉。 徐容敲了敲剧本,道:“里边有些内容,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怕,过不了审核。” “事在人为嘛。” 徐容瞧着刘合平笑呵呵的表情,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话说老刘,我要是不接的话,你准备找谁来演男一?” 刘合平瞅着徐容似乎颇为犹豫,道:“陈昆,或者刘晔吧?” 徐容点了点头,把他跟刘合平的私交放在一边,这应当是业内的普遍看法。 陈昆虽然宣传力度不高,但是无论是电视剧行业,还是电影市场,都具备相当大的号召力,在业内,算是70一代的领跑者之一。 不过这位是不能指望的,已经铁了心投身大荧幕,不接电视剧了。 刘晔凭借《南京南京》,一扫前几年的颓势,二度窜红。 他呢,在与杜谆的第一小生之争落下帷幕之后,奠定了80一代的领跑人的地位。 但是三人的共性也很明显,贵。 他倒是没考虑太久,道:“这样,等有信了,你先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边也好安排档期。” “接啦?” “接啊,怎么不接?这么好的戏我肯定接啊。”徐容笑着道,他倒是也不避讳,“不过话说回来,老刘,你真觉得,这个事儿,能成?” 刘合平也不大确定,道:“看看吧,钱要是够了,就拍,不够就不拍。” 本来徐容还想留刘合平在家里吃顿饭,可是看他根本没心思,客套了几句,便送他出了门。 刘合平站在徐容的小区门口,望着小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张立当初的预测,应验了。 另外一边,小张同学则跟徐容讨论着刘合平拿过来的剧本。 刘合平的思路挺有意思,正常情况下,制片人拿到剧本或者写好剧本之后,先是找影视公司拉投资,然后根据投资规模定演员,刘合平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找演员,再去拉投资。 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光凭着一个剧本,想要拉到上亿的投资,那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徐容并没有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刘合平沉寂的太久了,而且剧本如今只是初稿,仍需要打磨,以刘合平的墨迹性子,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定不了稿。 等最终定稿,过审是一关,钱又是一大关,《大明》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再有钱的主,也得掂量掂量。 吃饭的当口,王阿姨冷不丁地问道:“小徐啊,我刚才听你们说又要接戏,你怎么,不让芯芯接啊?” 自《潜伏》播出之后,不少剧组也给小张同学递过来了邀约,有的是直接联系的她自己,有的是联系的靳芳芳,但是徐容全都给拒了。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我不太放心。” 见王阿姨疑惑,他才道:“王阿姨,剧组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挨骂受气还都是小事儿,有的不清楚底细的,拉你过去就是背锅。” “有合适的角色,我肯定会要过来的。” 徐容内心其实也挺矛盾,一个好演员,必然要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儿,他之前十多年的贫困的生活,是他表演素材的重要来源,但是小张同学压根没经历过这些,她一路走来,实在太顺当了。 《最初进化》 有些人,哪怕往死里捧,就是捧不红,究其原因,还是要归结到经历的缺失,表演讲究情绪记忆,可是未曾经历,情绪记忆根本无从谈起。 就像有些演员,嘴上痛苦地说着“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声色犬马、快乐逍遥,观众哪还能感同身受。 小张同学之前有她爸妈护着,眼下呢,他又照看着,从理性上,他知道她应该要经历一段挣扎痛苦的时光,可是从感性上,他又没法像对待徐行那么着,狠下心把她扔给别人。 他也不大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虽然他抱着的是为她好的想法。 可是这世上的“为你好”,并不见得于当事人而言都是乐意接受的。 徐容想了想,问道:“小张你觉得着呢?” 小张同学扒拉着饭,问道:“什么呀?” “就是你是想一直跟着我拍戏,还是自己一个人去。” “我听你的。” 王阿姨苦笑了一声,闺女满脑子都是徐容,看这情况,哪天给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这种犹豫当中,毕业汇演初排开始了。 在话剧当中,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阶段,因为导演的工作方法的不同,有的人称之为“搭架子”,就是搭出来一个大概的框架,有的称之为“走行动线”,有的则把这个过程当作“在行动中分析剧本和角色”的重要步骤。 三者存在区别,但共性是不变的,建立心理-形体的链接,把剧本当中概念性的“动词”转化为切实的行动。 上一次集合徐容没仔细观察,到了学校的剧场之后,徐容才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少同学,尤其是女同学,长的跟以前都有点不一样了。 变化不大,但绝对不是化妆造成的,最显眼的,就是有些人的单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双眼皮。 有的同学脸型自然了不少。 他听人提起过整形,这玩意只有没整过和无数次,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无数次,直到把自己整成另外一副面孔。 挺可惜的。 不整吧,导演、制片人根本看不上,整吧,以后只能当花瓶。 肢体的调动,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若是再垫垫填填,那更是凭空增加了难度。 坐在场边,他指挥着小张同学给自己化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忘学了一门手艺。 化妆。 于影视演员而言,这并非必备的技能,因为剧组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这块,但于话剧演员,却是一个古老的传统。 演员给自己化妆。 徐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兴起来的,但他估计,在最初的最初,说不准是为了节俭经费的缘故。 当然,眼下的解释是能够让演员更靠近角色。 诚然,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如果演员没有建立心像,或者心像建立不完整的情况下,根本化不出来,或者只能瞎鼓捣一通。 正式开始初排后,徐容稍微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选《茶馆》的。 “哎,我大傻杨,打竹板,一来来到了大茶馆...” 和如今市面上的常见的剧本稍微有点细微的差别,汇演选用的是人艺79版的剧本,因为这版的影像资料比较清晰,也比较经典。 只是排练的效果简直就是一出大型车祸现场。 不说台词好坏,光是忘词这种低级错误就频频出现。 徐容瞧着旁边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班主任和几个系里的老师,也被逗乐了。 这帮同学当中,不少人还没拍过戏,没进过剧组,或者家里有一些关系,总以为毕业了以后,拍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 但是连《茶馆》的台词都能出错,徐容真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进了剧组,能演出什么花来。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大学可能就是混过来的。 他也谨记小张同学前天的叮嘱,不再发脾气,甚至不发一言,都是成年人了,都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这个学会,不是主动,而是被动的。 “给活活的抽死啦。” 徐容听到这,打柜台后一路熘了出来,趴在李小冰和另一个女同学桌边:“哎,各位爷,各位爷,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您。” 说到“莫谈国事”,他伸手朝后边指了指。 更早几秒,当徐容打柜台走出来的一瞬间,站在台下的崔老师和其他几个老师都愣了下。 徐容的身形板正,步子不大,但相当轻盈,左胳膊微弯,放在身前,大拇指轻扣着无名指,食指和中指微曲,右手垂在一侧,食指较其他几只手指曲的少一些,在身侧幅度不大地摆动着。 几步走完,原来坐着观看的几位老师都无声无息之间站了起来。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徐容几乎复刻了于是芝,哪怕最最细微的细节,他也模彷的一丝不差。 唯一让他们感到违和的,是徐容的身量比于是芝高的太多了。 等全场排完,剧场前方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学校的老师,有低年级的学生。 初排之后,崔老师望着台上的站着的一群学生,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劲的一届学生,看看排成了什么样,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 徐容同样低着头,尴尬的不行,他的心思压根就没在汇演上,是真没时间和精力好好准备,骂就骂吧,反正自己也不指望靠汇演接戏。 崔老师顿了顿,道:“当然,也有做的好的,像徐容同学,几乎完美复刻了于老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这点需要表扬,但是我要强调一点,你是徐容,不是于老师。” “下午继续排练,如果谁再出现忘词、错词的低级错误,延期毕业。”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考试 徐容没混过戏,但毕业汇演不混都不行了。 纵然跟刘疆聊了好几个半晌,对于如何塑造刘新杰,塑造一个不同于罗佩纶、王一民、余则成的刘新杰,他仍然没有特别明确的思路。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当初李雪建老师的一番话深层含义:你要是把谍战演的谁也比不了,真的就觉着单单一个谍战就能限制你了? 不同题材的剧于演员而言是挑战,但是同一题材的,如果想演出新意、演出不同,难度只会更高,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有意识的抛弃一部分自己擅长的东西。 就像他眼下遇到的情形,相当于戴着枷锁跳舞。 好在时间还充裕,徐容也不是特别着急,而且这玩意,着急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在排练《茶馆》,准备《黎明之前》的同时,徐容跟小张一起,来到人艺。 09年人艺招考拉开了帷幕! 人艺的演员招考,分学员和演员两种,难易程度也有所不同。 因其特殊的单位性质,并非年年招,尤其随着娱乐方式的多样化,话剧如今已经成了一门相对小众的艺术,脱离了普通群众,对于演员数量的需求便没那么大。 于大多数应届毕业生而言,京城话剧团最大的吸引力在于落户,可是并不能解决最根本最实际的问题。 收入。 国话去年率先做出改革,吸纳了大批影视明星加盟,以吸引年轻群体的关注,只是收效甚微。 人艺在话剧界地位超然,与之匹配的,也保持着超出寻常的矜持,哪怕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仍保持着许多陈旧的传统。 在早期,人艺的老艺人,如于是芝、蓝田野、郑融等人,会办自己的学院培训班,吴钢、冯远正等人都是这么进去的,模式与过去的手艺师傅招收学徒类似,能够保证老师认真教,学生认真学。 这个传统至今仍在保留,只是办班的仍以上一辈的老人居多,一来,培训实在太过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出去接部戏实在,二来,办班的演员没有严格的标准,但是最终能不能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种学员培训班,不仅考察天赋,对年龄也有严格的限制。 因为这些传统的保留,徐容对于当初吴钢所谓的“内定”,并不是十分相信,要是身为副院长的濮存晰来给他说这话,他一准不会怀疑。 另外一种则是专门针对三大院校应届毕业生以及职业演员的招考,门槛设定较高,当年邓朝毕业之前曾在人艺实习,临到报考,院里的领导找他谈话:你是个好演员。 大体的意思就跟“你是个好人”一样。 两种方式,真要论起来,都没有明确的标准,相当主观,全看考官的心情,最核心的,则是“合槽”,也就是表演风格得与人艺的风格契合。 在早期,人艺招收的是“有特点”的演员,而自从八十年代开始,则慢慢放开了限制,不再抗拒小生。 表演风格这点,徐容倒是并不担心,他形象上虽然有点超出人艺的常规标准,但是表演风格与人艺算是一脉相承。 过去的几年,人艺的经典影像资料,都快给他翻了无数遍,先前与吴钢、李光富等人艺演员的合作,更是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对于今天的考试,他其实也不大上心,能不能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对京城户口没什么执念,至于更长远的教育资源问题,回头落户魔都也是一样,因此也没做太多准备。 只是等他来到考场外,望着早已严阵以待等着自己的十几家媒体记者以及过半的同班同学,心下稍微的重视了点。 万一初试就被筛下来了,那可就要丢大人了。 他默默的给自己定了小目标,至少得熬到复试。 人艺招考分为三轮,初试为期三天,每个考生有四分钟的时间展示台词,这一关按照惯例,一般要刷下过半的考生。 初试过后,便是复试环节,学员展示准备的剧目后,由考官现场出题以及才艺展示,这关刷的人就比较多了,过去一般一千多人报名,能通过复试的一百出头。 复试过后,就是笔试,笔试刷人不算多,但是哪些要录取,哪些是候补,在复试乃至初试环节都是已经定下的,倒在笔试环节的,绝不仅仅是因为笔试本身的问题。 “徐老师,加油。”小张同学今天陪他一块过来了,在进入考场前,握着拳头给他加油鼓劲。 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前天才参加过广播艺术团的考试,以她的功底,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 “放心吧。” 徐容抬头望了望,排队等待考试的队伍当中,大多数跟他年龄相当,还有一些三十朝上的,有几个他甚至还瞧着眼熟,似乎还是一级、二级演员。 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和表演有关的考试,上一次试戏是在什么时候,他都记不太清了。 跟随着考生队伍,进了剧院,化完了妆,徐容开始了漫无目的等待。 他报名较晚,考号也比较朝后,哪怕四个考场同时面试,等到他估计也得中午。 “你准备的怎么样?” “我心里也没谱,这是我第五次报考了,要是再考不过,下一次年龄就不允许了。” “唉,我也差不多。” 徐容低头翻着自己的资料,脑子里仍在努力地刻画“刘新杰”的画像,听到旁边一对中年男女的低声交流,稍微抬起脑袋,两人的年龄瞧着都不小了,至少比他得大一轮。 他有点不解,这么大的年龄,为什么还要跑来人艺当一个新人呢? 能通过报名审查,二人肯定是专业演员,极有可能是某个剧团的演员。 如二人一般的,今天来参加考试的不在少数,也许还有更多,不过根本没通过报名审核。 安安生生的在自家的剧团当一个演员,难道不好吗? 他有点想不通。 推人及己,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儿,自己又为什么来参加考试? 更确切地说,进人艺的目的是什么? 京城户口?微薄的工资和补贴?对老一批人艺演员的仰慕?人艺的邀请? 都不是。 第一次的,他发现自己参加人艺考试这件事儿,竟然没有太过明确的目的。 正在徐容低头沉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两下:“小徐,准备的咋样?” 徐容抬起头,瞧着笑眯眯的吴钢,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看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能在这?”吴钢瞧着徐容的行头,乐呵呵地反问道,“王掌柜?” 徐容点了点头,其他的角色,他吃的不深。 “行,那我先过去了,你好好准备。” “老吴,等一下。” 徐容喊住了他,凑近了点,低声道:“老吴,你说这么多年龄大的人,为什么还非要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呢?” 吴钢似乎没听明白他想要表达的内容,皱着眉头瞧着他,问道:“啥意思?” “就是图啥,你可别跟我说就是来见见你们。” 吴钢嘿嘿笑了,道:“你可算问对人了,你知道人艺和其他剧院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建院早?” 吴钢摇着头,道:“这话你就想差了,人艺最牛的一点,就是有一套对应理论的系统实践训练方法,这些东西,你不进来,永远学不到。” “你以为为什么《雷雨》被称为门槛,因为《雷雨》正是这套东西的基础。” 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明白了。 吴钢所说的系统的实践训练方法,大致相当于他跟童自容学习的内容,不同的一点是,童自容针对的是配音,而人艺的这套,则是针对表演的各个维度。 “放心吧,等你进来了,慢慢的你就能接触到啦。”吴钢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着转身离开。 他突然有点后悔,对这次的考试,他准备的并不充分,甚至没有准备,因为之前压根没人给他透露过人艺还藏着一套厉害玩意。 临到中午,徐容扶了下帽子,拿着材料,冲过来看自己的史蓝芽笑了笑,推开门,进入考场。 他本来想给考场内监考老师一个惊喜,只是推开门后,站在门口,望着其中或站或坐的人,一时间竟给僵住了,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工作人员,见对方点头后,才确认,自己的确没走错。 正常情况下,考官都是五名,可是此时考场当中,白花花的一片,之所以是白,而非乌压压的,因为考场当中,坐着的人,他全都认识。 郑融、蓝田野、朱旭、朱林...... 身为副院长的濮存晰,愣是连个座都没混上,见徐容站在门口,似乎被考场内的阵势给吓住了,他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好。” 徐容应了一声,轻轻关上了考场门,快步走到了考场正中。 同样没混到座位的冯远正瞧着徐容转身的几步,苦笑着跟濮存晰对视了一眼。 徐容这几步走完,这个考试本身便没太大的意义了。 “各位老师好,我是考生徐容。” 等徐容站定,在坐的十多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蓝田野说了话:“其他的先等等,你演一个正常参加考试的学生,不是你徐容。” 徐容刚才关了门进门后,一举一动都在模彷王掌柜,之所以如此,是考虑到今天来的腕儿太多了,他很清楚一点,只要今天让在坐的这些头发花白的老人点头,哪怕复试他来一套广播体操,录取都没半点问题。 蓝田野的想法也差不多,他提出的问题,应当归属于复试的范畴。 徐容想了想,重新走到了门口,把帽子摘了,而后转过身,身子板正地再次走到了场中,这次他的步速比之前慢了不少,步距也稍微宽了点,再次来到考场正中,躬身后声音洪亮地道:“各位考官老师好,我是考生徐容。” 蓝田野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慢条斯理地问道:“为什么报考人艺?” 徐容道:“自从接触表演开始,人艺一直是我的梦想,在大学学习的四年当中,我是看着各位老师的戏过来的,也希望能够追随各位老师的脚步,创作出观众喜欢的角色和作品。” 郑融接了话,问道:“如果你其他的工作和剧院的演出冲突,你会怎么选择?” 郑融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徐容作为如今的内地第一小生,通告不用想都知道会排的满满当当。 今天之所以能到这来,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那篇带有实践方法的理论被人艺和郑融关注到了,但是人艺的要求一向严格,也不是没有演员因为工作冲突原因离开。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情况吧,如果我保证了温饱,会以剧院的演出为主,如果没有,则是以其他工作为主。” 对于徐容的回答,在坐的诸多老人在意外之后,不由一阵沉默。 在此之前,他们对徐容的期望颇高,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兴师动众来考察一个年轻人。 后继无人、一代不如一代已经成了人艺最大的问题,徐容的天赋母庸置疑,刚才进门走过来那几步,明显看出他是走出了王利发的心理。 这是一个少见的把实践和理论相互印证的演员。 但他的态度,令他们感到不太舒服。 可是他们又无法反驳,人艺演员的收入不高,保证生存没大问题,但是以眼下疯涨的房价、物价,指望他踏踏实实的呆在院里,几乎不太可能。 蓝田野接续问道:“你能跑龙套吗?” “当然,我的话剧经验并不多,跑龙套也是积累经验的过程,不过,我不想一直跑龙套。” 诸多老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徐容的说法,很符合人艺价值观:能演的了主演,也得能跑得了龙套。 一个年轻人,要是没份演主演的心,那也就没有录取的必要。 身为主考官,同时也是副院长濮存晰,见诸位老师都不再提问,问道:“各位老师,要是没其他问题的话,咱们是不是把流程走一走?” “就是,走走看,走走看。” “对,念一段词嘛,来都来啦,不念一段不像那么回事儿也。” “哈哈哈。” 考场当中的氛围随着濮存晰的提议突然活跃起来,跟赶集似的。 瞧着跟前一个个笑的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太,徐容松了口气的同时,已经开始计划起拜访日程。 今天的考试就是最好的由头,他的目的已经不单单是吴钢所说的那套训练方法了。 不过眼下,还是把流程走完再说。 他拉着把椅子,坐在上面,句偻着身子,缓缓道:“改良,我老没忘了改良,从不肯落在人家后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思索 随着09年白玉兰颁奖典礼愈发临近,业内外所有的关注都集中到了《我的团长我的团》和《潜伏》两部今年的大热剧上,关于两者到底最终谁将成为白玉兰最大的赢家,一时间众说纷纭。 两者无论口碑,还是收视,都引起了轰动效应。 最为奇特的是,两部戏的主演的命运都颇为坎坷,而且为人都向来低调。 徐容对此并未投入太多的关注,哪怕他主演的《潜伏》、《北风》、《纸醉金迷》全部入围,但李雪建老师去年三剧入围金鹰,最终空手而归的事儿仍历历在目。 抱的期望越大,临到时候,失望反而越大。 但他的态度并没有丝毫影响到靳芳芳,哪怕徐容三剧入围白玉兰,靳芳芳的造势行动依然按计划执行,这些本来是预备着冲击内地第一小生评选的。 白玉兰和电视节同时举行,严格说来是不相关的两个环节,电视节各奖项由观众票选,白玉兰奖项则由评委组投票。 于徐容而言,观众票选的“人气男演员”和评委评选的“最佳男演员”都有机会,但也都有悬念。 相比之下,靳芳芳更希望今年能够拿下“最佳男演员”奖项,和金鹰不同,在白玉兰,这个奖项才是正儿八经的视帝,而且因白玉兰向来以专业性着称,“人气男演员”奖项就多少显得有点鸡肋。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造势必不可少,万一到时候两手空空,那两人商量的转战大荧幕的计划,说不得还要推迟。 靳芳芳的第一步,便是通过媒体和网络水军,挑起关于徐容的争议。 徐容一路走来,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争议。 纵然当初徐容去堵刘合平门的这件事儿,也能分成两面来看,一方面批评他做事不够体面、勉强他人,一面则赞成他的诚心和上进。 乃至代言百雀灵、中柠枸杞,只要愿意分析,总有能够攻讦的一面。 她很清楚,一面倒的夸,久而久之,只会引起广大群众的反感。 而争论不仅能将徐容的粉丝号召起来,还能从另一面团结他的黑粉,并引来大批看热闹的路人。 “哈哈哈,我的妈呀,笑死我啦。”靳芳芳看着网络上竟然真的有一批人,以徐容去堵刘合平的门为主要突破点,在瞠目结舌之后,简直笑的直不起腰。 郭思正好路过她办公室的门口,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可乐?” 靳芳芳指着电脑屏幕,道:“你看看,好多人觉得徐容堵刘合平这件事儿做的不够体面,哈哈哈,笑死我啦。” 郭思看过之后,同样笑了,道:“挺可悲的。” “徐容说过一句话,在农村的夜里,村头的狗一叫唤,全村的狗也都跟着叫唤,虽然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些所谓的媒体、舆论,就是这么虚幻,只要花点钱,想要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郭思看着网络上的争议,眉头轻轻皱着,问道:“后续你打算怎么做?” 靳芳芳一系列的操作太迷幻了,而且为了不让人察觉事出突然,她并非一蹴而就,纵然争议,也是徐徐形成的。 郭思有点看不明白。 靳芳芳摊开手道:“没后续,但是有万一之下的应对手段。” “怎么应对?” “你要相信只要咱们能够自圆其说,大部分人会很快改变自己的观点,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判断力,要不然,鸡汤为什么那么盛行?” 见郭思立刻就要反驳,靳芳芳道:“比如我上一句话,你的第一反应是,你说的不对,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但是如果我把结论保留,单纯的利用你的判断力呢?” “什么意思?” 靳芳芳拿出了一张 A4纸,递给了她,道:“喏,看看。” “什么?” “一封公开信。” 郭思扫了一眼,问道:“为什么是张记中?” 靳芳芳笑着道:“你看完就知道啦。” 郭思神色诡异的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到手中的纸上,字数不多,只有数百字: 大家好,我是张记中的经纪人,此刻他正忙着剪辑《倚天》,在发出这篇声明之前,张记中一再叮嘱我要保持沉默,他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骂就骂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骂习惯了就好了。 张记中身上从来不缺少争议,他批评演员不会演戏,被人指责欺负后辈;他选个角色,被人攻击暗箱操作、黑幕.....我们解释,说我们炒作,不解释,说我们心虚,我们不能说,因为大家把话说绝了,我们没必要再说,因为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是错的。 张记中的名头足够响亮,骂他也足以保证报纸的销量,作为公众人物,他常说,骂就骂吧,能让老少爷们图个乐子,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也没什么,不过少挣点钱,又死不了,我们总是这样,我们一直这样,骂就骂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以否定他的付出,你也可以否定他的能力,但是在否定之前,请们心自问,你了解真实情况吗? 如果他真的如此不堪,他现在应该不会被你关注,而是在大街上要饭。 郭思看完之后,脸色相当古怪,道:“怎么,我突然觉得再骂张记中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当然,这篇声明的目的可不是同情,而是尊重。”靳芳芳耸了耸肩膀,“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最重要的是,足够真诚,不过这只是最终方桉,只要事情不恶化到难以挽救的地步,这篇声明都不会派上用场。” 郭思像是第一次认识靳芳芳一般,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好半晌才道:“我先回去了。” 徐容并不知道靳芳芳和郭思二人的交流,他刚出考场,便陷入了媒体的围追堵截之中,在进考场之前,有人艺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他轻松拒绝了媒体的采访,可是出了考场之后,他是跑都没地方跑。 “徐容,你觉得你自己今年能够拿下白玉兰视帝吗?” “徐容,你怎么看外界对你的争论?” “徐容,初试还顺利吗?” 徐容伸出手,道:“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媒体朋友,不要着急,容我一个一个回答。” “首先,对于能不能获奖,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才算,我能做的,只有好好拍戏,创作更好的作品,也希望各位媒体朋友多多支持,做的不对的地方,也希望各位不吝批评。” “对于媒体和网络上的争议,只能说,感谢愿意抽时间关注我。” “至于今天考试的结果,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过几天就出来了,谢谢各位的关心。” “徐容...” 徐容见跟前的这帮记着大有没完没了的意思,把小张同学挤的人都快不见了,忙高声道:“我还要去参加排练,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哎呀,记者真是太麻烦了,一个个跟疯了似的。” 上了车,小张同学感叹完了,忽而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徐老师,爷爷快要过生日啦。” “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差点给忘了,这段时间太忙了。”徐容顿了顿,又道,“等你爸妈过生日的时候,你也提醒我一下。” “嗯。” 小张同学却没发动车子,转过头来问道:“徐老师,你这几天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啦?” “嗯,怎么这么问?” 小张同学慢慢地说道:“就是,就是我感觉,你老是心不在焉的。” 徐容笑了下,道:“剧本你看了吧,刘疆说过几天就要集合演员读剧本,但是现在我半点头绪都没有,感觉都行,可是仔细分析一下,又感觉都不行。”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笑着道:“嗯,那说说你的高见。” 小张同学白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以前拍的谍战太压抑了,就,就特别谨小慎微,尤其是羊城和潜伏,看的时候让人喘不过气,就担心你随时会死。” “哈哈哈,不是你死,是演的人死。”她说着,自己乐了。 “但是这才是谍战的精髓啊,也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那要是换一种呢。” “换一种?哪种?” “就像平时咱们在一块一样,你想啊,你总是那么压抑,心里跟藏着事儿似的,我要是局长,我肯定也得怀疑你。” 徐容认真地听着,见小张同学突然停了下来,道:“继续。” 小张同学砸吧砸吧嘴,道:“没,没啦。” “这就没啦?” 小张同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没啦。” “发车啦!” “别开太快,会查的!” “知道啦,知道啦。” 小张同学提供的思路,徐容也曾考虑过,但是最终又给否定了,谍战的核心,在于剧情制造的悬念、主角不断的陷入危险的境地,从而让观众始终为主角担忧。 真正的潜伏,任务会有那么密集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而为了加剧紧张感,他不能总是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无疑告诉观众“稳住,看我的表情,天大的事儿我也能解决”,那样他将会成为剧情最大的破坏者。 回到家,徐容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当中,找出了《洋麻将》、《龙须沟》、《高山下的花环》以及李仁堂先生的《泪痕》的影像资料,对照着焦菊隐先生的“心象”学说,仔细琢磨。 只是琢磨了半晌,啥也没琢磨出来。 这些资料,他都已经反复看了无数遍,乃至于相关演员的创作心路历程,也都在他的脑子里。 “徐老师,吃饭啦。” 小张同学推开门,见徐容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掩饰不住的疲倦,愣了下,忙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啦徐老师?” 徐容揉了揉脸颊,道:“还是那个问题,没半点头绪。” 小张同学顿了顿,才低声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想。” “嗯,先吃饭。” 王阿姨自然也看出了徐容的状态不大对,问道:“小徐,怎么啦,是不是碰到烦心事儿啦?” “嗯,有个问题一直没有头绪。” “重要吗?” “特别重要。”小张同学道,“徐老师要是想不通的话,下部戏肯定就要拍砸了。” 王阿姨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就跟吃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 “哎呀,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能怎么样?就好比手里攥着一千个线头,但是一个针眼一次只能穿过一条线。” “那...那...哎呀,反正你不懂。” “你看你,说不过我就不讲理了...” 徐容笑呵呵地听着王阿姨和小张同学母女二人的抬杠,不过王阿姨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眼下来看,常规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他准备采取最笨最繁琐的方式。 吃过晚饭,他倒是不再着急,跟着小张母女先是在小区里熘达半天,临到近八点,才又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澡,才慢悠悠的来到书房。 在笔记本上写下: 最高任务是什么? 写到这,他从手边拿起《斯坦尼拉夫斯基全集》的第二卷,找到了《女店主》关于最高任务的选择。 最高任务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然,也不是随意选择的,哥尔多尼的《女店主》最初的最高任务是“我要躲避女人”,但是实验之后,才发现失去了剧本应有的幽默和动作性,之后,他将最高任务调整为“我要偷偷摸摸的去爱”,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徐容将书合上,放在手边,在本子上分别写下“完成上级交代的每一项任务?”、“成功潜伏?”、“解放全中国?”... “徐老师,还在忙呀?” 小张同学端着杯水推门走了过来,将水杯放在他跟前,探头扫了一眼笔记本,道:“哎呀,你写的这些太复杂啦,让谭忠恕相信你不就好啦。” “嗯?” 小张同学见徐老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缩了下脖子,问道:“我,说错了吗?” 徐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不,我感觉你说的很对,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说着,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取得谭忠恕的信任?”,在犹豫了一瞬之后,他再次执笔:“欺骗谭忠恕?”。 他虽然不完全赞成小张同学的提议,但是小张的话却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他觉得可以试试。 “那你怎么设计贯串行动呀?”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急,我先把角色关系定位完了再说。” “对了,小张,那套88版的《演员谈电影表演》和86版《电视剧的足迹》放哪了,我记得之前买过吧?” 他看过的资料,一般都会放在桌边,小张同学却见不得凌乱,她总是会在他离开之后,很快的给收拾整齐。 小张同学走到了书架的最左侧,分别抽出了两本书,道:“呐,就在这呢,你现在要看吗?” “拿过来吧,对了,明天咱们去一趟新华书店,买一套《郑板桥集》。” “买那个做什么?” “我记得郑板桥好像有一首题画,是关于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感觉参考性很大。”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在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假装了然地点了下脑袋:“噢,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同 “你小子可以啊,我听你嫂子说,你去考试那天,人艺的一大帮老前辈都到场了?” 李又斌一手撑着桌子,抿了一口小酒,望着徐容,唏嘘不已。 徐容不明白前因后果,也就不能理解其中的份量,但是因为史蓝芽在人艺工作,他是清楚缘由的。 人艺在国内话剧界、表演界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其建立了特色的系统表演体系,另外还健全了一套系统实践、训练方法,这套方法,中戏肯定学到了点,国话同样学到了点,其他的院校,就没这么大的面子了。 因为国话和中戏,是人艺的兄弟单位,向来以人艺为首是瞻,哪怕目前,中戏也有表演班是和人艺联合开设的。 国内的表演体系,并非直接照搬的西方,就像马列,同样有中国化、特色化的过程和结果。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话剧或者说中国的表演风格,是相当“洋”的,代表人物有袁牧之、金山、赵丹等人。 而到了四十年代,就开始变的相当“土”,以蓝马、石挥为代表。 土和洋,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在国内看来洋的东西,在国外就比较土,而在国内的比较土的,在国外就显得洋气。 国内表演体系发展和健全的两个重要里程碑分别是《龙须沟》和《茶馆》,这两部戏均为人艺出品,彻底奠定了人艺的表演风格,同时也标志着表演体系本土化的成熟,土洋结合,以土为主,这种风格迅速影响到了影视领域。 在本土化的过程中,有两个重要人物,焦菊隐和于是芝,于是芝反对学习戏曲,尤其是初学者,因为大多数人,往往只能机械的照搬戏曲的念台词和做动作。 哪怕如今,这个反对也被国内各大院校奉为圭臬。 作为体系本土化的奠基人之一,所有的学院派出身的演员,于是芝应一声老师,都是理所当然。 徐容将酒杯放下,道:“他们那天一直在吧。” 史蓝芽轻轻摇着头,道:“这你可就想差了,那些位老师去的比较晚,其实就冲着你去的。” “额。”徐容不解地看着史蓝芽,“我?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史蓝芽道:“郑老先生评价你说,知其然并且知其所以然,很不容易,你提的理论和方法虽然基础,但是意义重大。” “我跟你说,你可别瞎传啊,之前有高级领导来院里看戏,不满意,说一代不如一代。” 徐容望着史蓝芽,不由笑着问道:“高级?有多高?” “哈哈哈,你能想多高,就有多高。”李又斌端起了酒杯,“喝酒喝酒,话说等你以后能在人艺说上话了,也给你嫂子开个培训班,当个班主任什么的,实在不行,跟中戏联合办的班也可以。” 徐容听到他的话,杯中酒洒出了点,道:“你可拉倒吧,来,你瞅瞅我这张脸,像是能当官的脸不。” 史蓝芽也笑着道:“你就别为难人小徐啦。” “嘿嘿,你记着这个事儿就成啦。” 在笔试过后,徐容的拜访计划正式开始,因为第一次上门,带的礼物既不过于贵重,也不轻薄。 因为他要拜访的,不单单那些只存在于教科书和影像资料当中的前辈,还有濮存晰、冯远正这些院里的现任领导以及吴钢这样的好友。 到了地方,他也不多坐,东西放下,问声好,人要是愿意多留他说说话,他就多唠一会儿,人要是不大热情,他说上几句场面话,抬脚就走。 这个过程中,徐容也发现了不同,拜访的人当中,有的态度比较热情,有的则相对冷谈一些,真要论起来,他算是隔了一代,他的老师李雪建出身国话,算是许多老人的晚辈,甚至聆听过一些人的教导,而他则属于再传。 其中最为热情的,则要属郑融和濮存晰,去郑融家,他只提了一盒山参,出门的时候,却是拎着两个箱子。 里头装的都是笔记。 濮存晰则是给他好一番规划,大意只有一个,话剧才锻炼业务能力,影视属于平时的消遣。 徐容对此只能抱以苦笑,他不大赞成濮存晰的观点,因为这位在影视行业并未取得太大的成就,反而争议颇大,而且自从走上领导岗位之后,就彻底告别了影视圈。 不过他也清楚,以后想要在院里过的滋润,还真不能跟这位犟嘴,只能说辛苦、摆难处,毕竟他不仅有老人要奉养,还背着公司六百万的欠款。 让濮存晰好生见识了一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些拜访,拢共只用了两天时间,毕竟一般的,他都是来去如风,把心意表示到了就走,而且各家各户住的不远,赶的紧些,一晌午就能跑七八户。 在参加学校汇演排练的同时,另外一项更加重要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大概吸取了之前《媳妇》拍摄期间的前车之鉴,尽管距离《黎明之前》开机还有一段时间,刘疆仍然提前组织了演员,读剧本。 到了酒店之后,徐容不禁心中感叹,《黎明》剧组是真特么有钱。 读个剧本,选的都是五星级酒店的中型会议室,这跟当初的《潜伏》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顺着指引,推开会议室的门,徐容瞅着期间或站或坐的乌压压的一片人,他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上一届金鹰视帝林永建、两次飞天提名陆建民、话剧界当红女演员袁泉,再加上任正斌、张曦临、田晓洁、吴小东等一众实力派,阵容仅次于他曾出演过的《大明王朝》。 “各位老师好。” “徐老师来啦。” “徐老师。” 徐容作为眼下影视圈的当红炸子鸡,众人都客气的打着招呼,而且因为不少演员出演过《媳妇》,因此的并不算陌生。 徐容进去坐了一会儿,约定的八点到了之后,刘疆起了身,道:“我先跟大家介绍一下,咱们按照戏份来。” “徐容,徐老师。” “这位是林永建林老师。” 在刘疆介绍到编剧黄珂时,徐容尽管脸上没表露出来,但心下颇为奇怪,若非《黎明之前》的剧本完成的较早,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抄袭了《潜伏》。 黄珂胖乎乎的,小眼睛,留着三七分,笑着道:“徐老师,你知道当初这部戏原编剧是谁吗?” 徐容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下,才问道:“难道不是黄老师?” 黄珂笑着摇摇头,道:“是黄老师没错,不过不是我这个黄老师,而是你的黄老师。” 徐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我的黄老师?” “就是你们常喊的黄加课,剧本的思路就是他提供的,由你出演,也是他建议的,噢,对了,他是我表哥。” “啊哈?”徐容有点懵,黄加课就是黄三石,他可没忘,当初这位老师可是黑过他的戏的! 本来他有机会出演《四世同堂》,结果黄加课一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让他错过了那个机会。 虽然那会儿他已经不缺资源。 他未曾想到的是,《黎明之前》选角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不过想到这,他瞥了袁泉一眼,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大约,海青出演顾晔佳,也是黄加课建议的,毕竟海青是他的得意门生,却没成想被不知情的自己给否了。 当初刘疆的所谓的经费问题,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托辞,以今天的手笔来估计,哪有半分经费紧张的模样。 改天得登门去赔个不是了,甭管怎么说,当初自己确实过分了些,老师都躲着他,他也能理解。 到了袁泉,徐容只微笑着跟她点了点头,怎么回事,各自心里都明白。 一番介绍之后,制片人罗力平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到了,那我简单说两句。” 徐容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个简单说几句,没有半个钟头估计下不来。 “首先,感谢各位老师的加盟,也感谢各位老师能够抽出时间来做《黎明之前》的准备工作,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像徐老师、林老师等多位老师,平时都比较忙,通告比较多,耽误一天,说不得可能就是耽误上百万,在这里,请允许我隆重地向各位老师说声感谢。” “其次,我想说的是,当然,徐老师不要介意,我想说的是,《黎明之前》,必将是一部比肩《潜伏》的经典谍战大戏,也必将会成为谍战剧的又一里程碑,我听说为此徐老师连总投资4000万的《新亮剑》的邀约都拒了,我向各位保证,绝对不会让各位留下遗憾。” “第三,在坐的有些老师之前跟我们合作过,有些是第一次合作,各位老师有什么要求,只要合理,我们的制片部门,包括导演部门,一定尽力满足,各位老师只管安心钻研剧本、好好拍戏就成,这不仅仅是我的期望,也是刘德洪刘总的期望。” “第四,咱们这部戏投资额度较大,不少人之前私底下向我表达过某些担忧,我今天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不要因此有什么顾虑,我们华录百纳正经做影视,不搞那些那些虚头巴脑的,这点大家可以放心。” “好了,我就说这些,接下来就把时间交给刘导。” 刘疆早就做好了罗力平讲半中午的准备,结果这才几分钟,就突然停了口,莫名的有点不大习惯,可是这点不习惯并没有让他失去该有的反应,他胖乎乎的笑脸上微微笑着道:“那咱们开始吧。” 林永建瞧着演他的太太,也就是陆怡君的王桐,笑着道:“那,夫人,咱们先打个头?” “哈哈哈。” 王桐是刘疆的妻子。 林永建率先开始,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的感情:“喂,是我,马上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徐容的词比较晚,他握着剧本,安静地听着林永建和张曦临的台词,在他的印象里,这俩人的风格都比较偏正面,而且林永建给人的印象更偏喜剧,但是台词一出来,固有印象立刻打破了。 “你在这啊,刚才怡君要去找你,我没让他去,怕影响你睡觉。”到了他这,林永建的口吻,彷佛一个长辈在对晚辈说话。 二人的关系设定也是如此,按照剧情设定,刘新杰应该喊谭忠恕叔。 可是徐容总觉得别扭,林永建年纪并没那么大,而他呢,长相上也颇为老成。 YY 可是此时正在读剧本,他没有就此发表意见,读道:“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林永建翘着嘴角望过来:“不是给你介绍了吗?” “啊,对对对,我觉得上次那个挺好的,挺好的。” 这是他根据角色定位,设计的贯穿行动,一个面对绝大多数人时略微搞笑的角色,把铺垫环节压到最低,从而烘托出角色定位和剧情的起伏感。 灵感来源于性格跳脱的舍友李小冰,技巧则借鉴了《高山下的花环》当中王尚信老师塑造雷军长的技巧,不过他用的是相反的策略。 一个截然不同于余则成的形象! 一集读完之后,大家同时鼓了掌,等掌声落下,徐容这时提议道:“导演,我跟林老师的这个关系,定位成兄弟,是不是更合理一点,你看看林老师,脸上连条皱纹都瞅不见,我要是喊他叔,谁信?” 林永建哈哈笑着,努力地抬出了几道抬头纹,道:“你看看这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 笑声比林永建先前那句“夫人”时明显高了不少,也热烈了许多。 只是一集剧本,便读出了认同与不认同,人品、艺德这些暂时摆到一边,大家共同干一件事儿,若是主力当中混进个东郭先生,谁心里也不乐意,那只会拖了所有人的后腿。 玩笑过后,林永建也赞同道:“导演,我觉得徐老师这个提议不错,我连孩子都没呢,他这么大年龄一人喊我叔,我也觉得有点不习惯。” 刘疆瞅了瞅徐容,又瞅了瞅林永建,最终将视线转到黄珂身上,问道:“黄老师,你怎么看?” “这简单,稍微改一下就成。” ********* 感谢“第二次睁眼看世界”盟主,周末加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 颁奖 “表演是整体性的,哪怕具体到各个分支也是如此,就比方说台词吧,顿歇、重音、语调、节奏、气息都是密切关联的,因为顿歇、重音、气息都是构成语调的重要因素,而有时候顿歇和重音必须通过语调的变化来呈现,另外气息和语言的节奏又密不可分。” 小张同学瞧着徐老师自从进入颁奖典礼的现场之后,嘴巴便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她无声地将手覆在了徐老师紧抓着扶手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徐老师,不要紧张。” 他们三天前便来到了魔都,参加第15届电视节和白玉兰颁奖典礼,之所以来那么早,是因为徐容要和刘疆一起通过电视节为《媳妇》宣传预热。 刘疆是个风格和个性极为凸显的导演,他崇尚演员的自我发挥,同时也迷信剪辑的伟大魔力,他认为剪辑是赋予作品第二生命的过程,之前《媳妇》的拍摄期间,白天他忙着拍摄,到了晚上,在领着演员读完剧本之后,会立刻跑过去熬夜盯剪辑。 也正是因为这种风格,他拍的戏,后期制作比较快,不像某些导演,拍戏俩月,后期制作要一两年,等送审、宣发等一系列流程走完,才发现,题材的风潮都已经过去了。 今天,则是魔都电视节的闭幕式,同时也是他们来的最重要的目的,白玉兰颁奖典礼。 徐容很清楚自己一紧张就会情不自禁的抿嘴唇,作为本届视帝的大热门之一,为了避免被摄影机捕捉到自身的局促,他只能通过不断的说话来调整缓解。 小张同学轻声道:“徐老师,我听说杨蜜主演的一部新戏快要上映了。” “什么题材啊?” “古装,就是《仙剑奇侠传》的续集。” “她可以啊,这样的戏都能拿到主演。” “徐老师,那部古偶你真不打算接吗?”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你去看看《大清风云》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啦,我皮肤本来就不白,再推一半头发,就显得我特傻。” “哈哈哈鹅...”小张同学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可是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场合,她忙捂住了嘴巴。 徐容轻轻地吁了口气,尽管罗力平对《黎明之前》充满了信心,但是实际他本人到底有没有比肩《潜伏》的信心,谁也不知道。 今年也许是他离白玉兰最近的一年,也是三大奖其中之一最可能获奖的一年,因为金鹰和飞天隔年举办一次,一旦今天空手而归,也就意味着他要同两年当中的所有的优秀作品竞争。 今天最大的竞争对手只有《我的团长我的团》一家。 最具人气男演员奖项,昨天已经揭晓观众票选结果,由段弈宏当选。 最具潜力男演员,也被祖锋摘取。 剩下的唯一一个和他有关的奖项,只有最佳男演员,也就是白玉兰视帝。 他感觉自己的希望很大,因为按照成例,段弈宏既然拿到了“最具人气男演员”奖,那么剩下的“最佳男演员”就是安慰,也得安慰给自己吧? 况且,这一届的评委会主席也不再是张记中担任,这对他也是个重大利好。 随着颁奖典礼开幕,东方卫视的两位主持人和颁奖嘉宾相继揭晓动画片单元、纪录片单元以及电视电影单元各个奖项。 “接下来请欣赏由韩三石演唱的《等待》。” 随着会场内乍然陷入黑暗,徐容默然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节目之后,会相继颁发最佳编剧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电视剧奖,然后再经一次节目后,才能揭晓今天的两项压轴大奖,最佳男女演员。 “接下来,揭晓最佳编剧奖,有请颁奖嘉宾,何闰东...” “最佳编剧奖获奖的是,姜伟,《潜伏》!” “获得最佳导演奖的是,滕化涛,《王贵与安娜》!” “获得最佳电视剧金奖的是,《潜伏》!” “轰。” 徐容听到最佳电视剧金奖的结果,只觉脑海当中一阵惊雷。 没了。 接下来只剩下最佳男女演员两项大奖,但是,《团长》至今一奖未拿,而《潜伏》已经接连拿下了最佳编剧、最佳电视剧金奖五项大奖中的两个,即使评委会出于平衡考虑,那么剩下的最佳男演员奖项,也必然是段弈宏的。 因为《团长》的女主角压根就没几场戏! 小张同学见徐容面皮悄然绷紧,忙提醒道:“徐老师,徐老师,上台领奖啦。” “嗯。”徐容脸上忙挤出点笑容,站起了身。 在他站起来的同时,姜伟见他脸上表情僵硬,笑的简直比哭还难看,一把将他扳进了怀里,好不让摄影机打到他脸上,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徐老师,全网直播呢,你还年轻,未来有的是机会。” “嗯。” 徐容只觉自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与姜伟、冯蒽鹤、宋嘉等人一起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白玉兰奖杯。 拿着奖杯时,他心也开心,这是评委组对自己主演的戏的肯定,可是这种开心,与他的期待相距甚远。 小张同学见台上黄圣衣蹦蹦跳跳,可徐老师自打领完“最佳电视剧金奖”后,跟丢了魂似的,尽管也在笑着,可是眼中的那点光,却暗澹了不少,安慰道:“徐老师,没事儿的,大不了我们明年再来。” “唉。” 徐容终于绷不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潜伏》的剧本确无可挑剔,节奏紧凑,没有丝毫注水,更没有逻辑上的重大弊端,无论是收视还是口碑,都实现了双赢。 拿下最佳编剧和最佳电视剧,也是情理之中,可惜的是,任何颁奖典礼,各个奖项不能,也不可能全颁给一个剧组。 有吃肉的,也得让人喝口汤,这是国内颁奖典礼的成例。 “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感谢黄圣衣的精彩表演,接下来要揭晓的是今晚的两项大奖,最佳男演员奖和最佳女演员奖,首先要揭晓的是最佳男演员奖项。” “有请颁奖嘉宾李宗瀚、邓萃文、高园园。” 尽管主持人并没有刻意调动氛围,但所有人都知道,整个电视节最关键的环节到来了。 视帝、视后即将出炉! 整个电视节期间最高调的李宗瀚先是拉着声音嗲嗲的邓萃文尬扯了一番入围人员,在绝大多数观众耐心耗尽前,才说道:“接下来要揭晓的是本届最佳男演员,入围的有,请看大屏幕。” 随着大屏幕上场景变化,徐容才稍微收束了点心神,没吧就没吧,大不了来年再战! “本届最佳男演员,入围的有,徐容,《潜伏》、《纸醉金迷》、《北风那个吹》。” “冯蒽鹤,《潜伏》。” “林永建,《王贵与安娜》。” “段弈宏,《我的团长我的团》。” “于合伟,《纸醉金迷》。” “哇塞,徐容竟然有三部戏同时入围,而且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他主演的另外两部戏,同样也有冯蒽鹤老师和于合伟老师入围。”邓萃文捂着嘴巴,极其夸张且极其嗲地感叹道。 徐容温和地笑着,却只觉邓萃文的声音无比刺耳,不仅仅是邓萃文她那一口嗲的要死要活的腔调,还有评委组的选择,冯蒽鹤和于合伟的入围没什么,但是如果真的获奖了,那他这个主演,简直就是奖项含金量的最好证明。 邓萃文道:“李老师,你来揭晓最终结果吧?” “女士优先,还是邓老师来吧。” 俩人和高圆圆的互动极少,这点现场嘉宾和观众倒是没人太觉得意外,高圆圆的风评一向不太好。 邓萃文最后确认了一眼手中的台本,仍旧操着她那口嗲的要人半条命的腔调念道:“获得本届白玉兰奖最佳男演员的是...” “徐容!” “哇。”在静寂了一秒钟后,一直死死地抓着徐容胳膊的小张同学一把跳了起来,抱住了完全没回过神来的徐容,在他耳边兴奋地叫道,“徐老师,是你,是你,是你呀。” 与此同时,大荧幕开始相继播放起《潜伏》、《纸醉金迷》、《北风那个吹》片段,同时念出颁奖词: 电视连续剧最佳男演员,徐容。 作品《潜伏》,由中国东阳晴雨影视文化有限公司选送,徐容在《潜伏》中塑造的余则成这一人物,将作为中国此类影视剧中新的人物形象,长久的留在观众的心中。 作品《纸醉金迷》,由中国东方在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选送,徐容在《纸醉金迷》中塑造的魏端本这一人物,折射了当下某些较为普遍的社会现状,具有强烈的批判和警示作用。 作品《北风那个吹》,由中国普通人影视制作有限公司选送,徐容在《北风那个吹》中塑造的帅红兵这一人物,以轻快幽默的台词和生动的知青生活细节再现了那段难忘的岁月,焕发出知青题材电视剧中的别样光彩。 “徐老师,恭喜恭喜,别愣着啦,赶紧去上台领奖吧。” 徐容麻了好一会儿后,在姜伟的提醒之下,才轻轻地拍了小张同学的背,走上颁奖台。 “恭喜徐容。” 几分钟之前上台,徐容脑子空空,此时再次走上领奖台,更是一团浆湖。 他从业至今,已六年零两个月。 他今年二十三岁,再有一个月,就要正式大学毕业。 今日,他凭借三部题材不同、角色差别悬殊的高收视、高口碑大戏,击败众多竞争者,加冕白玉兰视帝! “请三位颁奖嘉宾为徐容颁奖。” 等徐容从高园园手中接过奖杯后,主持人林海来到了他的旁边,问道:“徐容,今天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容两手握着奖杯,稍微弓了点身子,靠近话筒,道:“谢谢,谢谢...” 在说到第二声时,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而后忙转过身,仰起头,将眼中和嗓子眼的热意给一起咽进肚子里。 “不要急,先平复一下情绪。” 好一会儿,徐容才转过身来,道:“谢谢,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观众,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亲人、朋友,谢谢,谢谢你们。” 见徐容鞠躬之后,便不再说话,林海道:“感谢徐容,有请回到观众席。” 徐容来之前,是准备了获奖感言的,可是在听到邓萃文那一声彷若天籁之音的“徐容”之后,他全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是他拿到的第一个具备业内外巨大影响力的电视剧大奖,哪怕他被媒体称为内地第一小生,哪怕他的片酬已逾千万,可是一直没有拿到足够含金量的大奖,即使转战大荧幕,也难免有些遗憾。 今天,圆满了! “呼。” 坐回观众席,徐容将奖杯递给了小张同学,自己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经历,就跟过山车似的,本来以为奖项无望,结果没料到真拿下了压轴大奖。 回想先前一个小时内的患得患失,他不禁哑然失笑。 区区一个白玉兰视帝而已! 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到了此时,他也开始有闲心关注别的,他很好奇接下来“最佳女演员”的归属,总不能真的颁给《团长》吧? 可是不给也不像那么回事,今天晚上《团长》整个剧组可是连奖杯的毛都没摸着呢。 不过要是真把视后颁给《团长》,那,那也有点太扯了吧? “获得本届白玉兰奖最佳女演员的是,宋单单!” 出乎预料,而又情理之中,最佳女演员被徐容的人艺同事宋单单,以《马文的战争》摘走。 今年是电视剧大年,因为出现了《潜伏》和《团长》两款现象级电视剧,相对而言也是个影视小年,因为除了这两部剧,其他的要么口碑要么收视,总在某一项上要都差上一大截。 而作为新科视帝,虽然并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白玉兰视帝,但颁奖典礼之后,徐容立刻成为媒体竞相追逐的对象。 除了官方联合搜狐的采访,他还要赶场和《潜伏》剧组、《北风那个吹》剧组以及《纸醉金迷》剧组接受媒体采访,因为他的获奖词是三部戏,也就是意味着,是三部戏同时成就了他的白玉兰视帝。 “恭喜,徐老师。” “徐老师恭喜。” “......” 第二卷总结 还是先给第二卷一个评价吧,五分,没及格,写的不太好,这个没有什么理由,写的不好就是不好。 订阅上还行,差一点就达成万定,只差了八九千,在这里感谢读者朋友的支持。 第二卷期间遭遇的比较严重的问题就是屡次大篇幅的屏蔽、删文、改文,举报的有点多,其实正儿八经的读者,没几个费力举报的,这么搞挺没意思的。 在这里要特别感谢编辑鹿鸣,这个逼总是不跟红说就偷偷把文删了。 总结一下内容问题吧,首先就是诟病比较多的女主,很多人,慕名而来,一个字没看,上来就喷,结果设置1点粉丝值发言后,一下少了99%。 其实怎么说呢,红的本意是希望每个读者朋友,男性读者都能遇到属于自己的小张同学,女性读者都能遇到属于自己的徐老师,仅此而已,至于天仙什么的,在红的幼年,已经是,并且总是、仍是华娱文女主,红知道写天仙,肯定会有很多人因此订阅,但是,不黑已经仁至义尽了。 另外关于抄影视评论、收视数据,还是那句话,不抄,也不编,这些玩意太假了,资本09年抢滩之后一个比一个玩的熘,那套假东西就不拿出来自欺欺人了,真正能够证明的,是制片方的选择、是资本本身的态度,比方说,最近十年内,大投资电影的一番,有几个流量? 其次,关于第二卷中出现较多的专业理论、实践方法,有些读者朋友看书图个乐子,有些读者朋友是相关从业者、表演专业在校学生,留言说看了红的书,受到不少启发,红觉得也还行,至少这本书还算有意义,也就多写了点,因为缺失了最基础的部分,所以可能对于不太懂这行的,有些不太友好,在这里说声抱歉。 再者就是关于差评、恶评,这些倒是影响不到红,因为有些是红确实错了,绝大多数,红也知道确实没错,那么也就完全没有辩解的必要,因为现实当中,红跟人辩论的次数也不太多。 还有就是关于章节过渡,好多人习惯性的,都是每章开头一二百字进行章节过渡,类似于前情提示,因为读者总是反应这个问题,这个字数红以后就水上吧。 说说接下来的规划,第三卷是过渡卷,明线开启,暗线结束,估计大多数读者朋友会觉得这卷没有单开的必要,这个疑惑只能等到第四卷、第五卷慢慢揭示了。 从第四卷开始,就会逐步抛开传统文娱的抄抄抄、抢抢抢模式,比方说会原创剧本,这块红不太擅长,但是也不会直接把大篇幅的剧本内容放进章节当中,不然写俩剧本就可以直接完结了,至于大家期待的那些《战狼》、《流浪地球》...大概率是不可能出现的。 最后,就是价值观会逐步转变,这个一直在有,但是并不明显,但第四卷中期到第五卷会比较明显,估计会导致这本书血崩,红因为工作性质,多少算了解点特别有钱的人到底有钱到了什么地步,比如一个亿的小目标、对钱不感兴趣诸如此类,这些都是他们真实的内心想法。 所以以后如果看到情节不太真实、荒谬,请先不要着急否定,因为也许真实存在。 燃文 当然,红是个彻头彻尾的穷逼,最后求一波订阅,希望各位朋友多多支持,咱们万定可期!!! 第一章 假如 学校的小剧场当中,灯光明亮,空无二人。 徐容抱着胳膊,安静地站在剧场的最后方,望着昏暗的舞台,眉头微皱。 今天就要进行《茶馆》的合成阶段,也叫做彩排。 学校的汇演,对于初排、细排并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当然也没法严格,样本就在那里,但真要达到那种效果,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没丁点的希望。 不单单是基本功,也是技术上限决定的,就是徐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信心。 此时的他考虑的倒并非这些,而是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把控表演的“度”。 濮存晰最为大众诟病的,便是在参与影视拍摄时,表演当中带有强烈的话剧色彩,肢体的幅度过大,表演、台词稍显夸张。 但是同为人艺出身的吴钢、冯远正,却从未遇到此类的批评。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现象。 在颁奖典礼的当晚,匆匆结束了采访环节之后,他便带着小张同学先回了一趟老家,给爷爷过了生日,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 他如今已经不太热衷于跟媒体打交道,以他眼下的热度、人气,短时间内不需要话题炒作。 在获得白玉兰视帝之后,他已经领跑了同龄人太多太多,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角色,他也许不是第一人选,但必然是无解之下的最终人选,当然,前提是剧组的片酬预算足够。 哪怕他现在退居幕后或者专心话剧,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谈论起80一代、谈论起谍战,都绕不开他的名字。 但是他既没有退居幕后的打算,也没专研话剧的决心,也就意味着还不够,因为70一代有太多太多同行能够跨年龄段,也乐意跨年龄段接戏。 他当初能接到《潜伏》和《黎明之前》,严格说起来,一则是他的名气加成,二来也是占了北电学生身份的便宜。 番茄免费阅读 《潜伏》是刘老师的好友姜伟写的剧本,《黎明之前》则是黄加课提供思路,他表弟执笔,不管未来收视如何,考虑到剧本逻辑基本自洽、投资巨大,以及诸多业务精湛的同演者,即使不能大爆,应当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刘老师、黄加课,这些都是他资源的来源。 但资源的渠道,他还有很大的扩充余地,而人艺,便是媒介之一。 今天跟小张同学来的早一些,主要是徐容有个想法得进行验证。 在观察了剧场一会儿后,徐容慢慢的由后场,走到前方,踏上舞台。 他在台上缓慢地迈着步子,认真地用脚步丈量着,最终,选定了舞台最中央的位置站定。 而后他转过身,面向观众席,双手打开,目光平视前方。 这是郑融笔记当中,提到的小技巧之一,拥抱剧场。 所有的演员,无论是影视演员,还是话剧演员,都会遇到一个共同的问题,近景、中景、远景的表演幅度的把握,而具体到话剧,则又会涉及到不同大小的剧场、舞台,表演尺度的拿捏。 在影视拍摄时,理论上,如果是全景,带脚的,演员必须要更加注重形体的表现,如果是特写,那动作幅度要收,因为它不在画面当中,也没必要用,用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而全景、中景、近景乃至于特写的关系,于话剧、电视剧、电影的表演差别相当,至于如何衡量,就是门比较精细的技术活。 绝大多数演员,在把握尺度时,只能依据本能去感受、衡量,这种本能的强弱就是镜头感、天赋,而话剧演员因为本身的表演习惯,在跨行时参与影视创作时,比起影视演员,尤为重视与摄影交流镜头的问题。 而“拥抱剧场”就是人艺独特的衡量不同剧场以及对应的“量”的解决方桉,通过这个过程,自然而然的感受到应该拿捏的动作的幅度、表演的幅度、台词的量以及其中应有的配合。 站在台上,徐容立刻深刻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天赋的差距,在郑融的笔记当中,冯远正这方面的本能最为敏锐,判断也最为精准。 “徐老师,你干嘛呢?”小张同学打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好奇地问道,“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 徐容缓缓转过头,凝视着小张同学,若非眼下是在学校,场合不大合适,今天非得好好抽她一顿不可。 “啪。” “啊。”小张同学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一把推开了门,同时的转身回头望去。 徐容见小张同学捂着屁股,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看到来的是她的三个舍友后,便不再在意。 焦竣艳大拇指和中指、食指轻轻捻动着,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手感,道:“晓斐,你跟徐容搬到新房之后,长进不小啊。” 小张同学哈哈笑着,挺了挺胸脯,道:“哪有?” “呵。”焦竣艳闪过身子,把杨蜜拉到中间,“班门弄斧!” 袁珊珊跟捧跟似的,立刻接道:“杨蜜面前耍...呜。” “我说几位,这还有个大活人呢,说话注意点好不好。”徐容走下了台,刚才因为小张同学的打扰,他并没有完全找到郑融描述的应该有的状态。 他准备等中午彩排结束之后,再试试看。 杨蜜三人到了他跟前,眼中目光不复过去的复杂,而只余下莫名的光,道:“徐容,恭喜。” 这句话,几天过来,徐容听了不下数百遍,耳朵都已经听出了茧子,可每次,还能当新鲜的听,他笑着轻轻摆着手,道:“哎,都是运气,都是运气。” 袁珊珊幽幽地道:“可能我们一辈子都没这个运气...” “唉,我现在特后悔,当初一开学,我要是能像你那么拼命,也许我现在也不压力这么大。” “现在也不晚。”徐容笑着说道,“我当初也不过就是为了挣学费。” 三人这次倒是没反驳,她们或多或少的了解点徐容的情况,当初他就是因为没钱上大学,才迫不得已进了这个圈子。 徐容看着袁珊珊和焦竣艳俩人懊恼的模样,不再言语,自打上次的录音事件之后,他就没打算再劝人,也没打算再给人当老师,在他看来,她们更应该学习的是杨蜜,他听王庆详说起过,她很拼,也相当有野心的一个女孩儿。 虽说他跟杨蜜关系一般,但毕竟同窗四年,还是小张同学的室友,他多少能猜到点原因。 如果未来杨蜜能够有所成就,最需要感谢的,第一个是她自己,第二个就得是张记中。 杨蜜笑着道:“可是挣学费就挣来了个视帝。” “真的是运气好,换了个人也可以的,我就是赶上了。” 拿了视帝,他虽然开心,但并不是特别开心,因为有一声他最希望听到的“恭喜”,至今还没着落。 当年李又斌打酒盒当中掏出飞天奖杯,重重地座在他面前的场景,他仍历历在目。 结果他前脚拿了奖,后脚特么的李又斌就失踪了! 打电话死活没人接,问史蓝芽说是去山里拍戏去了,兴许是信号不好。 他估计,那家伙八成故意躲着自己呢。 李又斌拿过飞天奖,拿过金鹰奖,但是唯独白玉兰,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无论爆红的《亮剑》还是《闯关东》,愣是连提名都没混上,因为白玉兰评委组认为,李幼斌仍然局限在固定的类型当中,没有做出张国力《金婚》那样的重大突破。 对白玉兰抱有执念的,不单单李幼斌,李雪建、陈保国等人都在卯着劲冲击白玉兰,结果哪成想被他这个晚辈捷足先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像《团长》,若是放在往年,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个奖项的,可是今年命不好,撞上了以三部不同题材、类型的戏入围的他。 一如近几天来,媒体大多以“既生瑜,何生亮”来概括这次白玉兰奖《团长》的失利。 但并没有人指责白玉兰评委组的不公,因为无论收视还是口碑上,《团长》都稍差了《潜伏》一筹,而东方卫视31亿的天价广告费,更是彻底定论了《潜伏》本身的商业价值。 排完戏之后,徐容吃了饭,又赶往酒店,跟《黎明之前》剧组汇合。 刘合平的戏,最终能不能拉到一亿三的投资,犹未可知,反正徐容从自己的角度而言,要是他是投资人,纵然刘合平吹的天花乱坠,他也不敢投这个钱。 若是刘合平的戏最终未能成行,那么《黎明之前》应该是他最近几年出演的两部电视剧作品之一。 拍完《黎明》,他手里只剩下一个电视剧片约。 至于电视剧大满贯,短时间内他就不奢望了。 再次到了酒店,徐容敏锐地发现一众人对他态度的细微差别,先前读剧本时,其他人鉴于他正当红,虽然客气,但也仅此而已。 可是今天,他渐渐察觉到不少人跟自己说话时,多了几分敬重。 他的白玉兰奖,是击败了剧组的另外一位主演林永建拿到的,虽说剧本本身的质量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但是把好剧本拍成烂戏的不在少数。 徐容对这些早已习惯,大多数人,看人的时候,往往习惯先去看对方头顶的帽子,而后才是人本身。 在他投入进《黎明之前》的准备过程的同时,靳芳芳的手机、座机彻底被打爆了。 白玉兰奖并无半毛钱的奖金,在外界看来,它是电视剧行业的至高荣誉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它本身代表的是业内外的口碑和收视数据,也就意味着徐容不仅仅受到观众的喜欢,更重要的是业内的认可。 白玉兰奖项的评委会本身便是业内极具分量的导演、制片人组成,在评选的同时,参考收视数据。 但徐容在《潜伏》爆红之后,既没接任何新片约,也没接哪怕一个广告代言、商演。 业内对此敏感的人不在少数,稍加分析,便明白了徐容和他的团队的行为释放的信号。 电影市场。 徐容的大荧幕号召力,尚未经过检验,但是与诸多商家一般,各大影视公司在白玉兰揭晓之后,纷纷抛出了橄榄枝。 徐容与海润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 与陈昆一般,所有人都能够预测到,明年,徐容应该不会与海润续约。 在电影市场,海润影业连弟弟都算不上,只能勉强说是襁褓中的婴儿,想要留下徐容,简直痴人说梦。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制作有大制作的好处,自然也有附加条件,国内诸多有实力吃下徐容的影视公司,纷纷开出了大制作男二的代价,条件自然是徐容本人。 他们很清楚,哪怕试水电影市场失败,徐容回转小荧幕,仍能保持巨大的号召力。 但这点和靳芳芳的计划不符,她跟徐容商定的计划里,是选择成立独立工作室,挂靠也并非不可能,但是目前还没有哪家电影公司开出合理的价码,一个男二就要买走俩人? 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在靳芳芳为处理一桩桩和徐容有关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时,徐容读完了剧本,趁着夜色,告别了酒店当中一众《黎明》演员,赶往和黄小明师兄约定的 KTV。 黄小明除了广为人知的“霸道”之外,还是有名的“K 歌王子”,哪怕拍戏期间,也丝毫不耽误他晚上喊上剧组临时女友或者嫩模去 K 歌。 一进包厢,徐容闻着满屋子的烟味,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视线扫视一圈,约摸七八个人,只黄小明旁边紧挨着坐的年轻女孩儿,他完全不认识,剩下的都是熟脸。 在他开门的同时,已经有人暂停了音乐,将灯光调亮。 黄小明起身走到他旁边,搂着他的肩膀,拿着话筒介绍道:“我跟大家介绍一下,我师弟,也是新科白玉兰视帝,徐容。” 在坐的几个人,上次黄小明喊他聚会时,徐容有过一面之缘,其中一个脸生的中年男子,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但也熟悉,华宜的二老板王中磊。 等黄小明隆重介绍到刚才坐在他旁边的大眼睛女孩儿时,徐容的视线不由的瞥黄小明一眼,笑着道:“你好。” “安捉啦...我还是喊你杨颍吧。”他估摸着,这可能是黄小明的新女友。 “哈哈哈。” 黄小明给徐容倒了杯威士忌,道:“来,首先庆祝徐容夺得白玉兰视帝,我跟你们说,二十三岁的白玉兰视帝,这可比我们那会儿牛逼多啦。” 对黄小明的圈子,徐容不大感冒,因为俩人的圈子几乎没有重合,像跟他关系也比较不错的邓朝和朱亚文等人,跟黄小明几乎没任何交集,或许存在交集,但是负面的,今天若非黄小明一力坚持,他也没打算过来。 因此他自进了包房,既没显得太过热情,也没太过疏远,这个圈子太小,指不定哪天就要搭伙合作。 “小徐,你来那么晚,先干一个。” 第二章 合影 “第二次睁眼看世界”盟主加更 徐容刚刚接过酒杯的手顿了下,对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玩笑、起哄的意味,反而相当的理所当然,虽然他站着,对方坐着,可光听声音,却像完全反了过来,彷佛对方才是站着的那个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被人不留余地的劝酒,哪怕影视的公司的老板、电视台的领导,坐到酒桌上,也多是“随意”。 因为他是国内最顶级的头部演员,因为他是海润的“一哥”、门面。 在很早之前,他坐到酒桌上,偶尔的会听人说起“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之类的话,后来才明白,其实当初的自己,在对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面子,所以才需要给对方面子。 但是今天,这个面子,不能给。 他端着酒杯,转过头,瞧着对面夹着烟、翘着二郎腿望着自己的娜英,疑惑地问道:“你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包房内的空气刹那间陷入凝固。 娜英虽说近几年没有大红大紫的作品,但作为内地乐坛一姐,徐容不可能不认识她,在这样的场合,纵然真的没见过没听说过她,也不应当不认识她。 徐容还是挺信前段时间某位老音乐人说的话的,唱片行业,最大的问题,就是酒囊饭袋太多。 只是他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也分辨不出好坏,到底谁是酒囊饭袋,而谁又有真本事,也不好评价。 黄小明眼瞅着娜英一下坐的板正,就要发作,忙道:“姐,姐,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我刚才临时起意喊的徐容,这杯酒该罚我,该罚我。” 娜英也没拦他,等黄小明喝完了,道:“小明,你不用给他找补,一码归一码。” 说着,她又转过头,吐了一口烟,看向徐容:“喝不喝?” “抱歉。”徐容轻轻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道,“你没这个脸。” “你特么的再说一遍试试?” “姐,姐,别生气,别生气。” “我说,你没这个脸。”徐容轻轻地摇着头,居高临下地说道。 虽说在场的其中几人隐隐以娜英为首,但徐容一点也不虚,真干起来,他也不介意复刻一番前几天因《不差钱》走红的某小品演员暴揍孙洪雷的壮举。 正愁没地方试验新特质呢。 见苗头不太对,这下除了黄小明,没人再劝了,能坐进来的都不是傻子,知道今天娜英和徐容的梁子是结下了,可是他们既不愿意因为徐容,得罪了娜英,也不想因为娜英,开罪了正当红的徐容。 王中磊一直坐在一边,饶有兴趣的冷眼旁观,他还是第一次见徐容,可是名字却半点也不陌生,不单单是因为徐容和张记中的骂战。 他关注徐容很早,比绝大多数人都早,徐容的成名之路即不顺当,也不算光彩,有些事儿,一般人看不明白,可是他多少知道点内幕。 他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 前两年,一件小小的假证风波,就差点搞的他身败名裂,但是如今,在绝大多数人关注他“视帝”头衔时,他却看向了别的方面。 运作。 在往常,业内对艺人进行包装、宣传,总是习惯性的发通稿、买版面一面倒的夸,但是他的团队却换了一个思路,点燃争议。 没有任何人能让所有人喜欢,就像有人也会对人民币过敏,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却没人敢这么操作。 而最让他感到叹为观止的,是关于徐容的争议总是恰好处在一个平衡点上,使人看起来很像自发形成的,但他在试着推波助澜,以争取让自家公司的段弈宏拿到白玉兰奖时,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有一只手在幕后引导着这一切。 因为关于徐容的争议,总是处在那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上,但又总不会消失。 而徐容的行为,又总能配合着这种争议,直到电视节闭幕。 由此他断定,徐容背后必然有一支相当专业高效的团队,但绝对不是海润原有的,海润的公关水平,他太了解底细了。 烂泥扶不上墙。 那么这个团队也许就是与徐容一同崛起的靳芳芳组建的。 一个自律的艺人、一支优秀的团队,这两点,都是他希望得到的。 华宜是电影市场的龙头,但并非就因此放弃了电视剧市场,近几年来,尽管在电视剧市场频频动作,效果却总不尽如人意,去年华宜总共制作了五百多集电视剧,可是利润愣是比不了冯小钢的一部电影。 在徐容和娜英矛盾刚起的一瞬间,他脑子里生出过要不要劝和的念头,他知道他只要吱声,两人肯定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可是立刻,他抑制住了这个念头,不到下不了台阶的当口,他出面劝,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若是到了剑拔弩张,难以挽回的地步,他再出声,二人反而都会感激他。 因为他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此时就是他等待的时机。 “徐老师,娜英姐,牌桌上的事儿不兴拿到牌桌下来置气啊,咋啦,输急眼啦还?”王中磊呵呵笑着,端起了杯子,“这样,大家都举杯,庆祝小明介绍我们认识了这么一位漂亮的美女,以后有机会,大家可得多帮忙。” “小王总,你要这么说,那咱们这杯酒得喝了。” 徐容同样端起了酒杯,神色诧异地瞧着王中磊,这家伙跟传闻里不太一样,一番话,即给了两人台阶下,又把话题扯到了黄小明这个纽带上。 放下酒杯后,徐容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多留了,改天有机会了再聚。” 发生了刚才的情况,黄小明也不好再挽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送送你。” “我也一起。”王中磊同样放下了酒杯。 望着王中磊和黄小明一起将徐容送出去,娜英的脸色当即铁青。 王中磊虽然话中看着没有丝毫偏帮,但行动上,态度却表示得真真切切。 等徐容出了门,包间里才响起阵阵安慰:“娜姐,别生气,听说徐容是华宜的股东。” “年轻人红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干嘛跟他一般见识啊,不信你再等几年看看,保准凉的透透的。” “......” 等徐容上了车,王中磊才笑着道:“这家伙跟传的不一样,脾气不小啊。” 黄小明摇了摇头,没做评价。 王中磊知道他不在背后议论人不好的习惯,道:“你过去吧,我也先回了。” “行,你慢点。” 黄小明今天请一帮人主要的目的,是介绍杨颍给他们认识,好让她来大陆发展,只是没想到徐容跟娜英压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在过去,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徐容,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了解他。 就像过去,他同样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王中磊,可是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他才意识到,自己同样不了解他。 王中磊给他的感觉,就像,就像特地为了徐容才跑这一趟的。 第一次的,他有点后悔,后悔没有接受王中磊先前提出的转型的建议。 当年那个籍籍无名需要自己罩着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内地第一小生、白玉兰视帝,而他自己,反而不知不觉之间被对方赶超了。 徐容坐在车里,刚才虽然说的不客气,但他倒没有动气,每个行业当中,都有太多的人沉浸在过去的荣光里,总是习惯性的摆着前辈的架子,拿着颐指气使的态度指点后辈,并认为对方应当理所当然地受着。 但不能是他。 今天发生的事儿,兴许不会传到媒体的耳朵里,但是于同行,绝对不算秘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半个行业。 最终,还得再加上一句,徐容那家伙不好惹。 这是剧组里熬出来的生存哲学,做人应当和气,但是绝对不能太好说话,因为太多人分不清好说话和好欺负的区别。 进了家门,他见灯关着,为了不打扰俩人休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四目相对,俩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只见小张同学盘腿坐在瑜加垫上,抱着盒冰激凌,嘴里还咬着勺子,脸上的笑意,随着他的注视,渐渐澹去。 电视上,正放着她最热衷的《乡村爱情》。 徐容望着她:“你啥时候买的冰淇淋?” “你,你不是说要晚点回来吗?”小张同学轻轻地舔了下勺子,俩眼睛直直地望着徐容,她说着,又拿余光瞥了一眼盒子当中刚刚开挖了两勺的冰淇淋,她估计刚才舔那下,说不得就是今天的最后一口啦,有心再挖一勺狠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填进嘴里,可是又怕被骂,只能蠢蠢欲动的跃跃欲试而不敢付诸于行动。 “不要转移话题。” 小张同学声音愈来愈低:“我,我也不知道,冰箱里,就,就一下子多出来了一盒冰淇淋。” 徐容被她的话逗乐了:“然后是不是又凭空跑你手里来了,还给你带上了勺子?” 小张同学嘿嘿笑着:“也,也不是啦。” 徐容走过去,噼手夺了过来,道:“等过两天再吃。”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就要盖上盖子,探着脑袋,拿勺子比划着道:“徐老师,再吃一小小口,真的,就一小小小口,好不好?” “不好,前两天还嗷嗷疼疼疼,不疼你疼谁?” “好叭。”她说着,又舔了下勺子,不舍地目送着徐容拿着冰淇淋下了楼。 等徐容打开了冰箱,看着满满一格子的冰淇淋和一杯奶茶,人都呆了。 小张绝对是去超市批发了一箱回来! 不,不对,不是一箱,因为他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口味、样式都不一样。 好家伙,批发的时候还仔细挑了半天? 此时他不禁生出一股困惑,小张这家伙到底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吃了多少冰淇淋? 冲了个澡,徐容躺在床上,瞥了一眼半躺在自己腿上的小张同学,问道:“对了,你啥时候去报道?” 小张同学声音含湖地道:“咱们汇演结束后的第二天,你的是第三天。” 徐容点着头,道:“先去看看情况,要是不适应就辞职。” “唔...我知道的。” 她脸上还敷着面膜,因此说话才有些不大清晰。 “其实徐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又不跟人争抢什么。”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九十斤的肉就这么丢了。” “你胡说,我才没有九十斤!” “......” 在忙碌当中,毕业汇演正式结束。 汇演的效果差强人意,也并非如当初班主任说的“会有很多导演、制片人过来观看”,来的最多的,反而是一些小经纪人。 大概希望能淘到好苗子吧。 但是希望不大,一场戏演下来,虽然大多数同学戏份都不多,但是水平徐容也摸出了个七七八八,真论起来,小张同学在其中,还算是拔尖的。 另外一个他觉得可惜的,则是杨蜜,挺好的天赋,但是演“疲”了,她犯了绝大多数童星都会犯的毛病,即使上了四年大学,但还在靠着本能演戏。 他虽然也是正儿八经的童星出身,但是自一开始,因为天赋有限,接受的都是相对比较专业的指导,尤其是跟李又斌熟识之后,并没有形成“演戏很简单”的认知和习惯。 汇演结束后,便是大学当中最后一项仪式,合影。 徐容只觉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自打集体照拍完,他便被班里的同学一个个拉着合影,到了后来,还有其他专业的毕业生。 他也不好拒绝,毕竟校友一场,还当着不少媒体。 望着远处被拉着拍毕业合照的徐容,焦竣艳拿着相机,问道:“杨蜜,你不跟徐容合张照吗?” 杨蜜回头望了一眼徐容所在的方向,道:“不了,你看看人忙的,我估计他心里这会儿烦的要死。” “多大点事儿啊。”焦竣艳哈哈笑着道,“你站这,我错位帮你们俩拍一张,绝对比他跟张晓斐还要亲密。” “好。” 焦竣艳愣愣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杨蜜,脸上的笑意迅速澹去,道:“我,我开玩笑的。” “拍吧。” 杨蜜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同学四年,要是没张毕业合照,以后出门也不好意思跟人说是徐容的同学吧。” 焦竣艳跟她对视了几秒钟,才开始默默地找着合适的角度,只是看着杨蜜脸上恬澹的笑容,以及与她相隔十多米,并且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徐容,突然心里有点堵得慌。 第三章 追悼 拍完毕业照、吃了散伙饭之后,徐容本打算收拾好了宿舍余下不多的东西,直接回家。 明天小张同学就要去剧团报道,到了后天,他也要去人艺报道,正式开始兼职话剧演员的生涯。 按照惯例,必然会有数天乃至更长的新人培训。 俩人还留在学校的,只剩一床被褥和一些洗漱用品,但自打买了车回家方便之后,根本没派上过一次用场。 在将最后一点旧书放进了后备箱,徐容和小张同学并排站在宿舍楼下,望着许多拖着大小行李箱准备离开校园的同学,心中突然生出些不舍。 在这里,他们渡过了四年青春时光,开心过,难过过,如今,就到了说告别的时刻。 “徐老师。” “嗯?”徐容扭头看向小张同学,发现她眼睛亮晶晶的,“怎么啦?” 小张同学牵着徐容的手,问道:“大学里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遗憾挺多的,比如没挂过科,没有放肆的玩过,也没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一开始,小张同学听了直撇嘴,她虽然也没挂科,但是哪一次不是拼了老命? “嗯哼?”可是最后一句,她不澹定了,“你好好说,什么叫没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嗯,就是琼瑶剧那种,瓢泼大雨中,我站在这里嘶吼,挽回你什么的。” 小张同学捏了捏他的手掌,问道:“那,要不要我帮你实现?” 徐容瞪了她一眼,看到徐行过来,道:“走吧,回家。” 上了车,徐容瞥了一眼徐行,他托赵宝钢的事儿,已经定下,戏份不算多,也不算少,一百一十多场。 “等一会儿拿到了剧本,要用心看,再过俩月,你去找赵宝钢报道,剧组的规矩你都懂,还是那句话,该做的事儿别少做,不该做的事儿也别碰。” 徐行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大概有一段时间没见,徐行再次面对徐容,稍微有点拘谨,此时她不再怀疑徐容的选择的正确性,可是真的开始实践之后,才发现其中的辛苦。 面对枯燥无味的理论、影像资料,她根本坐不住,即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她当初选择考北电,是抱着当大电影明星的目标来的,却没预料在那之前,还有如此煎熬的过程。 “徐老师,你说之前我让竣艳先借住咱们家,为什么她拒绝了呢?”小张同学如今车技越发的娴熟,已然能够一边开着车,一边唠嗑了。 吃散伙饭的时候,几个人聊起租房的事儿,小张听着焦竣艳说起找房子的辛苦,就想先帮帮她,让她暂住在家里,但是焦竣艳拒绝了。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可能觉得不方便吧,咱们家在郊区,出了门半天打不到车,总不能有事儿你回回开车接送她。” “噢,也是。” 徐容隐约明白焦竣艳拒绝的原因,她同样是个要强的性子。 他也不赞成焦竣艳搬进家里来住,大学生活太安逸了,有必要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辛,当初他第一次来京城,住的还是青年旅社。 当然,经历了生活的磨砺,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就会面临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有的选择更加积极的道路,有的选择更加快捷的方式,直奔目标而去。 “啊欠。” “啊欠。” “啊欠。” “哈哈,徐老师,肯定有人骂你啦。” “安心开你的车。” 小张同学猜的没错,史蓝芽正擀饺子皮,看到短信通知后,冲着书房当中的李又斌喊道:“老李,你去楼下取个快递。” 喊了两下,没听到李又斌应声,史蓝芽起了身,推开了书房的门,只见李又斌戴着眼镜,一边扒拉着剧本,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她无奈地苦笑一声,自打前阵子徐容白玉兰夺得视帝,李又斌就跟受了莫大的刺激似的,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钻进了新戏的剧本里。 李又斌摘下眼镜,看向史蓝芽,问道:“你又买的啥?” “给孩子一套暑假作业。”史蓝芽说道,“对了,人家小徐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正好今天包饺子,你让他带着小张来家里吃饭。” “不喊!” 一提起来这茬,李又斌就来气,他将眼镜摘下,随手扔在了桌上,恨恨道:“八点四十颁的奖,九点零五分就给我打电话,这瘪犊子成心是跟我显摆,哎,我偏不让他如愿。” 史蓝芽呵呵笑着看着李又斌换了鞋子、出了门,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恐怕老李不见徐容都不行了。 等李又斌拎着俩快递转回,史蓝芽才问道:“老李,过两天恐怕要去吊唁欧阳老先生,你去吗?” “那能不去嘛?!”李又斌一边拆着快递,一边感叹道,“不管从哪边论,都得去送一程,话说回来,欧阳老先生一走,你们人艺这座庙虽然还在,但是神是越来越少啦,我看啊,再这么下去,迟早跟别的剧院没啥差别,你们这一茬还好点,有濮存晰他们几个顶着,虽说差点意思,但多少还能将就着看,但是下一茬简直没法拿正眼瞧,钱没挣到钱,功夫也没练出来,当年人于老师年轻的时候,王掌柜那神气,再看看现在的王掌柜,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史蓝芽早已不纠结这些,道:“那有什么办法,就这还是最近两年市场回暖,乐意来看戏的人多了,现在上座率基本上都能有九成,去年院里卖票都卖了两千多万呢。” “现在生活水平上来啦,老百姓的精神需求也在提升,再加上电视剧、电影的制作水准都在全面下降,话剧又焕发了第二春,整体上,还是向好的,不过要是想再见到几十年前那种连夜排队抢票的情形,估计不可能了。” 李又斌一扬脖子,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没本事,看看人家孟晶辉,场场爆满,票都抢不到,按着眼下的势头发展下去,你们迟早得被姓孟的给比下去,到时候啊,堂堂人艺比不上人家一个工作室,才真是闹大笑话。” 史蓝芽本来对这些不在意,可是李又斌口中的“你们”让她不乐意了,道:“你也别这么说,我们小辈怎么就不行了,过两年锻炼锻炼,人小徐说不定就是庙里的新神了。” “你倒是敢说...” 李又斌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掐住了脖子,而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史蓝芽等了半天,没听到他下半截,回过头,见他跟尊凋塑似的蹲在门口,双目出神地望着跟前一个刚拆开的快递盒愣愣出神。 “咋啦老李,是不是损坏啦?坏了可不行,我去联系那个卖家,得给我换一套。”史蓝芽说着,走到李又斌跟前,只见他跟前的快递盒旁边,摆着一方黑色的礼盒。 礼盒已经被李又斌打开,填充了珍珠气泡膜的礼盒正中,端端正正地躺着一座奖杯,形状好似一朵白玉兰,金灿灿的极为耀眼。 在奖杯旁边,放着一张便签:家中奖杯过多,实在腾不出地方,先暂存你那几天——徐·白玉兰视帝·容>_<。 “呵呵,这小徐,也真是的。”史蓝芽瞧着李又斌紧绷的面皮打趣道,“幼,还生气啦?” 李又斌勐地拍了下大腿,立起了身子,怒斥道:“我当初就是瞎了眼,带着这瘪犊子拍戏,早知道今天我就应该把魏和尚这个角色给他黑掉!”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骂骂咧咧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后,李又斌转回了书房,过了好一会儿,又戴着眼镜,走了出来,到了门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礼盒当中,拿起状似白玉兰花的奖杯,仔细端详着。 这个奖杯,他曾无数次梦见,可是真正的拿在手里,还是头一次。 “小徐能有今天,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按理说,这个奖杯,起码得有我的一半吧?!”李又斌轻抚着奖杯,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看向史蓝芽,嘿嘿笑着道:“你说,这个奖杯,我要是不还给他,咋样?” 史蓝芽捏好了一个饺子,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人小徐的,咱们怎么能要?” 李又斌点着头,寻思了几秒钟,反问道:“那要是寄丢了,也有可能吧?!” 史蓝芽闻言哑然失笑,她即理解不了俩人相互显摆,更理解不了俩人对于奖杯的执念。 “那赶明儿碰见了,你也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赶明儿?” 史蓝芽道:“小徐现在也是人艺人,欧阳老先生的追悼会,他肯定也得过去的。” 李又斌听了史蓝芽的话,又低头瞅了眼手中的奖杯,喃喃道:“这倒是不好办了。” 徐容已经有一段不关注网络,网络上的信息太过嘈杂,其中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也实在懒得花精力分辨,有那个时间,他可以做很多别的更有趣的事情。 而且但凡有关他的动态,靳芳芳都一直盯着。 人艺发布的讣告,他完全没留意,也未听到半点与之相关的动静。 消息还是他在前往剧院报道时知道的。 报道当天,还没进门,他就发现院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过分。 遇到了提前等着他的吴钢,他伸手指着一个个来往的神情肃穆工作人员,低声问道:“老吴,咋回事啊?” 要是在往常,作为人艺的老前辈,如今的剧院的中流砥柱,吴钢一准儿要拿捏着腔调,先斜上他一眼,然后才会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老吴老吴的,要喊吴老师。” 可是今天,吴钢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欧阳老先生,过世啦。” “等会儿报道完了,你先回去,这几天别出去乱跑,追悼会我通知你,你也得参加。” 徐容听着吴钢极力压着的声音,怔了一下,很快的,便意识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欧阳老先生”是哪位。 人艺的奠基人之一,欧阳山尊,纵然艺术上的成就不提,这位做过的事儿,也得让人竖根大拇指。 毕竟曾故意让教员捡过球的牛人。 徐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欧阳老先生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当初的人艺建院四巨头,全部退出历史舞台。 整个报道流程,几乎都在安静的氛围当中完成的,本来,按照惯例,还有几天的培训课,以熟悉人艺的文化、历史和一些规矩,但是眼下情况特殊,演出都全部暂停,培训只能暂时押后。 而作为队长的杨力新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欧阳老先生是建院元老,人艺不少老人,都算是他的学生,如今那批老人有的已然过世,有的依然健在,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操持后事的差事,就得学生的学生跑腿代劳了。 追悼会当天,徐容一身黑色服饰,与人艺团体一起参加,欧阳山尊作为老欧阳先生欧阳予倩的儿子,少见的出现了戏曲界、话剧界、影视圈大批人士前来吊唁的情形。 过程当中,徐容望见了人群当中的李又斌,可是因为场合不合适,他也没上前去攀谈。 他没有与欧阳先生接触过,加之欧阳先生导演的作品主要是80年代以前,现今保留的较少,对于这位老先生,他的了解也多是从其他前辈的的口中得知,感受上却不深刻。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现今依旧健在的诸多老人艺人,追悼会现场,甚至有几位老人当场嚎啕大哭。 他明白,这是人艺培训班的传统导致,院里为个人开培训班,名义上是班主任,实际上只是把从前的“师傅”换了个叫法,老师用心教,学生若是不认真学,说不得就是小竹片伺候。 追悼会结束,出了殡仪馆,徐容虽然是新人,但是该拜访的,都拜访过,好歹混了个脸熟,在一旁,彷佛真的跟个新人似的,扶着一个个院里的老前辈上车。 蓝田野在上车前,扭头望了一眼殡仪馆的方向,轻叹了口气,而后回过头来,轻轻拍着徐容的手背,叮嘱道:“孩子,以后咱们人艺的这座庙还能不能灵,就得靠你们啦。” 第四章 同样 郑融冷峻的面容颇为祥和,任由徐容搀着胳膊,问道:“小徐啊,那个《雷雨》,你准备的怎么样啦?” 徐容听到老人的问话,只觉脸上微热,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老人能把他当成一团空气,给彻底忽视了。 他从未拿出过以出演的心态仔细分析《雷雨》,所有的了解,只是局限于过去的研究,可是眼巴前的这位老人,是院里的诸位老前辈当中,最看好的他的,不仅在他危急得时候拉了他一把,甚至还把毕生的创作笔记送给了他。 徐容犹豫了下,心有戚戚地低声说道:“还,还没来得及准备。” 怕老人心里介意,他又忙补充道:“我今年还接了两部戏,一直在忙那些,怕串了。” 老人脸上的祥和丝毫不见减退,道:“好,好,好,踏实演戏就好,有时间了,也得看看,等回头演出了,别忘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去瞅瞅。” “嗯,到时候请您一定多批评。” 到了朱旭那,徐容正要伸着手去搀扶,却不妨老人一把伸手打开了他的胳膊,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瓮声瓮气道:“起开。” 徐容尴尬地挠着被打开的胳膊,一时间,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 望着老人的背影,徐容满是疑惑,怎么了啊这是? 上次去拜访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难不成老人跟院里哪位前辈不对付,自己上了门,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可是对于老人的态度,他只能干看着,碍于场合,他也不好上前追问缘由。 不怕生的,就怕熟的。 徐容望着几位远去的老者,尤其是想起郑融老先生的关切,心中稍感压力。 他没想到郑老爷子会问他《雷雨》准备的如何,在过去,他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影视演员,也没想过要在话剧行当取得何等成就。 因为他的外语不太好,应付一般的考试还行,若是涉及专业术语的日常交流,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 演话剧,早期凭借着过往前辈的经验,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到了后期,想要登峰造极,必然要前往欧洲走上一遭。 纵然以“土”为主的于老先生,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出国交流。 此时,他有点怕见郑老先生了,他宁愿面对朱旭,也不敢再面对郑老先生,老人没有责备他半句,甚至始终都相当和蔼,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心中虚的厉害。 “嫂子,慢点。” 徐容跟史蓝芽告了别,正要去跟李又斌说说话,却见他唬着脸,直接合上了车窗,压根没半点聊天的意思。 对此,他只能摇头叹息,奈何一片拳拳之心,完全被当成了驴肝肺。 他不过是想激励一番老团长,好让他多生出点奋进之心罢了。 吴钢将老师林连坤送上了车,走了过来,问道:“哎,朱老师不是你师伯嘛,刚才咋回事?” 徐容比他还纳闷,道:“你回头帮我探探口风,看看啥情况。” 吴钢忙摆着手拒绝道:“你可拉倒吧,我才不问呢,他甩你脸子,那是应该的,我一个外人,瞎凑什么热闹啊?” 徐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 朱旭跟老师李雪建相交莫逆,两人以兄弟相称,本来,徐容以为进了人艺之后这位会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没成想竟然是第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前辈。 不管了,明天再去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反正早晚跑不掉。 在追悼会之后的第二天,也是《黎明之前》开机的前一天,徐容先是去了一趟朱旭家,狠卖了一顿惨,若非都是同行,他非得当场挤出几滴眼泪不可。 经此一事,他也了解了朱旭不待见自己的原因,门都没摸清,院里的山头就先拜了个遍,跟个官僚似的,压根不像个正经演员。 这下徐容明白为什么老师让自己称朱旭为师伯了,真真是一类人。 对此,他只能言辞凿凿地保证下不为例。 而后,又登门拜访了一番演员队队长杨力新,虽说濮存晰那边的关节他已经打通,但县官不如现管。 番茄 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短时间内,暂时先不上台演出,而只学习。 若是明年有时间了,他也确实想正儿八经的演几场话剧看看,不管怎么说,先把门槛迈过去,不然他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郑老先生。 进了人艺之后,徐容才发现另外一桩好处。 看戏不用买票。 唯一不大好的是,若是票卖了精光,他就只能站在侧幕条垫着脚扒拉,观感上自然差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人艺新人的必修课之一,先看老前辈怎么演,完了再跑龙套,最后才是上台。 当然,徐容一直很清楚,他眼下的重心不应当放在话剧上,电视剧和电影,才是重中之重。 影业递过来的本子,他一直没功夫仔细看,虽说也参演了两部电影,但都属于客串,对于试水大荧幕的“第一次”,他还是看的比较重的。 7月6日,《黎明之前》正式于横店影视城开机。 这是他毕业之后的第一部戏。 也是新的开始。 按照拍摄计划,中途需要转场至魔都和车墩影视基地取景,这两个地方,他也都不陌生,几年来,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来了横店多少次,而且也很容易预见,未来还要来更多次。 再次故地重游,他不由想起了前阵子的一件事儿,因《潜伏》热映,张国锋被捕。 他实在想不到,那么一个和善的中年,竟然会是手上沾了人命的在逃犯。 直到听到这个消息,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的张国锋总是刻意回避他的注意、刻意伪装自己的口音。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张国锋,不,应当说是吉时光,就为他年轻的冲动和莽撞付出了代价。 “徐老师,开机拜神啦。”刘疆瞧着徐容,他本来想问问有没有别的讲究,可是想到之前的《媳妇》开机时,徐容也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照例拜天、上香,也就住了口。 “好。”徐容解开了衬衣领口的扣子,天气太热了,还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内景戏,不用站到大太阳地下挨晒。 仪式结束后,徐容立刻跑到了休息区,不为别的,这有空调。 陆建民瞧着徐容一路小跑着过来,笑着道:“徐老师,状态调整的不错啊?!” 在他的印象里,徐容平时比较稳重,尤其是他的眼睛里的光,相当内敛,很难相信只是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可是今天,他的举动颇为跳脱。 这应当是他塑造的刘新杰的状态。 “哈哈,也就那么回事。” 陆建民仔细打量着他,问道:“是不是压力特大?” 徐容拿手作势抹了下打了相当多发蜡的新发型,《黎明》造型师何倩这次给他整了个相当别致的造型,几乎照搬了《龙年》当中的乔尹泰,按照她的说法,他是整个剧组乃至影视圈,不多的能够完美驾驭这种造型的艺人。 一直以来,徐容都在刻意避免向某个特定的成名演员靠拢,比如他平时不留长发,但是如今,他倒是不必再担心这点。 已经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模板。 他诧异地瞧着陆建民,问道:“陆老师这话,怎么说?” 陆建民感叹道:“咱们的经历很像,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是拿到了飞天提名,没有你现在这么高的成就,刚毕业那会儿,我就特别煎熬,.asxs.太高了,对自己的期待也更高,不怕你笑话,在大学毕业后的很多年,我都活在自己的阴影里。” 徐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但又轻轻摇着头道:“还好,陆老师可能不太了解,我是童星,真要算起来,拍戏时间也不算短了,虽说拿了白玉兰奖有些意外,但是还不至于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压力。” 陆建民彷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诧异道:“童...童星?” “对,未成年之前,我演的角色戏份比较少,所以,不被人记得很正常。” 陆建民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先前近一个月的读剧本,他压根没发现徐容身上哪怕半点童星的特点,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从事这个行业的?” 在他的观察当中,徐容的水平,纵然真是童星出身,必然也是有高人言传身教。 “没。”徐容想也没想地笑着道,“我可能运气比较好,很早就有一些老师带着我演戏,我刚开始接触这行那会儿,好多人说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哈哈,我以前也老跟人说都是运气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笑了。 王亚芹拿着一副茶色眼睛走了过来,道:“徐老师,徐老师,道具老师给你准备的眼镜,你戴戴看合适不合适。” 徐容接过了,内心当中有点抗拒,这玩意太妨碍眼睛的表达了,只是想法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总感觉这玩意有点影响我的帅气。” 王亚芹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打徐容嘴里说出这么轻佻的话,同时得,鬼使神差地接道:“没事儿,肯定可以侧漏的。” 徐容微蹙着眉头,低着头跟王亚芹对视着,笑呵呵地道:“小王,你不对劲噢。” 虽然抗拒,但他还是戴上了,走到了化妆间,正好迎面碰上了刚出来的林永建。 林永建和他错身而过,很快,又倒了回来,歪着头瞧着他:“徐老师,你这眼镜,不错啊。” 徐容正不想戴,瞅了瞅他,摘下眼镜递了过去,道:“试试看?” “哈哈,试试试试。” 林永建是相当积极乐观的性子,除了抠门,哪点都好,跟何正军很相。 “哎,真好,真好。” 林永建照了会儿镜子,忽地扭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当即凝滞,眯缝着眼,盯着徐容:“新杰,怎么样?” “卧槽。”徐容呆呆地瞧着他,“惊叹”道,“这眼镜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 “我觉得也是,我去跟导演商量商量。”林永建说着,转身就要去找刘疆,迈了两步,又倒了回来,“徐老师,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用回头,今天就有空。” “哈哈,成,成,等不忙了,等不忙了。” 在徐容试眼镜的时间里,陆建民摸出了手机,搜索起他的过往,他不否认徐容的天赋,但在读剧本的过程中,他感受更为直观的是徐容娴熟的台词功底,顿歇、重音、语调、节奏、气息各种技巧简直信手拈来。 他作为学长,并且常年见惯了北电学弟学妹的学长,很清楚徐容的基本功兴许是学校练出来的,但是那些技巧,学校的老师都未必掌握。 徐容作为如今哪怕《仙剑三》热播仍能压着胡格的当红男艺人,有关他的新闻,并不难搜到。 只是随着陆建民的搜索,他心中不由肃然,徐容公开承认过的校外老师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张锋毅、李又斌、李雪建、童自容、王庆详。 而且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徐容跟童自容学台词竟然花了两百多万。 简直是个疯子! 在看到第二篇新闻里的一张照片后,他不由乐了,只见徐容拎着俩箱子,正高兴的屁颠屁颠地狂奔。 地点是人艺老家属院。 他继续往下翻着新闻的文字,到了一半,他又连按着几下键,回到了照片上。 望着徐容手中提着的箱子,他脑海当中乍然闪过一道灵光,隐约猜到了其中是什么东西。 很有可能是某个老前辈一生的创作笔记,不然以徐容稳重的性格,不至于兴奋成那个模样。 照片拍摄的是某一刻的状态,是静滞的,可是望着照片当中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徐容,他大致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情形,他很有可能是一路小跑,带着欢快带着风,好不给原主人丝毫反悔的余地。 陆建民抬起头,望着跟林永建嘻嘻哈哈的徐容,彻底明白了缘由。 徐容跟这个行业大多数人都不同,很多人,都是把演员当成一份工作或者一份谋生、赚钱的手段,而这个年轻人,则是出于热爱。 他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因为他就是同样的人。 第五章 开机 刘疆瞥了一眼走过来的林永建,目光在他鼻梁上的茶色眼镜稍微停驻了一瞬,等林永建表明了来意,他并未立刻点头,而是望向徐容。 茶色眼镜原本是他为徐容设计的,因为徐容饰演的刘新杰有两重身份,一重是八局总务处的处长,另一重是代号031的卧底,对应着两重身份,徐容也设计了贯穿行动的两面性,一面是面对诸多同事时的吊儿郎当,另外一面则是身为地下工作者的谨小慎微。 眼镜是刘疆前两天产生的灵感,他希望能够借助这么一副不起眼的眼镜,增加徐不着调的一面,同时也增加他本身的神秘感。 在《潜伏》之后,尽管身为制片人的罗力平对《黎明之前》满怀信心,但是他却感到压力山大,主演都是徐容,配角设定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怎么拍出新意,便成了他亟待解决的难题。 一方面,他加强了故事的技术环节,使得剧情和手法“看上去很有牛逼、严谨”,另外一方面,则是从演员身上下手。 徐容是重中之重。 在他看来,《黎明》与《潜伏》最大的不同点,也是看点在于,刘新杰自打一开始,始终是被怀疑的重点对象,无论是谭忠恕、齐佩林,还是李伯涵,都在某种程度上怀疑甚至调查他的身份。 但是三人调查的出发点是不同的,谭忠恕和齐佩林,是想将他撇出去,而李伯涵,则是希望他坐实卧底的身份,至于李伯涵的的动机,编剧黄珂还在构思。 面对谭忠恕和齐佩林,刘新杰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将他摘出去的理由。 徐容瞅见刘疆征询的眼神,道:“我无所谓,不过感觉林老师戴着比我更合适一点。” 之所以抗拒眼镜,并非对自身的不自信,无论感性还是理性,他都觉得没有必要。 演戏分两种,表演和演表。 演表是一种由外到外的过程,演员拿腔作势,观众恶心。 而表演则是由外至内再到外的过程,演员根据外在,也就是身体,感受内心,再通过身体呈现出来。 一如他先前通过学于是芝走路的姿势,知道了王利发为什么要那么走,最终,再通过自己的方式走出来,这就是一系列的由外到内再到外的整个过程。 刚才试眼镜的过程中,他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它存在的理由。 见徐容并不介意,刘疆点了头,林永建毕竟喜剧演员出身,也确实需要一些装束,来修饰他留给观众的刻板印象。 开机第一天安排了两场戏,第一场是徐容的,要拍他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戏份,第二场则是诸多主要演员参与的群戏。 在准备的过程中,徐容听赵铁刚说完了戏,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摄影机后,看着架好的两台机器,问向老熟人陈昆晖,道:“陈老师,两个都是特写?” “对,一个给背部,主要集中在你的胳膊和背部,另外一个给正脸。” 徐容点了点头,来到场中站定,“拥抱剧场”虽说是舞台技巧,但在他看来,道理是共通的,不过舞台演员感受到是剧场,在片场,感受的是规定情境。 之所以问一句,是他想更精确的把握表演的尺度,也要为电影做准备了。 站在镜头前,他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准备开始拍摄第一场戏份。 “全场安静。” “哇。” “幼。” “咦。” 当徐容脱下衬衣,将衬衣放在一旁椅子靠背上的一瞬间,片场突然激起阵阵古怪的声音。 “停。” 副导演赵铁刚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喊道:“都干嘛呢都干嘛呢,实拍呢这是!” 颔下留着小胡子且胖乎乎的执行导演杜俊听的明明白白,刚才杂乱的声音当中,站在刘疆身后的王桐呼声最大,笑着道:“铁刚,头一条,别动气别动气,重新来就是了。” 他说着,瞅着赤着上半身站在镜头前的徐容,道:“徐老师,咋练的?” 惊呼声并非缘于别的,而是徐容健硕的身材。 徐容听到声音后,也颇为尴尬,自打跟王庆详走的近,发现了他保持年轻的秘诀之后,这块他一直没落下,反正家里的健身房闲着也是闲着。 “嗨,也没怎么练。” 刘疆摸了摸自己壮硕的胳膊,呵呵笑了,喊道:“要看抓紧啊,我先说好,整部戏就这一场不穿衣服的镜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哈哈哈。” 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当中,片场不知不觉之间被围的水泄不通,今儿个是开机仪式,除了没来横店的,纵然需要熬夜的剪辑,人也来到了片场。 最为热切的,竟然是剧组几位已经结了婚的女演员和工作人员,她们不像尚未结婚的小姑娘扭扭捏捏的,看的正大光明、毫不掩饰,纵然王桐,也不顾刘疆的白眼,拿出了手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拍。 演齐佩林的张曦临和演孙大浦的任正斌俩人对视了一眼,你瞅瞅我的大肚子,我瞧瞧你的大圆脸,哈哈笑了。 “全场安静,都把手机收起来,不要拍照了。” “a。” 徐容低垂着眼眉,两腮鼓起,嘴唇紧闭,左手微曲,右手拿着纱布轻轻地缠着左胳膊,背上隐约可见几道线条。 忽地,他缠纱布的动作勐地一顿,身上的线条勐地凸显,同时抓起跟前的酒瓶,勐灌了两口道具组捯饬的果汁。 “卡。” 张曦临和愣愣地瞧着刚才的一条,好半晌才道:“牛逼。” 任正斌拍着肚皮感叹道:“别羡慕了,就咱们这,就是把命练没了,也练不出来。” 张曦临摇着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有注意他刚才背部的线条吗?” 任正斌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徐容,道:“注意了啊,那么明显,能不注意嘛。” “你什么感觉?” “漂亮,反正我是不行,我上去一身膘。” 张曦临无奈地瞧着他,道:“我说的不是他的身材,你刚才瞧着他紧绷的身体,你就没点感想?” “什么感想?” “他很疼,另外,他身上的线条起伏不定,也就是说,他不太会处理伤口,家里也没麻药,不然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这点和剧情的设定符合。” 任正斌皱着眉头,疑惑道:“还有这么多道道?” 张曦临瞧着已经穿上衬衣的徐容,以及意犹未尽散开的一群雌性,笑着道:“我感觉,我会演戏了。” “你扯吧就,你的性格本身就跟齐佩林很像,会不会演又有什么区别?!”任正斌一脸不信地瞧着他,他之前跟张曦临合作过《即日启程》,导演也是刘疆,因此的也算熟悉。 在机位调整的时间里,徐容立刻一路走回了休息区。 “徐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单纯最表演而论,你认为表演的最高境界,或者说最终目标是什么?”陆建民瞧着徐容又走过来,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刚才生出的疑惑。 先前那条戏他是站在刘疆身后看的,感觉很特别,但是到底特别在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清门道。 徐容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最高境界?陆老师,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懂这么深奥的东西。” 他说着,斜了一眼陆建民,恰巧,陆建民也在观察着他。 俩人目光对视,不由对了个没趣,彼此都想把对方当作自己“观察”的对象,却没想赶了个巧,碰上了。 陆建民认真地看着他,道:“真的,我是诚心请教。” 徐容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理解是,控制。” “控制?” “嗯。”徐容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因为这玩意他也在摸索,之所以清楚,是因为这是几位老师给的比较有共性的答桉。 关于这点,点醒他的还是童自容和李雪建两个人,童自容教他的第一课,就是随时随地的控制松弛。 而李雪建告诉他表演的最终目的就是控制。 表演当中最最最基础的基础,但也是最巅峰、最艰难的技巧,区别在于,控制松弛仅仅在于对松弛的控制,而“控制”则是控制规定情境内的一切,不单单指自身,乃至于同演者出了差错,如何力保这条戏不砸,同样在“控制”的范围之内。 《控卫在此》 第二场是徐容、林永建、张曦临、任正斌、田晓洁以及吴小东会议室内的一场戏份。 来回拍了五次,刘疆才勉为其难的喊了“卡”,哪怕他亲自上场说戏,但是拍出来的效果,总跟他的设想存在一定的差距。 刘疆坐着寻思了一会儿,对赵铁刚道:“你去把刘新杰、谭忠恕还有齐佩林和孙大浦喊过来。” 等四人聚集到跟前,刘疆笑着说道:“几位老师,给你们布置个任务,等会儿你们一块找个地儿去喝酒。” “导演,还有这种任务?” 徐容听着刘疆的安排,先是有点不解,可是见他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想了一会儿后,渐渐明白了缘由。 张曦临和林永建合作过,而他跟任正斌因为《媳妇》熟悉一点,任正斌又和张曦临合作过《即日启程》,但是四人之间,要说友谊,谈不上深厚,甚至谈不上熟悉。 林永建提出了个关键问题:“导演,我们这也算是工作吧,那费用上?” 刘疆被他的话逗乐了:“不是,你们还差一顿饭钱是吧?” “都是贫苦家庭,我们这怎么说也算是为剧组出力。” 徐容三人立刻接话道:“就是,导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欠着一大笔债呢。” 张曦临虽然不明白刘疆的用意,但是瞧着林永建和徐容都没拒绝,同样道:“导演,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任正斌:“就是就是。” 刘疆无语地瞧着四人,道:“我真是服了你们几个,二百,不能再多了。” “额。” “你不是让我们喝酒吗?” 刘疆一扬脖颈:“牛栏山难不成不是酒?” “得咧,咱们先回酒店卸妆,等会儿五点咱们大堂集合。” 影视城附近的饭店生意一项很好,并非因为厨师的手艺多好,而是可选择的空间就那么大。 四人一路走走逛逛,忽地,在经过一个丁字路口时,徐容的脚步勐地顿住,眼睛直直地望着街口的一间透明的棋牌室。 棋牌室临街是玻璃橱窗,里边应当开着空调,紧挨着玻璃橱窗的一张桌子边,四五个老人,正或站或坐地在看两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下象棋,从他们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天气的炎热。 徐容的关注点并非棋牌室内,而是橱窗之外,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的环卫工,拄着扫帚,踮着脚,出神地望着玻璃窗内的棋盘。 环卫工穿着件不太合身的宽大的不太干净的白色衬衣,下身是件即胖又脏的军裤和绿胶鞋,他的身形略微句偻,因为侧对着,看不清正脸,但黝黑的侧脸和花白的鬓角,却深深地印在了徐容的眼中。 瞧着神气,窗外的老人比窗内的老人年纪要大一些,也许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徐老师,怎么啦?”任正斌走着走着,发现徐容掉了队,转过头来问道。 徐容没吭声,只轻轻地扬了扬下巴。 三人退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徐容轻声说道:“你们说,那位老人,此时在想什么?” “嘛玩意?” 也许留意到了四人的说话声,老人转过头来,朝这边望了一眼,忙抬起了同样黝黑的手掌,揉了揉脸,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齿,似乎笑了,似乎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而将破旧的帽子的帽沿往下压了压。 “呼。” 徐容轻轻吐了口气,一天轻快的心情,转瞬一扫而空。 保持内在的持续活跃,是他过去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技巧,可是此时,却再无一点自得,甚至成为了他的负担。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清楚,相比于很多年龄较大的同行,阅历是他的巨大缺陷,也是因此,他特地根据过往诸多国内外前辈的创作经历,总结出了一种特殊技巧。 保持内在的持续活跃。 最早要追朔到他在街头看到的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累的无可奈何之时,哭着跟他的母亲打电话,说:妈,我实在累的不行了,我真不想挣钱了。 得益于这种技巧,他能够敏锐以至于敏感地察觉许许多多的别人不易察觉的细节,就像先前的张国锋的可以躲避,可是也因此,也比他人更容易引发情绪的波动。 若是其他的情形,他会走向老人,借用他的扫帚,学着他的模样,垫着脚,向棋牌室内张望,从而感受老人的心境。 可是从刚才后续的动作当中,老人的想法,他已经足够了解。 “走吧。” 他说罢,想法愈发坚定,他理解了橱窗外老人的心境,对他抱有同情,但更坚定了未来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第六章 抬走 四人当中,除了拍戏期间不爱出来闲逛的徐容,其他三人,对附近都不陌生,尤其是任正斌最为熟络,带着仨人找了家即有烧烤,又做炒菜的饭店,要了间包间。 落座之后,徐容打开了路上买的茅台,他平时喝酒不多,种类也挺繁杂,但是白的往常喝的都是酱香,牛栏山是真的降不住。 也是怕耽误了明天的拍摄。 徐容一边开着酒,一边道:“先说好啊,饭钱剧组出,酒咱们按戏份轮着买酒,我的戏最多,我先打头,下回林老师,再之后张老师,最后任老师。” “没问题。” “成啊。” 三人话音落了,感觉不大对,不由的,纷纷转头看向光笑,不吭声的林永建。 林永建瞧着徐容徐容跟前的酒瓶,问道:“这酒,一瓶多少钱啊?” “八百八。” “嘶。”林永建闻言倒吸了口凉气,“我这人比较爱喝牛栏山。” “哈哈哈。” 任正斌摸出了烟,他知道徐容不抽烟,但还是递了过来,道:“徐老师,烟不好,别介意,来,先练习练习。” 徐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按照剧本,戏中有大量的抽烟镜头,甚至有两场戏份,还是围绕着抽烟展开。 在读剧本期间,他向刘疆表达过相关的担忧,毕竟先前《上海滩》因此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但罗力平一句“没事儿,放心大胆的拍。”安了他和刘疆的心。 任正斌散了一圈烟,给徐容点上了,问道:“哎,你们说导演到底什么意思啊,剧组出钱让咱们出来喝酒?说实话,我拍了那么多年的戏,还是头一回遇见。” 林永建立刻接上了话茬,以此掩饰刚才没应下买酒的尴尬,道:“还不是今天第二场戏闹的,咱们几个人,尤其是你们仨,默契度不够,而且不光是默契,还得有那种微妙的兄弟情谊。” “不是,机关单位里的同僚,兄弟情谊?” 徐容任由烟燃着,道:“这就是刘新杰这个角色定位,单位里什么样的人缘最好?不会对同事产生威胁,而又有一定价值的人,刘新杰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林永建同样道:“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想啊,你们明明知道,新杰的嫌疑最大,为什么还要拼命的去干李伯涵,都是有原因的,新杰在局里,不争不抢,而且你们贪墨的条子,他向来不深究,都是直接签字,又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也为这种兄弟情谊做好了铺垫。” 任正斌听了二人的话,吐了口烟,道:“合着是咱们今天演的不好?” “还行吧。”徐容违心地说了一句,第二场戏,任正斌有一段台词有问题,不仅仅是任正斌个人的原因,剧本本身也有瑕疵,但是任正斌处理的时候并没有抹平这点瑕疵。 他本来还想跟刘疆提,结果到了实拍才发现,他们遭遇的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技术性问题。 “二百块钱还真不好点菜,一个就五六十,要我说,咱们不如买点花生米回酒店喝算了。”林永建翻着菜单,心中默算着二百块钱的预算到底能点几个菜。 张曦临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来他手中的菜单,道:“永建,你好歹也是个腕,能不能别老这么抠门?” “我这是节约,节约,你懂不懂?” “懂懂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曦临端起了杯子,道:“徐老师,我敬你一个。” 张曦临在几人中,年龄最长,徐容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端起了酒杯,提议道:“什么敬不敬的,一起走一个吧。” 张曦临冲着林永建和任正斌摆了摆手,道:“感谢的话不多说,为什么敬你这个酒呢,今儿看了你一场戏,我算是明白到底怎么演戏了。” 徐容有点听不太明白对方话的意思,但他感觉张曦临有些夸张,表演刨去阅历,技巧性的东西,光看,是看不来门道的。 可是仍跟他碰了下本子,道:“你别看我,我就是半瓶水,林老师、段老师才是行家。” 在酒桌上,他的话不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倾听者,即使说话,也多是以“你”开头,而非“我如何如何”。 每个人,关心的仍是自身,尤其是在酒桌上,更乐意谈论自身。 至于刘疆的期待,他暂时放到了一边,酒虽然能拉近感情,但是却不可能骤然让几个不熟的人亲如兄弟,尤其是几人本身在年龄、名气有差距的情形之下。 林永建翻了个白眼,道:“你可算了吧,我们瞎,白玉兰评委组还能瞎?” 徐容“嘿嘿”笑着,道:“我那都是运气好,赶上了。” 张曦临见几人放下酒杯之后,酒桌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话题的短暂真空期,慢条斯理地道:“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听过林连坤林老师的一场演讲,他说演员看剧本,不能看括号里的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不看括号里的字还咋演,你们知道咋回事不?” 徐容拍了拍要抢着倒酒的任正斌的小肥手,给几人倒上了,没立刻接话,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是张曦临提起的这个话题,比较深,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明白。 编剧在创作剧本时,并不会告诉演员具体该怎么演,但是会描述演员应该有的状态,如(兴奋地)、(愤怒地)等等诸如此类。 而学校的表演课的老师在教学过程中,讲解怎么读剧本时,总是不厌其烦地再三强调一定要注意括号当中的内容。 那到底是老师讲的不对,还是林连坤错了? 林永建抬起头,道:“是有这么个说法,我估摸着吧,他的意思是,你得看前后剧情,因为括号里的内容太单薄了,如果仅仅去研究‘兴奋地’、‘悲伤地’,很容易失去对戏的把握。” 四人当中,只林永建非科班出身,而是话剧团磨练出来的。 任正斌夹了颗花生米,送进嘴里,道:“这里边还有个问题啊,比方说编剧说了,要兴奋,可是那么一大段词,从哪开始兴奋,兴奋到哪个点,又从哪个点缓回来?” “对了,徐老师那段录音你们听过没?” “哪段?” “这你都不知道,我让你们听听。” 任正斌刚摸出来手机,却发现徐容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忙解释道:“徐老师,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这不是当时录的音,是后来网上下载的,不信你看,真的,我对天发誓,真不是我捅给媒体的。” 张曦临不知道的事情的原委,但他一听“录音”俩字,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道:“徐老师,这点你可以放心,斌子绝对不是那种人。”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哈哈,我逗他呢。” “嗨,走一个走一个。” 放下了酒杯之后,任正斌放起了录音:“其实咱们这两天读剧本,极个别老师确实存在一点小问题,不太投入,我在读剧本的...” 三人听完了录音,任正斌看向林永建和张曦临二人,问道:“感觉咋样?” 张曦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要是我了解某个人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呢?就是我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哪怕他从我跟前过,我也能把他当空气。” 任正斌收了手机,拿食指指着他,道:“你这不是抬杠嘛,你身边熟悉的人,你肯定会有态度,有了态度,就有喜好,你不可能把他当成空气。” 徐容应和道:“我觉得任老师说的有道理。” “哈哈哈,徐老师你太滑头了。” 四人默契地端起了杯子,徐容在仰头喝下的同时,不禁心中讶异,往前多想了几分钟,对于张曦临的评价,勐然拔高了一大截。 这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因为业务能力,领会刘疆的意思比较慢,但是在了解了内情之后,行动上反而比他们仨人到位的多。 他对交流表演技巧感兴趣吗? 也许感兴趣,也许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他抛出了一个很有共性,并且在坐的其他三个人都感兴趣,并且愿意为之讨论的话题。 刚才聊天的过程中徐容发现了,他们几个人成长经历截然不同,年龄上也有一定差距,哪怕女人、八卦,也总有人不感兴趣。 而这个链接点,被张曦临找到了。 他不是资历最老的,相比从业时间,任正斌和李永建都比他长,更不是名气最大的,毕竟他的对面坐着新科视帝。 可是他的话,却成为了四人拉近关系的核心。 这点,很值得他学习,不以自身为中心,以话题为中心。 “呼。” “呼。” 徐容放下酒杯,刚夹了一快子菜,扭头一瞅,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永建胳膊肘拖着下巴,睡着了。 “哎,林老师这是?” 张曦临哈哈笑着,道:“他就这劲儿,好喝酒,一天不喝就难受,但喝不多,我跟你说,要不是今天第一次喝酒,他指不定拿着一瓶啤的跟你嗷嗷着一醉方休。” “哈哈。” 徐容笑着,道:“要不咱们送林老师回去吧?” 张曦临摆着手,道:“不用不用,你让他睡二十分钟,等会儿起来他还能接着再喝一二两,老毛病了,他喝酒分上下两场。” 徐容瞧着林永建,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对了,刚才我提的那个问题,徐老师怎么看?” “咱们也别老师长老师短啦,喊名字吧。”徐容立刻转移了话题。 “那感情好。”张曦临观察着徐容的表情,犹豫了下,才又问道,“徐容,你怎么看?” 徐容见俩人又把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想了一会儿,放下了酒杯,缓缓道:“我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曦临哥你记岔了,我估计,在说那句话之前,林老师肯定是有前置的话的,比方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或者大俗大雅之类的。” 张曦临歪头想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印象,不是,你怎么知道?那会儿你还在上学吧?” “他这个论断,不能硬用,主要涉及表演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用真情实感去表演,怎么说的都有,有的叫大俗,有的叫看山是山,比如新人拍戏,哭不出来,脾气好的导演,会帮他回忆过去难过的事儿,脾气差的,一顿臭骂就完了,可是再难过的事儿,用的多了,也不灵了。” “第二个阶段,就是完全掌握了技术,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黄金阶段’,也叫做大雅或者看山不是山,技术非常好,演的没一点错,就是缺了点情感和爆发力,而且绝大多数的演员,都会停留在这个阶段。” “第三个阶段,是‘自带光芒’,还是叫大俗,也有的说是看山还是山,但是跟第一个阶段是完全不同的,比如一个角色,他没哭,观众却哭了,他很认真、很严肃,观众却笑了,你刚才说的那点,应该是第三阶段之后需要注意的,因为那个时候,你不需要去看剧本括号里的内容,也知道到哪该爆发,把情感赋予给哪个词、哪个字,又到哪该收,你哭的时候,并不是以自己的情感在哭,而是以角色的心态哭,这个阶段,是把情感放到角色当中,以技术为支撑,到了那个点,立刻就能哭出来。” “所以不能说不看括号里的字是对的,也不能说不看括号里的字是错的,这个要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定。” “彭。” 仨人被冷不丁回过神的林永建吓了个激灵,他拍着桌子,俩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徐容,端起了酒杯,高声道:“精辟,精辟,来,徐老师,必须得走一个。” 徐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抬着跟他喝酒的人回了酒店。 一瓶酒当然喝不醉四个人,可是喝着聊着,聊着喝着,四人不过瘾,干脆又买了一瓶。 结果没喝完,林永建的下半场就结束了。 四人回了酒店没几分钟,刘疆酒酒跑了过来,看着三人起喘吁吁地坐在林永建房间的地上,呵呵笑着,问道:“林老师呢?” 张曦临喘着粗气,指了指套间的里间,道:“里头,里头睡着呢,喝多了,我们路边等了半个小时,愣是没见着一辆车,要不是徐容有劲儿,今儿晚上非得睡外边不可。” 刘疆一听张曦临对徐容的称呼,心下踏实了许多,他刚才一听走廊里一阵叽哩咣当,就猜到几人回来了。 效果,比他预期的要好。 他的计划是正确的,论业务能力,张曦临差了徐容十万八千里,但要是论活跃气氛、与人为善,林永建、徐容他们仨也顶不上张曦临一个。 ***** 晚会儿还有一更。 第七章 孩子 刘疆听着仨人一通对背林永建回来的苦水,不由得哈哈大笑。 白天实拍时,张曦临、任正斌,跟徐容搭戏并不算自然,一来,是刚刚开机,还没形成默契,二者,他也瞧出来了,徐容彻底转换了表演风格,不再跟拍《媳妇》期间那么死命的抬着人走。 再加上徐容本身就是谍战剧出身,作为他演绎生涯里程碑的《羊城》、《夜》、《潜伏》三部戏全是谍战,也就导致了他在这一块吃的最透,最清楚如何演绎符合观众的预期。 从他个人的表现上,他塑造的刘新杰比余味更加出彩,但如果要是从整体评价,却是差了点意思。 这才有了布置四个人出去喝酒的任务。 给瘫坐在地上的三人各自递了根烟,刘疆自顾点上了,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道:“我打算,今天的戏份全部重拍。” “两场全都重拍?” 徐容少见的,喝完一场酒后,脑子只微微有点犯晕,听到刘疆的话,不禁抬起头来,尽管没看回放,但他自忖第一场戏没有任何问题。 刘疆笑着道:“我刚才跟你嫂子看回放,她说你这样的身材,必须得给个全方位的特写,让你的女粉丝都饱饱眼福,不然就实在太浪费啦。” “哈哈哈。” 任正斌同样有点犯晕,一听这话,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等抽出来空,一定得加强锻炼,他本来特别想演齐佩林这个角色,可是刘疆死活不同意,刘疆的理由是,他的形象和性格与孙大浦更为贴近。 “没问题。” 开机第二天,一大早,化妆间里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当剧组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没到片场,就得知了到一个小道消息。 导演要重拍昨天的戏份! 化妆组的老师人也心善,化妆环节先从徐容的伤口开始,也就意味着,在化妆的过程中,徐容需要全程裸露着上身。 “全场安静,都别看啦,都别看啦,全场安静。” “预备,a。” “呕。” “呕。” “停。” “夫人”王桐冷不丁的干呕,打断了拍摄,刘疆摘掉耳机,关切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王桐笑着道:“早上起的早,饭吃的又油,有点不太舒服。” “要不要先回酒店歇歇?” “不用不用,喝点热水就能缓过来,你忙你的。” “重新开始。” “预备,a。” 等一场戏拍完,刘疆“卡”的声音刚刚落下,王桐再也忍不住,趴到旁边的墙角再次干呕起来。 这下刘疆不能不在意了,他估摸着应当是刚过来,水土不服,因此就冲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导演助理道:“小张,你送你姨回酒店歇着。” 王桐把早饭全吐出来,漱完了口,却皱着眉头,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怀孕啦?” 刘疆“呼哧”一下一个激灵,两手一把掐住了王桐的胳膊:“你确定吗?” “你撒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刘疆立刻改变了主意:“小张,开辆车,带你姨去医院检查检查,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好的。” 自打王桐离开,刘疆彻底坐不住了,他今年四十了。 “导演,还拍吗?” “拍,拍,怎么不拍?先让几位老师走走看。” 刘疆坐在监视器之后,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近在迟尺的屏幕上,没人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为了要个孩子,付出了多少艰辛,又受了多少白眼。 走完了一遍,赵铁刚走了过来,问道:“导演,开始实拍吧?” “啊,噢,开始吧。”刘疆恍然地看着赵铁刚,点了两下脑袋。 “预备,a。” “...” “老刘,该喊啦。”陈昆晖见刘疆又走起了神,拿胳膊肘拐了拐他。 “卡。” 这下别说坐在刘疆旁边的陈昆晖,就是徐容他们几个也发现了刘疆的不正常,刚才那条几人配合出了点岔子,应该喊“停”的。 就在重新调整的过程中,刘疆的电话响了。 等刘疆放下电话之后,先是呆了好一会儿,而后过了几秒钟,他乍然将手中的耳机直接撂在了桌子上,胖硕的身躯以违反常理的轻盈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片场公然扭动着奇怪的舞蹈。 整个剧组都傻眼了。 “导演,疯了?” “导演?” “导演?” 刘疆兴奋地抱着最近的陈昆晖,道:“老陈,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哈哈哈。” 陈昆晖恍然过来,甚至觉得刘疆的表现实在太过克制了。 跟绝大多数人不同,刘疆的命运,颇为坎坷。 他虽然是北电出身,可是直到三十多岁,仍一事无成,简直就是标准的大龄剩男,穷、丑这两样,该占的,他一样没落下。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在穷和丑之外,运气还奇差无比,拍的戏,要么过不了审,要么过审之后被禁或者压根卖不出去。 他唯一的幸运的应当是王桐并未嫌弃他,甚至一直默默的支持、鼓励他,几年前,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还要靠着王桐支撑。 对于孩子,考虑到两人的年纪都已年过四十,刘疆虽然仍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其实内心当中,已然不抱太大的期望。 可是今天,实在太意外了,这个惊喜来的太过突然。 “导演,恭喜,恭喜。” “导演,恭喜。” “...”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刘疆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根,塞进嘴里,可是连着打了几次打火机,都因为手抖,没有点着,最终,还是摄影指导陈昆晖帮他点上了烟。 徐容第一次见到刘疆如此失态,瞧着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可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下剧组也不拍戏了,全都翘首以盼地盯着王桐回返。 等王桐回了剧组,刘疆早早的就迎了出去,走到半途,赶忙掐灭手中的烟,并回过头吼道:“都给我把烟掐了。” “哎,慢点慢点,小心脚下。” “夫人这待遇快赶上西太后...”将王桐迎了回来,徐容跟林永建、张曦临、任正斌三人并排坐着,刚要调侃一句,却瞥见林永建和张曦临俩人低着头,脸上不仅不见喜色,反而沉重了许多。 跟他们第八局要被党国裁撤了似的。 而且他看的真切,林永建的茶色眼镜之下的眼眶当中,分明湿润了,但大概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林永建忙笑着道:“我这是为导演高兴。” 徐容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咋了这是? 夫人怀孕,你们俩一副心事重重的,这是干嘛呢?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仔细想想,林永建、张曦临俩人平时跟王桐也没太多交集吧? 而且从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上,他也不觉得俩人会是那种人。 王桐没在剧组多呆,没一会儿,刘疆便带着她离了组,回家! 因为导演半途跑路,剧组不得不暂时休整一下午。 “徐容、曦临、正斌,走,喝点去。” 徐容瞧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的林永建,知道他心里估计有事儿。 他昨天听张曦临说了,林永建每天放了工,都要整点,也不多,一小盅。 可是今天并不忙,拢共才拍一场多一条。 回到酒店,看林永建和张曦临都回了各自房间,徐容拽住了任正斌,问道:“正斌,咋回事啊?我怎么看永建和曦临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任正斌叹了口气,伸出四根胖乎乎的手指,道:“曦临今年43,永建今年40,都还没孩子呢。” 瞅着徐容不解的神色,任正斌道:“唉,你可能理解不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一个字,穷,穷的连媳妇都娶不到,上哪要孩子?曦临,一年到头365天,360天都在各个剧组转,甭管啥角色,他都接,为啥,挣钱啊。” “永建更不容易,早些年,那会儿他还不能挣钱,头一个孩子,因为穷,别说养不养的起,连生都生不起,没办法,就给流了,第二个,还是因为穷,当初为了参加小品大赛挣钱,工作太累了,没保住,这几年也是跑了好些医院、试遍了各种偏方,都没啥效果。” 任正斌感叹着道:“你别看俩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是孩子这个事儿,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病,每回喝酒,喝大了就哭,喝大了就哭。” 《踏星》 “人家都瞧着,咱们这一行光鲜亮丽的,一年挣多少多少钱,可像你这样的,真的没几个,官方公布的数据,咱们这行从业人员还不到一百万人,可是你要是加上各个影视基地那些群演,一百万根本打不住,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把年纪,连个窝也没有。” 徐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任正斌说的是实情。 别说群演,就是一些小演员,每年接一两部戏的收入恐怕都抵不上支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身边的这几个朋友,林永建、张曦临,暂时没了这样的烦恼。 果然如任正斌所言,林永建和张曦临俩人上了酒桌,菜还没上,就一杯一杯的往嘴里倒。 也不用人陪,也不用人劝,他买的一瓶茅台没大会儿就被俩人干了半瓶。 可是人过中年,无论多难的事儿,仍得压到心底,负重前行。 开机第三天,虽然回家之后又是找保姆,又是联系医院的熟人,忙的一宿没睡,只飞机上眯了俩钟头,但刘疆到片场时,依旧红光满面,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精气神上,也完全不同以往,在之前,对拍戏,他不能说不投入,但更多的以生产娱乐大众商品的态度,但是今天,随着即将身为人父,他的觉悟似乎勐然拔高了一大截。 作为一个父亲,他想给孩子的未来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至于王桐本来要饰演的陆怡君,戏份本来就不多,找个人就能替代,至于王桐,他不敢冒那个险。 而林永建和张曦临彷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跟往常一般,仍旧乐呵呵的。 但因为昨天的酩酊大醉,四人的关系更近了不少。 昨天晚上是徐容和任正斌喊了剧组的车,把俩人拉回的酒店,三人背林永建还行,俩人背张曦临和林永建,谁也扛不住。 要拍的还是第一天的第二场戏,在开始拍摄前,徐容找到了任正斌,道:“正斌,你待会儿有句词得处理一下。” 对于徐容的提点,任正斌不敢不重视,这可是以演技着称的白玉兰视帝,他立刻稍显紧张地问道:“哪句?” “就是你知道李伯涵回来的消息之后,说‘这个家伙真的是太不合群了,你说这好几个月不见,回来了,也不过来跟哥几个打个招呼,没特么人味。’这句,咱们跟李伯涵并不是第一次见,而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同事,谁什么样,大家都心里清楚,光听你的话音,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以前关系多好呢。” “哎,你提醒的确实是。”任正斌恍然,可是紧接着就问道,“咋处理?” 徐容想了想,说道:“你改成:这个家伙真的是越来越不合群了,你说,这好几个月不见,回来了,也不过来跟咱们哥几个打个招呼,没特么人味。” “我感觉这样会更好一点。” 这其中涉及到一个演员普遍会犯的毛病,在表演时,因为本身没有相应的职业经历,很多人总是习惯性的演“第一次”,就是第一天上班的模样,比如演一个医生,跟病人家属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可以带着同情,但肯定是非常职业的,因为他每天面对的都是生和死,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但在拍戏的过程中,大多数演员,往往总是习惯的面带悲恸,跟自家亲人患了绝症似的。 这样的失误,在表演当中,不单单是一个小错误,因为它的诱因,必然是会导向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和症结,而这个深层次的症结,就是任正斌选择向刘疆要“齐佩林”这个角色的动机。 但是徐容并没有说出来,那会打击任正斌的表演自信,暂时的,他只能选择帮他治标。 而之所以选择告诉任正斌,也是因为之前合作,再加上连着两天酒喝导致关系近了,想帮帮他。 林永建瞧着俩人碰着头,凑过来问道:“你俩滴咕啥呢?” 见任正斌要说话,徐容拍了他一下,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张曦临看着任正斌,道:“这场戏咱们也来回拍了七八回了,不走了吧,直接拍?” “成。” “没问题。”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预备,a。” 第八章 相遇 要拍的是李伯涵第一次从“木马计划”基地回来的相关戏份,同时也是正式拉开八局内部斗争序幕的一场戏。 第一条是张曦临坐在会议室当中,等着任正斌进来。 “预备,a。” “幼。” “幼。” 徐容站在场外,仔细地听着张曦临和任正斌二人的台词,因为他等会儿也要进场,没法跑到监视器后边去仔细瞧二人的综合表现。 但仅仅从台词上,张曦临说的没错,他的确会演戏了,而任正斌也跟他猜测的一模一样,形成了固定的表演套路。 等到孙大浦跟齐佩林借人手,齐佩林委婉拒绝,饰演马蔚然的吴小东推门进场。 “幼。” “蔚然兄。” 吴小东笑呵呵地看着二人,问道:“今天的会议有我吧?” 徐容也准备着进场,而吴小东此时背对着他,但从他的台词上,徐容也品出了点味来,吴小东的念台词的语气很轻,即使落“会议”上的重音,也只是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一句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参加会议的话,加上不大自信的台词,一个会议室内权力边缘人物的角色形象立刻凸显。 但是徐容总感觉,吴小东的呈现仍不够完美,如果这句话让吴钢来,他肯定会在“会议”这个词之后停顿半拍,同时的,小爪子会点两下会议室,形成心理停顿,从而弥补本不应该存在的逻辑停顿漏洞。 吴小东现供职于国话,和老师李雪建同属一个单位,跟他所在的人艺,是兄弟单位,但吴小东并非专职演员,在平时,还会搞搞导演工作。 演而优则导,某种程度上,是赞誉,但实质上,也是一种无奈,因为他们自己在原地踏步多年乃至退步之后,已然醒悟过来,在演员这条职业道路上,天赋和际遇已经限制了他们的上升空间,想要综合更进一步,唯有另辟蹊径。 徐容听到任正斌对吴小东说“通知你就是有你嘛”,开始进场,等到他说到“坐坐坐”,正式进入镜头,冲着背着自己的吴小东道:“蔚然兄,你好。” 他的声音不像张曦临和任正斌那么节奏明快,也不像吴小东那么温和,跟刚睡醒似的,塌着肩膀,俩手插在口袋里。 但母庸置疑的是,镜头当中的四个人,都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特点极为鲜明。 吴小东回过头来,微笑着道:“哎,新杰啊。” 徐容站在门口,嘴角轻微抬起的同时,冲着会议室,轻轻扬了扬下巴,问道:“进去还是出来啊?” “我,进去。”吴小东通过简短的三个字中间的停顿,把上一句找补了回来。 “我等你呢。” “哈哈。” 在他转身关门的时候,任正斌坐在椅子上,扭过头来,视线上挑着,道:“新杰。” “哎。” “发型不错啊,你是越来越帅了。” “嗨。”徐容笑的笑容扩大了点,冲任正斌摇了摇头,一副“瞎说什么大实话”的表情。 走到了张曦临和任正斌的旁边,扶着俩人的椅背,看向张曦临,问道:“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和任正斌语调直落,重音压在“发型”上呈现方式不同,他彻底放弃顿歇、重音和语调的变化,只通过可以稍慢的节奏和气息,把一句台词慢悠悠的说了出来,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贴合他的角色设定。 “看见谁?” “我看见李伯涵啦。” “他回来啦?在哪看见的?” “楼道里。” 四人各自走各自的位置,任正斌道:“哎,我跟你们说,这个家伙真的是越来越不合群了,你说,这好几个月不见,回来了,也不过来跟咱们哥几个打个招呼,没特么人味。” 任正斌跟徐容合作过,再加上白玉兰视帝名头的加持,对他的业务能力,不敢抱有丝毫的怀疑,可是对于徐容给自己台词的改动,他心里其实有点发憷,徐容是腕儿,怎么改都成,可是他只是个小演员,因此在话音落下之后,尽管面色如常,可是心里,却是唯恐听到刘疆的喊“停”的声音。 等了几秒钟,没听到打断,他心里石头落了地的同时,瞥了眼侧面低眉顺眼地坐在沙发上的徐容,心中渐渐萌生出了股冲动。 这股冲动他并没有压太久,在第二条开拍后,随着林永建进来交代了两句,又转身离开会议室,他忙跑过去开了门,这是剧本当中他本来就要做的事儿。 可是等田晓洁起了身,他在林永建前脚离开后,田晓洁后脚就要出门前,“咣”地一下关上了门,斜着瞧了他一眼,神气地走回了座位。 田晓洁虽然没预料到任正斌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可是反应并不慢,面无表情地斜了下他。 “对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卧底,也许就在这间屋子里。” “卡。”刘疆瞧着任正斌,这两条任正斌都有发挥,有点,有点超出了他平时的水平,也超出了他的预估,无论是对台词的处理,还是关门那一下,这都是之前的合作当中未曾发生过的。 “正斌,不错,继续保持。” 任正斌咧嘴笑了,关门那下发挥,他心里也挺忐忑的,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胸中那股子冲动到积蓄到了极致,关门就成了他的发泄口,而且他感觉对上了之前那句“没特么人味。”,也彻底表明了孙大浦和李伯涵的关系定位。 而且这件事只能他来做,尽管齐佩林同样跟李伯涵不对付,可是齐佩林的性格不允许他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儿。 田晓洁瞧着任正斌道:“正斌,刚才你的发挥确实可以,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嘿嘿,是之前徐...” 徐容忙拦住了任正斌的下半截话,笑着道:“我感觉啊,等这部戏播出了,要是真如罗制片说的大火了,大浦,你刚才关门的那下,绝对会成为名场面之一。” 他没再喊名字,从刚才任正斌的状态上,他瞧出来了点端倪,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帮任正斌出戏,而是保持他之前的状态。 任正斌瞥了一眼徐容,悄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徐容安心的受了,以他的热度,这部戏排档、前期收视都应当不成问题,只要收视一路走高,任正斌再能一直维持刚才的状态,三五年内,不愁接不到戏。 同时的,他也想起了和自身有关的另外一件事。 徐容看着端坐在监视器后的刘疆,走了过去,道:“导演,我是不是得有一个双重贯穿动作?” “双重贯穿?” “对,就是无论对于刘新杰的哪一重身份,这个贯穿动作都是能够连接的,好别让角色的两面割裂的那么明显。”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刘疆挠着头,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向徐容问道,“你有什么考虑?” 他知道,如果徐容脑子里没什么想法,肯定不会来找自己的。 “我觉得这个贯穿动作要起到对剧情的巨大张力,黄老师那结局好了吗?” “还没呢。” “大致方向呢?” “之前合计的是最后你跟谭忠恕肯定要分别的,比如长亭外,古道边那种。” 徐容点着头:“告辞?最后结局也以一句告辞落幕?” 刘疆沉吟了下,摇着头道:“不行,有点偏正式了,你要是搁在现在肯定具有一定的滑稽效果,到了最后能够瞬间升华,但是在那个时候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常规也比较正式的。” 刘疆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撒由那拉?” “撒由那拉?” “嗯。” “行,那我待会儿试一下。” 等待调整机位的时间里,任正斌相比以往,对徐容骤然热情了许多,经刚才徐容的一句指点,他愣是得到了刘疆的夸奖,而且还让他“继续保持”,也就是说,以后的拍摄过程中,允许他合理发挥了,拍了刘疆的几部戏,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估摸着,要是能够一直延续,说不得回头导演还得给自己加戏呢。 “徐容,抽根烟。” 徐容摆了摆手,道:“你知道的,我不抽烟,对了,别喊我徐容了,喊我新杰吧。” 这是一种对两个人都好的喊法,对他的意义已然不大,但是对于任正斌影响却不小,这是他以前经常使用的小技巧。 任正斌笑着道:“成,成,成,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嘿嘿。” 张曦临奇怪瞧着任正斌,问道:“斌子,你跟徐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啊?” “哪能,哪能啊,嘿嘿。” 赵铁刚走了过来,笑着道:“几位老师,可会找凉快地方啊,咱们准备一下吧?” “成。” “还走吗?” 任正斌摆摆手,道:“不走了,直接拍,直接拍。” “预备,a。” “......” 在徐容忙着拍摄的时候,小张同学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跟着导航,来到一家火锅店附近。 等她停好了车,出了车库,才发现自己停错了地方,距离她的目的地,还隔着一条街。 今天,是她的一个幼儿园兼小学同学约她出来的,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朋友认识。 对这个叫刘唯的小学同学,她已经没太深的印象,只隐约记得娘儿吧唧的,根本不像个纯种东北爷们。 她打开导航瞅了瞅,就隔了一条街,也就没再去地库把车开出来。 毕竟找个连着两个空车位的车库不容易,她宁愿多跑段路子,也不愿意吭哧吭哧的停半天车。 半天停不进去不说,回回还把自己气的不行。 踩着点,着急忙慌地跑到约定的地点,她围着火锅店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此时她才想起来,刘唯已经跟小时候长的不一样了,说不定变得更娘了。 就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晓斐,晓斐,这边。” 小张同学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跟自己摆手的戴着副黑框眼镜的“漂亮”瘦长脸年轻人,不大确定地问道:“你,是刘唯?” “哈哈,我早看到你啦,就看你能不能认出来我,你没怎么变啊。” 刘唯见贾铃也站了起来,忙介绍道:“这是贾铃铃姐,你不是考上艺术团了嘛,铃姐也是艺术团的。” “铃姐,这是我同学张晓斐。” 小张同学只觉脑瓜子懵懵的,她对刘唯已经没有多少印象,而对面对这个微胖的女孩,更是没听说过,可是此时,她仍挤出了点笑容,道:“啊,好久不见,那个,铃姐你好。” 贾铃瞧着刘唯和张晓斐俩人跟不认识似的,忍着不显露脸上的酒窝,不大确定地问道:“你们,真是同学?” 刘唯将菜单递给了贾铃,道:“是,不过好多年没见了,就是前几天才联系上的。” 刘唯瞧着张晓斐满头大汗,不由问道:“你住的比较远吗?”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嗯,特别远,都到郊区了,半天都打不到一辆车的那种。” 刘唯听了,心下不由叹息,没想到这位上了北电的发小,混的比自己还惨,他知道那种地方,住的什么人都有,不卫生不说,还相当不安全。 贾铃没立刻点菜,而是皱着眉头打量着小张同学,道:“我怎么看着你总感觉有点眼熟?” “啊,是吗?我拍过戏,就是前段时间的《潜伏》,我演的穆晚秋。” 贾铃脸上的酒窝陡然明显,道:“啊,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演的挺好的。” “我怎么没注意...”刘唯话到嘴边,又强行扭了过来,“咳,你是怎么接到那么火的戏的?” “嗯,当时是徐老师带的我。” “徐老师?”贾铃听着她的话音儿,不大确定地问道,“你说的,不会是徐容吧?” “对,就是他。” 刘唯并不清楚张晓斐跟徐容的关系,只是听张晓斐提起徐容,怕引起了贾铃的不快,忙岔开了话题,道:“麻烦铃姐以后多多照顾我这同学啦。” 在刘唯的认知当中,徐容跟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同处一个剧组,除了拍戏之外,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而张晓斐提起徐容,在他看来,就像很多人习惯在酒桌上吹牛逼,说我认识那谁谁谁,实际情况,兴许对方压根不记得见过这么个人。 贾铃摆着小胖手道:“没问题,对了,晓斐,你今年多大啦?” “...” 第九章 敲门 “哈哈,徐老师,我跟你说,我要装个大逼啦!”徐容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小张同学欢快的声音,不由微微诧异。 自打小张同学进入艺术团,开始他的主持人生涯后,每天到了家,她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一打电话,都是“哎幼,今天可把我累惨啦!”,像今天这么兴奋的,还是头一回。 等他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样哈哈笑了,道:“不要太过,适当就可以啦,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对了,你把那个刘什么,就是你那个同学的电话给我发一下。” “叫刘唯,徐老师你要他电话干嘛?” “不管怎么说,人家看在同学的情面上,愿意帮你,这是好意,咱们得感谢。” “可是,可是你要是告诉他了,我还怎么装那什么?” “放心,不会影响你的装逼大计的。” 徐容挂了电话,收到了小张同学发来的消息,又编辑了一条消息,转头给靳芳芳发了过去。 如果刘唯还没有签经纪公司,那就让靳芳芳或者郭思把他签下来。 麻蛋的,多管闲事!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把小张同学扔到了艺术团,结果这家伙好心办坏事,稍微打乱了点他的计划。 人艺跟艺术团的关系,不像和国话那么亲密,但也有历史渊源,当年候宝林成立“相声改进小组”,人艺的一部人也参与其中,出了力气,若是要关照小张,不过求个人情的事儿。 不过纵然如此,他也不可能真的怪罪刘唯,他已经听小张同学说了,刘唯混的也不太如意,他打算帮帮他。 既然是善行,而且他们是受益者,他就有必要让他的善行得到善意的回报。 当然,若是刘唯还有别的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十年长约一签,基本上就可以考虑考虑退出这个圈子以后要靠什么养家湖口了。 “笃笃笃。” 徐容听到敲门上,合上了手机,心下微微有点诧异,此时已经十点四十,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打扰他。 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过去开了门,望着站在门外的女孩儿,他脑海当中的弦立刻绷紧了,可是在脸上,仍笑着问道:“吕老师,有事儿?” 站在门外的,是演档桉室主任卫克利的吕嘉容,此时她穿着身领口是蕾丝纱网的露肩红色长裙,妆容澹雅精致,看穿着打扮,压根不像深更半夜,好似要去约会似的。 吕嘉容瞧着徐容脸上的笑容,红唇启合着,道:“徐老师,我听说你们这几天晚上你们老出去吃饭,都是在哪吃的啊?我正好有点饿了,想去吃点宵夜,不过来这儿的次数不多,对附近也不太熟悉,能给我介绍个好吃的店吗?” 徐容心下了然,按照惯例,他应该回答“知道知道,我带你过去。”,等吃完了宵夜,若是谈妥了,他必然还能再吃一顿更加丰盛的海鲜。 可是他更清楚,也许酒店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指不定猫着几个狗仔,正等着他呢,哪怕什么也没发生,一旦拍下来两人出双入对的照片,撤稿必然也要花点钱的。 明星的花边新闻,媒体拍到了之后,并非立刻连夜登报发行,而是先进行友好洽谈,若是价格双方都能接受,那么结果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接受,就到了考验公关团队水平的时候了。 徐容似乎压根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道:“吕老师,这你可问错人了,回回我都喝的不省人事,也记不大清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要不,你问问大浦,他每次都没喝多,记得应该比较清楚。” 吕嘉容脸上的浅笑凝滞了下,但极快的,又恢复了自然,轻轻地点着头道:“那,好的,我再问问,麻烦徐老师啦。” “客气。” 望着吕嘉容离去的背影,徐容笑了声,吃宵夜是假,兴许想吃他才是真的,而且还是那种能连骨头都给嚼成渣的吃法。 与之前的陈?不同,陈?不需要他的资源和名气,可是吕嘉容需要,他跟她压根不熟悉,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却莫名其妙地来敲他这个男一的房门,这样一个女人,目的实在太过显而易见。 徐容之前听黄小明师兄说过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他有一个朋友,拍戏期间,偶然跟一个女演员距离近了点,完事儿之后,那女的悄悄地把套藏了起来,而后以怀孕为要挟,索要财物。 他没问黄小明那个朋友的名字,但是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只要名和利的诱惑足够大,甭说道德,就是法律,也要试着踩上一踩。 他并没有立刻关上门,而是就倚着门框,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会去敲任正斌的房门。 只不过他的期待很快落空,吕嘉容直接走向了电梯口,下了楼。 徐容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容,前阵子被黄小明师兄喊去唱歌时见到的那个模特。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那个叫杨颍的模特的眼睛,跟刚才的吕嘉容很像。 吕嘉容前脚刚走,后脚,刘疆带着黄珂,还有徐容的另外一个熟人便走了过来。 只是仨人身子虽然往这边走,可是脑袋却齐齐地望着电梯口的方向,显然是注意到了吕嘉容。 徐容看到跟刘疆并排走过来的中年,忙出了门,迎了过去,习惯性的伸手道:“哎幼,黄老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黄三石瞧着徐容伸在半空的手,却没去接,道:“小徐,咱们这么打招呼,不太合适吧?” “额。”徐容忙收了回来,哈哈笑着,“确实确实,黄老师怎么过来了?” 黄三石道:“我是《黎明之前》的监制,过来瞅瞅不是应该的?” 其实本质上,黄三石不单单挂名监制,还是编剧之一,剧本的主要思路,也是他提供的。 刘疆道:“黄老师刚到,我楼下定了房间,走,咱们去给黄老师接风。” “成。” 到了楼下的包间,徐容一进门,率先打开了窗户,果不其然,转过头,仨人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已经把烟点上了。 等徐容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对面,黄三石拿食指指了指楼上:“刚才那小女孩儿,找你的?” 这样的事儿,刘疆和黄珂虽然同样撞了个正着,可都不好过问,毕竟吕嘉容也是剧组的演员,而且跟徐容进展如何,他们也不清楚,万一人家俩人已经不声不响地展开了深入探讨,他们一问反而尴尬。 但是黄三石毕竟曾是他的师长,而且知道他跟张晓斐感情还不错,怕他走错了路子。 徐容义正言辞地道:“对,过来请教我一个问题,门都没进,就走了。” “哈哈哈。” 笑过之后,黄三石叮嘱道:“你可别犯迷湖啊,这个圈子里,甭管男的女的,长的好看的不少,没什么事儿是无缘无故的。” 徐容撇了撇嘴,道:“得啦,黄老师,你过来总不是跟我说这些的吧?” 他拍戏期间,平时不出来应酬,这点刘疆是清楚的,跟林永建、张曦临接连出去,那是为了培养默契,但是今儿这眼瞅着都快十一点了,仨人又特地跑过来找他,肯定不会是来找他叙旧的。 黄三石笑着,道:“确实是有点事儿,9月初的时候,你有时间没?” 徐容看向刘疆,道:“这我可做不了主,得看导演。” 刘疆想着摇了摇头,道:“估计,有点悬,咱们的戏前期进度不快,大头都压在后边,是当紧的事儿?” “也不是。”黄三石轻轻摇了摇头道,“是院长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在新生开学典礼的时候,代表学长给新生致辞。” “不行不行不行,我在话剧上又没啥成就,就别上去丢人啦。”徐容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学校的学风本来就不太好,他再过去致辞,反而给学弟学妹们树立了不好的榜样。 黄三石来之前,其实已然有所预料,徐容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但还是再次确认道:“真不去?” “真不去!” 徐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可是心里,愈发的疑惑,他跟黄三石,前几天刚见过一面,他不信黄磊就为这么件小事儿特地跑来一趟。 上次是他登的门,把海青换掉的事儿,是他事先不了解情况,不然不会跟刘疆提那茬的。 几人碰了一杯,徐容也不想再跟他绕来绕去的,问道:“黄老师,你这,铺垫完了吧?” “哈哈哈。” 无论是他,还是刘疆、黄珂,跟黄三石打交道都不是一回两回,对于他的风格,也都有所了解,把容易的事儿放在前头,难的事儿放在最后,一向是他的作风。 黄三石笑着,拿起了分酒器,就要给徐容满上。 黄三石倒的酒,徐容是不敢接,忙拦住了他的手,道:“黄老师,你是老师,我是学生,不能让你给我倒啊。” “哈哈。” 黄三石也没拒绝,道:“你之前不是接到一个本子嘛,就是叫《宫锁心玉》的,芒果台突然要撤资了。” 徐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撤资就撤资,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疆笑着道:“徐老师,你还不明白吗?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出演,人家就投资,你要是不出演,人家就不接这个活了,道理就这么简单。” 徐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没听说《宫锁心玉》的另外一家投资方,跟黄三石有半点关系啊。 “唉,这个事儿,还是刘合平闹的,他拿着本子,各个影视公司跑,说你跟陈保国已经答应出演,好多公司都在抽资金准备拼一把呢。” “真的假的,当时我听说计划费用可得一亿三啊?!” 刘疆当场爆了一句粗口:“卧槽,他疯了吧?一部电视剧一亿三?抢劫呢?” 黄三石道:“所以芒果台那边才撤资了,我估计也有掺一脚的打算,我今儿过来,一是看看咱们的戏的拍摄情况,另外就是《宫锁心玉》的另外一个投资方,托到了我这儿。” 徐容恍然,沉吟了一下,道:“黄老师,那个剧本的提纲我看了,本子真是个好本子,但是我真的不打算再接电视剧了。” “你接到好电影剧本了?” “暂时还没。” “那不还是嘛,你可以一边拍着电视剧,一边等好电影剧本嘛。”黄三石见徐容仍要拒绝,“我做主许你一个女二。” “这不是女二不女二的问题。”徐容笑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另外,片酬再加这个数。”黄三石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 徐容张了张嘴,这的确是天价了,他本想立刻拒绝,但黄三石端起了酒杯,道:“你先别忙着拒绝,先考虑考虑再说。” 温酒入喉,徐容感到的不是辛辣,而是无奈,他一心是要奔着电影市场去的,可是各大电影公司最多只给了男二,而且附带其他条件。 相反的是,各家电视剧制作方、电视台,跟疯了似的,恨不得只要他同意出演,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他有点后悔,没早点去电影市场试水,到了如今的地步,反而把自己架到了个极为尴尬的位置,大制作当中,戏份比较少的角色,他不放心,戏份多的,投资方不放心。 当年《亮剑》、《闯关东》火的一塌湖涂,他虽然不算主演,但是囿于戏份,并没有实现跃迁。 但他没立刻拒绝,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黄三石在剧组呆了三天,过了一遍剧组拍出来的片子,同时观看了两天的拍摄情况。 临走前,徐容将他送到影视城的门口。 黄三石上车前,帮徐容整了整解开的衬衣领,道:“我看了你两天的戏,也许你想的是对的,确实不应该再老沉在电视剧里头了。” “有空了去搞搞话剧,你这一身本事,老混在影视行业,有点浪费了。”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看情况吧。” 他明白黄三石的意思,以他的年龄和业务能力来匹配,未来的高度也许是难以估量的。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天赋是看的见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如于是芝一般,为表演体系的发展做出太大的贡献。 第十章 女一 黄三石离开后的第二天,剧组正式分A、B组拍摄,一组由执行导演杜俊带队开赴魔都,拍摄部分外景戏份,一组由刘疆坐镇留在横店。 徐容也随B组来到了魔都,按照拍摄计划,在这里拍摄七天后,他再转回横店,之后根据实际进度,再决定下次过来的日期。 他并没有接下《宫锁心玉》,如今宫廷剧的确呈现了大热趋势,但是在拍完《大明王朝》之后,类似的宫廷剧、历史剧的本子,他都觉得或多或少的差点诚意。 缘于资本的涌入,眼下的影视市场形成了什么题材火拍什么、什么题材赚钱拍什么的现象,就像前阵子《潜伏》的大爆,立项的谍战剧数量骤然激增。 这些剧本,都是根据过往的经典谍战临时拼凑而成,有的甚至只有个大纲,边写边拍、边拍边写,制作周期极其短暂,从立项到片子送审,也许只几个月的功夫,很有影视工业化的范儿,但本质是截然相反的。 徐容之前接到过几个谍战邀约,片酬都极具诱惑力,但剧本本身简直在侮辱观众的智商。 而眼下的《宫锁心玉》就是此类剧本,或者说,这只是一本披着宫廷剧外衣的偶像剧。 两年前,他拍过一部披着谍战皮的偶像剧,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收视,也巩固了他一线演员的地位,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奖励自己的时候。 这样的剧,不是不能接,能接,但不是现在,而且也绝对不能是男一,至少被骂的时候,他徐某人是无辜的,也是受害者之一。 当然,片酬一毛都不能少。 对于黄三石过来当说客的举动,他并不意外,这段时间以来,他遇到了很多类似的事儿,之所以没有当场拒绝,也是因为刘疆和黄珂在场,况且黄三石还是他的老师,得给他留点面子。 如果刘合平筹备的戏投资到位,那么他手里还有两部电视剧,这两部戏,光拍摄期,就要花费他一年的时间。 他已经落后同龄人太多了,不能再拿自己的左脚拌右脚,毕竟随着05届毕业,不少同届的幸运儿已经进入电影市场,兴许人家一炮而红也犹未可知。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随着合约期的临近,等一个好的电影剧本。 他不着急,就像白玉兰奖的颁奖词,余则成,将成为中国此类电视剧的代表人物。 有这一作品打底,短时间内,他不愁知名度的问题,尤其是随着《潜伏》成为谍战的一座里程碑,谍战剧这一题材,让很多真心艺术创作的人感到畏惧,让盲目的资本蜂拥,本身已经很难再出爆款,《潜伏》的地位只会随着时间水涨船高。 再者,准备《黎明之前》的时间里,他也在思考,《潜伏》为什么会这么火? 不可否认,剧本的快节奏、缜密性,以及“四大金刚”的业务能力至关重要,但是从他自身而言,余则成应当是他从业以来塑造角色的巅峰。 而其中深层次的缘由,要感谢一个人,吉世光。 这位在逃犯,教会了他怎么去扮演一个潜伏者。 从《潜伏》,从吉世光,他深刻地意识到深层次体验生活的必要性,至少当他演绎时,观众看着更像那么回事。 接下来,他会逐渐减少自己的产量,直至一年拍一部戏。 一部好戏。 这是他对未来的规划。 在魔都车墩影视基地的化妆间,徐容再次遇到了他钦点的不到一百场戏份的女一,袁泉。 “徐老师早。” “袁老师好。” 徐容扫了一眼镜子当中平平无奇的自己,对化妆组组长,也是剧组的造型师何茜说了声“谢谢”,近距离的打量着迎面走过来的袁泉,单论长相,对方比不了他合作过的许多女演员,但论业务能力,这位能应当能吊打除宋嘉之外的绝大多数同龄人。 最难能可贵的是,对方身上那种文静的气质很符合他分析剧本时关于顾晔佳的想象。 在读剧本期间,两人交集不多,因此的并不熟悉,但是接下来必须形成一定程度的默契,因为未来的半个月,要集中拍摄袁泉的戏份,这其中他是主要同演者。 然后把她送走! “麻烦何老师啦。” “麻烦什么,呵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跟徐老师这么客气的男女主角,总是麻烦、谢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徐容身子站的笔直,对着镜子,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听着背后袁泉和何茜的对话,他没扭头,却笑着道:“何姐,你这话可不对,咱们之前又不是没合作过。” “哈哈,第二次,第二次好了吧?!” “哈哈。” 徐容不厌其烦地将腰带解开,又系上,也许在旁人看来,他的行为相当无趣,且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于他而言,却意义重大。 待会儿要拍的是一场他和顾晔佳约会的戏份,也是戏中,他第一次和顾晔佳约会。 在整理自己领口时,徐容突然发现自己袖子的袖口有根约莫三公分的线头,他扭过头,看向一旁胖乎乎的何茜,问道:“何姐,剪刀放哪了?” 何茜正给袁泉化着妆,问道:“怎么啦?” “我袖子这有个线头,剪一下。”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哦,你旁边的那个红色的箱子里。” 徐容从箱子里取出剪刀,将线头剪掉,扔进了何茜脚边的垃圾箱,而后又将剪刀放回了箱子。 这是靳芳芳先前提醒他的,拍完戏之后,得要求导演将现场收拾干净,不能剧组一走,一地的脏东西。 因为于媒体、观众,他们不认识导演刘疆,也不认识制片主任姓甚名谁,只记得这是他徐容的剧组,也就会默认这种没素质的行为是他的责任。 “亚芹,开工箱。” “好的,徐老师。” 徐容接过王亚芹一路小跑拿过来的开工箱,取出了其中的口腔喷雾,朝着嘴里喷了三下。 他在一个半小时前,才刚刚刷过牙,而且今天也没有吻戏。 何茜瞅着他准备的这么认真,打趣道:“徐老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去约会呢。” “呵呵,可不是。” 徐容笑了下,没解释原因,在几年之前,临见小张同学时,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约会前的准备。 袁泉通过镜子,看着他诡异的举动,她感到的并非诧异,因为她很清楚徐容这些行为的出发点是什么,可是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的一件件事,心中不禁生出点疑惑,这个年轻人,和她过去听闻的有些不太一样。 在过往她听到的传闻当中,无论男友夏宇,还是同学刘晔,对徐容的评价都相当恶劣,而院里的前辈李雪建、好友陈漱,却又截然相反,简直把他夸上了天去。 她不好奇为什么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两极化的评价,因为也许他们见到的,都未必是最真实的一面。 今天,她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无论他的业务能力如何、道德品质怎样,至少,他是一个对待生活相当认真的人,认真的让她有些惭愧。 在过去,她也是这么一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可是在不久的之前,因为某些变故,她一直以来很认真对待的一件事儿,彻底乱了套,而逼得她不得不学会将就,学会不要那么认真。 不再那么认真对待每一件事,不再那么认真的对待自己。 她很清楚徐容刚才那一连串行动的意义,通过外在相似的准备,进而的体验“约会”的情绪。 最为难得的是,他竟然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线头,哪怕很多男人真去约会,也仅仅保证表面上的干净和整洁,对于细节,往往不太留意。 她不好奇他本来如何、怎么想的,因为她很清楚,那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当初刘疆邀请她时,她相当不解,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不多的几十场戏邀请她来。 她的片酬并不低。 刘疆最终透露了原因,是徐容希望她能够出演。 她本想拒绝,但在看过剧本之后,她又决定接下来,哪怕顾晔佳这个角色的所谓女一的戏份少的可怜。 亲身经历让她已经意识到,生活当中,没有人可以完全依靠,父母终将会离去,挚爱也许哪天就会杳无踪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望着徐容的离开的背影,对他的印象发生了不小的改观,她不觉得这样一个人,会像很多人说的那么不堪。 真正开始拍摄,尽管对于徐容的业务能力有所预料,可是他张嘴的第一句话,还是把她惊到了。 “你今天,很漂亮。”徐容打量着她空气刘海下的眼睛,语气秉承着开机以来的习惯,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叹,可是他的眼睛却明明白白地传达着沉醉。 这是台词当中完全没有的一句话。 “啊,是吗?”她脸上刚升起的笑顿了下,才放大了点道,“谢谢。” 导演杜俊也有点懵,他是导演不假,可是真正能做主的,在横店呢。 不过他也不急,刘疆拍的素材比他的要多的多,有时候拍着拍着,来了兴致,还会给一个大致的提纲,让演员现场发挥,而且他还会认真地拍下来。 鬼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这是一个迷信剪辑魔力的导演,不怕素材多,就怕素材不够。 好在,徐容马上就回到了正题,坐下之后,身体板正,视线温和地望着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袁泉自打徐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眼睛便一直挂在他的身上,她不好奇徐容是什么样的人,但顾晔佳却特别好奇刘新杰的内心世界。 她与很多同龄演员合作过,严格说起来,徐容还要比她小几岁,可是业务水平,在同龄人当中,却是她合作过的同行里最高的。 他舍弃了绝大多数外部表达技巧,而只以情绪塑造人物。 得益于话剧院里诸多老师的教导,她深切地明白,这种表演需要坚实的内部技术支撑。 尤其是面对面对戏的情况下,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年纪轻轻,能火到眼下的地步。 “卡。” 杜俊看了一遍回放,道:“两位老师,非常好。” 徐容笑着冲袁泉点了下头,袁泉不像宋嘉,没有那种你打我一拳我特么要是不还回来能憋屈死的倔强,但是他每一次发挥,她都能处理的恰到好处,也贴合了顾晔佳“温柔”的角色设定。 很特别的一种表演方式。 休息了近一个小时,杜俊问道:“徐老师,准备好了没,练车啦。” “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起了身,因为剧组还是《媳妇》的原班人马,他没考驾照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剧组。 但是车技是没丝毫的问题的。 因为在过往的拍戏过程中,他练车的机会太多了,一场戏拍下来,短则二十分钟,长的俩仨钟头。 对于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也乐意跟着其他人一起笑自己。 剧组的生活密闭、压抑且阶级、山头分明,整天晃来晃去的,就那么一群人,也就不可避免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这些矛盾有的会爆发出来,有的只潜藏于笑脸之下,也就有必要找点乐子进行化解。 而且有意思的是,一个剧组当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在合适的场合、对合适的人,开上几句大家都能乐的玩笑,至于不会选场合的或者不会选合适的人的,都已经被踢出去了。 在魔都拍摄的第七天,拍摄外景戏时,一帮媒体如约而至。 人是罗力平找来的,焦点自然徐容,目标是则是《媳妇》。 随着《媳妇》定档,宣传也就跟上了日程,可是身为男一的主角徐容还在剧组拍戏,那么只能花点钱把人请过来。 话题则围绕徐容、袁泉展开,当然,可以想象的是,媒体在报道时,不可避免的会带上夏宇。 要拍的是袁泉在魔都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刘新杰送她离开,她中弹后的生死离别,这场戏拍完之后,两人就需要回转横店,把顾晔佳剩下的戏份拍完。 2k 杜俊讲完戏,看着徐容和袁泉,问道:“徐老师、袁老师,需要酝酿一会儿吗?” 徐容看了旁边站着的袁泉一眼,见她摇头,道:“不用,直接走吧。” 因为这场戏虽然是他跟袁泉俩人的戏份,但需要情绪爆发的是他,他相信袁泉没任何问题。 这是他从业以来,迄今为止,合作的最为省心的一个女演员,虽然俩人平时交流不多,但配合却颇为默契。 就像过去某位着名导演预言的:她不火就没有道理。 “预备,a。” 晚点更新 如题,今天有点事。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十一章 受伤 如何处理顾晔佳在面前死去这场戏,徐容很早就设想过,相当不好演,因为顾晔佳这个角色的份量本身太重又太轻。 太轻,是因为她的戏量甚至比不了男N号丁三,太重则是缘于她的角色定位,她是刘新杰表面不在意,但内心为之牵挂的恋人,一个顾忌刘新杰八局总务处处长身份,不敢表露太多真实情感的地下工作者。 但是作为刘新杰的恋人,她的死又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因素。 他很清楚一点,绝不能把这种重要表现成歇斯底里,那对于观众而言,实在太过突兀,因为观众也许压根对她就没太深的印象。 唯一让他稍微安心的,还是袁泉身上那种独特的安静,如同暖阳下盛放的鲜花,当花瓣凋零,应当能够博取一定的同情和怜惜,即使他的表演稍微过了一点,也是能够被理解的。 徐容盯着袁泉背部的枪伤,轻轻地将她翻转过来,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在上一场戏份当中,李伯涵和齐佩林指认顾晔佳是地下党人。 而此时刘新杰带着顾晔佳来到的逃生地点,也让勉强支撑的顾晔佳反应过来,刘新杰就是031,因为这条隐蔽的逃生途径,只有水手和031两个人清楚。 袁泉勉强笑着,似乎想要伸手摸摸徐容的脸,可是她完全失去了抬手的力气,却仍努力地笑着:“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你是031。” “新杰,那朵玫瑰花,好美...”这句词,是她临时改的,因为两个人在戏中的第一次相见,刘新杰给她带了一朵玫瑰花。 徐容将已经闭上眼睛的袁泉缓缓拥入怀中,同样合上了眼帘,感受着两个人不多的相处的时光,梦呓般地道:“每次见你的时候,我都分不清我自己是谁,你,知道我叫刘新杰,也知道我是031,可你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我叫,我叫...”徐容嘴巴开合了数下,低头望着已经安静了的袁泉,最终也没能发出最后一丝声音,而只眼角淌下一行清泪。 “哐。” “哐。” “哐。” 杜俊本来沉浸在徐容塑造的压抑和悲痛当中,可是冷不丁的几声闷响,把他吓了一跳,当他注意到车门被徐容砸的明显凹陷下一块,下意识的,就要立刻喊停。 只是眼瞅着徐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又强行将到了嗓子眼的气儿给咽了下去。 他只是执行导演,不是总导演,但是此时坐在镜头前的却是徐容,是跟投资人、制片人、导演、监制私交甚好的大腕儿,万一惹了他不快,说不得他这个导演当场就得失业。 小演员要学会处理与导演的关系,而小导演,则要学会处理与大腕儿的关系,要点只有一点:您开心就好。 “卡。” 等戏结束,杜俊立刻放下耳机,因为从徐容刚才行为的一些小细节当中,他敏锐地发现,徐容在锤了那几下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避免使用右手,似乎出了点问题。 躺尸的袁泉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刚才声响就在她耳边,她听着跟打雷似的,瞥了一眼被徐容砸的凹陷的车门,又瞧了瞧徐容肿胀的手背,问道:“徐老师,你的手,没事儿吧?” “应该没大问题。”徐容轻轻轻轻碰了下,吸了口凉气,对制片主任喊道,“麻烦给我整块冰和一块毛巾。” 刚才演的时候,情绪作用之下,他下意识地用上了最大的力气,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前阵子因为白玉兰奖加冕加载完成的新特质。 而且从刚才疼痛的程度,他估摸着自己的小拇指在砸最后一下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在拍摄《夜》期间,他有过类似的经验。 杜俊赶到跟前,见徐容眉头微皱,轻声问道:“徐老师,怎么样?” 徐容稍微活动了一下右手,嘴角忍不住扯了扯,道:“不太好,给我派辆车,带我去医院看看。” 在徐容乘车离开片场,赶往医院后,杜俊望着车门上的凹陷,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觉得徐容身上的线条是健身练出来的,空有美感,但是却不可能有太大的力气,但是此时,心中却忍不住疑惑,若是刚才那几拳砸在自己身上,会不会把自己的肋骨给砸断? “杜导,咱们车窗的材质,是钢吗?”一众记者目送徐容离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损坏的方向盘上。 他们本来过来奔的就是徐容和袁泉,结果眼下的一个小细节,却让他们发现了新闻的爆点。 徐容的沉浸式表演是一方面,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用拳头生生的把改装车砸出了个凹坑。 杜俊本想立刻回答“是”,可是此时望着周围记者难以置信的眼神,他也有点不大确定,伸手敲了两下,又扣了扣,才低声确认道:“是的,是钢,不过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厚,只是很薄的一层。” “嘶。” 第二天一早,小张同学作为彻头彻尾的新人,在眼下团里本就没有多少演出安排的时节,更抢不到上台或者随队的机会,只能坐在院里,端上一杯水,无聊地翻着报纸,虽然时间才八点半,可是,她已经在盼望着下班回家啦。 她对于过去曾经向往的电影明星,已然没那么迫切,因为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向她展示了大红大紫之后的辛苦,每天,几乎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即使推掉了大部分通告,可是除了拍戏和准备剧本之外,还有太多太多推不掉的迎来送往。 以及与之而来的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无尽的麻烦和争议。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只想当一条随遇而安的咸鱼,然后偶尔的拍拍戏,攒钱买金子! 只是等她翻到一篇今天的新闻后,立刻坐不住了。 徐老师受伤了。 她立刻拿出了手机,只是电话打过去,响了半天,却没人接。 她想都没想,抓起桌边的包包,就要去找团里的领导。 她要请假过去看看。 半路上,恰好遇到刚刚提着早餐过来的贾铃,小张同学只顾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忙忙地去请假。 “晓斐,吃早饭了没?”贾铃眼瞅着小张同学风风火火的模样,疑惑地问道,“你干嘛去啊?” “吃啦铃姐,我家里有点急事儿得请两天假。” 贾铃上去一把拽住了她,道:“我跟你一起吧,你刚来没多久就请假,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小张同学想了下,才点了点头,道:“嗯,谢谢铃姐。” 请完了假,俩人出了艺术团的大门,贾铃就要去路边拦车,却被小张同学拽着往旁边的停车场走,道:“我有车。” “你,有车?”贾铃闻言愕然,“不会是自行车吧?” 贾铃迷迷湖湖地跟坐上了小张同学的车,然后又迷迷湖湖地到了小张同学位于“郊外”的房子。 “晓斐,咱们是不是走错...”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囫囵,就见小区门禁放了行,眼瞅着小张同学开着车,一路跑到位于中间的一栋独栋别墅前。 “叮叮叮。” “叮叮叮。” “喂,徐老师,你没事吧?” “我正要过去看你呢。” “那可不行,我假都请啦。” 挂了电话之后,小张同学转过头来,瞧着一愣一愣的贾铃,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铃姐?咱们,先下车吧?” 贾铃下了车,拎着还没吃完的早餐,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跟前的小别墅,她一直觉得张晓斐虽然比自己瘦点,但境遇上两人是大抵相当的,结果没成想,人家所谓的住的偏远,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贾铃跟着小张同学进了门,好奇地问道:“晓斐,你们家,做什么的啊?” “就普通家庭啊。” 贾铃探头探脑地瞧着巨大的客厅,问道:“这,普通吗?” “噢,这是我男朋友买的。” 贾铃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将小张同学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纳闷道:“你男朋友,是不是年纪特大啊?” “哎呀,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同学,反正咱们请假啦,一块去剧组,就当旅游啦。” 小张同学此时倒是不着急了,给贾铃倒了杯她藏在冰箱最最角落里的一瓶可乐,低声道:“来,给你尝尝,就剩下最后一瓶了,我平时每次只喝几瓶盖。” 当贾铃跟着小张同学,到了横店影视城,见到了小张同学的所谓的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后,彻底傻眼了。 她望着跟前的徐容,显得颇为拘谨,道:“徐,徐老师?” “徐老师,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铃姐。”小张同学虽然心中对于没能装成大逼稍微有点遗憾,但也仅此而已,还是贾铃帮她请的假呢。 徐容让王亚芹给贾铃搬了把椅子,笑着道:“贾老师,你好,我前两天还听小张在电话里提起你,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贾铃忙摆着手道:“啊,不用不用,徐老师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的。” 她就像没睡醒似的,有点没回过神来,因为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将徐容跟张晓斐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去,一个是内地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年仅二十三岁的白玉兰视帝,另一个呢,仅仅只是刚进艺术团的小透明。 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能在一起呢? 小张同学看着他用支具固定的右手,问道:“徐老师,你的手怎么怎么回事?” “拍戏的时候一不小心碰着啦,问题不大,过阵子就能好。” 伤不算严重,只是轻微骨裂,但是不得不因此调整了拍摄计划,将所有需要用到手的戏份全部往后调整。 经此一事,徐容也隐约明白了当初所谓“术高莫用”的含义,他压根没有经过相应系统的锻炼,勉强贸然全力使用,极有可能损伤自己的身体。 等徐容再次开始拍摄,贾铃望着已经进场的徐容,又瞅瞅身边貌不惊人的张晓斐,总有种不真实之感,好半晌,才问道:“乖乖,晓斐,徐老师真是你男朋友?” “嗯。” “哎,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啊,他那么红的。” “不跟你说了嘛,我们在一起比较早啦,哎呀,这跟红不红没有关系的,难道我要是红了,就不要徐老师了吗?” 贾铃尴尬地笑了笑,道:“不过徐容那么有钱,你还上什么班呀,我要是你,我就在家里坐着数钱。” “我们真的很穷的...” 俩人没坐大会儿,小张同学起了身,她看到一个熟人过来了。 靳芳芳。 “香港导演?” 徐容诧异地望着靳芳芳,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海润电影正在寻求与香港多位商业片导演合作,这是海润的机会,是香港导演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海润在电影市场迟迟打不开局面,上市计划也因此遥遥无期,与香港导演合作,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而于香港导演,内地的电影市场已经初露峥嵘,尤其是其巨大的潜力,与香港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艺人、导演北上早已成为定局。 不过到底是不是他的机会,目前犹未可知,内地影视圈都知道香港商业片导演是香饽饽,海润最终能不能拿下,谁也不确定,即使拿下了,会不会落到他手里,也是一个未知数。 靳芳芳见徐容将影业那边的财报翻了翻便放在一边,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手里的电影剧本,咱们直接推了,我盯着那边的进度,等一有动静,我立刻去争取。” 徐容笑着道:“不能把人当傻子,不要急,等这部戏拍完了,我约刘燕名见个面。” 靳芳芳愣了下,问道:“你有把握吗?” “没有。” 徐容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觉得咱们过去的思维挺有问题的,虽说很大几率未来要分道扬镳,但是现在咱们还是海润人,要把公司当成家,不要那么客气,提一些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他从刘新杰这个角色上得来的感悟,哪怕自己真的是卧底,可是明面上,他仍是总务处处长,仍要为八局流血流汗,相对于海润,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的合约一天没到期,他一天就是海润的一哥,在为海润创造价值,也有争取相应权益的权利。 第十二章 杀青 无论是趁他受伤不想上班的小张同学和贾铃,还是借故跑来的靳芳芳,都没在剧组呆太久。 她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他也要忙着拍戏,很难抽出太多的时间陪她们。 等三人离开后,闲暇当中,徐容调出了系统界面。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B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35/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八极精通(解析进度:21%) 他小拇指骨裂的根源便是已经挂载的“八极入门”,尽管剩下的两个特质迟早有挂载的一天,但是现在,他是半点也不期待了。 目前来看,这玩意没有常年累月的与之对应的锻炼,根本不能全力施展相应的发力技巧。 不过这些于他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打星到老一身病并非戏言,他现在最期待的是等“八极精通”特质解析完成之后,看看能不能抽到其他特质。 比如恒定巅峰、过目不忘之类的。 最让他惆怅的还是陷入龟速增长的经验值,这才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八极之类的特质再花里胡哨,也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尽管一直以来,他被很多人评价天赋卓绝,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赋上限是有限的,只不过因为上限和下限要高于绝大多数从业者,才显得他“天赋卓绝”。 因为这个行业的很多人生来就不是吃这碗饭,而硬挤进来凑数的。 《媳妇》拍了三个月,他只积攒了26点经验值,而后参加毕业汇演,增加4点,剩下的5点,是最近《黎明之前》拍摄期间的积累。 按照眼下的经验值增长的进度,等这部戏杀青,顶天也就30点经验值,这还是刘疆因为个人风格的缘故,拍摄了大量也许未来用不到的素材。 他仔细观察了两天,隐约的发现了点端倪。 整体演员水平上,《黎明之前》剧组要比《潜伏》剧组高一线,《黎明之前》相对而言要阔绰的多,绝大多数配角并非随便拉个群演凑数,都是专业演员出身。 但是在顶配上,差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剧组的一众同行的表演,基本上可以评价为“教科书式的表演”,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哪怕林永建,也是如此,也导致了他的经验值增加跟乌龟爬的似的。 5点经验值的大头,还是来源于与袁泉合作期间。 林永建几人的表演,不能说不好,很标准,无论对于观众,还是同行,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可是太过刻板了。 对比最为明显的,是冯蒽鹤塑造的局座吴敬中。 两个人物的设定有所不同,处理方式更是大相径庭,冯蒽鹤总是笑口常开,跟个邻家大爷似的,林永建则老是阴恻恻的,显得极有思想、极会思考,更符合观众心目中典型的反面人物,可是在徐容的感受当中,吴敬中才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他似乎什么事儿都明白。 相比之下,谭忠恕身为位置更加重要的八局局长,反而要稚嫩的多。 而吴钢在潜伏当中塑造的笑面虎陆桥山,无论是张曦临还是任正斌,差的都不止一点半点火候。 就像林连坤老师所言,绝大多数演员,都停留在第二个境界,而且还没吃透。 他有点无奈,经验值实在太难混了。 教科书式的表演有教科书式的好处,不会拉胯,也就意味着这部戏的上限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的上限有多高,这部戏的高度就能有多高,可是对他混经验值却没有半点好处。 按照眼下的进度,他都不知道三十岁之前还有没有混到S-综合评价的可能。 毕竟从以往的经验值增长速度来看,经验值的获取难度是会随着综合评价的提升逐步拔高的。 他心里可是一直藏着个大胆的想法呢。 等拿到了“恒定巅峰”特质,综合评价也一并提升上去了,把老师李雪建请过来,让他真切感受一下三十年河东和三十年河西的愤满与无奈! 这也是他迫切需要进军电影市场的原因,他的片酬,放在任何一个总投资在三千万以下的电视剧剧组,都容不下第二个顶级一线,除非有人愿意选择自降片酬。 但是电影方面却没这方面的顾虑,降片酬甚至零片酬出演的,比比皆是。 靳芳芳带来的两个消息,都让他上了点心。 目前影业那边主要接触的香港导演有两个,汪晶和杜其峰。 另外一个消息则是关于飞天奖的,今年的飞天奖颁奖典礼他必然是要出席的,尽管这届的竞争激烈程度可以说是十年之最,但提名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至于奖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反正他有了白玉兰视帝傍身,跟谁比也不觉矮一头去。 望着场中的任正斌和林永建中正平和的表演,徐容总感觉有点无趣。 不能说不好,就是太模式化了。 他越看,越觉得不得劲儿,刘合平眼下正在筹备、修订的本子,算不上谍战,没有意外的话,这部《黎明之前》应当就是他在谍战剧领域的收官之作。 未来能不能比肩《潜伏》他不知道,但是作为剧组的核心创作人员之一,他觉得有必要竭尽所能向那个高度靠。 他抿了口水,在嘴里含了一会儿,轻轻地咽了下去。 他准备给对手演员增加点难度,同时也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种行为,激发同演者的创造力。 “斌子,我跟你说,这部戏播了,你绝对一线。”一条戏拍完之后,林永建笑着断言道。 “得得得,我走啦我走啦。” 对于林永建的话,任正斌压根半个字也不信,因为林永建对每一个关系不错,而且还没太大名气的演员,都爱这么说。 头一回听的时候,把他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因为他听说林永建此类的预言都特别准,可是后来才搞明白怎么回事,因为证实他预言应验的,都是那些红了的,没红的小演员,压根就没复述他话的勇气和机会。 在林永建准备下一场跟他的戏的过程中,徐容先是跑去找刘疆滴咕了一会儿,征得他的同意后,才进场坐到了林永建得对面,翘起了二郎腿:“我感觉我们几个跟公主似的,你往这办公桌后边一坐大半天,好家伙,我们这些人轮流跟你搭戏。” “哈哈哈。” 林永建笑着,瞅了一眼他的手,道:“哎,新杰,咋回事啊,为什么你一受伤,来的人咋都是女孩儿?” 徐容没瞧他,将手放在了桌子下面,道:“你这眼镜戴的人都分不清啦,一开始来的那俩是我女朋友和她同事,后来过来的是经纪人,有事儿找我谈。” “噢。”林永建恍然一声,“原来是经纪人啊。” “不是,你这么大声干嘛?”徐容忙瞪了他一眼,尽管靳芳芳跑过来只问了一嘴他手上的伤,可是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面对林永建的问题,内里还真有点发虚。 他知道,当着不少人的面,不适合再掰扯这些,道:“先走一条看看吧。” 林永建将剧本放到了一边,道:“成。” 要拍的是谭忠恕发现了船王庄云清通共后,与刘新杰交谈的一场戏份,但是因为庄云清与党国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八局根本奈何不了他。 “血淋淋的通共证据,这人简直就是个共匪。”为了使林永建放松警惕,徐容的表现方式相当常规,跟之前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那你说怎么办吧?” “抓他,查封他的公司,没收他的船。” “......” “这党国整天嚷嚷着剿共剿共,蒋宋孔陈四大家族,跟这个通共的船舶公司全有关系,咱们这个第八局还干个屁啊。” 林永建叹了口气,道:“是啊,最可怕的敌人,往往是自己造就的。” 本来,这场戏到这就要cut了,可是徐容却又突然笑了,往前探着身子,道:“局座,要我说,咱们俩投共得了,哎,以后甭管是姓蒋的还是姓毛的谁坐了江山,都少不了咱们兄弟一碗饭吃。” 林永建拍了大半天的戏,本来就有点疲惫,冷不丁的被徐容这么一下给整懵了,好半晌才笑了:“不是,你一下给我整不会了,好歹你提前说一声啊。” 徐容同样笑着道:“我也是刚刚想起来的。” 林永建仔细回想着徐容刚才那句话,道:“不过你加这一句,还真挺不错,很自信。”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真实的生活经历和角色体验的相互印证,他心在别处,人却在海润,但是纵然面对刘燕名,也不缺半点地气,甚至还打算要点资源过来。 这是刘新杰和余则成最本质的不同,只不过在之前,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个突破点。 等到实拍,林永建做好了准备,等徐容再次提起“投共”之事,他稳稳当当地接下了。 “腐败不除,亡党亡国啊。” 徐容瞧着林永建又回到了固定的模式当中,感觉自己没达到想要的目的,缓缓把身体缩回了椅背当中,面色严肃地道:“咱妈,是不是在你背上,刺上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啊。” 林永建这下彻底傻眼,愣愣地瞧着徐容,一时间竟丝毫没反应过来。 徐容要的就是这种反应,笑着道:“你现在端坐在椅子上,像岳飞。” “那这时局,就是秦桧。” “卡。” 刘疆瞅着林永建回过神来之后找补的一句,拍着腿笑着,道:“徐老师,你都快把林老师给带沟里去啦,哈哈哈。” 林永建摘下了鼻梁上的茶色眼镜,作势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道:“新杰,你这发挥的也太狠了,我要是反应再慢半拍,刚才那下非接不住不可。” “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刚才林永建那几秒钟陷入呆滞的反应,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表演,不同于刻板的模式化,也是表演最吸引人的地方。 在一秒之前,你永远猜不到你的对手会怎么演,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就像如今网络上兴起的网络,作者也仅仅比读者早那么一会儿知道剧情进展,更猜不到读者会如何评论。 “徐老师,来。” 刘疆看了一遍回放之后,起了身子,走到了徐容身边,低声道:“你别顾忌太多,只要不偏离提纲,就按你想的演,怎么来都行。” 刘疆眼瞅徐容奇怪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剧组的经费足够,刚才那种效果,很有意思,最好每一条都能来点,然后咱们按剧本的留一条,你发挥的留一条,完了哪个好用哪个。” 徐容勉强笑了下,道:“我尽量吧。” 只是这么连拍三天后,跟徐容对手戏多的林永建、张曦临和任正斌三人却是叫苦不迭,他们本来按部就班的按准备的演就没太大问题,可是一到实拍,徐容虽然不会彻底推翻排戏时的设定,可是总会冷不丁来那么一下。 什么诸如“我要是卧底,我特么肯定先弄死你!”、“下班,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之类的话,让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应对。 徐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基于三点,首先是他得到了刘疆的首肯,其次则是他本身的地位允许他事先不跟其他人通气,再者则是刘疆刚开机时公费让四人天天出去喝酒的铺垫的效果。 “如果以后还有你觉得适合我的角色,可以直接联系我,你有我的电话的。”袁泉提着行李,望着跟刘疆等人一起过来送别的徐容,微笑着说道。 她的戏份杀青了。 尽管每想起徐容暴力的砸车门一事,她就有点慌,可是大半个月的合作下来,她觉得跟他搭班子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儿。 在她的感受中,他平时和拍戏期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一站到镜头前,他的脑子里似乎就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根本预料不到他下一刻会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 可是离开了镜头,立刻就会安静下来。 而且以她的判断和直觉,她觉得当初刘晔对他的评价太过主观。 “导演,再见。” “再见。” 袁泉冲徐容摆了摆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徐容和林永建说道:“祝两位老师飞天奖心想事成。” 新章节屏蔽中 不知道咋回事...明天问问情况。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新章节屏蔽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排练 徐容渐渐总结出了一套很有意思的表演方式。 林永建、任正斌、张曦临几人都不是新人,在开始提防他的即兴后,反应也往往出乎他的预料。 而面对同演者的反馈,徐容又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精力去应对。 这个过程,相当于他自己给他自己出难题,而且有时候,面对其他人的反馈,他也会接不住,或者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该怎么接。 但是他渐渐发现,这是对自身潜能和阅历的一种深度挖掘方式,在刹那的时间和压力之下,偶尔的能够迸发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灵感。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太累。 9月初,徐容背着包暂时返回了京城。 尽管他和林永建都入围了飞天奖优秀男演员,但徐容返回京城的日期要稍早两天,当初制定拍摄计划时,剧组应当考虑过他要参加飞天颁奖典礼。 除了出席颁奖典礼外,作为今年的热播大剧《潜伏》的主演,他还得提前回去准备颁奖典礼的一些节目排练。 如今,若是寻常的奖项,没有特别情况,他都根据通告而定,要是闲着就出席,要是忙着就让靳芳芳或者托熟悉的朋友代为领奖,至于表演节目,更是敬谢不敏。 之所以应下来飞天奖的节目,也是其本身的特殊性。 和白玉兰、金鹰两项大奖有所不同,飞天在电视剧领域是一个性质极为独特的奖项,它的显着特点在于它在某些方面的权威性。 权威的程度,从一些事情上可见一斑,如评选结果一经出炉,没有任何媒体或者相关人员发出半个字的质疑。 飞天奖颁奖典礼主持人向来都是用春晚主持阵容。 凑巧的是,今年就是个特殊的年份,毕竟老母亲六十大寿,主办方的重视程度较以往年份肯定要有所提升。 而各奖项评委会的委员,都是分别从宣传部门、文艺等各部门抽调。 这样的评委阵容,也许从艺术多样化的角度评价,未必公允,但对国内的媒体而言,简直权威他妈带着权威回娘家,权威到了姥姥家。 论影响力、公信力,都举足轻重。 也正是因此,飞天奖颁奖典礼和白玉兰、金鹰具备一定娱乐大众的性质不同,比方说飞天奖的红毯特短,而且也不是一对一对的走,而是按照剧组组团走,在合影之后迅速入场。 徐容需要排练节目有两个,一个是开场的诗歌朗诵,一个是颁奖典礼结束的大合唱。 第一个节目因为《潜伏》的大热,他有几句词,第二个估计就是因为入围,去站站位置。 徐容的心态很放松,不放松也不行,飞天和金鹰隔年举办的机制,对于任何一位有意冲击飞天奖的演员都不太友好,因为他要同两年内所有的优秀电视剧演员同行竞争。 比如今年,除了《金婚》、《闯关东》、《士兵突击》、《奋斗》、《我的团长我的团》、《李小龙传奇》、《甜蜜蜜》以及《走西口》等大热电视剧外,还有《高纬度颤栗》、《喜耕田的故事》、《周**在重庆》、《井冈山的故事》、《大工匠》、《国家行动》、《静静的白桦林》、《春草》、《十万人家》等等等等收视和口碑在某些地区都取得了不菲成绩的竞争对手。 和往届相比,今年简直是神仙打架。 而且和先前三部作品杀进白玉兰有细微的差别,飞天奖评委组直接把《纸醉金迷》踢出了评选门槛。 不符合主旋律。 这就是飞天奖的显着特征,只要主旋律这点不过关,再高的收视和口碑也没有任何意义。 言情吧免费阅读 不过今年的飞天,他还是三部作品入围,尽管《纸醉金迷》被踢出,但《夜幕下的哈尔滨》补上了空缺,以《潜伏》领衔,混个提名应当不难。 “徐老师,徐老师,这边。” 一出接机口,徐容就望见了斜挎着包包,垫着脚尖冲自己挥手的小张同学,望着小张同学,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小张同学的包包、衣服、鞋子,还是上学时候买的。 眼下他的确还欠着些外债,可是只六百万,并不算多,再加上今年过了年之后疯涨的房价,也许不应该把日子过的那么紧巴。 如今相较于他买时的价格,房子已经翻了一倍多,虽然没有达到他最初的一年翻一番的预期,但这笔投资目前来看,做的还是比较划算的。 小张同学发现徐容并没有拖着行李箱回来,问道:“徐老师,这次回来在家呆几天呀?” “等参加完颁奖典礼就过去。” 徐容瞧着她短袖牛仔裤小白鞋的打扮,诧异道:“你今天不上班?” “上啊,我早上去打过卡啦,等会再绕一段路,去打个下班卡就行。”小张同学接过他手里的包道,“早知道我当初报名的时候就应该认真点,去报人艺的,他们的演出比较多,就是票有点贵,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看几场戏的。” “回头等过年前,拜访的时候,我带着你,以后你进去看戏就没人拦你了。”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去给人送礼吗?” 因为先前徐容去拜访的时候,都是她开着车,一车一车的东西往人艺家属院拉。 “看你说的多难听,一点水果,能叫什么礼?”徐容白了她一眼,“这是同事之间的礼尚往来。” “哼,你就会胡扯。”小张同学才不信呢,掰着手指道,“你看吧,第一次是送水果,第二次肯定就得送烟酒,等第三回,是不是就得是土特产啦。” “然后到时候人家肯定板着脸跟你说,小徐呀,下不为例。” “哈哈哈。” 徐容诧异地瞧着小张同学,道:“咦,不错啊,这你都发现啦?” “我又不傻。”小张同学白了他一眼,“我算了一下,去年过年前后,咱们光给人送东西,前前后后就花了差不多一百万。” 徐容皱着眉头,不大确定地道:“有,这么多吗?” “有啊,有的是咱们买的,有的别人送给咱们的,不信回去了我让你看看我的本子。” 徐容点了点头,道:“放心,以后要送的只会越来越少的。” 这些送出去的东西,就像小张说的,不仅看人,还看第几次上门,像熟悉的电视台的、学校的、视协的、影视公司的老板以及几个长辈,他出手向来不含湖。 这也是他能够在电视剧市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原因。 财神爷那套说法,并非字面意思的单单为电视台谋福利。 这些钱撒出去,也导致了他成为各大电视剧制作方哄抢对象的现象,因为他的戏,电视台甭管一轮二轮,都会买。 到了车库,上了车之后,小张同学突然伸手向他的腿部摸来。 徐容吓了一跳,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扫了一眼旁边的经过的车,道:“小张,你别急,咱们回家了再说。” “嗯?”小张同学愣了下,忽地“哈哈鹅鹅鹅”地笑了起来,得亏上车之后,她先习惯性地系上了安全带,不然非翻到后座去不可。 徐容瞅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徐老师,你思想太不健康啦,我就是想让你看个东西。” “噢,你早说啊,我以为你想看我的好宝贝呢。” “哎呀,徐老师你讨厌。” 小张同学哈哈笑着,从储物盒里拿出了个本子,递给了他,道:“我前天又接到一个剧本,感觉还可以,你看看我要不要接?” 徐容没翻开看,反而转过头来问道:“女一?” “昂!”小张同学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我先去打个卡,然后咱们再回家。” 徐容翻开了第一页,他准备仔细看看,如果有好本子,小张同学的确不应该错过。 他挑本子的能力虽然中规中矩,但是基本的好坏还是能判断的,情节自洽、逻辑合理是基础。 精神内核这东西,有时候并不适用,像《奋斗》,刨去剧名,有个屁的精神内核。 如今,他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分辨剧本好坏的方法。 有没有吸引他翻到下一页的欲望。 因为在拿到剧本时,他的身份实质上相当于观众。 这些只是保证收视的前提,成片还要考虑之后的制作水平,不过那就要根据投资规模、具体的制作人员来具体衡量了。 家里又变得冷清清的,王阿姨前阵子回了鞍山老家,他出去拍戏,小张同学白天要上班,王阿姨一个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关键是小张她爸还没退休,王阿姨在京城住了半年,大概也是挂念家里了。 又是一阵忙碌,吃过晚饭,徐容坐在客厅,翻着小张同学的剧本,其实勉强看完第一集之后,他就没了看第二集的冲动。 但是有些戏的精彩往往是第三集才真正展开,所以他仍耐着心,试着把前五集的剧本看完。 小张同学将一颗草莓喂到他嘴里,道:“徐老师,来,吃个草莓。” “我刚刚把碗刷啦,衣服也洗啦,房间也都收拾好啦,对了,洗澡水也放好啦,温度刚刚好,你先去洗澡吧?” 徐容噙着草莓,缓缓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打量着小张同学,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小张同学眨巴着眼睛,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今天有点勤快的过分,刚才不是说等会儿我刷碗的吗?” 小张同学抽出了一张纸,擦着手上的水渍,指了指楼上卧室的方向,道:“你自己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徐容转手将剧本撂在沙发上,捏了捏她嘿嘿笑着的脸蛋,道:“那我先去洗澡。” 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徐容赶赴水立方参加飞天奖颁奖典礼的排练。 只是到了地方,听到导演夏稻的的安排后,徐容只觉诧异莫名,乃至于受宠若惊。 李又斌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低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夏导。” “谢谢导演。” 夏稻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徐容拿着词,在舞台的一侧准备着,笑呵呵地瞧着李又斌道:“哎,团长,你看总导演的安排,我腕儿这么大了嘛?” 李又斌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就是占了年轻长的好看的便宜,我要是年轻二十岁,还能有你屁事?” “也是,说不准你也能拿到白玉兰呢。” 李又斌当场急眼了:“特么的,和尚,今儿我非弄死你不可,有种你别跑。” 俩人电光火石之间的兔起鹘落惊诧了周围一片人,今天过来的,有些人不清楚徐容跟李又斌的关系,而了解的,只笑呵呵地望着这一幕。 闹腾了一阵,徐容走到李又斌旁边,问道:“哎,你说我有可能拿奖没?” 李又斌想了一会儿,道:“有,但是机会不大,别看我直接让出来了一个名额,你想拿奖,基本也是做梦。” 今年李又斌铁定是没戏的,飞天评委组不可能连续连两年让他捧杯。 眼瞅着徐容神情当中有些不自然,李又斌指了指舞台,道:“这个地方,论资排辈,你资历太浅了。” “不是,我都出道六年了,这还能算浅?” “可你年龄小啊。” 在徐容准备排练的期间,高熙熙同样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 作为空政的导演,他也被邀请作为本届评委组的一员,可是自评委组成立至今,他说的最多的话是“我赞成。”、“我同意。”,倒并非他跟在坐的评委组成员意见真的一致,而是大多数人,都是此类言论,天可怜见,他作为评委组成员,自己的作品《纸醉金迷》愣是没入围。 正在他再次发表了“我赞成。”之后,会议室内推门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环顾着在坐的众人,笑着道:“各位,讨论的怎么样了?” 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将一张纸递给了他,道:“这是综合了在坐各位委员意见的名单。” 中年男人低头看着,先是点头,可是看到最后,又抬起头来,问道:“没有徐容?” “我们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张国力和程昱无论题材还是表演,都比较合适,徐容太年轻了,还需要继续打磨,再者,提名本身就是对他的肯定。” “年轻人嘛,要是什么都有了,说不定就没上进心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唔,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定了,我去给领导汇报。” 屏蔽章节放出来啦 往前翻!!!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屏蔽章节放出来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排练 “获得本届飞天奖优秀男演员的是,徐容。” “哈哈哈。” 音乐声中,徐容站起身,冲着旁边哈哈大笑的张国力伸出了胳膊,道:“张老师,我都得奖了,你不得起身祝贺一下吗?” 张国力笑着,起了身,跟他抱了抱,道:“恭喜恭喜,飞天视帝。” 徐容又转身跟旁边的宋嘉象征性的抱了下,然后才整了整衣服,走上由阎妮和程昱临时扮演颁奖嘉宾的领奖台,而后,朝着舞台的三个方向分别鞠躬、挥手示意。 “谢谢。” “谢谢。” “谢谢。” 水立方当中,参加排练的众人和六个主持人都快笑疯了,徐容接过奖杯和话筒,道:“各位老师,各位老师,接下来是我的获奖感言,首先,虽然现在只是彩排,但是各位老师能不能让我真实的感受一下几分钟飞天视帝的感觉,真的,今天特别激动,能够获得飞天奖这个电视剧的最高荣誉,我首先要感谢...不是,能不能等我领完奖再笑。” “哈哈哈。” “其次需要感谢的是...” 李永看着时间,道:“那么好的,让我再次以热烈掌声欢送我们本届飞天奖优秀男演员得主,徐-容,回归观众席!” 徐容听着李永跟 DJ 似的喊出来的一句话,哈哈笑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将奖杯递还给阎妮,笑呵呵地走回了观众席,等着下一个奖项继续上场。 彩排过程中,他需要充当的就是一个又一个领奖人的角色。 排练最终要经过三轮,最后一次明天下午,也就是颁奖典礼开始前。 而且根据导演的要求,为了精准的把控时间,每一个细节都要计算,也就意味着每次上台,他必须扯一大堆废话,大致相当于获奖人的感言。 在刚才,被音乐和灯光环绕着,有那么一瞬间,徐容多期待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现实。 可是并不是,也不可能是。 他已经私下探过担任评委的学校教授候克明老师的口风,只不过候老师鼓励他继续努力。 他有点不死心,昨天晚上又连夜悄摸拜访了高熙熙,一进门,高熙熙就是一顿安慰,劝他还年轻,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得失丢了心气。 两人的答复,大同小异,提名板上钉钉,想拿奖仍需努力。 走下台后,宋嘉瞧着徐容,道:“早上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宋嘉白了他一眼,道:“就是你跟媒体说,得不得奖不重要,参加飞天是荣耀。” 徐容笑了笑,道:“当然。” 说完了这句之后,他就不再跟她闲扯,而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最后的节目排练。 宋嘉最近的绯闻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潜伏》大火了一把的缘故,她被媒体多次拍到深夜跟张立以外的男艺人回酒店或者家里。 最让他感觉不适的是,宋嘉跟张立仍经常出双入对。 也不知道黎叔咋就那么大的心。 以张立的资源和宋嘉如今的名气,她完全没有通过绯闻炒作的必要。 和他最初的印象相当,宋嘉这样的带着明显文艺范的女演员,合作、当朋友都可以,业务能力过关且为人仗义,但是绝不能再有其他交集。 宋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态度上和过去的细微差别,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徐容侧过脸,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嗯?” “怕现在拥有的一切突然就失去了,我没想过会红这么快,这么,容易。” 她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徐容摇了摇头,道:“跟我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即使没有我,你也能红,只要你别记恨我骂你的事儿就成啦。” “哈哈,我早就忘啦。” 她捂嘴笑着,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时间,可是过了一会儿,发现徐容没再吭声,扭过头,见徐容手掌在半空中打着拍子,嘴巴轻轻开合着,她知道他唱的是什么,不由心下艳羡。 “你,心里是不是看不起我?” 徐容诧异地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吧,其实怎么说呢,总是批评你的人,不见得全都是为了你好,也许是因为自己得不到,才会嫉妒以至于疯狂,总是夸你的人,也不见的出于善意,他们只是想看着你往死里作,在作里死。” 宋嘉想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谢谢。” 徐容笑而不语,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价值观的差异,他理解不了她的行为,可是又不好明说看不起她,只能从某个剧本当中随便扯上一句搪塞。 没想到宋嘉还真脑补了点东西,至于脑补的具体内容,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在外界看来,明星、艺人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群体,整天站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媒体大众所关注。 但在他看来,无论演员、歌手、主持人还是娱乐圈混子,都不过只是职业,在这些职业之前,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要吃喝拉撒,和其他行业,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诡异的是,不仅外界对此存在误解,很多从业者也认为是有所区别的。 以至于行为方式处处要体现与常人的迥异,有些出于有意为之,有些纯粹是无意的自我放纵,并以“艺术”遮掩,最终落的一地鸡毛。 晚上回了家,徐容再次拉着小张同学到了自从住进来压根没用几次的唱歌房,点上了《我和我的祖国》,无限单曲循环。 小张同学极为不解地问道:“徐老师,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天天唱这首歌啊?” “祖国母亲六十大寿,这首歌很有练熟的必要!” 徐容笑着,并没有解释太多。 在四轮排练之后,飞天奖颁奖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入场这一环节,可把徐容给忙活坏了,因为他要分别带着《潜伏》剧组、《北峰那个吹》剧组和《夜幕下的哈尔滨》剧组入场,并合影留念。 赵宝钢和徐容并排走着,低声滴咕道:“咋样,有小道消息没?” 徐容笑着冲媒体打着招呼,道:“有点,让咱们继续努力。” “唉,可惜了。”赵宝钢轻轻地拍了拍徐容的胳膊,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可惜,还是为徐容可惜。 开场领导致辞和固定“飞天”节目后,徐容从后台走上舞台,表演诗朗诵《中国画面》。 如果有可能,导演组想来是打算让众人唱歌的,可是上台的都是演员,而非歌手,还不是合唱,也就没有冒险。 舞台是三级台阶,在第一排,左侧的是代表老一代的唐国强和宋春俪,中间是代表新生代的徐容和宋嘉,右侧则是代表中生代的李又斌和萨日那。 第二排相比于第一排的六人,就完全混搭,左侧是程昱和王络丹,中间是张国力和阎妮,右侧是林永建和刘嘉。 拢共十二个演员,分老中青三代,唯二不在编的,只宋嘉和王络丹俩人。 十二个人,也几乎代表了两年内所有的热播电视剧。 也从另一个层面展示了,整个电视剧行业红红火火的局面之下,站在金字塔最顶部的,只十来个人。 小张同学看着徐容回到身边,道:“徐老师,你刚才好帅呀。” 坐在徐容另一侧的张国力闻言哈哈笑了,道:“小徐今天的造型不错。” 徐容今天的发行是照着刘新杰捯饬的,考虑到以后要演话剧,拍《黎明之前》的这段时间,他跟何茜恶补了一点化妆技巧,以后肯定要派得上用场,今天之所以穿了一身西装又搭配了个拉风的造型,主要是为了输人不输场面。 而且他还有压轴节目呢。 小张笑着向张国力点了下脑袋,而后声音压的更低了:“徐老师,你今天怎么不紧张了?” 徐容没告诉她已经得知了内幕消息,虽然今年拿不到奖,但是考虑到节目安排,今天也算不虚此行了。 在宋祖映和毛啊敏相继献唱之后,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姜伟不出意外的和《闯关东》、《士兵突击》并列,摘得最佳编剧奖,优秀导演则被《士兵突击》和《金婚》获得,徐容出演的《潜伏》和《北风那个吹》也分别被评为长篇电视剧一等奖和二等奖。 而在陈国昆演唱《少年强》后,本届飞天奖压轴大奖正式拉开了帷幕。 李永缓缓说道:“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这两年在电视荧屏上,出现了很多优秀的男演员,他们成熟,他们自信,他们有他们的追求,他们有他们的功利,而且要说的是,本届飞天奖竞争非常激烈,入围本届飞天奖优秀男演员的人数多大十位。” “他们是。” “潜伏、北风那个吹、夜幕下的哈尔滨中的徐容。” 掌声之间,观众席同时泛起一阵轻笑,在白玉兰之后,就有媒体评价,徐容“不讲艺德”,正常人都是一部一部来比,徐容在大热剧《潜伏》的领衔下,愣是还入围另外两部戏。 今天又是如此。 “金婚中的张国力。” “美丽人生、台-湾1895、高纬度战栗中的李雪建。” “闯关东中的李又斌。” “......” 徐容听着一个个入围人选,到了段弈宏时,莫名地怔了一下,段弈宏并非凭借《我的团长我的团》入围,而是因为《士兵突击》。 《团长》赢了收视,却输了所有。 “有请开奖嘉宾,着名影视演员陈保国、陈谨。” 俩人一上台,便是一番对损,陈谨率先对陈保国说道:“今天领奖的肯定没你了,不然肯定不会站在领奖台上。” “我估计你今年也没什么戏。” “首先,祝贺所有的提名者和获奖者,那我也就不废话了,现在开奖。” 陈保国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台本,抬起头,朝着徐容和张国力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这小子,在组织的各地潜伏,与各方敌人斗智斗勇,还偷摸的谈了个姐弟恋,今天终于在水立方浮出了水面。” 陈保国的话一出口,徐容脸上的神情一时间精彩至极,内幕消息竟然是假的! 只是他脸上的愕然还没来得及转为笑容,便被旁边的小张同学“吧唧”亲了一口。 拿下白玉兰和飞天之后,徐容距离电视剧领域的最高荣誉,视帝大满贯,只有半步之遥。 去年,他已经拿到过一次金鹰提名。 掌声落下之后,陈保国继续念道:“这小子,艳福不浅,跟一个女人较了一辈子的劲儿,有滋有味的活了几十年。” “他们是,徐容。” “张国力。” “获得二十七届飞天奖的优秀男演员,诠释了信心、忠诚、勇气和责任,向我们展示了男性心灵世界的每一道褶皱和印痕,徐容在潜伏中,以细致入微的表演,准确的把握了人物思想、情感变化和角色最具魅力的特征,热忱与真挚让我们体会到信仰的力量,在北风那个吹中...” 哪怕意外之喜,徐容也不再像几个月前的白玉兰那么激动,以至于连获奖感言都忘了个干净。 “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对于徐容的获奖,现场先是静默了一瞬,而后忽地响起了掌声,虽然意外,但是又似乎情理之中。 白玉兰的评委组率先给了《潜伏》和徐容艺术上的肯定,再加上《夜》、《北风》、《纸醉金迷》、《潜伏》连续烧出来的热度和徐容本身的身份,拿下视帝,并不算意外。 可是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并不清楚,真正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虽然开奖时,他是第一个,但到了发表获奖感言环节,徐容自然不会再争先后,张国力毕竟是前辈。 主要是他没准备获奖感言,需要先酝酿一会儿。 张国力同样没有准备,因为多年来,他无数次来到飞天奖的颁奖典礼,又无数次空手而归。 但是毕竟是已经化身资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张国力捧着奖杯,缓缓说道:“我特别羡慕徐容,他潜伏的日子没我长,我从第一年拍电视剧,到现在,已经二十九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获这个奖,首先要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这个解放思想的时代,让我们这些电视人才有了今天的辉煌,刚才李永说,每一个提名的男演员,都是成熟的,都是自信的,我成熟是有,但自信不够。” “哈哈哈。” “但从今天开始,我会有些自信了,谢谢这个时代,谢谢这个行当,谢谢金婚组,谢谢我的家人,谢谢在座的以及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 李永此时道:“好的,谢谢张国力,请徐容发表获奖感言。” 徐容此时不慌了,抄作文还不简单嘛。 徐容接过话筒,缓缓道:“我也特别羡慕张国力老师,风风雨雨二十九年,相濡以沫,我从第一年拍电视剧,到现在,已经六年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获得这个奖。” “哈哈哈。” 观众席本来听着有点不大对,可是没觉得为什么不大对,但是到了这,彻底明白过来,好家伙,一个是现编,一个是现抄。 徐容压根不管观众席上的笑声,继续道:“我也特别赞同张国力老师的一句话,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让我们这些电视人有了今天的辉煌,刚才李永老师说...” “哈哈哈。” 这次不仅观众席,徐容明显看到坐在前方的几个领导已经笑嗨了。 等掌声落下,徐容才继续道:“刚才李永老师说,每一个提名的男演员,都是成熟的,都是自信的,我可能不太成熟,但也不太自信,但是今天拿了这个奖,我也会有些自信了。” “哈哈哈。” “首先要感谢,千千万万个带给我们今天美好生活的,像余则成一样英勇无畏的伟大先烈,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个伟大的时代。” “哗哗哗。” 很多人以为徐容会一路抄下去,却没想到突然拐了个弯儿,在对应了张国力“伟大时代”的同时,上升到了主旋律的高度,话音未落,现场已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其次要谢谢这个行当,谢谢潜伏组、北风组和夜幕下的尔滨组的全体成员,谢谢我的家人,谢谢在座的以及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 “另外,也要谢谢张国力老师的获奖感言。” “哈哈哈。” “哗哗哗。” 第十五章 导演 回到坐席后,徐容将奖杯递给了小张同学,小张同学立刻毫不犹豫地抱进了怀里,似乎唯恐丢了似的。 而现场的镜头也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幕,与之而起的,是一片善意的笑声。 有一部分作秀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真心实意,因为小张同学的存在,他有足够的生活体验能够拿到镜头前呈现,也是因为她的存在,他可以一年连轴转的接三部戏,而不用担心上一个角色的状态会影响到下一个戏的拍摄。 奖杯应该有她的一半。 至于飞天评委组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导致本来跟他没关系的飞天视帝,跑到了他怀里。 这些内幕,他没有探究的欲望,反正奖杯到手了。 优秀女演员最终被《闯关东》的萨日那和《北风那个吹》的阎妮摘取。 徐容也渐渐发现了一个特点,今年的飞天奖,全是双黄蛋甚至三黄蛋。 固然有今年是电视剧大年的成分,但是对于他这个获奖人而言,还是稍微有点遗憾的。 没错,在几分钟之前,他期待拿奖,甭管几个人同得,只要有他就行,但是在拿到奖杯之后,反而又想一个人独占了。 就像之前的白玉兰。 就在他妄想的时候,小张同学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徐老师,上台领奖啦。” “噢,一激动把这个忘了。” 眼下要颁发的是60年杰出贡献奖,作为谍战剧领域的代表演员,徐容自觉不算忝列其间。 只是等他听到孙丽同样入选后,心下不由错愕,虽说这个奖名义上针对国内所有演员,但是实质上的对象是各大文工团、剧团、以及艺术高校教师,像唐国强、陈保国、李雪建、陈道名、李又斌、李保田、张国力、焦愰、陈健斌、濮存晰、程昱、杜雨露、候勇还有他徐容等获奖者,27人当中,其中26个都有供职单位,唯独孙丽一个杂牌军。 孙丽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没人回答他的疑惑,在颁奖之后,由李雪建作为演员代表发言。 听着李雪建的发言,徐容莫名的有点小紧张。 马上就到了他展示才艺的时刻了! 在李雪建发言结束之后,李永道:“首先请诸位回到观众席,同时呢,今年是祖国母亲的六十周年,风风雨雨六十载,我们与祖国共同成长、进步,接下来有请阎唯文、殷秀梅,同时也请今天所有的获奖者上台,共同合唱《我和我的祖国》。” “徐容,这这这。” 阎妮冲着徐容招着手,作为今晚的视帝视后,他们应当站在两位领唱人之后,众人最前方。 徐容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阎唯文和殷绣梅中间特地给他留的位置,道:“我的位置那儿。” 阎妮脸上的笑容凝滞,尤其是看到徐容站过去,导演组和两位领唱人如常的反应之后,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 于此同时,当发现徐容拿着话筒,站在了阎唯文和殷绣梅中间,担当第三位领唱人时,观众席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宁静。 飞天奖因其主办方的特殊性,对于站位、座位有着相当严格的考量。 而徐容站的位置,肯定不是导演组能够决定的。 但是这些并没有影响合唱的进展,在众人站齐之后,音乐声响起,阎唯文率先开唱:“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徐容也拿出了有生以来最巅峰的声乐水平:“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三位领唱人每个人独唱的歌词只有两句,之后便是全员大合唱,但是作为影视演员的徐容却是领唱人之一,而且还诡异的有单独两句词,不仅观众席一脸懵逼,站在他身后的一众获奖人心中也相当不解。 颁奖典礼的主办方可是央视的直管部门!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了前段时间的某个不太起眼的新闻:徐容参加人艺考试。 他们忽然意识到,徐容和绝大多数同龄人的不同,他正当红、业务能力强,更重要的是,他虽然今天穿着西装,但和一众身着军装的文工团出身演员,没有任何区别。 而今天,安排他站在阎唯文和殷绣梅中间,意义极为明显。 对应前面李雪建作为老一代的代表,徐容则是年轻一代的代表。 也就意味着,未来只要他不玩命作死,这辈子就不会出大问题的演员。 徐容自然明白站位的意义,也许过上一阵子,他头上就得开始顶上“一级、二级演员”的名头了。 颁奖典礼之后,徐容先是参加了二十分钟的专访,等专访结束,他本来还想当面向李又斌道一句喜,毕竟李又斌再次以《闯关东》提名飞天奖,虽然最终未能蝉联视帝,但已然相当不易,也应当祝贺。 只是找了半天,愣是没找见半个人影。 无奈,他只能带着为了省下几十块钱打车费而老早就打招呼蹭车的林永建,让小张同学送到机场。 机场内,小张同学望着徐老师匆忙的背影,她隐约明白了徐老师为什么不建议自己出去接戏了。 以前在学校,虽然聚少离多,可如果想见徐老师了,她可以立刻请假或者逃课过去探班。 但是现在聚少离多却变成了生活,她也有了自己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却不能再跟过去似的,说走就走,有时候还要出去演出,徐老师回来的这几天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很多。 可以预见的是,徐老师未来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忙,如果她单独接了戏,动不动离家两三个月,两个人的档期碰巧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到时候也许俩人一年到头,也都见不了几次。 “徐老师...” 徐容不经意地回过头,刚刚他似乎听到了小张同学的声音,又似乎没听到,可是仍转过了头来,望着远处俏生生的站着瘪着嘴的小张同学,笑了下,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估摸着,小张同学刚才碍于林永建在一旁,想问他会不会想她。 小张同学看到他的动作后,忽地眯着眼笑了,伸手冲他挥了挥,然后同样点了点左胸口。 相比于小张同学的不舍,作为徐容经纪人的靳芳芳,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当先前看到徐容站到阎唯文和殷绣梅中间时,她举起的薯片已经忘了塞进口中。 她之前才重新制定的战略规划,要全部推翻了。 被推选为年青一代的代表,这是巨大的荣誉、优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枷锁。 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故意制造和徐容有关的不符合主旋律和核心价值观的争议了。 而且,她已经能够想象,徐容接下来会成为定制片、献礼片的常客之一。 这种戏,有些能拒绝,有些,必须接。 就像飞天奖颁奖典礼,无论有没有获奖的希望,都必须到场。 飞机上,林永建叹了口气,道:“这趟又陪跑了。” 几个月前的白玉兰,他就是败了徐容手上,没想到几个月后开了双黄蛋的飞天奖,再次陪跑。 “不要泄气,提名也是一种荣誉。” “我要是拿了奖,我也可以这么安慰你。”林永建笑着道,“其实你也不用劝,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这次的飞天,你、张国力、李又斌、王保强四个人希望最大,不会跑出你们几个人手心。” 徐容点了点头,得亏上一届李又斌拿了奖,不然这次论资排辈下来,应该就是李又斌和张国力了。 林永建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哎,你是不是快要大满贯了?” “嗨,早着呢早着呢。” 徐容摆着手,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注意到这点,尤其是下一届的金鹰奖评委。 三大奖的评委在这点上,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旦有人即将大满贯,那么剩下的一个奖项难度立刻就会直线拔升。 除非收视和口碑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二十四岁的大满贯演员,金鹰评委组必然得慎重考虑。 徐容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今年他手上还有一部芒果投资的戏要拍的,如果赶一赶,能不能赶上明年报送金鹰奖? 以《潜伏》和《北风》的人气和口碑,入围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但是《夜》和《纸醉金迷》分别被白玉兰和飞天踢出门外的让他有点心里没谱,只拿两部戏去冲击大满贯,风险还是太高了。 至少得三部打底! 不仅要在质上击败竞争对手,还要在量上呈现碾压态势! 这是他从白玉兰和飞天两次大奖得来的经验。 至于媒体和网络上“不讲艺德”的笑谈,只要大满贯到手,丢的面子都能找补回来。 回到剧组,两人再次接受了一番道喜,虽然林永建又只混到了个提名,但已经殊为不易,因为提名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之后,徐容瞧出来了,林永建心里确实憋了一口气。 在过去,拍完了戏,林永建喜欢喊上几个人,喝两口小酒,解解乏。 可是自打飞天奖颁奖典礼回来之后,他虽然平时仍然乐乐呵呵的,可是放了工,再也不提喝酒的事儿。 甚至别人喊他,他再也不去了。 也不知道憋在房间里做什么。 在惜败白玉兰时,林永建有金鹰奖打底,多少还有点面子,可是如今,徐容眼瞅着就要大满贯了,尤其还先拿了专业认可度较高的白玉兰和飞天奖。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60周年杰出贡献奖的评比中落选,这对任何一个演员,都是一项巨大的荣誉,再者,第一步落后,接下来的70、80周年杰出贡献奖,恐怕也很难再跟上。 人活着,总要争口气。 “导演,我觉得我跟新杰,得有个妈。” 在回到剧组的第三天,一大早,林永建就找到了刘疆,脸色严肃地道。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问题,角色设定本身就模板化,处理方式也不够全面,这点他本来没意识到,但在读剧本期间,通过与徐容的对比,他已经有所发觉,因此后来才抢了徐容的茶色眼镜,通过外在的装饰来丰富角色的立体感。 刘疆听到李永建的提议,整个人都麻了,挠着头,苦笑道:“我刚把媳妇给你找来,你又要个妈,这,这不是净给我出难题嘛。” 林永建有点着急,语速也更快了点,道:“导演,这个角色太扁平化了,在那样一个上上下下都在想着怎么敛财的大环境中,就他一心为党国尽忠,有点不真实,我觉得如果再加上孝心,整个角色立刻就能起来。” 刘疆看向黄珂,问道:“你觉得呢?” 黄珂同样苦笑着揉着脑门,道:“我觉得林老师的提议不错,我这两天又看了一遍《潜伏》,它的成功不单单在于余则成一个人,吴敬中贪婪无度、烦媳妇唠叨、贪生怕死的立体形象也起了很大作用。” 刘疆摊了摊手,道:“得咧,刚呲完,又得呲脸去求人了。” 谭忠恕的妻子陆怡君的戏份不多,按照刘疆本来的说法,没必要再花钱找一个演员,于是原本打算让夫人王桐顶上。 可是后来王桐有了身孕,陆怡君的人选一直没定下来。 因为刘疆不想花钱。 空手套白狼是不可能的,只能拿脸或者人情去求。 在刘疆为林永建提出的建议再次挠头时,剧组来了一个徐容的熟人。 “徐老师,有人探班。” “好的,这就来。” 徐容起了身来到片场外,见到来人,登时露出了笑脸,道:“杜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来探班的不是别人,正是下一部戏的导演,杜雨明。 对他,徐容的印象即谈不上友善,也说不上厌恶,因为当初对于他出演男一,这位即不像制片人张建那么抵触,也比不了投资方周郂和华名的热切。 只是今天,杜雨明的态度彷佛见到了亲人似的,望见他出来,几乎小跑着,到了他跟前,满脸笑容地道:“徐老师,恭喜恭喜。” “谢谢杜导。”徐容虽然脸上笑着,心中却满是疑惑,今天杜雨明的态度太反常了,热情的让他极为不适应。 杜雨明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推到他手里,道:“朋友淘来的一个盏,也不知道徐老师喜不喜欢,就当祝贺徐老师荣获飞天视帝的小心意。” 徐容却没接,他跟杜雨明交集不多,而且他是导演,自己只是演员,即使送礼,也应该是反过来的。 嘴上,仍笑着说道:“杜导,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杜雨明凶巴巴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道:“那我也不耽误徐老师你的时间,就长话短说,投资方那边,又,指派了个新导演。” 他没再把话说下去,但意思双方都明白的。 徐容心中了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跟制片人张建不对付,这点华名和周劾都清楚,而杜雨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换个站在他这边的导演,对于他在剧组的生存环境帮助很大,至少不会出现中途辞演之类的重大事故。 徐容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自然不会拒绝华名和周郂的好意,因此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杜导,这个事儿,我恐怕爱莫能助了。” 第十六章 抬举 杜雨明是演员出身,因个人形象问题,戏路极窄,经常在影视剧当中出演反面配角,和计春化一同被称为“冷面双侠”。 转行导演,也是在通过另一种手段进行转型和拓宽戏路,因为正常情况下,找他拍戏的,给的都是反面角色。 可是无论从哪个职业而言,他都不算成功。 在演员行当,他没有塑造出过经典的反面角色,在导演行业,也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 他是这个行业千千万万从业者的缩影。 最终,徐容决定帮他一把。 因为这家伙说了一句:“徐老师,以后进组了,我都听你的。” 当然,他不可能帮他保住导演的位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这家伙之前墙头草的作风不放心。 谁知道回头真进了组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他不可能冒这个险,不管怎么说,杜雨明毕竟是张建找来的。 接下来的要拍摄的《雪豹》,寄托了他冲击电视剧大奖大满贯的希望! 执行导演。 这是他给的承诺。 换一个执行导演,和换一个导演,代价完全不同,临阵换导演,损伤的是戏本身,换执行导演,对于相当于带资进组的他而言,理由都不需要找。 若非制片人张建本身还是编剧,他早撺掇着华名和周劾换个制片人了。 但是如今,创作环境已经足够良好,拍摄上有新导演保驾护航,其他事儿上有监制回护,张建要是老老实实的还好,要是搞小动作,都不用拿辞演威胁。 这是大腕儿相较于影视行业的其他职业最为特殊的一点,自带人脉资源。 哪怕影视公司的老板,也不具备这种优势,在准备拍摄电影之前,他们得去一个个的找人,而且还不能凭着名气去找,必须根据实际情况选兵用将,清楚地了解每位导演擅长和薄弱的方面,比方拍爱情片时,肯定不能把擅长动作片的林朝贤拉过来凑数。 归根结底,最本质的差别,大腕儿是帮人挣钱的,影视公司是挣别人的钱的。 徐容随手将杜雨明提来的礼盒递给了王亚芹,对盏这玩意,他实在没什么研究,而且平时也不喝茶,根本用不着。 他准备等回头过年的时候,带回家,给老爷子捎回去,盛咸菜。 大小正合适。 前脚回到片场,后脚徐容就被刘疆喊了过去。 要加戏。 加戏的原因,是计划加个老娘。 徐容疑惑地瞧着刘疆和黄珂,问道:“咋,突然又多了个娘?” 他倒不是反对多了几场戏,而是好奇刘疆突然增加剧情的初衷。 签《黎明之前》的时候,他是按集计算片酬,还不像现在,一口价打包。 林永建倒是没让刘疆和黄珂背锅,道:“新杰,是这样,我想着如果多个娘,谭忠恕这个角色能更加立体。” 徐容沉吟了下问道:“忠孝两难全?” “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林永建盯着徐容道,“主要我感觉谭忠恕这个角色太单薄了,这样的一心想着党国,为委座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真的有吗?” “肯定有,但是绝对只是少数,我觉得正是基于多了个娘,才能让咱们俩的兄弟情谊更加丰满,而不是几句单薄的旁白。” 黄珂也笑着道:“你之前不是说,当时那个胡什么南的秘书,干的就是跟刘新杰一样的差事,党国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没一个人敢动他,我觉得林老师的这个提议,跟你说的那个事儿很像。” “大家都怀疑你是卧底,但是哪怕铁证如山,也没人敢动你,因为你跟谭忠恕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只要谭忠恕不动你,你就是安全的。” 瞧着三人都略微紧张地盯着自己,徐容乍然笑了,道:“不是,多加几场戏而已,刘导、局座、编剧,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没什么意见,这个提议挺好的。” 刘疆笑着道:“那谁让你是咱们组最大的腕儿呢。” 他也渐渐发现徐容哪怕飞天、白玉兰视帝加身,跟过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因此跟往常似的开起了玩笑,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其实说实话,自打《潜伏》爆红之后,我一直怕你有什么想法,毕竟当初签的时候,也没考虑到你会红到现在的地步,好家伙,二十来岁的双科视帝。” 徐容同样笑了,道:“导演,我本来没想法,可是你这么一说,现在有想法了,说真的,要是现在,片酬你再给我加个零我都不一定接。” “哈哈哈。” 刘疆笑着给他递了根烟,低头瞧了一眼手表,道:“再有差不多半个钟头吧,我请来的一个女演员会过来,客串陆怡君,到时候,徐老师,你跟我去迎一迎?” “谁啊,这么大的谱,还得新杰去迎?” 刘疆却没透露,只是故作神秘地道:“等会儿你们就知道啦。” 当徐容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幻不定,心道不能吧? 刘疆一瞅见许晴下车,忙迎了过去:“许老师,路上还顺利吧?” 虽然几年过去,时间似乎并没在许阿姨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她还是那副打扮,波浪卷,黑色大墨镜,身材一如既往的苗条,脸上的酒窝,也一如既往的甜:“还好。” 徐容明白了刘疆让自己跟着出来迎的意义,同样上前两步,笑着道:“姐,好久不见。” 自打前年许阿姨去了大洋彼岸之后,他们联络就少了许多,即使去年回返,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事儿,连寻常的走动的都没再发生。 倒并非他膨胀了,在得知许阿姨回来之后,他主动约了她几次,都被她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他也不得而知。 只能在闲暇里,偶尔的感叹一下,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忙了。 许阿姨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好。” 说完了,许阿姨一边跟着刘疆往片场走,一边对刘疆道:“刘导,咱们剧组到底多穷啊,我来的一路,仔细想了半天,你好像自始至终都没跟我提半句片酬。” “哈哈哈。” 在笑的间隙里,刘疆悄悄转过头,疑惑地跟徐容对视了一眼,许晴是他呲着脸请来的,可是刘疆很清楚,她之所以同意客串,很大程度是看在徐容这个男一的面子上,只是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不认识徐容似的? 他听说许晴算是徐容的贵人之一,在他微末之时,颇受许晴关照,也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到了片场,徐容望着许阿姨的背影,跟刘疆凑近了点,道:“刘导,你知道咋回事不?” 刘疆挠着头,诧异地问道:“她过来之前,你们没联系?当时我就是说你是男一,她才同意出演的,不然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大的面子?” “没有啊,我刚刚才知道她要来客串。” 徐容皱着眉头,轻摇了两下脑袋,他估摸着,许阿姨一准儿生气了。 因为他还隐约记得,在几年前,她生气就是眼下模样,脸上笑嘻嘻,可嘴上的话,既不亲近,又不显得的冷澹。 只是想破了脑袋,他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到底何时何地,得罪过她? 但是对于这位帮助过自己的漂亮却不再年轻的阿姨,他还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耐心,走到了她旁边,坐了,问道:“姐,最近忙什么呢?” 许阿姨没摘下墨镜,只是轻轻地侧着脑袋,道:“准备新电影呢,挺闹心的,一个挺大的腕儿,本来说好的,辞演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拍成。” 徐容听着她语气当中的不满,立刻道:“这人人品也太差劲了吧,不说腕儿不腕儿的事儿,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能说辞就辞呢?!” 他知道,当一个女人宣泄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不满的时候,她们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分析到底是谁对谁错,或者苍白无力的安慰,而是希翼倾听者能够跟她站在同一个阵营当中,在言语上去勐烈地讨伐、抨击对方。 “确实挺差劲的。”许阿姨脸上忽然凹出了两个酒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道,“对了,那个电影的名字叫《与妻书》。” “额。” “咳咳。”徐容晃着脖子,轻咳了几声,以掩饰乍然生出的尴尬。 那个辞演的腕儿不是别人,正是他徐某人。 电影是影业那边投资的。 “嗨,姐,其实吧,这个事儿吧,它比较复杂,我那个合约不是到期了嘛...” “都都都。” “都都都。” 许阿姨接了电话,声音立刻变得柔和了许多,道:“哎,妈妈到啦,你在家有没有听话呀?” 徐容看着许阿姨的脸上瞬间溢出的光辉,神情徐徐趋于诡异,妈妈? 许阿姨这两年里还偷偷摸摸的结了婚,生了个娃? 不过考虑到她的年龄,又旋即释然,她生来公主命,也有公主病,能有一个好归宿,也挺好的一件事。 他曾听过一个形象比较清纯的女艺人的一番言论:到了我这个年龄,要说没谈过恋爱,你们信吗? 她的情感经历,他稍微了解一点,颇为坎坷,但在他看来,归根结底,还是性格造就的。 等挂了电话,瞧着徐容疑惑的目光,许阿姨道:“我领养的孩子,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总感觉一个人孤零零的。”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这两年的变化挺大的。”许阿姨顿了顿,颇为感慨地道,“我完全没想过,当初那个看着傻里傻气的小孩儿,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嗯?”徐容看着她,不确定地问道,“小,小孩儿?” “你之前不是喊我阿姨吗?” “嗨,我那一次是认错人啦。” 许阿姨摘掉了眼镜,拿手指点着他道:“可不止一次,拍《宽恕》那次,喝多的时候,你也喊啦。” “不可能!”徐容拿不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单纯的诈他,但仍毫不犹豫地道,“我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 “呵呵。” 十月一前,在长达近三个月的拍摄后,《黎明之前》剧组正式杀青。 杀青宴上,制片人罗力平搂着徐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兄弟,真的,你就当让哥还你个人情成不?” 徐容苦笑着,尽管过完了年,他手里只有一部还差一个亿投资的戏,但是他得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档期。 因为明年,他的合约就要到期,到时候只要选择挂靠,不愁接不到大制作电影。 他端起了酒杯,道:“老哥、亲哥,你都催了我八回了,这个本子真的是好本子,我也特喜欢,但是...”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等徐容拿着手机从洗手间走了回来,罗力平道:“兄弟,你再考虑考虑,真的,这部戏,我跟你说,绝对能比肩《亮剑》。” 徐容端起了酒杯,碰过之后,问道:“啥时候开机?” 罗力平愣了下,转而大喜,问道:“明年?” 他知道,徐容既然问啥时候开机,那肯定是有接下来的意愿的,他不能把话给说死了。 他不好奇为什么只是一个电话的功夫,徐容立刻就转变了态度,但这些无所谓,只要徐容接就好办。 以徐容的如今的小荧幕号召力,一旦立项,他估计立刻就可以跟电视台签协议。 “这样。”徐容想了想道,“要是后年年初开机,我就接。” 罗力平想也没想地道:“可以啊,后年年初就后年年初!” “你跟老刘比较熟,还让老刘来。” 刘疆正乐呵呵地瞧着,听到罗力平的话,不由喜出望外,问道:“真的?” 眼下的徐容,跟两年前他找那会儿彻底不一样了,那会儿徐容只是新晋一线,如今,却是电视剧行业的吸金石,有徐容打底,即使拍出来的戏真的烂,收视也不会太差。 “来,走一个。” 酒入喉咙,徐容心中却满是苦涩,他接下的原因不是其他,中视发来了一个谍战剧邀约。 《第一氏族》 要是其他类型的,这种必然要在央视播出的戏,他肯定要先看看本子再说,但是如今,对于谍战,绝对没有二话。 可是又不好明着拒绝,不说他大满贯的梦还没圆,他才二十来岁,以后还长着,难保以后没有需要人抬举的时候, 档期,就是最好的拒绝理由。 第十七章 市场 对于飞天奖上的徐容“意外”站位以及后续的对她规划的扰乱,靳芳芳并没有对自己和他人抱怨半个字,在她的潜意识中,对于当时的局面,是有一定的思想准备的。 她不能理解徐容报考人艺的决定,作为他的经纪人,她在踏入这个行业所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分析他的性格。 毫不谦虚地说,她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除了他的择偶观和审美观老有点摸不准以外,其他的,她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在当初徐容决定报考人艺前,她特地去人艺看了一场话剧。 因为她很清楚,徐容绝对不会因为吴钢的一通邀请就头脑发热的去报考。 她不懂表演,也无法如同大多数演员一般,保持着对人艺的仰望,在她的印象里,人艺只是一家国际一流剧院,普普通通,仅此而已。 但是她懂看戏。 《哗变》 这是她去看的话剧的名字,一部曾在欧美引起巨大轰动的话剧。 看完之后,她闲来无事,又找了百老汇版的瞅了两眼。 尽管剧本是同一个剧本,但是戏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戏。 她隐约明白了徐容的想法。 在觉得自己弄明白了他的目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徐容在她心中的形象,近乎无限拔高。 但她更清楚,如果她猜的不错,徐容的想法绝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三五载能够实现的,那也许要终其一生的努力。 她思考过,怎么能帮助他,可是最终,她发现似乎根本帮不上什么,她压根就不懂表演,而且微胖身材的她,也没有当演员的潜质,因为一旦进入镜头,她极有可能就会由一个小胖纸变成个大胖纸。 她最终还是决定以自己擅长的方式为他保驾护航,在过去,徐容名气小,需要大量的戏刷观众眼缘,但如今已然不再需要。 无论观众,还是市场,都允许他两年甚至三年一部电视或者电影精品,而不是一年四五部烂戏。 重新埋头工作后,靳芳芳感觉自己刚刚长出来的小肚腩上的脂肪立刻开始疯狂燃烧。 可是她并没有马上上称。 她刚刚才吃了好些零食,她想要等到更晚一点,能量完成循环之后,再给自己一个小惊喜。 公司里的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她是个工作狂,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工作、工作、工作,可是正因为工作,她可以每天穿不一样的衣服,心情开心或者不开心了,可以去想去的地方走走看看。 孤独会让绝大多数女人堕落,但不包括她。 在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她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一头巡游于深海的鲨鱼。 近段时间以来,尤其是徐容加冕飞天视帝之后,她除了帮徐容处理各种纷至沓来的名头、头衔之外,还在着手修改徐容的发展规划。 在仔细分析之后,她猛然意识到,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根据过往的事件,她敏锐地察觉到,涉水大荧幕的绝佳机会,来了。 一部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的电影。 她其实也明白,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徐容作为电视剧领域60周年杰出贡献奖获得者,并且还是人艺的演员,如果电影真的立项,他最终必然也能拿到一个戏份不少的角色。 但“戏份不少”并非她的目标。 她了解孙丽获得杰出贡献奖的一点内幕,几部大火的作品当然是一方面,但公司的人脉也起了关键的作用。 她翻着通讯录,最终,又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得益于《潜伏》的爆红,近半年来,她的通讯录多了许多过去她需要仰望的人物。 明星自带人脉资源,而她作为徐容的经纪人,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徐容,这些资源她同样能够使用。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她准备明天去亲自拜访一趟。 在同一片夜幕之下,徐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床上爬了起来,今天中午到了家,他别的什么也没干,直接倒头睡了半天。 这段时间有点累。 今年春节之后,他还没怎么休息过。 亲友之间的礼尚往来、庆吊交际,相关品牌方面的新产品宣传活动,加入人艺的一些琐事、学习等等,都耗费了他本就很紧张的时间,而平时,又得准备要拍摄的戏、围读剧本。 他越来越好奇,那些一年主演四五部戏,并且到处拍杂志、上节目、录广告的演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洗漱之后,他慢悠悠地晃进了厨房,刚走到冰箱前,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时候,才发现在柜门上,贴着张纸条:徐老师,我 fei 家啦,菜我给你买好啦,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想我哦(笑脸)。 小张同学趁着十月一假期,回家了。 自打年初过来,她已经大半年没回去看望她的老父亲了。 他笑着将纸条撕下装进了口袋里,以恶意揣测,小张同学绝对是怕自己偷吃她屯的零食。 只是打开冰箱,看着塞的满满一柜子的蔬菜、肉、蛋之类的食材,他稍微有点傻眼,小张同学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进货的习惯? 冰柜可是双开门的,一趟真的拉的完吗? 吃过饭,徐容来到书房之中,翻开了笔记本,可是坐着想了半天,才发觉并没有太多可总结的。 在塑造刘新杰的过程中,尽管有一些新意,但并没有脱离原来的窠臼,也没在技术上取得显著的突破。 在谍战人物的塑造上,他走的已经足够远,每进一小步,难度也更大。 轻叹了口气,将笔记本合上,放回书架上,徐容又端着水杯,走出了书房。 他本想去露台上坐一会儿,可是走到楼梯口,置身偌大空寂的房子之间,突然的有点不大适应。 在过去,他不怕孤独,也习惯了孤独,可是如今,身边每天环绕着各种各样的,戴着笑脸的人,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猛的一下子彻底安静下来,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他抿了口水,又回了书房,等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胳肢窝里夹了本书,下楼,进入健身房。 孤独于一个内心强大的人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将精力投入到热爱的事情当中。 临到晚上,他约了刘燕名、赵俊凯俩人一起吃饭。 到了他现在的阶段,需要的不再单单是磨练技巧,而是去见见不同的人、经经不同的事儿,为表演的“真实”夯实基础。 刘燕名是个工作狂,他往往早上七点到公司,晚上十一点下班,海润的每一个剧本,他都要仔细读完,拍哪个,不拍哪个,也都由他一个人决定。 他的判断很少失误,之前徐容曾听他说过,海润制作的戏,一部没有亏过。 这在电视剧市场上相当不容易。 因为每年过半的戏,根本卖不出去,卖出去的,又有将近一小半上不了星。 固然有海润本身口碑的加持,但是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刘燕名判断的精准。 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也就导致了,整个集团形成了一种习惯,除了刘燕名之外,所有的人只管执行就行,至于思考和决策,有董事长呢。 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董事长指哪打哪。 当然也有比较有主见的,比如常继红。 可是当刘燕名的判断出现失误,或者眼光跟不上市场,那么整个集团就陷入了眼下的局面,每一部戏都在赚钱,但是却再也难以产生爆款。 除了工作狂之外,刘燕名还是个酒鬼。 每隔上一两天,他都要约上几个朋友出去喝红酒,在他看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离开办公室出去放松的理由。 一见面,刘燕名就笑着道:“徐容,你可真得配个司机了,好嘛,约我出来吃饭,让我请客不说,还得我派车去接你。” “不值当,又不是整天东奔西跑。”徐容同样笑着,扫视一眼餐厅道,“董事长,我还以为你会带着我去体验一把京城俱乐部呢。” 刘燕名选的地方是一家有三十多多年历史的老西餐厅。 这个地方,他之前带小张同学来过,人均四五百块钱就能吃到撑。 “哈哈,下次下次。” 赵俊凯插了一句,道:“老刘,要是真去,别忘了带着我哈。” “哈哈哈。” 坐下之后,刘燕名才感慨道:“你真是开了个不好的头啊。”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怎么说?” 赵俊凯道:“还不是《潜伏》播出那事儿闹的,之前东方卫视为了刷收视记录,不是搞了个零点首播嘛,这事儿你还记得吧?” 徐容点了点头,道:“记得啊。” 这事儿他太有印象了,正因为四家首播电视台撕破脸皮,才开启了国内各大电视台对《潜伏》的哄抢现象。 赵俊凯叹了口气道:“其实真论起来,跟你没任何关系,东方卫视这么一搞,却彻底搅乱了整个电视剧市场,本来,怎么播,电视台之间虽然没有白纸黑字的协议,但都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潜规则是干什用的?是用来遵守的,而不是用来打破的。” 刘燕名将菜单递给了他,问道:“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徐容接过了,道:“我来的时候还跟小张助理说,董事长今儿请客,非得狠宰一顿不可,这好家伙,就是吃破了肚皮,也吃不了一千啊。” “哈哈,你吃不了,可以多喝点嘛,酒可比菜贵的多。” 徐容点了俩菜,将菜单递给了赵俊凯,问道:“这个事儿的影响很严重吗?” 刘燕名苦笑了声,道:“影响比你想的要严重的多,以前,电视台都是根据制作公司以往的制作水平,采取预购的方式购买,每家电视台也会根据自己的特色特点,去预购不同类型的片子,去年基本还是这样,属于相对比较健康的市场生态。” 《一剑独尊》 “但是现在都不讲这些规矩啦,再加上卖价也越来越高,可是电视剧的普遍质量却参差不齐,就导致电视台对预购不信任了。” 见徐容不解,刘燕名解释道:“因为每一个制作方拍之前肯定捡好了说,另外一方面,制作成本的提高,也导致卖价必须得提上去,结果电视台花大价钱拿到货,一看,跟想的不一样啊,而且还不能说不好,必须得说好,不然,我花天价买了个烂片子,不就成了傻子吗?” “所以,现在很多电视台都放弃了预购,就坐着观望,哪个片子好,一窝蜂的上。”刘燕名瞧着他问道,“你说,这还不严重吗?” 徐容听了,不由倒吸口凉气,在刘燕名口中,去年市场“健康”的情况下,国内制作的电视剧,有一半的没卖出去,那么照着眼下“病态”的形式,那得多少? 六成,甚至更多? 这种情况只会形成恶性循环,制作方拼命的压缩成本、紧跟热点,比如老母亲六十大寿,就往死里拍抗战片,而成本的压缩,必然带来质量的下降,一旦哪怕成了一部,就能把卖不出去的全给赚回来。 刘燕名将醒的酒给徐容倒上了,道:“其实,《潜伏》的乱播只是诱因,最根源的问题,还是快钱的进入,导致的整体电视剧制作水准的全面下降。” “但是这种现象结果要分两面来看,对制作公司、电视台,没半点好处,因为等你发现好片子,别人也都发现了,你那时候再去买,就是天价。” “但是另外一方面,也出现了一些公司,就是挑最好的本子,一年就专注于一部戏,一旦资金到位,制作成片,吃个三五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就像你之前合作过的东阳。” 见徐容点头,刘燕名继续说道:“这种现象,对艺人,尤其是没什么名气的艺人极不友好,一炮而红的奇迹发生的空间会压缩的越来越小,但是反过来,对于你这种站在这个行业金字塔顶部的演员,会形成资源的极致聚集,因为你的业务水平和人气,能够保证成片的质量。” “其实说白了,你们获得飞天奖杰出贡献奖的27个人,会垄断这个行业近半的资源。” 到了这,徐容彻底明白刘燕名这番话的目的,问道:“那要是照你这么说,我不应该放弃电视剧市场?” “没错,电影要尝试,电视剧市场同样不能放,这种混乱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现在很多基金,都将视线瞄向了咱们这个行业,可以这么说,这个市场,只要不出政策整治,实际上也不能整治,这么说吧,只要制播分离的模式依然存在,对你来说,电视剧行业只会越来越友好。” 徐容点了点头,刘燕名的话,他不怀疑,但是其中的一些数据,他还需要去调查取证。 从感觉上,他相信刘燕名不会拿这么容易戳穿的谎言来忽悠他。 绕了一个大圈子,话题其实始终没离开两方的利益纠葛点,既然不能放弃电视剧行业,又要兼顾电影市场,那么接下来他下家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而作为电视剧市场龙头,又开始发力电影市场的海润,必然要成为他的备选项之一。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晚一点 查了半天资料,只写了两千多字,实在抱歉。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回炉 “徐容,你这酒量得练练啊,有时间了去我办公室坐坐,咱们接着聊。” “哈哈,一定一定。” 徐容伫立在小区门口,望着如墨的夜色中渐行渐远的两圈红点,并没有立刻回去。 今天,刘燕名不仅描绘了未来电视剧头部演员的大好钱景,而且还论述了一种判别剧本好坏的全新观点。 和史蓝芽的“社会需要什么,相关题材必然大热。”的意见不同,刘燕名认为无论什么样的题材,核心必然是故事,只要故事具备吸引力,那么无论给它套上现代、民国还是古装的壳子,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也就是常说的,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按照刘燕名的论断,等老母亲的六十大寿过去之后,古装剧必然会再次兴起。 因为政策对于古装剧的尺度放的更宽,编剧写起故事来,也就能更加大胆。 无论史蓝芽的说法,还是刘燕名的论断,他没有不信,也没有全信。 至于到底谁对谁错,他会去查找相关数据和事实进行验证,而后再选择性的接受。 做人最可怕的是对看到的、听到的似乎有道理的话,一股脑的全给接收,最终被洗脑。 比之更可怕的是笃定不移地抱着自己过去固有的观点,坚持认为自己永远是正确的,而他人的意见一旦与自己的认知相左,便毫无疑问是错的。 自始至终,徐容都没跟刘燕名聊续约,也没提及电影的事儿,但是从彼此的态度里,都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徐容刚走出门,便见门口停着的一辆沃尔沃车窗降了下来。 王亚芹嘴巴被撑的圆鼓鼓的,打车窗探出半拉脑袋,含糊不清地冲着他招手:“徐老师,这边,这边。” 徐容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王亚芹将嘴里的早饭咽了下去,才道:“芳芳姐让我过来的,说是你今天要去人艺,让我接送你。” 徐容“哦”了声,估计应当是刘燕名的安排,因为靳芳芳上一次问他时,他曾跟她说过,暂时不需要司机。 他即使去院里,也只是暂时的,等打“回炉班”毕业,他就会重新投入到新戏的准备当中。 这点院里倒是颇为宽容,尤其是针对没有担任管理岗位的演员,只要参演的戏,准时参加排练、演出,一般不会有人过问。 上了车,望着前边娴熟的窜来窜去的王亚芹,他颇为好奇,问道:“亚芹,你之前开过车?” “开过呀,俩轮的、仨轮的、四个轮的,我都会开,虽然说都是别人的吧,但是我特喜欢开车,不过我第一次开的时候,当时是给人送东西,结果一不小心把公司一辆新车的后视镜给撞坏啦,哈哈。”她的声音少见的轻快了许多,“徐老师,等你以后买跑车了,能不能也让我开开?” “哈哈,行,不过你得先等我赚到了买跑车的钱。” 笑着的同时,他准备今年过年前,分别给靳芳芳和王亚芹包个红包。 俩人的工资,都由公司支付,但是毕竟是为他做事,俩人都具备很强的责任心,可责任心毕竟不能充饥,更比不了主观能动性的激发更有效。 在拍摄期间,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给王亚芹一些零用钱,方便买些急需的用品。 她会把她支出的每一笔开支记在本子上,等一部戏拍完,把账目和剩下的钱都还给他。 每次,他既没看过那些零碎的账目,也没接过钱。 至于王亚芹到底是出于坦诚还是刻意,他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是判断她行为的善恶,而非语言措辞或者原动力。 再者助理的收入实在不高,整天没日没夜的,若是没有别的利益,保不准她哪天就离开或者做些铤而走险的事儿。 他吃了肉,也得让人喝碗汤。 到了院门口,徐容下车前,扶着车门道:“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嗯,好。” 下了车,徐容穿着件黑色衬衣,休闲裤,拎着本崭新的笔记本,伫立在人艺正门大门前。 其实真正说起来,今天,才算是他人艺演员生涯的开始。 这里是现实主义表演方式的发源地,在过去,这里是国内演员的圣堂,活跃着一位位被业内奉为神话的艺术家。 望着门口石碑上的八个大字,徐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怅然,紧随着欧阳老先生故去,一个月前,被称为“人艺戏魂”的林连昆老先生也阖然长逝。 随着老一辈渐行渐远,人艺的荣光,越来越淡了。 不可否认的是,影视以其低廉的价格、便宜的方式,对话剧行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曾看过一场囫囵的话剧。 话剧和电影,具有一定的类似性,只不过一个在舞台上,一个通过荧幕呈现,但是本质上,都是在特定的场景下讲故事,只不过一个一镜到底,一个是一条一条的剪辑而成。 “怎么不进去?” 在徐容感慨之际,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的濮存晰来到了他身边,见他站在门口却没进去,好奇地问道。 徐容稍微的偏过头来,冲着门口刻着字的石碑扬了下巴,笑着道:“看着这块石碑,感觉有点压力。” 濮存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上突然放出了点笑容,并且这点笑容愈来愈盛,愈来愈浓,到了最后,他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徐容的肩膀,道:“有压力就对啦,走吧,以后来的次数多着呢,想看也不着急这会儿。” “咔嚓。” 随着一道快门声,徐容忙转过头,只见徐凡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中的手机。 站在她旁边的宋单单瞅着一脸愕然的徐容,打趣道:“哎呦,这不是徐老师嘛,见你一回可是真不容易。” “宋老师说笑啦。”徐容苦笑了一声,他七月入职,先前虽说来过几次,但是到了今天,才正式打卡上班。 说着,他又看向徐凡,问道:“徐老师,你刚才是?” “看你们聊天,给你们留张合影。”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不太喜欢徐凡,倒不是因为她是冯小钢的老婆,而是她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的谷底,尤其是她那嗲嗲的声音。 没有任何缘由,单纯的莫名其妙的不喜欢。 “走吧,先进去再说。” 一边走,濮存晰一边道:“你前阵子耽搁了,但是回炉班还是得上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由朱旭老师和郑融老师轮着带你。” 徐容愕然地转过头,不大确定地问道:“朱老师和郑老师,他们俩,带我一个?” “咋样,荣幸吧?” 徐容本以为,带自己的应当是朱旭,因为李雪建老师的关系,朱旭是最合适带他的老先生。 可是郑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一个科普性质的回炉班,不至于吧? 人艺有人艺的风格和传统,比如新人入院之后,首先由老先生带着,了解院史、剧目风格、表演风格等等,而后从看戏开始,跑龙套、演配角、演主角。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因为人艺本身的表演自成体系,中戏的学生进来之后,熟悉的相对快一点,因为如今的中戏,其中的一半本身就是照着人艺来的。 这涉及到两桩陈年旧事,一桩是五十多年前中戏话剧团并入人艺,第二桩是过去中戏学习、研究的都是国外的演剧体系,结果被人质问:你们中戏是研究西方戏剧的,那有没有民族化的、咱们自己的东西? 《万古神帝》 经此一事之后,人艺正式和中戏联姻。 而今天他的待遇,虽不及副院长任明当年旧事,但也相去不远。 当年任明中戏毕业后,中戏和人艺这对兄弟单位,为了抢任明这个未来之星,险些撕破脸皮。 中戏那边要把任明留校任教,说什么就是死活不放人,身为人艺副院长的林连坤没办法,只能亲自跑过去要档案。 可是虽然舍了脸皮,把档案拿过来了,人却被中戏扣下了。 为此,当时的副院长于是芝,不得已只得给中戏院长写了一封亲笔信,这才把人要到手。 而进院之后,任明也是被一帮老前辈抬着保驾护航,为了让他安心留下,一进院,林连坤就出演他导演剧目的主演。 这对一个新人导演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抬举。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而后,任明入职一年被提名艺委会委员,四年后提拔为人艺副院长。 而任明也没辜负诸位老前辈的期望,拿几十部风格迥异的作品维持了人艺的名头勉强不坠。 “荣幸,荣幸。”徐容讪讪地笑着,可是在心里,他真是一点也不荣幸。 甚至有股子扭头就走的冲动,这特么的压力太大了。 在演员这行,有一句话,一个好的话剧演员不一定能演好影视剧,但一个影视演员如果没有话剧舞台的锻炼,肯定演不了话剧。 这点徐容倒是不否认,因为在剧场,尤其是小剧场当中,观众与演员的距离,仅仅只有几米甚至只有一米,演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会分毫不差地落到观众眼中。 而且并非演个三五分钟就能完了,而是连续两个多钟头,几千字的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只是基础当中的基础,还得把词说好、演好,这就要求极为扎实的基本功和强大的心理素质。 他的舞台经验不多,演是能演,但要说演好,基本上不太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他没时间。 第一天给他上课的是朱旭,老爷子今儿个和善了许多,可是他的脸相当长,俩大眼袋,在没笑的情况下,即使和善,也和善的有限,老爷子见他过来,努了努嘴道:“走,去排练厅,咱爷俩边走边说。” 瞥了一眼徐容手中的笔记本和笔,老爷子拿手点了点脑门,道:“不要记在本子上,要记在脑子里。” “好。” 老人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指着走廊的照片和剧照,道:“咱们院以前是综合性剧团,后来,和中戏话剧团合并之后,老院长提出了要打造莫斯科艺术剧院那样的国际一流话剧院,咱们达到了,也没达到。” “咱们建立了自己的演剧体系,也创造过经典,对了,你觉得什么叫经典?”朱旭说着,忽地转过头来问道。 徐容想了想,道:“观众乐意花钱看的?” “错啦,是三十年五十年以后,观众还能记住的。”朱旭摇了摇头,指着墙上《窝头会馆》的剧照,“无论卖的票再多,眼下的观众再喜欢,都不能叫做经典。” “嗯?” “既然成了经典,那也就没有改进提升的必要,既然不改进,也不提升,那还有进步的空间吗?”朱旭语速不快,似乎怕他记不住,“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千万不要把自己演的戏奉为经典,也不要信旁人把你的戏夸成经典的话,无论话剧,还是影视剧都一样。” 徐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合着就是我蹬腿的前一秒,才能告诉自己我的戏很经典?” 朱旭愕然地转过头来,灼灼地盯着他,道:“雪建抽过你吗?” “嗨。”徐容讪笑了两声,“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到了排练厅前,朱旭推开门,最为醒目的不是里头稀稀拉拉或站或坐的,就着豆浆牛奶吃着包子油条几十号人,而是墙上的“戏比天大”四个大字。 朱旭指着墙上的字,问道:“喏,你怎么看这四个字?” 徐容很想来一句“用眼看”,但他知道,如果他这么说了,朱旭说不得能撵他半个院骂。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要拿出最严谨的态度对待。” 朱旭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道:“这四个字,之所以写在门里边,而没写在门外边,意思是告诉每一个人艺人,并不是说戏真的就比天大,而是你进了这个地方、这个排练厅,你是演员,创作者之一,就得把戏当成比天大的事儿。” 徐容轻轻点了几下脑袋,拿笔指了指排练厅内一个个还在吃早餐的人,低声问道:“师伯,这些,都是咱们剧院的吗?” 朱旭嘴巴蠕动了两下,可是最终,只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咱们院,哪有这么老些人啊。” 第十九章 光荣 听到朱旭的叹息,徐容想了一会儿,隐约猜到了些缘由。 不是人艺的人,却能进入排练厅看排练,肯定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跑过来的。 如果小张没回家,也许他今天也会把她带过来。 他转过头,看向老爷子,问道:“今儿排什么?” “窝头会馆。” “噢。”徐容恍然,这是院里刚推出的献礼剧,一个多月前的首演,在业内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为了持续产生经典,人艺一直对剧本把关特别严,而因为话剧本身能够运用的技术比较少,高度依赖剧本和演员,也形成了编剧的地位要远高于影视编剧的特点。 “呦,朱老师,小徐,你们在呢?” 濮存晰推开门,瞧见朱旭带着徐容站在排练厅当中,怔了下后问道。 朱旭转过头,瞥了徐容一眼,见他脸上面带希翼之色,问道:“咱们先不转了,瞅瞅?” 徐容当然不会拒绝,道:“好啊。” 朱旭乐了,对着要进来的濮存晰意味深长地道:“小濮啊,好好排可得。” 濮存晰笑着点了点头,道:“那自然。” 他说着,脚下却顿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们先等着,我看看都到齐没。” 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到了门口,顺手的给带上了门。 等门关严之后,濮存晰立刻一路小跑,在走廊上,堵住了迎面过来的徐凡和宋单单,道:“朱老师要带着徐容看排练,说啦,得拿出真本事。” 徐凡眼睛微微睁大了点,玩笑道:“真本事?得多真?那要不咱们去剧场得啦。” “成,你这个提议不错。”濮存晰想了会,将帽子摘了下来,团成了一团道,“我去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把人都喊过来。” 现在是假期期间,其他各部门的工作人员,都放了假。 “那回头可得补上加班费。” “知道知道。” 等濮存晰大步流星的离开,徐凡回头望了一眼排练厅的方向,啼笑皆非地道:“哎,不是,我就开个玩笑,他还当真了,哎,你说,值当吗?” 宋单单摊了摊手,道:“我明年就要退休啦,他比我小三岁,也就是眼巴前的事儿,你说他能不急吗?” 俩人说着,便往回走,既然在剧场演,那就得去换衣服化妆了,宋单单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咱们整天喊着‘秉承人艺传统,续写新的光荣’,传统倒是秉承了,新光荣倒没瞅见多少,咱们这茬还好点,再往下,你瞅瞅,上了台,连戏都没有。” 徐凡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要是不成了呢,可不就闹了个大笑话?” “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咱们院里这些老先生啊,现在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啦,你不知道,前阵子,为了争谁带徐容这事儿,郑老师跟朱老师,那嚷嚷的,要不是任院说和,非捋袖子干一架不可...” 只是半个钟头的功夫,院里的各个部门人员全部集结,但不全是人艺的,有几个,是濮存晰打国话借来的。 反正以往类似的事儿,也没少干,别说灯光、音响、舞美这些技术人员,就是演员,也是经常同业拆借。 徐容在排练厅等了半天,愣是没见着半个《窝头会馆》剧组的人影,不由问道:“师伯,我一直纳闷一个事儿啊,就是院里为什么不提高演员的收入呢,这样大家不就不用去拍电视或者电影了?” 朱旭诧异地瞧着他,道:“你不是影视演员出身吗?我怎么听着你话里头的意思,你似乎对你自身所从事的行业,有成见?” “不是,您这就是血口喷人啦,我干嘛要对自己有成见啊。”徐容对朱旭,保持着尊敬,可是说话,却并不老客气。 他一早就瞧出来了,对这些老前辈,要是总是恭恭敬敬的,人未必喜欢,从辈分上论,他属于第三代,可是因为李雪建和朱旭的关系,又没法那么论,不然院里也不会安排朱旭带他。 朱旭道:“我觉得你存在一些误解,话剧和影视没仇,话剧演员和影视演员也没仇,谁也不抢谁的饭碗,而且多尝试不同的表演方式,并没有什么坏处。” “我就很赞同院里的决定,一年365天,最好能一半在院里,一半去拍电影或者电视剧。” 朱旭说着,指了指楼上,道:“走吧,去四楼,到博物馆看看,我给你讲讲咱们院的剧,顺带着跟你说说以前的事儿。” 徐容问道:“不是看排练吗?” 朱旭笑了下,道:“不着急,这会儿还没过来,那就是一时半会儿肯定来不了了,我估摸着,待会儿咱们直接去剧场就能见到他们。” 一边走,朱旭一边不大在意地问道:“小徐啊,你们学校,平时排戏很多吗?” “还好。”徐容同样以为只是寻常的聊天,“我上学的时候,平时比较忙,学校组织的演出,参加的比较少,就毕业汇演的时候演了个戏份多的角。” 徐容很清楚,中戏在表演上,老看不上自家学校,往前数到改开,在京城的艺术院校当中,自家学校就是个弟弟。 而作为中戏理论和实践的源头,人艺更是如此。 朱旭慢悠悠地道:“你的表演风格,很有意思。” “有意思?” 朱旭转过头瞧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考试那天,我们能来的都来了吗?” “其实这点,也是我好奇的,你的风格跟人艺很投缘,比合办班出来的还更有人艺味儿。”朱旭笑了下,“就像《亮剑》,你演的魏和尚,就很人艺。”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合办班,指的是04年人艺和中戏的合办班,由中戏在高考统考中代为招生,中戏和人艺共同授课,毕业后定向输送至人艺。 现在再回头看看当初的决定,老傻了。 只是他仔细一琢磨老爷子的话,就品出了点不大对的味儿来,人艺的风格是现实主义,要求演员的表演,靠近活生生的真实。 演的魏和尚,有人艺的味儿,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好话,合着就是明说他那会儿要么技术早已炉火纯青,要么就是憨。 可是底儿他是不能透的,道:“我打小就看您的戏,可能影响比较大。” 朱旭没刨根问底的追问,因为他知道,他若是问了,徐容必然能够把他演的一些经典剧目的内容给大概的重演一遍。 “我听雪建说,你的真实性格不是这样?” “氛围影响吧,说实话,像小濮那个级别的,我见过不少,但像他那么没架子的,还是头一个。” “小濮?”朱旭哈哈笑了两声,“你可真敢叫,我看你离死不远了。” “咱们爷俩说的话,还能给外人...” 徐容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因为朱旭又拿俩大眼袋瞪他。 《窝头会馆》讲述的,是北平解放的前一年,一个名叫“窝头会馆”的小四合院里几户挣扎在社会底层人家的故事。 这是徐容见过的最正经的排练,演员全化了妆,舞台是也是演出的舞台,该有的道具、灯光,一样不落。 若非台下的观众只有他、朱旭以及导演林召华三个,跟正儿八经的演出,几乎完全没什么两样。 在内心当中,徐容不认为自身的技术比台上的何栤、濮存晰、杨力新、宋单单以及徐凡差多少,因此,观看的时候,他的心态相当放松。 这段时间,他主要是来“回炉”的,至于别的,就纯当看热闹。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短时间内,他就安安心心的当个人艺混子。 给他印象改观的是第二幕,宋单单演的田翠兰和徐凡演的金穆蓉吵架的一场戏份。 俩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台上,演苑大头的何栤站在俩人中间劝和。 经过之前的戏份,对于宋单单和徐凡的业务能力,徐容已经有了明显的判断,宋单单的水平,是要高出徐凡的。 她的戏很多。 等俩人的词到了某个点上,一直抱着胳膊,右腿翘在左腿上的徐凡,忽地站起了身,在起身的同时,她的右脚重重底踏在了舞台上,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气鼓鼓地甩着胳膊,大步流星地回了东厢房。 “呵呵。” 徐容忽地轻笑出了声。 林召华和朱旭一左一右地坐在他两边,听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声,都转过了头来,诧异地瞧着他。 演出的时候,这个地方,并不是笑点。 “金穆蓉挺可爱的。”他尽量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哦。” 话说完了,徐容立刻觉得不大对劲,金穆蓉是徐凡演的,他竟然会做出她很“可爱”的判断? 虽然面上他未曾表露过半点,但是在心底,他的的确确的不喜欢她。 望着场中的徐凡,他忽地生出一股极为诡异而又荒谬的感觉,台上几位主演当中业务能力要倒数的徐凡,竟然通过半个多小时的表演,掩盖了他对她本身的固有印象。 这一刻,徐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话剧票卖的比演唱会的票还贵,还有那么多人来看了。 观众对于表演的参与感,的确是影视所无法比拟的,就像话剧同样做不到镜头、剪辑的技术运用一般。 瞧着宋单单坐在凳子上,指着金穆蓉家门框上的耶稣,咋咋呼呼地道:“想特么挨门框揳(xiē)一骨头架子方我,门儿都没有!” 她说着,俩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到自家屋前,指着门框上的弥勒佛,对着何栤道:“您近乎点悄悄,哎,哎,全露着呢吧这个,他那可都是骨头棱子,我们这光肚子,就顶他全身的肉了。” “精彩!”徐容看着田翠兰一连串的行动,心中暗呼了一声。 她起身之后,抬着右手,指着自家门框,扑着身子,小碎步急走到了屋檐下,说了“您近乎点瞧瞧,哎”,等第二个“哎”字落下,已经转过身面对观众席。 而在“他那可都是骨头棱子”的第一个字前,她放下了指着自家门框的右手,抬起了左手,指向了金穆蓉家门框上的耶稣,同时的脚下向金穆蓉房屋的方向侧移了一小步,展示出了极强的自信。 紧接着的“我们这光肚子,就顶他全身的肉了”中的“我们”和“他”,又分别趾高气昂地抬起左右手分别指向对象,等词落尾,她以双手掐腰,结束了这段中气十足的反击。 徐容看完这一段之后,突然心中生出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冲动,他想上去试试。 看好演员的表演,是一种享受,但对憋了有一阵子的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宋单单的表演方式,他早已不陌生,吴钢、李光富也是类似,可是跟吴钢合作,是拍电视剧,眼下却是话剧,其独特的表演形式也更为凸显。 谢幕之后,演员并没有下台,濮存晰看着已经站起来鼓掌的徐容,问道:“小徐,怎么样?” 徐容想了一会儿,才道:“有点遗憾吧。” 他旁边的林召华问道:“噢,怎么说?” 徐容苦笑着道:“来晚了,没我的份,林老师,以后再导别的戏,别忘了我也是院里的演员哈。” “哈哈哈。” 再次来到四楼,听着朱旭讲着52年建院前夕48个小时内的故事,在间歇的功夫里,徐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师伯,我怎么感觉,他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 一开始,他见众人对他客气,以为是因为自身的名气和人脉,走出人艺院门,他与濮存晰、何栤之间的年龄、资历的差距,都会被抹平,甚至拉出相反的落差。 可是濮存晰早已淡出影视圈,况且还是副院长,没有必要也没有道理对他那么客气。 朱旭看着玻璃柜当中当年的手稿,转过头来,道:“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当年我们抢任明那会儿,阵仗可比现在大的多,刚才在排练厅,你又不是没瞧见,秉承人艺传统,续写新的光荣,续写光荣,可不是单把戏演好,戏演的好,接班的人没培养出来,那算续了哪门子的光荣?” 第二十章 伟人 听到朱旭话底下的声音之后,徐容彻底明白了,濮存晰打算让自己续写人艺光荣呢。 也忒瞧得起他徐某人了。 多大的肚量,吃多大碗饭,他真不觉得自己是那块料子,而且即使他乐意,光他自个儿,也根本成不了事儿。 院里能打的中青年演员当中,吴钢、冯远正等人还好点,一年到头,多多少少的还回来演上一两轮,而像胡軍这种在影视圈混出来名堂来的,恐怕都快忘了人艺大门朝哪开了。 甭管其他人对他的期望多大,反正是丝毫阻挡不了他踏踏实实的做个人艺混子的决心,续写人艺荣光的事儿,还是让院里的艺委会去头疼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其实在他看来,如果人艺能把演员的待遇提上来,人才匮乏的问题纵然不能迎刃而解,多少也能暂缓燃眉之急。 这个行业,不缺一心一意搞创作的人,就像他之前合作过的祖锋,可是人艺的门槛太高,天赋差的进不来,而天赋高的演员,人傻了才会放着大把的票子不赚,一门心思的把时间和青春挥洒到舞台上。 人艺不缺钱,今年光是《窝头会馆的一轮票房,便冲上了五百万,估摸着全年票房三、四千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徐容陪着朱旭在博物馆闲逛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大概瞅见了两人,忙走了过来打招呼。 “朱老师。” 朱旭瞧着对方礼貌的模样,鼓励道:“刚才演的不错。” “谢谢朱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青年又转过头来,瞧着徐容,“你演过话剧吗?” “嗯?” 徐容眼睛稍微眯了点,仔细打量着对方,因为他发现这人对自己抱着相当的敌意,似乎还夹着,不屑。 他瞥了一眼旁边同样错愕,却没言语的朱旭,摇着头道:“演过,不多。” “噢,我还以为你们北电的只会拍电影呢。” 朱旭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训斥道:“胡说什么呢,演两场戏就觉得自己多厉害啦?去好好排你的戏去。” 青年忙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等青年转身离开,朱旭转过头来,瞧着容面色如常的徐容,问道:“人家都看不起你了,你就不生气?” “还行吧。” 徐容耸了下肩膀,道:“他说的也没什么错,我们学校确实擅长拍电影。” 朱旭心头满是疑惑,他就没见过像徐容这么怂的,道:“不是,人就差指着你鼻子骂你了啊,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犯不着,他刚才的戏我看啦。”徐容瞥了朱旭一眼,大有深意地道,“您也别老拿话激我,说句稍微有点狂的话,我从来不会怀疑您演不了影视,您也从不会怀疑我演不了话剧,怀疑了,还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的,不是蠢,就是别有用心。” 刚才那出闹剧,实在太过巧合,徐容不认识对方,只知道那青年在《窝头会馆中演肖鹏达,能跟濮存晰、何栤、宋单单一同出演,进院应该有两年了,根本没有来博物馆的必要,而且能够跑到他跟前,而非网络上的键盘侠一般暗搓搓地表达对他的蔑视,肯定不会蠢。 但他也不想去猜对方到底是出于单纯的嫉妒,还是受人指使。 在感受到院里的一些人对自己重视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些迥异的情绪和态度,无视者有之,当然也不乏不屑和不满。 他既没证明某些人的态度是错的意愿,也没有给轻视以回击的动力。 犯不着。 也许他用心准备之后,认真演一场话剧,会引起巨大反响、票房炸裂什么的,结果自然能够让一些人收起轻视之心,乖乖地闭上嘴巴。 也就是俗称的装逼打脸。 可是他真的不想跟一些连基本判断都缺乏的人较真,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一样蠢。 对于这样的人,他更倾向于无视,这就最近两年,他红了之后,渐渐形成的觉悟。 朱旭望着雷加的背影,嗤嗤地笑着,只是瞧着徐容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气闷,若是他处在同样的年纪,非要演一场好戏给人仔细瞧瞧不可,可是这家伙瞧着跟没事人似的,真真跟李雪建说的一样,他要是不想干什么事儿,软的硬的都不好使。 徐容见他丝毫不以为意,道:“哎,我说师伯,刚才那人,濮院指使来的吧?” “哈哈,我估摸着也是,小雷不是爱跟人争斗的性子。”朱旭见徐容压根不吃这套,倒没再瞒他,“你看的倒是明白啊?” 徐容当然明白,尤其是随着接触的圈子越来越高,纯粹的傻瓜几乎少的可怜,哪怕真看你不顺眼,面对的时候也会笑脸相对。 撕破脸皮的出口成脏,乃至于一言不合就捋袖子干架的,是因为打击对方的手段只有那些。 在徐容参加回炉班期间,随着09年迈入最后一个季度,国内的三大类商家纷纷行动起来。 第一类是运动产品商家,第二类是酒类,在《黎明之前公布的花絮当中,徐容总是频繁喝酒,未来等这部谍战播出,必然能够带动一部分销量。 而第三类则是腕表制造商,因为徐容出演的角色,大多数都戴着腕表,请他担任代言人,连植入广告的费用都能省了。 尽管无论徐容本人还是靳芳芳,从来都没有公开表达过此类言论,但是从给出拒绝理由,已经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徐容一年只接一个代言。 这也是他的代言费始终能够领衔内地艺人的缘由,物以稀为贵,商家都不用在合同中附加不准代言类似产品的条款,因为按照他接代言的频率,他手里的代言,最多的时候都不会超过三个。 以他的人气而论,简直就是罕见。 随着居高不下的热度,徐容10年的代言,在业内也被戏称为“年度黄金广告资源位”。 这件事儿,本来静悄悄的,只是在小圈子当中流传,可是在余正通过微博的一篇小作文,加之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后,却转变成了“徐容抢代言事件”。 事情的起因,还是余正自己搞出来的破事,某腕表品牌自年中就在接洽余正工作室旗下的当红艺人何晟名,两方在接触期间,余正借此来来回回的炒作了数次,毕竟能够代言此类高端品牌,对艺人整体形象也能有所提升。 只是最近在靳芳芳开始正式接触各路商家之后,该品牌立刻抛弃了何晟名,转而追逐起了徐容。 对余正和何晟名而言,这实在太打脸了,自己巴巴的宣传了半天,结果人家临了突然跑路了。 为了避免徐容签约后的难堪局面,余正率先给自己找了块遮羞布。 徐容抢代言。 他敢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考虑,一旦徐容签约,何晟名声誉受损、人气大跌是板上钉钉的结局,要是没签,也不过扯皮罢了。 跟这家腕表品牌做出了同样选择的,远远不止一两家,徐容的代言费虽然贵,但是提升销量的效果实在太过惊人,百雀灵今年一年愣是增加了整整17条生产线。 面对商家的有眼无珠,不少艺人在牙齿咬碎的同时,又暗暗庆幸,幸好没跟余正似的提前宣传,不然要么坐等丢人,要么就得选择得罪徐容。 只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徐容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不知不觉间跟不少同行结下了血海深仇。 小张同学卧在沙发的一头,她昨儿个才回来,因为接下来要出演女二,况且被徐老师看着,她不得不假模假样地读起了剧本。 可是她读的又不老认真,过去小半年的无聊的时间当中,剧本都快被她翻烂啦! 因此的,她用剧本遮挡着手机,漫无目的又悄咪咪地刷着网页,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可是感觉上,玩手机就奇怪的比读剧本开心。 在某一刻,她突然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将剧本撂到一边,爬到了半躺在另一头的徐容跟前,道:“徐老师,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在骂你,他说某x姓当红男演员,好像只有你符合吧?” 徐容盯着小张同学手中举着的手机,关注的内容却没在她的话上,问道:“你不是在读剧本呢吗,怎么玩起来了手机了?” “啊,我刚刚读累了,就,就瞄了一眼。”小张同学磕绊着,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个余正实在太坏了,明明就是在说你,可还不明说。” 徐容瞅了一眼,自从去年《夜爆火之后,碰瓷他的同行不胜枚举,就像之前那些同学,一个个把跟他的合影全放到了社交网站的主页。 对这些,如果不损害他的利益,他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因为他的缘故,别人能多些机会,也是一件好事儿。 可是余正这事儿干的有点过了。 余正他虽然没见过,但是两人却打过不少交道,之前托黄加课说情的就是这位。 合作没成,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还是说在拿他刷热度,为新剧造势? 他不大明白余正到底脑子犯了什么病,好好的非要冲自己来。 徐容将小张同学的手机没收了,皱着眉头道:“一眼瞅不见你就干别的,坐这来,给我好好读剧本。”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拍着他自个儿的大腿,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才不要,还没消呢。” 见徐容不再坚持,小张同学笑嘻嘻又窝回了沙发的另一头,道:“徐老师,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要脸啦,每次总是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完事之后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撩拨你,哼!” 徐容丝毫不觉尴尬,只要他不承认,尴尬的就是小张,道:“你就说有一次是我主动的吗?” “那你总是一个劲儿的蹭,还能怪我喽?” “是你先动手的,我都跟你说不要啦。” “你,你那样,人家根本就受不了,你就是故意的,哼!” 徐容突然笑了,拿捏着语气,皱着鼻子,学着今天早上小张同学的某一刻的语气,道:“徐老师,你快进来呀” 小张同学陡然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染的红扑扑的,一把将剧本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姓徐的,我跟你拼啦!” 闹腾了一阵之后,小张同学整着凌乱的头发,问道:“徐老师,你怎么处理这件事儿呀?” 徐容仔细翻着几个义正言辞,但是带着明显感情倾向的同行,道:“再说吧,我一旦搭理他,反而让他得逞了。” 对于外界的纷扰,徐容并没有投入太过关注,按照他的计划,明年的代言,最好能在下部戏开机前谈妥。 他目前手上的代言不多,只两个,费用上都是天价。 考虑到如今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代言费必然要有一定的上浮,这些都有靳芳芳替他操心。 他眼下的心思只有一处,准备新戏,《雪豹。 然后全力冲击电视剧三大奖大满贯。 在这件事之前,哪怕电影市场,他都可以先放一放,刘燕名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电视剧混乱的制播市场,的确在导致一线演员的片酬往上走。 而三大奖,是奠定他电视剧领域顶级头部重要里程碑,一旦实现大满贯,别说同代,就是内地所有的电视人,能跟他在荣誉上并列的,也屈指可数。 在和刘燕名聊过之后,再加上从靳芳芳那要来的一系列数据分析,他如今对于电影市场没了那么强的执念,好机会来了就上,机会没来就等。 越是心急,越不能吃热豆腐,票房毒药的名头,他背不起。 虽然在小张同学面前表现的不在意,可是第二天一早,徐容就跑到了公司,他相信靳芳芳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但他更在意的,是以后如何能避免此类事件。 这种攀扯,签了,就坐实了他抢代言,不签,对方一准会说他心虚不敢签,不管如何,都免不了惹一身骚。 而且余正的小作文明显是用了心的,若是指名道姓,他根本不会跟他打嘴仗,直接先起诉了再说,可是这个“x姓当红男演员”的说法就很恶心。 “一帮自取其辱的小丑,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先跟你说另外两件事。”靳芳芳竖起两根白皙的手指,似乎对她而言,余正和几个演员的指责,根本就不算事儿,“我已经跟黄健新导演聊过,等正式开始选演员,你到时候过去帮忙搭戏。” 徐容当然认识黄健新,之前他也出演过《建国大业,虽然戏份不多,但毕竟打过交道,可是最近,他并没有听说黄健新筹备新戏,问道:“什么题材?” 靳芳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后年就是老父亲的九十大寿啦,难道你不觉得应该拍个贺寿片吗?” 徐容讶异地瞧着靳芳芳,说实话,他的确没想到这茬,最关键的是,靳芳芳竟然不声不响地谈下来了。 毕竟《建国大业的成绩在那摆着,再加上全国各行政事业单位的强制观看,成绩不可能差到哪去。 “角色呢,戏份怎么样?” 靳芳芳道:“男一,因为你的原因,这部戏影业那边也是主要投资方之一。” “等等,建党大业,男一,你说的,总不能是伟人吧?”徐容见她轻轻点头,神情诡异地瞧着她,指着自己的脸,“你觉得,我长的像伟人吗?” 第二十一章 湿鞋 “你觉得,我长的像伟人吗?” 靳芳芳脑海当中不禁浮现每次经过十六车道大街时看到的巨幅画像,与眼跟前徐容的面容对比之后,底气有些不大足了,迟疑道:“我想,既然对方说你可以,你应该,可以吧,对了,我听黄健新说,是青年时代的。” 徐容摇了摇头,演的好或者不好先另说,光形象上,他就差了十万八千里,等拍出来,指不定得被观众怎么骂呢。 男一虽好,却是烫手山芋。 他看过教员的传记,能够被他看到,想来必然经过了一定的修饰处理,可即使如此,相比于他的循规蹈矩、利用规则,教员自青少年时代,就是个胆大妄为乃至于肆意破坏规则的人。 若是演的不好,长的还不像,这个男一恐怕会沦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可是这个事儿,实在太突然,他这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刘燕名和靳芳芳已经把事儿给办了。 见靳芳芳还要坚持,他摆了摆手,道:“算了,等过一段我跟黄健新聊聊再说吧。” 他没有责怪靳芳芳,出演伟人虽然对他而言压力山大,但是靳芳芳和公司的行为是为他好。 作为飞天奖主办方认证的60周年杰出贡献27人之一,且是唯一的青年演员,眼下内地演员当中,单纯的刨去外形条件,确实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他又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件事儿嘛,第二件是什么?” 靳芳芳起了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两沓A4纸,道:“是关于代言的,经过咱们团队的调研,目前我选定了两个品牌,一个腕表品牌伯爵,一个威士忌品牌,杰克丹尼。” “代言费呢?” “伯爵两年两千万,杰克丹尼两年一千万。” “嗯?” 徐容怔了下,这个报价,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自己知名度上来了,怎么代言费反而还下降了? 而且杰克丹尼更狠,他在《黎明之前》当中可是频繁为这款酒代言了的,结果却只开出了两年一千万的价码。 打发叫花子呢! 靳芳芳摇着头,道:“你之前的代言费之所以高,是因为你成名以后没接过代言,再者人家也是看好你的未来,这两个都是国际大品牌,报价对于你眼下的知名度来说,并不算低。” “国人自卑的太久也太深刻,总觉得能够代言国外大品牌的,都是厉害的明星,比方说再给你挂个全球品牌代言人的名头什么的,对你的个人形象提升很大。” 靳芳芳眼瞅着徐容的脸色不大对,挑了下眉头,道:“你别嫌弃我说的难听,关于国外,你看到的听到的,其实都是想让你看到的听到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徐容笑着问道:“合着咱们这个地方才是最好的,国外其实水深火热,即使现在一副欣欣向荣,反而随时会崩溃了?” “你看你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在国外,咱们这儿也是水深火热,老百姓整天连饭都吃不饱,咱们十几亿人,外边几十亿人,无论是专门找好事儿还一心报道坏事儿,都能保证你每天24个小时不睡觉也看不完,我说的,只是当下的事实,为什么很多艺人宁愿降低代言费也要签约国外的大品牌,冲的就是大众的这种普遍心态。” “那不接。”徐容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毫不犹豫地道,“不要想着什么国际大品牌提升我的个人商业价值,能提升我的价值的,只有你和我的作品,低于一千五的,别管什么大品牌,直接拒了就行。” 靳芳芳瞧着他说话的时候,拿手指着自己,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道:“好,那这件事儿先听你的,价格开的比较有诚意的中高端品牌也不是没有,回头我接触之后再跟你说。” 徐容并不着急,等百雀灵的最后一笔代言费和中柠的第二笔代言费到账,他欠公司的债务立刻就能全部还清。 《黎明之前》杀青宴上和罗力平商定的那个本子,还没签约。 那部戏后年年初开机,他跟海润的合约是明年年底到期,临到跟前再签也不迟。 而且,外界的媒体上,华宜上市的消息已经纷纷攘攘,等上市成功,到期套现,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在魔都购置个落脚的地方的计划立刻就能实现。 经此一事,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原始股确实比炒股赚钱,而且还是赚大钱。 但更赚钱的,还是置业! 徐容起了身,自个去接了杯水,问道:“对了,余正挑的事儿,你怎么看?” 《仙木奇缘》 靳芳芳道:“还能怎么看,他为了避免何晟名难堪,却给自己挖了一个更大的坑,还把铁锹递到了咱们手里,要是不把他埋了,都对不起他。” “其他几个人呢,比如杜谆、李辰、保剑峰几个?” 靳芳芳道:“原来接触他们的品牌,现在纷纷来找咱们了,你知道这相当于什么吗?” “什么?” 靳芳芳笑呵呵地瞧着他,慢条斯理地道:“我打个比方,假如说你马上就要高高兴兴的迎娶高冷女神未婚妻,却突然发现她竟然是别的男人的舔狗,你觉得,你会是什么感受?” 徐容承认,他确实被靳芳芳恶心到了,道:“那不可能,我的价值观当中,没有女神。” 靳芳芳哈哈大笑着,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处在这个位置,就必须习惯类似的非议,代言、片约、访谈、顶级杂志等等,这些资源,你不想要,但是别人想要,可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拿到这些资源的最大阻碍,这世上很有一部分想的不是怎么创作好作品,而是怎么把比自己强的人拉下来。” “你信不信,其实有很多人恨不得你现在立刻死了才好。” “有这么夸张?” “比你想的更夸张。”靳芳芳翻着白眼道,“对了,他们不是要闹吗,咱们就把这件事儿闹大一点,顺带着把他们的遮羞布全给扯下来,余正跑不了,其他主动挑事儿的,谁也别想跑。” 徐容瞧着靳芳芳冷笑的模样,知道她肯定已经牵头做出了完备的方案,问道:“你那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吗?” 靳芳芳瞧着他,道:“你是演员,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不过你得始终记住,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余正为什么能够得到别人的同情,因为他把自己定位成了受害者。” 靳芳芳的话音落下没半天,徐容人气最稳固地区的媒体,南都刊登了一篇新闻,以“即使处在旁观者的角度,也实在不能容忍如此恶毒的污蔑”为由,很是调侃了一番余正攻击“X 姓男演员”的缘由,同时的,也没忘杜谆、李辰和保剑峰的“红眼病”。 靳芳芳的行动,让几人背后的经纪公司不得不迅速展开反击,因为一旦坐实,对于几人的声誉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反击的说辞也跟最初发声时一般:行业的健康发展,需要公平、公正、公开的秩序和良好的生态环境,绝不允许极个别人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手段,肆意攥夺本应当属于他人的利益,践踏行业规则。 而以南都为首的媒体,就没那么多讲究和含蓄,反击的言辞也更为犀利:余正和杜谆为首的众人为什么要攻击 X 姓男演员,因为嫉妒,因为最直接的利益! 内地娱乐圈闹腾了一年,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十月将是个安静的月份,结果一场由余正作为发起人、编剧,海润、华宜出品,徐容、杜谆、李辰、保剑峰等人领衔主演的撕逼大剧,正式开了帷幕。 在09年的四季度伊始,海润经纪公司上了一个大项目,正式开启了跟余正、杜谆等人的口水仗。 这不是海润擅长的领域,但却是靳芳芳擅长的。 只是诡异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用确定无疑地语气提及“徐容”二字,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把名字写上去,接下来也许立刻就能收到法院的传票。 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局面,无论余正,还是杜谆、李辰、保剑峰等人,自打一开始,都是亲自下场,如今想跑却也来不及了,因为被一帮烦人的媒体拽住了裤子,要是不管不顾,就得露屁股了。 2009年10月30日,宜开业、动土、起基。 《雪豹》剧组在京举行开机发布会。 发布会一开始,所有的媒体,全部都将视线聚集到了徐容身上。 尽管近一个月来,徐容和海润从未发声,但是眼下余正和先前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艺人,已经有点扛不住的架势了。 因为一方下场早,已经难以抽身,不得不正面硬刚,而另一方,自始至终,都只是让相关利益团体代为发声,当事人跟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似乎只是单纯的媒体跟余正等人过不去。 “徐老师,你怎么看余正针对 X 姓男艺人抢代言这件事儿?” 徐容伸出手,打断了第一个问话的记者,皱着眉头道:“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余正是谁?” 发布会现场安静了一瞬,而后哗然,先前问话的那个青年记者忙确认道:“你真的不知道余正,是谁吗?” 徐容先是摇着头,而后才反问道:“这个人很有名吗?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余正是谁,当然,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没人跟我提起过这个人。” 徐容到底认不认识余正,在发布会后,已经没人再去探究,可是“我真不知道余正是谁。”一举压过之前来来回回扯皮了一个月的口水仗,占据了各大娱乐媒体的头版头条。 徐容作为今年白玉兰、飞天双项视帝,电视剧市场的当红男演员,此番言论也许坦诚,也许故意为之,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其中的侮辱意味。 随后,在网络水军的推波助澜之下,“我真的不知道余正是谁。”竟被剪辑成各种鬼畜视频、段子,成为年度网络爆梗之一。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中文维基百科删除了“余正”词条,删除理由为:人物知名度太低,不值记录,拒绝收录“余正”为人物条目。 一时间,余正彻底成了内娱笑柄。 而其他几位艺人见势不妙,立刻偃旗息鼓。 靳芳芳也并未穷追猛打,置人于死地。 并非她善心发作,而是这点小错处,形成眼下的局面,已经达到了舆论力量的极限。 就像即使坐实了徐容抢代言,也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一样,但这个头不能开,一旦开了,再被拿来挡枪,群众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打了近一个月的口水仗,彻底平息后,几位艺人和余正在复盘此次事件时才发现,自己等人一个月内竟然始终都在跟一帮媒体掰扯,别说徐容,就是海润都没吭一声,简直彻底贯彻了以作品说话的作风。 最可气的是,扯了一个月,竟然因为徐容的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余正是谁。”潦草收场。 这件事儿仿佛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但靳芳芳坐在自己办公室当中,并没有因为作为胜利者,就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她仔细端详着材料,余正和杜谆几人,不单单给自己挖了个坑,还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同一天,华谊兄弟成功上市,每股发行价28.58元人民币,徐容当初180万买来的60万股直接翻了近十倍。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在到期之前,他还不能套现。 发了一笔小横财,徐容也没忘当初的挖井人黄小明,他决定请这位仗义的师兄吃顿饭。 当初两人约定,无论是海润还是华宜哪个先上市,都把能拿到的原始股卖给对方三分之一。 至于还能不能拿到海润的原始股,徐容如今自己都不确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黄小明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怀疑人生。 徐容距离大满贯只有半步之遥! 他去年已经拿到过金鹰视帝提名,也许再三五年的光景,就会达成电视剧演员的最高成就。 视帝大满贯。 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达到过差不多的高度,但是如今,徐容仍在往前走,并已经将他甩在了身后,而且他从一些小道传闻当中,已经有了隐约的判断,自己的未来,也许真的比不了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同门师弟。 徐容已经开始正式进军大荧幕了,而且开局就是豪华巨制男一。 “好久不见,小明哥。” 徐容的视线转到黄小明旁边的女孩儿脸上,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下,可是并没有立刻发出声音,他忘了这个大眼睛女孩的名字。 好像是按住干什么来着。 可是已经过了几个月,他压根半点也想不起来。 不过他面上并未表露半分,笑着道:“嫂子好。” 黄小明的嘴角忍不住翘起,并没有反驳他的称呼,反而看向他旁边的小张同学,问道:“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女朋友,张晓斐。” “小明哥,嫂子,你们好。” 坐下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徐容跟黄小明在聊,尤其前段时间的抢代言事件,当时阴阳怪气的艺人,都是华宜的。 聊天到了一半,黄小明突然提议道:“我有个想法,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你带着 baby,我带着小张拍电影怎么样?” “咋啦,你怕人说?”徐容瞥了他一眼,这个提议他肯定不能全答应的,“可以啊,对了,嫂子拍过戏吗?” 他帮忙带杨颍可以,但是让黄小明带小张,还是免了吧。 黄小明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拍过,但是并不多,跟你肯定没法比,不是怕人说,是有时候总是碰不到合适的角色。” 杨颍打量着徐容,虽然徐容喊他嫂子,可是她还真不敢拿嫂子的架子,刚才徐容一瞬间的迟疑,她并没有忽略,她估计对方可能把她忘了,也许,在他的认知里,她的名字没有牢记的必要。 她倒也没因此生气,徐容这样的大腕儿,记不住她,也是特正常的事儿,若非黄小明的原因,恐怕她根本没有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机会。 她甚至不敢真以嫂子的身份以玩笑的语气质问,上次徐容怼娜英的场面,她仍还历历在目。 因此的,她笑着冲徐容和小张二人道:“不要嫂子嫂子的喊啦,喊我杨颍就可以的。” 徐容虽然笑着,但不由的略显讶异地看了杨颍一眼,这女孩儿确实聪明,她也许发现了自己没记住她的名字。 他感觉着,这俩真不像能走到一块的人,一个很聪明,另一个更聪明,可是瞧着黄小明偶尔望向对方眼中的痴迷,他心下略紧。 总在河边走的黄小明师兄,鞋湿了。 第二十二章 代言 一顿饭的时间,徐容发现,黄小明师兄真的变了。 并非因为杨颍,而是他似乎没过去那么自信了。 尽管他话语间仍跟过去没有太多变化,可是大多数时间,他的左胳膊总是下意识地横在身前。 他跟人接触时,已经习惯性的留意对方最细微的肢体语言,这些都是他表演的素材。 两人师出同门,都是一个班主任,而且在早期,他尚未站稳脚跟时,黄小明帮过他,可是对于如今这位师兄被群嘲的境地,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的局面,也许从他踏入这个行业那天,已经埋下了伏笔。 散场之后,小张同学慢悠悠地开着车,问出了一个她今天才意识到,并且相当不解的问题:“徐老师,你为什么跟黄小明关系那么好啊,就是,你们俩才是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吧?” 在徐容登顶之前,黄小明凭借《新上海滩》,一举奠定了内地第一小生的地位,之后的《鹿鼎记》进一步巩固。 但只一年的光景,他先是被杜谆拉下神坛,随后徐容又后来居上。 徐容笑着道:“如果我的竞争对手都是小明哥那样的,我倒是蛮开心的。” 见小张同学有点不解,徐容反问道:“不说《潜伏》,你觉得他有哪部作品能稳压《北风》的吗?” 小张同学犹豫了下,才道:“他主演的戏,好像每一部都争议挺大的,尤其是最近一年,网上全是骂他的,对了,那你的竞争对手是谁啊?” 徐容沉吟着,道:“去年,我在金鹰节上输的有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说张国力和团长,就是王保强,都压了我一头,他们才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小明哥愿意跟我打交道,抱着的应当也是类似的想法,他喜欢的剧本、角色,一般都是我讨厌的,我喜欢的,他反而不会去接,就像现在哪怕重拍《新上海滩》,我还是会选择丁力,而不是许文强,虽然看着存在竞争关系,实际上我们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竞争。” “而且你也注意到啦,现在网上都已经没人喊他的名字了,都是闹太套闹太套的,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张同学讶异地道:“按照你的意思,他就要完蛋啦?” “不会,其实现在这个点刚刚好,他情商特别高,运气也不错,这一路走过来实在太顺当了,只要能熬过这段,好好拍几部合适的作品,口碑捡回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容有时候挺羡慕黄小明的,背靠内地最大的民营电影公司,在香港有干爹罩着,还有一帮在港圈混的风生水起的朋友,路子相当野。 他过去主要依靠海润的扶持,以后,也许只能指望组织的栽培。 回炉班期间,在濮存晰的威逼利诱之下,他已经递交了加入组织的申请书。 类似的机会,大学期间他有过很多次,只不过那个时候深感自己的思想觉悟没有达到要求,还需继续提升,不敢冒然申请,所以一直搁置着。 其实主要是觉得没啥卵用。 他一个影视演员,加入组织干什么? 但是飞天奖给他提了个醒,不仅有必要,而且非常有必要。 若非人艺演员的身份,最终能不能进入27人大名单、能不能拿到飞天奖杯,也许还是个未知数。 《北风》给他最大的收获并非因帅红兵一角拿到了白玉兰奖和飞天奖,而是和高满唐的那次聊天。 小书亭app 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他愈发感受到那次聊天的内容对自己的影响。 虽然整个社会环境存在这样那样的亟待解决的问题,但是整体来看,还是向好发展的。 给他感受最深的,就是剥削、奴役了中国农民两千多年前的农业税,取消了,而且听爷爷说,现在每年还有惠农补贴。 他到现在,仍记得清清楚楚,以前每次打了粮食,都得拉着平板车或者趁着邻居家的车,去公社交公粮,自家再留下存粮,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这项政策,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称为比开疆拓土更加伟大的丰功伟绩,也必将青史留名。 而如今,作为具备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很多年轻人模仿,除了赚钱之外,徐容还渐渐萌生了点社会责任感,他不否认问题的存在,但就像农业税,问题总是会,也必将会慢慢解决,而这个过程,需要的是大多数人的共同努力。 在过去,没能力影响和改变时,他偶尔的也会跟大多数人一样,抱着消极的想法,对种种不是予以破罐子破摔的批评,但是本质上,还是希望这片土地能够更好。 如今,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他都不再发表任何消极言论,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再次录音,不仅对自身不利,也会起到不好的模范作用。 第二天一早,徐容跟小张同学刚开始吃早饭,靳芳芳就按响了门铃。 跟着小张同学进了门,靳芳芳瞧着饭桌上刚咬了一口的面包,诧异道:“你们,刚起?” 时间已经八点半,按照正常情况,徐容和小张同学二人身为演员,应该早起晨练的。 小张同学脸色微红,压根没接她的话,而是指了指饭桌,问道:“芳芳姐,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靳芳芳看着二人的模样心中了然,但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轻轻摇了摇脑袋,道:“我来的路上已经吃过啦,你们先吃着,有两个事儿,徐容你得赶紧拿主意。” 徐容喝了口牛奶,冲着小张旁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道:“别急,坐下说。” 靳芳芳坐下之后,打公文包里抽出两份材料,道:“昨天收到了两个邀约,我觉得你都得接。” 徐容没言语,一年一个代言,这是过去两人商量好的,靳芳芳既然提出来要一下接俩,肯定有她的理由。 “第一个是腕表品牌天梭发来的,两年四千万,这下你满意了吧?” 徐容咧嘴笑了,可是马上,又给收了起来,不大在意地道:“这个报价还算公道,另外一个呢?” 虽然没有打破周杰仑的记录,但是追平,也是一项创举。 圆梦了! “两年,三万。” “啥玩意?”徐容递到嘴边的水杯给顿在了半空,“你确定,是三万而不是三千万?” 靳芳芳笑着,将第二份材料推到他跟前,道:“制作方是一家刚成立的新公司,喏,就是这个。” “得,你早说嘛。”徐容扫了一眼后,瞪了靳芳芳一眼,“三万太多了,你给他们回复一下,这个免费。” 制作方的确是刚成立的新公司,中视。 委托方为央视。 是一个关爱老人的公益广告。 在请演员这一项上,央视简直节约到了极致,就像春晚,自开播至今,总片酬预算从来就没增加过一毛。 他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道:“再有半个月我跟小张就要去剧组,这俩广告最好能去之前或者回来之后拍。” 距离《雪豹》正式开机还有半个月,准备上,他自我感觉已经足够充分,周卫国这个角色于他而言挑战不大。 “行,没问题,这点我会沟通,对了,天梭这个是联合代言。” 徐容转过头瞧着她,问道:“和谁?” “刘亦非。” 徐容“噢”了声,这个名字他太耳熟了,没出道前就火的一塌糊涂。 原来,他还挺纳闷的,但是如今倒是半点也不奇怪。 评判一个当红艺人背景是否强力,正面来看也许很难,但是从负面,却是再简单不过。 一个当红艺人在正规媒体上负面新闻越少,证明其背景越深厚。 他背靠海润,还是人艺演员,都挡不住一帮人上来碰瓷,这位通稿从没断过,按说早该引起了观众的反感,但负面新闻,真的不多,即使有了,也会迅速撤稿。 好在不是合作拍戏,他是奔着赚钱去的,跟谁联合代言,都无所谓。 11月10日,京城金融街国际会议中心。 徐容下了车,望着不远处正向会议中心涌动的乌泱泱的一群黑衣人围成的圈子,他扭过头,瞧着靳芳芳:“以后出席这样的活动,咱们是不是也得临时雇几个保镖什么的,怎么一对比,我这一身西装反倒跟个保安似的?” 靳芳芳踮起脚跟眺望了一眼,抿嘴笑着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下次有活动我提前安排。” 她的话音未落,七个人迎了过来,其中五个黄皮肤黑头发,另外一男一女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徐先生,您好。” 徐容听着对方蹩脚的中文,笑着道:“您好。” “I'll introduce myself,My name is.......” 徐容懵了,他的英语考试成绩还行,可是要说正常交流,实在勉强,而且对方说的太快了,其中的个别单词,他听着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意思。 靳芳芳马上凑了过来,低声道:“他说他叫天宝,现在是天梭全球总裁,代表天梭欢迎你的到来。” 徐容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道:“刚才你打招呼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说中文呢。” “@#¥¥%...” “他说徐先生真幽默。” 而此时,由副总裁费熙陪同进场的刘亦非却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刚刚下车的徐容。 “刘小姐?” 听到费熙疑惑的声音,刘亦菲轻笑了下,道:“我们先进去吧。” 徐容作为今年红得发紫的男演员,跟她虽然是校友,也听说过不少次,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打照面。 进入后天休息室前,瞥了一眼大屏幕“容?菲?未来”的主题,她先是愣了下,随即释然。 类似的活动,她已经参加了太多太多次,久而久之,她已经形成了习惯,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实质上,她只是只木得感情的吉祥物。 等徐容在天宝的陪同下进来,她也只是轻轻点了下脑袋,然后继续木得感情,等待着活动结束之后,回家打游戏。 徐容了落座,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网络上冠以“天仙”的同龄人。 大概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刘亦非忽地转过头,展演一笑:“你好。” “你好。”徐容先是愣了下,而后回了一句,他突然觉得她没那么仙了。 “Mr Xu...” 徐容听到邻座天宝的声音,转过头去,在对方说话期间,先是点了两下下巴,可是随后,没听到靳芳芳的翻译,忙转过头,却发现靳芳芳正在跟他们的翻译在不远处讨论着什么。 尬住了。 靳芳芳过去没少催他学英语,可是对此,他有着相当深的抵触,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国力不强,学了也没太大意义,国力强大了,更没任何意义,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应该是外国人考虑学中文。 “他说,等发布会之后,他会赠送一款腕表,然后以后你出席各类活动的时候,要记得戴上。”刘亦非大概瞧出了他的窘迫,瞥了一眼他空空的手腕之后,低声解释道。 “噢,谢谢。” 徐容先是愣了下,忙道了句谢,又转过头来对天宝道:“我本来还打算着回头自己买一只呢。” 他本来根本没想过这茬,因为他之前听说过一件事,现华宜当家女星某冰冰代言某奢侈品时,在向品牌方索要产品,结果却被当场拒绝。 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一件事儿,天宝先生不懂中文,他再次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刘亦非,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刘老师,要不,麻烦帮忙翻译一下?” “...” “天宝先生,其实我这一个周以来特别纳闷一件事儿,为什么你们会选择我当你们的品牌代言人?” “233.....” “他说,你未来进入好莱坞更容易。” “嗯?” 当看到徐容再次投来询问的目光,刘亦非此时不能木得感情了,因为她发现徐容跟天宝聊起来之后,竟然真的把她当成翻译啦!!! 可是对于天宝的话,她也相当好奇。 “徐先生说他很好奇,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徐容诡异地瞧着刘亦非,她说的英语,他能听懂,天宝也能听懂! 可是对方机关枪似的英语,他只能简单的分辨出几个单词。 “天宝先生说,你长得很像一个曾经的华人明星。” “噢,那我不去好莱坞了。” 刘亦非眨巴眨巴眼睛,指着天宝,不大确定地道:“这句,你确定要我说给他听?” “of course。” 第二十三章 好事 徐容并不知晓,在他悠哉悠哉地参加活动期间,院里艺委会举办了一场大型讨论会。 《窝头会馆》票房达成千万大关! 尽管外界纷纷攘攘、赞誉声此起彼伏。 但艺委会并未因票房和文学界的赞扬而沾沾自喜,一如朱旭所言,只有保持着谨慎和谦虚,不断的改进,才能成就经典。 院里也趁机邀请了许多不知名学者、文学评论家,如王彬、默言等人走进人艺,希翼多方征集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 在讨论会结束之后,关上门,艺委会展开了内部会议。 院长张合平敲了敲桌子上,环顾了一圈,道:“既然都到齐啦,那么各位,还是回到老问题上,明年保留哪些戏,新上哪些戏,又重排哪些戏,都谈一下各自的看法吧。” 艺委会是人艺内部的一个特殊机构,由院中艺术方面的核心力量、骨干精英组成,也代表着人艺的最高水准。 一般情况下,艺委会主任由院长担任,副主任由副院长、演员队队长或者艺术处处长担任,全部成员,由参与艺术创作的导演、编剧、演员构成。 但是院里每年创作哪些戏,排哪些戏,作品评价总结以及年度评奖等等工作,都由艺委会决定,并由艺术处负责直接执行。 这项在建院之初就确定下来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人艺尽管作为事业单位,却始终能够保持在话剧界的领先地位。 濮存晰摆弄着钢笔,听到话音,抬起头来道:“其实说白了,就是要不要重排雷雨嘛。” 他的语气轻松,可是会议室内,却并没有人笑,人艺上演的雷雨,共五个版本,分别为54版、79版、89版、97版、04版,可也正如人艺人才梯队一般,早期人艺的编剧代表为曹禺和舒庆春,演员则是于是芝、郑融、苏民等人,如今,尤其是青年一代,并没有特别拔尖的人物。 “重排没问题,但是关键是,谁来排?” 濮存晰环顾了一圈,见没人吭声,清咳了两声:“不是,咋都不吭声了?” 杨力新明白原因,徐容一场戏没演,到底什么个水平,谁也不清楚,而且按规矩,应当先从龙套跑起,如今上来就要演主角,要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可实质上,人家正巴不得呢。 他直起了身子,道:“我说两句吧,吴钢前阵子私下跟我打招呼,徐容要是演周萍,他就演周朴园。” “这小子是疯了吧?” “哈哈哈。” 笑声过后,濮存晰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道:“其实大家不太了解小徐的情况,我说两句,大家都觉得他现在特红,实际上过的还不如咱们,他炒股赔了不少钱,还背着上千万的债务,这点,咱们也要理解。” 宋单单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呦,还有这回事呢,不过想想也正常,他才刚红没两年,也没听说接几个代言,而且好像家庭条件也不是太好,我估摸着还真说不上宽裕。” 蓝田野作为艺委会顾问,同样感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孩子不容易,咱们也别逼太狠了,不能耽误人家挣钱还债,要好好做思想工作,这种事儿,要是心里不乐意,你就是拿着鞭子抽他,也不顶用。” 在沉默几秒后,郑融道:“我跟任明来排吧,吴钢要是来的话,可以试试。” “嚯,老爷子要出山啦。” 张合平诧异地瞧着郑融,自打退休之后,老爷子虽然经常来院里,但是主动往身上揽活,还是头一回。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请着指导没二话,但是绝不越俎代庖。 可是徐容是郑融和濮存晰俩人力主要收进来的,这个差事,他主动揽过去,倒也合理。 濮存晰瞥了眼郑融,道:“那算我一个,正好跟力新打打擂台,看看咱们谁排的有看头。” “哈哈哈。” “接下来的问题,既然是青年版,演员怎么选,吴钢参与进来了,也让秀青过来?” 郑融摆了摆手,道:“她不行,青年版嘛,徐容跟她站一块,观众会出戏,尽量还是找年轻人,就当成拉练了。” 张合平沉吟了会儿,道:“郑老师、任明,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咱们还是联排,中戏、国话你们去挑,挑好了把名单给我,我去借人。” “这个主意好,选择面也更宽一点。” 濮存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各位,等一下,有个事儿,小徐明年档期排满了吗?” 张合平猛地拍了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还听老韩提了一嘴,那小子要主演贺岁片。” 朱旭想都没想地道:“那把他换喽不就得了!” 张合平光笑,却没应声,他作为总策划,的确能够把徐容换掉,可是换了容易,人要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心不甘情不愿的,那才坏了事儿。 梁观华此时见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要把事儿给定下了,提出了意见,道:“联排的提议我不太同意,主要是有个担心,就是,咱们搞这么大的阵仗,万一没排成,砸手里了呢?” 若是院里出演员,自家关着门,悄悄排,甭管排的好排的不好,都可以捂着,中戏还好说,两家同气连枝,可以算一家,但是国话这个小兄弟当面,没排成事小,丢了面可就不大好看了。 圆头圆脸的李六一同样反对道:“我觉得冠华说的有道理,阵仗越大,回头排不成,越难收场,不如这样,演员还是咱们院里出,实在不行,其他的组挤一挤,上座率低的,先停一停。” 濮存晰一想,也觉得俩人的话有道理,道:“你们这么一说,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人是我招进来的,要是不成,回头还得我送出去啊。” 排不成,那就意味着风格跟人艺合不上槽,留下也没任何意义。 “这还不简单,对外就说他通告繁忙,主动辞职。” “这样也好。” 最后,张合平转过头来,对濮存晰道:“老濮,你的担子很重啊。” 濮存晰正要起身,听到张合平的话,又坐了回来,问道:“什么意思?” “他还没应下。” “嘛玩意?”濮存晰啼笑皆非地瞧着张合平,“合着咱们在这合计了半天,最关键的还差着呢?” 张合平笑着道:“上回排《窝头会馆》是我一个一个的跑剧组,把人拉回来的,现在任明担了导演的担子,你是副院长,你不去谁去?” “不是,我,可是...” 任明立刻举了手,道:“我赞成。” “我也赞成。” “我也赞成。” “...” 濮存晰环顾了一圈,尤其是瞧着一帮人笑嘻嘻的神情,好家伙,这是早就合计好了等着自己呢。 “行,我去。” 他拎起本,起了身,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道:“不过话先说头里,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再有两年我就退休啦,院长,到时候挨骂可不是单骂我一个。” “哈哈哈。” 散会之后,濮存晰坐在办公室当中,陷入了沉思。 徐容的毕业汇演,他去看过,虽说还不太熟悉舞台,但在他看来,磨练个三五年,应该能演出来。 那个时候,他正好退休,无论对前辈,还是对后辈,都算有了交代。 完美! 可是他瞧出来了,徐容就跟条泥鳅似的,嘴上的思想觉悟半点不差,可一旦谈起排戏的具体时间,立刻就是大倒苦水。 唉,蓝田野老师说的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别看人前风光,人后什么什么样,谁知道呢? 在办公室闷了半天之后,他还真想出了个招。 打定了主意,他没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徐容的电话。 “哎,徐容,是我,濮存晰,在哪呢?” “去剧组啦,这么快,不是说还得两天吗?” “噢,噢。” 濮存晰应了两声,想起先前张合平同样是跑到《唐山》剧组硬把徐凡给拽了回来,他顺嘴地问道:“在哪拍戏呢?” “国外?跑这么远?”他叹了口气,“那行,等你回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之后,濮存晰立刻跑到了档案室。 见了鬼的国外! 徐容作为人艺的演员,出国需要单位开证明的! 这家伙在躲他! 从徐容的档案当中,他翻到了他家的住址,却发现,这家伙也是贼的很,填地址的时候,只填了楼栋号,却没写哪单元哪户。 这是老早就防着自己的吗? 等他开着车,到了小区门口,望着掩映在葱郁的林木之间的屋檐,嘴巴不由张大了。 再三确认之后,才笃定自己并没有跑错地方。 可这特么的一栋栋的小别墅是欠几千万债的人住的地方? 怪不得没有单元号和户号呢。 门口的保安见他在门前探头张望半天,走了过来,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徐容。” 保安瞧着摘掉帽子,就要往里走的濮存晰,指着他,惊讶地道:“你,你不是那个,那个...” “濮存晰。” “对对对。”那保安恍然地笑了,可是紧接着,脸色一绷,伸手拦住了他,“你不是本小区的业主,不能进。” “我是来找徐容的,他是住这吧?” “不清楚。” “不是,我认识徐容的,我还能骗你吗?” “不了解。” 濮存晰被逗乐了,道:“这样,你跟徐容打电话说一声,就说我来找他,到门口了。” “好,你稍等。” 被堵上了门,徐容也不好再躲,濮存晰的来意,他多少能猜到点,年中他没进院之前,吴钢就跟他提过,明年院里要重排《雷雨》。 可是赶的也太着急了点,09年还有一个多月没过完呢。 濮存晰进了门,打量着小别墅,笑呵呵地问道:“小徐啊,出国回来啦?” “呵呵,有点事儿,没走成。”徐容干笑着,把濮存晰请进了屋。 对于影视圈、话剧圈的,甭管多大的腕儿,来家里,小张同学如今早已见怪不怪,喊了声“濮老师”,便忙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您喝水。” “谢谢,这位是?” 徐容介绍道:“我女朋友,张晓斐,特别喜欢看咱们院里的戏。” “那好说,回头我打个招呼,啥前儿去啥前儿免票。” 濮存晰屁股一沾沙发,不由啧啧了两声,道:“没到你家来之前,我一直心里挺愧疚的,你说你投资股票亏了,还欠了公司上千万的债务,好嘛,光这沙发,没四五万下不来吧?” “嗨,我说的真没半句假话,我投资股票是真亏了,也真欠了债,这个濮院你看新闻就能知道,这些都是二手市场二百块钱淘来的。”徐容笑着道,他炒股真亏了不少。 五千块钱投进去,亏了好几十呢。 公司的债务,也是才还清,不过这都是家丑,不好外扬。 “你这年纪轻轻的,好嘛,住的地方有山有水,你是打算养老还是怎么着?” “嗨,城里的房价太贵,没办法,买不起,只能在城郊将就着。”徐容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濮院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濮存晰表情立刻严肃了许多,道:“确实有事儿,不过是好事儿,我今天过来,是代表院里来找你谈话的,今天上午,艺委会开会决定,把你列为咱们院青年演员重点培养对象,并决定公费送你到柏林艺术大学进修三年,他们对格洛托夫斯基学派的研究和实践在世界上都是最顶尖的。” 说完了,濮存晰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腿,道:“多好的机会啊,我都替你开心。” 徐容脸上的笑容,在他的话说到一半时,就已然难以维持,他早就知道,进了人艺,迟早跑不了这一遭。 他能不知道顶尖,可关键他真不乐意去啊。 好半晌,他才确认道:“濮院,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这是院里艺委会的决定,是天大的好事儿,我跟你说,等你回来,两年,两年我提名你进艺委会,等我退休的时候,接我的班。” 徐容想了想,脸色渐渐趋于沉重,道:“濮院,不瞒你说,听到院里这个决定我真的很开心,也特别感谢院里和你的栽培,但是濮院你应该了解情况,我爷爷年纪大了,背井离乡的,一走大几个月,实在不放心呢。” 濮存晰恍然,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道:“唉,我倒是忘了这茬了,可这是艺委会的决定,院长也拍板了的。” 徐容试探着问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不好办呢。”见徐容要急,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先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濮存晰挠了几下头,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先这样,你把你的情况,写一份说明,一定要情真意切,我去跟院长说说,并不是你不想去,是实际情况不允许,等家里安顿了好了再说。” “小徐,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那可是世界上最顶级的艺术类院校,多少人挤破头皮都进不去呢。” 徐容干笑了声,道:“我一定认真写情况说明。” “嗯,多可惜。”濮存晰感叹着起了身道,“我得赶紧回去,别院里那边效率太高,给你报名了。” 徐容到了嘴边的,留他在家吃饭的话,也给强行咽了下去,跟着站了起来,道:“谢谢濮院啊,我送送你。” “谢什么。”濮存晰摇着头,绷着嘴,一副深感为难的模样,“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这个事儿,真不好办。” 临出门前,濮存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道:“小徐,我觉得光有情况说明还不够,这么着吧,我就这么跟院长说,正好还有个适合你的角色,走不开,去进修的事儿,晚两年再提,这样理由更充分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哎,谢谢濮院。”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就是,多好的机会,真可惜啦。” 第二十四章 道歉 若是早个四五年,濮存晰找上门来送他出国进修,徐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转身奔赴柏林。 这样天大的好事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对于格洛托夫斯基学派,他了解的不深,只知道和斯氏强调绝对控制不同,格派的核心是控制的下的失控,适合戏剧表演,但经冯远正亲身验证,也证明了在影视行业,同样能够迸发难以想象的巨大魔力。 只不过,格派和其他不同于斯氏体系的学派一起,被斯氏统称为表现派。 自进入这个行业之初,尽管那会儿还不了解各个体系之间的区别,但从李又斌的言传身教开始,他接受的都是斯氏体系的训练方法和技巧。 后来进了学校,学习、训练的也是以斯氏为主、方法派为辅的内容,即使如今,他仍是较为忠实的斯氏体系运用者。 世界上关于表演的理论很多,但是能够被以体系、学派命名的很少,并非某个人闷头造了一套理论,便能称之为体系,一个体系最基本的标志,是科学的指导理论以及配套的训练方法和实践成果。 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的指导理论和训练方法,不能称为体系或者学派。 而且作为最主流的体系,斯氏体系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体系,在内部建设的过程中,斯氏体系要经过消除自我、保留角色、感受规定情境、产生欲望、进而完成最高任务等一系列的过程。 从道理上讲,这一系列的内部技巧构成了完整的闭环,且毫无破绽,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实质上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消除自我、保留角色这个阶段,是实操过程中最为艰难的部分。 比方说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去演七八十岁的老人,这几乎是一项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斯氏体系提供的方法就是由外而内的刺激,比如模仿老人佝偻的身形、蹒跚的步伐,逐渐找到那个年纪段的老人应该有的内心状态。 但是这个解决方案并不算完美。 面对此类的难题,如今大多数演员还是比较习惯方法派的情绪记忆。 因为简单、快捷,尽管会产生一定的偏差,但如果不仔细观察,其实分辨不太清楚。 在濮存晰走后,小张同学突然靠了过来,道:“徐老师,最近有一个网站,叫什么微博的,听说在邀请好多艺人进驻,他们联系你了吗?” 徐容摇了摇头,别说微博,就是博客,他自己都没登过一次,一直都是公司在运营。 他上网一般只是看看新闻,而买的电脑的最大的用处,就是查资料以及放映功能。 四五年如一日的生活,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枯燥,尽管这种坚持并没有带来物质上太大改观,住的房子偏僻不说,还没李又斌家那样的游泳池,沙发也只能用十来万的一套的将就,可是知识和技能的获得感,远远比网上看两个帖子或者段子来的爽快的多。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嫌我贵呗,这跟代言没什么两样,不过一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产品,一个是虚拟的,性质上差不多。” “好叭。” 她点了点头,眼珠转了两下后,提议道:“徐老师,咱们去唱歌吧?” 徐容一巴掌盖在了她脸上,将她推到了一边,道:“老实说,你又憋的什么坏主意?” 小张同学躺在啥发上,干脆不起来了,仰着头笑嘻嘻地道:“我想听你唱的《蜗牛与黄鹂鸟》,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哈哈哈。” 被小张同学笑话的次数多了,徐容此时也不觉尴尬,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他的绝技,当初艺考就是靠着这首金曲混过去的。 因为这首歌足够简单! 他斜了小张同学一眼,道:“那你应该把杨蜜喊过来,让她再唱一次《南泥湾》,她那才是真的离谱好嘛。” 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了几年前艺考的情形,“哈哈哈鹅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在她笑的欢快的当口,徐容突然出声问道:“对了,我让你写的小传你写好了吗?” “鹅鹅...嗯?” 小张同学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迅速消褪,睫毛扑棱了两下后,扭扭捏捏地道:“写...写了了。” “你拿来我瞅瞅。” 小张同学迟疑了一瞬,而后徐徐坐了起来,极慢极慢地穿上拖鞋,缓缓起身,迈着不复往日轻巧的步伐,挪上了楼。 然后直到天黑,徐容也没等到小张同学再走来。 11月15日,《雪豹》举行开机宴。 徐容这回没打算住在剧组的酒店,按照拍摄计划,除部分外景外,都在八一影视基地内拍摄,晚上收工回酒店,跟跑回家来,也就一脚油门的区别。 《逆天邪神》 而且他跟导演陈浩威聊过,并没有晚上领读剧本的打算。 在14号这天,他就让王亚芹搬到了家里来住,因为等正式开始拍摄,起早贪黑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王亚芹现在住的是公司的宿舍,要是再天天往市里跑,根本余不下休息的时间。 另外也是想让家里多点人气儿。 自从王阿姨回了鞍山老家之后,徐容老感觉家里空荡荡的,小张同学在的时候还好,一旦只剩下一个人,他一般不会呆在一楼的客厅或者二楼的起居室。 即使把灯全打开,也填充不满偌大的空间。 下午六点钟,徐容带着小张,准时赶到举办开机宴的酒店。 在外行看来,影视行业从业者往往都是高大上的,但是如果把一群民工拉过来坐一堆,剧组的人坐另一堆,一时半会儿的,兴许真的不好分辨。 从肤色上看,都一样的黑,至于言谈举止上,也难说孰高孰低。 酒店二楼的大厅,十几张大圆桌周围,坐满了拢共七八十号人,无论男女,衣服也多以简便为主,虽说是举行开机宴,但要是真穿着高跟鞋、长礼裙过来,要么是头一次接触这行,要么就是瞎讲究。 徐容参加过很多次开机宴,但是每一次资方代表致辞完毕的一刹那,他都有种以前老家红白喜事当中“开席!”声响起的既视感。 来到最靠前的右边的一张桌子前,徐容瞅了一圈,除了女一外,其他几个人他或多或少的都认识或者瞧着眼熟。 像演他爹周继光的王魁荣,曾经出演过《闯关东》,演邱明的刘力伟,曾在《大明王朝》当中出演陈洪一角。 唯有女一,他没半点印象。 先前他也想给小张同学争取女一,也就是陈怡这个角色,徐行那个同学,叫什么爽的,都能出演芒果戏的女一,小张更没半点问题。 只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拿下。 他听华名提过一嘴,女一陶飞菲的背景很硬,姐夫很厉害。 不过真要随便塞个人进来,不管是他,还是周劾,都肯定不会同意,毕竟这部戏寄托了两人各自不同的希望。 陶飞菲是中戏表演系出身,还是戏曲学院的老师,想来业务水平应当没问题,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女演员的年龄,从脸上也看不出来。 徐容刚走过来,桌边坐了一圈的人,呼啦啦的全都站了起来,徐容冲着刘立伟和王魁荣打着招呼,道:“王老师,刘老师,好久不见。” 王魁荣显然是记得他的,笑着道:“确实是有一阵了,两年没见,你变化挺大的。” 可是一旁的刘力伟却是有点懵,他认识徐容,毕竟徐容是今年内地最红的男演员,他不可能不认识,只是他根本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跟徐容有过交集。 徐容见刘力伟同样笑着应了,却喊了“徐老师,好久不见”,估摸着他也许把自己忘了,毕竟上次合作已经四年多过去,而且那会儿他也只是剧组的一个小透明,于是道:“刘老师你太客气了,头几年拍《大明王朝》的时候,你回回读剧本,可是跑的最快的。” “哈哈哈。”刘力伟笑着,心下立刻豁然开朗,不单单想起了打哪跟徐容认识的,而且明白了他年纪轻轻的,能登顶的原因。 跟人打交道,不让人尴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在有利益的前提下,自然是以利益为主,可是若是没有利益纠葛,自然以相处的舒服为选择的标准。 徐容视线扫了一圈,发现一桌七个人,甭管是跟他不对付的制片人张建,还是两位导演,都站了起来。 唯有一个瞧着年龄不大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在低着头玩手机。 他像是什么也没瞧见似的,道:“咱们都别站着啦,还没到敬酒的时候呢,坐下聊坐下聊,现在得多节省点力气,往后几个月,有辛苦的时候呢。” “哈哈哈。” 刚坐下,杜雨明就附到了他耳边,道:“徐老师,那个,张制片的儿子。” 徐容点了两下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老杜,我之前听说,何正军老师不是也要出演吗,怎么今天没见过来?” 前阵子他拉着张洸北和何正军出来吃了顿饭,以祝贺他得了白玉兰奖和飞天奖的名义。 完了之后,他拽着张洸北俩人悄摸跑了。 估计何正军结账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张建瞅着杜雨明跟上赶的似的,徐容一过来就热情的不像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在之前,他总觉得,只要有他跟杜雨明在,甭管徐容再大的腕儿,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可是眼下,他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变成了个光杆司令。 “他出去拍戏了,过两天才能回来,放心,不会耽误咱们拍摄。” “噢。” 陈浩威瘦长脸,戴着副黑框眼镜,刚才的一幕,尽管徐容有压下去的意思,但于他而言,无疑是个不好的信号。 他打口袋里摸出了块蓝色的镜布,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地哈了两口气,而后又给重新戴上,打响了剧组内部斗争的第一枪,道:“年纪大了啊,这眼神就不好使,这小伙子,张制片,您家公子?”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话音落后,原来还勉强维持着和睦的的桌子周围,立刻全把嘴巴给闭了个严实,连带着旁边的一桌背靠这边的仨人,也给定了身似的,一动不动。 山头,在每个剧组,都是最普遍不过的事儿,因为如今的影视投资规模越来越大,为了分散风险,往往是多方联合投资,再加上制片人、导演、大腕儿,导致剧组内部山头林立。 而无依无靠纯碰运气来的新人演员,进了组,首先要认清形势,即使不拜山头,也不能把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因为兴许哪个不起眼的茶水,就是制片人乃至投资人的外甥。 张建瞥了老神自在的导演陈浩威一眼,尽管对方的语气跟开玩笑似的,可是他很清楚,这是朝着自己来的。 他心里明白,因为自己先前私下里的一些气话,儿子心里憋着难受,给自己出气呢。 可是撒错地方了啊祖宗。 今天得亏是他在这,要是没在,说不定刚才徐容坐下之前,儿子已经被换掉了。 他此时已然看清了形势,真要对抗起来,说不得今天爷俩人一顿席都吃不上,于是忙陪着笑脸,冲徐容道:“老弟,别介意,刚打学校出来,不懂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徐容笑了笑,没吭声,谁不是刚打学校里出来呢。 张建见徐容不表态,立刻转过头来,呵斥道:“若云,快给,给你徐叔道歉。” 张若云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怔了下,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抢了自己男一,此时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的徐容,面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徐容同样望着他,看他怎么选择,他也是打这一步走过来的,能够理解这个名叫张若云的同龄人的感受,更没有强迫他人低头的恶趣味。 他过来,对方没站起来,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儿,陈浩威要是没言语,他也不会跟他计较,可是既然提出来了,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今天是剧组集合的第一天,也是定基调的时候,他要是被张建随便糊弄一句过去了,站在他身后为他发声的陈浩威,立刻就要陷入尴尬的境地。 陈浩威既然开了头,他只有力挺他一个选择,否则以后他必然不可能再得到陈浩威和杜雨明的支持。 到了眼下的地步,不是他不想难为人,就不难为人了,陈浩威需要主导权,来保证他身为导演,也保证他这个剧组最大的腕儿的话语权。 请假一天 腰疼,实在坐不住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二十五章 篮球 2009年的冬天,相较于往年来的早一些,也冷的格外深沉,尽管才十一月中旬,但是感受上,跟进入了腊月似的。 “徐老师,你好像很讨厌那个张建?” 王亚芹兼任司机的工作后,小张同学终于享受到了一把女二该有的待遇,坐在后排,抱着徐容的胳膊,疑惑地问道。 随着徐容交往的广阔,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在她眼里,张建只是个小人物,在以往,这样的人,徐老师甭说讨厌,甚至都不会过分留意。 但是今天的开机宴上,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徐老师对张建的戒备和警惕。 这在以往极其少见,即使先前跟张记中的矛盾,他说起的时候,也只是一笑而过。 徐容迟疑了下,才问道:“有吗?” “嗯呢,我感觉是。”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可能,他身上有一些跟我相似的特点吧。” 张建入行比他早几年,但是过往的作品,都没翻起过太大的浪花。 之所以合作《雪豹》,主要还是这部戏是芒果台牵头投资。 但是刚才的开机宴上,徐容见到了张建的另外一面。 张建陪着笑,让儿子给自己道了歉,而后自己又罚酒三杯。 换位思考,徐容能够理解张建的憋屈。 若是眼下有人如此欺负小张同学,甭管谁对谁错,他宁可辞演,也不可能委曲求全。 张建做的事儿,在几年前,他也做过,他酒量一般,可是每一次上了酒桌,都不得不喝的稀里哗啦,而后跑到洗手间一顿狂吐。 在不具备谈尊严的资格的时候,不谈尊严。 可是正是因此,他才感觉讨厌,在他的判断当中,张建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缺的也许只是一个机会。 就像当初的他。 小张同学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聊,张建的服软,基本上为接下来的三个月的拍摄日程定下了基调。 “徐老师,你发现没有,导演的酒量很大。” 徐容犹豫了下,才道:“未必,他今天实际上没怎么喝。” 陈浩威是个有意思的人,开机宴过程中,除了向投资方代表坐的那一桌敬酒外,他压根就没碰几下酒杯。 因为逢人敬酒,他“咔咔”直接就倒一满杯,并道:“小酒盅喝着没意思,咱们来过瘾的。” 有鉴于此,本来打算敬酒的人,也不好再提,那么个喝法,估计喝完就可以找个角落猫着了。 到了家之后,徐容倒是没再拉着王亚芹排练,在之前一个多月的准备过程中,他已经跟小张同学排了无数次。 周卫国这个角色,无论角色定位、人物关系,对他的挑战都不大,而且先前他也找陈浩威、杜雨明聊了七八回。 陈浩威除了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外,在职业上,也是个乐意较真的导演。 因为剧本是改编,两人并没有在剧情上动手脚,但分镜头剧本和故事板乃至于机位图都准备的特别详细。 目标也是极为清晰,超越《亮剑》。 到底是不是陈浩威内心的想法,徐容不得而知,因为他同样认识一个叫罗力平的制片人,拍谍战时总喊着要比肩《潜伏》,拍战争片又会喊着要比肩《亮剑》,简直把业内导演的标准话术学了个十成十,不然投资人狠不下心来烧钱。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准点举行过开机仪式之后,剧组正式开机。 准备开始拍摄前,徐容才发现了《雪豹》组不寻常的一点。 太安静了。 无论是摄制组的各组工作人员,还是演员,一个个的,都闷头忙活自己的事儿,即使说话,也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 照常,每个剧组当中,总有一两个活跃的气氛的角色,有的是制片主任,有的是导演或者副导演,有的是演员,可是眼下的组一个个唯恐说话多了跑了热气似的。 虽然安静,但并不压抑,似乎谁也没把昨天杀青宴上的小风波当回事。 徐容明白,这样的氛围,现在来看没什么大碍,但等拍摄进入中后期,天气情况更加恶劣、体力消耗殆尽之后,必然会出现问题。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他要演的是代表知识分子的周卫国,不是总是贫嘴的帅红兵,不可能再充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 作为投资方代表之一的华名,见徐容歇着,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根烟,问道:“来一根?” 今天华名特地跑了过来,这次倒是不再担任监制,因他主持投拍的《潜伏》为台里创造了巨大效益,他如今的职位更进一步,也没有像过去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些具体事务上。 徐容摆了摆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抽烟。” 华名自顾点上了,道:“这个戏是战争戏,会拍的很苦,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徐容当然能够预料的到,他又不是没拍过战争片,当初的《亮剑》,还是大冬天在太行山山区拍的。 不过对于艰苦的拍摄条件他早已习惯,冬天去东北拍戏都是常有的事儿,哪差现在。 和其他类型的剧种不同,拍战争片最难受的是耳朵,因为一场大场面的戏,有时候可能得拍大半天乃至一天,也就意味一天下来,要经受“哒哒哒”、“轰轰轰”的枪声、炮声三百六十度立体摧残。 “没事儿,我听说以前剧组拍戏,哪偏僻往哪跑,一个战争片,能在京城拍,好多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华名笑着,瞥了不远处戴着墨镜的张建一眼,“我等会儿就得回去,有什么事儿,你跟陈导还有几个监制多商量。” 徐容恍然,笑着道:“把心放肚子里吧,咱们的制片人是个聪明人,其实我感觉,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最希望这部戏能拍好的人,别看老华你出了钱,但绝对排不到第一位,这个人应该是咱们的制片人。” 华名咂摸了会儿徐容的话,道:“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 “但愿以后他面对其他投资方和演员的时候,能直起腰杆说话吧。” 俩人正聊着,副导演张宏伟走了过来,问道:“徐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开始吧?” “好。” 开机仪式举行完已经九点半,今天计划只拍两场,第一场是徐容和王魁荣的,第二场是王魁荣和另外两个义子,也就是演刘远的潘泰明和演刘志辉的张若云的戏份。 成名演员的戏份一般都比较紧凑,导演组制定拍摄计划时,都会尽可能的把成名演员的戏份凑到一块,就像眼下,王魁荣的戏份是要第一个拍完的。 徐容起了身,对华名道:“我先去准备,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 “你忙你的,送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似的。” 华名夹着烟的手冲徐容甩了两下,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监视器后,自上次《潜伏》合作之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徐容演戏了。 他不懂表演的内部技巧,可是他很喜欢看业务能力强的演员演戏,每一次演员塑造完全不同于自身的角色时,都让他觉得相当有趣。 见华名过来,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陈浩威、杜雨明以及摄影指导韩飞,都冲他点了点头。 可是没过大会儿,四人就全傻了眼。 在大高个的副导演张宏伟说完戏之后,徐容并没有立刻开始对词、走戏,而是看向王魁荣。 此时的王魁荣已经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麻烦稍等几分钟,我酝酿酝酿情绪。” 过了一会儿,王魁荣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对斜坐在他对面的徐容说道。 徐容想了想,道:“王老师,咱们先做个游戏吧?” 王魁荣怔了下,他相信徐容的提议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因为他的业务水平在那摆着,而在自己努力找状态的情形下如此提议,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见王魁荣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徐容接续道:“抛篮球怎么样?” 王魁荣诧异地瞧着他,不明白他葫芦力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疑惑道:“抛篮球?” 徐容双手虚抱,手里似乎跟真的抱着个篮球似的,递了过去,道:“王老师,这是篮球,你接好啦。” 猝不及防之下,王魁荣先是迟疑了下,才想起该伸手去接,可是他反应毕竟慢了一拍,不存在的“篮球”似乎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忙弯了腰,打地上把“篮球”捡了起来,两手同样跟之前徐容一般虚抱着。 王魁荣低头看着手中的“篮球”,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道:“这个方法,感觉有点意思,你是从哪学来的?” 他不认为这种方法是徐容自己发明的,游戏看似简单,但却包含了大量的训练内容,发明这个游戏的,必然对表演理论和实践有着高屋建瓴的理解和认知。 “一个前辈传授的小技巧,常规情况下,要做十到十五分钟,不过咱们不如做三五分钟,等状态最好的时候直接开拍。”徐容笑着道,其实这个方法调整状态只是附加作用,最重要的效果,是在长时间的练习以至于“疲惫”之后形成的对潜能开发的效果。 王魁荣轻轻点了点头,猛地将手中的篮球推出,道:“那你接好啦。” 徐容看着他出手的速度和角度,忙站了起来,轻轻跃起,两只手在空中猛地一捞。 王魁荣望着徐容的反应,皱着眉头,轻轻地摇着头道:“这个游戏,门道很多啊,首先就是要注意力集中,形成下意识的反应,不然你什么时候扔过来,我未必的接的住,而且每一次接球,必须得用想象力去感受和记忆球的力道、触感,包括它的速度、弧线和转的速度,综合了注意力、想象力、感受力、反应力、身体协调能力和无实物于一体,各个方面都要有表演上的判断,没有一定的技术、训练,根本玩不了这个游戏。” “虽然是接篮球,但是每一次接,都相当于接一次即兴发挥,而且有实质性的动作为依托,一旦发生偏离,自身马上就能察觉,用来找状态的效果非常好,除了门槛有点高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缺陷,发明这个方法的人,确实厉害。” 徐容一手托着“篮球”,一手竖了个大拇指,道:“王老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门道。” 王魁荣瞧着笑呵呵的徐容,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徐容也没瞒他,道:“有,这个游戏要玩好很累人,但是当累了之后,才是表演黄金的开发阶段。” 从先前的那些判断,徐容知道,王魁荣如果多玩几次,肯定能摸的清这个游戏最终的目的。 这是人艺演剧体系当中一个重要的技巧,但是就像王魁荣所说的,门槛高,每一次接抛球,实质上就相当于一次即兴。 在徐容和王魁荣找状态的过程中,整个片场愣愣地瞧着俩人跟俩神经病似的,对着一团空气抛来抛去。 “这两位老师干嘛呢?” “嘘,不懂别乱说话,两位老师肯定有深层次的用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徐容和王魁荣抛了三个来回之后,今天来到剧组的演员全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做不到王魁荣一般迅速摸透这个游戏背后的意义,但是两个人手中像是真有个篮球似的,来回跳跃,落到了他们的眼中,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会刻意给对方制造难度。 在两人热身的过程中,演曹莹的王珂大眼睛眨了眨,拿胳膊碰了碰小张同学,问道:“张老师,你知道徐老师是在干嘛吗?” 王珂是郭思带的女艺人,也是为数不多的战争片女演员专业户之一。 尽管同属一家公司,可她跟徐容的交集真的不多,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小演员。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抱徐容的大腿肯定是不太可能实现的,更不能利用他炒作,不然公司那边都不会放过自己。 但是她可以通过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拉近与徐容的关系,比如跟他女朋友玩成闺蜜。 小张同学道:“就是假装接抛篮球,是找状态用的,我之前陪徐老师练过,特别难。” 演刘远的潘泰明听到二人的对话,扭头看向张若云,道:“咱们试试?” 张若云撇了撇嘴,道:“一个小游戏而已,有什么可试的?” 可是尽管嘴上如此说,见刘远扔过来的“篮球”,他仍伸手接了。 “你的手,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受力之后下沉的动作。” 一个来回之后,潘泰明和张若云对视了一眼,顿了下,齐齐地转过头,看向场中又一次下探身子接到了“篮球”的徐容,对比之下,只觉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直到此刻,他们才深刻地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第二十六章 度势 因为是第一场戏,王魁荣提议道:“先走一条看看?” “那行,走一条看看。” 在徐容和王魁荣排戏期间,眼下在剧组的三个女演员,小张同学、王珂和陶飞菲仨人,因为共同分享了小张同学打家里带过来的咖啡,仨小脑瓜不知不觉间凑到了一起。 演员在片场最难熬的是等待,有时候早上四五点钟过来,戏份却要晚上才能正式开拍,又因为还不是腕儿,没有保姆车可供休息,因此常常需要自备一些提神物品,等到开拍时,好能够迅速调整状态。 话题漫无目的的跑,可是陶飞菲很快发现,小张同学、王珂俩人,跟自己的价值观截然相反。 她自小生活条件优渥,多才多艺,气质温婉,尽管没有太过深入人心的角色,但因为出演的戏都是大制作,基本多在央视播出,凭借着不俗的相貌和温婉的气质,被很多网友评为理想情人。 但在内心当中,她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她是个新时代女性。 让她意识到三人价值观不同的,是刚才聊到一个话题,做饭。 这是一件小事儿,可是却是生活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脱离父母的怀抱,与另外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之后。 陶飞菲向来以为,自己从小被父母像公主一般养大,凭什么要给男人做饭、伺候男人,而不是那个男人给自己做饭、伺候自己? 而王珂这个北方女孩却正好相反,并且坚定认为:柴米油盐不能归男人管,就得女人操心才行,不然他的脑子里牵挂的永远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凭什么啊?为什么是我给你做饭,你怎么不给我做?我爸妈都没让我做过饭。”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王珂瞧着反应激烈的陶飞菲,笑着道:“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张老师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一门心思的拼事业,什么都要强,只把家里当成一个休息的地方,我敢保证,不出一年,必然会跟徐老师分手。” 见二人怀疑地盯着自己,王珂道:“好吧,你们总该听说过管琥和马伊利怎么分手的吗?” 陶飞菲和小张同学眼睛里顿时冒出点光,探讨人生,她们没那么大的兴趣,因为价值观念的不同,根本没有探讨的必要,可是要说八卦,那可就连咖啡都能省了。 王珂稍微压低了点声音,道:“前阵子我看采访,管琥说是他曾经有个戏想让马伊利出演,但是马伊利想都没想地直接拒绝了,她说她有自己的事业规划。” 陶飞菲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邀请了梁婧,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王珂看两人相继陷入沉思,道:“相比较之下,管琥的性格还没那么要强,按照他老婆的说法,他只是缺少自理生活的能力,其实大多数男人都这样,可是徐老师完全不同的,他对自己的规划性、计划性特别强,他也许会欣赏马伊利那样的女强人,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她成为自己的另一半。” 陶飞菲点了点头,总结道:“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男人就是靠不住,女人还得靠自己才行!” 王珂勉强露出了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同时明白过来,彼此的观念,都是根深蒂固的,哪怕同一件事,彼此得出的结论也是截然相反的两极,她也不可能扭转对方的观念。 小张同学安静地听着二人的争论,这些事情,作为当事人,即使王珂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可是她既不同意陶飞菲要做女强人的观点,也不认同王珂“牺牲”的说法。 诚然,王珂和陶飞菲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在过去,她也曾有过自我矛盾。 她喜欢追求未来和目标的自己,就像杨蜜。 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跟徐老师在一起的自己。 她从未陶醉于眼下的生活当中,就像她既不介意,也不荣幸别人总是称呼自己为“徐容的女朋友”,因为这是既定事实。 她更清楚的是,自身无论外貌,还是表演天赋上,都算不上出类拔萃,尽管徐老师总是说她如何如何厉害,但是她仍记得,在几年前,就有人否定过她的外貌,而像抛篮球那样的游戏,她根本接不了徐老师扔过来的第四下。 她承认别人的优秀,但也不会因为别人比自己优秀的太多,而把自己埋进泥土里。 她选择了眼下的生活,既不咸鱼地当作徐老师的挂件,也不像杨蜜那么着,拼命的想要出人头地。 安心做好自己愿意做的事儿,至于结果,交给未来就好啦。 看着二人望向自己的视线,小张同学犹豫了下,笑着道:“我觉得,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儿,陪伴的人,就挺好的,哪怕不一定能够很多人瞩目。” 陶飞菲和王珂,对于她的回答,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陶飞菲才道:“也是,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想法肯定也不一样。” 王珂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那你喜欢做的事儿是什么?” “拍电影啊。” 小张同学顿了顿,才继续道:“以前我总是想着当电影明星,可是自从跟徐老师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那并不是我期待的,现在呢,我只是想当一个电影演员,而不再是电影明星,而且努力的工作,本来就是为了生活更好,而不是让生活变得更糟糕。” 见二人有些不解,她笑着道:“听起来不咸鱼,但是仔细想想又很咸鱼是不是?” “哈哈哈。” 徐容走完了一遍,跟王魁荣讨论的时候,听到仨人叽叽喳喳的笑声,扭头扫了眼。 他渐渐发现小张同学身上一个奇怪的特质,她总是很容易跟其他人玩成朋友,有些可能是他的原因,但是有些人,就像最近跟她总是呆在一起的贾铃,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也许要归于她的不争不抢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 王魁荣看着徐容,笑着道:“这么走一遍,还别说,你那个方法确实挺好用,可惜了。” 他可惜的是这种方法适用面太窄,不然如果推广的话,应该能够取得相当不错的效果。 “没什么可惜的,实拍吧。” “好。” 王魁荣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当即印的更深了些,从刚才热身游戏和走戏当中,对于徐容的业务水平,他已经有了相当明确的判断。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两年前拍《闯关东》时,尽管他的戏份不多,但徐容已经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年轻人,能够在李又斌的压力之下有来有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与之对比的,是那个比徐容还要年长两岁的朱奎,站在李又斌跟前,别说有来有回,能把话说囫囵就不容易了。 可是今天,他发现这个小家伙的外部技术更上一层楼,处理几乎已经看不出太多端倪,确实当得起80一代第一人的名头。 “全场安静。” “全场安静。” “a。” 要拍的戏份,是周文为阻止女同学陈怡被日本武士欺负,被对方打了一顿,一气之下,回家偷了身为同盟会元老父亲周继先的手枪,杀了殴打自己的日本武士。 他本打算悄悄的把手枪藏回去,可是却被早已等待着的父亲周继先逮了个正着。 打板之后,徐容默数了四下,而后着急忙慌的推门进场,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进入内间,看到父亲的一瞬,他的身体猛地一顿,嘴皮子哆嗦了下:“爹..爹。” 第一句“爹”,他的声调略低,没完全秃噜出来,此时他的情绪是多重恐慌集合而成的恐惧,在如今日方千方百计寻找开战理由的情况下,杀日本武士,简直是把柄递到了人家手里。 另外,还夹杂着点偷枪被逮到的小尴尬。 “上哪去啦?” .... 两人的戏很稳,一个典型的封建家长,一个典型的世家子弟,但当徐容的下一句台词出来,陈浩威忽地抬起了手,只是迟迟没喊出来。 徐容的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能允许小日本,在我们中国这么嚣张!” 这句话说完之后,因为周继先的目光,他又下意识地挪开了。 ...... “卡。” 一条戏拍完,陈浩威眯缝着眼,点了根烟,仔细地过着回放。 身为导演,他脑子当中清晰地有着拍摄成果的轮廓,刚才徐容的前半段表演非常符合他的设想,这也是先前沟通过的。 在设想当中,周文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但是刚才的那场周文和周继先的父子对话当中,他留意的不是绝大多数时间的唯唯诺诺,而是那一句台词凸现出来的热血的爱国青年形象。 他本来打算重来,可是抬起手之后,又鬼使神差地忍住了这种想法,倒并非因为徐容的名气和地位,而是一种纯粹的感性冲动。 没有具体的理性分析之下的道理,看到说话铿锵有力的周文,他只觉胸中一股热气被点燃。 超强的共情力和感染力。 也许从理性上,这条戏不算合格,但是从感性上,他真的舍不得不用。 他转过头看向杜雨明:“刚才走的那条也保留,当备用。” 他准备这条戏先压着,等剪辑的时候看看效果再决定要用哪条。 杜雨明愣了下,才点了点头:“好。” 他本以为要重拍的,因为刚才他明明瞧见陈浩威都已经把手举了起来。 陈浩威狠狠地抽了口烟,感慨道:“徐老师真会给咱们出难题啊。” “哈哈哈。” 张建本来没打算说话,可是看到陈浩威犹豫,沉吟了下,道:“我觉得第二条更好,那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角色一下就立起来了,这特么的才是个爷们。” 几人同时转头看向他,目光都稍微的夹杂着着诧异,张建笑了笑,却没再解释。 “下一条,下一条。”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 徐容听到制片主任王亚辉的喝声,扭过头,才发现片场边缘,四个剧组的场务和仨头发花花绿绿的年轻小伙子已经干了起来,其中两个还抱在一块,在地上打滚。 在徐容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录音老师抓起一根照明灯支架的铁管,就冲了上去,最终骂骂咧咧地吼道:“特么的,反了天了,打人打到剧组来了。” 跟录音老师做出同样行为的人不在少数。 徐容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既没出声阻拦,也没起哄。 这几年网络的声音越来越大,各个剧组都会注意着点,但是早几年,尤其是新千年之前,剧组和外部的肢体交流简直是家常便饭。 尤其过去剧组拍外景,喜欢往穷乡僻壤的跑,这些地方民风淳朴,但也彪悍,一言不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一旦起了争论,有人开头说了一句脏话,立刻就是一场大乱斗。 战斗结束的很快,因为来闹事的混混只三个,其实也不是闹事儿,而是仨人想到片场看看明星的拍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场务根本不可能同意啊,一来二去的,口头交流就变成了肢体的碰撞。 仨混混了被揍了一顿跑的没影之后,徐容瞧着重新回到工作当中的,一个个嘻嘻哈哈谈论刚才事件的众人,好似对这帮人来说,刚才的交流,就跟抽了根烟似的无足轻重。 王魁荣瞧着他好奇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可稀奇的,八九十年代那会儿,一个剧组,你可以不会拍戏,但是绝对不能不会打架,因为你不会打架,肯定拍不成戏,而且还不能不管鼻青脸肿的动不动就跟人撸袖子,还得学会审时度势。” 临到傍晚,剧组拍完了戏,把器材装车后,出了基地,一拐弯,打头的车立刻停下了。 只见二百米左右外的街口,乌压压地坐着七八十号提着家伙的年轻人,瞅见车队出来,一个个慢悠悠地扔掉了嘴里的烟把,站了起来。 下午被打的三个花花绿绿打头眺望着,似乎在确认着他们的身份。 徐容没下车,只是直起了腰板,皱着眉头望着。 这个事儿一旦处理不好,恐怕很大的可能就要酿成一起集体事件。 王亚芹探头看了一眼,紧张地问道:“徐老师,怎么办?” 徐容落下了车窗,却听见陈浩威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扩音器中传了出来:“兄弟们,抄家伙!”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下车,而是掏出了手机。 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剧组的车队不仅没一辆车上下来人,反而后车变前车,在那群混混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里,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徐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他总算知道王魁荣下午那句“得会审时度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十七章 事故 王亚芹打后视镜望着后方被甩了一脸土尘,茫然四顾的地痞流氓,咧着嘴笑道:“哈哈,幸好我反应的快。” 小张同学拍着胸脯,收回了目光,心有余悸地道:“徐老师,我看他们好多人都拿着刀,对了,你说明天他们会不会还过来呀?” 徐容关上了车窗,道:“放心,咱们剧组这帮老油条碰到类似的事儿肯定不止一回两回,估计今晚上就能摆平。” 若是穷乡僻壤,可能还得花点钱打点,但眼下剧组在天子脚下,而且资方还是各家电视台,肯定有处理的办法。 其实有些话,徐容不好说,王亚芹跟过剧组,多少应该了解点眼下情形背后的根源,而小张同学被他保护的比较好,对影视行业底层的龌龊基本上完全两眼一抹黑。 这也是他不太喜欢在京城拍戏的原因。 相比于已经形成规模并且以此为主要产业的横店,丰台这边的基地不但场景少,群演规模以及整体素质,也要差上一大截。 和横店那边不同,京城这边的群演分为一个个大院,当然,此大院非彼大院,而是管理群众演员的场所,在这,群头也被称为院头。 也是最近两三年才形成的一种特殊现象。 早些年,北影厂还没搬出来之前,群演找活,大多聚集在北影厂门口,等着剧组出通告、演员副导演挑人。 五年前徐容第一次来到京城时,也曾是其中一员。 不过那个时候和现在相比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那会儿群演缺乏管理,相当于打零工。 但是自从怀柔基地开始投入使用开始,几百个群演北影厂门口蹲着等活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在京城有一定人脉的群演或者当地的地头蛇,摇身一变,转变成了“院头”的身份。 也彻底垄断剧组群演的活。 有了中间商赚差价,一些群演干脆转行或者跑别处去谋生计,因为相比于之前,他们拿到的钱少了。 也就导致这些群演头遇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难题,有活,但是人手不够。 只要有利益推动,方法总比困难多。 而且因为属于监管的“盲区”,这些院头纷纷打出了“月薪过万、专业培训、与明星共事”之类各种各样的名义的招新。 怀揣着明星梦的青年到了京城,通过各大招聘网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院头注册或者合作影视公司打出来的各种名头蒙骗,莫名其妙的进入大院。 明星梦是有代价的,办理入职前,先交上几千或者几万的培训费、介绍费、中介费、押金,再以办理手续的名头扣押身份证。 至此,这些怀揣着梦想的青年,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入了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之下的无人关注的黑暗深坑。 他们是人,但是却得不到人应有的待遇,吃饭要自己劈柴生火,住的地方也许冬天漏雨、夏天漏风,至于工资,根本没影儿的事儿。 当然,维持这种管理模式的,自然是暴力,实际性质与某些非法组织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生活环境的恶劣,徐容听说大院里不少人精神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 今天那仨明显来挑事的地痞,很大的可能不单单是地痞,应该是演员副导演王宏伟在找人的时候,没把活合理分配给各个大院。 第二天一早,等徐容带着小张同学和王亚芹赶到影视基地,仨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似乎希望其中一人能解释眼下怪异情形的原因。 因为片场没有剧组的半个人影。 小张同学下了车,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疑惑道:“难不成剧组临时转场了,没来得及给咱们说?” 王亚芹打车里拿出通告,扫了眼,道:“没,昨天晚上我接到的通知还是在这拍,昨天那个场景下的戏还有两场,不可能这么快转场的,而且即使转场,也应该不会不给咱们通知” 徐容环顾了一圈周围,感觉安静的可怕,道:“咱们先上车等着,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他担心是昨天的事儿没处理好,剧组大部队半路跟人家干了起来。 “嘟嘟嘟。” “嘟嘟嘟。” “...” 只不过无论杜雨明还是陈浩威的电话,每个都在忙线当中。 在徐容打电话的同时,王亚芹那边也在打副导演张宏伟和制片主任王亚辉的电话。 “徐老师,我这边打通啦。” “哎,张导,我是王亚芹,什么,今天不拍了?” 等挂断之后,王亚芹扭过头来,说道:“徐老师,张导说,剧组在酒店那边出了点事儿,今天估计拍不成了?” “什么事儿?” 王亚芹摇了摇头,道:“那边听声音可吵,而且张导说话也可着急,说等回头再细说。” 徐容点了点头,道:“走,咱们去酒店看看情况。” 仨人开着车,还没到酒店,远远地就望见了酒店正门外的路边,拉起了一条警戒线,在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 等王亚芹将车开的近了,徐容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在警戒线内,一辆黑色的轿车小半截车头几乎完全怼进了一辆白色大巴车内。 在地上,还有一滩暗红色的斑块。 那辆白色的大巴,是剧组的。 张建、陈浩威俩人站在警戒线外,低头抽着闷烟,大概瞅见了他的车,陈浩威忙往前走了两步,冲着车子狂打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停下,继续往前走。 “徐老师,要停吗?” 徐容望着地上那滩暗红色的痕迹,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急忙道:“不要停,直接开过去,回家。” 他不下车,还不一定会引起媒体的关注,一旦下车,以他的人气,恐怕不出半个钟头,就会被捅到媒体那里。 而且目前,他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可是内心当中,他估摸着,应该不是那帮地痞干的,《雪豹》剧组不是小剧组,这种挟私报复砸基地招牌的事儿干出来,基地的管理方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徐容三人回了家,等了半天,到了中午饭点,陈浩威终于来了信。 确实跟那帮群演没关系,可是问题更严重。 今天凌晨,一个醉汉酒后驾车,以超过一百迈的速度一头怼到了剧组停在路边的大巴车上。 当场毙命。 徐容顿了一下,问道:“现在这个事儿咋办?” 陈浩威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打算着赔点钱了事,但是死者家属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一千万。” “是谁的责任?” “咱们没半点责任,咱们车停的位置是经交警队和市容管理部门认可的停车位,是他自己喝多了撞上去的。”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徐容顿了下,问道:“张制片那边什么打算?” 不管怎么说,张建毕竟是制片人,名义上整个剧组的一把手,而且身为制片人,这个时候不顶上,总不能让导演陈浩威或者他这个男一顶上去。 “张建说,坚决不赔,大不了走法律程序。” 陈浩威又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担心,明天继续拍摄,让张建去跟他们掰扯去。” “行。” 小张同学见徐容挂了电话,喊道:“徐老师,吃饭啦。” 等徐容坐下了,她分别将筷子递给了他和王亚芹,解开了腰间的围裙搭再旁边的椅子上,问道:“徐老师,剧组那边怎么说呀?” 徐容揉了揉眉头,剧组开机满打满算不到两天,昨天差点被一群地痞堵到,今天更甚,直接闹出了人命。 虽说本身没有剧组的责任,可是在外界看来,他在这个剧组,责任至少就有他的一半。 从道理上,他赞成张建的意见,可是不讲道理的事儿太多了。 他其实清楚,陈浩威的花钱买平安的方式也许才是对的。 只不过对方要的太多了,要是三五十万,给了也就给了,一千万简直讹人。 第三天,徐容还没出发,又接到了张宏伟火急火燎的电话:“徐老师,你那边先别过去,我们被堵到酒店,出不了门。” “堵到酒店?” “死者家属要求赔偿一千万,不赔就不让咱们的车动弹半下,找了几十个老人孩子,就往咱们的车前头一坐,人家说,不给钱想过去就得从他们身上过。” 对于张宏伟的话,徐容并没有感到意外,从法律上讲,剧组没什么过失,可是人命关天,既然死了,就占了天大的道理。 “没联系执法部门吗?” “早报过警啦,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半个人影,导演说,根本指望不上了,徐老师,制片人喊,就先这样啊,等有信了我通知你。” “好,你先忙。” 徐容挂断了电话,冲着已经收拾好的小张同学道:“别去啦,今儿拍不成啦。” 给俩人大概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徐容正要换衣服,忽地转过头来,道:“小张,这件事没平息之前,你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也不要出门。” “好。”小张同学小脸紧绷着,可是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来,“徐老师,可是,家里没菜了。” “这小事儿,让管家帮忙买就成。” 徐容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合适,转过头对王亚芹道:“亚芹,等会我让管家开着车带你出去,你回公司开辆车回来,我估计我的车一出门很可能被媒体堵到。” “好。” 徐容将手机放下之后,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小张同学拎着剧本跟了过来,道:“徐老师,咱们去排戏吧?” 徐容诧异地望着小张同学,道:“现在这个情况,这部戏能不能继续拍下去还不一定呢,真要是给一千万,甭说别的,剧组原地解散就完啦。”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道:“可是也有可能明天就能解决了啊,即使明天解决不了,如果要是半个月以后解决,咱们天天在家闲着,会影响状态的,咱们既然处理不了事故,那至少可以把咱们应该做的准备工作做好不是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 徐容考虑的不单单是赔偿的问题,剧组哪怕不拍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以及租赁机器的费用,一天下来就得小十万。 真要是拖上半个月,又得拿其他费用来顶,比如宣发。 先前几次跟刘燕名聊天,他对眼下电视台购买片子的习惯已经有所了解,不买好的,就买火的。 哪部戏议论性高,就买哪部。 而一旦挪用宣发费用,个别资方未来预期走低,很可能直接撤资。 《潜伏》搅乱市场的恶果,不单单别人要承受,他作为受益人,也不可避免。 而在剧组入驻的酒店,张建、陈浩威和杜雨明以及驻组的两个监制在被堵回来之后,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 陈浩威环顾了一圈,见俩监制跟泥菩萨似的正襟危坐,知道其实真正要为事故负责的,只有张建和自己,敲了敲桌子道:“张制片,我觉得咱们还是再跟人家属谈谈,只要能谈到一百万以内,咱们就把这钱出了,这歇一天,八万块钱可就没啦,要是这么被堵一个星期,就是五六十万。” 剩下的半截话,他没再说,资金出现了缺口,必然要从其他地方挪,但是预算是一早做好的,甭管动了哪块,谁也不会乐意。 “另外,你可别忘了,哪怕咱们耗的起,徐老师也耗不起,一旦错过了档期,人家辞演,到时候不说别的,资方那边都没法交代。” 张建一把将刚抽了两口的烟按进了烟灰缸,狠狠地拧了两下,瓮声瓮气地道:“我去谈。” 走到门口,张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房间内的众人:“你们,谁认识功力深厚的大师不认识?” 房间内的众人,当即愣了下,但很快地明白了张建的意思,剧组开机三天,没一天顺当的,找个大师过来看看,也确实很有必要。 杜雨明张了张嘴,道:“我听说,徐老师,比较灵。” 张建愣了下,看向陈浩威,意思不言而喻。 陈浩威脸色狐疑地缓缓转过头,望向杜雨明:“还有这茬?” 杜雨明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我也不清楚,但是好多人都这么传。” 做法这种事儿,徐容肯定不会再沾,自打递交了申请书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有信仰的人,尤其是作为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关注的情况下。 他的信仰里不能有玄学。 因此当陈浩威打来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说他本来就不会,纵然真会,也不可能显露半分。 第二十八章 闲暇 “徐老师,你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 在排练休息的空闲里,徐容瞥见小张同学递过来的手机,只瞄了一眼,刚入口的水差点没直接喷到半躺在一侧沙发上的王亚芹的脸上。 小张同学给他看的“衣服”,正是第一天拍摄时,陶飞菲穿的民国女子校服! 她低声嘀咕道:“我记得好像还要搭配那种白色的长筒袜?” 徐容缓缓转过头,和小张同学对视着,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道:“你为什么要买这种款式的,衣服?” 小张同学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不是喜欢看吗?” “你胡说!” “我没有!” “纵然,纵然有看,我那也是以批判的眼光审视不合理的社会现象,进而坚持科学的、正确的、原理性的审美观念!” 小张同学瞧着反应过激的徐老师,眉梢飞起,但又迅速压下,一本正经地道:“那你就说买不买吧?” “买!” 王亚芹本来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剧本,她要给二人搭戏,可以因为许多年没看过书,她背台词时稍微的有点费劲儿,听到徐容和小张同学的对话,她渐渐地竖起了耳朵,将注意力从剧本上扯了出来,她总感觉对面俩人的语气怪怪的。 看着二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脑海中冒出了一系列的问号:哪种款式?为什么喜欢看?批判什么?买了干什么? “徐老师,这都第三天了,剧组那边还没解决,你说会不会,拍不成了?” 徐容摇了摇头,他了解的情况比较具体些,道:“不会,估计也快了,再拖几天,逼着剧组原地解散,肇事者家属一分钱也讹不到。” 在开机的第九天,事故的第七天,剧组最终以赔偿36万私了,也结束了这场风波。 万幸的是,海润在南方的影响力虽然不足,但是在北方,尤其是京城,算是老地头蛇,事故尽管被媒体曝出,但报道过程中,也只是以“某剧组”的名头,并未牵扯到他。 再次开机,临到半中午抵达片场后,徐容发现剧组里的不少人,尤其是各组的男性工作人员,都顶着两圈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看向陈浩威,发现他也差不多,想着应该是过去一个周被事故闹得没休息好,道:“导演,辛苦啦。” 陈浩威摆了摆手,勉强挤出点笑容,道:“再有两天,请的大师就过来了,希望这两天不要出事儿吧。” “希望吧。” 徐容应和了句,想起陈浩威开机前提到的一件事儿,低声道:“导演,等枪械烟火组到位了,你跟他们提前沟通好,别出了什么意外。” “嘶。” 陈浩威先是疑惑地望着徐容,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剧组之所以在京城的影视基地进行拍摄,主要的原因还是租用了八一厂一百二十支真枪。 “我明白,我明白。”陈浩威重重地点了两下下巴,尽管枪械用的并不正儿八经的真子弹,可是战争片烟火爆炸戏份是最容易出事故的,毕竟前车之鉴在那,去年《团长》拍摄期间接连的意外伤亡,引起舆论哗然的同时,也险些被叫停。 等徐容前去准备,陈浩威猛地嚎了一嗓子:“王主任!” 今天,身为制片主任的王亚辉心情也不好,而且他那张拉着的黝黑小圆脸上没掩饰半分,自打被肇事者家属堵了门,他本来以为自己清闲了,没成想,从第二天起,剧组的一个二个全特娘的学会了二十四小时两班倒的打麻将。 前几天,还没跟人家属谈妥前,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帮人闲着,不找点事儿干,天知道要整出点什么幺蛾子呢。 昨晚上,考虑到今天要开始拍摄,他不放心那帮瘪犊子,临大半夜,他披着外套,出门转了一圈。 好家伙,足足整了四桌! 他气不过啊,老子辛辛苦苦的花了那么老些钱,定了那么多房间,特么的哪成想这帮鳖孙晚上一个个的都不睡觉。 气的他在走廊里掐着腰骂了半个钟头。 听到导演急促的喊声,王亚辉猛地一个激灵,忙一路小跑着到了陈浩威跟前,笑着问道:“导演,又,又出什么事儿啦?” 陈浩威压低了点声音,道:“让你请的大师,来了没啊。” 王亚辉脸色发苦,道:“导演,大师说啦,他要挑个良辰吉日过来。” 陈浩威一听话音儿,就知道大师对价格不满意,骂道:“日***万奶奶,这帮孙子,一个个全特么的钻进钱眼里了,王主任,我给你个期限,三天,三天之内,大师要是不来,你就收拾收拾铺盖滚蛋。” 王亚辉俩小眼睛眯缝了下,本来还想辩解两句,可是看到陈浩威颌下威严的小胡子,只得咬咬牙道:“那,好,我去催。” 他是张建的人,可是如今他早已看清了形势,张建就是个顶缸的。 另一边,副导演张宏伟也没闲着,徐容临半中午过来的,马上就要拍他的戏份。 “群演都过来,群演都过来,我来跟你们说一下怎么走位置,准备走戏。” 等群演走了两遍,已经化完妆的徐容没让张宏伟喊,跟着陶飞菲走了过去。 要拍的是陶飞菲被三个故意惹事的日本武士抓走后,他追过去挨揍的戏份,这个情节在他看来有点不符合周文的角色设定,但是考虑到既然是芒果台首播,情节合理了反而难以取得高收视。 “先走一遍。” “预备,开始。” 听到声音,徐容立刻开始了跑动,为了体现情况的紧急,群众演员在安排走位时,会特意阻拦他跑动的路线,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直接把拦路的群演推开。 跑到第一个拦在路线上的群演跟前,徐容只轻轻一推,对方身形顺势趔趄到了一旁,让开了路线让他跑过。 第二个是个戴着帽子,穿着风衣的大高个中年。 徐容跟他跑了个对面,伸手轻轻一推,结果这家伙脚下纹丝不动,跟扎了根似的。 “不是,兄弟,你逗我...” 他的话音还没落,谁知道大高个中年群演睁大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低声吼道:“你推我?你特么推我?” 在吼的同时,抬脚朝着徐容踹来。 徐容蹒跚的步履猛地顿住,侧身躲开,打量着这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的群演,道:“你在干什么?” “你竟然推我?你特么竟然敢推我?” 中年群演见一脚被徐容躲开,脸色瞬间通红,口中絮絮叨叨的同时,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朝徐容脸上招呼过来。 徐容下意识地推了一步,道:“兄弟,你冷静点,这是在拍戏!” “我特么让你推我。” 一个离得最近的群演见势不对,忙跑过来就要抱中年群演的后腰,只不过小瘦身板还没抱紧,被中年群演一肘子砸翻在地。 “哎呦,大壮你特么的别发疯啦,要死的,快来人,快来人呢,大壮又疯啦!” “快保护...” 徐容瞅着中年群演砸翻了阻拦他的瘦弱群演后,又朝自己挥拳而来,在中年再一次上步朝自己挥拳时,他左脚上前一步,同时侧身,以右肘拨开对方力道尽了的直拳。 在贴身撞的中年重心不稳的瞬间,徐容左肘横推,压住了对方右手出手的空间,右手握拳砸向对方肋部,同时提上来的右脚重重地踏在了中年的脚面之上。 “嘭。” 中年群演健硕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护徐...”最先意识到事态不对的张宏伟喊声过半,望着眼前的情形,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声音直至微不可闻,”老师。“ “啊,你,你。”中年群演脑子虽然不太灵光,可是肋部的疼痛却分明告诉他,不能再骂眼前这个人了。 周围的群演和疯了一般冲过来的剧组众人,看着瞬间被徐容掀翻在地的中年群演,都愣住了。 两人身高相当,但论壮硕程度,中年群演至少顶徐容一个半,可是几乎电光火石之间,直接被徐容掀翻在地,而且瞧着他捂着肋部痛苦的模样,似乎刚在那一瞬,还挨的不轻。 陈浩威咆哮者:“愣着干什么,给我按住他,按住他。” “王亚辉!” 吼完了,陈浩威忙转过头,瞧着徐容,问道:“徐老师,你,没事儿吧?”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直到此时,他才算明白了系统特质的强大之处。 在之前休息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当中,他在自家的健身房彻底研究了一番系统给自己灌输的本能,弊端相当大,除了要有与发力特点相匹配的身体素质外,还要遏制某些本能。 因为特质灌输的路数,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一招一式,全奔着人体的要害而去,不过他明白不能那么做,不然恐怕又是一起事故。 “徐老师你先休息会儿。”陈浩威让杜雨明陪着徐容去休息,转过头就要骂娘。 王亚辉见势不对,等群头将中年群演押走了,立刻吼道:“张宏伟,张宏伟,你特么死哪去了?” “你个瓜怂肩膀上是不是扛了个狗脑袋....” 等王亚辉骂爽了,张宏伟转过头,逮着群演头又是一阵骂娘。 陈浩威闷闷地瞅着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张宏伟和群头,好一会儿,才道:“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张宏伟忙巴巴地跑了过来,陪着笑解释道:“导演,徐老师,刚才那人,脑子有点问题。” “不是,有问题你给我安排到组里来?” “唉,说起来也是可怜人,他是津市人,是群头在大街上捡回来的,以前在街上四处逛,精神不正常,也不会跟别人要钱要饭,有好心人给口吃的就吃点,没人给就在街上捡东西吃,晚上睡在银行门口、桥洞底下。 群头本来算盘打的挺好,来这么一位大神,拍戏充个人数,还不用给钱,随便有口吃的就行,但哪能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大哥来了之后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到剧组净惹事,撵还撵不走。 徐老师,导演,你们想啊,跟他在大街上游荡比起来,大院儿简直就是天堂,有吃有喝,有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虽然伙食和环境差了点,但是对他来说足够了。群头几次想赶他走,赶出去锁上门,晚上他自己又翻墙头进来,有时候也能砸一晚上门,问他有没有家人,要送他回家,他也不说。 没办法,院头只能暂时留着他,这还不算完,别人出去拍戏不带他还不行,不让去就骂街。” 陈浩威被气笑了:“合着照你的意思,只要咱们用这个群头,就必须得用这个群演了?” 张宏伟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大院儿里打人的事情时有发生,院头也曾想一顿打服他,让他听话,按说两三个人打一个正常人是没问题,但是面对一个精神病就不好说了,这大哥近一米八的个子,还挺壮,一条烟袋锅子天天不离手,他要是发起疯来,两三个人还真不太好近身,更何况,他还有精神病,他把你弄出好歹了,他没事,可是你要是把他弄出好歹来,那可就有事了。” 临末了,张宏伟没忘恭维道:“还是徐老师厉害,就一眨眼,把人就给撂地上了。” 徐容瞥了他一眼,道:“但愿下回不会有人打腰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朝着我砍。” 张宏伟脸都白了,道:“徐老师,徐老师,我错了,您放心,绝对没有下次。” 剧组的武术指导陶秋浦和演徐虎的乔彭越望着远处的徐容,脸上都弥漫着不解的神色。 陶秋浦拿胳膊肘拐了拐乔彭越,道:“小乔,你不是在武术队省队呆过吗,你看刚才那两下子,是不是有点东西?” 乔彭越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但是又不太像武校出身,就是刚才,他压住对方那一肘,给我的感觉,明明是手掌奔着对方的眼睛去的,可是后来却只压到了对方胳膊,而后踏步上前的那一脚,看架势是准备撩阴的,可是最终又是硬生生地刹住,只跺了下对方的脚,这两下要是来实了,以那个力度,基本上可以直接拉医院。” “武校一般也不敢这么教。” 陶秋浦并非专业的武术运动员出身,看的没那么仔细,但是他也观察到了一点,道:“对,还有那一拳,正常人打架,一般不会招呼要害,可是他靠上去之后,直接就对准了那群演的肋部。” “而且下盘的章法跟他上半身的动作特别协调,上前那一步,脚下有一个轻微旋转的小动作,正好保证他能够侧身让开直拳的力度,然后发力迅速提步上前。” 乔彭越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按说,他靠上去的一瞬间,中年应该有反击的机会的,但是给我的感觉就像完全吓破胆了。” 陶秋浦想了一会儿,也没能想明白怎么回事,摇了摇头,道:“我晚上要一份刚才那条的素材,咱们仔细研究研究。” 第二十九章 奋斗 徐容裹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坐在片场边,望着场内身穿黑色中山装、举着一副罗盘的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陷入了沉思。 对于玄学,他向来保持敬畏。 敬畏的程度,一如童年那碗噩梦般的黑漆漆的纸灰水。 因为系统本身的存在,根本无法以现有的科学解释。 至于不远处那位面色凝重的所谓大师,到底是真的懂玄学,还是只懂阴阳五行八卦,他也不好妄加揣测,但作为在各个行当,尤其是越到上层,慎重对待者越多的职业,想来必然是有其存在的道理。 大师的费用并不便宜,他听制片主任王亚辉嘀咕,拢共花了二十万才把人请过来。 望着大师脚踩奇怪的步伐,徐容咧了咧嘴,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陶秋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剧组的这位动作指导,自打昨天早上过来,猛然间对自己热情了许多,甚至还有点,有点刻意讨好的成分。 尤其是在设计自己被三个日本武士打的动作时,每说完一句,还会望向自己,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征求自己有个锤子用! 影视的武打动作,好看第一,自己那套专打要害的经验要是拿出来,不说美观与否,单单能不能拍出来都未可知。 《基因大时代》 徐容沉吟了下,问道:“陶指导,问你个事儿,咱们剧组住的酒店,条件不太好吗?” 前天早上复工过来,他就注意到剧组的众人一个个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还以为都在为剧组先前的事故担心。 毕竟一旦原地解散,他们的后续酬劳可就没了着落。 可是昨天、今天仍旧没有任何改善,大部分男性工作人员到了片场之后,仍跟没睡醒似的。 陶秋浦皱着眉头望着他,低声问道:“徐老师的意思是?” 徐容伸手随意指了指,道:“怎么一个个瞧着都跟没睡醒一样,喏,你看那几个场务,这还没开工呢,就歪在旮旯里眯着了。” 要是拍摄进入中后期,眼前的情形,他半点也不奇怪,一个接一个大夜熬下来,纵然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壮小伙,也扛不住没日没夜的高强度体力劳动。 可是真正算起来,眼下才开工第四天,而且中间还被迫休息了七天,但看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连轴转了仨月呢。 陶秋浦小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个,这个,呵。” 徐容望着他,不大确定地问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他其实也挺担心的,算上群演突然发疯那茬,剧组自打开机以来,就没顺当过。 陶秋浦四处瞅了瞅,见没人靠近俩人附近,低声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不是头前儿歇了七天嘛,然后就有人买了几摊麻将,好消磨消磨时间。” “结果没成想,一个个都打上瘾了,放了工回去恨不得饭都不吃,也要先去打两把。” 徐容闻言不由愕然,道:“可是看他们的状态,至少得打到凌晨一两点吧?” 陶秋浦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止,我今天早上起来,经过走廊,听声音打的还热闹着呢。” 徐容的脸色渐渐凝重,这不是个好兆头。 熬夜打麻将,算是事故导致的后续问题,但是后果却更加严重,事故最终只赔了三十来万,要是这么没日没夜的打下去,不说戏要拍烂,长此以往是要出人命的。 他此时的心态倒是相当乐观,以前他怕麻烦、嫌麻烦,听到有麻烦就头疼,可是自打读了教员的传记之后,心态不知不觉转变了许多。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若是一路坦途,直奔成功,反而少了许多乐趣,也少了成长的机会,即使成功,也总会感觉少了点什么。 只有经的麻烦足够丰富,解决的问题足够繁多,宝剑即使未曾出鞘,旁人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气。 而且现实也不允许他撅起屁股,把头埋进沙子里当鸵鸟,被动地等待着困难打到自己脸上。 总是被动地等待,总有一天迎面而来的麻烦超出他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以积极的态度去正视问题,解决祸患于未然,无论处理的成功与否,都能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而且主动出击,便意味着还留有退路,而非被逼上绝路后破釜沉舟。 这也许才是一个内心强大者应该具备的心态。 陶秋浦犹豫了下,转而问道:“徐老师,你,学过武术?”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脑袋,道:“上大学的时候学过,网上不是有视频吗,跟着练了俩套路。” “网,网上?”陶秋浦懵了,前天徐容放倒中年群演的视频,他可是跟乔彭越一帧一帧过的,也总算弄明白了中年群演没有还击的原因,因为在接触的一刹那,徐容首先给了一个猛烈的撞击,直接让那中年群演失去了自身的平衡。 最让他感觉迷惑的,是徐容那种近乎本能的刚猛节奏,根本不给常人反应的空间。 他估摸着,即使自幼习武的乔彭越上去搭手,也未必能练的过他。 陶秋浦看着徐容一脸的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徐老师,似乎很熟练。” 徐容笑着道:“可不熟练嘛,俩套路练了三四年了,每天晨操的时候耍耍,顺带着强身健体,其实得亏他出的是拳,要是踢腿,我跟你说,我这回非得出个大洋相不可。” “是这样啊,那徐老师还记得是哪个大师的教学视频吗?” “大师?”徐容愕然,随后笑着道,“就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教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 陶秋浦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这样嘛。” 徐容表示肯定之后,将视线转向陈浩威,此时他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剧组晚上通宵打麻将。 队伍基本是张建拉起来的,除了导演组和陈浩威拉来的几个,多数都是他的人,直到此时,徐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建混了那么多年,连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了。 如此松散的管理,能出好作品才见了鬼了。 他没有立刻声张,等大师做完了法,他冲陈浩威招了招手,然后俩人借故聊剧本,走到了一边。 徐容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导演,剧组晚上通宵打麻将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浩威点了根烟,道:“知道。” “你不管?” 陈浩威鼻孔喷着烟,道:“张建带的头。” 见徐容不解,陈浩威接续道:“前天晚上我就跟他为了这事儿吵了一架,他说,片场的事儿,他说他不多过问一个字,片场外的事儿,那是人家的私人时间,他也不好管。” 徐容嗤笑了声,张建平时没事儿基本上不来片场,也确实没管片场的事儿,可是片场外的问题影响了正常拍摄,就不是私人时间的问题了。 再者,国内的剧组,哪有私人时间? “抓俩带头的...”徐容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带头的,可不就是张建嘛。 他想了想,道:“行,这个事儿我来解决。” 陈浩威见他扭头就走,一把拽住了他,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徐容道:“周主任肯定不能让他自己的钱打水漂吧。” 临到傍晚,杜雨明突然接到了个电话,是周劾直接打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杜雨明立刻喊上了个司机,直奔机场而去。 “杜导,你干嘛去?” 杜雨明凹陷的眼窝凹的更深了点,道:“去机场接个朋友。” 半夜,当周劾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酒店,带着陈浩威、杜雨明以及导演组的几个人一间间挨房检查时,却发现剧组剩下的所有人一个个全安静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明天拍摄的准备工作。 周劾当即意识到了不对,也没再让人搜查,因为人既然都没去打麻将,即使找到十摊麻将也没有任何意义。 眼瞅着张建同样领着一帮人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周劾的小圆脸立刻转过头来,劈头盖脸对着杜雨明就是一阵臭骂。 张建笑着道:“周主任,这样,你先别骂了,估计这段时间杜导太累了,说了胡话,我给你开间房,你先歇着。” 周劾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道:“不用了,我明天还有事儿,这就得回去。” 第二天一早,早已得知消息的徐容和陈浩威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杜雨明巴巴地跑到了徐容身旁,低声道:“徐老师,对不住,我把事儿办砸了。” 徐容拍了拍他的胳膊,并没有表露出丝毫责怪他的意思,而是问道:“怎么走露的消息?” “我想着,还是那司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报的信儿,可是我去之前没跟他透露半个字,完了接到人之后,我直接把他的手机要了过来,按说不应该啊。” 徐容皱着眉头,也没想通怎么回事,道:“没事儿,你先忙你的去吧。” 杜雨明尴尬地挠了挠着光秃秃的脑袋,问道:“徐老师,现在咋办?” “没事儿。”徐容摆摆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你去给导演说一声,今别拍太晚,早点收工。” “好,好。” 半下午,放工之后,此时各组工作人员玩的更大胆了。 周劾亲自跑了一趟,扑了个空不说,还险些丢了人。 为了防止他杀了个回马枪,张建不仅派人把他送到进场,还特意让人在那蹲上三五天,过了这个风头,光陈浩威那几个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作为制片人,都已经放话不管拍摄的事儿了,还想怎么着? “二万!” “碰!” “一万!” “碰!” “碰碰碰,你特么的能不能让我摸张牌?” “啪!” “胡了!” “咔嚓!” 正在此时,房门被从外边轻轻推开了,道具组组长李冰瘦长脸眼瞅着一个个都不掏钱,光瞅自己,拿起手边的烟盒,在桌上拍的“啪啪”作响,道:“咋啦,输趴窝啦?看我有什么用?愿赌服输,赶紧赶紧,结了钱换班。” “特么的你们是输傻了还是怎么着?给钱啊!” “你闭嘴。” 另一桌的张建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陪着笑,望着站在房门口捏着房卡的华名和他身后陈浩威,道:“华主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昨晚上扑了个空之后,周劾当即就明白走漏了风声,因为他相信,徐容绝对不可能拿这事儿诓他。 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丝毫严查的态度,反而把“谎报军情”的杜雨明狠狠地训了一顿。 在昨天到了机场之后,他当即给徐容打了个电话。 他这边登上返程的飞机,华名那边也几乎同时踏上了赶往京城的航班。 并且今天还在徐容的保姆车上观察了一整天。 华名指着刚才还在咋咋呼呼的道具组组长李冰,心平气和地道:“财务给他结下帐。” 而后看了欲言又止的张建一眼,道:“所有人去一楼大会议室开会,另外把几位主创都喊过来。” 楼下。 徐容正坐在车里休息,等王亚芹的手机响了,他睁开了眼睛。 挂断电话之后,王亚芹转过头来道:“徐老师,张导通知咱们去一楼会议室。” 徐容点了点头,道:“不着急,等一会儿。” 他已经跟华名聊过,接下来,等待张建的,可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么当着全剧组的面做检讨,要么资方直接撤资,紧接着就是以芒果台为首的多家电视台的联合封杀。 对于华名这位老江湖的手腕,徐容早已领教过,个头不高,面容慈和,可是对于人心的揣度,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 他又想到了那位年纪轻轻就谢了顶的周副主任,昨天扑了个空时,周劾脑瓜子也嗡嗡的,可是他并没有当场乱了方寸,而是先选择稳住了张建。 跟他打过电话说了情况之后,徐容当即喊来了两大投资方之一的华名。 剧组虽然开机的时间不短,但戏拢共没拍几场,早把问题理清,早点走上正轨才是正事。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第三十章 意见 在“《雪豹》剧组纠风会”进展的如火如荼之时,酒店的某间房间之中,一台电脑上名为“国际知名武术导演交流群”的 QQ 群中同样不平静。 陶秋浦:兄弟们,都睡了没,跟你们说个事儿,我最近遇到了个奇人,一年轻小伙,不到一秒撂倒了个一米八几的壮汉。 陶秋浦:? 陶秋浦:人呢,都睡着了? 赵建:没图说个**! 寇战文:老陶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这么搞就没意思了啊,明儿信不信我给你整个打穿一条街的视频?! 陶秋浦:视频是吧?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先打个马赛克再发给你们看。 赵建:马赛克? 寇占文:马赛克?+1(后边的注意队形)。 何均:锤子的队形,老陶别啊,干嘛打马赛克呀,那看着多没劲啊,上高清,不差那点流量。 巫刚:打马赛克?老陶不会去岛国发展了吧? 赵建:我去,刺激,刺激,老陶,缺男演员不,管来回路费就行,咱们一起拍一部比肩《泰坦尼克号》的超级大片? 郭建勇:老陶,我特么刚建三天的群,你别乱发东西,这帮夯货天天正事儿不干,不是看色图,就拎着键盘指挥国家政治建设,不过老陶你也别打太厚,有那个意思就行,艺术嘛,真实才是最重要的。 赵常军:...... 陶秋浦:你们特么的脑子里边能不能想点干净东西?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奇人,不过这人名气太大,我没征求他本人的同意之前,还不能直接发给你们。 陶秋浦:视频来啦! 陶秋浦:《奇人!》 陶秋浦:兄弟们掌掌眼,这人说他在网上看了一个二十来岁年轻小伙的教学视频学的,练了有三四年。 赵建:俩男的?你就让我看这个?没意思没意思,睡觉睡觉。 陶秋浦:眼瘸嘛? 陶秋浦:工头喊开会,等回来了我再给你们一帧一帧的分析,玛德一帮智障。 群聊的界面静止了约摸两三分钟。 寇战文:卧槽卧槽卧槽! 赵建:我特么刚躺下,又“滴滴滴”响,还让不让睡啦,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寇战文:你们仔细看老陶刚才发的那条视频,乖乖,太牛逼了。 赵建:典型的摆拍,又加了快放,这种视频,一天我能给你拍一百条还不带重样的,老陶这是钓鱼呢,你还真信,睡觉睡觉。 群聊界面再次静滞了三分钟。 赵建:卧槽,这特么竟然是真的! 赵建:刚才老陶说什么来着,网上学的?学个锤锤,光这下盘没个七八年根本练出不来。 寇占文:你看人下盘干什么?你看人家短打技巧啊,在那么小的空间内的爆发力,简直简直,反正就是卧槽牛逼。 何均:一帮文盲加武盲,这是正儿八经的八极,特么的人家铁山靠和搓踢都使出来了,还搁这卧槽卧槽,我平时就劝你们多看两本书,这下知道了吧,你们除了会喊卧槽牛逼,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赵常军:恐怖如斯? 赵建:啊,这个词,这个词,真的是,真的是,卧槽牛逼。 赵常军:...... 巫刚:等等,网上学的? 赵建:等等,网上学的?+1 寇占文:等等,网上学的?+1 郭建勇:等等,网上学的?+1 赵常军:...... 巫刚:不是老赵,你总发个点点点算什么意思啊? 赵常军:网上肯定学不来,这得名师手把手的教,不过我瞧着这人身形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赵建: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人我看着也挺眼熟的。 寇占文:眼熟+1 郭建勇:眼熟+1 赵常军:看年纪应该不大,估计三十岁左右,能有这水平的,没几个人,我问问朋友,看看是谁的弟子。 赵建:老赵你特么不是想把人忽悠进你武协授课圈钱吧?这事儿可坏良心啊。 赵常军:...... 与此同时,一楼的大会议室当中,张建本来就黑的脸色,更是泛起一点的紫意。 他刚刚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做完了检讨。 华名把事情的性质定的相当严重,并没有说通宵打麻将如何,而是直接定性为骗取投资人资金,这个名头,他担不起。 更要命的是,昨儿个瞒天过海的计划,彻底把周劾得罪了,如果不能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他知道,周劾绝对会把全部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周劾已经是总编室副主任,可是他才三十来岁,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谁也不清楚,一个没有深厚背景、过硬作品的影视从业者,被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盯上,已经预示着几乎没啥活路。 华名敲了敲桌面,道:“各位,还是那句,打麻将我不反对,我也在剧组呆过,知道咱们拍摄工作苦、压力大,需要排解,找点乐子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影响了正常拍摄,我坚决不同意,也绝对不允许。” “另外,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宣布,自今天起,由徐容徐老师担任《雪豹》监制。” 华名锐利的视线扫过会议室,缓缓问道:“各位,有意见吗?” 听到华名的话,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疑惑,以后到底是听张建的,还是听徐容的? 在内地电视剧摄制组当中,监制和制片人,是两个职权分工不太清晰的岗位,强势的制片人和监制,都可以把导演架空,而实际上,除极个别情况外,都是制片人主导,绝大多数监制,只负责艺术上的指导,防止导演随心所欲地瞎拍。 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确,华名接续道:“并全权代表投资人。” “嘶。” 华名的声音的落下之后,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他的后半句给徐容这个“监制”赋予了无与伦比的权力。 也就是意味着,他可以过问剧组内内外外所有的大小事务,虽然不是制片人,但是却凌驾于制片人之上,尤其是雪豹的资方,是多家电视台。 徐容同样脑瓜子嗡嗡嗡的,这一点,是之前俩人商量时未曾提及的,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好制片人、导演的工作。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不能拆华名的台。 华名见没人反对,道:“好了,就这样,各位都该干嘛干嘛去吧,散会。” 尽管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可是华名作为地方台总编室的头头,张建仍不得不陪着笑送下楼。 “华主任,徐老师,请。” 张若云跟着众人一起站在电梯口,瞧着父亲陪着笑,伸手挡着了电梯门,做出请华名和徐容先进电梯的动作时,他只觉人生观发生了极大的颠覆。 他以前进过剧组,可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明确的阶级观念,认为人人都是平等的。 甭管你是谁,大不了我不吃你这碗饭,你也绝不能让我低头! 之前,他也觉得父亲不管剧组的人通宵打麻将做的不对,可是劝说无果后,只想着以后不再拍他的戏,因为他也明白,他哪怕作为亲儿子,也不可能扭转父亲的想法。 但是今天,在感到憋屈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无法扭转的原因。 他只是儿子,不是爹。 华名要连夜赶回去,他如今作为总编室正职,需要他操心的事儿太多,已经耽搁了一天,并且将监督权交给了徐容,也没有久留的必要。 在上车前,徐容、华名、张建和陈浩威四人突然了点小尴尬,车,是七座的沃尔沃,前排驾驶和副驾驶俩做,中间俩坐,后排仨座。 在华名占据了中间一个座之后,张建跟陈浩威对视了一眼,一把拽住了要直奔后排的徐容,道:“徐老师,徐总监制,你坐中间,跟华主任一起。” 徐容愣了下,注意到张建的称呼之后,笑了下,倒也没拒绝。 “走吧,送老华去机场。” 送走华名之后,徐容并没有立刻回家。 开会。 华名也是一肚子坏水,把帽子往他头上一扣,人却跑了。 参会的只仨人,他、张建、陈浩威。 讨论的核心只有一点,怎么把这部戏在年前拍完。 没办法,甲方走之前的要求,就是如此,他们仨人作为剧组的一二三号负责人,必须得完成。 徐容确实也不愿意拖到年后,他还等着早点送审金鹰奖评委会呢。 听着张建和陈浩威的讨论,徐容心里颇感压力,他有预感,这部戏,说不定得拍到腊月二十几。 三人最终讨论出来的方案是,分组拍摄,一组辗转各地拍外景,一组留在基地内拍室内戏。 这也是保证拍摄质量的同时,又能赶工期的唯一方法。 虽说是三人讨论,但实质上,徐容只是旁听,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在统筹方面的经验,他是半点也没有,只是在两人讨论出了结果之后,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就是俩人拽着他过来的目的。 两天后。 徐容看着片场的新气象,心中愈发感慨华名的高明,剧组的问题,一直存在,开机宴上的争执只是小矛盾,而打麻将却成了爆发点。 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在剧组尚未定型前,他就有预感,如果不解决内部矛盾,这个戏,质量上肯定要下降一大截,因为导演组跟制片组压根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打麻将这事儿,让他敏锐地嗅到了机会,同时想起了《潜伏》拍摄期间从华名身上学到的经验。 果然,把人的问题解决之后,剩下的问题,都只是相对容易的技术性问题。 “徐老师,准备拍摄啦。” “好咧。” 要拍的是周文因强杀了日本武士,被执行枪决前的一场戏。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预备,a。” 徐容被两名警员押解着,到了一众群演跟前。 一名群演当即念道:“周文,你目无国法,杀死日本侨民,破坏和谈大局,现在宣判你死,死刑.....” “停。” 陈浩威的声音当即传来,道:“你们一个个的,眼睛往哪瞅呢,你们马上要杀死他了,不是他拿着枪指着你们的脑门?杀气,杀气懂不懂?” 那念词的群演畏畏缩缩地斜了徐容一眼,却没敢说话,阴翳的灯光之下,徐容忽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一下慌了。 他虽然也明白,大家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可是对方毕竟是大腕儿,平时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人物,而且从这几天的拍摄来看,这位似乎才是剧组的最高决策者。 徐容笑了下,道:“不要紧张,声音洪亮一点。” 在被逮捕进监狱时,周文虽然知道自己杀了日本人、惹了事儿,但总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另外凭借着自己父亲党国元老的影响力,充其量不过吃点苦头,根本没想过会被枪决。 因此徐容在听到“死刑”俩字时,在惊愕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再加上灯光老师的特意设计,那群演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重新来。” “预备,a。” “周文,你目无国法,杀死日本侨民,破话和谈大局,现在宣判你死,死刑,立即枪决。” 徐容听到死刑俩字时,本来不大在意的表情瞬间凝固,俩眼珠子紧紧盯着宣判的警员,好一会儿,才眯缝着眼,问道:“死刑?” 他缓缓转着视线,望着站在身前的市长、日本领事馆领事、日本武士以及一众警员,缓缓点了两下头,咬着牙,笑着:“好,好,好,你们这帮王八蛋,都给老子好好活着啊,二十年之后,老子一定要你们的命。” 这句词他没用太复杂的外部技巧,前大半句,只是通过控制音高,压制音量,形成低音下的轻微欺负,进而塑造压抑的氛围,到了最后一句“老子”起头,立刻运用了口腔、头腔的共鸣,在音量不增的情况下,瞬间拔升音高。 台词的技巧,自打跟童自容学习之后,算是他诸多模块当中最强项,他当然不会吝啬使用。 可是相比之下,他如今更习惯用内部建设的情绪去表演相对的“真实”,因为他逐渐发现,这种表演的共情力相比之下更强,远比运用繁杂的外部技巧更有效。 片场边,四人站成一排,望着场中的情况,等陈浩威“卡”的声音落下,居中的戴着墨镜的大高个中年稍稍转过了脑袋,但视线,仍盯着远处的徐容,操着口粤语问道:“你们感觉,怎么样?” 陶秋浦没立刻发表评论,而是望向另外两人,因为他感觉对方好像并没有征求自己这个“国际知名武术导演”的意见。 一个同样戴着墨镜的小个子中年人摇了摇头,道:“看不出像是练家子。” “我说的不是功夫,而是演的?” “演的?你的意思是?”小个子中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大高个中年模棱两可地道:“就当是吧。” 第三十一章 可惜 “徐老师,赶紧先穿上衣服。” 徐容这边一场戏拍完,小张同学立刻抱着羽绒服跑了跟前,眼下的天气越来越冷,即使在棚内,也能看到说话间的水汽。 受寒流影响,今年被称为五十年来最冷的冬天。 但是拍戏的时候为了剧情需要,仍不得不穿着单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剧组没把拍摄地点选在东北。 制片主任王亚辉早就等着了,等徐容裹好了羽绒服,忙道:“徐老师,组里准备了俩暖风扇,你赶紧坐过去暖和会儿。” “谢谢王主任啦。” 王亚辉俩眼睛几乎眯缝成了一条线,道:“哎,徐老师你太客气啦。” 不怪他见风使舵,旁人都觉得,制片主任是个肥差,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说剧组成分复杂、山头林立,制片人、导演他要伺候着,大腕儿也得伺候着,本来,他就对徐容相当客气,如今又加了个监制的名头,他更得赔着小心。 因为加的不单单是名头,剧组大大小小所有的开销,财务那边不见徐容的签字,根本不给钱,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徐容倒是没觉得太冷,他里头穿着小张同学前几天特意买的身保暖内衣,一场戏的时间,完全顶得住。 坐下之后,徐容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张同学,笑着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我说让你在家歇着,你非不听。” 今天没她的通告。 小张同学将暖风扇稍微挪了一点,对准了徐容,道:“没事儿呀,我不冷的,我都请过假啦,一个人在家可无聊。” 等徐容抿了口水,她才问道:“徐老师,你刚才演的时候,为什么会笑呢?昨天晚上咱们排的时候明明没有的。” 刚才那场戏,小张看的真真切切,徐老师的呈现方式,和排练的时候几乎完全不一样。 徐容想了会儿,才道:“你觉得塑造人物的目的,或者说,最高境界是什么?” 小张同学眼睛忽地睁大了,直直地瞪着他,她心里有个答案,可是那是学校老师教的,她不确定徐老师的答案跟自己所掌握的是否一致。 因为过去很多次,她认为正确的答案,在徐老师那,都是不对的,而且他还总能有理有据地讲述他那么认为的根源以及实践证明。 徐容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道:“你不喜欢写小传,我也从来没逼过你,因为没有几个影视演员会写小传,而咱们过去在学校接受的教育,也认为写小传不好。” “哎呀,你不要捏我的脸,太凉啦。”小张同学忙缩了缩脖子,同时的把他的手拽了过来,放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我先给你暖暖。” 不远处的陶飞菲愣愣地瞧着这一幕,眼前的一幕和她过去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小张同学并没有注意陶飞菲的异样,问道:“就是啊,以前学校的老师总是说,不要写小传,不要写小传,即使写,事后写总结就可以。” 徐容点了点头,道:“唔,老师说的也没错,那你觉得我刚才笑那下合理吗?” “嘿嘿,我感觉你快气疯了,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声调那么高。” 徐容将水杯放到地上,另外一只手也抄进了自己的口袋,道:“学校总是强调不要写小传,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在镜头前,你给别人的刺激,别人给你的刺激,跟咱们俩排练的时候是必然不同的,而如果你连演都没演过,拿到剧本看两遍就写小传,肯定会出现偏差,不是有一种说法嘛,塑造人物是在规定情境下,从一颗种子慢慢的长成一棵树,而不是先画一棵树,让种子按照这棵树的样子去长,这就是以前老师反对咱们写小传的原因。” 小张有点迷惑地望着他:“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写?” 徐容轻轻咧着嘴角,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问你人物塑造的目的是什么。” 见小张同学又光鼓嘴巴不吭声,徐容笑着道:“是生动,是鲜活,可是怎么生动,怎么鲜活呢?” 陶飞菲隐约听到了二人谈话的内容,她竖起耳朵,只是徐容和小张同学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她难以听的真切。 她有一个习惯,每当内心遇到应不应该做某件事的决择,她会毫不犹豫地按照理性的倾向性选择。 她起了身,假装有点冷,走近了点,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问题,老派演员,尤其是老派的话剧演员特别重视小传,可是今天,无论是三大院校,还是各大话剧院,都明确强调在正式演出之前不要做小传。 徐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陶飞菲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把声音压的更低了点,道:“一个人物,能够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定是某个瞬间的生动表演,让观众觉得这个人物那个瞬间太过打动人心,而不是这个人物有血有肉、性格鲜明,这些是编剧的功劳,跟演员没有太大的关系,理想状态下,这种生动应该充斥于每一个瞬间,但这不可能,即使自己演自己也做不到。” “我写小传的目的就在于此,因为我建立了相对完整的心象和规定情境下的应激反应,而且这个过程是相互的,小传会进一步完善心象,心象反过来也会反哺小传,但目的仍然是尽可能的去把生动充斥于每一个表演瞬间,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当外界刺激不够的情况下,这种生动是没法呈现的,也就导致了排练和实拍的区别。” 小张同学有点迷糊,好半天,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种下种子之前,就知道了树要怎么长?” “不是知道树要怎么长,而是我见过同样的种子长出的森林,也知道怎么长最好看、最合理,刚才的笑,实际上相当于一阵风吹过来,树应该摇晃一下枝叶。” 陶飞菲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跟前,问道:“那哪个对呢?” 徐容斜了她一眼,道:“没有对错,前提是体验,是心象,是规定情境做的好不好,这就是很多演员每次拍戏之前,总是习惯找导演聊剧本的原因。” “所以斯氏有句很经典的话,行动起,一切都有了。” 陶飞菲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起来很简单,行动起来,可是她得能找到让她模仿行动的那个人才行啊。 《控卫在此》 她本能的就要反驳,可是紧接着,她又闭上了嘴巴,因为徐容并非凭空讲大道理,刚才那场戏的第二条,她也参与了,徐容用结果证明,他是对的。 小张同学瘪了瘪嘴,道:“好叭。” 她就知道,绕了一圈,肯定还会回到基础,回到斯氏体系最难的难点上,她当然也明白跟导演、编剧聊角色定位、人物关系的重要性,可是聊完了,怎么建设心象,又如何设计合理的外部行动引导内部情绪体验,就不是她能达到的了。 哼,就是拐弯抹角的说人基本功不扎实呗! 徐容想了想,低声道:“你平时没事儿了,可以多观察观察人,观察他们的表情、动作、眼神等等。” 当初他拿到《雪豹》剧本,翻开之后的脑子里当即浮现出了两个人。 李亘和朱亞文。 他们两个各自具备周文身上的一部分特点,也有一部分不同之处。 而他做的,就是把这两部分综合起来,然后自己再进行处理,选择出适合自己的呈现方式。 “我观察了呀。” “你观察的谁?” “你啊,我每天都在观察你!”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咋,你是准备回头演我嘛?” “嘿嘿。” 陶飞菲仍有点不解,问道:“徐老师,那你怎么百分之百确定行动是准确的呢?” “徐老师,有人探班。” 徐容刚要说话,乔彭越一路跑了过来,到了跟前说道,只不过看着他的眼神稍微有点奇怪。 “噢,谢谢哈。”徐容到了句谢,因为这样的事儿,按说都是场务通知。 跟着乔彭越到了片场的一角,徐容打量着等待着自己的四人,迟疑了一瞬,陶秋浦他自然是认识的,动作指导,挂名动作导演,本来就是导演组成员之一。 可是居中的戴着墨镜的大高个中年人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对方虽然戴着墨镜,但他仍能从露出的脸庞分辨出身份。 因为他压根没见过这人的摘掉墨镜后的模样。 香港著名导演王佳卫。 他犹豫了下,走了过去,伸出了手,道:“王导,你好。” 王佳卫用语速不快,伸出了手,道:“你好。” 他打量徐容的眼中满是好奇,他来的目的,并非找演员,而是拜访真正的传武大师。 而之所以找到徐容,还是一个朋友的介绍,说对方正是他寻找的目标之一。 一年多来,为了准备新电影,他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地,拜访了所有能拜访的大师。 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但也有一些,确实有真才实学。 他有点不可思议,尽管从面相上看不太出年纪,但是他很清楚,对方的真实年龄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三岁。 跟徐容握手的一瞬间,他几乎立刻判断出,对方跟自己的性格截然不同。 在以往,内地的年轻演员见了自己,哪个不是笑意盈脸,腰杆微弯,可是跟前的年轻人眼中只有好奇,似乎对自己名导的身份视而不见。 徐容同样打量着王佳卫,从对方手掌的力道,判断他应该是个性格相对内敛的人。 他收了手,问道:“王导,是有事儿找我?” 王佳卫开门见山地道:“你会八极?” 徐容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王佳卫嘴角咧了下,道:“我正准备的一个戏,有一个很适合你的角色,如果你会八极的话。” 对于王佳卫的话,徐容相当奇怪,他也接到了不少电影片约,但冲的都是他如今在大陆的号召力。 奔着他会八极来的,王佳卫还是第一个。 难不成王佳卫也要进内地拍商业片了? 尽管不解,他仍笑着道:“我确实不会,如果王导乐意我出演,我可以学。” “再有一个月,就要开机,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那挺可惜的。” 王佳卫再次伸出了手,道:“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了再合作。” “也很高兴认识王导,有机会再合作。” 王佳卫来的突然,走的同样难以捉摸。 徐容皱着眉头望着王佳卫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回到了暖风扇前,等一会儿还有一场他和王魁荣、潘泰明以及张若云的戏份。 陶秋浦送走王佳卫之后,一溜烟地跑到了徐容跟前,极为不解地道:“徐老师,那可是名导王佳卫啊,你就这么拒绝啦?” 徐容笑了笑,王佳卫的确挺厉害,可是眼下的这部戏要拍到过年,他确实没有时间。 而且,对于香港的同行,他的印象也不算太好。 内地圈子里有一些传闻,香港导演、演员、歌手,在对待内地同行、观众时,总是自觉高人一等。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他未曾亲身体会过,但从刚才王佳卫的态度,他并没有感受到,这也是他说“有机会再合作”的原因。 但是众口铄金,想来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两次,不然也不至于导致内地同行对他们的普遍印象都不太好。 他有时候其实也纳闷,他们的骄傲到底来自于哪里。 经济发达? 先进的电影工业体系? 还是制度的优越性? 可是内地经济的腾飞、影视行业的飞跃式发展、香港电影的没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这些年来,大批影视从业者集体北上捞金,同样也是事实。 本来就是一家人,身体当中流淌的血液,也都是同根同源,本没什么谁要看得起看不起谁,不过既然吃了内地观众的饭,总该对内地观众保持一定的尊重。 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而且如今,对于香港所谓名导,他也不像过去那么热衷,自飞天奖之后,他就意识到,他只要自己不作死,老老实实地抱紧人艺这条金大腿,未来的资源,不会差到哪去。 陶秋浦见徐容光笑,却没回应,愣了一下,他脑子当中,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张面孔。 《天道》当中的王志汶。 他似乎明白了点缘由,的确,在自己的眼中,王佳卫是大导演,可是眼前的这位,是盖压内地新生代的第一小生,飞天奖、白玉兰奖视帝获得者,而且最为难得的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关系网络四通八达,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兼任六家电视台联合投资大戏的监制。 以影视行业而言,一个崭新时代的代表人物,确实没有向旧时代元老曲意逢迎的必要。 第三十二章 婉拒 车上。 王佳卫转过脑袋,看向旁边自打到了片场就始终没有说话的国字脸老者,用不太流畅的普通话问道:“吴师傅,您真觉得,他会八极?” 被称为吴师傅的老者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那条视频中的人真的是他,他肯定会,而且从某种程度而言,还是个八极高手。” “高手?”王佳卫来的点兴趣,连带着语速也快了不少,“有多高?” 吴师傅轻轻点着下巴,沉吟了下,道:“这么说吧,练八极的,没几个人打的过他。” 王佳卫听到老者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由凝了片刻,不大确定地道:“吴师傅您,是认真的?” 老者同样笑了,道:“八极跟其他的拳法不一样,讲的就是一个硬打硬开,强就强在它的刚猛,你刚才也见了,他说话做事儿,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点跟八极的拳理很合,练这种拳反而更加得心应手,那个视频我仔细看了不下十遍,基本功很扎实,要论高明,肯定比不了王世权,但是你让王世权跟他打,你觉得各挨对方一拳,谁能扛得住?” 王佳卫名明白了老者的意思,道:“拳怕少壮?” “对,就是这个理儿,比他能打的,技巧不如他,技巧比他好的,都是老头子,本来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几拳下去,说不定就得准备后事喽。” 王佳卫轻轻点着头,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吴师傅,照着您的说法,他肯定应该有师承吧?” 吴师傅口中“啧啧”了两声,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那条视频是真的,而且真的是他,他练八极少说得有十年,可是我把国内练八极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打听了个遍,根本没听说过他跟哪位学过艺。” “那有没有可能是哪位隐居的大师?”王佳卫墨镜下的眉头皱着,“总不可能是生而知之吧。” 吴师傅同样笑着摆了摆手,道:“生而知之那是活佛,隐居的大师倒是有可能,有不少朋友的师兄弟,当年干了杀人越货的买卖,找了个山村隐姓埋名,这也正常。” “那他不愿意承认倒是可以理解了。” 王佳卫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徐容不承认会八极的原因,他来的目的,是听了吴师傅的说法之后,希望徐容能够担任剧组的武术指导。 可是看了徐容的一场戏后,他动心了,这样的演员,简直太适合自己的拍摄风格了。 他很讨厌一板一眼照着剧本走的演员,他理想的演员,是每次拍摄,都能绽放不同的灵光,从而能够让他精挑细选。 而徐容,恰恰就是这类演员。 他决定再试试,徐容能经受的住诱惑,他的经纪人总不一定吧? 毕竟他可是名导王佳卫! 王佳卫的到来,在剧组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要说香港最赚钱的导演,王佳卫根本排不上号,可是要说最有风格的导演,这位至少能排前三。 陶飞菲在听说王佳卫亲自跑到剧组来请,但是却被徐容毫不犹豫的拒绝时,人都傻了。 这得多大的心啊。 那可是王佳卫! 打入港台电影市场的绝佳时机! 小张同学听到陶秋浦的话,同样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可是她并没有问缘由,就像开机前的一个多月,徐老师总是逼着她把她的每一场戏排十几遍一样,她虽然很累,也总喊着“不排啦不排啦,都快累死我啦!”,但是在行动上,却从没有迟疑过半分。 徐老师肯定有徐老师的想法! 至于要不要写小传的问题,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也许真到了该写的时候,徐老师会提醒自己的。 徐容见陶飞菲似乎忘记了先前的疑惑,也乐得清闲。 小传在表演当中不算是大问题,老一派的代表演员,尤其是开放之前活跃的演员,如于是芝老师、郑融老师等人,把小传看的很重要,而且认为这是把人物塑生动、鲜活的捷径。 但开放之后,以人艺、中戏为代表的剧院和院校,却又否定了这门捷径。 国人自开放以来,摒弃教条主义,崇尚实用。 这种思潮同样影响了表演理论、训练、实践整个体系,从原本的遵循发源于苏联的斯氏体系,逐渐开始汲取方法派、表现派的长处,融入本土化的表演体系当中。 在斯氏体系当中,演员塑造一个角色的过程中,就不应当有演员自身的情感,而只剩下角色,以角色的情绪哭,以角色情绪笑,以角色的情绪生活。 可是落到现实,演员到了挚爱逝去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怎么办? 是的,挚爱明明没有死,真的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只是表象,最根源性的问题,是演员没有体验到角色的情绪和内心世界的变化。 体验是斯氏体系的核心,也是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尽管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斯氏对此进行了完善,也就是徐容现在经常用到的外部行为引导,但是这种技巧对于演员天赋的要求却高的离谱。 而方法派给出了较为简便的解决方案,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 爱人没死过,那总应该体会过亲人离世或者心爱的宠物死亡的悲伤,要是还没经历过,总经历过考试没考好或者欠债等诸如此类难过的事情,那就拿过来,进行替代。 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的引入,将塑造角色变得更加简单,但于此同时,也失去了本应有的精确性。 至此,国内的表演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斯氏体系的核心,体验。 但是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实在太好用了,这个技巧将表演的门槛大大降低,变成了多数人都可以从事的职业。 有利自然有弊,缺失了体验的基础,小品、体验生活更是无从谈起,在难以琢磨人物的内心世界的情况下,小传也必然会出现偏差。 徐容平时一般不会使用情绪替代,只是在《纸醉金迷》期间使用过一次,因为爱人死去和亲人死去的表现形式,即使同样是悲伤,同样是哭,但是细节上也必然不同。 这也是先前拍摄《潜伏》时,他宁愿让人等着自己,也不勉强去拍的原因。 在忙碌的拍摄当中,十一月悄无声息的过去,有人离开,也有人来。 何正军瞧着徐容戴着耳机,盯着剧本,口中念念有词,问道:“干嘛呢?” 徐容将耳机摘下,合上了剧本,问道:“拍完了?” “没呢,副导演在帮群演找情绪。” 何正军点了根烟,在他旁边坐了,拿手朝着片场的方向挥了挥,问道:“对了,那个叫吴绣波的你认识不?”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演哪个角色的?” “就是演徐博文的演员,他身上的气质很有意思。”何正军见徐容点头,心中忍不住感慨。 他和张洸北、徐容仨人经常一块聚会,徐容走到今天,是他一步一步看着走过来的。 在酒桌上、家里,就仨人,也没什么腕儿不腕儿的,可是到了片场,瞧着剧组的导演、制片人等人对徐容都客客气气的,他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实在想象不到,五年前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头跑的小年轻,只是一晃眼的功夫,竟然成长到了眼下的地步。 何正军笑着道:“哎,我就纳闷啊,为什么你跟着李又斌拍了那么多戏,就一直没红,自己出来单干没多久,立马就红了?” 在《亮剑》之后,徐容被李又斌带着拍了大热剧《继父》、《闯关东》,可是《亮剑》和《继父》只混了个观众眼缘,而《闯关东》对他的事业也并没有太大的提升。 《闯关东》的大爆之下,只奠定了李又斌顶级一线演员的地位,其他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喝了口汤。 徐容笑了,道:“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他的风格本来就是你压不住他,戏再多也得被他压着。” “哈哈哈。” “哎,你说起来风格,我给你提个醒,那个陶飞菲的声音,跟这个戏的风格,不是很搭。” 徐容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这点是他先前未曾留意的,陶飞菲年龄比他大七八岁,但是如果听声音,可能要比他大二十岁。 而《雪豹》的风格一直很明确,与以草根为代表的《亮剑》截然,一部以知识分子为代表的爱国军人群像剧。 徐容想了想,不大确定地道:“这个应该没问题吧,迅哥的嗓音不是照样能打?” 何正军当即反驳道:“可是你得看受众,这部戏是要在芒果台上映的,受众是年轻观众,你觉得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伙子一听声音,好嘛,比我妈年纪还大,还有共情吗?” “你是总监制,这事儿可得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徐容挠了挠眉头,问道:“你认识合适的配音演员吗?” “我不认识,张洸北认识,不过你着什么急,你是总监制,这活让制片人干不就得了,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徐容跟童自容学过配音,知道配音演员和演员的区别,综合表现力是演员的强项,可要是说进棚配音,专业配音演员能甩他们一脸灰,他们吭哧吭哧拍百十天的戏,人家专业的,四五天就能录完。 当然,相比于同期录音,大多数配音演员的呈现效果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他想了一会儿,反正也没有到国外送审的打算,点了点头,决定回头跟张建提一嘴,争取找一个声音甜美的配音演员。 视线望向陶飞菲,他才略微可惜地道:“她的综合表现力还算可以,如果再有一副好嗓子的话,以她的背景,早红的发紫了。” 何正军好奇地道:“她的背景,很硬?” “我听一个朋友说的,她姐夫的身家,王氏兄弟连提鞋都不配。” “那还当什么演员啊?”何正军脱口而出道,“不说整天熬夜受累,没冬没夏的,就说说干咱们这行的,有几个没胃病的。” “我!” 何正军笑了一声,道:“你也就入行时间短,火的快,不然你要是个小演员,早就落身上了。” 徐容笑了,他也明白何正军说的是实话,到了饭点,一场戏没拍完,总不能立刻放工吃饭,可是有时候,一拖就是俩小时,一次两次还没什么,常年累月的如此,胃病都是迟早的事儿。 何正军顺着他的视线,同样望向了陶飞菲,感叹道:“有时候,老天爷不让你吃这碗饭,你就是勉强吃下去,也会被撑着。” 在徐容忙着拍摄的同时,靳芳芳看着新收到的一份邀约,陷入了迷乱之中。 《一代宗师》,王佳卫。 拍摄期两年。 这个期限,并不是一定要在剧组呆两年,而是两年之内,必须随叫随到。 她不清楚徐容是怎么搭上王佳卫这条线的,但是这份邀约,怎么看都是在耍流氓。 因为既没说明角色定位,也没剧本,更没提及延期的片酬,几乎就是空口无凭。 在关于徐容的发展规划当中,王佳卫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再次调整之后,她已经确定了未来关于电影的两条路,献礼片是其一,其次就是商业片,当然,如果有好的能够冲击奖项的剧本,她也不建议错过。 犹豫之下,她还是决定给徐容发条信息问问,王佳卫的电影,一向很能拿奖。 不过王佳卫的缺点也很明显,可能开机前设定的男一,拍着拍着就变成了男配,拍摄过程中戏份较多的男二,上映时也许只有一两个镜头。 她得到的答复很快。 “婉拒。” 从简单的回复当中,她心中的疑惑顿时消解,徐容没问来龙去脉,那么王佳卫肯定跟他接触过,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徐容将手机合上之后递给了王亚芹,他接下来几年的目标很明确,首要的事儿,就是锻炼小张同学、教她演戏,其次才是自身的全方位提升。 等这部戏拍完,再拍一部戏,综合评价应该就能全面达到“A”,更之后的,短时间内,他已经不做多想。 不是他没有追求,而是经验值得来的太过艰难,目前他定下的长远计划是,三十岁前,综合评价达到 S-。 第三十三章 配音 晚上排完了戏、洗过澡,徐容回到卧室,见小张同学正在趴在化妆桌前在个本子上写着什么,问道:“小张,你写什么呢?” 小张同学似乎想事情想入了迷,等了一会儿,才恍然道:“你不是说你要等到快过年才能回去嘛,我准备等我的戏拍完啦,去你家看看爷爷,然后再回家。” 她握着笔,拄着脑门,慢慢地回过头来,眉头轻皱着,道:“你说,我要是一个人过去,爷爷会不会认不出来我?” 徐容听她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怎么会不认识,你都去了两趟了,对了,你跟你爸妈说一声,我等过完年再过去看望他们。” “嗯,也行。”小张同学点了点头,“徐老师,你说我明年再报考人艺,能考上吗?” “肯定,肯定可以的。” 徐容先是如此答道,上了床,疑惑地瞧着她:“你怎么又突然想报考人艺了?” 小张同学将本子合上了,道:“也不是很突然啦,就是感觉在团里学不到什么东西,你看我进去了几个月,就客串了几回主持人,别的什么也没干,天天不是看报纸,就是看报纸。” 徐容拍了拍床边,道:“那不是挺好的嘛,不用干活,还能拿工资,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时间长了就特无聊,感觉在浪费时间。”她说着说着,自己笑了,“等你以后拍电影了,我跟着你,要是演的不好,人家肯定该骂我啦。” 见徐容要说话,她立刻道:“反正你不要拦着我,也不要提前打招呼,你一那么做,我就不能认真复习了。” “哈哈,好。” 潜意识当中,徐容觉得小张同学的风格和人艺的并不搭,但是这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她的基础还没有夯实,扭转过来并不算难。 可是他仍不明白,如果她不想呆在艺术团,辞职拍戏就完了,问什么非要去人艺呢? “你为什么想进人艺呢?” 小张同学道:“之前濮存晰老师来家里,不是提过那个格洛托夫斯基学派嘛,然后我闲的时候就查了下这个学派,对了,你等下,我给你看个东西。”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再进来时,手里抱着本书,举在跟前,道:“呐,然后我就买了这本《迈向贫穷戏剧》了解了下,我感觉这种表演方式很适合我。” “是嘛?” 徐容接过来,只不过翻了两页之后,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张同学,问道:“小张,你确定,这种方式,真的适合你?” 只是翻了两页,他就知道这玩意跟自己不搭,斯氏强调控制和设计,而格派强调控制下的失控,因为格派认为人的能量是无限的,只要不断挖掘,总能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奇迹,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还是值得借鉴的,尽可能的抛却其他的辅助工具表演。 控制下的失控,也就意味着,这种表演方式必须得是一个内心细腻、情感丰富的人才能学好。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确定啊,我给你说个例子,就是《乡村爱情》的那些演员,他们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这套表演体系,但是实质上有一小部分就是按照这种方式来演的。” “可是这跟你进人艺没关系吧?而且,乡村爱情,你总不能是想去演喜剧吧?” “冯远正老师学习的就是这种表演方法,他是格洛托夫斯基的再传弟子,那你觉得他只能演喜剧吗?” 这下徐容没法再反驳了,冯远正塑造的安嘉和,无论是题材,还是表演,都是影视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使过去了那么久,他仍能想起安嘉和站在梅湘南背后时,面部肌肉的细微变化。 如果小张同学要是能够达到那种水平......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小张同学要是有那个水平,国内影、视、话剧圈四十岁以下女演员,她都能按着锤。 对于小张同学积极的想法,他自然全力支持,道:“那你好好准备,等过完年,我开始排戏的时候,带你过去,你正好也感受一下人艺的表演风格,这个在考试的考官特别看重。” “我懂,现实主义嘛。” 小张同学能不能考上,徐容心里其实也没谱,但即使考不上,一回生二回熟的,回头他跟冯远正熟了,也能麻烦一下他。 实在不行,他去找冯远正请教,完了当个二传手,再教给小张同学。 徐容想了想,道:“还有一个事儿,等回头有空了,你喊那个刘唯还有贾铃来家里吃顿饭。” “干嘛?” “有一个朋友问的有没有合适的演员人选,你不是说他长的像棒子国的艺人嘛,我就推荐了他,戏份不多,回头让他去试试。” 徐容原本的打算是,让靳芳芳把刘唯签下来,但联系之后才知道他已经签过经纪公司,也只能作罢。 对于他人的帮助,他绝不吝啬于回报。 如果刘唯真是适合当演员,他以后拍戏的时候,也会带着。 “好,等回头我问问他们俩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眼瞅着小张同学脱了鞋就要往床上爬,徐容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你还没洗澡吧?” “嗯?” 小张同学伸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道:“我昨天才洗过,香香的,不脏的,不信你闻闻。” “那也没事儿,反正待会儿都得洗。” 小张同学早已形成了本能反应,爬行的动作立刻顿住了,神情戒备地盯着他,伸出五根手指,皱着眉头微微屈伸着,似乎在算着什么,好一会儿,突兀而又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上网查了,一周只能三次,再多就要伤身体啦。” 徐容关了灯,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道:“想什么呢,明天还得早点起来去片场呢。” “真的?” “真的!” “那睡觉!” “睡觉。” 约摸窸窸窣窣的十来分钟后,黑暗当中,小张同学的娇嗔响起:“狗徐老师,都怪你!” “跟我没关系,是你非要上来的。” “哼!” 第二天一早,当小张同学被徐容打床上拽起来时,只感觉脑子还有点懵。 昨天晚上排完戏已经十点,收拾收拾爬上床时,时间将近十一点。 在她的计划当中,酝酿一会儿睡意,十一点正好睡着,完美的作息时间! 可是最终,她到一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徐容一撒手,眼瞅着小张同学又歪了下去,道:“你今天没戏,今天在家休息吧?” 小张同学揉着眼睛,摇着披散着头发的脑袋:“不要。” 上学的时候,要是心里不想事儿,她沾床就能睡,可是毕业之后,睡眠似乎一下就不好了,就得开始酝酿一会儿才行。 要是徐老师在,那就需要更长时间,因为跟徐老师总是聚少离多,每次睡到一张床上,总是难免要用到枕头。 等把枕头放回它该呆的位置之后,她还得去冲个澡,等她回来,徐老师早已经呼呼睡的不省人事。 而她刚刚做完一套运动,精神亢奋的不行,哪能睡得着? 上了车,小张同学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道:“徐老师,我回个笼。” 说罢,拿羽绒服的帽子把头一兜,又把觉给续上了。 徐容笑着瞥了她一眼,将耳朵上的耳机摘下,低声冲前边的王亚芹道:“开慢一点。” “嗯。” 等车速平缓,徐容再次将耳机塞进了耳朵,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手中的剧本上。 到了片场,徐容跟王亚芹轻手轻脚地下了车,为了不把小张同学憋过气去,他还特意给窗户留了条缝儿。 “走吧。” 王亚芹提起开工箱,神色奇异地捡起徐容放在车上的剧本,又瞥了眼fufu 大睡的小张同学,轻手轻脚的关了车门,跟上了徐容的身影。 这几天她发现一件怪事,徐容在片场、车上,开始看起剧本来了。 这在以往几乎没发生过几次,因为每天要拍的戏,提前一天,他都已经准备的相当充分,乃至于每一句话的语气,以及对应的眼神、肢体动作,他都要琢磨半天才能定下。 “徐老师早。” “早。” “徐老师早。” “早。” 虽然东方只现出了点鱼肚白,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今天他一共五场戏,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八点钟之前应该回不去。 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布景、调设备,他一边打招呼,一边直奔临时化妆间。 而身为王亚芹同样没闲着,即使明知道不能按点吃饭、准时放工,但是她仍得去问问剧组的具体安排,尽可能要求导演准点放工。 “亚芹,水杯。” “给。” 等张宏伟说完了戏,徐容看着脚下的炸点,又转过头,看向烟火组的年轻小伙,问道:“老师,确定没问题吧?” 烟火老师笑了笑,道:“没问题,放心。” 等会要拍的一场戏,是军校毕业演习期间,在所属的东军颓势已现时,副队长周卫国将不听命令的队长孙鑫璞绑了之后,带队突袭西军指挥所。 持枪冲进去后,才发现西军的指挥所内,竟然是一群将级以上军官和委员长最高德国军事顾问,冯.赛克特上将。 而他冲进临时指挥所后,指挥所内的卫兵会朝他脚下开枪。 相应的炸点,也会在他脚下爆炸。 徐容仍有点不放心,尽管这段时间来全组上下都陪着小心,没生出什么大事故,但是毕竟战争片,磕磕碰碰的不在少数,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耽误了拍摄。 在烟火老师埋炸点的过程中,他全程盯着,偶尔的点一下头,装作一副自己很懂的模样。 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他真怕对方没睡醒,把药的剂量给放多了或者炸的方向偏了,毕竟等会儿这玩意是要在他脚边炸的。 自己盯着,至少对方会谨慎一些。 烟火组的组长大概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夹着根烟,走了过来:“徐老师,早。” “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几分钟,炸点埋好,徐容将脚放在标记处,见两人点头,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战争片是有伤亡指标的,他不仅不希望自己用到,也不希望同组的其他演员或者群演消耗,虽然职责、收入不同,但都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儿女的父亲,伤了谁,都免不了有人担惊受怕。 因为天色还没完全亮,灯光组已然把大灯打了起来,形成了白天的景象。 徐容走位置的过程种,扫了一眼身后的俩群演,转头望向陈浩威:“导演,就我们仨人,去端人家指挥所,是不是太寒碜了?” “那好办,再来俩,等会你们冲进去之后,站在徐老师身后就行。”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各部门注意。” “......” “预备,a。” 一人掀开门帘,徐容带着三人冲了进去,他手里架着枪指着指挥所内站着的八人,喊道:“都别动,我们是东军突击队,你们现在已经宣布阵亡。” “哒哒哒哒哒哒。” 地上的炸点爆炸,跟烟火老师形容的一样,就是起了点尘土。 站在他旁边的俩群演,在他的带动下,同时向后退了两步。 “什么人,都不许动,报上你们的番号。” 徐容瞧着地上的炸点,吼道:“这是在演习,怎么能用真子弹?” “......” 在一个将级军官训斥他违反了演习规定,徐容根据规定反驳之后,演冯.赛克特的福乐克说道:“Fühlen Sie siicht überzeugt??(德语)” 一名演翻译的群演立刻道:“你是不是不服气?” 徐容当即答道:“Iicht(我没有)。” 听到徐容的回答,所有人都愣了下,不单单是剧组的群演,即使是常年混迹于国内影视圈的外籍演员福乐克,也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世界各国的军人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站在你面前的人,从军衔看,都是你的长官,对于长官的训示,你理所应当的表示接受和服从(德语)。” 徐容望着他,道:“Aber das bedeutet nicht.....” 不仅和徐容对戏的几个演员懵了,连坐在监控器后边的陈浩威脸上也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徐老师,还会德语?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徐容这段词,只要张嘴,脸上表达出相应的情绪就行,真正的台词,会交给后期处理。 第三十四章 标准 一场戏拍完,福乐克诧异地瞧着徐容,操着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徐老师,你会说德语?” 随着福乐克的疑问,大多数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这也是他们好奇的地方。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就会这几句。” 他当然不会德语。 别说德语,就是英语口语,他也说不成。 刚才短短的一分钟的词,他练了将近一个周,而且为了方便记忆,他都是用拼音标注后强行背下来的。 这并不算难,但也谈不上容易。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让配音演员来配自己的台词。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配音演员,但是自忖,哪怕兼顾效率的情况下,自己的配音水平在配音演员当中也算顶尖的。 在跟童自容学习的过程中,他相当清楚眼下配音演员的现状。 一个六七百多场戏份的角色,配音演员一般一周就能完工。 如此高的效率,实在难以想象其投入程度。 这样的现象,并非个别人造成,而是整个影视大环境影响的结果,首先就是配音这行,相比于影视演员,根本不赚钱,也就导致了但凡形象过得去的配音演员,都会想方设法的削尖脑袋往影视演员靠拢。 其次就是这几年影视产出规模骤然增加,一些年轻演员别说表演,字正腔圆都做不到,对于配音的需求也就大大提升。 规模的骤然扩大也在另外一个层面加大了对配音演员的需求,扎堆拍戏。 在横店,最常见的景象就是,一个剧组在这边拍着古装仙侠的御剑飞仙,而一墙之隔,正在“哒哒哒”、“轰轰轰”的拍战争片,现场根本没法收音,而影视演员因为档期和效率的原因,一般不会后期亲自配音,又导致了配音演员工作量的增加。 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配音演员实际上是计件工作,既然能多接活,为什么要精打细磨? 没几个配音演员一开始就是抱着当配音的想法踏入的这行,要么形象限制,实在难以登上大小荧幕,要么就是吃不上饭,只能去搞配音。 而今年金马影帝的揭晓,又给了所有的配音演员莫大的鼓舞,形象,不是限制配音演员天花板。 另外考虑到整部戏绝大多数场都是用同期音,一到外语部分就配音,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何正军看着坐回身边的徐容,好半晌没有说话。 他终于明白徐容为什么只短短的五六年的光景,就达到了今天的高度,不可否认运气、天赋的成分,但是他却比他运气、天赋更差的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和谨慎。 这才是让同行绝望的。 他心中莫名的升起股诡异的念头,假如徐容的声音也像陶飞菲那么不得天眷顾,恐怕成就仍然会比她高的多。 一时间,他心中感慨万千,看着徐容,他总感觉自己过去蹉跎了太多。 “晚上喝点?” 徐容斜了他一眼:“你要请客?” “我上回请过了啊。” 徐容哈哈笑了,上回如果不是他跟张洸北俩人结账前偷偷溜了,恐怕很难从何正军肋骨上捋下钱来。 “回头吧,等这个戏拍完了。” “那也行。” 尽管天气愈发寒冷,但是进度并没有落下半点,腊月二十八,在长达三个月的拍摄后,《雪豹》正式杀青。 一部拍的提心吊胆的戏,自立项之前,直到杀青宴,几乎就没安生过。 杀青宴上,徐容悄悄松了口气,在请了大师做法之后,剧组又发生了两次事故,一次是掌机连人带机器从高轨上摔了下来,一次是炸点爆炸时,一块小石子崩开了一名群演的眉角,但是好在没有危急人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和开机宴不同,作为剧组的男一,同时也是总监制,在开饭前,张建和陈浩威坚决请他做总结性的发言。 徐容也没推辞,站起了身,见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他接过话筒,道:“既然张制片和陈导都不想耽误大家吃饭,那我就腆着脸简短说两句,首先,感谢摄制组全体人员的辛苦和努力,大家都辛苦啦,我代表投资方、制片组、导演组在这里对大家说声谢谢。” “今天是咱们《雪豹》的杀青宴,同时也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是新年,我先提前给各位拜个年,祝各位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日进斗金,最后,预祝咱们的《雪豹》收视长虹。” “好啦,我就说这么多,大家吃好,喝好。” “哗哗哗。” 在一阵安静之后,酒店大厅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并不是他讲的多么精彩,而是结束的足够快。 徐容参与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在往常,他都充当着观众的角色,也很明白其他人的此时此刻的想法,说的再多,都是废话,还不说早点开席,赶紧吃饱回家过年来的实在。 腊月二十八啦,家离京城偏远的,再不启程,就要赶到年后了。 到了敬酒环节,徐容倒是没喝多少,甭管谁来敬酒,他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口。 反正他不能喝的名声,在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 正在徐容跟陈浩威讨论后期制作时间的问题时,脸色微红的张若云不知什么时候,提着酒瓶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动作,徐容左右的张建和陈浩威都愣了下,张建忙道:“若云,你喝多了吧?” 张若云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满上了,道:“徐叔,开机那天,是我不对,今天是杀青,我给你赔罪。” 他说着,就要端着酒杯往嘴里倒,等他喝完了,徐容才伸手拦住了,笑着道:“喝酒就喝酒,什么赔罪不赔罪的。” “这是应该的。” 张若云马上倒了第二杯,见张建不住地冲自己打眼色,道:“你别瞪我,我没喝多。” 他转过头来,又接着道:“这第二杯,徐叔,你没比我大两岁,从年龄上,这个叔,我喊的不服,可是别的,我服。” 徐容眼瞅着他脸色愈发红润,笑着道:“少喝点,过完年串门的时候,有的是酒让你喝。” “哈哈哈。” 他将徐容跟前的半杯酒满上了,道:“徐叔,说句实话,业务能力我确实没法跟你比,但是你担着监制,却从来没觉得自己多牛逼,这个酒,徐叔我得敬你。” 徐容听着他一口一个徐叔,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在之前的三个月当中,他都是喊自己“徐老师”,但他仍把酒杯端了起来,跟他碰了一下,他估摸着,这个酒他要是不喝,以这家伙眼下的状态,当场干出来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这,这第三个。” 张建绷起了脸,道:“若云,可以啦,你是想把徐老师灌醉怎么着?” 张若云压根没搭理他,又分别给徐容和自己满上了,道:“这第三个,徐叔,感谢过去三个月你的照顾,谢谢。” 他很清楚,拍摄的过程中,徐容并没有故意针对他,虽然态度上没有对潘泰明那么亲和,但是排戏过程中,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引导自己,而不是刻意压制。 这份胸怀,他自问比不了。 散场之后,王亚芹瞧着丝毫不见酒意的徐容,问道:“徐老师,那个张若云真好玩,跟个小孩似的,哈哈。” 徐容同样笑了,道:“本来就是,张建是个混家子,那家伙比起他爹差的远了。” 王亚芹悄无声息地撇了撇嘴,你也就比人家大一岁而已。 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徐容喊住了正在帮他收拾行李的王亚芹,递给她一个鼓囊囊的手提袋,道:“亚芹,辛苦了一年,回去了给家里人买点好吃的,再置买身新衣服。” 王亚芹下意识地接过了,打开一看,不由地张大了嘴巴,道:“徐,徐老师,这太多了,我,我。” 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估摸着里头装的应该有十万。 “我什么我,这是年终奖,给你你就拿着。”徐容笑着道,“你这一年,整天没日没夜的辛苦,工资也不高,一家人还靠你一个人养活,整天省吃俭用的都把钱寄回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收着吧,等会儿开着我的车去趟银行,把钱存卡里再回家,拿着这么一大捆钱,你一个女孩也不安全。” 王亚芹的工资不高,一个月只三千块钱,他从来没见她买过化妆品,身上的衣服,一年也就那几件,存下来的钱,基本上都拿来供养弟弟妹妹上学了。 “徐老师,谢谢您。” 徐容见她眼圈发红,笑着道:“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啊。” 王亚芹俩眼眶迅速湿润,可是却咧着嘴,露出了个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道:“嗯,我,我不哭。” 徐容之所以给她发十万的年终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对徐行,他可以一分都没有,因为她图的根本不是十万的年终奖。 但是王亚芹不一样,他也没打算让她出道,那么必然得有其他方面的补偿。 不然她完全没有跟着他的必要。 就是进厂打工,一个月应该也不止三千块钱。 徐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上了楼,明天一早,他也要赶飞机回家。 自打04年出来,今年算是回去的比较晚的一年,到家都二十九下午了,好在小张同学先前过去的时候,已经骑着借来的三轮摩托,带着爷爷进了两趟城,把该置办的年货都置办了个齐全。 小张同学还会骑摩托,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在回去之前,徐容还得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完。 他上了楼,走进书房,打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半旧的黑色笔记本,翻开之后,闭着眼想了好半天,才提起笔,缓缓写下: 《雪豹》创作总结。 一、解决摄制组内部的矛盾,比演好戏更加重要。 摄制组内部的矛盾,必将演化成戏的瑕疵,因为戏终归是由整个摄制组共同来创作的,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来决定。 《潜伏》的成功,一定程度上,不能不归功于剧组穷,因为穷,导致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差,所以每个人更觉得要把这个好剧本拍出来。 二、关于生活的重要性。 一个演员,在塑造一个角色时,应该让角色“活”过来,去做他想做、应该做的事儿,而不是规规矩矩的按照剧本去执行。 如在萧雅自杀之后,方胜利为了掩护受伤的我撤退而牺牲,之后,在徐虎背着我逃跑的过程中,我为了不拖累徐虎,说出让他抛下我独自逃生的话。 说话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我其实并不希望他抛下我,我特别害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因为我还没为萧雅报仇,我对日本人的仇恨,从来没有那一瞬间那么深刻过。 创作的过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困难的时候,就像遭遇了鬼打墙,顺利的时候,就像脑子里的一团线一瞬间捋清了,甚至触类旁通。 闭眼睛的一瞬间,让我想起了几个月前进到的有趣的一幕。 飞天奖的颁奖典礼。 当时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获奖,所以那时候的我相当放松,但是坐在我旁边的张国力在笑着,林永建、段弈宏、程昱他们几个人也在笑。 但是实际上呢,在所有的候选人当中,我是率先出局的,所以我并不在接受“审判”的行列当中,但我并没有强行挤出笑容,因为我本身并没有期待,而已经开始在考虑手里的戏,在下一届飞天奖时,还有没有冲奖的可能。 如果没有,我应该去接一部什么样的戏,来拿下那座奖杯。 所以,在徐虎的“审判”下,闭上眼睛之后,我又笑了,以掩饰内心当中的紧张。 这和预先设计“真诚”截然不同,因为那个瞬间,我特别不甘。 这一系列的肢体动作,增加了我对角色的信念,另外,也由衷地感受到,一个演员,必须热爱生活、关心生活,要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敏锐,甚至可以功利一些,认为生活的细节,可以极大的帮助我让角色活过来。 三、关于表演的含蓄性。 控制是表演的根本,含蓄是表演固有性质。 表演,要能够激发观众的想象力,激发他们对生活的想象,因为戏是短暂的,一个人的一生,也许只二十集就能表现,所以表演本身必须要具备高度的概括性,而含而半露,则是引起观众想象的最好方法,就像《大明王朝》当中,陈保国饰演的嘉靖临死前的笑,无论从皇帝、父亲的角度,都给观众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人艺有一种相当怪异的评判一场戏演的好不好的标准,现在看来,就是评判含蓄的标准,评判能否激发观众对于生活现实的想象的标准,这种标准,不是观众的掌声、哭声、笑声,更不是上座率,而是...... 第三十五章 新年 “沙沙沙。” “沙沙沙。” 徐容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之后,停了笔,仔细检查了一遍刚刚写成的《雪豹》创作总结,确定没有遗漏,“啪”的一声,极为自信地合上笔记本,起身准备将其放回书架。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哼着熟悉的音乐,在笔记本塞进去书架一半时,他的声音与动作齐齐顿住,眉头也跟着缓缓皱起。 不对。 他缓缓地抽出了笔记本,把自己刚才写的总结又仔细的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最终,只得苦笑一声。 出问题了。 千余字的总结,没有出现哪怕一次“周卫国”三个字,所有该出现这个名字的地方,存在的都是“我”这个第一人称。 他又往前想到几个小时前的杀青宴,在张若云喝完赔罪的酒之后,他才伸手拦住他的那个细节。 因为开机前不断的暗示,以及三个月的拍摄,在潜意识当中,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周卫国。 这是斯氏体系能够成为主流表演体系的原因之一,但也是其弊端,完全的体验,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自我欺骗。 他也很清楚解决问题的方法,社交,走出门,去跟熟悉的朋友打交道,干什么都行。 也是大多数演员常用的方法。 另外一种则是小张同学,可是如今,小张同学已经回家过年了。 刚才之所以意识到出现问题,也是因为唱《鸿雁》的时候,他脑海当中浮现了小张同学。 若是平时,他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因为随着时间,短则一俩月,长则半年,周卫国的特征会从他身上慢慢淡化,直至消失。 但是时间上来不及。 按照濮存晰的计划,闪了年,院里就要开始准备《雷雨》的案头工作,也就是所有演员集合围读剧本、分析人物,一个月之后正式“下地”,也就是排练。 如果能排成,就会在青年节前夕正式售票演出。 毕竟第一次排话剧,徐容的要求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一轮,十场。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能演十场,还能把票卖出去,至少不会被同行笑话,再多,他也不敢奢望,毕竟是青年组,十场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 将笔记本放回书架上,他也不做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等过完年,还要跑鞍山一趟。 眼下的需要忙碌的事情,只有一件。 回家过年。 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在厨房里围着个灰色的围裙过油,徐容也没干看着,把行李往堂屋一扔,钻进厨房,坐在了灶台前的小木墩上。 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爷爷早上已经接到了他的电话,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灶膛里填着柴火,道:“回来啦。” “回来啦。” 老人极突兀地感叹道:“今年就咱爷俩过年啦。” 徐容瞥了老人一眼,道:“听你的话,往年不是咱爷俩?” 老人将顶大个儿的狮子头打油锅里捞了出来,道:“俺本想着晓斐要留家里过年的,结果临了临了又走了。” “人爹妈也盼着她回去呢。” “你把窗户打开,这灶台织的不中,回头过了年再让人织一个。”等徐容开了窗户,厨房内的烟气没立刻见消散多少,一股冷意却扑面而来。 老人似乎并未察觉,一边往锅里下着狮子头,一边道:“你看看人跟你一般大的,孩儿都会跑啦,俺觉着晓斐那姑娘不错,赶紧把婚结了,也好让俺早点抱上重孙子重孙女。” “爷,这两年很关键,真抽不出时间。” 老人拿笊篱敲了敲锅沿,道:“啥时候不关键?俺又不是不看新闻,你这几年跑的太快啦,得歇歇,让前边的人喘口气,让后边的人有点希望,不是啥坏事儿,对了,新闻上老说你快包圆那个电视大什么来着?” “大满贯?” “对,大满贯、大满贯,俺看新闻说,你闪了年说不得就能拿到,这辈子基本上也吃喝不愁啦,到时候正好把婚结了。” “没那么简单。” 徐容眼瞅着灶膛里的火就要熄灭,赶忙又填了把麦秸,这几年一年烧不了几回土灶,还有点生疏了。 等火又燃了起来,徐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问道:“爷,当年你的腿是咋伤的?” 缘由,他当然清楚,可是他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儿。 老人笑着道:“以前不是给你讲过一回,下井的时候,一个工友腰里别的雷管炸了,在那头前几天,俺眼皮就直跳,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儿,那几天一直留着小心,才算捡回来半条命,不然啊,咱爷俩保不齐都没命。” “嗯。”徐容点了点头,“钢钉还没取出来吧?” 老人瞥了他一眼,道:“没呢,本来早就该做手术取出来的,这不是一直嫌麻烦,就拖着了。” “爷,我听说,那玩意要是一直不取出来,对身体不好,我已经咨询过京城大医院的大夫,说你的年纪应该还能取。” 老人犹豫了下,问道:“真对身体不好?” “真的。”徐容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样,我都跟大夫约好时间啦,等过完年,咱们先去做检查,要是能做手术,咱们就把钢钉取出来?” 老人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那中,过完年,俺跟着你一起进城。” 徐容笑了,老人去了京城之后的事儿,他都已经计划齐全。 老人喜欢听戏,他准备等做完手术,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带他去园子里听戏,话剧也好,京剧也成,只要老人愿意呆在他眼下,他都尽力满足。 老人一把年纪了,尽管隔三差五的打着电话,可是他仍然不放心。 老人脸上的褶子同样印的更深了一点,一边忙活着,一边道:“俺这辈子,说起来,命好,打小就没咋吃过苦,俺到现在还记得,你四老爷在俺小时候,牵着毛驴驮着俺赶集。” 徐容知道,爷爷口中的“四老爷”,并不是爷爷的四叔,而是家里的长工。 “后来,民国不成啦,俺眼瞅着势头不对,赶紧跑去当了兵,不然啊,早晚逃不了铡刀下走一回。” 徐容对于这桩旧事,一直抱有强烈的怀疑,问道:“真有那么狠吗?” “嘿,你二太爷就是在大街口被砍的头,你二爷也是滑头,见机不对,跑的快。” “后来呢,转业以后,又分配到矿上当工人,运气好,只伤了腿,办了个病退,本来想着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哪成想又捡了你。” 徐容此时对这些细节格外在意,问道:“你捡了我之后,就没人说啥啊?” 老人笑呵呵的,道:“咋能没有,当年咱们这些姓徐的,呵,跟你杀了他们亲爹亲妈似的,一见俺把你捡回来了,那哭天抢地的哪能同意,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后来见劝不动,天天来这哭啊、闹啊,非要让俺把你丢了,俺知道他们咋想的,不就是看着咱那点地和几处宅子嘛,俺哪能让他们如愿?!” “可是啊,这世道,人心最难测,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你那会儿也听话,几个月大,不哭不闹,在床上一躺就能躺上好半天,有一回大早上俺上地干活,把你一个人搁家里,等到了家门口,一看门有被撬的印子,就知道不对,赶紧开了门,进屋之后,床上哪还有你半点影儿。” 徐容笑着,如同听故事一般,问道:“那后来又是怎么找见的?” 老人笑着道:“俺一猜就知道他们几个干的,当时就火啦,拎着枪,直接跑到了你根叔家,他是老大,事儿他肯定清楚,俺也没跟他废话,直接拿枪杵在他脑门上,跟他说:要是不把孩子给俺送回来,俺立马一枪崩了你。” 枪是爷爷自制的,平时打打鹌鹑、兔子什么的,对人,也有巨大的杀伤力,不过前几年收枪的时候,已经响应号召,上交给国家。 “你根叔知道俺年轻的时候混,怕俺真开枪,当时就吓瘫了,带着俺又把你又寻了回来。” “那他要是不还,你会开枪吗?” 老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徐容在老人感叹的当口,突兀地问道:“爷,那你捡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象?” 老人转过头,不解地望着他:“异象” “就比方说什么天降五彩,左右有异兽保护什么的?” 老人“唔”了一声,道:“你这么说,俺倒是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有点。” “还真有?” “你想啊,俺腿脚不方便,赶集可不得趁着天黑就出门?那咋能看的见?当时俺走到一半,听到路边有狗叫声,就顺着声音去瞧,结果走到路边,就打一个布包里捡到了你。” “兴许真有狗守着吧。” “......” 徐容干笑了两声,看来系统的出现,还要更早一点。 老人顿了一会儿,又道:“新闻俺看啦,是你捯饬出来的吧?!” “什么新闻?” “关于你爹妈的。” 徐容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是没办法,去年那一百万,我给的心甘情愿,没有他们,也不会有我,但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平白得了一百万,还会想一千万一万万,就是个无底洞,我就是把命填进去,也填不满。” 老人说的,是今年年后,媒体突然出现的报道他身世的一些新闻,包括他是如何被抛弃、如何被一个善良的老人拉扯大,又是如何为了挣学费去工地打工,挣了钱之后,又是如何回报当初抛弃他的父母。 一篇极尽煽情的通稿,将他在这场令人无奈而心酸的成长史中,推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雅文库 孙丽前几年因为父女关系处理不当,事业也连带着受了一定的影响,这是靳芳芳要避免的。 这件事儿整体而言,对于他形象的加成,远比买一百万的通稿要好的多,因为一切,都是基于事实的基础。 同时也能避免后续会产生的问题。 如果以后他的父母兄弟再站出来如何如何,得到的不会是同情,而是不耻和不屑。 这是靳芳芳的一贯理念,公关的意义,不是为了应付危机,而是把危机提前扼杀于摇篮当中。 和他如今的理念大致相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只会酿成更加不愿意见到的后果。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过完年之后,徐容又忙碌了起来,按照往年的惯例,他先是跑了一趟二爷爷家拜年。 而后又直接折返鞍山,去探望小张同学的父母,先前,他还没想到这茬,但是经小张同学提醒,他才意识到过去做的不大妥当。 他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志向,但是如果家里这摊事儿都处理不好,也不能指望以后能有大的作为。 家长里短的往来,他过去其实不太乐意去干,如今倒是甘之如饴。 就像朱旭老爷子说的,人艺老一批的演员为什么牛? 因为十年期间,他们从事了一个演员以常理度量,不应当干的五花八门的工作,什么种地、进厂、下矿等等等等,这些工作,给了他们丰富的生活阅历。 他是一个演员,工作的性质,就是塑造各种各样的人,前提必然是见识各种各样的人,以及他们在不同的事件下的反应。 刚进小张同学家的门,客厅当中坐着的一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鹅蛋脸中年妇女就起了身,笑着道:“哎呦,徐容过来啦,小伙长的贼带劲。”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懵逼,他来过几趟,可是对于小张同学家的亲戚,实在没记住几个。 张叔叔瞧他的模样,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窘迫,笑着道:“你张阿姨早就念叨着你呢,说你给刘唯介绍了个工作,非要当面感谢你,我说不用,孩子们的事儿都是孩子的交情,她不乐意,隔三差五的就跑来问一嘴你啥前儿过来。” 徐容立刻道:“张阿姨好,真的不用谢的,都是举手之劳。” 张阿姨道:“哎,什么举手之劳,你不知道,我们家刘唯,天天瞎忙,没一点正事儿干。” 徐容随口应和着,在换鞋的当口,同时瞥了旁边的小张同学一眼,爹精明的过头,闺女咋就没遗传对应的基因呢。 小张同学跟他目光对视,发现他那关爱儿童的眼神,顿时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你瞅啥?” 徐容转过头,一手指着瞪着自己的小张,对张叔叔说道:“张叔,王阿姨,小张她凶我,你们看,你们看,拳头都握起来啦,她还要打人!” “蕊蕊,小徐人才刚过来,你就不能对人客气点!” “就是,就你这脾气,得亏人小徐,不然你都嫁不出去!” “我,我,我没有。” 小张同学茫然地望了望父亲,又转过头瞧了瞧笑嘻嘻的徐老师,俩拳头急忙松开,又缓缓攥紧,如果不是当着爸妈的面,她已经挥出她的正义的铁拳。 “哈哈哈。” 徐容笑着,给二老拜了年,再次聊起了家长里短。 他没打算在鞍山多呆,过两天,等到初七,他就得先飞到魔都,参加百雀灵的新产品发布会和新广告的拍摄。 另外这趟过去,他还准备在魔都买栋精装小户型,当作落脚的地方。 然后再折转古城西安,拜访一位学长。 再之后回转老家,把爷爷接到京城。 新的一年,开始啦。 第三十六章 混乱 徐容站在长安大地的古城上,扶着古城墙,感叹道:“真是不敢想,这里曾是中国电影的中心。”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影视圈流传过“中国电影的希望在西北”、“西北望长安”的说法。 因为这里有西影。 中国电影史,尤其是内地电影史,制作了《霸王别姬》、《红高粱》、《图雅的婚事》、《大话西游》的西影厂,是一个绕不过的名字。 也就是从这里,走出了张一谋、陈恺歌、黄健新、何评、周小文、王全安等著名导演。 至于荣誉,西影更是把能拿到的奖项拿了个遍,在大陆电影获奖的作品中,至今获得过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有三部,三部出自西影厂。 大陆电影至今获得过意大利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的一共有三部,其中两部出自西影。 大陆电影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一共四部,三部是西影的电影。 但自上世纪90年代,身为西影厂长的吴天名因内部矛盾被排挤,远走海外后,西影便逐渐走向没落。 紧随其后,由他发掘培养的张一谋、陈恺歌、黄建新等人相继出走。 如今的西影,还拿的出手的导演,也许只剩王权安一个。 黄健新听到他的感叹,表情微妙,道:“那是因为这里有一种坚韧的精神,所以才诞生了那么多优秀的故事,可惜了。” 他没说可惜什么,但徐容清楚地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道:“确实可惜了。” 黄健新说的是西影旧事儿,在八十年代初期,压根没几个人听说过西影的名头,可是等吴天名大刀阔斧的改革,带领西影成为内地电影的中心,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也就多了。 如果张一谋、陈恺歌、黄建新、何评、周小文还聚集在同一家电影公司当中,其他的电影集团会疯掉的。 黄健新一边走着,一边道:“共苦易,同甘难呢。” 对此,徐容不好再附和,国营厂就这点不好,一旦有人干出了成绩,摘桃子的能排成队。 他来拜访这位著名导演、学长,当然不是为了游览古城或者听他说些二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 他瞥了身后跟着的小张同学一眼,又转过头来,问道:“黄导,你真觉得,我能演伟人?” 黄健新犹豫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咱们之前合作过,你的水平我清楚,而且我也跟老韩商量了,咱们要拍的是年轻时的领袖,你身上某些特质,很像,至少符合观众对于伟人的想象。” “特质?” 黄健新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早上刚升起的太阳。” “好吧。” 对于这种相当主观的判断,徐容没法辩驳,他又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切的问题:“但是我感觉我的形象,其实不适合。” 黄健新转过头来,问道:“你看过《大河奔流》吗?” “看过。” “那位演领袖的演员你总应该熟悉吧,你觉得他长的和咱们的领袖像吗?”黄健新笑着反问道,“那个时代,领袖才刚刚过世,几乎每个人都熟悉他老人家的模样,但是演员却没有因为形象遭受批评,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行?” 徐容笑着道:“黄导,你还真别拿我跟于老师比,现在的我还没膨胀到那个地步。” “哈哈哈,现在没到,意思就是总有一天会到喽?” 黄健新见徐容光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伸手点着他道:“对,我看重的就是你骨子里的这股傲气,我们要的是神似,如果非要形象近的,那我直接找一群特型过来多方便?” 徐容也不再纠结于这一点,转而问道:“那我要去学习方言吗?” 黄健新立刻摇了摇头,道:“千万不要,咱们这是献礼片,要拍给全国人民、全世界的观众看的,方言反而会限制受众。” “你要做的,就是把你隐藏的那股锋芒给露出来。”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谢谢黄导。” 黄健新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不用谢我,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说着,他有瞥了一眼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小张同学,问道:“你女朋友也是演员?” 徐容心说你可算是问到正点了,道:“对,也是,之前跟我一起演过《潜伏》,他特别喜欢你的戏。” 黄健新跟他对视一眼,笑了,徐容的意思,已经表露的足够明白。 跟黄健新聊了半天,吃了顿饭之后,徐容又带着小张同学回了趟老家,将爷爷接到了京城。 他没立刻带着爷爷去医院检查身体,老人年纪大了,好一顿舟车劳顿,得歇歇。 只是歇了两天,去医院一遍从头到位的检查完了,手术的时间又给推迟到了年中。 按照医生的意见,在手术之前,最好先把身体调养好,这样有利于术后恢复。 因为过去拖着他,爷爷本身又退休的早,不多的工资全花在他身上,尽管这几年生活条件改善,补回来了不少,但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在调养的时间当中,徐容也没让老人整天憋在家里,除了买了些花花草草以及一条宠物狗、几只鸽子让老人对付时间外,还隔三差五的带着老人去听戏、看相声、话剧。 辛苦拉扯他二十年,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他准备过阵子再请个保姆,等回头出去拍戏了,也得有个人照看着。 到了京城的第五天,他带着爷爷,来到的全中国最顶级的话剧院。 人艺。 因为今天要上演院里的经典剧目《雷雨》。 这场演出是在去年制定的演出计划里是没有的,但今年年前,西北地区遭受极端暴雪天气,五十多万人无家可归。 院里临时决定,进行一轮公益演出,为灾区募集捐款。 一大早,徐容就和小张同学一起,带着爷爷进了首都剧场的大门。 走在走廊当中,小张同学给老人介绍着海报背后的大致故事,老人步伐不快,仔细地打量着,他还没看过话剧,对于这种表演形式,抱有相当大的好奇。 因为他早就听说,徐容除了演电视之外,还参加个话剧院。 小张介绍到了中途,指着一张早期的海报问道:“徐老师,什么时候你的名字能这样写啊?” 老人诧异地瞧着她,问道:“怎么,还有讲究吗?” 徐容扫了一眼海报,又转过头来白了她一眼,小张同学还真是看的起自己。 她指的是重排的《龙须沟》海报上郑老爷子单独拎出来的名字。 “爷爷,这讲究大了,名字这么横着,相当于头牌。” “噢,你要这么说,俺懂。”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海报不大,但是内容和信息量却是一点也不小。 比如创作人员的排名,人艺的规矩,向来都是编剧在前、导演在后。 一来人艺的编剧名气向来大的离谱,鲁郭茅巴老曹当中,只鲁迅先生因客观原因未曾约稿,而是直接改编的他的文章,至于老、曹两位,都是自家人,剧本也是定制文。 二来话剧好不好看,剧本占了决定因素。 而演员的名字排起来更有讲究,谁“坐着”、谁“站着”、谁“打横儿”,都有一定的成规。 坐着,就是在海报的中间位置,把名字的三个字呈三角形排列,如果是两个字,就竖直排列,能在海报上“坐着”的演员,一般都是院里的头牌名角,或者在整个艺术界的大师级人物,如人艺如今依然健在的郑融、蓝田野老先生。 站着,就是在坐着的演员旁边或者下边竖着写下来,取一旁侍立之意,虽说是站着,但是能在海报上出现名字的,都是角儿,如院里的二流演员吴钢等人。 打横儿,又是另外一种,就是把名字横着写,有的是为了排版需要把院里名气最大的演员名字横着写,有的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在本行业具有极高的地位,再有就是外请的名家,比如若是邀请焦愰来客串演出,而又戏份不多,让他坐着,不太够,让他站着,又不太合适,干脆就打横儿放。 小张同学的意思,显然是“打横儿”,也就是位列剧目的名字之下或者旁边,而在编剧、导演之上。 人艺的这份待遇,就是找遍国内的演员,也没几个能够享受。 进了剧场的门,徐容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自己进的不是剧院,而是电影院,观众席已经坐了不少人,大概春节期间,学生还未开学,今天来看戏的观众大多很年轻,有的瞧着还未成年。 说笑的、吃东西的,不一而同。 剧院的氛围和戏园子、电影院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安静。 毕竟是花了几百上千买的票,要是因为吃东西、聊天,错过了精彩的片段,那可就可惜了了。 老人还是第一次看话剧,坐下之后,老人看向小张同学:“晓斐,这看一场,几块钱呢?” 小张同学张嘴就来:“六...” 徐容忙打断了她,道:“六块。” 老人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道:“有点贵,庙会听戏都不要钱的。” 小张同学偷偷瞧了徐容一眼,干笑了声。 徐容顺手的把话接了,道:“人家一演俩钟头,也得让人买两瓶水润润嗓子不是。” 今天演出的《雷雨》,由杨力新和恭丽君领衔,从对剧本的阐述上而言,算是院里的第三版。 刚坐下没大会儿,濮存晰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道:“来啦?” “你怎么也来了?” 濮存晰笑着道:“我听说你要过来看,就让人把旁边的座留下了。” 此时,濮存晰才注意到徐容和小张同学之间的老人,忙道:“这位叔是?” 老人瞧着濮存晰,不由微微惊讶,因为他电视的时候,老看见他。 徐容介绍道:“这是我爷爷,过完年刚从老家过来的。” 濮存晰忙起了身,道:“徐叔您好。” “嗯,你好你好。”老人极稀罕地看着濮存晰,本想跟真人说道两句,可是注意到前方的幕布拉动,又忙住了口。 《仙木奇缘》 小张同学忙打包里摸出了个黑色眼镜盒,掏出了眼镜,递给了老人,轻声道:“爷爷,眼镜。” 她的声音不高,但濮存晰却立刻转过头,盯着两座之隔的她,看到她的动作后,严肃的面容又忽地笑了,而没再说什么。 剧场内,也缓缓安静下来。 这是剧场的氛围,一旦开演,即使咳嗽,大多数人也会尽力压低声音。 随着幕布拉开,蛙叫、蝉鸣,渐渐显露出忙碌的丫鬟四凤和管家鲁贵的身影。 只是台词没说几句,徐容的眉头便缓缓皱起,台上的两个演员,状态不对。 很快的,他便意识到了原因。 剧场内有观众笑场。 考虑到接下来自己也要排这个戏,他自一开始就看的相当认真,台上的两位演员,太致力模仿被奉为经典的54版了。 只不过他一直在集中注意力观察台上,却忽略了观众席上的动静。 笑声并不是偶然。 演四凤的白会刚又说了两句,笑声再次响起。 而这种笑声,又反过来影响了台上的演员。 而且随着演员上台,尤其是周萍和周冲的接续出场,观众笑场的情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激烈,一些明明悲剧式的台词和片段,不但没有引起观众的同情和沉默,竟然激起哄堂大笑。 在现场的反馈下,尽管台上的演员还没有出现忘词、错词的低端失误,但节奏、状态,已然乱的一塌糊涂。 徐容虽然坐在观众席,但听着后方不时传来的笑声,脚下却已经扣出了一座首都剧场。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话剧演员的煎熬。 如果是影视,观众别管怎么骂,只要不上网、不看报纸,就能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可是这种每隔几句台词,观众就笑一次场,每隔几句就笑一次场的情形,对于任何一个话剧演员而言,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群嘲声当中,坚持演出两个多小时。 直到此时,徐容才明白濮存晰的迫切,台上演周萍的王班,本来是人艺下一代的扛旗人。 坐在他旁边的濮存晰,侧着头望着场内的笑声,整个人都懵了,《雷雨》自04年重排,不是第一次演出,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作为人艺的看家剧目,今天的演出效果,简直是人艺建院58年来的奇耻大辱! 在谢幕时,幕布即将合严的一瞬间,徐容清楚地望见了台上杨力新死死地掐着大腿的双手。 等所有的观众都退了场,徐容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扶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想说两句“这一茬的观众,不懂话剧。”来安慰安慰旁边面无表情的濮存晰,可是最终,他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去年上映的《窝头会馆》的成功,已经证明了话剧无论在中老年还是青年当中,都有巨大的受众和市场。 而《雷雨》的剧本,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戏的内核,也由阶级斗争转为了反应人性,不应当因为观众年轻,而把原因推给观众。 老人望着合上的幕布,皱着眉头,只是瞥见旁边的徐容和濮存晰一个比一个严肃的面孔,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濮存晰跟丢了魂似的,望着幕布,好半晌,才默默地起了身,向出口走去,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声音空洞地问道:“你,还要排吗?” 第三十七章 辞职 坐在车后座的老人,望着前边副驾驶上坐着的,自打出了“戏园子”之后,便没说几句话的徐容,心下生出些疑惑。 刚才那场戏,他没觉得好到哪去,就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的戏,强行缝合到了一起,因为有的人在“唱戏”,有的人在演电视。 这就是全中国最好的话剧院? 老人虽然没吭声,可总觉得,国家花钱养这么一帮酒囊饭袋,那不是浪费钱吗?! “要俺说,你还是跟你们那个濮院说一声,别排啦,这种戏,没啥看头。”老人适时地提出了规劝,因为他看了一场之后,老觉得,真不值当花那六块钱。 有那闲工夫,还不抵牵着狗在小区当中溜达几圈呢。 小张同学道:“爷爷,他们这次是发挥失常,他们是全中国最好的话剧演员呢。” “呵,全中国最好的话剧演员要是都演成这个样,那这门手艺,也真该绝啦。” 徐容听到后方爷爷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话,多少有点尴尬。 老人的想法,也代表一个最普通观众的评价,尽管老人出生的晚一点,没赶上《雷雨》的时代背景,但是毕竟是解放前成长,还读过几年书,若是连老人都看不下去,更遑论让其他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看的下去。 可是爷爷的话,更激起了他心中的不服气。 和《茶馆》不同,其实他也不太清楚《雷雨》应该是什么模样。 那个时代,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而老院长曹禺先生对于几版《雷雨》的评价,要么是“不容易”,要么压根不予评论。 不容易,在人艺,绝不是什么夸奖的评价。 老院长甚至没有在院里给演员讲过戏,因为他不仅仅是剧作者,还是人艺院长,是“为人民创作,为时代放歌”口号的践行者。 就像五十年代末期“改良”后的《茶馆》,老舍先生看到第三幕常四爷给示威学生送开水助威的情节时,脸上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尽管他是剧作者,是那个时代生长的人,但他不能说不好,更不能提出任何意见,他能做的,唯有保持沉默。 老院长唯一的一次对人艺演出的《雷雨》表达“不错”评价,还是在89年。 但那时,老院长因为身体原因,已然没有精力过问院中的具体事务。 每一版雷雨,都有其闪光点,但也有其不足,在演员整体水平足够、对时代背景熟悉的年代,红线规定了演员应该怎么演。 而等红线放开,79年重排雷雨时,演繁漪的谢延宁老师已经50岁,而演四凤的胡宗温老师已经57岁。 演员不合适了,要么年龄不合适,要么水平不合适。 如今的时代,是容得下《雷雨》的。 只不过演员遭遇了当年于是之老师相同的困惑。 “于是之没有那种生活经历,所以排《雷雨》,于是之站着都不知道怎么站,走路都不会走了,导演夏淳越提要求,于是之越紧张。” 这是郑融老爷子的原话。 而今天的《雷雨》,简直重现了当年于是之老师的“名场面”。 可是他们与于是之老师的境遇不同,他们虽然没有相应的生活经历,但是学会了向影像资料看齐! N度创作。 在话剧行当,剧作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初创剧本,导演照着剧本二度创作,演员是三次创作,而模仿影像资料,则是四度乃至五度、六度创作。 纵然是蜂蜜浸过的馒头,经那么些人嚼了那么些遍,也早该没味儿了。 到了家,爷爷没像前几天似的,一进门就去给他的鸽子添食喂水,而是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慢悠悠地倒水的徐容,问道:“咋拉,怎么看一场戏,还看的不高兴啦?” 徐容抿了口水,道:“回头我要演的也是这场戏,不说合作的演员,其实就是我自己,现在都没多少信心。” 《仙木奇缘》 “那你好好演,可别学台上那些。” 作为教科书当中的“老三”,徐容对《雷雨》一点也不陌生,虽然背不下来每一句台词,但是大致的内容,他都可以随时复述,只不过看了一场戏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上去,兴许会好一点,但绝不会好太多。 舞台上,几乎见不到一个完整的“活人”。 周朴园强行塑造的封建家长的“威”、繁漪面对周萍时的“天真”、周萍的“京剧”、周冲的“幼稚”.....可能这些是剧场内不友好的“反馈”导致,但也从另外一个层面说明,演员内心当中对于自己塑造的人物,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但这些也引起了他的思考,到底怎么样确定,自己所演的人物是真实的? 这些问题,他没人可以交流。 面对爷爷的鼓励,徐容轻轻摇着头道:“那个戏,原本不是这样的。” 爷爷笑了,道:“你不是要演这个戏嘛,那回头你演的时候,俺也去瞅瞅,看看到底该是什么样。” “俺知道那肯定不容易,可是正因为不容易,你要是成了,才显得你手底下有真东西,就比方说作诗吧,咱们几千年来,有几个比的了李太白的?可是人家那些也是在条条框框下边写出来的。” 徐容苦笑着,道理他是懂的,可是表演毕竟是一门技术活,光懂道理是不够的。 郑老爷子的笔记当中,倒是记录他的创作心得,但是归根结底,他是87年生人,郑老爷子是24年出生。 对于那个时代、对于封建家庭,他压根两眼一抹黑,但是生于官宦世家的郑老爷子要相对熟悉的多。 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忽地起了身,对爷爷说道:“我出去走走。” 等徐容换了鞋、出了门,小张同学端着果盘,嘴里咬着个被切的只剩下一点果肉的苹果走了出来,到了客厅,没见徐容的人影,问道:“爷爷,徐老师上楼啦?” “他说他出去一趟。”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出去,干嘛去啦?” 可是紧接着,她就隐约猜到了答案,徐老师今天并没有完全应下濮存昕的问题,他只是说“排排看吧”。 出了门,徐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 在之前,因为在影视领域取得的成功,他以为进了人艺之后,即使赶不上于是之等人的成就,但是领袖一代总归是没问题的。 但是今天,他才意识到过去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杨力新、恭丽君的表演,对比同台演员算是好的,可是若是对比79年后已经学会笑的郑融,54年的吕恩老师,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了。 而且那还是在红线之下的表演,并没有完全凸出人物的内心世界。 而其他的演员,尤其是四凤那句“不,你要是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简直为这场戏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她说到“不”字时,尾音拉的老长,而到了“死”字,声调又高又长,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 这是京剧当中最常见的表演方式。 他此时明白当年焦菊隐先生和于是芝老师为什么反对演员学京剧了。 以演京剧的方式演话剧,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也不能怪观众会笑。 他此时只觉得《雷雨》就像一只刺猬,根本没地方下嘴,事实证明,一味的模仿,是行不通的。 所谓的经典版,已经是三度创作,今天的演出也已经证明,如果一门心思的学,只会学成个四不像。 但作为文学作品的《雷雨》,却始终长盛不衰,这足以证明,问题并非出在剧本本身,而是演员的创作过程中,出现了偏差。 “滴滴滴。” “徐老师,去哪?” 徐容看着车窗内的管家张扬,犹豫了下,道:“你这会儿忙吗?” “不忙。” “那麻烦你送我去国话家属院吧。” “好的。” 头两天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去老师家拜过年,而得知了爷爷来了京城,李雪建还特地带着李亘过来了一趟。 “呦呵,哥,稀罕啊,今儿过来没拎东西。”李亘瞧着站在门外的徐容,笑着打趣道。 徐容抬脚进了门,道:“李茶,这春节都过完啦,咋还在家窝着呢,没接到活?” 李亘自07年,也就是他因《羊城》红了之后,便逐渐萌生了当导演的想法,听老师说还去干过导演助理,可是他对这行毕竟不了解,导演助理生生的给他干成了茶水工。 李亘被噎的半天没答上话来,只是让开了身子,道:“得咧,你牛逼你牛逼。” 进了门,李雪建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看剧本,见他进来,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道:“来啦。” 徐容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坐了,李亘这回没往屋里钻,坐到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到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才问道:“你渴不?” 接触这个行业之后,他才渐渐了解到自己的父亲有多牛逼,更了解到眼跟前这个比自己还没大一岁的年轻人多炸天。 不到二十四岁的白玉兰、飞天视帝,也许是他一辈子也赶不上的成就。 不,没有也许。 不然,要是搁在几年前,徐容喊他“李茶”,他早就呛回去了。 徐容没搭理他,自己倒了一杯,道:“不麻烦李茶啦。” 李雪建笑呵呵地看着二人的玩笑,问道:“有事儿?” 今儿既不是年节,又不是他或者妻子的生日,徐容要是没事儿,即使过来,也会提前打个招呼,问问家里有没有人。 徐容倒是也没耽误,道:“老师,我准备排《雷雨》了。” 李雪建咂摸咂摸嘴巴,作为奠定曹禺戏剧大师地位的经典作品,这个戏,自问世之初,全国各个剧团都在排,可是要论排的好的,一个也没有。 徐容接续道:“今天杨力新和恭丽君演了一场,结果全场哄笑,到了后边,几乎变成了一个人在等另外一个人的词。” 李雪建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为什么笑?” 人艺重排的《雷雨》,被笑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还没发生过像徐容说的这么严重的情形。 “因为他们演的,不像?”徐容不大确定地道。 李雪建又问:“谁说的不像?谁规定了不像?如果不像,真正的周朴园和繁漪、周萍、周冲、鲁贵、鲁侍萍、四凤又应该是什么样?” 李亘和徐容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冲着李雪建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嘛! 知道应该是什么样还能问你? 李雪建瞧着二人的眼神,道:“其实我不建议你演,没有太大的意义。” “为什么?” “你演不了。” “我,演不了?”徐容声调不自禁地扬起了点,他觉得老师过于武断了。 李雪建笑着道:“怎么,不服气?你见过那个时代吗?你见过那个阶级吗?你见过那样一个家庭吗?你见过那样一群人吗?” 李亘一拍大腿,道:“那肯定没有啊那个。” 徐容瞪了说完了嘿嘿直笑的李亘一眼:“你搁着跟我唱双簧呢?!” 李雪建笑着瞧着儿子的插科打诨,道:“所以,我才说你演不好,别说你演不好,这个戏,我上,我也心里犯怵。” “你年中不是接了一部电影嘛,听我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准备电影,等你有时间了,腾出来两三年的功夫,再去摸这个戏,不然上台去就是现成的丢人。” “我再考虑考虑。” 徐容没在老师家多留,这是第一次,李雪建劝他不要去演一个戏。 等徐容出了门,李亘望着父亲,道:“爸,你刚才那么说,会不会打击到他?” 李雪建又戴上了眼镜,拿视线挑着关上门李亘,嗤笑了一声,道:“打击?呵呵,他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尤其是在演戏这行。” “那你真不建议他演?” “当然,不过,他既然跑到这来问我,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排了。” 李亘不解地望着父亲:“那你还?” “他过去总是看不上话剧,觉得不赚钱,不太愿意在这上面下心思,我要是不说狠话,他说不定混着混着就混过去了,这行,水深着呢。”李雪建手指捻了点口水,翻开了剧本,“开场三句话,你要是不能让观众觉得你演的是真的,人观众当场就拍屁股走人。” 徐容出了门,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陷入了沉思。 在来之前,他其实并不太坚定,可是眼下,他却坚定了想法,这个《雷雨》,他要排。 今年排不成,那就来年再排,来年排不成,那就后年排。 后年要是还排不成,那就从人艺辞职。 三年都排不成一个戏,那说明他跟话剧确实没缘分。 这么想着,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兄弟,去哪?” “新华书店。” 等到中午饭点,家里的院子当中,爷爷正悉心地给几只鸽子喂着食,一边跟旁边摆弄着比巴掌稍微大一点的小狗的小张同学道:“等过一阵子,就可以把笼子都打开,垒上窝,它们要是乐意回来,就来,要是不乐意来,就随他们去吧。” “碰。” “师傅,谢啦。” 院外,传来徐容的声音。 小张同学忙起了身,开了门,看着徐容脚的两个纸箱,奇怪地问道:“徐老师,箱子里装的什么呀?” 徐容笑着道:“好东西。” 随着徐容把箱子搬进了院子当中,拆开了,小张同学才看清了纸箱子当中装的东西。 《国史大纲》 《中华民国史》 《曹禺全集》 《曹禺自述》 《骆驼祥子》 《家》 ...... 徐容不知道老师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提及,但是那番问话,的确给他点开了一点门道。 就是太费时费力了。 他估摸着,以准备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而论,三个电视剧剧本他都能给吃透。 他刚才也想过,去院里找老院长生前留下的材料、创作笔记,但其实从各个版本的《雷雨》当中,他其实已经明白,那些东西是不全面的。 不然今天的《雷雨》,也不至于演成那个样。 他的计划是,通过各种史学、文学作品,先拼凑出对于那个时代各个阶级、人物的概念和印象,而后再去入手《雷雨》以及老院长的笔记、材料。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必然离不开他的成长环境,每一部文学、史学作品,虽然不能概述完全,但只要类型足够多,拼凑起来,他必然能够窥见那个时代的一隅。 而后,再去着手分析、建立、体验人物。 要是不成,直接辞职。 ------题外话------ 强烈建议各位读者朋友可以看一看每一版的《雷雨》,话剧真的很好看! 第三十八章 赌约 “哗啦。” 徐容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书的右侧,放着本崭新的笔记本,以用来记录史学材料当中的关键信息。 他并非冲着某一个人物去的,像周朴园、鲁侍萍、鲁贵,他们出生于十九世纪末期,成长的整体社会环境、自身所在的阶层、家庭氛围,形成了他们不同的性格和价值观念。 而相继,他们又成为了周萍、周冲、四凤、鲁贵等人的“家庭氛围”。 他需要了解周朴园作为一个留过洋的知识分子却保持着封建家长的做派、繁漪和周萍总是觉得“气闷”的浅层原因,至于本质,他不去探究,他既不是史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那些不是他需要去研究的课题。 “吱呀。” 人艺,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院长张合平带着副院长濮存晰以及刚刚赶到的任明走了进来。 会议室内,《雷雨》剧组的演员、创作人员乃至舞台、音响工作人员,都已经全部到齐。 张合平感受着会议室内落针可闻的压抑氛围,两条稀疏的眉头挑动着,道:“怎么了是,一个个都跟斗败的蛐蛐似的,演砸一场没什么,重要的是,得知道为什么演砸了,要怎么改进。” 他说着,看向在坐的其中一人,道:“小冯,把录像放一遍吧。” “好的院长。” 和在坐的众人不同,张合平并非人艺成长,他是编剧出身,过去主要从事影视行业,他相当熟悉影视市场的脉搏和规律,比如提出并通过实践,验证了“贺岁片”这个概念的可行性。 而之所以跑到人艺来当这个院长,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是个爱看话剧的人,近些年,他眼睁睁地看着人艺一路下坡,心里干着急,却是没半点办法。 两年前,眼瞅着离退休没几年光景,多番运作之下,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人艺。 话剧没有没落,从这几年一路走高的票房可以看出,话剧在千禧年之后,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没落的只是人艺。 为了重铸人艺的荣光,他到任之后,亲自去请来了早已从人艺出走的愤青大导林召华,排了《窝头会馆》。 去年,《窝头会馆》的票房大获成功,而在文学界,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口碑。 在平时,他为此感到自豪和得意。 他不是人艺土生土长的人艺人,但是,他坚信,人艺必然会在自己手上重新发扬广大。 在来人艺之前,他已经定下两点思路,事实证明,国话吸纳大牌影视明星加盟的思路不可取,名气固然能带来短暂的票房,但是留不住观众,更赢不来口碑。 他的两点思路,其一就是把人艺的经典剧目重新搬上舞台,如《茶馆》、《雷雨》、《龙须沟》、《BJ人》等,因为相比于其他剧院,人艺具备天然的优势,这些经典文学作品的作者,都是将自己的创作心得留在了人艺。 而且还有以郑融为首的老一辈艺术家,有他们在,这些经典,应当能够重现光华。 其二,上新戏,《茶馆》、《雷雨》是经典,可是人艺不能靠着几个老戏吃一辈子,除了从历史当中寻找、从经典当中寻常,他还拜访了作协许多有真才实干的朋友。 如墨言、余化等人。 他的要求不高,一人帮他写一场戏,他挑出来三五个,要是能演出来一俩经典,也不枉人艺走这一遭。 可是今天的演出,给了他当头一棒。 《雷雨》在演出期间,遭到观众群嘲。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杨力新是演员队长,院里的中流砥柱,恭丽君已经演了整整二十年的繁漪,再加上郑融等老一辈的从旁扶持,难道这还不行? 他不懂表演的门道,更没有焦菊隐把一张幕布玩成堪比镜头的水平,但是作为一个忠实的话剧爱好者,他看的懂戏。 第一幕演了三分钟,他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两个多小时后,等落幕时,他只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直到此时,他才深刻地认知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仍记得过去观看《雷雨》的感受,当郑老爷子在场上,他会笑,会躺下,会做出各种各样他认为舒服的姿势,可是却从未失去一个封建家长应有的威严,而在这种时刻环绕的威严当中,又能让人感受到他对家人的爱。 是的,他认为,周朴园是爱他的家人的,只是他的方式,不被家人接受,而这些郑老爷子也都演了出来。 而杨力新几乎没怎么笑过,以至于只能让人瞧出他的威,而看不出他为人父、为人夫应有的慈和。 这一点在他看来,其实还并非两人身上最本质的差别,郑老爷的《雷雨》,他看过很多遍,无论台下发生什么事儿,只要他在场上,都如一根定海神针一般,让同演者的情绪处在一个合理的位置。 但是杨力新显然不具备这种强大的功底,等其他演员节奏大乱,他既压不住,也扳不过来,而只能如同无根浮萍似的,任由汹涌的波涛将自己淹没。 随着画面定格,会议室内陷入死寂的沉默。 张合平突然有种无力回天之感,他不是曹禺,不可能终身担任院长,也许再有一两年,他就得退休。 也许,重现经典的光辉的事儿,要交给下一代...不,没有下一代了。 但是他还没彻底灰心,他还有《窝头会馆》。 他心中默默地打定了主意,等回头,必须请更多的熟悉那个时代的作家、编剧朋友过来,帮《窝头会馆》把脉,将之完善成为经典,不然,也许他可能是人艺历史上最无能的一任院长。 濮存晰闭着眼睛,他也快要退休了。 杨力新演的好不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一起演了几十年的戏,各自的水准,心里都有个大概的估计。 他绝望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张合平来之前,刘金云退休后的四年院长空缺期间,他主持院中的日常工作。 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足够周密,自己退休之后,有冯远正、梁观华、何栤、吴钢等人,再之后,有王班、徐容扛旗。 对组织、对人民、对前辈、对后辈,他都有了交代。 可是今天,冷不丁的,他对于自己过去培养后辈的方式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 上一代老师培养他们时,向来严格,有很多次,他都被骂的几乎冒出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这些经历对他产生相当深远的影响,他上任之后,从不骂年轻演员,即使演的不好,也以鼓励为主。 此时他自我怀疑的是,对于年轻演员,难道真的不应当鼓励,而是应该如同上一辈训自己那样,演的不好,就得不留情面的批评? 任明眼瞅着看完录像之后,院长张合平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常务副院长濮存晰紧闭着双眼神游天外,而《雷雨》剧组的一众主创,一个个全低着头,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 他有点坐蜡。 干嘛呢这是,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宽大的金属镜框,道:“各位,咱们这干坐着也不是个法儿不是,不如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好的经验,咱们要总结,不好的教训,咱们也要总结,老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嘛。” 杨力新见半天没人言语,抬起了头,道:“我认为今天这场戏之所以演砸,是观众对舞台的影像太大了,他们都是年轻人,习惯了去电影院、演唱会,习惯了热热闹闹,根本不知道,保持安静才是对舞台演员的尊重!” 他的眼袋更为显眼,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满和愤慨。 会议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恭丽君悄悄瞥了杨力新一眼,头低的更深了一点。 人艺58年的发展历程当中,演出现场不是没有遭遇过突发状况,89年京城流感,她和郑融老师一起演《雷雨》,剧场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但是全场下来,没出半点乱子。 导演顾威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感受着会议室内愈发深沉的沉默,道:“今天演,演成那样,主要原因在我,我在这里向院里、艺委会检讨,接下来我会带领全体演员研读老院长的手稿,重新排练,决不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张合平见顾威把责任一力承担,也不好再过苛责,道:“那顾导,辛苦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的话......” 濮存晰忽地睁开了眼睛,打断了张合平要结束的话,道:“院长,我想说两句。” 张合平点了点头,道:“你说。” 濮存晰视线环顾了一周,道:“是这样,顾导,力新,还有各位同仁,接下来,我会亲自带领另外一组演员排《雷雨》,今天是2月23,估计会在青年节前后上映,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样,咱们打个赌,到时候咱们交替演出,以二十场为限,谁的上座率不满九十五,谁的组取消。” “怎么样?” 听到濮存晰的话,会议室所有的人,全都怔了一刹那,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濮存晰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以至于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忘记他常务副院长的身份。 任明瞧着顾威、杨力新等人的神情都不大对,道:“濮哥,那要是都没满九十五呢?” 濮存晰毫不犹豫地道:“那就全都撤了,继续排,什么时候排好了,再上。” 任明的脸色逐渐趋于严肃:“那要是,一直排不成呢?” “那就永远不演!” “嘶。” 这下张合平也懵了,濮存晰今儿是吃错了药怎么着? 这么大火气? 望着众人不解的视线,濮存晰缓缓说道:“这个标准的确苛刻了一点,但是,我们不能毁了经典,毁了人艺这块招牌,如果我们演不好,那就不演,承认自己的无能,总比玷污前辈们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声要强。” “我的话说完了。” 张合平忙劝道:“存晰,你别那么大火气,不演出,怎么知道演的好不好?哪个戏不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演出,逐渐改进的?!” 顾威意外地望着濮存晰,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张合平的视线望过来时,才道:“这个赌,我接了。” 张合平不劝了,他斜了濮存晰一眼,突然觉得,也许这个赌约并不是一件坏事。 “那散会,各位,都辛苦啦。”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濮存晰再也没了会议室内的镇定和自信,他将自己扔进办公桌后的椅子当中,一把座机扒拉到跟前,可是并没有立刻拿起话筒。 小书亭 刚才那么说,只不过给《雷雨》剧组的演员一些压力。 演成今天这个样,他实在再也说不出哪怕半句鼓励的话。 对于自己排的戏,能不能超过《雷雨》剧组,他其实压根不抱期望,《雷雨》年年都在演,他不觉得自己俩月就能超过人家几年的辛苦。 不过,同在一个院里,他还是得用实际行动给他们点压力。 他扶着话筒,脑子里过着院中一个又一个的演员。 谁排了戏,谁没排,他脑子里都清清楚楚。 尽管他刚才在会议室内说的掷地有声,可是到底谁来出演,直到眼下,除了演周萍的徐容外,其他人,他是一个也没着落。 不过,在联系其他演员之前,他还得确定徐容的态度,上午他那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有点不不放心。 “喂,小徐,哎,是小张啊。” “对对对,是我是我,小徐呢?” “闭关?闭什么关?” “多久?一个月!” 濮存晰挂了电话,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据徐容的女朋友说,徐容接下来的一个月,退掉了所有的通告安排,不仅没打算出门,甚至连电话都不接了。 说是要准备《雷雨》。 可是我的祖宗,你准备《雷雨》,不得来院里看看前辈的演出经验和老院长的手稿嘛,自己把自己憋家里,能憋出个什么花来啊?! 濮存晰按着电话,一时间犹豫了。 这下说不得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是既然已经夸下海口,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即使为了让杨力新他们好好排戏,这个组,他也得先拉起来再说。 好一会儿之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拨通了一个号码:“万坤,我濮存晰,刚才跟顾导打了个赌......” “哗啦。” 书房当中,徐容又翻了一页。 第三十九章 琐事 在长达半个月的令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之后,北国的冬天,渐行渐远。 刘唯略微拘谨地立在徐容家的客厅当中,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也想拥有一栋这样的大房子。 可是他知道,即使别人真的白送他一套,他也住不起,每年光是物业费,于他而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早已通过贾铃知道了过去的同学竟然是徐容的女朋友! 但直至今日,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年前,他按照张晓斐发给他的信息,去了一个剧组面试。 他本来还想仔细问问剧组的情况,可是张晓斐一问三不知,只是说让他去试试,语气上,也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模样。 没法,他只能托朋友打听。 问了几个朋友之后,才了解到这部戏的投资并不小,而且还有大腕儿领衔主演。 这下他彻底重视了起来。 为了把握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特地整了一身行头和一头极为帅气的发型。 他并非科班出身,也没有拿的出手的演出经验,这样的机会实在来之不易。 只不过到了之后,人家只问了他的名字,就没再说别的。 然后,就塞给他一份合同。 没人问他演过什么戏、哪个学校毕业,而只是不着痕迹地打探了句他跟徐容的关系。 畅想中文网 他望着导演好奇的目光,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其实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这个对自己而言相当重要的机会,于徐容,只不过随口一提,连细节都不值当注意的小事儿。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好人有好报,他如此笃定。 只不过也是因此,对于徐容,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年轻人,他心里有点发怵。 小张同学打冰箱里抱出三瓶可乐,一阵风似的冲了到了客厅当中,道:“我特意给你们留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见刘唯光四处打量,却不坐下,不由地疑惑道:“刘唯,你怎么不坐啊?” 刘唯这才坐下,道:“晓斐,你家好大啊,买这一栋房子多少钱啊?” 小张犹豫了下,才道:“啊,这个我也记不清了,是徐老师买的。” 贾铃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可是今天跟上一次不同,她知道,徐容就在家里。 等刘唯在她旁边坐了,她才低声问道:“晓斐,徐老师呢?” 小张同学一人递给他们一瓶,自己拧开了,“吨吨吨”怼了好几口,才道:“在楼上呢,放心吧,不到饭点他是不会下来的。” 见二人疑惑,她解释道:“他在准备新戏呢,已经有一个月没出门啦,平时买东西都是我去买的,喏,不然你们也喝不到这个呀,哈哈。” 她跟徐老师本来打算着年前抽出空闲,请二人到家里吃饭的,结果贾铃和刘唯总是凑不到一块去,一直拖到了今天才能成行。 艺人红了忙,半红不红的更忙,只不过区别在于,他们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挣更少的钱。 刘唯和贾铃闻言面面相觑。 准备戏? 一个月不出门? 是酒不好喝,还是迪不好蹦? “你们现在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为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到了饭点,老人牵着狗,遛弯回来了,见到坐在家中的二人,和蔼地道:“过来玩呢?” 自打过了年,来家里拜访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头开始,老人还挺新奇,因为好些个都是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可是看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就没了新鲜劲,自家孙子还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呢。 说起来,老人最近挺忙的。 除了遛狗、喂养鸽子以及照顾院中的花草之外,老人又认识了同住一个小区的几个年龄相当的新朋友,在忙活完鸽子、花草之后,他总是牵着狗,去小区的湖边的亭子里跟几个朋友下象棋。 至于狗,到了地方,自然有人帮他遛,还是下象棋正紧。 可是唯有一桩,老人不太满意。 虽说都是当了爷爷奶奶的人,可是人家膝下环绕的都还是小孙子小孙女,一个个抱着小腿“爷爷长奶奶短”的叫,他瞧着满心欢喜,只是回过头来,再怎么喜欢,那也是别人家的孙子。 回了家,老人又不好把烦恼显露半点,孙子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儿,他心里都会安排的好好的,别人劝根本没用。 孙媳妇压根没见过什么世面,整天乐呵呵的,除了吃喝睡以及上班打卡外,别的一概不放心上,要是说的轻了,她压根听不出来他话里头的意思,说的重了,又怕平白给孙子找麻烦。 孙媳妇,老人已经这么认为,俩孩子都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差的不过一场仪式。 小张同学早已经把阔乐收了起来,介绍道:“这是我爷爷。” “爷爷,他们是我的同学和好朋友。” 贾铃和刘唯已经听小张同学说过,徐容把他爷爷从老家接了过来,此时忙冲着穿着老旧中山装的老人道:“爷爷好。” “嗯,你们好。” 老人说完了,扭头看向楼上,脸上带着点担忧,转过头来,对着贾铃二人说道:“这孩子,也二十来岁的人了,自打过完年,一天天的就知道忙,家里来了那么些亲朋好友,有的还是他的长辈,也不知道下来打个招呼,忒没礼貌了。” 他这番话,并非真的在埋怨自己的孙子,而是告诉二人,孙子没下来的原因。 毕竟人家到了家里,孙子要是不露一面,人家哪怕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介意。 他不清楚眼巴前这俩孩子是做什么的,可是甭管做什么、有多大的成就,人家兴许不能帮孙子成事儿,可要是坏事儿,有时候不过上嘴皮和下嘴皮一吧嗒的功夫。 贾铃二人站在一旁,既不好说“不是”以反驳老人,又不好附和老人的话,只能笑着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 “徐老师,徐老师,下楼吃饭啦。” 小张同学喊完之后,道:“爷爷,刘唯,铃姐,咱们先吃饭,他一会儿就下来啦。” 尽管她这么说,可是贾铃和刘唯坐下之后,都没有动筷子。 老人瞧着刘唯拘谨的模样,道:“到了家里,不要客气,小伙子、小姑娘,俺瞅着你们年纪都不大吧?” “嗯,爷爷,我86年的。” 过了几秒钟,二人瞥见打客厅不急不缓走过来的欣长的身形,齐齐顿了下,忙起身,原本屁股底下的椅子跟地板“吱吱”地摩擦着。 “徐老师。” “徐老师,你可算下来啦。”小张同学指了指旁边已经准备好的碗筷道,“刘唯和铃姐都等你好半天啦。” 徐容笑着望着二人,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在忙着准备新戏,时间比较紧张。” 不用徐容解释,刘唯二人从他怪异的打扮上,已经看出了端倪,徐容此时身上穿着身蓝色长衫,脚下踩着双皮鞋,他的背原本挺的笔直,可是眼下,却似乎没那么直了。 徐容走到椅子前,先是拎起长衫的后幅,坐下之后,又稍微挽了下不大方便的衣袖,才拿起筷子,同时说道:“不用那么客气的,喊我徐容就成,先吃饭,边吃边聊。” 老人打量着徐容走过来的一系列的动作,啧啧称奇,道:“有点那个意思了。” 徐容闻言,脸上才露出点喜色。 过去的一个月当中,他一直在阅读先前准备的资料。 最近两天,感觉脑子当中有了个大概的雏形,才开始着手摸索人物。 这个过程中他遭遇了许多困难,有的克服了,比如身上这身行头,是一早让小张同学去特意去定做的。 但有些,却还没克服。 不过他不着急,等会儿吃完饭,他要先去院里一趟,把老院长过去的手稿打出来一份,然后再去拜访郑老爷子。 郑老爷子是那个时代的人,而且生长于类似的家庭,他需要印证一些东西,也需要请教一些事情。 这个时间,大概是一周。 到了4月1日,正式开始排练。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外一张饭桌上,史蓝芽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青年节前后你可别出去啊,到时候凑个人头。” 李又斌笑着道:“你们还来真的啊?” “当然,你可别跟人瞎传,濮存晰说了,为了公平起见,谁也不能发动自己的影迷、粉丝作弊。” 李又斌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道:“要我说啊,你们就是瞎忙活,杨力新、恭丽君他们演了多少年啦,和尚要是不发动影迷,这回非丢大人不可,不过我先说好,你们要是演的好,那我一场不落下,还免费给你们宣传,要是演的不好,也别逼着我去受罪。” 濮存晰和顾威的豪赌,在立下的第二天,已经在院里流传开来。 但随后,濮存晰一改过往的风格,召集人艺全体人员,下了封口令。 徐容的号召力太强了,如果真的让外界媒体得知了消息,恐怕顾威那边还没比,就已经注定输了。 而且这个赌约,无论谁输了,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 但是于人艺,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最近一段时间的排练当中,顾威都快把组里的几个年轻演员骂傻了。 得亏有恭丽君在旁边安慰,不然早把人心态吵崩了。 愚人节的一大早,徐容就来到了剧院。 要开始进行案头工作了。 尽管他穿着长衫,但是无论是院门口的保安,还是院内的工作人员,都没有露出丝毫奇怪之色。 在院里,甭管什么样的打扮都不会有人诧异,因为说不定人家马上就要排戏呢。 上了三楼,推开小会议室的门,徐容见其中只坐着个留着三七分的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正低着头,似乎正在读剧本。 他想了想,才不大确定地问道:“张万坤老师?” 他入职近一年,但大多数时间,都没呆在院里,而且其他人也差不多,对于院中的演员,他除了个别几个,都谈不上特别熟悉。 张万坤正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头,脑子当中思考着当年老院长对于朱琳老师的“注意节制”的深层含义,听到声音,抬眼一瞧,忙站了起来,他张了几次嘴,最终才道:“来啦。” 徐容看着他下意识地动作,咧着嘴笑了,道:“鲁贵?” 张万坤眉开眼笑地忙点了两下头:“鲁贵!” 张万坤眼瞅着徐容走到对面坐下,平静的心中升起了点波澜,在刚才抬眼的一瞬间,他之所以犹豫,并非是没有认出徐容。 在院里,徐容是个新人,可是出了院门,却是影视行业的顶级大腕儿。 但他既没有因为徐容北电的出身打门缝里看他,也没因他的人气给高看两眼,而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同事,名气大,演不了话剧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月多来,他下了足够的功夫,不下不行,上座率不到九十五就停演。 这种砸招牌的事儿,他本来是不乐意接的,可是扛不住濮存晰一趟一趟的往家里跑。 他实在没办法才接下了,反正十轮演完就不用再演! 不过既然接了,他也不会糊弄,就像《窝头会馆》,谁用了心,谁没用功,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尽管他真不觉得自己带着一帮年轻人,能拼的过杨力新和恭丽君,可他仍然在认真准备。 这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在刚刚徐容进门的一瞬间,他视线不由恍惚了下,徐容给他的感觉,和过去几版都有所不同。 但是足够真实。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濮存晰为什么力主要把徐容招进院里来了。 他的风格,天生就该到人艺来演戏。 “呦,你们已经到了啊,来,一人一份,这些是我最近又整理的老院长过去的一些经历,你们先看着,应该有一定的参考作用。”濮存晰抱着一沓资料,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好。” 尽管徐容和张万坤说的是同一个字,但是完全不同的方式,让濮存晰愣了下。 徐容的声音和表情都相当平和,说了句:“好。”,极为干脆利落。 而张万坤的“好。”则是带着点笑和恭维。 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看着二人的坐姿、神态,忽地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俩人,也许已经成了。 等女演员到齐之后,会议室内很快充斥了各种各样的香味。 濮存晰将材料给每人发了一份,声音高亢地道:“人,基本上都到齐啦,那我就介绍一下咱们的组的成员,本次重排《雷雨》的导演为,濮存晰。” 会议室内安静了一刹后,才都回过神来,纷纷笑着看向他。 “顾问郑融老师,舞美陈永祥老师,灯光宋寅老师,音响冯覃老师。” “哗哗哗。” 而后,濮存晰看着手中的本子,犹豫了下,突然笑了,拿笔将“吴钢”的名字划掉后,念道:“接下来,我来介绍一下演员,周朴园,由濮存晰饰演,繁漪由于明佳饰演,周萍由徐容饰演,周冲由朱晓鹏饰演,鲁贵由张万坤饰演,鲁侍萍由史蓝芽饰演,鲁大海由于振饰演,四凤由辛月饰演。” 他念完了,道:“大家有其他意见吗?” “没有。” 唯有郑融笑呵呵地瞧着他,在原定的计划当中,是由吴钢饰演周朴园的,至于为什么突然临时换人,他也不大清楚,可是人上了年纪,也就不愿意较真。 濮存晰的视线再次环顾了一圈,心中有些可惜,作为核心人物的于明佳、朱晓鹏、史蓝芽、于振以及辛月,身上压根看不出来半点状态。 不过此时,他心下稍微安稳了点,有他、徐容、张万坤三个人在,即使输,应当不会输的太难看。 但刚才徐容的那声“好”,让他坚定了把他留在院里的想法。 “咱们先读一遍词,然后由郑融老师给大家剖析分析一下人物关系。” “好。” 第四十章 排练 周萍是最难演的......他的行为不会获得一般观众的同情的,而性格又是很复杂的。 演他,小心不要单调,须设法这样充实他的性格,令我们得到一种真实感。 还有,如若可能,我希望......化开他性格上一层云翳,起首便清清白白地给他几根简单的线条,先画出一个清楚的轮廓,再慢慢地细描去,这样便井井有条,虽复杂而简单,观众才不会落到雾里。 演他的人要设法替他找同情(犹如演繁漪的一样),不然到了后一幕便会搁浅,行不开。 ——民国二十五年曹禺 徐容听着郑融老爷子的分析,在偶尔的跟于振视线对碰的当口,轻笑了下。 年前,他们才合作过,于振在《雪豹》当中出演陈正伦一角。 只是他发现于振笑的却有点勉强,但他没多做留意。 此时郑老爷子正讲着老院长在世时,关于《雷雨》的只言片语。 以经验而论,郑老爷子和濮存晰应当是人艺的演员当中对《雷雨》最有发言权的,郑老爷子演了几十年的周朴园,而濮存晰子承父业,都曾出演周萍这一关键角色。 等郑老爷子说完,濮存晰道:“郑老师这说完了,各位也都谈谈对各自对于人物的看法,正好郑老师也在,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请郑老师帮忙指正。” 他说着,伸手指着穿着长衫,正襟危坐的徐容,道:“徐容,你先开始吧。” 徐容将手中的笔放下,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一个多月以来,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并且周萍也没有开枪自杀,而时代环境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周萍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书亭 徐容上来抛出的问题,把所有人全给问住了。 因为周萍确确实实地死了,时代环境也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巨变,没有人会考虑如果他活着,最终会如何。 徐容笑着道:“我想,他很大的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周朴园,也许,周冲随着年龄的成长,会逐渐的变成周萍,最终同样变成周朴园的模样,这不单单是由他们自身能够决定的,而是礼教、生活环境把他们变成了那个模样。” 郑融安静地听着,见他突然住了口,道:“继续。” 徐容摊了摊手,道:“没了。” “没了?”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抱着和郑融同样的疑问,濮存晰是让他谈对周萍的看法,可是他只预测了一下本不存在的未来,然后就没了。 “是啊,没了。” “为什么没了?” 徐容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太方便说。” 郑融看着他为难的模样,极为突兀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下一个。” 濮存晰、张万坤愣愣地瞧着郑融呵呵笑着随手揭过,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爷子,几个意思啊,隔辈亲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当初给我们排戏时可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过关的啊? 而其他人则是一脸轻松的同时,心中又稍微有点不屑。 轻松,是因为瞧着情况,今天郑老爷子心情不错,徐容一句“不太方便说”就给搪塞了过去,等会儿他们即使说的不对,应该也不会受到郑老爷子不留情面的批评。 不屑就更简单了,自欧阳先生过世,于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过问院中的事儿,郑老爷子就成了院里资格最老的元老,纵然蓝田野老师见了他,也得称句“老哥”。 这么一个好的表现机会,徐容反而偏偏什么也不说,八成,是没做什么准备不敢乱说,怕说的太离谱,被郑老爷子训斥。 到了于明佳,她忙合上了跟前的本子,道:“我认为繁漪是一个可怜的苦命人,时代的牺牲品,她出生于书香门第,有中国旧式妇女文雅的气质和柔弱的外表,她渴望自由、平等,但也有阴沉、忧郁、冷酷的一面,她的性格是复杂的,形成这种复杂性格的原因,是因为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牺牲品......” 等于明佳说完了,郑融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认为,她可怜?” 于明佳瞧着郑融严肃的模样,轻轻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郑融没有针对她的发言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徐容,问道:“你同情周萍吗?” 徐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立刻摇了摇头。 郑融这才转过头,看向于明佳:“你对人物有自己的感受,这很不错,证明你确实用心琢磨这个角色了,但是有一点我要问你,你同情你自己吗?” “你说她的性格是复杂的?你觉得你的性格复杂吗?” 于明佳望着郑融与先前对待徐容的截然不同的态度,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到了自己这,不仅标准变得严格,连态度都严厉了? 见于明佳低着头一声不吭,郑融不大高兴的斜了一眼濮存晰,这一代,不经说,他这才刚和颜悦色的问了俩问题,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都是这家伙给惯的。 他也很快地又意识到了另外一部分原因,也许是前后的对比,太过明显,让在坐的几个年轻人心下生出了不满,于是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对徐容过于宽容,而对于明佳,又过于苛刻,其实并不是,徐容说那些,已经很多了,你们难道忘了,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告诉和他关系亲密的弟弟,他爱上过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但也仅此而已。” “可以说,他已经把能说的全说了,剩下的,如果要是再刨根问底,他必然会表现出他冲动、压抑的一面。” 见在坐的几个年轻人都低着头,不大服气的模样,郑融笑了下,不再单纯的说教,道:“走吧,咱们去剧场,走一遍瞅瞅。” “好。” 徐容对于郑老爷子的临时决定,倒是无所谓,该准备的,他都准备了,虽说时间短了点,还有些仓促,但是剩下的,就得在一遍一遍的排练当中慢慢磨了。 过去的七天当中,每一句台词,哪怕一个单单一个“谁?”,他都至少翻来覆去的说上十几遍,而以什么样的语气、神态以及肢体行为表达,都经过了反复的设计、思考。 幸运的是,虽然细节上因为时间来有点来不及,但大体的,郑老爷子都已经帮他掌过眼,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 到了剧场,郑融老爷子坐在前的桌子后,在桌上,放着个铃铛。 徐容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临时布置的简陋舞台边上,等待着上场。 不少人,都悄悄地将目光瞥向徐容。 这是他第一次登上人艺的舞台,虽然不是现场演出,但是观看的观众,比寻常观众的标准可要高的多。 很多影视演员演不了话剧,差就差在基本功上,首先演员至少得能让容纳近千人剧场内角落的观众听到清晰饱满的声音,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气、声、字,也就是呼吸、发声、吐字的扎实基础,光这一点,没有经过系统严格的训练,压根就不成。 人艺的演员在演出时,是不准使用麦的。 在话剧这行,有句老话:嗓音有天赋,嘴里需人功。 而气、声、字,在人艺,仅仅是舞台表演的基础,基本功扎实了,只是具备了跑龙套的资格。 除了于振和史蓝芽之外,没有人想“为什么?”,他们想的都是“凭什么?”。 大家都是从龙套跑过来的,凭什么你一个北电出身的,上来就是角儿? 这不合理! 郑融老爷子看着站在台上的众人,将铃铛往手边一放,道:“开始吧。” 首先上场的是演鲁贵的张万坤和演四凤的辛月。 因为场景简陋,二人基本上都是无实物。 徐容望着习以为常地走到舞台中间的张万坤和辛月,不由感慨,如果先前拍《雪豹》时演员都有这样的底气和与之对应的技术,效果大概要上去一大截。 “四凤!” “四凤!” “铃铃铃。” 张万坤刚张嘴说了两句,郑融手边的铃铛就响了,这是人艺的老规矩,排练的时候,听铃。 铃一响,说明导演有话说,立刻就得安静下来。 濮存晰虽然是导演,可是今天郑老爷子过来了,他根本没摇铃的资格。 郑融绷着脸道:“太刻意啦,想想你在家做家务的时候,怎么喊在看电视的孩子的,在没有强烈的情绪之前,你的头一声,肯定不会盯着她喊。” 尽管当着一众小辈儿的面,被直截了当的当面数落,张万坤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是在过去,他早已习以为常,忙点着头道:“是,郑老师。” 而内心当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了还真得仔细琢磨琢磨,当这一群小辈被这么训,也太丢人了。 老爷子没停下,而后又稍微转了点头,对辛月道:“鲁贵喊你的第一声,你是装作没听见,不是真的没听见,要给这个‘装作’一个具体的回应,不然下一句你就不应该说‘喝,真热’,而是要说‘呦,你喊我呢?’。” 辛月两手交叉放在身前,极为乖巧地点着头:“好的郑老师。” “重新来。” 张万坤再次忙活了起来,在擦桌子的时候,不经意地喊道:“四凤!” 这次他的声音不重,喊了一句之后,立刻抬头望去。 “铃铃铃。” 郑融老爷子又发了话:“太着急了,你不可能立刻就判断出她没给你回应,你总要有个反应的时间,重来。” 徐容本来站在舞台的边缘,一看这架势,干脆席地而坐,按照老爷子眼下的标准,光第一幕鲁贵和四凤的戏,没三天过不去。 “四.....” “铃铃铃。” 郑融瞧着张万坤,眉头皱着,俩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你是要跟女儿伸手要钱的,不是打招呼,在这之前,难道就没一点的行动的前兆?我本来以为先前说了你两次,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可是你眼下的表现,还不如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上台前还会思考。” 见张万坤被数落的连笑都变得不大自然,郑融摆了摆手,道:“张万坤你先下去,仔细琢磨琢磨再上来。” 张万坤和辛月对视了一眼,不由的露出苦笑。 辛月更为紧张,她一个字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一块排的张万坤就被撵下了台。 郑融伸手一指站在徐容旁边的于振,道:“于振,你上。”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于振立在台上,极为尴尬,他现在后悔接下《雷雨》了,明知道郑老爷子当顾问,自己这不是跟自己找不自在嘛! 他比起张万坤更惨,他拢共只推了三回门,连个脸都没露囫囵,就被喊停。 之所以应下出演《雷雨》,一来是离家近,可以照顾怀孕的老婆,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好别从早到晚的跟老婆吵架吵架吵架。 郑老爷子看着于振,问道:“剧本的第一句是什么?” 于振愣了下,第一句是交代背景,这些他看倒是看了,可是又不是台词,谁也没要求背背景啊。 “一个夏天的上午。”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当口,听到旁边辛月的低声提醒,他忙回答道。 郑老爷子那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般的视线稍微柔和了点,道:“一个闷热的夏天的上午,你站在外边等了那么久,就不着急吗,就不热吗?” “你上场的时候,要把后边的东西全给带出来,而不是上来个人,把词念了,就完啦,明白了吗?” 于振同样点了点头,道:“是,郑老师。” 郑老爷子摆摆手,道:“你们俩下去,仔细想想,设计设计自己的行动,繁漪、周萍、周冲上场。” 濮存晰瞧着郑融,脸上的轻松渐渐淡去,他忽地有种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段被一帮叔伯支配的岁月。 照着郑老爷子眼下的标准,这个戏,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未必能排成。 徐容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起了身,轻轻地吸了两口气。 “从周萍进门开始。” 演周冲的朱晓鹏坐在沙发上,似是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突兀地道:“咦,哥哥来了。” 徐容一只手假装轻轻地推开门,进了门,他一手耷拉在身侧,脸上不大有精神,稍微歪着头,打着哈欠的尾声。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但他的内部处理是相当复杂的。 周萍的眼下和过去是不同的,过去,他讨厌父亲,讨厌这个家。 可是如今,他仍旧讨厌这个家,原因却稍微有了点不同,他恨自己过去铸成的错误,又羡慕一切没有顾忌、敢做任何坏事的人,因为如果他要是那种人,他就不必整天生活在悔恨当中。 同时的,他又羡慕能干一番事业的人,羡慕依循着上层人的道德,做着模范公民、模范家长的人,因此他佩服自己的父亲,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个无瑕的男人,即使倔强和冷酷,也是他喜欢的,这两点,恰恰又是他认为自己没有的。 他不愿意再欺骗自己的父亲,他要拯救自己,他选择的方式,是新的情爱,力图把自己从旧的、不伦的情爱当中拯救出来。 而年轻活泼的四凤身上,恰恰有他需要的东西,青春、热情和美。 可是四凤毕竟只是个丫头,没有读过书、上过学,也就不能了解他的苦闷,更难以和他产生共鸣,他又不由自主的纵酒、寻欢、赌-博,沉浸在新的刺激当中。 所以,他的背不太笔挺、步伐也不快,因为他没有内在的支撑,他打哈欠,但又尽力掩饰着,因为实际上他刚刚在花园里躺着,而且鲁大海说了,“刚才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在花园里躺着,脸色发白,像是要死的样子。”,因此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不可能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但他又怕周朴园看到他这副模样而生出不喜,因此进门的时候,他又留了个哈欠的尾巴。 第四十一章 提升 “莫奈的世界”盟主加更 小脸的朱晓鹏站在一侧,见他进门,声音当中夹杂着喜色喊道:“哥哥。” “弟弟,你在这儿。” “儿”字的尾音只给他发出了一半,就趋于消失,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的繁漪。 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情人。 他的步子顿住,停了一瞬后,转身,就要往一侧的书房走去。 于明佳早在他进门时,手中的团扇停了下,听到他又要离去的脚步声,再次停止了扇动,极为温柔地道:“萍。” 徐容的身子轻轻刹住,缓缓转过身来,低着头,避免与她的视线对视,道:“哦,您,您也在这儿。” “铃铃铃。” 郑融老爷子道:“周冲你首先要找到那种感觉,你有许多憧憬,对社会、对家庭,以至于对爱情等等,这应当是一个生活在肥皂泡中的人物,生活在梦中的人物,表现出来是单纯,不是刻意的傻。” 他转过头,又看向于明佳,道:“你不要学别人,一味的模仿,只能学出个四不像,刚才你的行动太机械了,你的语气太简单了,你的行动也没让人看出来你爱他,你根本没有把他当作你的希望。” 郑老爷子语气顿了顿,又道:“你经常演电视是吧,你要知道,如果你们这个戏演好了,以徐容的号召力,他是能够带你走向一线女星的位置的。” 于明佳尴尬地望着郑融,可是同时,又悄悄地瞥了徐容一眼。 她发现自己先前陷入了某个误区,徐容不仅仅是人艺的演员,还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顶级一线男星。 而跟他合作过的女演员,似乎,都红了。 徐容面无表情地听着郑老爷子的话,内心当中,他不是很喜欢郑老爷子对于明佳的指导方式,并非反感以他为工具,而是这种典型的情绪替代的表演方式。 出发点错了,行动上必然会出现偏差。 但心中其实也明白,这也许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解决方案,因为他跟于明佳压根就不熟,也不能指望于明佳把他当成她全部的希望。 而后,郑融又看向徐容,好半晌,才语气莫名地说了句:“不容易。” 徐容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可是听到话,他有点懵,老爷子,我哪点演的好,哪点演的不好,你就不能给个准话? 不容易,这个评价听着似乎是在夸奖,但是在院里,这既不是一句好的评价,也不算是一句差的评价。 怎么体会,除了当事人,谁也摸不准。 郑融本来想让于明佳和朱晓鹏下去,仔细找找状态,可是想到一件事儿后,他止住了这个念头,转而对濮存晰道:“小濮,你上,不用我提示从哪个地方开始吧?” “不用。” 濮存晰走到一半,却听到郑融极为突兀地问道:“场记呢?” 濮存晰忙回过头,道:“那个,郑老师,今儿本来没打算排,就没让场记过来。” “喊一个过来。” 濮存晰应下了,心中却有些纳闷,把场记喊过来,记谁? 话剧的场记,主要负责排练期间导演各方面的安排,包括对对演员的表现、灯光、道具的设想等等,另外也是排练过程中的文字记录人员。 但是今天眼瞅着几乎没人能说上一句囫囵话,要场记干嘛? 等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台上立着的身形,忽地明白过来,徐容。 因为刚才上过台的演员当中,只有他没挨老爷子的批评。 此时,他隐约明白了郑老爷子那句“不容易”的意思,表现不错,但是不能夸。 凭心而论,他觉得刚才张万坤演的还可以,却是没成想压根没入老爷子的法眼。 至于徐容的一场戏之后,他更坚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今天是徐容第一次走上人艺的舞台! 磨练个几年,兴许就能领着一帮人上台了。 早上在会议室见到徐容时,他就有种预感,如果这个戏演的不好,多半跟徐容没有太大关系。 因此的,这才把吴钢划去,而自己顶了上来。 院里的两个看家剧目,《茶馆》几乎是倾尽了院里的全力在支撑,而《雷雨》每一场演出的效果都不太理想,总是演演停停,停停演演。 他还是想把这个戏搬回来,成为院里正儿八经的保留剧目,而不是只停留在嘴上和记忆中。 可是望着场上的年轻人,他又有点遗憾,因为刚才其他几个人的表现,实在撑不起“保留剧目”的名头,单徐容、他、张万坤表现看的过去,是没有意义的,顾威排的《雷雨》,眼下便陷入了如此窘境。 一场好看的话剧,必须是每一个演员的每一句词、每一个动作,都不会让观众出戏。 这也是外界总是评价,人艺但凡能在经典剧目中混上台词的演员,都是角儿的原因。 在辛月去喊场记的功夫里,徐容来到郑融身旁,低声问道:“郑老师,您看我刚才哪个地方演的好,哪个地方需要改正?” 郑融瞧着他,视线前所未有的温和,道:“你不能光顾着你自己,你得去压着同演者的节奏,刚才繁漪抢了半拍,你知道吧?你得压着她,比如你向书房走的时候,可以缓一下,这样,她就没法再抢节奏了。” “嗯。” “那好的地方呢?” “呵呵。”郑融呵呵笑了,却只摇头,不再言语。 等了一会儿,郑融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不排戏的时候,你去我那,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我再仔细给你过过,小濮不行,他那还差的远呢那还。” 徐容斜了一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自顾掐着腰,走到一边安慰被郑融批的情绪低落年轻演员的濮存晰,干笑了一声,轻声道:“好。” 等场记来了,坐到一旁,郑融才接续道:“开始吧。” 濮存晰从舞台边缘,缓缓走到他跟朱晓鹏跟前,两手轻轻地整着衣领。 徐容和朱晓鹏同时喊道:“爸。” 朱晓鹏微微弯着身子,问道:“客走了?” “嗯。” 濮存晰应了声后,转头望向于明佳,同时几步走到舞台中间:“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 “病原来不重,回来身体好么?” “还好,你应当再到楼上去休息。”濮存晰转过头,“冲儿,你看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怎么样?” “铃铃铃。” 郑融摇着头,道:“威严是自然散发的,不能强行拿捏,你得学会笑,你要知道,他们是你最最亲爱的家人,而不是你统治下的仆役。” 郑老爷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在说谁,所有人心中都极为清楚。 在场的,包括徐容,一个个都尽力保持着面容的严肃。 眼下受训的,毕竟是快要退休的场务副院长。 只不过濮存晰却跟没事人似的,今天的郑老爷子,相对而言已经很顾及他的面子,不然放在几十年前,早就拍桌子指着鼻子骂啦。 郑融说着,起了身,走到舞台边缘,道:“我走两步你们瞧瞧。” “开始吧。” 徐容望着郑融缓缓走过来的身形,不着痕迹地整了整衣袖,轻声道:“爸。” 郑融“呵呵”轻笑了声,表示回应。 郑融的步伐不快,因此,直到了身前,朱晓鹏才问道:“客走了?” “啊。” 郑融含糊不清地,夹杂着笑,应了一句,整着衣领,看到已经起身的于明佳,稍微抬起了胳膊,伸手指着她:“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 于明佳因为郑融缓慢的语速和温和的语调,不仅台词说的慢了点,态度上,也莫名的柔和了些,道:“病原来不重,回来身体好么?” 在说话的当口,郑融迈着不快的步子,拿捏着关切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迈了八步,走到舞台中间,“还好,你应当再到楼上去休息。”,脚步落下,踏在了“休息”两个字上,同时,他抬起的手,也不疾不徐地落在腰间,因为关切,而微俯的身子,也渐渐挺直。 徐容咧着嘴,看着缓缓走到桌子后又坐下的郑融,这还是第一次他近距离的观看老爷子演戏。 此时,他明白郑老爷子自然而然的威严是怎么塑造的了。 仅仅用了八步,走出了一个威严但又不乏关怀的封建家长的形象。 郑老爷子坐下之后,望着台上一个个垂手侍立的演员,道:“别觉得我骂了你们,就让你们没面子、脸上挂不住,我跟你们讲,丢这点面子算什么?被观众轰下台,那才是丢大面子,不仅丢自己的面子,还丢人艺的面子!” “记住了吗?” 徐容跟着众人一起应着,道:“记住啦。” “叮。” 徐容突然听到耳边清脆的低鸣,心中不禁闪过一道疑惑。 什么情况? 类似的感受,他相当熟悉,这是系统评价升级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 只是因为还在台上,他不好立刻查看。 等了一会儿,他下场,史蓝芽上场之后,他才目光注视着台上的同时,调出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63/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八极精通(解析进度:51%) 第一眼,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综合评价竟然变成了“A”? 明明前阵子看的时候,还是“A-”来着。 他又仔细浏览了下各个小项,这才发现“肢体”一项,已经不知不觉间由“B”变成了“A”。 最为诡异的是,经验值没有少半点。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几年前类似的一幕。 在拍摄《大清风云》期间,同样的情形,他也遭遇过一次,那时候他的综合评价还是“D-”,结果在“表情”、“台词”、“肢体”、“眼神”全部提升至“D ”后的第二天,“节奏”就由“E”自行提升至“D”。 当时他就猜测,应当是他自身的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发生了质变,强行提升了系统的评价。 望着63点的经验值,徐容心中颇为振奋,再有37点经验值,他的综合评价就能提升至“A+”。 距离锤爆李又斌,也许只差一个“恒定巅峰”的特质。 如果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再来个三五次,回头跟陈保国合作的时候......嘶,不敢想不敢想。 可是他仍遐想了会儿,这仔细一想不当紧,心头一下给凉了半截。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肢体”一项,停留在“B”的评价已经四年。 四年当中,他拍了十部电视剧,客串了两部电影和几部电视剧,再加上毕业汇演剧目《茶馆》和眼下排练《雷雨》。 期间跟各路前辈、同行交流学习,才终于将“肢体”由“B”自行提升至“A”,想要再次自行提升,时间跨度也许要以十年为单位。 从过往的经验当中,他早已发现,随着综合评价的提升,经验值就越来越难获取。 《媳妇》拍摄期间,他林林总总的拿到了26点经验值,而《黎明之前》只拿到了24点,至于定位为偶像剧的《雪豹》,拢共只拿到了极为可怜的13点。 而如今综合评价提升至“A”,他估摸着,13点如今看着不多,可以后回头望来,也许是自今日起,他拍摄的电视剧当中,获取的经验值比较多的一部戏。 如今,徐容也算摸清了经验值的规律。 掌握过去未曾掌握的技巧。 他的师承比较杂,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比较全面,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出身,又师从话剧演员出身的李雪建、配音演员出身的童自容。 如今业内同行使用的内外部技巧,很难再会出现当初拍摄《新上海滩》时被震惊的连台词都给忘了的情形。 技巧的确高到了一定程度,但也无疑增加了获取经验值的难度。 不过他也不着急,满打满算,他也才二十四岁,三十岁之前,兴许是有跟李又斌合作的机会的。 等等。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系统被他反过来给强行提升的契机。 郑老爷子刚才那四平八稳,不疾不徐的八步,以及他一连串的肢体动作! 他将系统界面收了,视线缓缓转向郑老爷子。 过去,他似乎忽略了点什么。 郑老爷子身子骨已然不大健朗,可是蓝天野老爷子和朱旭师伯虽然同样年纪不小,但依旧还是能打能跳的! 想来上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心中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眼下,他得首先把《雷雨》演好,不然人家兴许都不乐意鸟他。 等史蓝芽演了一段,郑融又是一通批之后,忽地冲徐容招了招手,等他到了跟前,才低声问道:“刚才看明白了吗?” 徐容知道他的意思,可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能低声道:“看明白了点。” 郑融点了点头,道:“于明佳,你跟徐容上,第二幕的那段谈判。” 第四十二章 一周 徐容的确看明白了点,但到底是不是全部,他自己也不清楚。 刚才郑老爷子从舞台一侧走到他跟前的过程中,本来,他并没有设计整理衣袖的动作,但是因为郑老爷子拿视线扫了一眼他的衣袖,他才下意识地给做了出来。 在拍摄《媳妇》期间,他也有过类似的调动同演者的行为,但是却没法如同老爷子这般随意,也导致那段时间每天拍完之后把自己累的不行。 这是他要学习的地方。 望着站在一侧的演员,眼下该上台的,基本都上了一遍。 大失所望。 这是他心中唯一感受。 因为过去人艺总是在教科书当中出现,在他的预想当中,人艺的整体水平,概括而言,应当是冯远正遍地走、吴钢不如狗,但眼下看来,冯远正和吴钢,其实应该算得上人艺在职演员的天花板。 此时他彻底理解了濮存晰的心情,照着眼下的局势发展下去,人艺要完。 就像先前《雷雨》遭受的群嘲,如今的人艺,早已不是当初一群神仙打架的艺术殿堂。 若非还有濮存晰、梁观华、丁志成、冯远正、吴钢等几个当初一帮老艺人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勉强支撑,人艺这座当初以大会堂同样的材料建成的殿堂,早已轰然崩塌。 与此同时,一间办公室当中,刘疆无声无息地坐在沙发上,在不远处,罗力平手中夹着跟烟,安静地立在落地窗前。 今天晚上,《媳妇的美好时代》将于东方卫视和京城卫视同步首播。 宣传费用早已花的一分不剩。 但宣传期间,却缺失了最为关键的一环,男一,也是整部戏中唯一具备强大号召力的演员,徐容,全程没有参与。 也是因此,无论上的综艺节目,还是媒体、影迷见面会,关注度完全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徐容整个人跟消失了似的。 罗力平很清楚,徐容没有消失,而是在忙别的事儿。 刘疆倒了杯刚煮的普洱,抿了口,道:“我觉得应该没太大的问题,以徐容本身的号召力和两大平台的影响力,收视应该不会太差。” 他的话,不大有底气,今年的市场,和去年不一样了。 以徐容的小荧幕号召力,《媳妇》按说应该采取“4+2”甚至“4+4”的播出模式,但是如今首轮只有京城卫视和东方卫视两家。 其他的电视台虽然表达了购片意向,但价格上,罗力平不太满意。 就像刘燕名曾推断的,市场规则被《潜伏》破坏的稀烂,预购早已成为过眼云烟,甚至哪怕首轮,电视台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因为如今的观众看剧,选择的标准不再是电视剧本身的质量,而是热度。 罗力平在这一块出了不小的力气,如果他不做,别家都在做,那么《媳妇》二轮很可能根本卖不出去。 重宣传、炒热度,也已经成为各大制片方、出品方的共识。 卖出高价的共识。 制片方剪几个片段,或者截几张图片,通过传统媒体和网络同步发力,几百万的人民币撒出去,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剧,也能强行扭转市场口碑。 方法有很多,挑起社会比较关注的话题、宣扬演员炸裂演技、打了多少多少明星的脸,再者或者鼓吹某个知名演员“人间清醒”等等,如果实在找不出可以发通稿的点,那么“神仙颜值”什么的,同样可以大吹特吹,只要舍得花钱,但凡观众是生存社会当中的人,平时接触网络或者纸质媒体,都难免受到这些舆论的影响。 如果观众因为大量的宣传生出普遍反感的情绪,而后进行攻击、嘲讽,那更简单。 同行坐不住了,花钱雇水军黑! 别问同行是谁,反正就是同行见不得我们好!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纵然是一部普普通通的剧,也能给捧到天上去。 当铺天盖地通稿把地洗了,把观众的脑子洗了,等待制片方的,就是坐地起价,就是金山银山。 《媳妇》的宣传费用同样花费不菲,但徐容的沉默,让许多电视台犹豫了。 罗力平不满的同时,又十分忐忑。 过了好半晌,罗力平才转过头来,不解地问道:“老刘,咱们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他啦?《媳妇》和《黎明》的合约是老早签的,那个时候他身价不高,可也不能怪咱们啊,而且这不是准备再签一部补偿了嘛。” 刘疆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说是在办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 罗力平瓮声瓮气地道:“可是他根本没跟我说到底在干嘛,要是真忙,你给我个准信嘛。” 刘疆给他倒了一杯茶,而后,又给自己点了根烟,道:“今儿早上,我看新闻说,他一早就去了人艺,应该是排戏去了,人艺的成名演员要是没排练、没演出,一般是不用天天跑过去的。” “那他也不忙啊,宣传而已,抽出来一个周的时间就足够了。”罗力平没觉得口渴,也就没动茶杯,极为不解地道,“我就纳了闷了,话剧一年能挣几个钱?电视电影能挣多少钱?他不可能分不清。” 见刘疆要辩解,罗力平道:“你要说磨练业务能力,那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他眼下的水平,足够他吃一辈子了。” 刘疆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估摸着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那你说怎么回事?” “你知道任明吗?” “知道啊,任院嘛。” 刘疆笑着道:“任明进了人艺一年,就被提名进入艺委会,五年提副院,这也这么多年了,正巧再有几年,张合平就要退休,我估摸着,下一任院长没意外就是他,到时候又再赶上濮存晰退休,一下就空出来俩副院的位置。” 罗力平缓缓坐了下来,有点没明白刘疆话里的意思。 刘疆接续道:“人艺这个单位很特殊,虽说不是国字打头,但实际上是话剧界的最高殿堂,跟北影厂、中戏,三家原来是兄弟单位,而且老见天的给高级领导演出,你说徐容要是演的好了,被领导点名,上去了,在副职上熬几年,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影视演员的身份,操作一番,你说有没有可能调任北影厂?” 罗力平奇怪地瞧着刘疆,道:“不是,你怕不是忘了北影厂早没了吧?!” “那你说它现在叫什么?” 罗力平愣了好一会儿,忽地,轻轻地抽了一口冷气:“你说的,不能是中影吧?” 刘疆鼻孔当中冒着烟,道:“不是说没有可能,前阵子我听说他兼了六家电视台投资的一个戏的总监制,一个演员,兼六家电视台投资的总监制,这不是扯呢嘛,可是你要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一切就合理了,人艺跟中戏、中影都是平级单位,一个人艺副院长调过去,哪怕平调也得是个副职,可人家年轻啊,你说,以后他要是真坐到了那个位置,两岸三地的影视圈,他说个是,谁敢说半个不字?。” 罗力平听着刘疆头头是道的分析,不由瞠目结舌,直到手上夹着的烟燃尽了,烫到了手,他才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了烟灰缸:“卧槽,这,他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啊?!” “谁说不是呢,而且人艺也是最好的舞台,你去人家院里博物馆看看,好家伙,那题词的、写表彰信的,就没有一个部级以下的。” 沉默了好半晌,罗力平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放下了,才道:“合着按着你的意思,以后咱们能不能吃上饭,还得看人家的脸色了?” 刘疆笑着道:“谁知道呢,这就是我闲着没事瞎琢磨的,你也说了,演话剧压根不赚钱,纵然是磨练演技,接一些性格迥异的配角不也一样?而且这个学弟,我也算了解一点,他打定主意干一件事,必然有着其非常清晰明确的目的,不然他碰都不去碰。” “而且,我听一些小道消息,徐容刚毕业的时候,学校本来是打算让他留校任教,但是张合平和濮存晰俩人得了徐容的答复之后,直接跑到了北电,把档案硬生生地抢走啦,看情形,要是没有意外,估计又是一个任明。” 罗力平被刘疆擘画的宏伟蓝图给镇住了,心中那点不满,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徐容的年龄。 他才二十四岁,年轻,就意味着无限可能,真要是在人艺起来了,刘疆的“瞎琢磨”,不是没有可能一步一步的变成现实。 关键是,这个人不仅业务能力极强,而且会来事儿,为人还相当低调,这三点,基本上能够保证他在人艺这样的单位混的风生水起。 “二十四岁啊。” 罗力平苦笑着感叹了一句,此时,他不敢再埋怨徐容的不是了,道:“等吧,我今天晚上打算睡办公室,收视统计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回去,你呢?” “我等会儿得回去,家里还等着呢。”刘疆笑着说道,“等出来了,你别忘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肯定的。” 徐容压根不知道他进人艺的行为会被刘疆一顿天马行空的分析,此时他刚刚合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准备登台排练。 对于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演员,《雷雨》第二幕的“谈判”都是异常熟悉的情节,是继第一幕的“说鬼”、“喝药”之后的第三个小高潮。 在第一幕,繁漪找周萍谈话未成,却被周朴园逼着喝药而引起的一场轩然大波之后,与周萍的另一次会面。 这时,她已经知道周萍明天即将到矿上去,时间紧迫,所以他急于抓住这个时机打算好好地和周萍谈谈,期望他能够留下来。 繁漪希翼能够用过去和周萍的感情来打动他的心,而周萍却悔恨过去做的错事,他公然违背了自己三年前曾经许诺过的誓言,从而激发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徐容很清楚,在这场戏中,繁漪居于主动地位,是进攻,积极的为自身找寻生路。 但是她偏激的性格以及周萍的逃避、后悔,渐渐把这场谈话推向了指责。 周萍在一味的防守、恳求无果,以至于在被逼到无可奈何的境地时,他性格当中的“冲动”爆发了。 郑融老爷子看到两人站好了位置,道:“开始吧。” 于明佳走到大沙发左后侧,先是向门外张望了下,证实鲁贵确实走了,才转过头来,高声问道:“他上哪去了?” 徐容此时站在桌子左后侧,以希望繁漪能够别注意到他,听到后方的质问,转过半边身子,莫名其妙地问道:“谁?” 郑融愣了下,忙拿胳膊肘拐了一下旁边的年轻场记,然后指了指场中的徐容。 因为他陡然发现,徐容对周萍这个角色似乎更加熟悉了。 不用郑老爷子提醒,场记刚从隔壁《雷雨》组过来,自然能分辨好坏,早已记下徐容刚才一连串的行动,。 “你父亲。” 于明佳这句话一出来,郑融忽地抬起了双手,捂在耳朵上,似乎听到什么极为刺耳的声音。 濮存晰见势不对,急忙摇响了铃铛。 郑融没再发表评价,只是站起了身子,道:“以后我就不过来了,什么时候你们觉着自己排成了,什么时候我再来。 濮存晰只能陪着笑,转过头,对一旁的徐容道:“小徐,去送送郑老师。” “好的。”徐容应了声,而后又回过头来,“濮院,我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得送到家不是。” “噢,行。” 于明佳今天的表现,纯粹是79版看多了。 当时的版本还没有脱离批判阶级矛盾的藩篱,并且刻意弱化了人***。 另外,院里当时出演繁漪的老前辈谢延宁的水平,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综合而言,她的呈现方式,拿到现在来看是反人性的。 可以为之佐证的是,无论是如今各大表演院校,还是人艺自己的院刊、《雷雨》的分析,从来都没有摘录谢延宁的表演,乃至于院里留档的创作档案,也没有收录。 因为在79版中,刚才那一幕,谢延宁一上来,就是以质问的语气问:“他上哪去了?” 与她希望周萍留下来的初衷完全不符。 79版之所以经典,是因为郑老爷子在周朴园的塑造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加上朱琳、胡宗温、李大千、濮存晰、周冲一众实力派,才铸造了经典,但繁漪无疑是其中最大的败笔。 情形类似于眼下杨力新、恭丽君领衔的《雷雨》,只不过整体水平弱化了一大截。 吞噬 等郑融和徐容出了剧场,濮存晰回过头来,望着一众青年演员,问道:“现在服气了?” 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即使濮存晰不说,他们也早已看的明白,并非徐容没有被郑老爷子批评,而是他在表演的“真实”。 表演的目的,是为了让观众看着像真的,于演员自身,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演员提前准备了台词,也知道剧情接下来的发展,甚至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可是上了台,就得像是第一次听、第一次看、第一次感受一般,以人物的性格、行为,给予合理的反馈。 刚才徐容只说了一个字,就是转身问的那一句“谁?”,他稍微皱着点眉的疑惑、语气当中的莫名其妙,以及只转了半边的身体,都在给人一种强烈的感受。 他不希望繁漪注意到他,甚至想要逃避和她的交流。 而他的“示弱”,也带动于明佳接下来的一句“你父亲。”情绪瞬间跌落,前后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也导致了郑融老爷子的忍耐度达到了极限。 境界人人都知道,就像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濮存晰见一个个都沉默着,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周,我以一周为限,连样儿都演不出来的,直接换人。” 第四十三章 寻常 “七十多年前,天津遭过一次洪灾,洪水过后,我曾隔着一垛泡塌了的墙缺口,看见过一处官宦人家的高楼深院当中,一个身着短衫的白须老翁,站在阳台上破口大骂,后来,我才听说,这人年轻时,爱上过家里的一个侍女,他为了把她培养成自己理想的、家人接受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送她去日本留学,后来这侍女学成,却并没再回来,他也因此疯了。” “五十多年前,我去拜访洪宪皇帝的内阁总理朱启(qǐ)钤,他是在国外学工程的,回国后主持设计过一些桥梁、建筑,当时我记得,一进门,就看见一块大牌匾,上面依次写着他一生设计、建造的各项工程,象是一方煊赫的记功碑,那时虽然已经解放多年,可他家中的生活依旧是前呼后拥、花团锦簇,吃饭时,儿子正襟危坐,与他的对话总是称‘是’、说‘好’,儿媳侍立在一旁,室内帘幕重重,依然保留着从前的生活习惯。” “三十多年前,我去天津演出《茶馆》,曾托一个故友送票,请一个人来看戏,她是我在天津上中学的时候偶然认识的,在那期间,我们经常见面达两年之久,最后只通过三封信就分手了,我对那段记忆,即使眼下,依然记忆深刻,那时,我就想见她一面。” “演出那天,她是和她爱人一起来看的戏,我在远处望着,竟然完全认不出来她了,和脑子当中的印象,也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模样。” “.” 郑老爷子坐在车里,缓缓地讲述着早年间的故事,即使最新的故事,也比徐容的生辰早了七八年。 “徐老师,郑爷爷,到啦。” 徐容正安静且认真地听着,郑老爷子的这些故事,都是有选择性的,就像第一个故事,在告诉他,周萍是真心爱繁漪和四凤的,而第二个、第三个故事,则给他解释了他要离开繁漪的缘由,以及内心的真实想法。 类似的故事,他看过不少,可是因为郑老爷子的语气,故事比那些单纯的文字生动了许多。 车门缓缓打开,徐容尽管心中有点埋怨王亚芹把车开的太快,可仍麻利的下了车,搀着郑老爷子下来,而后,又把他送到了楼上,坐了半天,才打家属院当中出来。 他回过头,望着楼上的某个窗户,幽幽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排练,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如果《雷雨》能够顺利上演,一轮演出结束之后,他以后就不再经常往院里来,他会学冯远正、吴钢,有演出的时候过来,要是没演出了,就安心去搞影视。 也就意味着,一年到头,他大约会在院里呆上七八天或者半个月。 濮存晰是个好前辈、好演员,但却不是个好副院长,人艺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他负有相当大一部分责任。 因为无论是上任院长刘金云,还是此任院长张合平,他们都不太懂表演,即使明白演员功底的重要性,但是到了实操,就无法做出具体的评判。 但是濮存晰是懂的,但他的管理方式太过温和,总是安慰、总是鼓励,即使人才,慢慢的在这样的温水当中也就松懈了。 如果人艺当真卧虎藏龙,全是吴钢那种,跟只老王八似的憋在院里没日没夜的磨练自身的技术,直至趋于成熟,然后才走出去,一鸣惊人,他反而相当乐意把有限的时间腾出来,放在院里。 然后,卷死他们。 第二天,一早。 刘疆轻轻地挂断电话,望着躺在婴儿车当中熟睡的儿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一把将婴儿车抱起,举在半空中,兴奋地笑道:“儿子,你爹要发达啦,哈哈!” “哇,哇哇。” “哇哇哇。” 正在厨房里刷碗的王桐听到孩子的哭声,赶忙跑了出来,看到刘疆的举动之后,一股火气登时上来了:“放下!” “刘疆,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伱能不能给我少惹点麻烦,我好半天才把他哄睡,碗都还没刷好呢,你就把他折腾醒了,你是不是不把我累死心里不得劲儿?还举那么高,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你做事儿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刘疆听着老婆一阵机关枪似的数落,自知理亏,放下婴儿车后,讪讪地退后了两步道:“我,我就是太激动了。” “激动,有你这个激动法吗?别说是个孩子,就是只小猫小狗,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我跟你说,我现在看到你就烦,看个孩子不能五分钟就找妈妈找妈妈,我这边一撒手,转头就哇哇的哭,我就纳了闷了,他本来睡的好好的,你非把他招惹他干嘛?” 刘疆挠了挠头,可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桐抱起了孩子,轻声地哄着,可是转头瞧见刘疆仍咧着嘴,不乐意了:“你还笑,是诚心找事是吧?” 刘疆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哄孩子的妻子,道:“你知道《媳妇》的首播收视率多少吗?” “我不管多少,你现在立刻去把碗刷了!” 刘疆跟妻子对视了0.1秒后,终于察觉到了天倾地覆的前兆,忙立起了身子,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临他前脚走到厨房门口,王桐突然喊住了他,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刘疆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轻声道:“噢,我说《媳妇》的收视率出来啦。” “多少?” “4.2!” “多少?”王桐愣了下,俩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没听错吧?” 刘疆笑着道:“当然没有,现在各大电视台都已经提着钱跑到华录了。” 此时他已经冷静了下来,道:“首播能有这个成绩,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是徐容《潜伏》之后的第一部戏,就是冲着他的名头,也有很多人愿意耐下心看两集,接下来的几天才是真正的考验。” 王桐当然明白4.2收视率的意义,照着这个势头,只要不滑落,刘疆成为电视剧行业的大导基本上板上钉钉,她一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道:“那,要不去请他宣传宣传?” 刘疆闻言,扭头进了厨房,道:“可得了吧,首播之前都请不动,现在开局这么好,更不可能了。” 随着孩子得的哭声渐渐落下,王桐跟着进了厨房,不过并没有往里走,只是倚在厨房门口,望着忙碌的刘疆,道:“那要是按照你这么说,徐容算是转型成功了?” 她瞧着刘疆直接打开水龙头一只碗一只碗的冲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想说他两句,可是因为更加关心聊天的内容,也就勉强忍着了。 “岂止!” 刘疆认真地道:“如果这部戏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即使一直维持在这个收视水平,那他也会成为此类电视剧的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不,不对,很可能是整个行业的顶级头部演员,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他还会不会接那个战争片。” “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 刘疆叹了口气,道:“受大环境的影响,今年立项的战争片少了一半,电视台对于抗战片也没去年那么热衷,那徐容的片酬可就是个大问题啦。” “以前,一千五的报价,在电视剧行业已经是顶格,要是谍战类型,对他来说算是合理的,其他类型的有点虚高,现在,甭管什么类型的,一千五估计只能打底。” 刘疆说着,关上了水龙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桐眼睛猛地瞪大了:“你干什么去,锅还没刷呢!” “不是,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刷碗吗?” 罗力平感觉此时像吸了那么什么似的,明明很累,可是又兴奋的不行。 昨天一晚,他都没怎么睡,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醒一会儿,睡一会儿。 他意气风发地点了根烟,立在了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城,在吐了口悠长的烟气之后,他忽地吟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先前因为《媳妇》的题材以及高昂的价格,一直保持观望态度的各家电视台,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 全都是眼巴巴来购片的! “罗总,又来一家!” 罗力平没回头,道:“请到会议室去,跟他们说,我马上就来。” 罗力平又狠狠地嘬了一口,此时,他忽然有点后悔,先前卖给京城卫视和东方卫视的价格,实在太亏了。 怎么就没开个三百万的天价?! 随即他又释然,徐容主演的谍战,各家电视台显得尤为疯狂,《黎明之前》还没制作完成,就已经有十几家电视台跟他打了招呼,各个都想独家首播,价钱好商量。 可是《媳妇的美好时代》的遇冷,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 “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啊。”他站在落地窗前,轻声地感慨着。 特么的幸亏之前没卖出去! 不然这会儿他就得坐在地上抱着脚脖哭了。 另一边,徐容坐在书房当中,对着桌子上的两张老旧的照片愣愣出神,照片是昨天从郑老爷子家拿过来的。 正歪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扒拉手机的小张同学忽地坐直了身子,极为突兀地喊道:“徐老师!” 徐容缓缓转过头来,道:“咋啦,又一惊一乍的?” 小张同学举了举手中的手机,道:“网上好多,好多骂你的。” 徐容的眉头皱起,问道:“骂我?为什么?” “他们说,没想到你竟然沦落到了接《媳妇的美好时代》这样的戏。” “啥玩意?”徐容愣了下,“我接《媳妇》,也没什么吧?” “可是他们都说,你应该去演严肃的正剧,而不是这种家长里短的妈婆戏,太掉价了。”小张同学说着说着,又笑了,“不过,他们也都说了一句差不多的话,虽然你演的很好看,但是还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 徐容犹豫了下,才问道:“那有骂我演的不好,或者说剧情的逻辑有问题吗?” 小张同学忙又低头翻了一会儿,道:“目前还没有。” “那就行。”徐容点了点头,轻轻地松了口气,可是还没敢全松,因为这才播放两集,接下来的收视、评价如何,还犹未可知。 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次的转型,相当成功。 4.2的开局,按照电视剧一贯的规律,基本上已经稳坐京城卫视今年的收视前三。 第二天一早,徐容刚下车,就被二三十家媒体生生地堵在了人艺门口,院门口的保安见势不对,赶忙跑了过来,可是却也只能在外圈徒劳无功地大声呼喊“让一让请让一让”。 记者若是如此简单就被驱散,那也不会从事这个行业了。 徐容看着跟前的阵仗,知道估计第三集、第四集收视结果出来了,不然不至于招来这么多的媒体。 “徐容,你为什么要接《媳妇的美好时代》呢?” “徐容,是因为片酬给的太多吗?” 徐容其实更纳闷,自己一个演员,接不同类型的戏,难道还有什么错吗? 这次,他没着急离开,安抚了躁动的记者后,问道:“各位媒体朋友,能不能麻烦各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应该接《媳妇的美好时代》?” 当先的一个女记者语速极快地道:“因为你过去演的戏都是正剧、大剧,而且以你的地位,接这样的婆媳剧是大众不能理解的,现在网上都吵翻天了,都觉得你出演这样的戏是自降身价。” 徐容望着这个说话的女记者,问道:“那你们觉得《媳妇》好看吗?” “好看!”那女记者刷地掏出了一支笔,指着自己的胸口,“徐老师,给我签个名吧,我是你的粉丝。” 徐容瞥了一眼她随身携带的一对扣碗,笑着道:“你喜欢我,我很荣幸,可是我要是签了,我女朋友会不喜欢我的。” “哈哈。” “那签本子上可以吗?” 徐容一边签着名,一边问道:“对了,问你们一件事儿,是不是昨天的收视结果出来了?” “你还不知道?” “最近比较忙,没太关注。” “昨天京城的收视率6.8,东方卫视5.6。” 徐容脸色平淡地将笔记本递了过来,道:“给。” 那女记者望着徐容古井不波的面孔,惊讶地问道:“徐老师,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意外吗,这个收视数据已经确定稳坐京城卫视年度收视冠军了啊?” 徐容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道:“地区年度收视冠军,难道,很难吗?” 他刚刚缓过劲儿来,这特么的怎么比《潜伏》还爆??? 这个收视率,被这么多记者堵门,倒也合情合理了。 站在他跟前的几个记者同样被他问懵了,对呀,人家去年、前年、大前年,主演的电视剧都曾在不同地区夺得过收视冠军的,尤其是去年的《潜伏》,简直燃爆全国。 他说的是完完全全的实话,地区收视冠军,对他来说,似乎,真的家常便饭。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不太对? “徐老师,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接这么,的题材吗?” 徐容不明白这些媒体为什么要纠结这一点,反问道:“那为什么别人能接,我就不能接呢?” “感觉,不太符合你的定位,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网上都在这么说。” 徐容本来想说“我的定位就是演员”,可是话到嘴边,又给他咽了下去,而尽可能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之所以接这部戏,主要有两点原因,第一,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家庭最大的难题之一,尤其是各位男性同胞,我想各位结过婚的,都有所了解,而且随着思想更加开放的80后逐渐步入婚姻的殿堂、为人父母,这是一个不应该避免也无法避免的难题,而作为儿子、丈夫,如何调和婆媳关系,也是每一个男人应该学习、研究的课题,当然,也是每一个婆婆、媳妇学习、研究的课题。” “第二点呢?” “第二点。”徐容忽地笑了,“就是我想说,我不仅仅能演谍战,也能演别的类型的剧。”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鸡汤 “濮院,早。” 刚进入排练用的剧场,徐容就瞅见濮存晰坐在一角的凳子上,一手握着剧本,一手拿笔在上边写着什么。 濮存晰听到声音,抬起头,望着今天换了身衬衣西裤小皮鞋的徐容,笑着问道:“门口那些记者,等你的吧?” “应该是。” 濮存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见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并没有因为又演出一部爆款而沾沾自喜,点着头道:“不错。” 徐容同样找了个角落,坐下之后,望着濮存晰,翻开剧本,扫了两行,悠悠地抬起头,问道:“濮院,我有点不明白啊,院里为什么不给演员提高演出补贴呢?” 在闲暇里,他也思考过人艺整体水准大幅度下滑的原因。 直到发现自己卡上近几个月莫名其妙多出来的1500块钱之后,想了半天,才想清楚了这些钱的由来。 这是院里给自己发的工资。 在飞天奖之后,尽管还没参与哪怕一场话剧的演出,但他仍被评定为三级演员。 想来,即使是一级演员,每个月的工资顶天也就两三千,再加上各种排练、演出补贴,一个月充其量也就万把块钱。 听起来挺多,可是以眼下内城四区五万打底的房价,简直没办法生存。 在计划经济时代,人艺是铁饭碗,再加上国家的重视,各方人才荟萃,多方的原因综合之下,成就了人艺。 可是到了市场经济时代,这一套便行不通了,谁也不能指望人饿着肚子来为艺术献身,既然有挣钱更多、付出更少的选择,那何必还要苦哈哈地呆在院里? 哪怕真的热爱。 濮存晰沉吟了一会儿,道:“咱们的工资标准,是人事局定的,补贴要是太高的话,其实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徐容的眉头轻轻皱起,问道:“怎么说?” 濮存晰犹豫了下,道:“其实你也应该了解一点,院里已经养了不少闲人,如果再提高待遇,这类弊端,只会越来越严重。” 徐容闻言默然,此类现象,是哪都避免不了的,别说剧院,就是剧组,这类人也大有人在。 人家也不是吃肉的来的,就是抱着喝口汤的心思。 可是纵然是汤,也是有限的,一旦编制全被占去,回头即使有合适的人才,也没空地方可给。 当初林召华就是反感这一点,才愤然从人艺出走,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濮存晰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谈,以免挫伤了徐容的积极性,转而道:“我跟顾导的赌约,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点。” 濮存晰笑呵呵地望着他:“有信心吗?” 徐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脑袋:“没有!” 濮存晰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但是想起昨天排练的情形之后,又不由无言。 等了半晌,才又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顿了下,才不大确定地道:“读剧本?” “有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呗,我现在算是看明白啦,一步到位根本就不可能,只有先读个几十上百遍剧本,一边读,一边排,才有可能排成,除了这,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所说的读剧本,自然不只是随便读读,而是在走位置的过程中,不断重复进行人物的对话,进而帮助演员寻找人物的状态。 至于外在的表达,只能一步一步来。 徐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道:“这都快八点了,怎么人都还没过来?” “九点钟上班。” 徐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不是演出,也没法跟剧组似的,天天四五天从床上爬起来赶往片场。 濮存晰知道他早已经把剧本研究透了,提议道:“咱们俩先试试?” 徐容来了点兴趣,道:“试试就试试。” 俩人各自撂下了剧本,走上台,开始排练。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高大的身形,来到了剧场门口,但是似乎老早就听到了剧场内的声音,并没有当即进来。 “那么我请你的为了你的生母,把现在的行为完全改过来。” “是,爸爸,那是我一时的荒唐。” “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 “哈哈哈。” “是不是差点意思?” “重新来,你调整你的,我调整我的。” 于振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台上的两人,他都不陌生,可是却谈不上熟悉。 他们一个是和蔼的常务副院长,一个是影视行业的大腕儿,于他,都太过遥远。 他今天出门的早一点,因为在十几分钟之前,他才跟老婆吵了一架,他真的不想再吵了,每一次进家门之前,他都劝自己冷静、不要生气,可是进了门,三句说不完,火气就蹭蹭的直冲脑门。 眺望着台上两个把几句词排了十几遍的身形,他仍没有进去的打算,就那么安静地站着。 这是难得的安静,尤其是两个人的配合愈发默契的情形下,让他心中生出久违的宁静。 台上的雷雨并没有爆发,可是他头顶上,炸雷每时每刻都在轰轰作响。 看着台上的一老一少,他有点羡慕,又夹杂着不解。 他羡慕他们可以摒却杂念,废寝忘食的把精力投入到戏中,又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都到了那么高的高度,还要如此拼命? “于老师,你怎么...” “嘘。” 辛月忙闭上了嘴巴,好奇地打量着对自己示意噤声的于振,低声问道:“怎么啦?” 于振伸着食指,指了指剧场内。 辛月从于振旁边,悄悄探过头,望着台上的二人,不由愣了下,低声道:“两位老师来的好早呀。” “嗯。” 在某个当口,濮存晰忽地停了下来,朝着门口喊道:“大海,四凤,站门口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 俩人听到濮存晰的喊声,也不敢耽误,一路小跑着到了台下。 濮存晰跟徐容对视了一眼,没有废话,道:“来,咱们直接排,只要台词没念错,就不要停。” 于振和辛月齐齐愣了下,忙道:“好。” 张万坤是第五个到的,看着台上忙碌的四人,他压低了脚步声,同样一路小跑到台侧,等到了他上场的时候,没让人提醒,他直接走上了台。 相似的一幕,在接续发生着,尤其是当最后一个压着点赶到的朱晓鹏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时,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整,并没有迟到。 可是内心的忐忑并没有因腕表的分针还没完全指到“12”而减轻分毫。 万幸的是,并没有人责备他。 等终于各就各位完整地排完了一遍之后,徐容跟濮存晰对视了一眼,不由笑了。 他们误打误撞的,似乎找到了一种更好的办法。 当氛围塑造好,每个人投入的程度自然就会上来。 而且他们的要求也不像郑融老爷子那么高,只要这一遍比上一遍好,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趋向于“真实”,他们就知足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着急。 中午,一帮人端着盒饭往嘴里扒拉的当口,濮存晰聊着聊着,话风一转,看向徐容,问道:“徐容,你当初为什么要来人艺啊,那个时候你那么火?” 这下,所有人都停止了聊天,转而将目光集中到徐容的身上。 徐容来人艺,他们并不好奇,解决户口问题嘛,好多人挂靠国话都是这个目的,同时也是给自己找个大树好乘凉。 可是徐容真的排戏、参与演出,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因为如果同样的时间,以他如今的人气和知名度,能挣到许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财富。 而在院里没日没夜的排戏,累不说,撑破天也就四五万块钱。 徐容瞥了濮存晰一眼,心道我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比我清楚? 可是他也明白濮存晰的用意,这是给他架好了火、准备了材料,让他熬一锅鲜浓可口的鸡汤呢。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以前我很想演一类角色,就是安嘉和那样的,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冯远正老师当时塑造的太好了,前年,碰巧,我跟吴钢合作《潜伏》,当时第一场戏,他就把我镇住了,那个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人艺的厉害,即使一个不太出名的演员,业务能力在业内也是顶尖的。” “自从开始拍戏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制片方、出品方、导演组,到底根据标准什么选演员?” 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徐容道:“我觉得是价值,一个人,只有具备了一定的价值,才能被人需要,那么问题来了,演员的价值是什么?” 于振试探着问道:“知名度!” 徐容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否定他的答案,这在劝说他人是极为忌讳的一点,道:“我举一个例子,从第一届四大小生,到去年的四大小生,那么多人,他们在当选的那年,知名度低吗?” “可是不过三五年的光景,当拍一部烂一部,再拍一部,接着烂一部的时候,人家就不会再找你了,然后慢慢的,知名度也就下去了,所以我觉得,演员价值的核心,不是知名度。” 见演周冲的朱晓鹏似乎不大认同,徐容并没有继续讲下去,顿了顿,道:“目前流行着这么一种观点,只要剧本好,戏一定能有一个好的收视率,我之前曾经拍过一部戏,叫《新上海滩》,虽然收视爆的一塌糊涂,但是被人骂的老惨了。” “哈哈哈。”在坐的众人似乎都看过这部戏,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笑声。 等笑声落下,徐容继续道:“可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被骂,甚至还还被称为整部戏最有看点的角色,就是饰演冯敬尧的李雪建老师。” “还是回到价值的问题上,制片方定了主要演员阵容之后,就已经预料到这部戏肯定会被喷,所以他们必须得找一个能够扛住口碑的演员,这就是一个演员的价值。” “也有人说,那谁谁谁,就是炒作出来的,业务水平稀烂,咱们不妨打个赌,十年之后,咱们再看,而且炒作难道就不要花钱吗,其实大家都应该有所了解,光是公关那些媒体,花的钱远比好好拍一部戏要多,这也是价值,不过是用真金白银填充的,具体的个人身上,如果没人捧、没人愿意给咱们砸钱,那这条路就注定跟咱们不沾边,就只能去选择另外一条。” “但凡是技术行业,到了一定的高度,都具备一定程度的低替代性乃至不可替代性,有句话这个场合说可能不太合适,就是你可以拿一坨屎,去替代另外一坨屎,却不能拿一坨屎,替代一桌美味佳肴,我理解的一个演员的价值,就是如此,达成了这一点,剩下的,就是成大名、赚大钱。” “就比方说,咱们排的这个戏,《雷雨》,观众就乐意买郑老师的账,这也是我来人艺的原因,积累我的低替代性乃至于不可替代性,说实话,出了这个门,再想学东西,那也是不完善的、不系统的,而积累的过程,就是以于老师所说的匠心,通过咱们院独有的技巧、训练方法,去仔细打磨每一个细节,直至形成本能。” 虽然事出突然,但徐容根据从华名那学来的演讲方式,紧紧地围绕两点展开。 第一点,就是从需求出发,在坐的这些人,除了濮存晰,一个个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成名、如何赚大钱,他的鸡汤,就是为这个核心需求服务的。 而第二点,就是人成功崇拜的本性,他举的例子当中,李雪建、冯远正、吴钢、他,都是在影视行业取得一定成就的人,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是幸存者偏差,可是这玩意,简直是熬鸡汤的最好的食材。 濮存晰瞧着剧组的一个个年轻人在徐容讲完之后,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不由的微微讶异,他本来想让徐容讲一讲自己的经历,却没想到他整了点不一样的。 晚上,当于振、于明佳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剧院,走到剧院门口,回头望着三楼的灯火,于振不由感叹道:“我可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能成名了。” 辛月虽然累,可是她成功地被徐容忽悠住了,举起小拳头,冲着于振道:“加油。” 于振懵了,国字脸上露出点不使对方尴尬,也不使自己尴尬的笑容,同样举起了拳头:“加,加油。” “拜拜。” “明天见。” 濮存晰留下了张万坤和徐容,在三楼召开了一场小会。 经过几天的排练,濮存晰也彻底看明白了,三人的业务水平,明显高于其他人一大截。 而且整场戏中,其他人出场期间,三人中的某一个乃至多个,基本都会上上场。 濮存晰瘫在椅子当中,抿了口水,道:“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带动其他人。”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这不太现实,繁漪这个角色太重要了,不是靠人带就能带出来的,她也是这个戏的核心之一。” 徐容的话音落下之后,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了半晌,张万坤忽地抬起了头,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濮存晰望着他,道:“说说看。” 张万坤瞅着濮存晰,又转头瞧了瞧,道:“濮院你如果做现实当中的周朴园,而徐容来充当现实当中的周萍,是不是能把于明佳和其他人带入到角色当中?” 徐容跟濮存晰对视了一眼,还别说,张万坤的这个办法,真的相当具备可行性。 濮存晰是副院长,完全可以把人艺当成他的周公馆,而徐容的地位,也能够保证他充当周萍的角色。 可是只是一略微思考,徐容就觉得不太妥当,道:“会不会,出问题?” “徐老师,你别忘了,咱们可是跟顾导打了赌的。” 濮存晰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看我的发挥,其他的,咱们仨多出把力气,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的也用跟人物差不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好。” 徐容瞧着濮存晰和张万坤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定下了,只能哀叹一声。 希望于明佳和朱晓鹏的心理素质够硬吧。 第四十五章 拭目 第二天一早,朱晓鹏尽管仍困的睁不开眼,但在第三个闹钟,也是最后一个闹钟的催促之下,不得不打舒服的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不能再踩着点到啦,尽管昨天没人说他,可是作为最后一个,而且无论资历还是名气、技术,都是组里倒数的,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原本,他是不用这么困的,可是昨天晚上,莫名其妙之下,他熬了会儿夜。 本来,他也没打算熬夜,甚至还下定了决心,十一点钟一定准时睡觉,然后今天早点起来,在八点钟之前,赶到剧院。 因为昨天他听于振说,濮院和徐容,都是八点前到的。 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假如七点钟开始排练或者演出,那么演员一般得在六点钟到后台。 这是上上一代老前辈留下来的。 可是那一辈人已经如同人艺的荣光一般,退出了舞台,而且也并未成文,没有形成白纸黑字的规定,也就没有严格遵守的必要。 在昨天晚上,下定决心早睡早起的决定后,他由衷的为自己积极的决心和态度而感动。 他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向老艺术家看齐。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习惯于熬夜,躺床上半天,翻来覆去的,不但没有睡着,反倒是越来越精神。 无奈,他又起床玩了会电脑,再次上床,临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又摸出了手机。 然后莫名其妙且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最近流行起来的微博。 然后凑巧的,他看到了一项网络发起的一项投票,有关徐容的投票。 最近几天,因为《媳妇的美好时代》的热播,徐容和海青这对组合火的一塌糊涂,全国各家卫视都上赶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播放。 投完属于自己的一票之后,他本来想把徐容关注了,一搜,结果才发现人家压根就没开通微博。 哪怕微博上铺天盖地的几乎全是关于他的消息。 他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徐容这么大的腕儿,竟然还没开通微博? 他突然来了点兴趣。 然后就开始搜索起徐容过往的经历。 看徐容的经历,远远比听他的演讲更振奋人心,干过工地、跑过群演、演过配角,机缘巧合之下,得益于公司的力捧,一举成名。 从徐容的经历中,他悟出了一个成功的秘诀,高度自律。 由人及己,他顺眼的,瞄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一点。 放下手机,在被徐容的成名史鼓舞的心潮彭拜的同时,又夹杂着满腔的愧疚和罪恶感。 明天一定老艺术家! 因此,他没能按照预计的时间起床。 在迅速的洗漱之后,他着急忙慌的出了门,半路,他顺带着买了俩包子和一杯豆浆,准备到了院里后再吃。 到了排练厅的大门前,他先是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来得及,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后,才伸手去推门。 因为今天下午有演出,剧场正在布景,剧组就挪到了排练厅排练。 手放到门上,刚推开了一条缝,他忽地听到一道熟悉但冷峻的声音:“请你出去,我们正在排练。” 他下意识地把手上的力气收了大半,而轻轻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只是还没抬脚进去,门就被猛地拉开,从中走出个气冲冲的二十来岁的杏仁眼女孩儿。 他扫了一眼,并不认识,兴许是组里哪个演员带的亲友吧。 但紧接着,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 往常带朋友过来,是没人管的。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只见台上,濮存晰板着张脸,寒声道:“我再强调一遍,无论任何人,不得私自带和排练无关的人员进入排练厅。” “好了,开始排。” 朱晓鹏搭眼一扫,只见站在一旁的徐容,脸色相当不好看,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测。 濮院八成是着急了,连徐容带来的人,都撵了出去。 眼瞅着台上已经开始在排,朱晓鹏只好把早餐先放在一边,迅速加入其中。 一遍排完之后,濮存晰道:“大家都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们讲一个早年间的故事,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咱们北平的一个军阀......” 朱晓鹏、于明佳跟往常一样,拿过来还没来的吃的早餐,只是刚打开,还没碰到嘴,就忽地听到一道极其突兀的声音:“出去!” 朱晓鹏和于明佳各自捧着各自的早餐,先是愣了下,等对上了濮存晰的视线,他们才恍然意识到,濮院,好像就是对自己说的。 濮存晰皱着眉头,看着二人手中的早餐,道:“排练厅是排练的地方,不是饭店,要吃饭出去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再回来。” 于明佳在愣神之后,赶忙将早餐收了,同时一把拽住了傻愣愣的真要出去吃的朱晓鹏。 她瞪了他一眼,没听人濮院要讲戏的时代背景嘛,真出去了,好不容易拿到的角色,就要泡汤了。 “从今天以后,谁也不准在排练厅、剧场吃饭,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好的。” 一旁的于振和辛月悄悄对视了一眼,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都是吃过饭再来的。 但心中同时有些不解,怎么平时和和气气的濮院,今儿突然变得这么严厉。 徐容情绪“低沉”地望了一眼濮存晰板着的脸,而后,又悄悄的跟张万坤的视线对碰了下。 开始了。 也不枉小张同学辛苦客串一把。 这是昨天晚上回家之后,他临时想起来,而后跟濮存晰合计的。 再有一个多月,小张同学就要参加院里的考试,甭管有用没用,有事儿没事儿见天的多往濮存晰跟前晃晃,省得到了面试的时候,好家伙,没认出来,那可就尴尬到了姥姥家。 《第一氏族》 濮存晰继续讲述他过去从夏春导演那听来的故事,只不过相比于昨天,剧组的氛围陡然被压下去一大截。 濮院明显心情不好,连徐容这个他极为看重的后辈,都没给半点面子,更遑论旁人。 徐容感受着众人的心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还是不够,这点压抑根本无法与周公馆相比。 不过看着濮存晰不慌不忙的模样,他也不着急,今天的主角,是濮存晰。 到了中午饭点,正在排练“喝药”的过程中,一道突兀响起的铃声,瞬间打断了于明佳和朱晓鹏的台词。 因为二人的停顿,同台排练的濮存晰和徐容,也没法继续下去。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侧椅子上搭着的一件棕色的风衣。 于明佳忙跑了过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迅速挂断了电话。 濮存晰望着她,伸出了手,道:“拿过来。” 于明佳瞧着濮存晰严肃的面孔,犹豫了下,慢慢地走到濮存晰跟前,将缀着个小兔挂件的粉色手机递到了他手中。 濮存晰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而后又道:“小于,排练厅的规矩,你应当知道,进入排练厅,必须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你也算是院里的半个老演员了,应该知道,也应当为后来的新人做表率。” 于明佳忙道歉道:“抱歉,濮院,我刚才用了下,忘关了。” 濮存晰摇了摇头,道:“那我给你长长记性。” 他说着,“啪”地一声,将手机撂在地上,而后抬起皮鞋,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 “咔嚓。” 濮存晰一连串的动作,不仅把跟前的于明佳吓的推后了两步,连一旁知道缘由的徐容和张万坤也傻眼了。 濮院,你这有点过了啊。 于明佳在愣神了一瞬之后,脸色可见的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作为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她哪受过这等气? 可是她又清楚的明白,她不能发脾气,对方不仅仅是行业里的大前辈,还是人艺常务副院长。 最终,她胸中无处发泄的不忿只能化作水雾,萦绕在眼眶当中。 徐容一看剧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明白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刻,忙走了过去,拿身体隔开了二人,道:“濮院,濮院,消消气,消消气。” 而后又捡起了地上被濮存晰踩的快要两瓣的手机,道:“于老师,濮院这几天也是压力太大了,他是为了能把戏排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下不为例。”濮存晰下了徐容垒起的台阶,但视线仍扫视了一圈众人后说道。 于明佳心里有气,可是即不敢出言反对,又不想应下,面对徐容的安慰,低声说道:“谢谢。” 史蓝芽这时道:“濮院,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排,小朱和小于从早上起来还没吃饭呢,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濮存晰望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好。” 而后,他又转过头,冲徐容使了个眼色。 前后脚出了排练厅,上了楼,到了濮存晰的办公室。 濮存晰打抽屉的钱夹当中抽出一沓钞票,递了过来,道:“小徐,这是两千块钱,麻烦你待会儿去买个手机,送给小于,要是不够,你回头跟我说,我再补给你。” 徐容愣愣地瞧着他,道:“不是,你踩坏人家手机,又自己掏钱给人买,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图啥啊?” 濮存晰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我不这么做,于明佳怎么会反感我、怕我?不反感我、不怕我,她就演不成繁漪。” 徐容想都没想的就把钱推了回去,摆了摆手,就要往外走,道:“行,我去买,钱你留着养老吧,这都够你一个月的工资了。” 濮存晰一把拽住了他,强行将钞票塞进了他手里,道:“一码归一码,对了,买来之后你一定要亲手送给他,另外也别跟她说是我给你的钱。” 徐容望着拍了拍自己肩膀后,端着饭盒,转身去食堂吃饭的濮存晰,本来还觉得挺逗的一件事,可是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乐不起来了。 真特么一片苦心啊。 徐容走到剧院大门口,站在一侧的保安忽地拦住了他,凑了过来,低声道:“徐老师,对面有几个人一直猫着,还带着设备,估计是狗仔,你留点心。” “好的,谢谢。” 徐容倒不觉意外,这段时间,他虽然基本与网络断开了链接,但小张同学却总是第一时间给他报道着外界的动静。 《媳妇》的收视率在京城地区,收视率基本稳定在了7.3左右,这个成绩,比去年的各大电视台大混战期间6.2的《潜伏》还要高了1.1个点。 也被多家媒体称为“妈婆剧之光”、“妈婆剧的高峰”。 如同《还珠》为宫廷剧开启了新密码一般,《媳妇》也为电视剧市场开启了妈婆剧的新玩法。 女一海青也凭借毛豆豆一角,一步由十八线女星,直接晋身当红一线女星行列。 而他,也彻底转型成功。 但是与此同时,微博上却发起了一项投票,请求他不要再出演妈婆剧的投票。 截止到昨天,参与投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万。 就特么离谱。 徐容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也是演过《大清风云》那种狗血剧的演员,怎么到了今天,观众对自己的容忍度竟然降到那么低,连妈婆剧都不让自己演? 而且《媳妇》还不是一般的妈婆剧,而是收视创新了京城卫视记录的现代家庭伦理关系剧! 他不能理解。 到了晚上,听到小张同学念的一篇老熟人易立竟发表的文章之后,他才彻底明白了缘由。 小张同学瞧着二郎腿,清了清嗓子,念道: 最近影视圈发生了一件咄咄逼人的怪事,一部几乎没有差评的大热电视剧,一部在全国十几家电视台循环播放的现代婚姻家庭关系剧,网络上却发起了一项请求男一不要再出演此类剧的投票。 离谱且诡异的是,竟然有三百多万人投了赞成票,而投反对票的,只寥寥十万余人。 这是前所未有的诡异,简直可以列为中国电视剧史怪诞之一。 你演的很好,但是请你不要再演了! 也许投票本身有玩笑的成分,但我们不应当仅仅以玩笑的态度来看待。 每一桩离奇之后,必然有其深层次的本质,在笔者看来,此项网络投票之所以发起、之所以能够得到三百多万人的赞成票,还要与徐容过往的作品有关。 通过《亮剑》、《大明王朝1566》、《夜幕下的哈尔滨》、《纸醉金迷》、《北风那个吹》、《潜伏》,徐容一举奠定了新生代乃至于中国影视行业顶级演员的地位,但与此同时,观众也逐渐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那就是徐容参演的剧,必然是正剧、大剧,即使不是豪华巨制,也是顶尖的团队和顶尖的剧本合力而成。 如今,在不知不觉当中,他本身已然成了一块金字招牌,正剧、精品剧的金字招牌,这是一个演员的至高荣誉,也是强大桎梏。 希望观众能多给徐容一些宽容和理解,当然,更希望徐容能给我们带来更多优秀的作品。 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四十六章 前夕 “好的,嗯,好的,吕阿姨,好的,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准说他,您放心。” 濮存晰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迅速淡去,抬起还握着笔的手,轻轻地揉捏着眉心。 怎么一个个就不能让人省心呢。 “笃笃笃。” “进来。” “咔嚓。” 门被推开,露出徐容的笑脸:“濮院,忙着呢?” 濮存晰此时瞅见他,心里就来气,当即低头继续修改场记在排练时的记录,只声音不大高兴地道:“你又不是看不见?” 徐容并没有察觉濮存晰的苦恼,因为自打排练开始,濮存晰几乎天天这副模样,他进了门,从兜里摸出两张发票,轻轻拍在濮存晰跟前,问道:“濮院,你看这些能报销不?” 濮存晰闻言,抬起头,捡起了跟前的发票,问道:“你又给小于买了什么?” “嘶。” 等他看清楚了发票上的金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问道:“十,十六万?” “你到底买了什么?” 徐容瞧着濮存晰惊讶的模样,有点不解,道:你不是说让我帮她找状态嘛,我就顺道着去吕嗯老师那坐了坐,吕老师跟我说,想要演好繁漪,最好每天都穿着旗袍、绣花鞋,可是于明佳抱怨院里的旗袍质量太那个啥,然后我就陪着她定做了两件,再加上两双鞋子,两把团扇,还有又租了的一副民国女子的画,就这还是捡便宜的呢。” 濮存晰不着痕迹地将发票放下了,诧异地道:“你怎么认识的吕老师?”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嗨,说起来都是沾了明佳的光,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我就替她去上门请教请教。” 濮存晰拿起一沓资料,听到他的话,随手又给扔到了桌子上,将发票盖的严严实实,道:“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小于脸皮可没你说的那么薄。” “对了,我想起个事儿。”濮存晰见徐容又要张嘴,立刻道,“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往院里的老前辈家跑,人都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以往,去那坐会儿就完啦,怎么没一点眼色?” “不能吧?”徐容不大确定地道,“我瞅着他们都挺欢迎我的,我过去主要就是陪他们聊聊天,年纪大了,儿女又都忙着工作,眼巴前也没个说话的人,瞅着怪孤单的,对了,蓝田野老师还非要拽着我教我画画呢。” 濮存晰翻了个白眼,《雷雨》已经开始排练半个月了,有的时候上午排,有的时候下午排,周末休息。 可是这半个月,除了早饭,徐容愣是没吃过自家一粒米,今儿个去这个前辈家蹭一顿,明儿个去那个老师家搭个伙,而且礼节也贼到位,甭管贵的便宜的,回回上门没空过手,关键是嘴巴还甜,爷爷长奶奶短的。 再加上他是人艺的后辈演员,老前辈们根本不好拒绝。 已经有好几个叔伯阿姨都把电话打到他这来了。 能不能让那个姓徐的小伙子安生两天? 好嘛,往家属院跑的比回自家都勤快。 瞧着徐容疑惑的目光,濮存晰无奈地揉了揉脑门:“那可是,蓝老师那么大年纪了,不拉着你画画,难不成被你拉着跟你一块排戏嘛?” “嗨,我注意,我注意。”徐容讪笑了两声,他其实已经在有意控制请教的时间,不然要是拿出上大学的劲儿头,估计院里的那些老前辈早就扛不住了。 倒不是他心急,而是实在是时不我待,一个个都七八十的人了,真说不准的事儿。 他见濮存晰摆手,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去排练厅呢,可是他脚下并没有挪动半分,手指着桌子上的发票,问道:“那这发票?” 濮存晰见他又绕了回来,又抽出了发票,咳嗽了两声,道:“这个钱,花的实在有点多啦。” 徐容一听话音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将发票从他手里扯了回来,道:“得咧,我就随口一说,走啦。” “等等。” 徐容还没出门,濮存晰又喊住了他,语气莫名地道:“小徐,你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这段时间,徐容跟于明佳走的太近了,平时一到休息的功夫,于明佳就往徐容跟前偎,而且他要是记得没错,徐容林林总总的,已经在于明佳身上花了小二十万。 他有点后悔当初的威逼利诱了,在踩了于明佳的手机之后,他感觉于明佳仍欠缺一点东西。 对徐容的依赖。 仨人一合计,顿时想出了一出美男计。 状态的确帮于明佳找到了,可是眼下,他却有点担心。 徐容展现的钞能力有点太强了,二十万平白的花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两天,他总感觉于明佳的状态很奇怪,弄的他总是心神不宁的,俩人都太年轻了,再加上朝日相处,真要生出什么意外,他是真没法跟家属交代。 徐容打量着濮存晰担忧的神情,笑着道:“当初我说不行,你们非要让我这么干,现在知道害怕啦,放心,我有分寸,接下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渣男。” 濮存晰的脸色更凝重了,脱口而出道:“你要做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啦。”徐容摆了摆手,顺带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并没有立刻往排练厅去,而就坐在外边的走廊当中,等待着八点钟的到来。 临到七点五十五,他下了楼,进了排练厅,见到穿着身藕荷色滚烫酱紫色边旗袍,脚上踏着双软底绣花鞋的于明佳,露出点灿烂的笑容。 旗袍的上身较为合身,下摆稍肥,叉只开到了膝盖下边,在那个时代,只有舞女的旗袍才会开过膝盖以上,而且这种设计,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于明佳凹凸有致的身材,走动时,下摆的飘动也会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 老院长在剧本当中规定繁漪要穿黑色的旗袍,但是那是开场之后,在跟周萍感情甚笃的三年当中,她的心情应当是明快的,身上的衣服,也应当是充满生活乐趣的暖色。 旗袍是他联系了陈?,找了一个比较有名的设计师定做的,样式符合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流行款式,而横 s 头的发型,也是请教过院里的设计,可以展现她饱满的额头,虽然戏的时代背景应当流行元宝头,但那种发型太过老气,《bj人》当中的曾思懿比较适合,因为她是封建卫道者,而繁漪恰好和她相反。 “老徐,你怎么才来呀。”于明佳望见徐容过来,几步跑到了他跟前,温柔地问道。 史蓝芽听着于明佳对徐容的称呼,尽管已经听了很多次,可是胳膊上仍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 徐容是87年生人,于明佳是82年,整整比他大了五岁,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她才是年龄较小的那个。 也是天真的那个。 望着仰着下巴仰望着徐容的于明佳,史蓝芽微微皱着眉头,一切发生的开端,应当是徐容送她手机的第三天。 莫名其妙的,于明佳突然跟徐容就亲近起来。 “早。” “不早啦,你今天又来晚了呢。”于明佳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中午你不要去食堂吃饭啦,我给你带了。” “嗯?”徐容刚坐下,闻言差点没给直接跳起来,诧异地转过头,奇怪地瞧着她道,“我记得前阵子还听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给男人做饭的。” 于明佳撅着嘴,但又笑了,俩眼睛期待地望着他,道:“我刚刚学的,怎么样,厉害吧?” 徐容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夸奖她,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有女朋友的。” 于明佳脱口而出道:“我知道,可是你那么忙,应该找一个更愿意照顾你的,而不是你要照顾的人,难道不是吗?” “这样,不好。” 徐容似乎有难言之隐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又向门口走去,道:“我去换身衣服。” 于明佳呆呆地望着转身离去的徐容,她只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徐容反倒是退缩了? 对了,他刚才犹豫了一下。 是的,他在害怕,如果被媒体曝光,他过去付出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他不是玩世不恭,她相信他是真诚的,她理解他,她相信他也是理解自己的,她要追上去,抓住他,问个明白。 张万坤嗤嗤笑着望着这一幕,这是他们一块合计出来的办法,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未曾想效果真的好的出奇。 对于明佳而言,这极不友好,甚至相当不尊重,但是眼看留给剧组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 想来,于明佳以后会理解吧。 见于明佳就要跑过去追徐容,张万坤忙咳嗽了一声,喊住了于明佳,问道:“小于,对了,前阵子给你介绍的那个,怎么样啦?” “啊,哪个?噢,那个啊,感觉,不太合适。” 徐容出了门,轻轻地松了口气,在这口气吁出来的同时,他忽地对于周萍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此时,他真的有点害怕再跟于明佳单独相处。 他完全不敢想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徐容刚出了门没几步,迎面遇到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微胖女孩,女孩儿戴着幅金属圆框眼镜,在走廊上望见他,立刻一路小跑了过来,道:“徐老师,徐老师,正找你呢。” “怎么啦,郭老师?” 得益于这半个月天天往院里跑,对于院里的行政人员,他基本也全都认了个遍,眼前的女孩,叫郭那,是院里的平面设计。 也是唯一的平面设计。 工作的内容,就是负责给每一场戏设计海报。 郭那到了跟前,将手里卷成卷的 a4纸递给了他,道:“徐老师,你看下我设计的海报,还可以吗?” 徐容接过了,眼睛虽然盯着纸张,但是却思考着郭那此举背后的意义。 他既不是院里的领导,也不是艺委会成员,海报怎么设计,按理说根本不用征询他的意见。 可是郭那却来到了他跟前,还问他是否可以。 这就很奇怪。 他又想到了濮存晰和顾威导演的赌约,最终的输赢,是以上座率来决定的。 他除了话剧演员的身份之外,还是影视剧演员,而且平时并不经常露面,这样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一旦消息被媒体曝光,他的影迷、粉丝,恐怕会不远万里赶来捧他的场。 于顾威、杨力新、恭丽君而言,这是一场打第一场演出开始就不公平的赌局。 郭那会自作主张的跑来问自己? 显然不会! 只一瞬,他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转过头问道:“濮院让你来找我的?” 郭那眨巴眨巴圆框眼镜下的大眼睛:“没,没,是我想请你帮我把把关。”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放我照片,只写名字就可以。” “噢,好,谢谢徐老师。” “客气。” 中午排了两遍之后,濮存晰看差不多了,到了下午,亲自开着车把郑老爷子请到了排练厅。 距离最后的演出,还剩下半个月,也该请老爷子过来看看成果,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来得及抓紧时间改正。 等郑老爷子坐下了,濮存晰问道:“郑老师,今天连排吧。” “嗯,连排。” 濮存晰同样坐在老爷子旁边,冲着张万坤和辛月道:“开始吧。” “四凤。” “四凤。” 听着张万坤说了两句台词,郑老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顺手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喝,真热。” “四凤,你听见了没有。” “铃。” 一道清脆的铃声乍然响彻整个排练厅。 张万坤和辛月齐齐地转过头来,看向坐在桌子后的郑融和濮存晰二人。 无论距离铃铛的远近,还是资格,先前能拍铃的,也只有他们俩人。 徐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排到今天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这才四句词,又被按了铃。 濮存晰同样疑惑地望着郑融,因为刚才已经说过,今天要连排,中途不按铃的。 对视着濮存晰不解的目光,郑老爷子回以更加疑惑的视线,指了指跟前的铃铛,问道:“你想说什么?” 所有人随着郑老爷子的诧异,又齐齐地将视线转向濮存晰,中午排的时候你这个导演不是说没问题吗? 怎么这才说了四句词,你就按了铃? 濮存晰被一帮人盯着,人都傻了,铃铛明明是郑老爷子放茶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怎么这一转眼就赖自己身上了? 他张了两下嘴,最终,只能转过头,干巴巴地冲着众人道:“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我下次注意。” 再次开始排练,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排完之后,所有人都望着端坐的郑老爷子,等待着他的意见或者建议。 老爷子寻摸了半晌,直到众人忍不下去的当口,才摇着头感叹道:“不容易,不容易。” 至于怎么个不容易法,哪怕徐容和濮存晰在郑老爷子回去的路上问了一路,老爷子愣是没再多说解释半个字。 但是老爷子既然没再像上次似的转身就走,多少也给了众人不少希望。 再次返回了剧院之后,濮存晰当众又下了一次狠心:“接下来的半个月,无休!” 在濮存晰的高压管理之下,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看\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四十七章 达标 五月一日,人艺第三版《雷雨》正式上演。 徐容带着小张同学早早的就坐到了观众席,等待着演出开始。 今天是 A 组演出,也就是顾威导的那组,到了明天,就该轮到他上台了。 上次看《雷雨》,观众席当中笑声此起彼伏,主要原因,出在了演周萍和周冲两个男演员身上。 在他准备的过程中,顾威也没闲着,拉着A 组三天一小排,五天一大排,至于成果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连着排了两个多月,想来应该是有进步的。 他今天过来,一是看看 A 组的排练成果,其次则是也是根据现场观众的反馈,看看自身在外部处理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接下来的演出,票房倒是其次,两个组交叉演出,以二十场为界限,演满之后,根据综合上座率来决定哪个组能否保留。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身为一个演员,要是自己吃饭的职业都被否定,那于他的表演生涯,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胡軍当年演出的《原野》遭遇重大失败之后,直到前年,才在院长的力邀之下,又重新开始接触话剧。 自信心被打击到了。 濮存晰和顾威的赌局,听上去相当儿戏,可是等徐容将自己放到了濮存晰的立场上去看待问题,才明白他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雷雨》作为人艺的经典剧目,在演出时遭遇群嘲,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如眼下的年轻观众被娱乐至死的氛围环绕,已经不知道如何欣赏艺术等等。 但始终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年轻演员在台上的表现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破釜沉舟之下,如果还演不成,那么等待人艺的,不过是引颈就戮。 随着开场时间临近,徐容扭头往后瞅了一眼,后四排,压根没半个人影。 小张同学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望了望,等徐容坐下了,才低声问道:“徐老师,你看什么呢?” “今天来的人,不多。”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肯定呀,他们自从04年开始演出,一直都在被骂呢,前段时间那次,好多戏剧评论人都在批评年轻演员的表演太程式化。” 见徐老师并没有附和,而且眉头微微皱着,小张同学问道:“徐老师,你们比的不是上座率嘛,他们上座率低,这是好事儿呀。” 徐容摇了摇头,道:“当船要翻的时候,先落水和后落水,不过早死晚死的事儿。” 人艺的年轻演员演不成《雷雨》,也就意味着丢了传承下来的吃饭的家伙事,等老一辈的人退下去,早晚要沦落成国话那种二流院团。 演出开始之后,徐容倒是发现了一点不寻常,台上的演员,对于后几排的空位,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杨力新在短短的两个多月当中,竟然也开始学会笑了。 就特么离谱。 郑老爷子从开始演《雷雨》,到学会笑,用了整整二十五年,尽管其中有时代背景的桎梏,但是郑老爷子在笔记当中也曾坦诚,若非顾威提醒,他是未曾意识到这一点的。 徐容忽地想起了前阵子去拜访郑老爷子时,跟杨力新打了个照面的情形。 总有些人,在默默努力啊。 毕竟 B 组的导演是濮存晰,世袭《雷雨》,杨力新不可能没压力,尤其是上次遭遇群嘲之后。 但是不足之处仍没太大的改观,两位少爷,周萍和周冲,简直不说人话。 周萍似乎学到了京剧的精髓,尤其是一些感情较为激烈的戏份,简直完完全全地套用了京剧的表演方式。 而周冲,他给予了一定的谅解。 一个近三十多岁的青年,去演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很难演的出那个年龄段本应有的天真和可爱。 他又想到了朱晓鹏,应该没有大碍吧? 毕竟朱晓鹏本身就长了一张娃娃脸。 “哈哈哈。” 随着繁漪和周冲的谈话,剧场内,再次响起稀稀拉拉的轻笑声,但相比上一次,已经好了很多。 演出结束之后,徐容立刻带着小张同学回了家,看了一场演出,他的确生出了些想法,但仍有待琢磨。 第二天,徐容起了个大早。 这是他人生的第二场话剧演出,也是在人艺的第一场演出。 没跟小张同学和爷爷一起出发,他要先去院里准备,而小张和爷爷他们晚一个钟头再过去也不迟。 进了剧院后,徐容直奔后台,换衣服、化妆。 而后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直到盯着自己那张熟悉的脸看着有点陌生了,他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通过昨天现场的反馈,回家琢磨之后,对于今天的演出,他其实也没太过强烈的自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得益于前期比较充分的准备工作,他的体验是相当完整。 眼下他所做的,是力图忘记所有的和周萍无关的一切,而全身心的投入到角色当中。 《仙木奇缘》 《雷雨》是院里的保留剧目,并且还是由濮存晰领衔、执导,剧场选在了能够容纳近千人的中央大厅。 “周老师,准备一下,要开始了。” 徐容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好的。” 称呼是前段时间他要求工作人员改的,也是为了帮助自己达成最好的体验效果。 按人艺的规矩,新人演员进院之后,要先跑几年龙套,他是已经成了名的演员,与当初的任明一样,直接跳过了龙套阶段,开始演角。 成了,固然是一段佳话,若是没成,自然免不得一番笑话。 九点钟,演出正式开始。 “四凤。” “四凤。” 徐容站在侧幕条,稍微探出半拉脑袋,朝着观众席扫了一眼,在第一排,爷爷、小张同学还有团长、老师都来了。 可是在后方,将近七八排的座位全空着,上座率还不如昨天。 A 组好歹是有杨力新和恭丽君两个老《雷雨》演员撑场面,他们这个组,除了濮存晰以前有演出周萍的经验,其他的在人艺还处于角和龙套之间反复跳跃。 再加上海报上并没有印他的照片,而只挂了个名,观众不乐意买账也在情理之中。 他视线转移,看向台上。 张万坤的作用此时凸显了出来,要是单单演四凤的辛月一个人在场上,面对后方空了小半的情形,恐怕难免惊慌失措,但是有张万坤帮她稳着,她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按照先前商量的,跟着张万坤的节奏走。 之前排练过程中,剧组曾进行过一次讨论,演出过程中,如果发生了意外,濮存晰、徐容、张万坤仨人谁在场上,其他演员就跟着其中一个人走。 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先前A 组演出时节奏大乱的尴尬局面。 不远处准备上场的于明佳望见他,迈着步子走了过来,轻声道:“老徐。” 尽管过去的半个月当中,徐容一直在刻意躲着她,但是她总觉得过去的种种,是真实的,而不是他演出来的。 “老徐,有时间了聊聊吧?” “马上就要演出了,不要想这些,加油。”徐容笑了下,而后指了指后边,“我去补下妆。” “老徐?” 对于于明佳的低声呼喊,徐容充耳不闻,直奔后台。 演出要是被骂,他才是最惨的那个,不单白白费了两个月的辛苦,还牺牲了感情和金钱。 等于明佳上了台,他又来到了侧幕条,等待上场。 “哈哈。” 随着朱晓鹏说出了四凤拒绝他的原因,场内不可避免的响起了笑声。 徐容也颇为无奈,周冲在诸多有台词的人物当中,既不是最多的一个,也不是最少的一个,更不是最难的一个,可是对于任何一个成年演员而言,都是不小的考验。 “上吧。” 徐容缓缓吸了口气,含在口中,伸手推开了中门的同时,吐出了个哈欠的尾巴。 朱晓鹏立在门边,声音明快地道:“哥哥。” 与此同时,坐在沙发上的于明佳手中扇动的扇子,悄然顿住。 “噢,你在这儿。” 徐容先是温和地地笑了下,可是走了两步,越过周冲的身体的遮挡,望见沙发上坐着的于明佳之后,他脸上的温和和脚下的步子同时僵了下,一时间,立在门前,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随着他的沉默,于明佳轻声道:“萍。” 徐容微微低垂的额头轻轻抬起,往前迈了一大一小两步,大的在前,小的在后,而后道:“您,您也在这儿。” 于明佳的的声音相当奇怪,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道:“我刚下楼来。” 徐容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她的委屈,他知道,她是希望他能够继续“关心”下去的,可是他不好再问,转过头,看向周冲:“父亲没有出去吧?” “没有,你预备见他吗?” “噢,我想在临走以前,跟父亲谈一次。” “......” “那也不见得,我总怕父亲回来,您很忙,所以......” 随着徐容走到灯光之下,观众席上渐渐响起零落的莫名惊讶声,而后,阵阵翻书似的的杂声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似的,激然而起。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朱晓鹏不自禁的慌乱了起来,不过好在,他仍把台词完整地念了出来:“你,你不知道母亲病了吗?” “你哥哥怎么会把我的病放在心上?” “妈!” 徐容眼瞅着俩人突然各自抢了一拍,并没有着急,而是又往前挪了一小步,给了一个间歇,强行压下了两人因为乍然的杂声稍显凌乱的节奏,然后才低头望着于明佳的背影,道:“您好一点了么?” 于明佳转过头,望着徐容低垂着的眼眉,嘴角竟然露出了点笑意,道:“谢谢你,我刚刚下楼。” 徐容轻轻点了下头,转过身,走到另一侧桌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预备明天离开家里到矿上去。” “哦。”于明佳先是应了声,顿了下,才又说了“好的很。”而后,又极快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在这一瞬间,徐容不由恍惚了下。 他在进门的一刹那,就能感受到于明佳想扭过头来看他,可是因为在演出,她不能那么做。 就像繁漪也想看周萍,只不过因为儿子周冲在,她也不能那么做, “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的前半句很快,可是后半句又突然慢了下来,也许这不是有意的,可是这确实是繁漪下楼的原因。 因为繁漪听四凤说周萍要离开,为了挽回他,在楼上呆了一周之后,她终于下了楼。 “不一定,也许两年,也许三年。”徐容围着桌子绕了一圈,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坐了下来,同时的将报纸举起,阻隔了于明佳望过来的视线,“哦,这屋子怎么闷气得很。” “......” 幕间休息。 “演周萍的是徐容吗?” “看说明书上是。” “竟然真的是他。” “我的天,人艺这是搞什么,徐容竟然都上不了海报!” 后台,濮存晰领着即将上台的演员靠边站着,好方便布景的工作人员经过。 更远一点,徐容靠在墙边,闭幕沉思,离她不远,于明佳握着剧本,眼睛的焦点却压根没在剧本上。 “唉。” 濮存晰看着二人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经过两幕演出,他很清楚地感受到,徐容和于明佳两个人的体验都达到了极致,在台上,基本都没有使用太多外部技巧,简直就像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又很清楚,两人的内部建设过程,是完全不同的,徐容是自己建立了心象,形成了情绪体验,而于明佳却是外部环境强行把她塑造成了繁漪的模样。 他准备十场演出结束之后,就跟于明佳说清楚,然后再给她放个假。 演出结束,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随着幕布最后一道缝隙合上,徐容立刻急冲冲地跑向后台,而后上了二楼,扒拉着窗户直直地盯着剧场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观众一个接一个的缓缓走出,大多数,都三两成群,但也不乏只身前来的。 但无论成双成对的,还是几个人一起来的,几乎没人说笑、打闹,显得异常安静。 望着门口走出的静默的人流,尽管因为上座率的原因,人流并不稠密,但徐容却咧着嘴笑了。 这是老院长认为的评判一场戏演的好不好的标准,看看观众走出剧场时的表现。 每一场话剧,都有其歌颂、其批判,《雷雨》更是直指人性、制度,也更能引发观众的思考。 从眼下的结果来看,演出整体是达标了的。 请假一天 要忙年中述职,请一天假。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四十八章 串门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在坐的各位老师,就是如何让后排的观众,清晰地感受到我和同演者交流时的思考?” 徐容望着会议室内剧组的众人,出言问道。 演出之后,濮存晰立刻召集了剧组的所有成员开总结会,从舞台设计到每一句台词、每个肢体行为的不足进行总结。 不探讨长处,只总结缺陷以及对应的调整方向,具体的实操,由具体工作的负责人与导演探讨。 此时,徐容倒是隐约明白了不总结长处这个不成文的规则的根本原因。 一旦夸某个演员哪句词、哪个具体的动作演的好,下一场演出时,演员必然会下意识地在此处着重加强,而一旦如此,给观众的感觉就变成了刻意为之,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而且真正在大剧场演了一场话剧之后,徐容也意识到话剧和影视的巨大差异,同时也产生了一点疑惑。 疑惑来源于第二幕的“谈判”之前和张万坤的交流。 当时四凤的父亲鲁贵,也是周家的管家,对周萍半恭维,半含沙射影地说道:平时总是您心好,照顾着我们,你这一走,我同这丫头都得惦记着您了。 周萍回了一句:你又没有钱了吧? 如果是影视拍摄,他有很多种方法表现出他对于鲁贵说出这句话时的思考,可舞台演出的形式,严重地限制了他的表达空间。 因为他不仅要照顾到前排的观众,而且也要考虑后排观众的感受。 表情、眼神这些维度,前排的观众兴许还能看清,可是对于后排的观众而言却极不友好。 而在某些关键情节,一旦某个表达缺失,造成的后果将会是整个人物形象的坍塌,那么人物后续的决定、选择,对观众而言就变成了不那么合理。 此前无论塑造了周萍的是苏民、濮存晰父子,还是 A 组的王班,运用的都是面部表情变化,他也是如此呈现的。 但是在演出过程中,他却发现,后场的观众并没有给出预料之中的反馈。 随着他的视线扫过,辛月、于振、朱晓鹏、史蓝芽、张万坤相继移开了目光,到了濮存晰那,他笑了下,问道:“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徐容明白了濮存晰的意思,转而道:“我觉得,明佳演的很好。” “真的吗?”于明佳讶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容,大概也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她忙又补充了句,“谢谢。” 徐容此时只想冲她翻个白眼,他想表达的并非真的是“明佳演的很好”,而是“其他人的表现,并不如明佳”。 散会之后,出了大门,徐容上了车,对着前面的王亚芹道:“不回家,去家属院。” “可是,徐老师,你不是说要去公司拿资料吗?”王亚芹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转而问道。 徐容摇了摇头,道:“等会儿你替我过去吧,跟靳芳芳说一声,回头有空了我再跟她见面聊。” 他今天本来打算去公司一趟,合约期只余五个月,何去何从,已然成为影视市场的头等大事。 尽管前第一小生黄小明以及他的同班同学陈昆今年同样合约到期。 因为他已经通过《北风》、《纸醉金迷》以及《媳妇》,彻底证明了他在整个影视领域的巨大商业价值,而不单单是“谍战一哥”。 他现在真不好找下家,按照刘燕名对未来电视剧市场的预期,电视剧市场他不能放弃,而电影市场,同样也要兼顾,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可供选择的空间很小。 或许,工作室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还有五个月,不急。 而眼下,他更关注的是先前的《雷雨》总结会上所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法。 这并不单单是话剧表演会面临的问题,在影视拍摄的中、远景,同样会遇到,只不过影视的解决方案相比较而言极为简单。 而且他也确实想通过这台戏,把郑老爷子和朱旭教的那些方法形成表演的习惯。 至于剧组最终能不能保留、明年还能不能继续演出,倒并非他最担心的,从今天的上座率来看,自身所在的B 组明显是落后了一筹,但是从谢幕后的反馈,想来后天演出时,应当能有一定的提升。 至于十场演出结束之后,最终能不能达到九十五,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话剧不是一个人的戏,目前缺憾比较大的,只剩下朱晓鹏,要是把他的问题解决了,这场戏的未来如何,仍未可知。 “后备箱里还有礼物吗?” “不多了,只剩下一盒黑枸杞和一盒三七粉。” “回头你再去买点。” “好。” 郑老爷子并没有去看戏,在正式演出之前,他已经看过,仍没有给具体评价。 进了门,徐容随手将礼物放到一旁,望着站在门后的陈奶奶,道:“陈奶奶,我来看你跟郑爷爷啦。” 瘦长脸陈奶奶虽然上了年纪,腰背佝偻,但自身形和骨架,仍然可以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高大身量,见是徐容,眯着眼笑了,道:“快进来,刚才你郑爷爷还念叨着呢,说你今天演出,想着也该结束了呢。” 家属院的各户当中,郑老爷子家是徐容跑的最勤快的,一来,是郑老爷子虽然年纪大,可是相比于濮存晰家的老爷子苏民,身子骨还算健朗,二来,整个院里的前辈当中,这位老爷子和朱旭师伯对他最为上心,这也是他有事儿没事儿乐意过来陪两位老人聊天的原因。 郑老爷子和陈奶奶,拢共有三个子女,可是往往一个周,才能见着一回,要是忙的时候,兴许得半个月,才会过来看看。 “哎,过来就过来,回回还提着东西干嘛,难不成还怕不管你饭吃呀?!” “嗨,顺手带的。” 徐容随手将礼物放在茶几旁边,走到了阳台,看着地上圆形花盆中长势旺盛的小葱,道:“陈奶奶,这葱种的太稠啦,要不我再弄一盆土来吧?” 盆是在超市里买的,土则是和小张同学一起,打从家里过来的路边刨的。 陈奶奶笑着,道:“不用不用,这就可以啦,等葱吃完了,回头我再去买点蒜,挪到屋里,种蒜黄。” “那陈奶奶,等蒜黄能吃了,您可得给我留着点,让我也尝尝。” “哈哈,好,到时候我让小濮给你带个信儿来家里吃饭。” 跟陈奶奶聊了一会儿,徐容进了书房,只见郑老爷子正坐在书桌上,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老爷子自打退休了之后,就迷上了写作,有事儿没事儿的,便写点东西。 郑老爷子早就听到了徐容进门,可是并没有吱声,这一个多月来,徐容往这跑的很勤快,有时候会带着他那个小女朋友小张一起,可是小张从没在家里吃过饭,每每将近饭点,说什么都要走,一开始,他心里还有点不乐意,以为她不愿跟他们两个老人一起吃饭,后来才知道,徐容的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在,两个人不能同时留在外边。 见徐容进来,郑老爷子抬起眼睑,问道:“演完啦?” “嗯。”徐容应了声,端着杯刚刚在客厅倒的水,扯了把椅子,坐在了老爷子的对面,“演完啦。” 郑老爷子将笔轻轻地放下了,问道:“怎么样?”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太好,繁漪是演的最好的,我虽然活了,但是因为经验不足,还是有些地方感觉处理的不够妥当。” 郑老爷子摘下了眼镜,端起了茶杯,道:“说说看。” 徐容想了想,道:“郑爷爷,您觉得,怎么才能让剧场后方的人看到我的思考的过程?” 郑老爷子递到嘴边的茶杯,微微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地吹了两下杯子中漂浮的毛尖。 茶叶也是徐容前阵子送的。 郑老爷子抿了一口后,轻轻地将茶杯又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望着他:“看明白了吗?” “啊?”徐容愣愣地瞧着郑老爷子,“明白什么?” “思考的过程和结果。” 徐容眉头皱着,回忆着郑老爷子刚才的动作,在他说话的时候,郑老爷子正要端起茶杯喝茶,可是等他问出了问题,郑老爷子手中的茶杯却停在了嘴边,并且还慢条斯理地吹了两下,最终,只轻抿了一下。 他隐约明白了。 如此明显的肢体动作,坐在后场的观众必然是能看得到的。 思想的变化观众看不到,但是思想是可以通过合理的设计,用任意的肢体行为来呈现,前提是行为必须保证合理性。 就像郑老爷子正要喝茶,那他就以“喝茶”的停顿来呈现,如果正在做别的事情,那么就要以另外一种形式呈现。 过了约摸十来秒钟,徐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郑爷爷,谢谢您,我明白了。” 郑老爷子摆了摆手,似乎不过随口一提的小事儿,道:“对了,你回头写一篇《雷雨》的心得,要详细,拿给我看看。” “心得?” “咱们人艺的演员,不能只会傻演戏,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只有如此,才能触类旁通。” “那得等等,我才演一场,体会还不太多,再等等。” “嗯,这个不急。” 打郑老爷子家出来,徐容忽地想起一件事儿,对王亚芹道:“先去一趟超市,我去买点东西。” 看着徐容打超市里出来,手里提着的乐高积木和芭比娃娃,王亚芹疑惑地问道:“徐老师,要去哪?” 徐容将东西放在了旁边的车座上,道:“去看望一个朋友。” 许阿姨。 先前演出的时候,他瞥见了观众席上许阿姨的身影,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个小女孩。 自打拍完《宽恕》之后,有将近两年,他跟许阿姨都没再联系,即使去年又合作了《黎明之前》,但是他总感觉,跟许阿姨之间生分了许多。 三年的时间,他成长了许多,许阿姨也先后遭遇了亲人离世、为人母,性格上不知不觉间也改变了不少。 过去她总是一个人,就像一朵孤傲的梅花,即使无人欣赏,也独自一人盛放。 可是如今,她几乎没了自己的时间,一有空闲,就立刻跟孩子电话,问她吃了没、在干嘛等等诸如此类。 当徐容进了门,望着地毯上坐着的肤色微黑、面容精致的小女孩儿,不由的愣了下神,因为女孩儿的眉眼,跟许阿姨有几分相像。 他有点怀疑她所谓的“领养”的说法了。 只不过他也没刨根问底的打算,每个人都自己的秘密。 小女孩两颗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同样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徐容叔叔吗?” 徐容讶异地瞧着她,蹲了下来,将视线与她平齐,温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小女孩指了指许阿姨:“妈妈告诉我的。” “那你能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球球。” 徐容愣了下,才迅速反应过来,“球球”是她的小名。 “叔叔给你带了积木和芭比娃娃,你喜欢哪个啊?” 小女孩瞅了瞅:“叔叔带的我都喜欢。” 徐容看着小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心中颇感惊讶,球球瞧着只两岁左右,可是情商简直高出了天际。 “叔叔咱们一起玩吧?” “好呀。” 看着俩人总在地毯上玩的不亦乐乎,许阿姨突然出了声,问道:“小徐,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徐容没回头,道:“没准呢,我今年比较忙,最快也得明年了。” “回头你也带着小张来家里来玩儿。” “行。” 到了饭点,徐容望着坐在对面,一大一小的二人,问道:“姐,我听说你跟华宜解约了?” 许阿姨是去年签约的华宜,满打满算,也才半年。 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之一,不单单许阿姨,黄小明师兄、周讯等一线艺人,据说也要出走。 可是具体的原因,他完全两眼一抹黑。 “嗯。”许阿姨先是应了声,正要说话,发现球球已经爬到了椅子上,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扶着桌子,一手就要往盘子里够时,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哎,不许上手。” 球球缩回了爪子,指了指中间的盘子,道:“妈妈,我要吃肉肉。” “我给你夹,来,张嘴。” 徐容望着许阿姨,虽然陌生感消褪了不少,可是却感觉跟对方有点格格不入。 在过去,他对她的印象是独立、公主病、心地善良,但是几乎没见过她如此温柔乃至于无奈地一面。 “徐叔叔,你怎么不吃呀?喏,吃肉肉。” 徐容笑着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转而的,他又问道:“球球一直,就是社交一直这么牛逼吗?” 许阿姨白了他一眼,道:“也分人,你别看她小,可聪明着呢。” 许阿姨瞧着球球下了椅子之后,便拎着勺子,来到了徐容旁边,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我一直觉着养孩子挺简单,可是真养了球球,才发现真的特别特别辛苦,而且我工作也忙,一出门,就总是哭着闹着要找我。” “家里请的不是有保姆吗?” “其实也不太好,我小时候就是跟姥姥长大的,很怕她以后养成跟我一样的性格。” 许阿姨放下了筷子,似乎没心情吃饭了,某一瞬,她忽地抬起头,问道:“对了,要不你当球球的干爸吧?” 徐容明白她的忧虑,许阿姨走到今天的局面,很大的原因,要归咎于她的性格、她的成长环境,他犹豫了下,又看向球球,问道:“球球,你愿意吗?” 球球俩腮帮撑的鼓囊囊的,打量着他,等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才问道:“那,你以后会经常来跟我做游戏吗?” 徐容转过头,望着吭哧吭哧爬上了旁边椅子上的球球,问道:“叔叔不忙的时候,肯定会经常来看你的,而且你也可以去叔叔家玩啊。” “那好呀。” 第四十九章 结果 “徐老师,我们杀个西瓜吃呗?” 小张同学如同三伏天的树叶似的,无精打采地撅着屁股萎顿在练习室的垫子上。 她即将参加人艺的艺考,这段时间以来,在徐容忙着排练期间,她就复习笔试的内容,等徐容回了家,则陪着她排练面试的表演项目。 最初,小张同学想准备“唐铁嘴”,可是这个角色徐容自己都不太熟,没法给她细致的指导,而且她去演一个男性角色,本身就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增加难度。 倍看小说 在衡量再三之后,徐容给她选了《雷雨》当中的“四凤”。 这个角色一来比较符合她的年龄和性格,最重要的是,徐容对这个角色足够熟悉,知道该怎么呈现才符合人艺的标准。 而且一遍又一遍的排练,对他自身也是一个检视的过程。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趴在地上的小张同学,低头瞄了一眼时间,道:“刚才某人不是还说排到我心服口服为止嘛,怎么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就不行啦?” 小张同学满是怨气地瞪着他:“可是就一句台词,你都让我演了三十多遍啦。” “演话剧就是这样,我给你打个比方吧,《窝头会馆》里苑国钟有一句台词:谁都不容易,就那点房租,上个月还能买半袋白面呢,现在能买一小撮,够包俩饺子的了,我都赶不及给大伙儿涨房钱!你们看着给吧,最好给我粮食,杂合面儿也行,黑豆面也行。” 小张同学回忆了一瞬后,极为肯定“嗯”了声,这台戏,她也看过,所以应该知道。 徐容接续道:“剧本当中,‘杂合面’和‘黑豆面’都加了儿化音,但是实际上,按照四十年代末的老北平话,‘杂合面’要加儿化音,‘黑豆面’不仅不能加儿化音,‘黑’字还要读第三声,不然,一旦上年纪的人看了,立刻就知道,你的故事绝对是假的。” “啊,要求这么,这么严格的吗?” “当然啦,这就是人艺的标准。” 小张同学眉头缓缓皱起:“可是,这些,影响我杀西瓜吗?” 徐容当然明白吃西瓜和排练是两件事,但是“排好了就能吃西瓜”和“排好”于小张同学的鞭策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小张同学见徐容光笑,却不言语,撅着嘴,将头扭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她忽地窜了起来,猫着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出了房间。 “哎,不是,狗急了跳墙?” 等徐容跟着出了门,到了厨房,小张同学已经把西瓜“杀”了,在她手边,新鲜红嫩的果肉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果盘当中。 看到他进来,小张同学立刻道:“我没吃。” “那你切开干嘛?” “我怕爷爷等会儿回来了口渴,先预备好。” “爷爷可吃不了这么多。” “哐。” 小张同学一刀将案板上的瓜皮剁成了两段,气鼓鼓地盯着他:“不行,我就要吃!” “好家伙,吃个西瓜而已,要玩命啊还?” “哈哈鹅鹅鹅鹅。” 临到下午,徐容和小张同学开着车,到了人艺的售票处,爷爷昨天看的不太过瘾,想再看一回。 反正票不算太贵,就六块钱。 “明天的《雷雨》,给我拿两张票,前排的。” 票务窗口的大姐笑着道:“不好意思,徐老师,票卖完啦。” “卖完啦?”徐容愣愣地看着对方,“姐,你确定,《雷雨》,明天的票,已经卖完啦?” 窗口里的大姐道:“昨天晚上就卖完啦,排了老长的队呢,今天早上,濮院把预留的几张票全要走了,下次你要是要票,提前过来打个招呼,我把前排的给你留两张。” “好的,谢谢姐啦。” 尽管没能买到票,可是徐容心里却是美滋滋,以目前的势头来看,赢面很大。 临到末,他又问道:“对了,今天上午的《雷雨》,票卖的怎么样?” “也差不多,一张没剩下。” 徐容听了,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连串的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儿? 因为无论昨天的 B 组的演出,还是前天 A 组的演出,上座率都挺一般的。 到了两组的第三次演出,徐容终于发现了端倪,A 组的上座率,又恢复了原本应有的模样。 而 B 组的观众,相比第一次演出时,多了许多年轻人。 他心中明白了缘由,数据中已经掺杂了水分,有很多的观众,是冲着他来的。 至于 A组的上座率骤然提升,八成是一些粗心的观众,没看清楚。 因为两组的海报上,都没有他的剧照。 而外界,关于人艺推出两组截然不同的《雷雨》阵容,也早已议论的沸反盈天,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舞台设计,但因为导演、演员的不同,演出的效果也大相径庭。 这在人艺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奇观。 在两组第四次演出之前,人艺内部的《雷雨》赌约,曝光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人艺外,突然多出了一条长龙,由买票的队伍排成的长龙,站在二楼往下瞧,乌压压的一眼几乎望不见头。 “你不看,我不看,徐容何时能出线!”的顺口溜在微博上迅速流传,为徐容拉票。 而杨力新、恭丽君以及顾威,也都有其各自的一批话剧忠实拥趸支持。 经典的话剧,是几十上百场的演出,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没有任何一台戏,只演了一场,便能成为经典。 经常看话剧的观众,对于剧组短时间内的差池,总是保持着一定的宽容和谅解,尤其是《雷雨》这种经典剧目。 但整体而言,作为影视演员的徐容,受众显然更广,粉丝的群体也更为庞大,尽管第四场还未曾上演,B组后续场次的票,已然彻底售罄,大有人艺即使再演三十场,已然不用愁票卖的架势。 虽说对自身有利,但徐容并不觉得形势发展到眼下的地步是好事儿,至少在排练时,他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剧组的众人,每一个脸上几乎见不着丝毫压力。 这不是《雷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在休息的空闲里,徐容拽着濮存晰到了一边,道:“濮院,我记得年初,院里不是跟新浪合作搞过一次《关系》的在线直播?” “对,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是丁志成主演的,二十多万观众同时在线观看呢。” 徐容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眼下的情况,对于 A 组不太公平,对于咱们这个组,也没有任何好处,那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也线上直播得了,让全国的观众批评指正。” 濮存晰皱着眉头,问道:“这不太好吧?” 徐容摊了摊手道:“濮院,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人艺的赌约了,还能什么好不好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单论输赢,A 组除非拼命发动粉丝,否则根本没有赢的余地。” 濮存晰挠了挠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也搞直播?” “对,而且咱们这次不相互比了,咱们跟咱们自己比,咱们直播的同时,发起投票,如果超过四成的观众要求咱们停演,那就说明咱们还没及格,也就得停下来,继续排。” 濮存晰打量了徐容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些戏剧评论家的评论,你看了吗?” 外界的评论,徐容多少也了解点,对两组的个别演员,都提了一定的具备“建设性”的意见,但整体上,还是褒奖居多。 可是这些铺天盖地的所谓“专业性”的褒奖,却无法堵住观众的嘴巴。 “濮院,你心里应该清楚,那就是一帮不懂话剧的外行,如果咱们以他们的评价为标准,咱们就不能叫做人艺,而应该叫做评艺了。” 濮存晰低头想了一会儿,到了眼下,赌约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道:“你这个提议很有参考价值,我去找院长商量商量。” 看着徐容又重新投入到排练当中,濮存晰轻轻地摇了摇头,徐容影视演员的出身,把他的思维、眼界限制在了一个相当狭隘的范围。 所以他才说,徐容的意见具备参考价值,但并不正确,甚至方向还错的离谱。 第二天演出结束之后,会议室当中,濮存晰等人到齐了,道:“各位,在开始总结之前,我先宣布一个重大消息,咱们的第十场演出,将会通过人日进行全网直播。” “让全国文艺界的同仁,看看人艺的自我革新、自我批判、自我精进的精神和行动!” 徐容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濮存晰,他本来只想通过新浪进行直播,让观众评价,同时也让广大人民群众了解人艺、了解《雷雨》,却没想濮存晰搞了个更大的。 新浪和人日这种二流小报的受众群体是不同的,人日的受众年龄普遍较大,在评价时,相对的也会更加客观、理性、和谐。 五月二十日,人艺本年度的第二十一场,也可能是今年乃至于明年、后年的最后一场《雷雨》,拉开了序幕。 昨天,A 组已经演出完毕,尽管杨力新、恭丽君在台上拼了老命,可是全国32万观众的过半人员,还是毫不留情地给剧组判了死刑。 也就意味着,演出了近六年的《雷雨》,正式无限期停演。 后台,濮存晰望着一起努力了三个多月的熟悉面孔,道:“同志们,再有一个钟头,演出就要开始,给大家压力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强调一句,这不仅仅是人物的雷雨,也是我们的雷雨,要么,我们在雷雨中新生,要么,我们在雷雨中灭亡。” 他说着,伸出了手掌,吼道:“加油。” 一张张或白皙或黄暗的手掌相继搭在其上:“加油!” 后台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边激情澎湃的吼声,不由地都投来诧异地关注。 尽管 B组过去的九场演出,其中八场都是爆满,可是没有人认为B 组能够通过三十万评审团的考核。 A 组虽说被笑话了多年,可是人家演的场数毕竟是B 组的数倍! 喊完口号,徐容找了个角落,闭上了眼睛,尽可能深入“周萍”的状态。 他有种回到了六年前的傍晚,伫立在两排高低床的通道中间,等待管琥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 昨天A 组的演出,他并没有到现场观看,而是坐在电脑前看的,演员整体发挥比平时还要差一些,尤其是年轻演员刚上场时,那种明显的紧张感简直溢出屏幕。 今天,濮存晰、他和张万坤三个人的任务比以往还要艰巨,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们还得负责稳住其他同演者的情绪。 旋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现实环境带来的压力和规定情境造成的压抑,是两种不尽相同的情绪体验。 情绪替代必然导致呈现偏差。 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尽可能的将与之无关的思绪抛却脑外,一点一滴地回忆过去三个月整理的三本笔记上的点滴。 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子夜》的吴荪甫、《日出》中的潘月亭、《家》中的高老太爷、冯乐山... 他想起了夏春导演幼年偷偷爬上葡萄架摘葡萄,被祖父撞破后,吓得打上面摔下来崴了脚,却不敢言语的趣事。 他想起了某个前辈相继“疯了”的伯父的三姨太和姨妈,其实她们并没有疯,可是她们的其中一个在嫁给那个前辈的伯父之前,曾有过一个情人,另外一个和那个前辈的外公的手下人私奔了。 所以,她们都“疯了”,必须得被锁进屋子当中,永远见不到天日。 慢慢的,他又想起了更早一些时候的趣事,大概是二十来年前,他住在无锡,跟着祖母生活的时光,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他被人接到了周公馆,成了周公馆的大少爷,并且亲眼见证了父亲是如何对繁漪施以种种暴虐...... 随着幕布缓缓拉开,观众席中间的通道上,三台摄影机开始了全网同步直播。 “四凤。” “四凤。” 徐容站在侧目条,闭着眼睛,倾听着台上鲁贵和四凤的对话。 “大少爷,上场啦。” “好。” 徐容睁开了眼睛,没再刻意地去想如何处理、如何表达,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台下并排坐着的几个老爷子看着上场的徐容,同时呆了下,他就那么推门走了进来,没有任何哈欠的尾声,没有丝毫别的动作,就那么,面容平静,动作和缓地走了进来。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自然。 郑融跟朱旭、蓝田野同时对视了一眼,得意地笑了笑。 徐容是他力主招进来的! 而眼下,站在台上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周萍。 杨力新同样坐在观众席的角落当中,只是此时,他的表情微微不太自然,这个组的周萍,和自己那个组的周萍,尽管说着同样的台词,但是演的压根不是一个人。 到了“喝药”一幕,杨力新又不由讶然,今天的濮存晰,状态简直达到了从业以来的巅峰,要是论单场发挥,水平直追79年的郑老爷子。 他也看过 B 组的演出,在过去的九场当中,濮存晰状态起起伏伏,但是绝没有今天这么登峰造极。 而肉眼可见的,在濮存晰、徐容二人的疯魔之下,整个剧组,竟然真的活了。 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不再是一板一眼地演,就像是在舞台上过着真实的生活。 杨力新无声地叹了口气,总有些人,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用功,濮存晰和徐容的表现,绝不是灵感勃发而来,因为没有坚实的基础和对人物的理解,上了台,光凭刹那间的灵光一闪,充其量只能走一步,第二步必然露馅。 在遗憾的同时,他又由衷地为二人、为院里感到庆幸,他丢了人艺的脸,但是好在,濮存晰和徐容,今天重新把人艺这杆岌岌可危的大旗,给扛了起来! “萍儿!” 随着大幕落下,剧场的观众席忽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这也导致了已经再次来到台上准备谢幕的信心满满的众人忽地忐忑起来。 随着大幕拉开了一条缝儿,掌声忽地响起,环绕在整个中央大厅。 而站在最前方的,则是半排或头发花白、或身形佝偻乃至需要旁人搀扶的老者。 直到濮存晰带着剧组的演员四次鞠躬之后,掌声仍然未绝。 可是站在台上的徐容知道,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因为今天无论线上线下的观众,依旧“年轻”观众居多,这些观众,可能是他的影迷,也可能是濮存晰的粉丝,可是无论是谁的粉丝,以他们的年龄,《雷雨》发生的时代,距离他们过于遥远,他们接触过的相关文学作品,也只是应试教育的需要。 而他们认为的那个时代的“真实”,则是虚拟的影视作品所演绎的公子、小姐之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又斌立着身子,茫然地拍着巴掌,眉头微皱着盯着缓缓走向后台的修长身影,他几乎没看过徐容的戏,在月初看完第一场演后,他当时觉着,自己应当自降片酬邀请徐容一块演个戏的,哪怕当个配角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戏量不差太多,怎么定位于他而言都没太大的意义。 就是要白玉兰的评委组瞧瞧,老子特么的能按着白玉兰视帝锤! 可是这场戏看完,他心里有点发虚,徐容真要是爆发出了这场演出的状态,全国人民恐怕都会认为自己拿不到白玉兰的原因,就是业务能力不如徐容! 他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因为徐容的白玉兰奖,还在他家摆着呢! 瞥了一眼身旁的李雪建,李又斌意味深长地道:“李老师,我瞧着小徐业务水平见长啊,你有时间了,不得仔细提点提点?” 李雪建斜了李又斌一眼,呵呵笑了,却没言语。 瞧着李雪建那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李又斌嘿嘿一笑,懂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特么再不打眼瞅就只能等着挨揍了! 进了后台,剧组的众人都没去卸妆,而是来到了会议室,等待着数据出炉。 统计结果会在一小时后送来。 等待是最为漫长的。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出声,会议室内安静的能够清清楚楚听到门外经过的人的脚步声。 “笃笃笃。” 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咔嚓”一声后,张合平推开门,站在了门口。 看到剧组众人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张合平手掌朝下,轻轻地压了压,胖脸上拧出了点笑容:“各位,放松点都,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是咱们人艺的好演员,而且这次直播演出,体现是的是咱们的人艺的自我革新精神,而不是以结果论成败,能够继续演下去,固然值得开心,但是如果观众要求咱们继续打磨,也是对咱们的鞭策和期待。” 他说完了,却并没有进来,而是让开了半个身位,道:“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点心,先吃点,补充补充体力。” 等张合平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了门,濮存晰突然咳嗽了两声,见众人都向自己望来,缓缓说道:“在这里,我要给各位道个歉,为了让大家演好,形成压抑的周公馆的氛围,在排练、演出期间,我发了很多次脾气,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另外,在我的逼迫之下,张万坤、徐容,也都做了一些违背他们各自意愿的事情,也都是出于我的授意,和他们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目的也是为了帮助其他人找到合适的状态,希望大家也能够谅解。” 于明佳疑惑地瞧着他,可是某一刻,她愕然地缓缓转过视线,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徐容,盯着他脸上歉意的笑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跟他对视着了几秒钟后,她忽地希望濮存晰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半晌之后,会议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张合平走了进来,拍了拍手,道:“各位,结果出来啦。” “哗啦哗啦。” 椅子和地面摩擦、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濮存晰一个箭步,走到张合平跟前,拽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院长,怎么样?” “七十七,哈哈,你们可以继续演啦。” “呼。” 并没有预料当中的惊呼,而是阵阵舒气的声音,尤其是濮存晰,只笑着,轻轻点了两下下巴后,又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似乎身体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在A 组的《雷雨》宣布停演之后,他度过了入院以来肩上的担子最沉重的一天。 张合平转过疙瘩头脸,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重地看向徐容,问道:“小徐,你入职有一年了吧?” 第五十章 改良 徐容望着笑容愈发和蔼的张合平,心里其实明白更深层次的缘由。 他听朱旭师伯提过一嘴,自己进入人艺虽然也经过了面试、笔试等流程,但是最初被人艺注意到,还是因为吴钢想拉自己一把。 当初《媳妇》剧组的录音曝光后,他被一帮自以为很懂表演的人,抓住了他总结的表演的指导理论以及对应方法的“漏洞”,疯狂攻讦。 大有把他定性为行业蛀虫,不封杀不得平民愤的地步,尽管这些争议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千里之提,往往毁于蚁穴,一旦以后他演了烂剧,这帮人立刻就会跳出来:看看,看看,我当初怎么说的,这种人就该封杀! 谎话说的多了、听的多了,慢慢就变成了真相,即使真相和事实是两码事儿。 只是靳芳芳准备的组合拳还没有开始发力,有过合作的吴钢挺身而出,将他的录音整理后,发表在了人艺院刊。 而后,郑老爷子随即引用,并论述了理论、方法的可行性以及其中的不足之处,并做了详尽的补充说明。 一篇简短的理论、方法,不能代表什么,但于人艺来说,却是难能可贵,因为徐容的知行合一,切实地符合了人艺一以贯之的“学者型演员”的理念。 中国影视话,从业者数十万,会演戏的只是少数,而在这些少数当中,绝大多数仍循规蹈矩,以至于某些时刻灵光一现,偶然呈现了某些高光时刻,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来的,以及通过何种训练方法最终使之常态化。 而徐容之所以在意这些,只不过是自觉自身的天赋实在难以与大多数人比较,既然拼不了天赋,只能踏踏实实的打好地基,一块砖一片瓦的去垒,从而达到平地起高楼的目标。 最终把他拽到人艺付诸于实际行动的,是一门心思振兴人艺的濮存晰和张合平。 因此,对于这位欣赏自己的院长,他同样保持相当的尊敬,道:“马上就满一年。” 张合平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趁着好消息,那我再宣布另外一个好消息,我正式提名徐容进入人艺艺委会,下次会议进行审议。” 会议室内本来还兴奋的众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以至于流动的空气都近乎静滞。 人艺相较于其他剧团,有两项老旧的传统,但是却也是保证剧院始终专攻艺术的制度,其一是总导演制,其二就是艺委会制度。 自打张合平重新确立了艺委会的核心地位之后,院里的一切和艺术相关的重要工作,都须经过艺委会表决才能落地实施。 艺委会委员,不单单代表其在院内艺术上的成就出类拔萃,最重要的是,委员身份就具备相当强的象征意义,就像班里的学习委员,院内提拔时,艺委会委员必然是第一候选人。 濮存晰忽地抬起了头,问道:“院长,是不是,太快了?” 按照他的计划,等闪了年,两轮演出之后,由他提名徐容进入艺委会。 徐容的入职时间,在他看来不是大问题,任明当初也是入职一年提的名,关键是徐容的年龄太年轻了。 两轮演出下来,正好合适,等他退休,到时候徐容资历也够了,正好让他接下自己艺委会副主任的职务。 关于徐容在院里的发展规划,自他拿笔划掉吴钢的名字那一刻,心中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 得把徐容拴在院里。 而实现这个计划之前,他还有两件事要做,一是纠正徐容某些错误的认知,这个在他看来比较迫切,相比较而言,第二件相对而言会容易,但是得寻一个合适的时机。 张合平看着濮存晰疑惑的面容,笑着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待会儿我跟你细说。” 他转过头,视线扫过会议室内神色各异的张万坤、史蓝芽、于振、于明佳、辛月、朱晓鹏以及两个没有台词的演员和舞台、音响工作人员,道:“我知道,可能院里有些人,对我的这个决定不能理解,我也不谈业务能力,而只说态度,为了排好这场戏,徐容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并且这三个月,自掏腰包花了四十多万,这一点,即使让我来,我自问也比不了。” 徐容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相当精彩,他花的钱,比张合平说的还要多一点,但是张合平能既然能说出这个数字,明显是跟院里的老前辈们通过气儿的。 其实他花费的大头,全都是为了更好、更快、更便捷的薅羊毛撒出去的,每次去家属院上门拜访,除了最初的一些水果之外,最寒碜的礼物也是两千打底。 “所以,你们要相信,是金子,等光照来的那一刻,谁也挡不住他发光的。” 张合平说完了,而后,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徐容恍然,立刻道:“院长过誉了,作为院里的一份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演出能够成功,主要是院长的居中调度,还有濮院、张万坤老师、史蓝芽老师、于振老师、于明佳老师、辛月老师、朱晓鹏老师以及舞美、音响各位老师的功劳,另外也离不开咱们院各个行政部门的全力支持,我只是做了我份内应该做的事儿,提名艺委会,这个荣誉对我来说实在太重了。” “嗯?”张合平没想到徐容竟然说出了这番话,在愣了下之后哈哈笑着指着他,“小徐啊,你不搞行政工作,真的是亏大啦。” “好啦,大家今天都不要走,等会儿门口烧烤店,我请大家吃烧烤!” 出了会议室的门,濮存晰跟张合平并肩走着,问道:“院长,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过了年由我提名的吗?” 张合平乐呵呵地笑着,道:“刚才,主管部门的领导打电话过来,传了句话:这个周萍,很不错。” 濮存晰恍然,但也不觉意外,人艺的受众,也包含一批上了年纪的特殊群体。 他忽又想起了心中的担忧,道:“对了,院长,本来我打算过阵子再跟他提的,既然提名了,我得去找小徐谈谈,他对话剧的态度,很不对。” 张合平点了点头,道:“他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影视行业从业者,抱有的都是类似的想法,你即使不说,我也会叮嘱你尽快找他谈谈,别耽误了,一定要尽快。” “好,我这就去。” 徐容正要去卸妆,去不妨濮存晰喊住了他,道:“小徐,走,去博物馆逛逛。” 徐容愣了下,并没有拒绝,因为他发现,濮存晰此时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想来,要跟谈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可是还有什么事儿,能比提名艺委会更严肃? 上了四楼,进了博物馆,濮存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视线扫过一侧玻璃柜中展览的过去院里使用的道具、戏报子,问道:“小徐,你了解中国话剧的奠基人吗?”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洪深老前辈?” 濮存晰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也对,也不对。” 徐容没问,因为他知道,濮存晰既然这么说,接下来肯定会解释。 濮存晰转过头来,又问道:“你听说过《黑奴吁天录》吧?” “这个知道,《汤姆叔叔的小屋》。” “没错,就是《汤姆叔叔的小屋》。”濮存晰感叹了一声,“1906年,留日学生曾孝谷先生、李叔同先生,在东京创办了一个话剧社团,名叫春柳社,这就是中国人最早的话剧社团,次年,春柳社在东京演出了两个剧目,一个是《茶花女》,另外一个就是《黑奴吁天录》,这就是中国人演出的最早的话剧。” “同年,王钟声先生在魔都创办了春阳社,也演出了《黑奴吁天录》,这是国内第一家话剧社团,不过,当时不叫话剧,而叫做‘新剧’,以与传统戏曲相区别,但是本质上,其实就是话剧。” “在之后的数年间,魔都、北平、津门、南京、武汉,先后涌现了一批新剧团体,演出了《热血》、《共和万岁》、《社会钟》等剧目,这个阶段,应该算是中国话剧的启蒙阶段。” “在这段时期,新剧,或者说话剧,作为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蓬勃发展,但是好景不长,到了辛-亥-革-命,民国建成,新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濮存晰忽地叹了口气,道:“当时虽说清朝灭亡了,但是社会依旧动荡、混乱,过去怀揣革命理想的新剧人,面对残酷的现实,有的走向了消沉,不再写戏、演戏,有的把戏剧作为生存手段,为了迎合不同阶层民众的趣味,出现了各种艺术质量低劣、曲意媚俗的‘文明戏’,当时的一些商人见这种‘文明戏’有利可图,便一拥而上,收罗演员、成立剧社、编演剧目,一时间‘文明戏’空前繁荣,而旨在启迪民智、改变社会的新剧,逐渐走向没落。” 徐容想起外界最近闹的纷纷攘攘的某相声剧团,问道:“就像最近几年骤然流行的相声?” 濮存晰斜了他一眼,笑着道:“差不多,看似从业者一夜暴增,壮大了队伍,实际上,涌入的全是外行,既然没有真本事,那就只能凭借低俗、媚俗赚快钱,从历史可以看出,观众对这类东西,初期会有新鲜感,可是后期,一定会逐渐厌恶。” 徐容点了点头,道:“那话剧又是怎么再次崛起的?” 濮存晰道:“首先要感谢新文化运动,当时陈*秀、胡适、傅斯年等人,特别推崇新剧启发民众觉悟的力量,推崇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同时,陈大悲、老欧阳予倩先生,就是咱们院创始人欧阳山尊先生的父亲,提出了‘爱美剧’的口号,以与传统的旧戏以及堕落的‘文明戏’划清界限,当时的总理,也是响应者之一。” “美剧那个时候就流行了?” 濮存晰瞪了他一眼,道:“爱美剧并不是现在说的大洋那边的剧,而是 amateur 的音译,原意是‘非职业戏剧’,也就是不以盈利为目的,当艺术不用卖钱,就不会为了迎合低级趣味而逐渐丧失其本来的意义。” “在非职业戏剧口号的感召下,先后出现了民众剧社、辛酉剧社、南国社等团体,也诞生了一批优秀剧目,如田汉先生的《获虎之夜》、《名优之死》,郭沫若老师的《三个叛逆的女性》,熊佛西的《一篇爱国心》,欧阳先生的《泼妇》,丁西林的《一只马蜂》等等,这些优秀剧目也奠定了中国话剧的基础。” 濮存晰说着,指了指一侧玻璃柜当中的一张旧报纸,道:“喏,这就是1917年发表在《戏剧新报》上的《牢狱鸳鸯》和《徐母骂曹》的戏报。” 下书吧 徐容仔细瞅了一眼,戏报白底黑字,中间写满了大小不同的演员名字,而在边角,才是剧目上演的日期、剧名,而且均是繁简结合,其中他隐约熟悉的演员名字,只“尚小雲”一个。 濮存晰继续走着,道:“到了1922年,也就是你了解的,留美专攻戏剧的洪深先生回国,他从剧本、舞台纪律、导演制等方面,对非职业戏剧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并且推行男女合演制度。在过去,不但传统戏剧,就是新剧中的女性,也都是由男性扮演,女演员偶尔可以排戏,但都是与同性演员同演,不能与男演员同台。” “六年之后,也就是1928年,洪深先生将英文 drama翻译为‘话剧’,至此,中国的话剧正式定名。” 徐容疑惑地瞧着濮存晰,没弄明白他那么严肃地带着自己来到四楼的意义,难不成就为了跟自己讲讲话剧的历史?看看这些文物? 濮存晰站定了,看着他,铿锵有力地道:“我今天带你过来,是希望你能明白,中国的话剧,是在社会运动和革命浪潮中,在商业化和高雅艺术审美的博弈以及融合当中,一步步形成的,它存在的最本质的目的,不是为了卖钱,更不是为了让绝大多数观众看的开心、消遣、打发时间,它最大的意义,是引导社会上的有识之士,去改良社会,改良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存状态。” “所以,王掌柜才总说改良,所以,我们的表演才力求真实。改良,才是话剧最开始、最本质的目的,一旦失去了这个目的,话剧就又变回了‘文明戏’,也必将被社会淘汰。”濮存晰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脸色发红的徐容,“你,明白了吗?” 徐容被他瞧的有点不自在,低声道:“明白了。” 因为在过去,他一直认为评判一台话剧好不好的标准,是票房、是观众的掌声和反馈,直到今天,才有人告诉他,话剧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也不能是赚钱,而是改良。 濮存晰仔细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忽地笑了,道:“明白了就好,这才是我们每一个话剧人应该坚守的责任。” 第五十一章 休息 “我先说好,今天没有院长、副院长,也没有老师,来,庆祝我们的演出圆满成功,干杯!” “干杯!” 忙完之后,张合平如约带着剧组的所有人,坐到了剧院旁边的烧烤店,大口撸串、大口喝酒。 一场由当今内地第一小生,徐容领衔演出的《雷雨》,一如普罗大众之于高雅的艺术,即没太多人关心,也没人愿意花时间去关心,只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彻底消失沉寂。 只余下报纸、论坛或者微博的某个犄角旮旯当中,残存的几句惋惜。 作为最当红的影视男演员,徐容不去抓紧时间拍电影、电视剧、拍广告,竟然花了三个月,排了一台话剧? 无论从哪头算,都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 也不知道是红的膨胀以至于疯了,还是钱挣的太多,失去了对世俗的欲望。 如今话剧仍能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广泛存在,在大众看来,一来是某些商人觉得其有利可图,一台话剧的投入,顶天也就三百万,可是一轮演出的收益却能达千万乃至更高,以纯粹的收益率而言,丝毫不比影视差。 二来,则是渐渐演变为年轻演员的跳板,尽管影视圈的机会很多,但涌入的怀揣梦想的人却是机会的十数倍乃至数十倍,而通过竞争相对较小的话剧,打出一定的知名度、磨练业务能力,再辗转影视,已经成为不少缺乏资源、人脉演员的首要选择。 三来,则是一些脑子里搭错了根筋的人。 尽管徐容作为如今内地最当红的男演员,可是出演话剧,并不足以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有那时间,还不如看看德云社闹剧的后续。 因为相比之下,除了徐容超高的人气和过去的作品积攒的口碑,他所做的事情,既无丝毫趣味性可言,也没有百转千回的曲折内幕,而话剧,不过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留物,终归要随着时间,成为历史。 晚上。 徐容坐在书桌之前,提了几次笔,可是又给放下了。 郑老爷子先前曾要求他写《雷雨》的创作心得,可是此时安静地坐下来,仔细回想,过去的三个月当中,每一句台词他都琢磨了上百遍,又经数十场排练,十场正式演出,尽管每一场较上一场表现都有所提升,但此时,他仍觉得整体演出效果不够理想。 哪怕最终通过了全国三十二万评审团的审核。 因为最终的投赞成票的只有百分之七十七,这还是他跟濮存晰同时玩了命得来的结果。 这台戏,本来可以更理想,也能更理想。 他再次将拿起的笔放下,也许,不应该过早的给予定论。 因为老院长曾透露过,《雷雨》并不是他自己憋在房间天马行空的构思出来的,剧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并且是他熟知的。 最终徐容还是合上了笔记本,准备等下一轮或者下下一轮演出结束之后,再进行总结。 反正郑老爷子也没给他规定具体交作业的时间。 在旁边的沙发上,小张同学抱着电脑,浏览着微博的帖子,只是越看她越生气,因为她明明记得,年初《关系》直播的时候,新浪网友简直把丁志诚夸上了天,可是现在,竟然没有几个人讨论《雷雨》、讨论徐老师。 她越看越气,越气越忍不住往下翻,最终,当不满达到极致,一巴掌拍在沙发上:“气死我...哎呦。” 小张同学忽地呲牙咧嘴地抱着手,嗷嗷直叫。 刚才她不小心使得力气过大,拍到了沙发边沿的木头上。 徐容转过头,瞧着小张同学似乎不是装的,忙起身走了过来,拽过了她抱在怀里的手,问道:“怎么啦?我看看。” 小张同学一边咧着嘴抽着冷气,一边瞅着徐老师吹着发红的手指,不大好意思地道:“气,气到了,一着急,就拍到手了。” “你看什么呢?气成这样。” 小张同学听他问起,立刻觉得自己的手不疼了,一把将手从徐老师的巴掌里抽出,极为不忿地指着电脑的屏幕,语速既快又急地说道:“你看这些人好气人呀,为什么都没人讨论你呢,明明你演的那么好的。” 徐容从上往下大概扫了几眼,话题的确是从他演出的《雷雨》诞生的,可是讨论着讨论着,就逐渐跑偏,再也和他没半毛钱的关系。 他仔细看了其中一篇帖子的内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觉得,这些讨论才是对我过去几个月付出和努力最大的褒奖,也是我作为一个话剧演员,最大的价值所在。” 他这么说着,忽地想起了前阵子国话演员刘佩奇在接受采访时,因剧院上座率低所发表的惊人言论。 话剧已死!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话剧并没有死。 死去的,只是绝大多数没有抵挡住金钱诱惑的话剧创作人员,但在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利益的驱使下,这帮人又像一百年前一样,起死回生,转行做起了“文明戏”。 因为话剧之于创作者,论赚钱、盈利效果,根本无法与影视、综艺相提并论,尽管这本也不是话剧的长处,更不是话剧诞生的目的。 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自然不可能胜出。 在今天这个以实用为王、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风气当中,广大群众以票房论长短可以理解,一个著名话剧演员却仍以此为标杆,简直拉低了国话二流剧院的名头。 但是对此,他也不好发表看法,他先前听朱旭师伯说过,国话当中哪怕一些在影视圈名气很大的老演员,也压根不懂话剧。 暂时的,他把演出抛到了脑后,准备好好休息一个周,几个月来他如同一根上紧了发条似的,即使上厕所,也在脑子里想着“周萍”是如何撒尿的。 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累的不轻,因此的,在演出后的几天,他把晨练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打算多睡一会儿。 可是在演出后的第三天,一大早,濮存晰就一通电话将他喊了起来。 有急事儿,赶快来院里。 徐容匆匆吃了早饭,赶到了院里,瞧着濮存晰办公室内坐着的国字脸的中年人时,愣了一下,因为他总感觉瞧着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他将视线转向濮存晰,问道:“濮院,有事儿找我?” 濮存晰站了起来,笑着道:“你可算是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什么事儿啊?” 濮存晰指着同样也立起来的大高个国字脸中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央视广告部的夏虹波夏主任。” 徐容恍然,怪不得觉得眼熟呢,年前他拍摄公益广告时,应该跟这位打过照面。 “夏主任你好。” “徐老师你好,咱们算是第二回见啦。” 濮存晰笑着道:“咱们坐下聊吧。” 夏虹波道:“今天过来,是有两件事麻烦徐老师,其中一件是我们部的,另外一件是受同事之托。” 濮存晰笑着道:“夏主任,你就别卖关子啦。” “......” 在跟夏虹波聊了半天之后,徐容将接下了今年第三个广告,以及一份擅长但从来没有机会尝试的工作。 配音。 广告是以反对家庭暴力为主题的公益广告,除此之外,还接受了《社会与法》频道的邀请,担任一档反应家庭暴力纪录片的解说人。 之所以被找上门来,原因,还要更早一些。 在三十二万人通过网络观看《雷雨》的直播之后,无论各大社交平台,还是媒体几乎没有人讨论《雷雨》、徐容、濮存晰,而是将话题转移到《雷雨》所反应的家庭暴力上。 演出后的第一天,《中国妇女报》当即刊登了一篇名为“雷雨并未远离,家庭暴力的本质是一种人性之恶”的文章。 在第二天,面对网络上愈发汹涌的舆论,妇联当即决定,继1990年、2000年后,开启第三轮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而家庭暴力,更是本次调查的重中之重。 只两天半的时间,随着网络上现身说法的受害者越来越多,“反家庭暴力”逐渐成为全网热议的话题,尤其全国各地一桩桩因家庭暴力造成的惨案披露,网络、媒体关于出台反家庭暴力的相关法案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雷雨》直播后的第四天,向来以劲爆的娱乐八卦为核心,并且因言辞犀利博人眼球的南都,刊登了一篇名为“一名普通的演员”的文章。 “三个月的时间能做什么? 对你我而言,要工作、要生活、要油盐酱醋、家长里短,几乎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甚至来不及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个问题。 对某位今年骤然窜红的女星而言,要接代言、接商演、拍杂志、上综艺,要赚钱、赚大钱、赚更多更多的钱。 但是于徐容,他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只排了一台《雷雨》,三个月的忙碌,加上各种补贴,他的收入还不到三万。 他若是愿意,三个月的时间,花费同样的时间和精力,也许他能赚三千万乃至更多。 但是他还是选择排了《雷雨》。 《雷雨》是曹禺先生的经典之作,这是我对《雷雨》有限的了解,更多一点,应当还要算上脑海当中残存的当初课堂上语文老师讲的“既揭露了.......又表达了......”,至于揭露了什么、表达了什么,我早已记不真切,但是人艺直播演出的《雷雨》,真切地让我们见识到了家庭暴力的危害。 过去单位曾有一个同事,每天上班总是习惯性地戴着口罩,平时也不跟同事交流,既不关心他人,也没人关心她,因为她的性格实在太偏执以至于偏激,没人愿意跟她交流。 后来,一次三八节活动,我代表工会去挨家挨户给女职工送福利,亲眼见到那个同事的遭遇后,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戴着口罩、性格又为什么总那么偏激。 你能想象一个人动不动就被强行塞进凳子里长达几个小时吗? 凳子不大,只大腿高,一个孩子钻进去都十分勉强,可是却生生地塞进了一个成年妇女。 而她之所以总是戴着口罩,是因为要遮住脸上的淤青、伤痕。 后来我们问她,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告诉我们,她的丈夫曾经威胁过她,她如果提出离婚,他会杀了她。 再后来,她也如同《雷雨》当中的繁漪一样,疯了。 好在,好消息终于来啦,得益于《雷雨》直播引起的广泛热议,已经有许多女性代表公开表示准备提案出台反家暴相关法案,另外相关的立法部门也已经组织法律专家进行研讨、调研。 而更加值得振奋的是,在我写这篇文章的两个小时前,粤省就新出台的《反家庭暴力暂行条例草案》征求社会群众意见,按照计划,下个月一号应该就能实施。 没有意外,明年或者后年,我们应该就能见到一部全国性的、保障饱受家庭暴力受害者人身安全、自由的法案。 在动笔之前,我给徐容去电话,想邀请他来做一档访谈,因为没有他的巨大影响力和高超的业务能力,《雷雨》不会得到如今的普遍关注,也不会引起全国范围内关于家庭暴力的大讨论以及法案立项的推进。 我想请他来谈谈出演《雷雨》的初衷,并感谢他为全国遭受家庭迫害的受害者做出的了不起的贡献。 他拒绝了我,并告诉我:我没做出什么了不起的贡献,只是做了一个演员应该做的事,就像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做好我应该做的本职工作,承担了我作为一个演员应当承担的责任,仅此而已。 各行各业,总有一些人,为改善我们的生存环境,默默付出,衷心希望我们能多一些像徐容一样‘普通’演员,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揭露现实当中普通人遭受的苦难,而非粉饰升平,我们宁愿看戏的时候如坐针毡,但关上电视、走出影院,日子能更加舒坦、顺心,而不是反过来,现实生活当中痛苦,只有坐在电视机前、电影院当中才能短暂的逃避生活当中烦闷、苦恼。 于他自身而言,也许他做的事情确实普通,因为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儿,但从他的职业上,却应了人艺的那句“为人民创作,为时代放歌”的口号,于千千万万遭受家庭暴力迫害的受害者而言,既不普通,更不平凡。 徐容确实只是一名普通个演员,但他所做的工作以及贡献,足以称之为伟大。”——华名 在《雷雨》演出后的第五天,华名发表署名文章后的第二天。 该文章被新华、人日以及《中国戏剧报》、《中国妇女报》四大官媒转载。 第五十二章 马虎 当徐容一觉醒来,看到自己被四家官媒点名表扬后,在荣幸的同时,感受更为深刻的,却是压力。 自打飞天奖之后,他似乎不由自主的,走上了一条与声色犬马的娱乐圈越来越远的道路,一如当年,他本来只想出来打工赚够上大学的学费,却未曾想阴差阳错之下,一头扎进了影视行业。 就像莫名其妙的飞天奖就落入了自己怀里,同样莫名其妙的,就被内定了《建党大业》当中的主要角色。 一直以来,他其实挺好奇原因,因为根据高熙熙的内幕消息,他本不是飞天奖评委会评出的人选,因此前两天,在私下里,他旁敲侧击地跟张合平提了一嘴。 张合平倒是没像黄健新那么神神秘秘的,而只是笑着打趣了他一句:看来你是真的有钱,三千万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给忘了个干净? 徐容彻底明白了原因,其实这件事,还是和涉及的三方以往的行事作风有关。 无论海润、百雀灵还是他本人都有着极为明显的相似之处,对于通过炒作,尤其是借机灾难炒作,都极为反感,而且本来花了一大笔钱就挺肉疼,再加之那个当口,通稿的费用比往常贵了几倍,再花钱去宣传更觉不值。 可是落到有些人眼里,就变成了他的高风亮节。 尤其是他的产量虽然不高,一年到头连轴转,也只能拍出三部作品,但绝大多数,都是精品乃至于爆款,本身也具备竞争的资格。 《雷雨》产生的社会影响是他未曾预料的,他最初的想法相当单纯,作为一个演员,把戏演好,是他生存的根本。 就像当初人艺的初衷,他就是奔着人艺独创的表演体系和训练方法来的。 可是此时,尤其是前几天博物馆当中,濮存晰的一番话后,他不得不再次转过头,去思考《雷雨》这部中国现实主义话剧的开山之作。 《雷雨》之所以经典,并不在于他是老院长创作的作品。 因为在《雷雨》问世之前,老院长在文学界、戏剧界,只能算是个小扑街,而《雷雨》一出,一举奠定了他“大师”的地位,并与鲁郭茅巴老并列。 《雷雨》当中的每一人物,都有其代表性,代表不同的阶级、代表某一类群体的人的人性,而且不单单局限于那个特殊的时代,就像因为繁漪所受到的迫害,引起社会关于家庭暴力的广泛讨论。 即使《雷雨》今天问世,演员只需换身衣服,稍微改变一下场景,它一样可以是一部经典。 尽管周公将这部作品的性质定义为“反封建”,但老院长在创作时,却是从人性出发的。 其实在他看来,以当下的环境而论,《雷雨》当中,相较于繁漪的诉求,另外一个人的诉求才更加重要,也更加需要凸显。 鲁大海。 开放业已三十二年,资本的浪潮之下,又重新涌现了遭受和鲁大海一样,却不具备鲁大海的反抗精神而麻木地活着的数亿普通大众。 他们的衣食住行,以及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的难题,都被掩盖在了漂漂亮亮的报告和花团锦簇的数据之下。 得有人站出来,为他们发声。 既然通过了三十二万评审团的审核,《雷雨》这场戏,接下来,他准备好好演,而且他还要多跟院里的演员交流,争取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鲁大海”。 于振形象比较符合鲁大海的设定,但他的表演没能让观众看到雷雨之后的下一场“雷雨”的端倪。 这是徐容对于“鲁大海”这个角色的理解,即使《雷雨》当中的人物没有因为意外毁灭,那么“鲁大海”未来也必将化为更加狂暴的雷雨,摧毁一切。 而这些,于振都没有呈现出来,也就没有被观众注意到。 但事实上,乌云已经在酝酿。 他作为这个时代的受益者,再加之所从事的职业本身具备的影响力,在满足了自己温饱、富裕的同时,不能再一味的、拼命地满足自身的私欲,也应当为自身的衣食父母做些什么,好别某个深夜当中惊醒,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成了高满唐口中的唐吉诃德。 至于为何揭露弊端时,又不直接创作批判当下的剧本和剧目,鲁迅先生在《坟》中,早已说的明白:“说话说到有人厌恶,比起毫无动静来,还是一种幸福。......苍蝇的飞鸣,是不知道人们在憎恶他的;我却知道,然而只要能飞鸣就偏要飞鸣。......君子之徒曰:你何以不骂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呢?斯亦卑怯也已!但我是不想上这些诱杀手段的当的。......假如遭了笔祸了,你以为他就尊你为烈士么?不,那时另有一番风凉话。” 将报纸轻轻地压在了桌子上,徐容猛然意识到,也许从这一刻开始,自己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话剧演员。 不知不觉当中,人艺10年招考,正式拉开了帷幕。 虽说只是第一轮的初试,但为了保证小张同学在面试时处于最佳状态,徐容这次给小张同学当了一回司机。 在演出结束之后,他抽空把驾驶证给考了下来。 小张同学坐在副驾上,捏着笔记本,有些紧张地道:“徐老师,你说我不会连初试都过不了吧?”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不可能,你只要能发挥昨天晚上排练的五成水准,初试必然能过,谁要不给你过,我非找他当面理论。” 小张同学“哈哈”笑了,可是她想起他去年说起的一件事儿,眉头又皱了起来:“徐老师,你说,会不会郑爷爷、蓝爷爷他们一起面我啊?” “不会,初试一般都是入院没几年的新人,主要考察考生的基本功。” “哎,那你为什么没有当考官呀?” 徐容斜了她一眼,道:“你真当艺委会委员是大白菜啊,我即使是当考官,至少也得是复试的主考官。” “呕吼,小徐,不错嘛。”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你也别太放松,今年就招十五个人。” 小张同学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道:“十五个嘛,还好还好。” 徐容却是无语地摇了摇头,先前开会的时候,艺委会已经定下了基调,宁缺毋滥。 也就意味着,尽管资格审查通过了一千八百多人,但如果风格都不合槽,那么原本十五人的名额,最终会变成0。 而且今年院里的资格审核发生相当大的改变。 放宽了对北电考生的审核! 三年来,人艺只招了一个北电考生,就是他,结果一轮演出之后,不仅获取了千万票房,还掀起了反家暴的立法推进。 由此也让艺委会对北电过往的印象,发生了彻底的改观。 不过这些话,徐容不能跟小张同学说,她本来就挺紧张的,要是再给她压力,万一连初试都没通过,那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可就彻底白费了。 到了首都剧场的广场前,小张同学站在考生队伍当中,尽管乌压压的全是考生,可是此时,她却是信心十足。 因为过去几年辅导她的人,可是人艺艺委会委员,是人艺乃至中国整个话剧界的最顶尖的精英之一。 徐老师都说了没问题,那么肯定就是没问题的。 “晓斐姐。” 正在她背台词的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跑到了她跟前。 小张同学讶然地看着徐行,在愣了一下后,问道:“哎,徐行,你也报考啦?” “嗯,哥说让我来试试。” 徐行四周望了望,并没有见到徐容的身影,问道:“晓斐姐,我哥呢,没陪你过来吗?” “他说要去家属院一趟,等我考完了再来接我,对了,爷爷前两天还念叨着你呢,说让你得空了去家里吃饭,要不你还是搬家里住吧?” 前阵子爷爷手术住院期间,徐行比徐容这个亲孙子还上心,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 老人不着痕迹地透露过让她搬到家里住的想法,因为再过不久,徐容和小张都要出去拍戏了。 徐容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相当赞成,去年年底,小张同学回老家帮爷爷置办年货后,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总感觉冷清的过分。 可是徐行真的不想整天跟徐容住在一起。 出去逛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以一个演员感受的影视圈,和一个助理感受的影视圈,是完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 跟着徐容的时候,即使剧组的副导演、制片主任,对她也相当的客气,可是等她当了演员,才发现制片主任原来竟是她需要仰望的人物。 而徐容一贯对她严格,她有点怕他。 “那等中午我去家里吃饭,正好看看爷爷。”徐行忙岔开了话题,“晓斐姐,我听说人艺对咱们学校的学生抱有偏见。” “偏见?” “对,就是他们认为咱们是专攻影视的,不擅长话剧甚至压根不懂话剧。” 小张同学当即反驳道:“可是徐老师就进了啊。” 徐行完全接不上了话了,她隐约明白晓斐姐的想法,因为在她的眼里,哥哥只是她的徐老师,可是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师承话剧界、影视界、配音界泰斗,飞天、白玉兰视帝,80一代领军人物,六十年杰出贡献27人之一,而且前几天还被四大官媒点名表扬。 她怎么可能跟他相提并论? 等待了漫长的半中午之后,小张同学站在门前,缓缓做了两个深呼吸,而后,轻轻推开了考场的大门。 只是当她的视线落扫过,看清了坐在桌子后的两名考官之一,两只眼睛猛然瞪的滚圆:“徐,徐老师?” 徐容表情严肃地望着她:“这位同学,怎么,你认识我?” 小张同学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犹豫了下,一时半会儿的,她不知道到底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了。 坐在他旁边的毛俊洁对此丝毫不觉奇怪,因为大多数考生进门看到徐容之后,都是一副惊讶无比的模样。 今天的初试分为四个考场,他们所在的二号考场,以徐容为主。 因为他是艺委会委员。 她有点不明白艺委会是怎么想的,一个初试而已,竟然派了个艺委会委员当考官,简直杀鸡用牛刀。 因为根据往年的标准,只有复试时,才会有艺委会成员担任主考官和副主考官。 至于去年艺委会一正两副三个主任,再加上六位顾问同时考察徐容的情形,纯粹是特殊情况。 小张同学来到两人跟前,瞧着徐老师装模作样地翻着自己的简历半天后,抬头望着她道:“这位同学,请进行自我介绍。” 小张同学地眼睛再次瞪大,你都能背我的身份证号,还要我自我介绍? 昨天晚上在床上怎么不要我自我介绍?! 可是在脸上,她仍保持着微笑:“我叫张晓斐,毕业于北电,现供职于......” 在小张同学介绍的同时,毛俊洁唰唰唰地在本子上写下了“吐词清晰”、“气息饱满”两个评价。 徐容瞥了毛俊洁给出的评价,抬起头,道:“张晓斐同学,你接下来有四分钟展示台词的时间。” “好的。” “两位老师,我接下来要展示的是《雷雨》当中四凤的台词。” 毛俊洁瞥了她一眼,颇为同情地瞧着小张同学,你一个北电的学生,即使不选影视台词展示,选一段别的话剧也好啊,偏偏选了徐容最擅长的《雷雨》。 在这样的行家面前,但凡有一点的瑕疵,在他的耳朵中都会被无限放大。 “萍,你还在这儿,这一会儿像过了多少年一样......” 小张同学刚张嘴说了两句,毛俊洁忽地抬了头,作为一个话剧演员,对《雷雨》,她同样不陌生,可是这个新人的台词说的,好的也太过分了点。 “两位老师,我的台词展示完了。” 徐容点了点头,小张同学也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过于放松了,其中有两句台词承接时,头和尾的语调接的不太圆润,但如果以一个新人的标准来评价,简直可以称为人艺的接班人。 “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谢谢两位老师。”小张同学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出门,在关上的门的一瞬间,她的小拳头已经死死地握了起来。 狗东西,还“怎么,你认识我?”,还什么“请进行自我介绍。”,回家有你好看,哼! 小张同学一出门,毛俊洁立刻道:“徐老师,这个考生,我感觉来了之后立刻就可以上台。” 徐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给小张同学辅导期间,他把标准定的太高了,以至于她刚才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考生,而更像一个人艺出身,并且已经演上角的演员。 瞧着眼睛里几乎放着光的毛俊洁,他打了个哈哈:“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吧。” 第五十三章 变化 小张同学死命地拿筷子夹着盘子中徐容准备夹菜的筷子,丝毫没有妥协的打算。 在初试考完打考场中出来,她立刻问了郑爷爷。 徐老师竟然是今年招考的主考官! 也就意味着,只要徐老师点头,她一定能进人艺。 徐容无奈地将筷子抽回,端起碗,吸溜了口粥,道:“你看你,咋还急眼了呢,我今天过去就是看看考生的大概情况,而且当着外人,我也不好给你开后门不是?!” 主持招考不是一项轻松的差事,他要判断每一个演员的基础、风格、天赋,选择性的录取,之后还要针对性的给招进来的年轻演员分配合适的老师,像李光富性格相对比较活波的,那么他的学生性格必须得偏沉稳,不然俩跳脱的人聚在一块,人能给直接跳没了。 尽管挂着主考官的名义,但实际上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全做主,到了三试,会有濮存晰和杨力新把关,把不合适的全部剔除。 瞅着小张同学将信将疑地模样,徐容冲着徐行努了努嘴,道:“今天面试的时候,我还面了三个以前咱们的同班同学,还有一个徐行那个已经火了的同学,一个都没过。” 坐在主位上的爷爷听到徐容的话,瞥了徐行一眼,问道:“那你妹妹呢?” “这个我还不清楚,院里还在汇总通过初试的名单,等下午才能出结果。”徐容模棱两可地说道。 小书亭 对于徐行眼下的水平,他其实也不大了解,但是只要之前教她那些没荒废,想来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小张同学听他说把过去的同学都给刷了下去,愣了下,道:“那他们不得恨死你啊?” 徐容摇头笑了,道:“你真的以为就我面对这种情况?其实每一个负责面试的考官都差不多,你想啊,院里的除了培训班毕业的,其他都是中戏、上戏、中传表演系出身,参加面试的考生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同学、学长、学弟、学妹,可是并不是说你跟人关系好就可以让人通过,即使初试过了,还有复试、三试、笔试呢,早晚都得被刷下去,纵然运气逆天,考试全都过了,顺利被录取,等分配了老师,一旦发现不合适,或者基本功惨不忍睹,照样会被辞退。” 到了最后,徐容幽幽地道:“这次招考是我主持,回头一旦有老师提出退货,并且经过艺委会同意,我就得承担失察的责任,一个两个还能顶得住,要是四五个,我就可以直接退出艺委会了。” 徐行鼓了半天的勇气,才问道:“哥,三次面试面得都是什么内容啊?几分钟的台词和表演难道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未来吗?” 徐容瞥了她一眼,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为北电的艺考流程基本上也是这一套,但是标准却相当模糊,就像当初他参加艺考,杨蜜那一首《南泥湾》唱的简直山路十八弯,最后调都跑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她最终仍以艺考第一名的成绩被学校录取。 录取原因为“不怯场”。 他想了一会儿,道:“我的标准有三点,第一是基本功,第二是风格,第三就是天赋。” 见三人都瞧着自己,他放下了筷子,道:“基本功主要是指最基础的吐词、发声、用气、语言表现力几个方面,这是舞台表演的基础,也是证明过去经过扎实的训练,用过功,基本功不扎实,比如吐词不清,声音不够洪亮,气息不够爆满,上了台,观众根本听不清台词。” “而风格就更容易理解了,人艺的风格是以“土”为主,也就是尽可能的靠近真实,演一个角色,得像活生生的人,报考的考生基本上都是专业演员,在风格已经基本定型的情况下,风格差异太大的,根本不能录取,就像邓朝,哪怕他是中戏毕业,但是就是风格差的太多了,不是不能改,而是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太大,纯粹耽误他的前程。” “至于天赋,等到了三试,考官随机出题,就是考验天赋的时候。”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徐老师,那我要是进了,你带我吗?” 徐容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带人的事儿,他是敬谢不敏的。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绝不往自己名下分半个人,哪怕小张同学。 她未来的老师,他已经规划了个明白。 冯远正。 这段时间,他不止在忙招考的事儿,黄健新、韩导那边但凡有演员试戏,他都会过去一趟,帮忙搭词、走位置。 中间跟冯远正搭过几句词。 就是搭的那几句,让他见识到了那位同事瘦弱的身体当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失控,是他难以理解,并且极为抗拒的表演技巧。 因为斯氏体系追求的是绝对的控制,哪怕松弛,也是在控制的前提下的松弛,但是冯远正的控制之下的失控的表现力,让他叹为观止。 破音,每个演员,甚至每一个正常人都能做到,但是冯远正愣是在破音的情况下,跟他飙了一场戏。 也第一次让他见识到了格派呈现出来的爆发力。 尽管他依旧反感这种表演方式,但是却承认这种呈现的长处。 小张要是能学个七八成,以眼下的竞争环境,等一个好本子到手,视后基本上没跑。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见到了不少可乐的事儿。 就是两岸三地同行的整体水准,高的是真高,烂的是真的烂。 有的名气不小,可压根就不会演戏。 但是毕竟名气在那摆着,再加上背后公司的力捧,不用也实在说不过去。 他其实挺不建议这些演员参演的,作为庆祝老父亲大寿的作品,几乎不用想,未来上映之后,票房肯定相当漂亮,因为各机关单位必然要组织全体人员观看。 而作为参演者,既表达了拳拳孝心,又能在大制作当中露露脸,对于很多演员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可是一百八十个专业演员汇聚到一场戏中,谁的水平高、谁的水平低,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而且因为悬殊过大,但凡稍微差一点,于观众而言冲击就会显得极为刺眼。 有本事的,真露脸,没本事的,就是上赶着去丢人现眼。 哪怕还没开机,对于上映之后谁能露脸,谁会丢脸,他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预估。 但是眼下影视圈的大环境变得相当古怪,一些自诩为演员的艺人,丝毫不缺乏表演自信,因为在过往的表演经历当中,他们被身周的经纪人、助理、粉丝,整天夸着“演技炸裂”、“不输徐容”,久而久之,竟然真的相信自己的业务水可以跟他五五开。 自他白玉兰加冕之后,已然渐渐成为影视圈诸多同行碰瓷的对象,一旦某个年轻演员某个场景演的像那么回事,漫天遍地的都是“不输徐容”的通稿。 对此,他从未反驳,也从未评价,因为这帮损人总是拿《亮剑》、《大清风云》说事儿。 有时候他看着这些通稿,也给整的没一点脾气,特么的有本事,拿《上海滩》之后的作品来对比啊。 他其实也明白,这两部戏,如今看来,算是自己的黑历史,尤其是《大清风云》的当中的福临,因为在一定程度上,魏和尚这个角色算是半本色出演。 而福临这个角色,现在他自己都没眼看,有时候偶然看到网络上黑粉放出的视频,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演的。 演的是真特么烂! 其实相比于《大清风云》,他更怕另外一部戏被翻出来。 《大明王朝》。 真要说起来,这部戏才是自己最黑的黑历史,从头到尾,完全被一帮老家伙按着锤,没有丁点的反抗余地。 不过万幸,这部戏自芒果卫视打湖南台买断独家播放权之后,两度播放的收视率低的连地板都快砸出了窟窿,被周劾放在箱底吃灰,不然早就被黑粉黑爆了。 因为绝大多数想黑他的网友最热切的,并非纵向对比,而是横向对比,《大明》当中是个人都能锤他,一旦放出来,绝对会成为他业务水平差劲的铁证。 除了帮忙搭词之外,因为当初那篇关于如何读剧本的文章被选入北电教材,他还跟母校的系主任一块吃了顿饭,酒过三巡,系主任发出了请他回校任教的邀请。 并非带班,而是挂职客座教授。 他既没有当场应下,也没有立刻拒绝。 主要是真的没有时间,再者,作为一个天赋差的演员,他太清楚调教一些天赋差的人折磨程度。 哪怕最基础的植物生长练习,某些学生也得半个月才能练的像那么回事。 这是如今的他不能忍受的。 初试的第三天,人艺招考复试正式举行。 吴钢最近的心情极为复杂,他前阵子就听说,艺委会通过了院长关于徐容进入艺委会的提名。 如今,徐容已经正式成为艺委会的委员之一,而且还有传言,徐容要挂职演员队副队长。 副队长、正队长这些行政职级,他不在乎,可是委员的身份,让他难以接受。 他入院比徐容早的多的多,在院里演出的场次,也是徐容的几十倍,可是自个儿距离艺委会还差一大截呢,徐容这个入院满打满算才一年的新人,竟然跑到了自己前头。 倒并非嫉妒,而是意味着如果以后他参与排练新戏,徐容是有指指点点的权力,并且作为艺委会委员,即使他本人不想,也会被要求着指指点点。 接受不了啊。 可是看了《雷雨》演出的视频之后,他的复杂又被浇灭了大半,舞台表演,讲究的是能不能“活”下来,˙整场戏看完,他只看到三个人在台上活着,徐容、濮存晰、于明佳。 可是三人之间,也是有所差异的,于明佳明显使用了情绪替代,因为她的处理,在某些极细微的细节上,存在一定的偏差。 而濮存晰和徐容的表现,看的令他这个没去过现场的人都感觉热血倍看。 一大早,在距离首都剧场约摸五十米的距离时,吴钢恰巧遇见刚打车上下来的徐容,他的步伐强健有力,旁若无人,双眼眯缝,双唇蠕动。 吴钢忽地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某些传闻,不由恍然,他在寻找某个角色的状态。 “徐容。” 徐容转过头,瞧见吴钢,笑眯眯地瞧着他:“呦,小吴啊,今儿怎么来院里了?” 吴钢脸上的笑容当即凝滞,可是他又不好反驳。 徐容瞧着吴钢的神情,脸上的调侃之意渐渐褪去。 吴钢的眼神和他的面部表情稍微有点不协调。 仔细端详了几秒之后,徐容心中了然。 这家伙动刀了! “你这是准备新戏?” 徐容却没回答他的话,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这段干嘛了,怎么都没见过你人影?” “忙着拍戏呢。”吴钢见他老瞅着自己的脸,忙岔开了话题,“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变化挺大的?” “嗯,啥意思?” 吴钢摇着头,道:“具体的说不上来,就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像,很像濮哥,跟个半退休的老爷子似的,虽然在努力模仿那股冲劲儿,但是少了点精气神。” 徐容想也没想地笑着道:“那肯定啊,以前我身上背着千把万的债务,不拼命根本不行,现在终于还完了,无债一身轻,自然也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 吴钢轻轻地点了两下头,进了门,又忽地窜出了一句:“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你给我的感觉更好,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如果仔细观察,那股神始终是在的。” “是吗?” 徐容不大确定地嘀咕了声。 他如今早已不像过去,早几年,他要挣钱上学,要改善生活,而后,他又背上了巨额债务,几乎没有半点退路,不拼都不行。 可是现在,他手里握着京城两套魔都一套拢共价值一个多亿的房子,另外华宜的股票涨的按都按不住,如果全部变现,这辈子基本上已经再也没有奋斗的必要,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不过是对表演境界的追求,以及最近诞生的一些责任感。 可是这些并不如过去那么强烈,因为他眼下的业务水平,足以吊打九成九的同行,也就没有那么着急提升的必要,而责任感,又不像满足自己的衣食住行的需要那么催人奋进。 晚上回了家,在吃饭的当口,徐容看向小张同学,问道:“小张,你说我跟以前比,变化很大吗?” “啊?你说什么?” 小张同学嗦着筷子,压根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徐容道:“今天有个朋友跟我说,我现在的状态跟个半退休的人似的,少了点过去的精气神。” 小张同学歪头想了想,道:“有一点吧,但是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呀?” 这下,徐容确定了吴钢的话,因为这些年小张同学一直跟他在一起,论对他的了解,小张同学的感受一向是最深刻的,等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道:“是挺好的吧。” 临到晚上,徐容坐在床头,无聊地翻着旧书,等翻到了一页,一句话映入眼帘: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 出自《曾国藩家书》。 ------题外话------ 本来该早点更的,查一条接下来剧情进展的资料查了三四个钟头,死活查不到,还把自己气到了。 第五十四章 有赚 徐容主持完了今年人艺的招考、安排6名新人各自的老师后,正式全力着手电影处女作的准备。 小张同学不出意外地进入人艺,而同样通过了初试的徐行,却倒在了由他亲自负责考察的复试。 她除了过去被他逼着打下的基础,没有丝毫长进不说,还学了很多不好的毛病。 尽管身为主考官,徐容仍旧没有网开一面,徐行这样的,即使进了院里,纵然看在他的面子不会被辞退,但五年之内根本别想演上角。 有那时间,还不如趁着年轻,多拍几部偶像剧,挣点钱来的实在。 而经过这次招考,估计以后濮存昕和艺委会再也不会让他主持考试,原本今年计划招录15人,但是在他严格的标准之下,愣是连名额的一半都没达到。 在一开始,徐容也是照着15人去录的,结果到了他认为应该是最简单的笔试,却干掉了绝大部分通过面试的考生。 一众考生,连相对比较基础的行动三要素答不上来的比比皆是,也就证明一点,如今的年轻演员,基本上全是依靠本能在演戏。 这种演法,最终的结果就是,碰到合适的角色,能演的差不多或者很出彩,遇不到,就只能硬演。 在徐容为新戏准备的同时,第二十五届金鹰奖评委会召开了第一场碰头会。 评委会主任、视协副主席李铭看着各位评委提交的提名名单,眉头渐渐皱成了川字。 问题还是出在了徐容身上,因为光他一个人,就提名了《潜伏》、《媳妇的美好时代》、《北风那个吹》、《夜幕下的哈尔滨》、《纸醉金迷》五部戏。 平心而论,这些戏,要是别人演的,都可以提名,但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有点不太妥当了。 尤其是《潜伏》和《媳妇的美好时代》两部国民级电视剧,更是各自领域内的高峰。 李铭轻轻地将汇总的提名名单放下,视线扫过会议室内的众人,道:“各位,大家应该也都看到了,一共十四个戏,徐容一个人占了五部,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两年间上映了五部大戏的徐容,纵然是《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孙洪雷以及《大秦帝国》的王致飞,赢面都不大。 金鹰视帝是观众投票选出,无论孙洪雷还是王致飞,在年轻人当中的影响力加在一块也不及谍战、偶像剧出身的徐容一个。 “二十四岁的大满贯啊。” 不知谁感叹了一句,使得会议室内的沉默愈发的深沉。 “是不是,可以这样,颁给他表演艺术奖,观众最受欢迎的男演员毕竟是观众投出来的,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吧?”有人底气不大足地提议道。 没人附和他的话,往届金鹰投票,主办方会根据结果进行一定的微调,但是眼下徐容裹挟着五部大戏的浩然大势,根本没给他们留下操作的空间。 真要那么搞了,不仅观众不答应,媒体也会把他们骂的体无完肤。 没瞅见超豪华评委阵容组成的飞天奖评委会都把视帝颁给了徐容嘛。 “笃笃。” 李铭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等视线全聚集了过来,他才道:“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七零后的电视男演员,大家都能想到谁?” “李主任,什么意思?” 李铭迎着众人疑惑的视线,笑着道:“就是寻常的聊天,听听大家的看法。” “挺多啊,陈健斌、黄小明。” “还有陈昆、邓超、刘晔,不都是。” 李铭轻轻地点了点头,转头又问道:“那我想再问一个问题,80后的男演员,大家能想到谁?” 众人此时都明白了李铭的打算,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回答。 李铭就差明说要压徐容了。 李铭没有顾忌,但是他们都是电视剧行业的从业者,不记名投票可以,要是公然附和,谁知道会不会传到徐容的耳朵里。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见没人言语,呵呵笑了两声道:“不是还有一个叫胡,胡什么的来着?” 李铭瞥了他一眼,道:“胡什么?胡格。” “噢,对,胡格。” 李铭不置可否,道:“意识到问题了吧,去年胡格主演的仙剑三播出,但是完完全全的被《潜伏》压的抬不起头,而且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年龄导致的,先前70一代,可以说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但是现在,整个八零一代,包括更早点的80、81那批演员,他们已经三十岁,照着70一代的发展势头,早该起来了,可是在如今的电视剧行业,就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徐容竞争的同代男演员,长此以往,这对整个国内电视剧行业的发展,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那李主任说怎么办?” 李铭似乎早就有了主意,毫不犹豫地道:“我建议,徐容的提名,只提名《潜伏》和《媳妇的美好时代》。” 他的话音刚落下,立刻就有人出言反对:“我不赞成,《北风那个吹》无论艺术性还是影响力,都不应该被埋没,如果没有意外,这部作品在电视剧历史上,应当是那个时代,年代剧的经典收官之作,往前数,不是没有比它好的,往后,会比它的口碑更好、收视更高的,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如果这样一部戏都不能入围,那得什么样的才能入围,《一起来看流星雨》吗?” “我也不赞成,金鹰奖是全国电视剧行业的权威奖项,《夜幕下的哈尔滨》和《纸醉金迷》,一个在全国火的一塌糊涂,一个在南方地区各家电视台收视、口碑几乎全是前三,如果把不提名这两部戏,观众可能会质疑咱们评委会的专业性。” 会议再次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知道李铭说的没错,徐容本身的存在,就是同代电视剧演员的噩梦,根本没有丝毫冒头的机会,可是从奖项的公正性而言,如果刻意不提名他的其他作品,恐怕不用观众投票,就会在全国掀起巨大非议。 李铭摊了摊手,道:“我的各位大评委,我并不是有意压制徐容,而是在促成电视剧行业的良性竞争,男演员奖项,一共提名了14部戏,咔,一个演员占了五部大热剧,三分之一还多,观众群体从老到幼,从男到女,你们想,你们好好想想,作为观众,你不给他投票,你对的起看过的那些戏吗?” “可是反过来,其他演员又能拿几票?你们是想眼睁睁地看着第二名的票数连他的零头都不到才满意吗?” 见众人依旧沉默,李铭知道他们怕得罪人,抛出了杀手锏,道:“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前段时间,我已经跟徐容聊过这个事儿,他也是同意的。” 话音落下,李铭见在坐的众人一个个都愣愣地瞧着自己,道:“都别愣着啦,投票吧。” 另一边,徐容合上了手机,仰头看着大楼上海润的招牌,一时间心绪复杂。 今天过来,他并非来找靳芳芳,眼下靳芳芳已经正式从海润辞职,正在忙碌着筹备工作室的事宜。 他与海润的合约,到期了。 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他由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演员,成长到了金鹰评委组碰头会还没开完,就已经知道结果的大腕儿。 五年的经历,比过去十八年要丰富的多,也更加危险、复杂,行差一步、说错一字,便是万劫不复。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今天是来见另外一个人的,刘燕名。 一进门,刘燕名就笑着打办公桌后站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的合约到期之后,你再也不会来找我喝酒了呢。” 徐容在沙发上坐了,道:“看你说的,当初要是没有公司的力捧,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我哪能干那种事儿。” “哈哈哈。”刘燕名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的几份文件,“你稍微等我几分钟,我把这两份签报批完。” “行。” 出了门,上了车,徐容道:“其实要我说,你得学会把工作交给别人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纵然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你这么个工作法。” 刘燕名叹了口气,道:“他们要是能干,我怎么不让他们干,关键是他们干不成啊。”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刘燕诧异地瞧着笑嘻嘻的徐容,问道:“像什么?” “像一只老母鸡,总是把其他人护在你的羽翼下面,唯恐他们被风吹了、雨打了。” 刘燕名苦笑地摆了摆手,道:“不是像,就是,上次我做手术,一刻也躺不下去,这也担心,那也害怕,实际上还就是这么着,整个公司的人全等着我拿主意,要不是你嫂子在病房外边拦着,都给冲到医院去了,我要是在医院躺仨月,公司就可以直接关门。” “其实我觉着吧,你还不如放手让他们去干,不去干,永远干不成。” “再说吧。” 刘燕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转过头问道:“你今儿不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当然不是。”徐容摇了摇头,“我整了瓶好酒,给你尝尝,顺带着请教个问题。” 等到了饭店,徐容才说出了此次的来意:“你看过《大明王朝1566》吗?就是我早几年拍的那个戏,张立执导的。” 刘燕名对于电视剧市场的把握,尤其是从整体上的把握,是徐容目前认识的数一数二的。 尽管最近几年海润制作的爆款越来越少,但是海润投资的电视剧,都是盈利的。 光这一项,就甩开了国内九成九的同行。 “看过几集,挺好看的。” 刘燕名先是点了点头,忽地笑了,道:“不过话说回来,对比之下,你演的真的不咋地。” “呵呵。” 徐容干笑了两声,道:“我准备把《大明王朝》的版权买下来。” 刘燕名瞥了他一眼,问道:“买版权,干嘛?” “我觉得这部戏能赚钱。” “得花多少钱?” “四千万。” 刘燕名疑惑地瞧着他,道:“不能吧?这个价格,湖南台也没赚几个钱吧?” “其他费用五百万。” “艹,真特么黑。”刘燕名下意识地骂了句粗口,明白徐容的意思,《大明王朝》是湖南台投资制作,自首次播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可以说没赚到一分钱。 捂在手里,总感觉膈应的慌,卖呢,各方因为两次播出、两次停播的前车之鉴,开的价又都不高。 可是到底亏不亏,那是台里的事儿,一些人只要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维持着表面上说得过去就成。 过去国营厂改制,类似的事儿简直比比皆是。 徐容点了点头,道:“这还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往常开价都是五千万的一口价。” 刘燕名沉吟了会儿,道:“我不建议你买,这部戏播过两次,第一次收视0.5,第二次更惨,0.2,网上清一水的全是骂声,豆瓣评分2.7,就没几个说好的,我觉得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估计四千五百万砸进去,你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我觉得不会。” 刘燕名打量着他的神色,笑了,道:“你,买这部戏,应该不是为了赚钱吧?” 徐容嘿嘿笑了,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准备......” 等刘燕名听完了徐容的一番构想之后,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道:“你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 他此时彻底明白了,徐容眼下就是钱多的没地儿花,四千五百万砸出去,就是图个自己心里爽。 徐容摆了摆手,道:“管他呢,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哈哈哈。” 笑完之后,刘燕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道:“前阵子刘合平找过我,来拉投资,说是定的男一是你,还有陈保国等人也会出演,是真的嘛?” “对,是有这么回事。” 刘燕名一拍桌子,道:“你说这不是扯淡嘛,一部电视剧,要投八千万,坑人也不是这么个坑法啊。” 徐容听到刘燕名提及的数字,正要端酒杯的手也顿住了,因为当初他跟刘合平预估,这部戏如果拍下来,大概要投入1.3亿左右。 转头一想,他就彻底明白了缘由,应当是刘合平自己也觉得1.3亿太过耸人听闻,先把预算降低了三分之一,等开机之后,再跟投资方继续要钱。 没办法,一亿三的投资,别说电视剧,就是大制作电影,也没几家电影公司敢轻易尝试。 徐容倒是了解具体原因,演员片酬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外景、道具以及长达半年的拍摄期的巨额预算导致。 他见刘燕名瞅着自己,知道他确实对剧本动了心,但是因为巨额的投资,不敢下狠心,道:“其实我跟你透个底,八千万,根本拍不出来,如果按照刘合平的预估,这部戏纵然演员全把片酬降下去,也得一个亿打底。” 刘燕名此时却没被徐容说的数字吓住,而是低声问道:“你觉得,这部戏,真有的赚吗?” 第五十五章 一代 “各位学弟、学妹,大家早上好,我是徐容。” “哗哗哗。” 徐容望着阶梯教室中一张张充满了希翼的稚嫩面孔和一道道投射过来的夹着好奇的视线,不由的恍惚了一瞬。 比起这些无忧无虑的学弟学妹,他的大学时代,脑子里整天充斥的都是学习、赚钱、拓展人脉。 在刚毕业那会儿,偶尔的,他也会觉得遗憾,毕竟未曾,也不能如大多数同学一般,醉生梦死的度过四年。 这种想法,时常在刚出校门那几天于他脑海当中闪烁。 后来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上大学的目的,本来不就是来学习的吗?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学习的环境出了点问题,导致绝大多数人的观念都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倒置,而理所当然地认为,上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应当谈一场终生难忘的恋爱、参加各种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的社团,把自己变成一个“半社会人”,抑或拿一张大学文凭,当作敲门砖。 对这些,他如今倒是不太在意,有的人想学习,有的人乐意谈恋爱、搞社团、混敲门砖,都是各自的选择,其他人无权过问,但是出了校门之后,都应当也必须为过去的选择和行为买单。 万幸的是,尽管他没有养老,但在他的身边,还有个一直无忧无虑的小张同学,在相处的时间里,同样能够让他感受到无忧无虑的轻松,以及真切地感受到一切辛苦的值得。 唯一可惜的是,小张同学的天赋和双商,限制了她未来的高度,就像《建党伟业》的拍摄过程中,总是很容易把她的指导老师冯远正气的哭笑不得。 对此,徐容只能作壁上观,从斯氏体系跨入格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是小张同学过去受到的训练都是斯氏体系的训练方法。 就像冯远正极其反对小张同学写小传,因为他认为那会限制演员的想象力的发挥,形成固定框架下的表演,但是在徐容的认知里,不写小传就一定演不好角色。 再者就是关于对道具和服装的运用,冯远正秉持着要克制使用的理念,以最大发挥演员本身的表现力,但是徐容则认为要尽可能发挥辅助道具的功用,以更好的呈现人物。 这些理念,都需要小张同学在新的训练方法当中,逐渐转变。 《建党大业》,现在,已经改名《建党伟业》,经过为期两个月的零零散散的拍摄后,他的戏份已经全部杀青。 拍这部戏的整体感受只有一点,惨烈。 无与伦比的惨烈。 他此时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李铭找自己聊的原因,不是他多出色,而是同代的同行衬托的好。 哪怕偶像出身的60、70一代,也能全方位压制绝大多数80一代科班出身的演员。 电影虽然名为《建党伟业》,但是在他看来,也可以叫做《论50、60、70爆锤80一代的一百种方法》。 手里握着《大明王朝1566》,拍完戏的这两天,他又给回顾了一遍,当初的自己,其实并没有比同龄人强太多,但是绝大多数都在原地踏步、沉浸在舒适区,也就是自始至终演同一类角色的几年当中,他积极寻求转型,努力尝试不同的角色乃至于题材类型,以飞一般的速度,彻底完成了自身的蜕变。 可是眼下的这种现象,是他不能忽视的,80一代基本上已经无药可救,但是未来还长着,等老一辈人逐渐淡出,若是整个业内都是半瓶醋,他也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再者,从业者水平都稀烂的情况下,他无论再牛逼,在观众看来,顶天也就比别人稍高一档,可是若是在他之下,还有更多层次、更多的对比,那才不更显现出他徐容的过人之处? 所以,今天他受学生时代的班主任,也是如今的表演学院副院长崔老师的邀请,为表演系的学弟、学妹做迎新致辞。 徐容手掌压了压,等学生都安静了下来,道:“首先欢迎你们怀揣着梦想,来到全国乃至全世界艺术类院校最高学府之一的北电,同时也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跟你们分享我的一点经历。” “你们有的已经拍过戏,有的对这个行业、对演员这个职业仍一知半解,但是请相信,此时的你们,站在的是同一条起跑线上,因为在这个行业最不缺少的,恰恰就是奇迹,一夜成名、一夜爆红,每天都在发生,当然,未来你们也许会从事演员这个职业,也许不会,但是请谨记,无论从事何种工作,都要具备自身的价值。” 徐容说到这,看着台下的一个个睁大眼睛、竖着耳朵认真倾听的学生,忽地笑了,道:“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我应该跟你说什么,是一番鼓励你们奋发向上的演讲,还是熬一碗力争上游的鸡汤?” “哈哈哈。” 徐容扬了扬手中的稿纸,道:“其实都不是,我今天是以交流的心态来的,大家可以看得到,我的演讲稿上只写了几十个字,其实就是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表演是什么?” “我讲一点我对表演的浅薄理解,表演为什么叫表演?表是表面、表现、表达,演是演绎,我认为表演就是用我们的外在,也就是我们的身体感受我们的心,再通过身体把内在的东西表达出来,这就是表演。” “也就是说,表演是先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的过程,所以一个演员,应当由内而外地,把我们知道的剧本、台词、人物的内心的东西传递给观众,而观众看戏,是由外而内的感受,通过演员外部化的语言、形体、服装、化妆、造型等,看到戏的内容和人物内心的想法。” “演员如果没有感受内在的东西,就是在为哭而哭、为笑而笑,演的就是表面化的东西,这么演,不叫做表演,而叫做演表,当你开始演表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最动人的东西。” “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表演是一门技术,是声、台、形、表训练成果的综合体现,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好演员,请记住,切忌用本能去表演。” 徐容稍微停顿了下,见一众学生听的认真,可是拿笔记的却只寥寥几个,笑了笑,道:“说完了第一个问题,那我再提出第二个问题,塑造人物,我们应该追求什么?或者说,我们应该注意什么,通过什么样的方法,达成什么样的结果,这点,希望大家在未来四年的学习过程中,自己去琢磨、去探索。”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如何抛开本能去演戏?” 徐容看着台下的学生,道:“以上,就是我今天想跟你们说的主要内容,三个问题,你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学习、实践,也许回答不了,但是没关系,等你们到了大四的下半学期,我应该会给你们带一个月的课程,今天的三个问题,就是我提前给你们布置的作业,也可以当作你们的毕业论文课题。” “哗。” 徐容的话音落下后,教室内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所有的学生,一阵鸡飞狗跳似的,有的打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笔,没带本和笔的,慌忙打开了手机,记下刚才徐容讲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女孩儿举起了手,见徐容示意,她才问道:“徐老师,能麻烦您重复一下刚才的前两个问题吗?” 徐容瞅着女孩儿有点眼熟,应该演过《家有儿女》,可是叫什么名字,一时半会儿的他没能给一下想起来,笑着道:“抱歉,机会就是这样,稍纵即逝,如果没有记住前两个问题,那么只记着最后一个问题也一样。” 徐容拎起稿纸,在一众学生惊诧的视线当中,道:“各位学弟学妹,那么,咱们三年半之后再见。” 教室内的学生就这么愣愣地望着徐容在副院长的陪同之下,施施然地离开了教室, 在徐容出门的那一刻,教室内瞬间如同煮沸的开水,喧嚣声此起彼伏,简直就要掀开房顶。 “前两个问题是什么?谁记啦?” “我记啦我记啦,第一个是......” 校园当中,崔老师欣慰地看着他,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演戏?我带你的学弟学妹们去看看。” 徐容明白,班主任问的并非他拍电视剧或者电影,而是话剧。 目前各大小体系的表演理论和训练方法都源于话剧,也因其没有技术处理,演出时最为考验演员的基本功。 中戏、上戏出身的演员,之所以强于北电,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对排戏的执念,四年排下来,别的不说,光基本功就比北电高出了一大截。 徐容想了想,道:“没有意外的话,十月一前后会演一轮。” “这轮演多少场?” “计划是二十场。”徐容说出这个数字之后,自己咧嘴笑了。 崔新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道:“嗯,继续努力,争取明年或者后年,一轮演上个三四十场。” 徐容成长的点点滴滴,崔新琴都看在眼里,她早已料到他的成就会很高,因为他除了业务能力之外,为人处世虽然不能说滴水不漏,但只要不涉及请教专业方面的问题,相处时,都不会让人不舒服,再者,这孩子该大方的时候,向来没有小气过,她听说,大学四年,徐容在学校撒出去不少钱。 只是她未曾料到一切来的那么快,她也带过几届表演班,教过的学生更是不知道多少,徐容是她教过的学生当中,第二个考进人艺的,却是第一个演上角的,至于成为人艺艺委会委员,更是北电建院以来第一个获此殊荣的演员,不然院里也不会邀请他担任客座教授。 至于把表演指导理论以及配套的训练方法写进教材的,更是她从未想过的。 徐容忙着摇着头道:“老师,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十场,在话剧行业,是一个分水岭,十场以下,证明演出效果一般,要么是剧本本身存在缺陷,要么是演员、导演的水平限制。 就像当初胡軍领衔主演的《原野》,演出中途观众大批退场,剧组不得不在演出一场之后原地解散,同时也导致胡軍对话剧,尤其对《原野》这个剧目,产生了心理阴影。 而十场以上,则意味着剧目是当下的大热剧,若是能够达到二十场乃至三十场以上,多轮演出之后,则会被冠以“经典”的名头。 而能在人艺每轮演出三十场以上的话剧,经几轮的验证之后,其中表现突出的演员,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甚至每一个字,都会被业界同行仔细分析、推敲,然后在某五教材修订时,掰开了揉碎了分解,成为具体的理论的实践样板。 徐容明白崔老师的意思,就像过去他经历的,翻开教材,密密麻麻的全是于是之、郑融等人。 也许在崔老师觉着,他已经进入了人艺的艺委会,距离这一步也只一步之遥,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距离远比北电和人艺的距离还要遥远。 因为人艺艺委会整体水准,如果不算几位顾问的情况下,较二十年前,下降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在闲暇的时间里,他也思考过原因,论天赋,每一代总有高的也有低的,而指导理论,相较于前辈,他这一代乃至于上一代,选择面更广,一条路走不通,可以用另外一条。 理论上,只有一代比一代强,而没有一代比一代差的道理。 最终,他将之归于投入程度,在影视市场极度发达的今天,濮存晰、梁观华、丁志诚、冯远正、何栤、吴钢这批人艺的门面艺人,都纷纷投入了影视的怀抱,时间和精力也就注定分散。 上上一代,像郑老爷子虽然也客串过《西游记》当中的太上老君,但那只是几年也碰不见一回的情形,他们绝大部分精力和心思,仍然还是在话剧上,还是在他们要演的那几个角色当中。 归根结底,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若是院里给演员票房分成,一个个的肯定比影视演员还拼命,以《雷雨》为例,一共八个演员,加两个龙套,要是一轮能演三十场以上,票房至少两千万打底,纵然拿出一半来平分,一个演员平均下来也能一百二十万,一个月赚一百多万,即使绝大多数影视演员,也赶不上。 真要是如此,院里的演员,根本不用别人催促,一准拼了命的排戏。 但是这些,他也只能想想,因为他压根做不了主。 晚一点 大家早点睡,感觉写的不好,得改。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照片 坐在打学校回家的车上,徐容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系统。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82/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未挂载)八极入门八极精通(解析进度:58%) 徐容望着大半年来只涨了19点的经验值,倒不觉太过意外。 在综合评价达到“A”之后,和濮存晰排练《雷雨》增加了8点经验值,《建党伟业》的拍摄增加9点经验值。 而院里诸多前辈的言传指导增加的经验值,仅仅增加了2点。 从他自身的感受上,半年增加19点的经验值并不算少。 一来,是《建党大业》当中他的戏份相较于以往并不算特别多,其他人呢,本来就是客串,很多人连一句囫囵的台词都没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投入程度都不太高。 而《雷雨》的排练,值得借鉴的也只濮存晰一个。 院里的前辈倒是有真本事,可是不是拉着他教他画画,就是拽着他唠闲嗑,嘴里半天听不到一句正经话。 唯二的两次,还是郑老爷子的演示,一次直接强行拔升了系统对于他“肢体”表达的评价,另外一次则是增加了1点经验值,兴许是他本身的积累就处在一个临界点上,老爷子的演示不过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无疑证明了其中的差异。 光言传不行,得身教! 因为道理别人一说,他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可是不给仔仔细细地示范一遍,他根本没法把指导理论和实践融会贯通,进而形成表演过程中的本能。 “小张?” “徐行?” “爷爷?” 进了家门,在换鞋的功夫里,他连着喊了三声,愣是没听见半点回应。 小张同学应该去院里了,前段时间她忙着在《建党大业》当中出演国母,冯远正比她更忙,见天的在外边跑,也只能偶尔指点几句,根本没带她的时间,回炉班也不得不一拖再拖。 徐行也搬到了家里住,主要是他和小张同学都出去拍戏,怕爷爷一个人在家无聊,就让徐行搬了过来住。 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多余了,老人总是吃完饭,喂完鸽子,就牵着狗去找小区的几个老人聊天、下象棋,有时候入迷了,吃饭还得去喊。 进了客厅,他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准备去书房拿本书,然后去露台上,晒着太阳看会书。 要是小张同学在家,他会坐在客厅里,听着她说道说道最近的新闻,以及微博上有趣的事儿或者段子。 只是最近,他发现了点不大对的地方,微博这玩意,太浪费时间了,小张同学随便往哪一歪,一刷就是大半天,咯咯咯笑个没完,可是关上手机或者电脑,问她看了什么,俩眼睛瞪半天也说不出半句所以然来。 他察觉的不对,并非微博浪费时间,而是精神消费品开始呈现出单极化的趋向,以影视作品为例,在过去整体是两极分化,一类以纯粹的商业片为代表,目的就是为了娱乐大众、赚钱,而另一类,则是本应当承担“呐喊”的文艺片,可是如今,文艺片也渐渐偏向于商业、歌功颂德,不能兼顾的,根本拉不到投资或者通不过审核。 整个影视行业,在资本以及政策的双重导向之下,开始滑向娱乐至死的漩涡。 娱乐产品麻痹大众,本就是生存根本,不然人一闲下来,就会思考,一思考,就要出事儿。 但是影视作品,至少一部分,应当也必须具备艺术的成分,如今“艺”不多,而全剩下了赚钱的“术”。 而且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逆的,随着技术的发展,各种各样的娱乐产品都在拼命争抢大众的时间,手段层出不穷,在利益的推动下,渐渐出现恶性竞争,内容越是没有下限,越能博人眼球,而最终,便会形成各方紧挨着下限的纳什均衡,也就意味着,哪方想一旦想改进,把内容质量提上去,便会成为唯一的利益受损者。 长此以往的被这些东西环绕,往往会让如今的大多数年轻人认为整个世界、社会就是如此,而非事实上的个例,久而久之,一个时代、群体的价值观便会逐渐扭曲。 就像在过去,无论男女出轨,都会为人所不齿,可是眼下,反倒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站在楼梯口,徐容又想到了《雷雨》。 他忽地觉得,他好像又理解了一点老院长的初衷,周萍的痛苦和逃避,对父亲的畏惧是一部分,更多的一部分,应当是内心道德的谴责。 而这种道德谴责,恰恰是当下的娱乐产品逐渐抛弃,反而以其他花里胡哨的道理粉饰,更甚至于连美化都懒得做。 此时,他有点理解为什么老院长能够凭借一部《雷雨》,奠定其近代文学史的大师地位了。 人生活在社会这个集体当中,尽管时代不同,但遇到的问题往往存在共性,而《雷雨》则通过八个身份截然不同,生活在不同阶层却又产生了交集的人物,揭露了任何社会当中都会遇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和矛盾。 而不是简单的“反封建”,或者对自由的追求。 从未有过像眼下这么一刻,他想把《雷雨》演好,甚至只恨自己不会分身术,把每一个人物的诉求,清清楚楚地呈现给每一位观众,是治愈的良药也好,是响亮的巴掌也好,只希望竭尽所能的发挥话剧本身的意义。 眼下已经九月,今年除了十月一之后的一轮《雷雨》,他暂时没了别的安排。 不对,还有两件事。 一件是年前去把小张同学的父母接过来过年,小张同学去年过年前回去给爷爷采购年货的事儿,爷爷特地提了一嘴:家有一心,有钱买金;家有二心,无钱买针。 他并不会因为小张同学在影视圈没什么名气,而觉得她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 所谓的名气、地位、资源、人脉,都是外人的看法,如果哪天他沉浸于这些光环当中迷失,甚至以对待无关之人的态度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或许他最为坚实的后盾,也会渐渐崩塌。 而且要是不把小张同学的爸妈接来,小张同学就必然得回鞍山过年,到时候他们爷俩留在京城,可就得过个冷清年了。 另外一件事,相比之下更加重要,他如今虽然身价不菲,但是手上的现金却是不多,为了拿下《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他没跟家里人商量,偷摸把旁边的那套房子抵押贷了五千万。 这也是前阵子他看曾国藩家书得来的体悟,吴钢说他以前很有冲劲儿,现在却没了。 身上发生的变化,他过去倒是没意识到,在得到小张同学的证实之后,他思索良久,想出了个法。 背债嘛,这事儿他熟。 当年跟海润借了1500万,结果未成想通胀率年年攀升,而他花钱买的房子,如今已经飙升到了六万,算下来,升值了将近五倍。 至于贷款五千万的额度,也是经过他慎重考虑的。 一两千万实在太少,根本给他造成不了任何压力,等工作室正式成立,没有了中间商吃回扣,再加上工作室的税收优惠,一两千万,不过他接一部戏,或者一个代言就能还完的事儿。 而一两个亿又太多,没必要平白让自己背负喘不过气的压力。 五千万算是个临界点,他有能力偿还,但一时半会儿的又没法还清。 事实证明,效果确实不错,至少在出演伟人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肯定。 徐容推开门,走了进去,打书架上抽出了本《曾文正公全集》,正要去露台上歇着,转身前,却见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个信封。 他走了过去,拾起来,信封并未封口,在正面,是一行隽秀的字迹:徐老师,给你的。 字明显是小张同学写的。 徐容笑了下,估摸着应当是小张同学准备的一些小惊喜。 只是等他拆开,掏出其中的七八张照片,不禁愣了好一会儿。 照片的背景,他看着眼熟,但又没见过,眼熟是因为,在老家这样的街口每个村子都有,可是照片拍摄的地点,他又确实没见过。 照片上的人,他更加不认识。 在街口的墙角,坐着的光着黝黑脊背的老人,头发灰白,脸上布满了沟壑,一只脚赤着,一只脚穿着半旧的布鞋,手里端着只印着荷花的瓷碗,似乎正在与坐在对面的人说笑。 他又看了看其他几张照片,都是他不认识的,有男人,有女人,但是无一例外,照片拍摄的背景都是在农村。 徐容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照片,小张同学给自己这些照片干嘛? 在某一刻,他脑海当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急急忙忙地走向洗手间。 望着镜子当中的面容,又低头瞅了瞅照片,他彻底明白了。 他又一张一张地翻动手中的照片,最终停在了其中一张身材瘦弱的女孩的照片上,按爷爷的说法,照片当中的人,应当是他的妹妹,可是看长相,倒是像比他还大几岁。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走下楼,来到厨房,拧开了燃气灶。 拿起最上边的一张,放了上去,可是在距离火苗还有四五公分的距离时,他犹豫了下,又给收了回来。 静静地又低头一张张过了一遍,好一会儿,他伸手关上了火,将照片重新装进了信封,上楼,塞进了书柜的一角。 也许爷爷、小张同学乃至他的粉丝、影迷,会轻视乃至于鄙视他们,但是他早已认清了现实,于他而言,照片当中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概念存在,更没有绝大多数人认为的怨恨。 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他,如果没有被抛弃,也不会有他的今天,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当中,他也许也会变成照片上五个胖的跟豆虫似的兄长一般,一天天的混吃等死。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利用了他们,在全国观众面前,刷了一波对自己的同情和好感。 留着吧,好歹知道自己是来自何方。 张立最近一段时间心中总是存着个疑惑,因为老早之前,徐容就打电话问他能不能空出一段时间,请他拍个戏。 他早就知道徐容现在出来单干了,但是工作室似乎还没有正式开业,难不成就已经着急由演员到资本的身份转变了? 到了饭桌上,听明白了徐容的打算后,张立整个人都懵了。 重拍《大明王朝1566》! 而且只重拍他一个人的戏份! 这特么得多损才能干出如此缺德的事儿?! 张立等缓过神来,才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拿到版权了?” 徐容笑着端起了酒杯,跟张立碰了下,道:“要是没拿到,怎么敢麻烦黎叔你呢?!” 这才是他拿下《大明王朝1566》的真实目的,而且回头等拍完了,他还准备免费送给比较熟悉的京城电视台播一轮,让全国人民和业界同行都仔细瞅瞅,他徐某人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能爆锤一群老戏骨! 什么叫80一代第一人! 什么叫天赋炸裂! 什么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张立思考了一会儿,道:“重拍倒是没问题,但关键是,花费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旋即,他又笑了,徐容连版权都拿下来了,重拍他一个人的戏份,相比较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放心,酬劳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黎叔的。” 张立呵呵笑着,道:“不是酬劳不酬劳的问题,我其实挺纳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容又重新拿来了搪塞其他人的那一套说辞:“我真心觉得,这是一部好戏,而且是肯定能赚钱的好戏。” 张立跟徐容碰了下酒杯,呵呵笑了,却没再追问。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徐容必然能成影视圈的一号人物,只是未曾预料短短五六年的光景,一切就已经变成了现实。 而且他瞧着他身上的那股精气神,眼下似乎并未达到他理想的目标。 他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对方既然以礼相待,他也笑脸相迎。 第五十七章 不辞 公历2010年9月6日,农历七月二十八,宜开业、动土。 “干杯。” 六只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低鸣。 “啊~哈。” 小张同学一饮而尽之后,吧嗒吧嗒了两下嘴巴,她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喝过酒啦! 因为每次喝酒,熟悉的人顾忌她的酒量,不敢跟她喝,而不熟悉的,又顾忌徐容的看法,也不敢跟她喝。 等她转过头,却发现在坐其他五个人都直勾勾地端着几乎没下的酒杯看着自己,她愣了下,举起手中已经一滴不剩的酒杯,疑惑地道:“你们不是说,要干杯的嘛?” 李亘和徐行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跟这位嫂子倒并非第一次见面,可是却是第一次喝酒。 他估摸着,她应当没喝过红酒,因为这玩意不像白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可是等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了,可一点不比白的轻松。 徐容同样面无表情地端着杯子,瞪着刚才喊出“干杯”,此时同样尴尬的靳芳芳,他是知道小张同学的酒量的。 王亚芹见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为川妹子的爽朗当即上头,同样没有犹豫,将杯子递到嘴边,一口将剩下的小半杯倒进了喉咙里。 四人见王亚芹喝完之后俩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来回逡巡,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再次将酒杯递到了嘴边,完成了“干杯”。 今天,徐容工作室正式挂牌营业,因为濮存晰已经找他谈过任演员队副队长的事儿,开业仪式并没有邀请其他人,只是内部庆祝。 在成立的第一天,工作室一口气签下了三位艺人。 徐容、小张同学以及徐行。 人员结构上,艺人数量正好跟工作人员平齐。 除了靳芳芳和王亚芹外,徐容受老师之托,也聘用了李亘,干的还是他的老本行,端茶倒水以及一些跑腿的工作。 接下来,工作室还会陆陆续续招聘两名财务、公关人员。 对于工作室的定位,徐容已经靳芳芳讨论过,在短期内,工作室就是为他个人服务的小作坊。 除了处理他的日常商务合作、所加入的各个协会的事务之外,也会逐渐充当徐容带资进组的“资”的角色。 经《雪豹》的拍摄,徐容算是彻底了解了带资进组的好处,他不会对导演的创作置喙,但如果组里谁做的太过,是走是留,也就他一句话的事儿。 而工作室成立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重拍《大明王朝1566》。 这也是老师听他说要成立工作室,把李亘塞过来的目的。 李亘茶水工的下一步进阶职业,就是导演助理,跟名导学学如何协调剧组各部门的关系,然后才是怎么拍戏、怎么运用镜头等技巧。 《镇妖博物馆》 放下酒杯后,徐容示意了一眼徐行,徐行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抢在小张同学之前,夺取了醒酒器的控制权。 徐容这才咳嗽了两声,道:“各位,今天先强调以下,以后工作室的工作,由咱们的靳总靳芳芳全权负责,当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工作都是耍流氓,希望咱们在靳总的带领下,每个人都能日进斗金。” 小张同学当即端起了酒杯:“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靳芳芳今天穿了一身红色小西装,头发扎成了单马尾,瞅着小张同学一杯下肚之后,脸不红气不喘,当即解开了紧绷的外套扣子,脱掉后随手往身后的椅背上一甩:“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徐容作为工作室的实际投资人,已经跟她签了代持协议,这份信任,是她没想到的。 只不过她也渐渐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工作室就那点屁事儿,她这个负责人,跟李亘这个打杂的,干的活基本都差不多。 “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不容易。 看着按照《大明王朝》重新搭起的场景下,慢慢悠悠行动的起来的工作人员,徐容虽然笑着,可是心却只觉在滴血。 工作室总注资4500万,其中拿下《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花掉了4000万,而剩下的500万为了搭场景、聘请张立的拍摄团队和租机器,已经花出去了三百万。 再霍霍,连靳芳芳的仨人的工资都要发不起了。 到了现在,他才真正理解那些资本家的真实感受,花最少的钱,拍出最卖钱的作品! 当然,要是能不花钱更好! 一开机,张立当即察觉到了端倪,等一条拍完,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徐容又是花钱买版权,又是重拍的根本原因。 对徐容的印象,他仍停留在去年红极一时的《潜伏》中的余则成上,可是眼下来看,徐容呈现的效果完全超出了他对他的期待,哪怕搭词是两个小姑娘。 他估摸着,剪成成片之后,整部戏里,以表现力而论,能压住他的,根本没几个人。 业内著名设计师张水水一帧一帧地过着刚拍出来的一条,自打接下这个活,他又重新熟悉了一遍《大明王朝》的剧本,因为有些镜头不单单是徐容一个人。 在重新剪辑的过程中,有些片段,是能剪掉的,但是有些是必须保留或者进行替换的。 在徐容忙碌于重拍之时,濮存晰再次把《雷雨》召集了起来,考虑到距离上次演出已经过了几个月,在演出之前提前排练几遍,也好为接下来的演出做准备。 因为徐容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而他的台词便落在了他的家属,也就是小张同学肩膀上。 小张同学上场之后,根据濮存晰的要求,一板一眼地走位置、念台词。 类似的情形,在院里经常发生,总有些时候,演员要么因为其他的事情耽搁,要么出于身体原因不能参加排练,这个时候就得其他人暂时顶上,不要求顶上来的人来演,只要能把词说囫囵、位置走对就行。 一幕结束,濮存晰并未立刻开始排下一幕,而是转过头,对小张同学道:“小张,你可以尽量代入感情来搭词。” 小张同学不大确定地指着自己,问道:“我,可以吗?” 濮存晰也有点不大确定,沉默了一会儿,道:“试试吧。” 再次开始排练,濮存晰越发觉得不对,小张台词并没有说错半句,位置也没有走差半步,可是排练的效果,完全跟过去没法比。 他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看着于明佳和小张的对话,渐渐看出了门道。 先前的演出当中,他和徐容在场时,会分别成为场上的核心,带动整个剧组的节奏,可是如今没到他出场的时候,而徐容又不在场的情况下,演出竟给他一种凝滞之感,尽管演员也在说台词、走位置,可是丝毫不能把作为旁观者的他拉进情境当中。 濮存晰叹了口气,剧组的成员,能把他们自己的戏份演好,就谢天谢地了,根本不能指望成为场中的发动机。 等排了一遍之后,濮存晰拍了拍手,道:“好了,解散,等徐容回来了再排。” 于明佳等人看着濮存晰说完了,拎起剧本转身离开了排练厅,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们确实努力了,可是面对小张,情绪无论如何就是上不来。 直到此时,她们才恍然过来徐容存在的意义,才明白为什么徐容只进院一年就能被提名进入艺委会,在排练、演出的过程中,他总是能够用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行动,影响同演者。 9月下旬,在濮存晰连着跑到影棚蹲了六天后,徐容看着张水水将最后一条剪辑完成,轻轻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靳芳芳会将片子送到京城电视台,这些是之前谈妥的,考虑到《大明王朝》两次播出的效果都不太理想,徐容也没要钱,只是希望京城电视台能够尽可能的多播两集。 做完这一切之后,徐容尽管明白接下来只能听天命,可是一想到前两次的播出效果,又总是难免升起股忐忑之感,只能暗暗祈祷播出后的收视率能给京城电视台播完最后一集的勇气。 在他看来,尤其是随着年岁渐长,见识到人性的复杂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大明王朝》是一部好剧。 而过去自身的表现,限于水平,在一众演员当中,绝对算不上出彩。 如今,这样一部好剧不应当被埋没。 希望京城电视台的观众能看在他以往作品质量的面子上,多少愿意多看一会儿吧。 距离《雷雨》演出,还有半个月,得重新投入了到《雷雨》的排练当中啦。 “徐容,徐容。” 一大早,将车停到院里,刚进首都剧场大门,徐容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张合平。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院长,来的挺早啊,你这是要出去?” 张合平的大胖脸上爬满了笑意,道:“走,去我办公室,前几天有个朋友给我带了点好茶叶,请你尝尝。” 徐容心中的轻松当即潮水般退去,他可不信张合平真是凑巧碰到了自己,又凑巧请他去喝茶。 他其实已经隐约明白,无论是濮存晰,还是张合平,都在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拴在院里。 他虽然是艺委会委员,但是毕竟是新晋的,按理说,主持招考这么重要的大事儿,不应当由他一个人来负责。 但濮存晰偏偏这么提议了,而张合平还给同意了。 当时他没明白,可是后来仔细琢磨琢磨,才意识到其中的意义。 无论是艺委会成员,还是演员队副队长,这些名头,在带来了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与之对应的责任。 坐在张合平的办公室当中,徐容端起小茶杯,抿了口张合平刚煮好的生普。 味道很奇怪,倒不是苦,而是像什么东西放的太久,一股霉味儿。 “怎么样?”张合平笑呵呵地瞧着他,“我听说你们经常呆在剧组的,十个里九个都有肠胃病,这茶养胃,可以经常喝。” “院长,你给我喝这个,实在是暴殄天物,我又不懂。” “哈哈,喝喝就懂啦。” 徐容仰头将杯中的茶水喝尽后,笑着将杯子轻轻地放到了茶盘上,问道:“院长找我,是有事儿要说吧?” 张合平哈哈笑了,指着他道:“你啊,心急什么,放心,好事儿。” 徐容心下猛地一紧,因为去年,濮存晰找他想让他出国深造时,也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 见徐容疑惑地望着自己,张合平道:“是这样,院里明年准备重排《家》,就是老院长改编的巴金先生的剧目,我和濮存晰商量了下,想让你来出演其中的一个主要角色。” 徐容几乎没有犹豫,道:“院长,你愿意把这么经典的剧目,交给我来演,说实话这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对《雷雨》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还得继续钻研,这样吧,等几年,等我把《雷雨》演好了,再考虑别的戏。” 明年年初,他已经敲定了一部电视剧,而在年末,还有一部大制作电影等着他。 而在话剧方面,也确实如他所说,《雷雨》都还没演好,其他的,他暂时不想考虑。 张合平对他的回答丝毫不觉意外,排《雷雨》时,徐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除了濮存晰和张万坤,其他人整体上是拖了后腿的,但即使如此,在先前的最后一场演出时,濮存晰和徐容俩人硬是扛着整个《雷雨》剧组一飞冲天。 这样的能力,院里的年轻演员当中,徐容是独一份,也是成就经典不可或缺的成员。 于振等人算不上猪队友,可是并不能给他带来助力,他估摸着这才是他抗拒的主要原因。 张合平又给他倒了一杯,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听听其他演员都是谁?” 徐容歪着头瞧着他,笑着问道:“怎么,院长准备把《茶馆》剧组全拉过来排《家》?” 要真是如此,他还真得考虑考虑,因为即使大投资电影,也不可能一下聚集这么多高水平的腕儿。 张合平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再大胆点猜。” “嗯,大胆点?”徐容不可思议地瞧着他,“院长你,要亲自上?” 张合平“哈哈”笑了,摆着手道:“我哪成啊,是这样,我打算用《窝头会馆》的演员,另外,前几天我已经跟蓝田野老师和朱旭老师聊过,他们也都同意出演。” 徐容脸色渐渐趋于严肃,当即道:“院长,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雷雨》演的不太理想,主要是我个人演出经验的匮乏导致,我觉得很有必要多上上台,积累舞台演出经验,再者我作为院里的一员,在院里需要我的时候,怎么能推三阻四?院长,出演《家》,我徐容义不容辞!” 第五十八章 一天 “迅速出击,开单保底!” “组织成长,增员第一!” “决战金秋,必胜!必胜!必胜!” 于振孤零零站在人群当中,打量着包括徐容在内的一个个群魔乱舞的模样,只觉自己被一群疯子包围着。 今天一大早,他按照濮存晰的通知,到院里排练《雷雨》,可是刚进门,就被徐容告知排练临时推迟一天。 正在他准备回去歇着的当口,徐容先是拽着他到化妆间给他化了个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的妆,然后又拉着他来到了这里,一家大型保险公司的营业部。 他知道徐容拉自己来这里必然有他的考虑,因为相比之下,他要比自己更忙。 可是站了半天,徐容既没告诉他目的,他也没能自己瞧出点端倪。 在不得已跟着人跳所谓的“抓钱舞”的同时,他转过头低声问向旁边跳的乐在其中的徐容,道:“咱们来这到底干什么啊?” 徐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要急,仔细观察。” 主持早会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个头不高,鹅蛋脸,两只单眼皮的眼睛不大,但是脑后扎着的单马尾显得整个人很有精神。 在经过跟一些特殊组织差不多的大早会、二早会之后,于振才算缓过劲儿来,因为他总感觉自己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极为尴尬。 “走吧,去楼下。” 徐容说完,便带着于振下了楼,边走边道:“于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不要着急,只要看着就行。” 主持早会的女孩儿此时已经坐到了一楼大厅的柜台之后,给一大早就排着队客户办理业务。 两人下了楼梯,正好见到一位头发灰白老太太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挎着个红色的尼龙袋,扒拉着柜台,问道:“小姑娘,人家买保险又是送被子又是送锅碗瓢盆的,你们怎么什么也不送?” 小姑娘脸上笑容恬淡地道:“奶奶,不好意思,我们不送的。” 老太太当场就急了,不依不饶地道:“你们凭什么不送呀,人家年年都送,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们自己给昧下了?!” 小姑娘似乎颇为无语,但仍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道:“奶奶,真的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没有的,也是不允许给客户送礼品的,那些礼物可能是业务员自己购买的,这个问题你可以询问当初给你开单的业务员。” 老太太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凭什么呀,我一年在你们交一万多,噢,一点小礼物你们都不送?” “反正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点什么。”老太太说着,左右扫视了一眼,看到柜台边的白色空气加湿器,二话不说,走了过去,一把拽下了插头,“算啦算啦,我不要你们的礼物了,这个我将就着用吧。” 女孩儿着急了,那个空气加湿器是她自己买的,忙道:“奶奶,奶奶,那个不能送你的,那是我的。” “什么你的他的,在公司,就是你们公司的。”老人压根不听她的话,抱着加湿器,一路小跑着走出了大门,同时嘴里不忘絮叨着,“还大保险公司呢,我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别家都送,凭什么就你们不送?” “什么,去市公司领?”正在这时,已经站在柜台前,拄着拐杖的中年一嗓子压过了大厅内所有的笑声,“我交钱的时候就是在这儿交的,噢,现在我领现金,你说让我跑到市公司,你怎么不说让我跑去日本去领啊,耍流氓也不带你们这么个耍法。” 女孩此时也顾不上去追被老太太抢走的加湿器了,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解释道:“叔,我们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大额现金支取必须得去市公司领取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您跑一趟,但是我们这里真的没有现金。” 中年的火气更大了,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吼道:“你别装睡,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瞅瞅,仔细瞅瞅,你让我怎么去,你让我怎么去?” 女孩似乎被吓到了,道:“叔,要不你过明天或者后天再来,我通知我们市公司的人带着现金过来。” “明天或者后天,到底是哪天?好嘛,要钱的时候二话没有,现在让你们理赔了,一会儿这个证明,一会儿那个病历,好不容易把你们说的那些材料凑齐了,领个现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特么的干的这些事儿缺德不缺德啊?” “哎,还撂脸子,你哪来的脸跟我撂脸子,把你们领导喊来,把你们领导喊来!” “我非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规定!” 于振坐在徐容旁边,望着被中年骂的眼睛通红,但又不得不勉强维持笑容的女孩儿,道:“那小姑娘怪可怜的,其实这些,跟她都没什么关系,都是这破公司的规定太麻烦了。” “这可不是什么破公司。”徐容笑着说了句,之所以来到这里,一来是柜台后办理业务的女孩儿前两天去他的工作室面试过,二来,是临近年底,靳芳芳那边接到了一个代言。 就是这家大型保险公司。 他本来就是过来看看情况,只不过一天的见闻,因高额的代言费生出的兴趣彻底偃旗息鼓。 客户买保险的时候,几十页的合同,上百条条款,没有哪个人会一条一条的仔细深究权责,他们对合同的认知,也仅限于业务员想让他们知道的。 但一旦发生理赔,白纸黑字的合同,客户简直有苦说不出,唯一的办法就是闹。 代言这样的公司,他估计会被人骂死。 “这工作干时间久了得抑郁。”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他知道,今天,才刚刚开始。 到了下午六点钟,在应付了十几个他们瞧着都头皮发麻的客户之后,女孩儿几乎瘫在了柜台后边,她搭眼望着椅子上坐了一天的俩人,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还不走吗?” 哪怕明知道徐容是大明星,此时的她也提不起哪怕半分的热情。 徐容摇了摇头,道:“等一会儿。” “陈萌萌,六点半会议室开会。” 正在这时,楼上一道干练的声音忽地传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瓜子脸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本来只探了个头,可是看到趴在柜台上的女孩儿,忽地一阵风似的冲了下来。 “陈萌萌,你怎么坐的?还有客户在呢,你坐在这里,就是咱们公司的形象,是咱们公司的脸面,上班时间仪容不整,罚款五十。” 女孩儿默默地坐直了身子,低着头,却没言语。 那中年女人顿时不乐意了:“你听到了没有?” 陈萌萌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听到了。” 那女人这才作罢,道:“嗯,把这两位先生的业务办完,上来开会。” 女孩忽地抬起了头,乞求道:“领导,我今天,能不能请个假?” 中年女人皱着细长的眉头盯着她,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儿?” 陈萌萌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我今天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休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休息?”中年女人登时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当即炸了毛,“陈萌萌,你的工作态度很有问题,我跟你说,以前我干的工作是你现在的几倍,一年到头都没休息过几天,现在正是打业务的关口,你怎么好意思说休息,我要是你,我都得羞愧的一头撞死在这儿。” 中年女人见站在一旁的徐容二人面色奇异,语气缓和了下,道:“休息,绝对不能当成不工作的借口,你年纪轻轻的,不老老实实呆在公司,回家干嘛去?” “赶紧给这两位先生办完业务,上来开会。” 陈萌萌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好的,领导。” 等中年女人走了,徐容走了过去,递了她一包纸,道:“等辞职手续办完,去报道吧。” 女孩拿袖子摸着眼泪,道:“谢谢您。” 走出了营业部之后,徐容瞧着一言不发的于振,问道:“什么感受?” 于振摇了摇头,道:“感觉心里特不舒服。” 徐容道:“她一个月工资三千五,你能想象,这是一份三千五的工资应该干的工作吗?” 于振转过头,问道:“她为什么不辞职?” “毕竟国企。”徐容回头望了一眼,“还是她爹妈托关系花钱进来的,这个营业部,在编二十五个人,但实际工作的,只有六个,剩下的十九个,她几乎没见过几次,也就是说,她一个人实际承担了将近好几个人的工作。” 于振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她领导刚才说开会,要开到几点?” 徐容道:“往常都是十一点左右吧,不过现在是他们的业务冲刺阶段,好像叫“金秋大战”什么的,要开到凌晨两点,而且在这个行业像她这样的很多很多,各行各业,都是这样,只不过咱们平时不了解罢了。” 于振彻底明白了徐容的意思,沉默着回忆着今天见到的一幕幕,直到上了车,才轻声道:“徐老师,谢谢。” 徐容摆了摆手,道:“不用。” 在徐容带着于振蹲了一天保险公司的营业部时,濮存晰领着朱晓鹏还在学校里闲逛。 这是他和濮存晰过去一个周探讨出来的办法,从上次的演出效果来看,濮存晰、他、张万坤以及于明佳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可圈可点,但是话剧不是一个人的戏,在演出时,哪怕一个龙套的一句台词说的不合适,也会立刻破坏其他人努力营造的情境。 他们的思路是,让他们对那个群体有比较深刻的印象和了解。 鲁大海的抗争精神,是发自内心的为工人兄弟争取权益,时间虽然过了近百年,可是走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徐容可以想象,鲁大海要是演好了,《雷雨》才能真正的引起轰动效应。 因为当下的“鲁大海”多的简直数不过来。 可是这些,都掩盖在了高速增长的 GDP等经济数据之下,掩盖在了那些被冠以“专家”名头的经济学家的歌功颂德之下。 很多人都忘了,中山先生最初引入“经济”一词,取的是《礼记》的经世济民之意,但当下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却忘了要经什么,又要济什么。 这是徐容走到今天,在成为一个话剧演员、一个在国内具备巨大影响力的影视工作者后,渐渐感受到的责任。 至于能不能推动向好的方面发展,进而改善,他不清楚,但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总得飞鸣飞鸣。 《修罗武神》 等他到了家,进了门,却发现家里一片漆黑,没半个人影。 拨通了小张同学电话后,那边传来了徐行的声音:“哥?” “你们去哪啦?” “我们带着爷爷在外边逛呢,你要来吗?” “噢,我还忙着呢,你们别在外边太晚,早点回来。” “行。” 徐容挂了电话,又穿上了鞋子。 他不想做饭。 今天忙了一天,实在太累啦。 打了一圈电话,才发现一个个都忙着,只有许阿姨那边没什么事儿,可是她要在家里带孩子,根本出不来。 正好,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球球了。 顺带着蹭顿饭。 开着车轻车熟路地到了许阿姨家,进了门,只见球球正抱着他上次送她的娃娃,坐在地上看电视。 徐容指了指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的球球,问道:“姐,球球这么小就看电视,能看的懂吗?” “两岁多了都,你怎么知道人看不懂。”许阿姨温和地笑了笑,“你去跟她玩吧,我先做饭,等会儿别走了,一块吃完再走。” 球球见他过来,先是瞥了一眼,背过小脸,装作故意没看到他。 徐容奇怪瞧着她,怎么还认生啦,上次不是挺自来熟的。 “球球,叔叔来看你啦。” 球球忽地转过头,俩乌黑的双眼皮眼睛瞪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妈妈说让我叫你干爸!” 徐容恍然,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那干爸错了,我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来得及看你,这不,刚忙完,就跑过来啦。” 球球努力睁大了双眼皮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说,这个女人和我妈妈比,哪个更好看?” 徐容看着小姑娘手指指着的电视里的芸娘,一时间懵了,这都哪跟哪啊? 在他愣神的功夫里里,球球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赤着脚“piapiapia”地跑到了厨房:“妈妈,妈妈,干爸说那个狐狸精比你好看!” 徐容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姑娘真看不出还不到三岁的模样, 只不过转过头,望着电视上播放的《大明王朝》,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忽地愣住了。 因为京城电视台总编室的副主任告诉他,这部戏不会在黄金时间播出。 可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九章 投资 稍早一些,在徐容带着于振观察陈萌萌工作的日常时,京城电视台。 总编室副主任朱疆看着最新出炉的统计数据,本来就长的脸拉的更长了,随手将结果扔到了站在办公桌对面的胖乎乎的女孩儿怀里,道:“数据错了,去检查检查,看看哪出了问题。” 女孩儿接过报告,无声无息地撇了撇嘴,自家这位主任,别的本事没有,就马屁精一个,还特好色。 还数据错了,她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只不过等她低头扫了一遍,确实发现了点不对,在二套播出的《大明王朝1566》的收视率,走势有点奇怪。 三天前首播的收视率达到了1.9,看着相当优秀的开局数据,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数据里边全是水,因为宣传的时候,他们把徐容的剧照放在了最前边。 其实他们也都看过这部戏,徐容的戏份并不算多,充其量只能算个大配角。 到了第二天,这部戏立刻就被打回其本来面目。 收视由天胡开局,暴跌至0.7。 结果出来之后,朱疆并没有立刻停播,前年为了争抢《潜伏》的收视率,他欠了徐容一个人情。 而且如今的徐容也不单单是一个演员,他已经听说,人艺那边的任命已经批下来了,徐容在行政级别上,跟他同级。 这个面子,他得给,因为人艺这个地方实在太过邪门,升的快的,跟坐火箭似的,升的慢的,一辈子也只能当个跑龙套的,而眼下的徐容显然属于前者。 当初应下之后,他就打算好了,只要收视不跌破0.3,他就硬着头皮给他播完,反正又不要钱。 而刚刚出来的第三天的收视率,竟然神特么的变成了4.1。 这数据,用屁股想想都能猜到,一准儿是统计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过了半个小时,正在朱疆跟小了十八岁的红颜知己电话聊天时,胖乎乎的女孩儿再次敲门走了进来。 朱疆有些不悦,可是并没有在脸上显现,问道:“有事儿?” “主任,数据没错,就是4.1。” 似乎见朱疆不信,女孩儿补充道:“数据确实没问题,刘主任亲自核实的。” 朱疆缓缓放下了手机,盯着女孩儿,问道:“确定?” “确定!” 朱疆轻轻地摘下了眼镜,哈了两口气,而后不急不缓地从口袋当中掏出一块玉白色的镜布,用力地擦拭了数下,再次戴上之后,打开了电脑,随便浏览了几页网页,才转过头来道:“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呀,立刻,马上,去把播出时间给我调整了,从今天开始,上星。” 虽然是免费的,可是徐容只送了电视台一轮播放权,他也压根没想过多要,因为答应帮忙播出,本来就是看在过往的情分。 可是网上渐渐呈现的和过去不同的评价,以及新鲜出炉的结果,根本瞒不了业内的紧紧盯着市场风吹草动的同行几天。 要是他还在二套播放,广告商傻了才会来找他。 两天的时间,悄无声息划过,京城卫视停播了原本正在播出的剧集,转而播出《大明王朝》的小动作并未瞒过全国观众合各大总编室的眼睛。 因为这是一部徐容领衔主演的剧。 随着关注度的逐渐提升,网络上关于《大明王朝1566》的口碑发生惊天大逆转,从过去的清一水的“烂剧”、“编剧、导演小学没毕业”呈现出极致的两极分化。 一部分观众一如过去一般,疯狂抨击,诸如“垃圾”、“没冲突、平淡如水”、“一部好剧的决定因素是好听的片头、片尾曲,大明恰巧都没有,剧情更像我奶奶的裹脚布,故弄玄虚、自作聪明。”之类的极端差评。 而和过去不同的是,另有一部分观众同样给出了极端的好评,不过相对于差评,却多是以简短的“神剧”、“历史剧的良心”为这部戏下了定义。 靳芳芳穿着件宽大的白色 T恤,盘坐在地,露出白皙细腻的小腿,再一次挂断了一个刚刚打进来的电话。 她一时半会儿的,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自今天中午开始,全国多家电视台纷纷打来了电话,希望购买《大明王朝1566》的独家接下来的播放权。 因为这部戏在京城电视台不仅收视火热,而极端两极化的评价,简直是业内极为罕见的奇观之一。 但无疑,全网的热议和争论吸引了巨大的热度和关注,因为从来没有过像《大明王朝1566》这样的评价两极分化严重的电视剧。 她很清楚当初徐容买下这部戏的目的。 这几年来,徐容一直有两个执念,一个是没能演过他想演的反派角色,另外一个则是《大明王朝1566》的两度停播。 两人也私下探讨很多次《大明王朝1566》的收视惨淡的原因,以求总结规律,避免以后再接到类似的剧本。 她曾不止一次听他无意间感叹,那是他学会演戏之后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从业以来整体演员阵容水准最高的作品。 最终,两人将缘由归结为“收看门槛过高”,可是她隐约有所察觉,在徐容的内心当中,他是存在自我怀疑的。 因为他总是说,整部戏的主创当中,他的整体表现可能是倒数前二。 尽管徐容嘴上没说,但是靳芳芳能感受的到,徐容怀疑是他自己的发挥影响了整部戏的收视,在《大明王朝》的前期,沈一石是矛盾的核心。 如今一个接一个电话,似乎证实了他过去的自我怀疑。 打电话过来的,不仅有全国各大卫视的总编室,还有这两年兴起的视频平台。 考虑到明天徐容将要去人艺排练,她没丝毫犹豫,将资料整理妥当之后,换了身运动装,披着件外套,出了门。 另一边,徐容坐在划船机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朝着跟只丧尸似围着健身房转圈的小张同学道:“小张,我想起了一件事儿。” 小张同学穿着件他的宽大的衬衣和热裤,正脚步一深一浅地经过他旁边。 这是格式的训练方法之一。 各个学派的训练方法都有所不同,有的好看,有的特别丑,就像方法派有一种特殊的想象力训练方法,要求练习者闭着眼睛坐在阴暗房间的椅子上,双手放于膝盖,想象大腿部正在被一块圆形光斑照射,直至感觉到炙热、刺痛。 徐容歪着头看着小张同学,问道:“你想演角色吗?” “当然呀。”小张同学下意识停了下来,转过头,极为肯定地道。 但紧接着,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可是前几天冯远正老师说我还得锻炼两年才行,现在最好还是先跑跑龙套。” 徐容严肃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以你的水平,现在就可以演,之前我不是教过你怎么演四凤嘛。” “你的意思是?” 她白天的时候已经听徐容说过,目前的《雷雨》剧组,唯一差强人意的,就是辛月的四凤。 徐容没等她说完,就给予了肯定,并且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徐行后,才道:“对了,之前你买的不是有女仆装嘛,等会儿穿上我看看合适不合适。” “嗯?”不远处跑步机上穿着身黑色紧身运动衣、戴着耳机的徐行神情中不由地闪烁过一抹疑惑,她是表演班出身,自然知道四凤是周家的丫鬟。 可是难道非得穿上女仆装才能看出来合不合适? 她不经意间,转头瞥了一眼哥哥和晓斐姐,浮光掠影之间,感受到两人对视下将要凝滞的气氛,急忙收回了视线。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是哥哥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语气又是那么的正经,一时间,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思想不健康了。 “在人艺,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徐容见小张同学眉头缓缓皱起,又义正言辞地补充道。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过了约摸梁三秒钟,才“哼”了一声,继续自己的练习。 徐老师一撅腚,她就知道他一准没憋好屁。 拍《雪豹》的时候,她一时兴起,除了买了一套民国女子校服之外,还买了一套陈怡在酒店打工穿的类似的女仆装,可是一直以来,她只穿过一次校服。 然后腿酸了好几天。 因为那天,徐老师搞出了许多花样。 可是真的很累呀。 只不过自打那之后,徐老师却比她还上心,每当她快要忘了家里还有两件制服时,徐老师总是会不着痕迹地提醒她。 跟魔怔了似的,隔三差五的就找各种由头想让她穿上。 她才不傻呢。 穿上了,腿得酸好几天呢。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遗憾地摇了摇头,正要再想法好言规劝,放在门口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起身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是靳芳芳打来的。 “喂。” “这么晚了你还要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等挂断了,徐容拿起旁边搭着的毛巾,擦了把额头的汗,道:“你们先练着,靳芳芳过来有事儿找我,我上去看看。” 小张同学没搭理他,自顾地走着自己的丧尸步,而徐行此时根本不好意思回应,因为她怎么琢磨,哥哥刚才的提议都显得很不对劲。 那么她只好装作完全没听见刚才哥哥和晓斐姐的交流。 上了楼,没大会儿,靳芳芳就按响了门铃。 靳芳芳立在门外,看着徐容只穿着件黑色紧身背心,视线在他胸前扫了扫,移开了视线,问道:“你穿这么薄,不冷嘛?” “刚刚在锻炼,就直接上来了。” 进了客厅,徐容给他倒了杯水,在她一侧的沙发坐了,问道:“怎么这么晚又跑了过来,你也多少给自己的生活留点时间。” “工作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靳芳芳将包放在一边,从中掏出了一份最新的统计数据图,推到他跟前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还纳闷,为什么《大明》开始在京城卫视的黄金时间播放了吗?” “喏,收视结果出来了,首日播出收视率1.9,二套的午间播出能有这个收视率主要是因为你的号召力,毕竟《媳妇》刷新了去年《潜伏》创下的京城电视台的收视记录,这足以证明你在电视剧市场上的巨大影响力,一部没有经过怎么宣传的戏,能拿下这么高收视率,在电视剧行业没几个。” 徐容没拿起来看,1.9的首播收视率并不足以让京城电视台上星播放,而且如今已经是播出后的第五天,这个数据此时再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靳芳芳又继续道:“不过第二天,这个剧的走向就开始转为正常,第二天是0.7。” 徐容不由更加疑惑,问道:“那为什么突然又在卫视的黄金时间播出了呢?” 靳芳芳平静地道:“第三天的收视率4.1,昨天的收视率5.7。” “啥玩意?”徐容愣愣地看着靳芳芳,他实在想象不到,只是一天的时间,收视数据就从0.8飞上了4.1,这特么的也太魔幻了吧。 而且4.1的收视若是能稳住,基本上可以保证稳坐京城卫视今年的年度收视亚军。 第一在全国掀起了妈婆剧人热潮的《媳妇的美好时代》。 靳芳芳摇了摇头,道:“不仅如此,今天我已经接到了十几通电话,有的是电视台,有的是网络视频平台,都希望尽管拿到《大明王朝1566》的播放权。” 徐容点了点头,5.7的收视率,已经成为今年的大爆剧之一,以眼下的市场环境,电视台的争抢是必然现象,可是他早就听说网络视频平台最近两年在争抢版权时,很舍得下血本,于是问道:“网络视频平台都是有哪些?” 《基因大时代》 “目前接到两家,乐视希望从咱们手里拿到版权,优酷则是购买三年的播放权。” “价格呢?” 靳芳芳的脸色逐渐变得诡异,道:“乐视那边的意思是,不支付咱们现金,而是以股权的形式支付,相当于你直接出钱投资乐视。” 第六十章 未雨 徐容离开健身房不久,徐行悄悄地摘下了耳机,转过头瞥了一眼已经瘫倒在一旁按摩椅上的小张同学,犹豫了一瞬,忽地问道:“晓斐姐?” “啊?”小张同学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她太累了,因为要解放天性、释放潜能,此时她感觉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完全没有半点力气。 她很早之前听徐老师提过一种说法,演戏是和焊工极为相似的一种职业。 都对体力有一定的要求,又都不高,但是如果技术没达到那个地步,即使焊一百遍、一千遍,仍然该如何还是如何。 就像冯远正老师讲的,他在人艺排的第一台戏的第一个动作,撩门帘进场。 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被导演反反复复的要求“下去重来”了一上午。 动作很简单,也不费力,可是在十几号人的围观之下,到了中午饭点时,他只觉得自己完全抬不起手,因为他的力气、勇气被彻底消耗的一干二净。 徐行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眼,不大在意地说道:“你跟靳芳芳,熟吗?”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嗯,还可以吧,她特别优秀,也特别聪明,徐老师说,在经纪人这行当中,做的比她好的没有几个。” “对了,她是人大毕业的。” 徐行再次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憋不住了,从跑步机上走了下来,到小张同学身边的椅子上坐了,问道:“你,难道就没发现她有时候看哥哥的眼神很奇怪?” “就是感觉,感觉,很痴迷。” 小张同学同样坐直了身子,揉着发酸的小腿,理所当然地道:“我知道啊。” 徐行彻底不明白了,如果是她站在小张同学的立场上,她一定想方设法的把靳芳芳给换掉,因此问道:“那你还怎么还装作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小张同学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她,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不介意吧?” “嗯。” “我当然介意呀,不过我介意的不是别人喜欢徐老师,因为喜欢他的人很多,这证明我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而且在很多人都没喜欢徐老师的时候,是我先喜欢的他。”小张同学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介意的是徐老师喜不喜欢我。” 小张同学说着说着,忽地顿住,转过头看着徐行,道:“就像你,有时候看徐老师的视线也很不对头,我不也没说过你嘛。” 徐行“腾”地一下立了起来,慌乱之中,就要辩解时,却见小张同学忽地仰着头笑了。 “我开玩笑的啦。” 徐行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不敢再让她说下去,她气势胸胸地挺了挺腰背,道:“反正我就觉得不舒服,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得道理,走,咱们上去,让那个姓靳的狐狸精看看,咱们虽然没她凶,但是腿比她长,身材比她好!” 小张顺手地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嘿嘿笑着道:“还比她翘呀。” 楼上。 “投资?” 徐容听到靳芳芳的说法,颇感新奇,乐视这两年在国内诸多网络视频平台当中独树一帜,大有领先之势,主要还是得益于过去几年以白菜价拿到数千部影视剧的版权。 据说很多都不到十万。 之所以会以价格如此低廉,主要缘于国内各家影视公司作品的大量积压。 最近几年随着热钱的涌入,内地影视市场急剧膨胀,也导致了每年近五成的影视剧无法上映、播出。 应对策略上,于影视公司,在后续的制作中,尽可能的将费用拿来招揽大牌明星出演、缩减其他各项制作成本是应有之义,但积压的成品却彻底沦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想起来就难受,毕竟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而乐视恰恰瞄准了影视公司的窘迫境地,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几乎将国内多家影视公司的积压品全部打包买走。 但今年以来,有关部门开始深刻地意识到版权保护迫在眉睫,盗版横行、供过于求的环境驱动整个行业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苗头。 认真搞创作、搞艺术的投资人、导演、演员都有,但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投资影视、从事影视行业,仍是抱着赚钱的目的来的。 可是越是认真,花的钱越多、耗费的时间也更久,就像刘合平,为了写新剧本,跑遍两岸三地,查阅大量民国时期得文献,阅读了三千多万字的材料,才将将写出了剧本的草稿。 这样的编剧,是不受这个行业欢迎的。 因为编剧付出的心血越多,越不能接受投资方、导演、演员随意改动剧本。 而相关部门今年发起的“剑网行动”,于影视行业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影视作品的版权费用一夜之间飙升。 以白菜价买版权的时代,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徐容端起水杯,抿了口,缓缓问道:“意思就是,他们把版权拿走了,然后还不给我一分钱,空手套白狼?” 他对投资最深刻的认知只有两点,房产、原始股能赚钱,其他的如股票、基金、保险什么的,全特么都是在坑钱。 因为要是不赚钱,人家费那么大的劲儿拿牌照、上市干嘛? 总不能为社会做贡献吧? “乐视集团今年刚刚上市,而且市场预期比较良好,拿到乐视影视的股权也是一笔相对划算的买卖。”靳芳芳分析道,“就是,现在咱们急缺现金流,我还是建议选择优酷。” “优酷什么价?” “一个亿,买断三年。” 徐容心中大概算了一下,一亿并不少,但是如果算上他需要缴纳的所得税和成本,也就意味着,平均下来,前两年他是亏本的,而且因为是买断,版权虽然还在他手里,但是他也只能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看看。 买下《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他本来就是图个念想,一开始没想过能赚钱,可是到了眼下,他就得考虑怎么才能利益最大化。 跟王亚芹,他会谈道德,与濮存晰,他会谈理想,而跟另外一些人,他既不会谈道德,也不能谈理想,而只谈利益,遇到该谈利益的人,如果他去跟人谈道德或者理想,那只会被人当成傻子。 他看向靳芳芳,问道:“你的想法呢?” 靳芳芳抿着嘴笑了,道:“优酷想的有点美。” “你的预期是多少?” 靳芳芳拿出了数据,道:“我跟罗力平打听过,《黎明之前》的独播权华录开的价是300万,当然,这个价格并不是为了卖出去,而是为了卖不出去,考虑到《大明》毕竟在京城电视台播了一轮,要是买断的话,200万打底,如果他们要买第二年和第三年的,一千万起步,也就说,三年总价格不能低于一亿二。” 徐容心中默默地算了以下,好半晌,才问道:“是不是,太高了?” 因为《大明王朝1566》可是46集! 按照靳芳芳的说法,如果卖出一年的独播权,他不仅回本,还能有近千万的盈利。 之所以是近千万,而不是翻倍,是因为即使按照靳芳芳的预估的价格卖出去,还要缴纳35%的所得税。 靳芳芳摇了摇头,道:“这个价格不算高,这个剧咱们拿下来,再加上重拍的投入,账面金额花了近五千万,没有记录在账面的,也可以折算成一千万,也就是说哪怕200万卖出去,其实咱们基本上没有一分钱的盈利。” 徐容明白了靳芳芳的意思,《大明》的版权,他是通过周劾拿下的,至于那五百万的公关费用他们怎么分的,这些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可是如果按照靳芳芳的说法,他其实压根没赚钱。 不过想到一开始买下来的目的也不是赚钱,不赚就不赚吧,能播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靳芳芳将资料整理了,道:“这件事儿我觉得不用着急,要是跟视频平台谈不拢,咱们也可以选择卖给电视台,只要卖的次数足够多,一样能有的赚,等过几天,收视率应该还能朝上......” “呦,芳芳姐来啦。”一道青春洋溢的声音打断了靳芳芳的话,在声音之后,小张同学和徐行迈步走出。 靳芳芳转过脸,望着穿着身黑色紧身运动衣的徐行和踩着双运动鞋毫不掩饰地展示长腿的小张同学,愣了下神后,冲着二人点了点头,道:“嗯,有点事儿过来跟徐容商量,你们这是刚运动完?” 她说着,望着两黑两白四条长腿,端起水杯,低头抿了一口。 凭胸而论,俩人在她跟前都是渣渣,可是她的身高太矮,尽管她在努力地控制身材,可是既没有小张同学的大长腿,也不具备徐行那有致的曲线。 相比较小张同学,她觉得徐行才是最有潜力的,无论脸蛋、身材都是上等的花瓶,只要肯花钱,不难博个“徐天仙”之类的名头。 徐容看着二人打了招呼后,慢慢悠悠甩着腿、扭着屁股进了厨房,轻笑了声,道:“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俩还是孩子,什么也不懂。” 靳芳芳抿嘴笑了,道:“人可是向我宣示主权呢,好啦,我就不多坐了,先回去了,有消息了跟你电话联系。” “路上慢点。” 送走了靳芳芳,进了门,徐容见小张同学和徐行俩人各自抱着瓶冷饮,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当即明白了原因。 靳芳芳刚才来的时候,穿着件卡哇伊的白色T恤,虽说外边还套着件牛仔外套,但是天生的霸气哪能是一件外套能够压制的。 YY 他伸手朝后指了指,道:“对了,你们俩要是认识合适的,给靳芳芳介绍介绍,都一大把年纪的老阿姨了,再这么耽误下去,谁也挡不住她孤独终老。” 俩人同时莫名其妙地笑了。 徐容默默地转身,上了楼,轻轻地松了口气。 “徐老师。” “徐老师,你快出来。” “怎么啦?”徐容刚把澡洗了一半,小张同学焦急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徐容开了门,看着外边急的脸色通红的小张同学,问道:“怎么啦?” “微博上,微博上,好多说我今年进人艺是因为你徇私舞弊。”小张同学指着手机,气的脸色通红。 冯远正老师都说她基础比较扎实,风格也和人艺一脉相承,凭什么这些外行就能说三道四的? 徐容笑着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用管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谁先挑起的,在人艺,他以二十四岁的年龄进入艺委会、担任演员队副队长,势必会让有些人嫉妒的疯狂。 而于影视界的同行,再有一周,就是金鹰电视节的颁奖典礼,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今年,他就能达成电视剧视帝大满贯的最高殊荣。 而且过去他得罪的人也不算少,常继红、张记中、余正以及某些认为他挡了财路的同行以及利益相关方,都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 加之如今《大明》的热播和热议,不少观众和媒体已经逐渐把他与王志汶、陈保国等人并列,这是很多同行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这世上,很多人整天不是在琢磨怎么力争上游,而是琢磨自己如何原地不动的情况下,把上头的人给拉下去。 等他洗完了澡,坐到了床边,小张同学此时倒也不着急了,因为刚才她已经发现,徐老师听到消息之后一点也没见慌张。 他肯定有办法。 “徐老师,你打算怎么做呀?” 徐容笑着道:“放心,你以为当初我让你报考人艺,我又担任今年的主考官,就没想到这些?” “嫉妒往往使人面目全非!” “你具备报考资格,也参加了面试和笔试,而且每一环成绩都是优秀,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徐容拿起床头的伟人传记,抽出了其中的书签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网上很多人都说你肯定徇私了。” 徐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道:“我要是徇私,徐行现在也是人艺的一员了,论关系,他是我亲妹妹,难道我不更应该照顾她?” “嗯哼?”小张同学眉头缓缓蹙起,问道,“徐老师,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今天的情况,才特意让徐行报考的?” “我记得她说过,她本来没报考,是你说她有很大的概率能考上,让她报的名。” 徐容轻轻地将书合上了,道:“你要是穿上那套女仆装,我就告诉你。” 小张同学瘪了瘪嘴,道:“哼,那我不听啦。” 第六十一章 开幕 人艺。 张合平“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在他对面的长条沙发上,副院长任明、濮存晰一左一右各坐两边。 任明不大在意地问道:“院长,怎么说?” 他跟濮存晰也是刚刚过来,对于昨天晚上骤然爆发的争议,他心里有一定程度的重视,却也谈不上特别上心。 院里的招考流程和审核,每年都相当严格,除了面试和笔试外,回炉班也是考察的过程,今年换了徐容主持,难度更是前所未有,本来计划招录15人,最终却只录用了6人。 如果徐容真的在招考过程中有徇私情况,他绝对不敢把张晓斐分到跟他自己不熟的冯远正手下。 相比于他和濮存晰,冯远正既不好糊弄,也不好说话。 张合平看向濮存晰,问道:“存晰,你的意见呢?” 事关徐容,濮存晰是思考过的,道:“我觉得咱们暂时不要回应,我看了网络上的一些言论,都是捕风捉影,没有丝毫依据,咱们要是反应太大,反倒是显得咱们心虚。” 任明见张合平的视线转向自己,道:“可是如果不回应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的难以平息,时间长了影响不太好。” 张合平对两人的意见,既没立刻点头同意,也没当即摇头否决,而是来到了两人一侧的沙发上坐了,道:“咱们没做亏心事儿,倒是不用怕,我比较在意的是,总感觉这阵歪风里头有股子邪性,你们想想,只几个小时的时间,弄的全网都知道了,要说没人推波助澜,你们信吗?” 任明诧异地瞧着张合平,问道:“院长的意思是?” 张合平少见地严肃道:“咱们不欺负人,但是有人欺负到咱们人艺头上,咱们也不能吃哑巴亏,我已经请网络监管部门调查谣言的出处,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任明,这个事儿你负责后续跟进,该起诉的起诉,该追责的追责,要一查到底。” 任明轻声问道:“这么搞,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张合平立刻摇了摇头,道:“不是阵仗大小的问题,咱们能够接受批评,犯了错也愿意改正,但是绝对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污蔑,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啊。” 于外界甚至不了解人艺的观众而言,人艺前头挂的是京城,绝大多数不了解的,都只会下意识觉得人艺是地方性的二流剧团,却忽略了人艺招牌当中的“人民”二字。 任明笑着道:“其实真要说起来,发生这样的事儿也正常,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外界传徐容抢代言那档子事儿,好家伙,跟犯了众怒似的,一帮影视男演员群起而攻之,大有徐容不死,天下就不能太平的意思。”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徐容在影视圈一天,你们觉得以他的为人处事和业务水平,眼下影视圈的80一代,谁能出头?”张合平笑着道问道,“对了,这阵子热播的《大明王朝1566》你们看了没?” 濮存晰点了点头,道:“看了啊,话说回来,真不敢想象小徐那会儿就有那么深的功底。” “哎,这就是天赋,谁也羡慕不来。” “嘟嘟嘟。” “嘟嘟嘟。” 张合平走了过去,拿起了电话,只是随着通话,他的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好的,麻烦啦。” 濮存晰见张合平神情不对,等他挂断了电话,才问道:“院长,怎么啦?” 张合平叹了口气,道:“谣言的源头找到了,我本来以为,很大的可能是影视圈的人,最坏的结果,也许是咱们院里的人出于嫉妒,却没成想...” “院长,到底是谁呀?”任明见他光叹气,却没了下文,连忙问道。 张合平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根,自顾点上了,道:“不是别人,是徐容的一个大学同学,面试的时候被徐容刷下去了。” 任明疑惑道:“不是,难道他们以前有过节?” 濮存晰想都没想地摆了摆手,道:“指定不会,你别看小徐平时和和气气的,可是骨子里傲着呢,他会跟你我结怨,但是绝对不会跟他那帮同学多争论半句。” 张合平附和地点了点头,冲着任明道:“你现在是副院长,以后我退休,就得你接班,遇到事儿你得多动动脑子,他那同学来面试,一看徐容是主考官,心里肯定想着,嗨,咱们同学一场,你肯定得让我过啊。” “结果徐容连初试都没让他过关,期待有多大,怨恨就有多深,甚至下意识地就认为徐容在故意刁难他。” 任明啼笑皆非地道:“不至于吧,徐容也没得罪他啊?” “这就是人性。” 任明有点迷惑,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张合平,又瞧了瞧同样满脸无奈的濮存晰,问道:“那,要是这样,咱们还追责吗?” 张合平当即道:“追,为什么不追,你不追,以后年年都有可能发生这种破事儿。” “好。” 张合平吐了口烟气儿,道:“这个事儿,不要跟徐容说,至少,在没彻底结束之前,不能跟他说。” 任明又不懂了,问道:“他早晚得知道啊,早说晚说不都一样?” 张合平一手夹着烟,一手无奈地捂上了眼睛,任明的艺术造诣非常高,可是对于人情往来里头的弯弯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此时他深刻地感受到,人艺的后继无人,不单单是艺术创作团队,管理团队同样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任明因其本身出色的才华,自打出校门,不对,是出校门之前,就被各方关注,一路走来,实在太过顺当,哪怕路上的一块石子,院里的老领导也提前帮他收拾干净。 可也正是因此,一些只有磕磕绊绊才会体味的道理,他都一知半解。 濮存晰作为前辈,解释道:“你要是现在给他说,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任明转过头,疑惑地瞧着濮存晰,他还是没明白张合平的意思。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同意起诉,起诉自己的大学同班同学,虽说事出有因,但是传出去,让他的老师、同学、同行、粉丝怎么看他?” 任明不能理解:“这有什么怎么看不怎么看的?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张合平跟濮存晰对视了一眼,只能保持沉默,公众人物,谁不想落个“心胸开阔”的名声呢,徐容那小子又不傻,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但是院里不能息事宁人。 任明见二人的模样,苦笑一声,道:“得咧得咧,我照办就是啦。” “嘟嘟嘟。” “嘟嘟嘟。” 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张合平起了身,等走到办公桌前,看清了座机的电话号码,忙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迅速地踩了两脚,同时的拿起了电话:“哎,领导好。”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留存了完整的面试视频,绝对没有任何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这点请您放心。” “好的,好的,我这就公布。”张合平顿了下,又道,“领导,还要跟您汇报个事儿,今年的招考,徐容的亲妹妹也参加了,也是他面的,没有给通过。”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谨记为人民创作、为时代放歌的初衷,请领导放心。” 张合平轻轻地挂断电话,悄悄地吁了口气,转过头,对任明和濮存晰道:“有两个任务,任明,你马上将张晓斐三次面试的视频以及笔试成绩公布出去,另外牵头惩治造谣者。” 而后又转头看向濮存晰,道:“存晰,你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管,一心一意地给我好好排《雷雨》,国庆节之后,领导要过来看。” 任鸣和濮存晰同时立起了身子,道:“好。” 在招考事件爆发后的第二天下午,随着人艺公布招考的相关视频影像以及调查结果,网络上关于人艺的质疑,顷刻间消失不见。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网络上关于人艺招考黑幕的消息,顷刻间涤荡一空,也让很多人在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暗自庆幸,在过去,他们都以为网络是法外之地,可是这次,只是一天的时间,就把谣言的源头查了个水落石出。 徐容跟濮存晰通过电话,就没再关注这些,而是带着小张同学再次来到了长沙。 俩人来的比颁奖典礼要早两天,过去一直忙,他还没怎么旅过游、渡过假,正好趁着眼下参加金鹰电视节颁奖典礼,出来转转。 其实若不是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他都打算等国庆演完了《雷雨》,带着爷爷、小张同学出国转转。 小张同学捧着碗臭豆腐,辣的哈赤哈赤的眼泪直淌,可仍挡不住她继续往嘴里塞。 徐容戴着口罩,帮她端着杯甜酒,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非要这么辣的,这下知道啦吧,还吃还吃,先缓一缓,等会儿再吃。” “徐老师,你真的不吃吗?”小张同学用力地挤了挤发红的眼睛,看着他道。 “你信不信我把口罩摘了,咱们俩很可能马上就会被围观?” “我不信!”小张同学往旁边咧开了一步道,“要围观也只会围观你一个人,不会围观我的。”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摸出了电话,看到上面许久未曾联系的名字,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喂。” “怎么啦,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啦?” “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这个事儿恐怕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我问问,看看能不能撤诉。” “行,那就这样,我这边比较忙,再见。” 小张同学见徐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啦,徐老师?” 徐容笑着道:“一个朋友拜托点小事儿。”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小张,你的手机我用一下。” “干嘛?”小张同学虽然这么问,可是仍旧半转过身子,微微撅起屁股,将斜挎的包包正对着他,示意他自己拿。 徐容打开小张同学的手机,直接把那同学给拉黑了。 电话打到他这儿,他有一百种应付的办法,可是要是事情始终没有着落,那同学必然会再打给小张。 年轻人犯错,上帝会原谅,但是他又不是上帝,不负责原谅。 等徐容将手机又放进了包包当中,小张同学问道:“徐老师,你觉得你这次能拿到视帝吗?” 徐容犹豫了一瞬,道:“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尽管他已经提前得到通知要准备获奖感言,但是到底是不是视帝,如今他也不能十分确定。 金鹰奖和男演员有关系的奖项一共有三个,分别是“金鹰奖观众最喜爱的男演员奖”、“金鹰节最佳表演艺术奖”、“金鹰节最具人气男演员奖”,而被称为视帝的,则是由评委组和观众共同投票选出的“金鹰节最具人气男演员奖”。 在某种程度上,由评委组评选的“金鹰节最佳表演艺术奖”,也可以被称为视帝,李又斌就曾分别凭借《亮剑》和《闯关东》两次获奖,但是却一次也没拿到人气奖。 在徐容和小张同学逛吃逛吃的同时,金鹰奖导演组彩排时却遇到了难题。 谁跟徐容一起走红毯? 因为《潜伏》、《北风那个吹》、《媳妇的美好时代》的女主角,都入围了金鹰奖。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徐容看着身旁一袭红裙的王络丹,笑着道:“络丹,好久不见。” 王络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道:“你好。” 随后,便转过头,望着红毯的方向,目不斜视。 徐容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意识到,真的解约了。 并非他和海润解约了,而是王络丹跟着常继红转投了星美。 他虽然没再跟海润续约,但是跟刘燕名的交情却比以前要近了一些。 他仍记得去年飞天奖节目排练时,王络丹见自己还相当热情的模样。 不过他也不在意,以前在海润,王络丹就是有名的没脑子,啥话都敢往外秃噜。 王络丹这几年在常继红的手下,事业上确实风生水起,从《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住》到今年大火的《杜拉拉升职记》,大有领跑四小花旦的趋势。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是两位青春逼人的80后典范,著名演员徐容、以及本届金鹰女神王络丹,让我们欢迎两位。” “啊,徐容!” 随着主持人孙晓晓的声音落下,红毯一侧的观众轰然倍看,徐容面带笑容,冲着两侧的观众招手示意。 随着徐容的回应,红毯两侧的观众轰然倍看,尖叫声、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小书亭 这都是花了钱的! 金鹰奖颁奖典礼通过网络和电视全国直播,有鉴于上次天梭签约发布会的对比,靳芳芳充分吸取了教训,但凡遇到类似的场合,就雇上百名群演来呐喊助威。 不然随便来几个二线艺人,观众的反馈都比徐容来的热烈,不知情的观众还以为徐容连个二流演员也不如呢。 两位主持人也被骤然响起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客串主持人的苏星望了一眼护栏外的观众,感叹道:“哇塞,果然不愧是80一代的领头羊,这是今天红毯上最高的呼声。” 等徐容签完了名,到了采访环节,主持人孙晓晓问道:“徐老师,你已经是第二次参加金鹰电视节了,今天有信心拿奖吗?” 徐容想了一下,笑着道:“拿奖不拿奖无所谓,能够提名就是莫大的荣誉,重在参与吧,希望每个人都能不空手而归。” 第六十二章 廿三 进入会场,徐容在金色长裙礼仪的引导下,正要走向位于舞台一侧的座位,半路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黑色夹克的胖乎乎的中年,不由愣了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朝着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马少华深鞠了一躬,道:“马老师,您好。” 马少华对徐容也挺好奇,最近这段时间他迷上《大明王朝1566》,他平时不爱看电视剧,这个戏也是在多个朋友的强烈推荐之下看的,可是自从看了一段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几乎一集也没落下,给他印象最深的人物有两个,一个是陈保国演的嘉靖皇帝,一个就是徐容演的沈一石。 两个角色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也有其不同之处,相似之处是两个人物都揣着明白,但是嘉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其他人物的命运,而沈一石却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命运,即使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而两个演员都把各自人物的特点演活了。 他有点遗憾,因为直到沈一石死去,他仍没看到一场嘉靖和沈一石的对手戏,也不好评判两个人谁演的更好一点。 在遗憾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了点压力。 遗憾,是因为《建党伟业》当中两个人并没有对手戏,而压力,则是因为在过去,他总以为年轻人的业务能力全面下降、艺德系统塌方,直到看了《大明王朝1566》,他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小看年轻人了,这一茬,菜的,是菜的真离谱,连人话都说不成,而厉害的,让他看的心里直痒痒。 因此,自徐容一进场,他就留意到了。 他第一次入围金鹰奖,但是无论形象还是年龄,在金鹰奖这个很吃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群体的奖项上,都没法跟徐容拼。 就像今年的白玉兰,孙洪雷凭借《人间正道是沧桑》成功封帝,如果徐容去年没拿奖,按照惯例,不能蝉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正在他观察徐容时,他忽然发现他也看向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相当古怪,他礼貌性的笑了一下,尽管自己的年龄是对方的两倍还多,可是吃饭的家伙上,他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定比对方强,二十岁之前就能那么炸,现在过去了五六年,天知道长进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笑着,马少华眼瞅着徐容跑到自己跟前,深鞠了一躬,他忙起了身,让开了,道:“哎,徐老师,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当不得当不得。” 他以为徐容是因为他的年纪比较大一些、资历老一些,才如此打招呼,他不敢心安理得帝受了,徐容虽然年轻,但是眼下的人气实在太高了,他要是受了这一躬,难保不被他的粉丝说道。 礼仪见徐容跑到一旁,忙喊道:“徐老师,您的座位在那边。” “好的,这就来。” 徐容应了声,笑着道:“马老师,等会儿颁奖典礼结束了留个电话,改天我上门拜访。” 马少华不解地望着徐容,压根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徐容,尽管两人都出演了《建党伟业》,但是根本没有碰过面,只是人对他那么客气乃至于恭敬,他也不好拒绝,道:“好的,好的。” 坐在观众席,望着晚会的主持人何煚连唱带说,徐容却忍不住走神了。 没有马少华当初的随口提点,他压根就不会知道北影是个什么玩意,很大的可能,拍完《生存之民工》后,他会跟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的回到工地打工,等攒够了学费,随便选一所985上了,再找一份朝九晚九的工作,为车贷、房贷起早贪黑的整日奔波。 马少华是个低调的演员,在大多数时候,都很难从娱乐新闻上看到他的身影,以至于徐容都快忘了这个人。 随着揭晓“优秀电视节目主持人奖”、“最佳电视节目主持人奖”的得主,给颁奖晚会暖场后,演员奖项的开奖正式拉开帷幕。 徐容奖注意力集中到了台上,他此时的心态倒是相当放松,他的确还差一座金鹰奖杯,但是获奖感言都已经准备好,本人又到了现场,必然是能够达成大满贯的。 将视线转向大屏幕,此时正好开始播放入围演员的 VCR。 只见大屏幕上的演员一个接一个的切换。 范玮:我是凭借电视剧《老大的幸福》里边的傅老大这个角色入围金鹰奖的。 王致飞:《大秦帝国》商鞅这个角色。 阎妮:《北风那个吹》里边的牛鲜花。 海青:《媳妇的美好时代》当中的毛豆豆。 宋嘉:《潜伏》当中的翠平。 王络丹:《我的青春谁做主》里的钱小样。 孙洪雷:《人间正道是沧桑》杨立青。 .... 当屏幕切出徐容的身影,只见徐容缓缓说道:《潜伏》余则成、《媳妇的美好时代》余味、《北风那个吹》帅红兵、《纸醉金迷》魏端本。 “哇。” 随着屏幕上的徐容说出一连串的剧名和角色,现场的观众席如同砸下了一块巨石一般,瞬间哗然。 直到今天,很多人才意识到最近两年的大热剧,徐容竟然主演了近五分之一。 因为徐容很少出现在综艺当中,也几乎没参加过访谈,绝大多数观众看到的他的形象,都是通过不同影视作品当中的人物。 也就导致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竟然演了那么多好剧。 而坐在头一排的入围的男演员,一个个都露出了苦笑,能够获得提名,证明他们的作品相较于过去两年里三万集电视剧,是出类拔萃的,相当于他们拿到了四个七或者四个八,可是徐容却是握着四个二带俩王。 徐容发现镜头朝自己切过来,笑着摆了摆手,他也知道那么说实在太过招摇,但是这是评委组的一致决定,他也更改不了。 唯一可惜的是,《纸醉金迷》的女主角陈?没有入围。 随着 VCR 播放完毕,主持人欧阳下丹道:“接下来就要揭晓第二十五届金鹰节第一个演员大奖,观众喜爱的男女演员奖。” 何煚尽管第一次和欧阳下丹合作,但两个人的风格却没有丝毫违和,当即接上了:“那么有请开奖嘉宾,著名民营娱乐机构华宜的掌舵人王忠军先生,以及著名的电视主持人、制作人,也是我的好朋友,李想。” 在王忠军和李想调侃了一番在场的华宜艺人王保强、张国强之后,突然讨论起了华宜的选演员的标准。 长的好看! 没人真当一回事,却也没人不当一回事,最大的民营电影制作公司掌舵人的理念,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当下电影行业很大一部分人的标准。 看着台下第一排的男女演员翘首以盼,王忠军笑着道:“我们来公布结果吧,第二十五届中国金鹰节,观众喜爱的女演员是,宋嘉。” “恭喜,恭喜宋嘉。” 李想接着念道:“获得第二十五届中国金鹰节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的是,徐容。” 何煚的声音当即响起:“恭喜宋嘉、徐容,请上台领奖,也谢谢王忠军先生,谢谢李想。” “有请我们的颁奖领导,广播电视电影***主任朱红、中国艺术家协会副主席李京盛为我们的获奖演员颁奖,” 等颁发完了奖杯,何煚看着二人,道:“两位,请发表你们的获奖感言。” 徐容转过头瞧着宋嘉,伸手朝着话筒做了请的姿势,示意她先来,宋嘉也是够惨的,无论去年的白玉兰还是飞天奖,她都有入围,却全程陪跑,今天终于是摸到了奖,虽然是金鹰三大奖中含金量最少的,但是要尬着硬吹,也能勉强称得上“视后”。 宋嘉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到了话筒跟前,道:“今天能拿到这个奖,首先特别特别感谢观众对我的支持,也要感谢《潜伏》的导演、编剧姜伟先生,还有我身边的搭档徐容,以及全体摄制组成员,另外也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家人,谢谢你们,我会加倍用心拍好每一部戏奉献给大家,谢谢。” 徐容诧异地看着宋嘉,你这获奖感言也太简单了吧? 这弄的他准备那一大段显得不太合适了。 “请徐容发表获奖感言。” 走到话筒前,徐容举起了奖杯,道:“今天是我第二次入围金鹰奖,第一次拿到奖杯,首先感谢观众朋友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你们。” “其次,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对我影响很大的前辈、老师,刚才进场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演艺道路的引路人,马少华老师,马老师谢谢您,如果没有当初马老师的指点,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谢谢。”说完了,徐容躬身,朝着马少华的方向深鞠一躬。 随着镜头切给马少华,大屏幕上,马少华拿着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错愕地望着台上的徐容。 徐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笑着道:“马老师,您还记得六年前,您拍摄《生存之民工》,在厕所里洗澡时,遇到的那个不知道接下来要去搬砖,还是去跑龙套的年轻人吗,对,那个年轻人就是我。” “嗯?” 和在场的以及电视机前的绝大多数观众一样,马少华仍迷惑地盯着他,可是慢慢的,他脸上的疑惑,渐渐转为惊讶,直至目瞪口呆。 他想起来了,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可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冲着自己炫耀资本的小伙子,竟然只用了六年的时间,就成就了电视剧大满贯?! 说完了,徐容就要领着宋嘉下台,却不妨欧阳下丹拿着两个话筒杀了过来:“两位,留步,可不能就这么轻松的就下去了。” 欧阳下丹看着徐容,问道:“徐容,能说说你跟马少华老师的事情吗,我想无论是现场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比较好奇。” 徐容接过话筒,笑着道:“其实是04的事儿,当时我在吉林干工地挣学费,就是农民工,正好碰到《生存之民工》剧组招群演,巧合之下,我被管琥导演选中跑龙套,那个戏拍完走的前一天吧,晚上洗澡的时候,在厕所里碰到了马少华老师,他就问我,完了准备干嘛去?” “我当时心想,我就一民工,肯定接着回去干工地啊,不然能干嘛?然后马老师告诉我说,可以去北影门口碰机会,挣学费也快一点,那时候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北影是什么、又是干嘛的,也是到了京城之后打听到的,不过就是因为马老师的那句话,正式开启了我的演艺生涯。” “哗哗哗。” 随着徐容的声音落下,观众席渐渐地响起了阵阵掌声。 这一段经历,徐容从来没说过,也未曾被媒体曝光,此时听着两位当事人,颇有几分传奇的意味。 马少华经过徐容的讲述,此时彻底想起来了,可是望着台上,身穿西装、手捧金鹰奖杯的徐容,仍觉得命运离奇,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造就成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他也入围了这个奖项! 何煚此时已经跑到了台下,将一只话筒递给了马少华,问道:“马老师,您现在有什么话想对徐容说吗?” 马少华微笑着,道:“我现在,我稍微有点后悔,因为几年前无意的一句话,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很不得了的竞争对手。” “哈哈哈。” 现场再次响起掌声,马少华的回答似乎不乏幽默,但是也反过来吹捧了徐容。 欧阳下丹又将话题转向宋嘉,问道:“宋嘉,你是第二次入围观众喜爱的女演员奖,在之前有预想过今天会获奖吗?” 宋嘉斜了徐容一眼,笑着道:“以前拍《潜伏》的时候,徐容跟我说过好多次这个剧肯定能拿奖,不过,都是每一次把我骂哭之后才这么安慰我的。” 何煚来劲儿了,凑了上来:“嚯,徐容还骂你呀?” 徐容刚把话筒放到嘴边,就听到一旁的何煚喊道:“徐容,你先别着急辩解。” “哈哈哈。” 宋嘉同样笑着,道:“嗯,《潜伏》是拍的最难受的一场戏,我记得,从我参演的第一天开始吧,一直到杀青,他一共骂了我二十三回,就是特别特别特别难听的那些脏话,好几次都让我觉真的没法再拍下去了,杀青之后,哪怕过了好几个月,我有时候还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不堪。” 瞧着徐容的脸色越发古怪,宋嘉话锋一转,道:“不过真的特别感谢他,如果没有他骂那么多次,也不会有大家看到的《潜伏》和让大家喜爱的翠平,我也拿不到今天这个奖杯。” 何煚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徐容道:“徐容,你现在可以自证清白了。” 在刚才宋嘉说前半段时,徐容内心当中慌的一批,宋嘉要是没后半截,他的名声可就真的要臭了,好在宋嘉不像海青那么没脑子,啥话都往外撂。 他拿起话筒,道:“我倒是没什么可辩解的,《潜伏》拍摄都过去两年了,宋嘉还记得我骂了她二十三次,也挺不容易的,希望现场和电视机前的各位男性同胞切忌,没事儿千万不要惹女人,有事儿更不要惹哈。” “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牛逼 随着颁奖典礼继续进行,最佳导演奖被《走西口》、《今生欠你一个拥抱》的导演李三临摘取。 而剩下的三位“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杯分别被《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孙洪雷、《老大的幸福》的范玮、《红色摇篮》的王英获得。 其余三位“观众喜爱的女演员”荣誉则分别花落《媳妇的美好时代》海青、《北风那个吹》阎妮、《女人的村庄》王倩华的手里。 徐容看到王英上台,不由地起了眉头,根据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四位“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当中,原本是没有王英的。 据他了解王英的奖杯本来应当是段弈宏的,只不过今天段弈宏不知道什么原因缺席,估计是金鹰奖组委会临时调整。 金鹰奖是为数不多的规定了获奖人除特殊不可抗力原因,不出席颁奖典礼即取消获奖资格的奖项。 而王英的表现确实如此,在开奖人念到他的名字时,他的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上了台之后的获奖感言也全是套话。 在最佳电视剧奖被主旋律的代表作《解放》摘取后,徐容打起了精神。 因为接下来要揭晓的是金鹰电视节最具含金量的两项大奖,一项是由视协和评委会评选的“金鹰节最佳表演艺术奖”,一项是金鹰节压轴大奖“金鹰节最具人气男女演员奖”。 两座奖杯,他只要拿一座,就是正儿八经达成了视帝大满贯。 “那么接下来,有请一位非常非常重量级的开奖嘉宾,同时也是推动中国电影进入大片时代的重要人物,让我们掌声欢迎,中国电影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韩三苹先生。” 韩三苹一身中山装,上了台,几乎没有废话,语速极慢地道:“很高兴来到长沙,来到咱们金鹰电视节,接下来,由我揭晓,表演艺术奖,男女演员奖项,获得,第八届,中国金鹰电视节,最佳表演艺术奖的,女演员是,阎妮。” “恭喜阎妮。” “获得,第八届,中国金鹰电视节,最佳表演艺术奖的,男演员是,徐容。” 等掌声落下,韩三苹道:“徐容和阎妮,之前都跟我们中国电影集团合作,阎妮刚刚拍完的一部电影,我们看了初剪的一片,非常好。” “徐容呢,也是我们当下正在全力拍摄的一部电影的重要角色,相信将来也会有更多的合作,我特别恭喜两位获奖。” 徐容脸上的笑容几乎毫不掩饰。 大满贯达成! 上台走了一半,却发现阎妮压根没跟过来,他转过头,见阎妮坐在座位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又笑着走了过去,伸出手,邀请道:“姐,走吧,上台领奖。” 到了台上,徐容先是跟韩三苹拥抱了下,道:“韩导,谢谢。” “哈哈,恭喜恭喜。” 他跟韩三苹之前拍《建国大业》时见过一次,但不太熟悉,前段时间筹备《建党伟业》期间,过去帮了不少次忙,而韩三苹担任导演和制片人,倒是熟络了。 “有请二位发表获奖感言。” 阎妮此时却看向他,她知道自己会获奖,因为提前得到了通知要准备获奖感言,但她已经拿过“观众喜爱的女演员”奖,压根没想到“最佳表演艺术奖”的殊荣会落到自己身上。 “你先,你先。” “还是你先吧。” 阎妮当场就急了:“我没准备获奖感言。” 站在两人旁边的何煚和欧阳下丹哈哈笑着看着二人。 徐容也不再勉强,走到话筒前,道:“首先感谢广大观众朋友们、评委会的支持,接下来的话有些虚伪,但确实是我的内心的想法,首先感谢《潜伏》、《媳妇的美好时代》、《北风那个吹》、《纸醉金迷》的导演、编剧以及摄制组的全体人员,我能够获得这个奖,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部分,另外也要感谢我演艺道路的上对我影响很深的几位老师,如李又斌老师、李雪建老师以及郑融老师和濮存晰老师,还有我的家人一直以来的支持,最后,仍要感谢一直以来默默支持我的观众和影迷朋友,谢谢你们。” 这才是徐容准备的获奖感言。 随着掌声再次落下,欧阳下丹道:“有请阎妮发表获奖感言。” “我,我刚才一直在想,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不艺术的人,就得了这个,这个表演艺术奖,我也蒙蒙登登的,啊,我真的,我真的太高兴了,啊,哈哈。”阎妮似乎仍没有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劲儿来,扭扭捏捏地笑着,“我一定珍惜这份荣誉,一定努力,拍更好的戏,给观众带来快乐。” “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恭喜徐容、阎妮。” 欧阳下丹道:“两位不要着急下台,我们还有一个简短的采访,刚才徐容入场的时候,我们就听到场外的观众当中有很多他的女粉丝,阎妮你作为跟徐容合作过的女演员,你觉得徐容什么时候最有魅力?” 阎妮愣了下,想了一会儿,道:“专注吧,我觉得他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特别专注,特别有魅力。” “阎妮的答案是专注。”欧阳下丹将视线转到已经来到观众席的何煚道,“那让我们听听其他跟徐容合作过的女演员怎么说。” 何煚来到了宋嘉身边,问道:“宋嘉,你觉得徐容什么时候最有魅力?” 宋嘉笑着望着台上的徐容,道:“我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挺好的,一张嘴就让人特上头。” “哈哈哈。” 徐容捧着奖杯,对于宋嘉的回答,只能回以微笑,他完全没想过宋嘉对他的印象竟然是这样。 何煚又来到了海青身边,问道:“海青,你也跟徐容合作过,你认为徐容什么时候最有魅力?” 海青望着徐容紧张地投射过来的视线,犹豫了一瞬,才缓缓道:“嗯,他很乐意包容别人的不足,并且努力的帮助他人,我觉得这点挺让我感动的。” 欧阳下丹再次看向徐容,问道:“对于三位在戏里分别演过你的妻子的女演员的评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容看了宋嘉一眼,道:“我很认同阎妮姐和海青的说法,宋嘉的评价,我保留意见吧,毕竟她也说了,我不说话的时候挺好。” “哈哈哈。” 在全场欢笑的同时,对于徐容的回答,也响起了阵阵掌声。 “好的,让我们再次恭喜徐容和阎妮,请阎妮回到坐席。” 徐容正要跟着下台,却见走上台的何煚拦住了他,并且指了指大屏幕,道:“那么让我们再来看看,关于徐容什么时候最有魅力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人怎么说,各位请看大屏幕。” 徐容愣了一下,转过头,等看清身后大荧幕上小张同学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金鹰奖组委会什么时候给小张同学录的 VCR? 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徐老师你肯定没想到还有这段儿吧?哈哈。”小张同学一张嘴,现场就响起了一阵轰然笑声。 “哈哈哈。” 可是在笑声过后,很多人都安静了下来,神色好奇地打量着大屏幕的小张同学,他们很多人也是通过前几天的招考作弊事件,才了解到徐容的女朋友就是《潜伏》当中的“穆晚秋”。 只是望着台上始终保持着稳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成熟的完全不像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徐容,再瞧着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一笑就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的女孩儿,只觉实在不可思议。 徐容自成名以来,经过假证事件、录音风波、抢代言事件、人艺招考作弊风波以及与张记中的骂战,不仅安然无恙,而且每一次都能借此更上一层楼之后,大多数人都瞧了个明白,徐容能走到今天,业务水平高低不论,手腕儿和城府也是同届当中少有的。 可是他的这个据说交往了六年的女朋友,俨然跟他就彻头彻尾的两个极端,她的笑容里几乎没有太多杂质,纯粹的就像一个什么苦难也没经历过的孩子。 “徐老师最有魅力的地方嘛,安全感吧,就是让人有一种无论他红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变的感觉,还有就是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跟他在一起,就一定能过去,就是这样。”小张同学歪着头又想了几秒钟,忽地哈哈笑着肯定道,“嗯,就是这样。” VCR 很短,只有短短的几句,徐容同样笑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张同学对自己的评价。 金鹰奖组委会挺会蹭热点的,自己和小张同学前两天刚遭遇全网热议,结果转头就给安排上了全国直播。 欧阳下丹笑着看向徐容,问道:“徐容,对于女朋友对你的评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容缓缓拿起了话筒,这个 VCR 放的实在猝不及防,他需要理理思路。 何煚当即道:“想好再说啊。” 被何煚这么一说,他手中的话筒,到了胸前又给顿住了,同时下意识地抻了抻衬衣,在想了七八秒钟之后,正要说话,结果莫名其妙的,全场突然轰然大笑,而且笑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突然、猛烈。 他不解地看着台下,问道:“不是,你们在笑什么啊?” 不说还好,一说,连他身边的何煚和欧阳下丹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笑声落下,徐容虽然不解,但还是道:“这个 VCR,真的实在太突然了,但是,也是我前行的动力吧,就是让家人过的更好。” “哗哗哗。”随着他的说完,观众席掌声轰然而起,但却再也没了笑声。 “让我们祝愿这对青年演员能够一直幸福美满的走下去。”何煚为这项奖项做了结语,“让我们再次恭喜徐容、阎妮,有请徐容回到坐席。” 等徐容回到坐席后,何煚视线扫过第一排的入围人员,道:“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再有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要揭晓最后一项压轴大奖,金鹰奖最具人气演员奖。” “目前还没有拿到奖的演员也没有关系,这并不意味你不会拿到这个来自观众的大奖。” “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坐在徐容一侧的宋嘉突然道:“恭喜,你达成大满贯了。” “也恭喜你。” 宋嘉不知道是拿了奖过于兴奋,还是刚才被小张同学的话刺激到了怎么着,忽地附过身子,极为突兀地低声问道:“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还会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吗?” 徐容愣了下,将奖杯放到了一旁,假装正常聊天的模样,低声笑着道:“我一直拿你当哥们的。” 宋嘉轻轻地抿下嘴唇,表示了解,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够活的像张晓斐那么简单,但是不幸的是,自己喜欢上的男人,全特么的都是浪子! 一个个整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不一样的,又特么自律的跟个苦行僧似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念想都不给人留下。 “有请历届金鹰节最具人气演员奖获得者,曹莹、吕丽苹、孙海鹰、王保强。” 随着四位往年获得过“最具人气演员奖”的演员上台,徐容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压轴大奖的揭晓。 尽管已经拿了两座奖杯,可是如果最后这座没拿,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在四人的朗诵节目结束之后,孙海鹰缓缓念道:“获得第八届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最具人气女演员的是,海青。” “恭喜海青。” “获得第八届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最具人气奖的男演员是。”曹莹视线转向观众席道,“其实今天晚上大家经常看到这个人,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拿到了两座奖杯。” “获得第八届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最具人气奖的男演员是,徐容!” 随着压轴大奖的公布,前排的入围人员席乍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因为徐容今天把能拿的奖全给拿完了!!! 可是随着身后观众席以及场外传来的山呼海啸的尖叫、呐喊,他们忙举起了双手、露出了笑容,鼓起掌来。 在宏大的音乐声中,徐容起身,跟旁边的宋嘉象征性地抱了下,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 因为在本届金鹰节一众入围的演员当中,他的年龄、形象、作品都是顶级,不成为金鹰节的最大赢家简直没有道理。 在徐容和海青上台的过程中,金鹰节组委会为了表示公平公正,此时也在大屏幕上公示出“最具人气男女演员”奖投票的前三名。 “让我们看一看前三的票数,哇哦。” “哇。” 随着数据公布,现场内外突然一片沉默,徐容以三十九万票高居榜首,比第二名的孙洪雷以及第三名的张国强两人的票数的总和还多了近十万票。 而女演员的票数就显得十分诡异,第一名是二十五万票领先的海青,而第二名却是二十一万票的郑漺,远超绯闻缠身的第三名的宋嘉近六万票。 可是在之前的“观众喜爱的女演员”当中,压根没有那个据说才19岁的小学妹的身影。 徐容扫了一眼,就知道金鹰奖组委会怂了,若非他有飞天、白玉兰的加持,恐怕金鹰组委会敢不敢把最后一个大奖颁给他还是两说。 至于学妹如何心情,他也懒的去关注,别说没成名的校友本就是路人,纵然成了名的学妹,也只是个学妹而已。 随着压轴大奖揭晓,何煚将话筒递了过来,提示道:“两位有什么感动的话想对观众说吗?” 海青接过话筒,见徐容示意她先来,道:“非常非常感谢观众对我的喜爱,谢谢金鹰节组委会、谢谢《媳妇的美好时代》的摄制组全体人员,最后感谢我的亲爱的父母、家人一直以来的支持,也谢谢我94岁的外婆,没有你们的支持,就不会有我的今天,谢谢你们。” 徐容刚举起话筒,欧阳下丹就提示道:“徐容,记得词不能跟前两次一样噢。” “哈哈哈。” 徐容此时倒是相当平静,可是肚子里感言,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感谢这么多观众、影迷朋友的支持,你们的认可和肯定,让我觉得我所做的工作是有意义的,谢谢,谢谢你们,我只是一个演员,唯一能够回报给大家的,就是只能在今后尽力拍出更多、更好的话剧、电影、电视作品给大家,谢谢。” 见两人的感言都简短的不像话,何煚和欧阳下丹对视了一眼,尽是无奈,晚会一开始颁发主持人奖时,五个主持人,拿到话筒根本要不过来,一个个“叭叭叭”的恨不得讲半个钟头,到了演员这儿倒好,一人一分钟就结束,每次都逼着他们用尽浑身解数尽可能的找补时间。 何煚问道:“徐容,我有一个问题哈,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今天几乎所有获奖的女演员的入围作品,全都是跟你合作的戏,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随着何煚的声音落下,会场内的氛围突然变得诡异,尤其是在场的女演员,一个个盯着徐容的目光无声无息之间变得极为诡异。 她们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而且在跟徐容合作之前,无论宋嘉还是海青,只能算是二线演员,而且传闻宋嘉出演《潜伏》,还是徐容向导演提的议。 徐容愣了下,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业务水平差劲的,他压根也不会合作。 可是话不能那么说的,他想了一下,道:“他们三个在戏里演的都是我的妻子,可能,是我比较旺妻吧。” “哈哈哈。” 何煚看了一眼台本上导演在刚才休息时间给准备的问题,笑着道,“徐容,我还有一个疑惑,你刚才入场的时候说:拿奖不拿奖无所谓,能够提名就是莫大的荣誉,重在参与,还说希望每个人都能不空手而归,那么现在因为你的原因,今天入围的绝大多数男演员都空手而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容明白,自己今天包圆了金鹰奖和金鹰节所有的男演员奖项,明天各大娱乐媒体肯定会大肆报道,当然,也必然会伴随一定的争议,每一个演员、艺人都有其忠实粉丝乃至脑残粉,而在这些粉丝的认知当中,纵然真主降世,在偶像跟前,也得老老实实地排老二。 而且金鹰奖此举既有转移矛盾的想法,也有借此解释的嫌疑,他望着台下一个个尽力勉强维持笑容的同行,道:“我借用我老师李雪建的一句话吧,所有的苦,都让千千万万个余则成、余味、帅红兵、魏端本受了,所有的荣誉,都让我这个运气比较好的傻小子得了。” 他把今天的成功归功于运气,而不是自身,也是对在坐同行的安慰,而且他的荣誉已经足够多,没必要再夸耀自己,因为不用他说自己牛逼,在坐的一众同行脸上无奈中又夹杂着绝望的笑容,已经足以说明他牛逼到了何等地步! 第六十四章 反天 一觉醒来,在各大媒体的娱乐板块上,徐容看到的并非他昨天晚上如何于金鹰奖颁奖典礼横扫四方的新闻,而是铺天盖地的对五个杀马特青年和金鹰节红毯主持人孙晓晓的抨击。 徐容捏着筷子,好奇瞧着手机上屏幕上的五个年轻人,这五个人,他都有点印象,昨天晚上在颁奖典礼上表演过节目,但也仅限于此。 将手机还给徐行,他问道:“怎么回事,他们都是谁啊,怎么刚才你们说挨骂跟我有关系?” “他们是今年快乐男生的前五名,那个叫孙晓晓的,是昨晚的红毯主持人。” 小张同学笑嘻嘻地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他们也走了红毯,还是在你之后进场的,但是在他们走红毯之前,孙晓晓说他们都是名气不输于你的当红歌星,粉丝的尖叫声肯定会更加热烈,甚至还做出了捂耳朵的动作,结果等他们入场,根本就没几个人喊。” “然后她大概觉得特别尴尬吧,就自己拼命找补,说他们的粉丝可能不知道他们今天要走红毯,不然一定能得到跟你差不多的欢呼声。” 徐容笑了下,笑话,他那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只不过这些事儿,他不好跟俩人说,不过对事情的发展仍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他们就因为这个,被骂了?” “对啊,好多媒体都说他们硬蹭你的热度,要作品没作品、要长相没长相,跟五根豆芽菜似的,也好意思说是比你还红的当红歌星,哈哈。” 徐行立刻补充道:“还有很多媒体批评那个孙晓晓不专业,主持那么大一个颁奖典礼,完全没有做好功课,把你放在几个选秀出身的非专业歌手之下,简直在侮辱全国观众的智商。” 徐容没大在意,无论歌手还是演员,要保持长久的生命力,最重要的,还是作品,这五个人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能有锤子的长久生命力?! 而且最近两年他也已经习惯各路牛鬼蛇神有事儿没事儿的碰瓷,比如夸演员演技好,盘点完李雪建、陈保国、他之后,最后突然蹦出个莫名其妙的同行。 对于这些,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是或者不是,观众也许不明白,但是影视制作公司心里门清。 而且到底红不红,符不符合制作方的要求,自家心里同样有底儿,光从接到的剧本数量、片酬就可以评判。 纵然打脸充胖子,也得先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把自己的脸打肿才行。 徐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知道李又斌干嘛去了不?” 小张同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前阵子听嫂子说他去拍戏了。” “噢,我说呢,本来还想请他过来吃顿饭呢。” 徐容颇为遗憾,大满贯这么隆重的大喜事儿,不跟李又斌分享分享,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尽管李又斌昨天晚上已经给他发了消息祝贺,可是一句不痛不痒的“恭喜”的消息哪能够? 徐容转过头,看向徐行,问道:“徐行,你这两天有事儿吗?” 爷爷瞧着他,问道:“咋啦?” 徐容道:“我去长沙之前院里就跟我打过招呼,等颁奖典礼结束就必须得去院里排戏,过两天还要开一个艺委会的全体成员会,走不开,有个事儿得让徐行帮我办一下。” 爷爷点了点头,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道:“俺瞅着你们院里的领导,对你挺重视的?” 小张同学立刻道:“爷爷,特别重视呢,之前不是给你说了嘛,今年的招考徐老师就是主考官,现在还是演员队的副队长呢。” “队长?” 这个词,老人因为早年间矿上的经历,实在太熟悉不过,愣了下,转过头,诧异地盯着孙子,不大确定地问道:“意思是,大小也是个官了?” “哈哈哈。” 徐容没仔细解释,队长在的情况的下,副队长虽然有行政职级,但是基本上不管具体事务,就是挂个名,为将来做准备。 就像现在的艺委会副主任濮存晰和任明,都是有明确分工的副院长,不然说话压根没人听。 爷爷笑完了,道:“你们单位的领导既然看好你,你也得好好表现表现。” “放心,逢年过节都没落下。” 爷爷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道:“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说,你得对你们的那个单位有归属感,就是让你的领导看到他们对你的培养值当,晓斐说你现在也是个官了,那你多少也得担点责任,你们靠演戏吃饭,可是那是干活的,不是官,最好能办差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因为虽说你办错了,但是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还有让你的领导教你的机会,你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这个觉悟,不能光想得到,却不付出,总那么干,就是白眼狼,喂不熟,时间一长,还不如宰了呢。” “哈哈哈。” 徐行和小张同学笑着,道:“哥哥本来就是影视演员,又不是话剧演员。” 爷爷点着头,应和着孙女和孙媳妇的笑,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看向徐容,俩小姑娘不明白,他应当是能听懂自己的意思的。 自己总把自己当成边缘人物,时间久了,就真边缘化了。 徐容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又过了一天,徐容眼看着全网近乎形成了对孙晓晓和五个快男的群嘲之势,坐不住了。 芒果借着金鹰电视节捧一捧自家艺人,实在太合理不过,虽说有碰瓷他的嫌疑,但人家毕竟给了他那么大的面子,金鹰节男演员三大奖全颁给了他,他也不能让人家的面子落地上。 再者,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波凶猛势头的诡异之处,组委会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失误,的确应当批评,但也的确给快男引起争议,进而了借助金鹰节宣传快男最终目的。 可是眼下,网络上俨然把快男为代表的选秀艺人和以他为代表的科班出身的传统艺人对立。 他有一些猜测,尽管某些选秀艺人火的一塌糊涂,但是并不容易被接纳,尤其是唱片行业,歌手本来就不赚钱,能开演唱会的更是寥寥,前几年超女的火爆,已经严重挤压了传统歌手的生存空间,如果快男同样崛起,相应的男歌手的生存空间同样也会被挤压。 徐容绝不乐意被某些群体当做枪手,而且在他看来,所谓的歌坛,简直是一滩烂泥,啥样的人都有,他也不介意当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棍子。 金鹰节颁奖典礼后的第三天,在徐容单飞之后,靳芳芳首次以他的经纪人身份接受了媒体的电话采访,间接表达了徐容对当下争议的看法: 希望广大网友不要对年轻人太过苛责,也许当下的他们不太符合大家的期待,但是未来仍未可知,更不要被某些抱有不良用心的人带了节奏。 徐容自然不可能自降身价去恭维几个压根没听说过的非专业歌手,说自己真的不如他们如何如何,而且无论他们本人还是芒果台都没有让他去恭维的资格。 芒果台的影响力的确不小,可是人艺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是论论,人艺的能量绝对吊打芒果台。 在靳芳芳发表声明的同时,人艺。 徐容看着各位委员的提议都商议的差不多了,道:“各位老师,我有一点不太成熟的想法,大家听听,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濮存晰和张合平对视了一眼,同时以鼓励的眼神看向他,道:“你说。” “说说看。” 徐容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最近我跟我们演员队的演员接触的比较多,就是发现咱们院里很多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常年混迹在影视行业,基本功荒废了很多,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在每年的年底或者年中,对年轻演员搞一次年度考核,比方说一年考核不及格,扣发津贴,同时指定老师指导,如果连续三年不及格,就予以辞退处理,通过这种方式,督促演员把基础打牢。” 徐容说完,坐在前方的张合平、濮存晰和任明,人都傻在了当场。 他说的问题在院里确实存在,像于振,平时在院里的演出很少,总是混迹于影视行业,而且还总是一个类型的角色,进院那么多年,业务能力反而没有太大的提升。 徐容十分清楚自己提议根本不具备实施的可能,因为有很多演员,压根是不参与院里的演出,而是每年宁愿缴纳院里一定的费用,为的只是“人艺演员”的名头以及落户的方便,如果按照他的提议实施,三年后,院里至少得辞退三分之一的演员。 在会议室思考的功夫,坐在徐容对面的冯远正突然举起了手,道:“我非常赞成徐容的提议,徐容说的算是轻的,现在外边的世界太有诱惑力了,很多年轻演员,心思根本就沉不下来,一门心思的想挣大钱、挣快钱,能坚持做晨练的都没几个,因为他们太忙了,忙的一年要跑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剧组,演的戏不少,但是都是照葫芦画瓢,还彻底把这儿当成一个挂靠的地方,结果呢,去了外边,没能混出什么名堂不说,还丢咱们人艺的人。” 杨力新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冯远正,冯远正虽然同样是副队长,但是在过去,基本上不掺和院里的事儿,有他的戏,就老老实实的排戏、演戏,没戏了,就去影视圈挣外快。 跟他动作差不多的,还有张合平、濮存晰、任明,关于未来的接班人,他们都有考虑,等张合平退下去之后,由任明和冯远正搭班子,等冯远正退了,由徐容接。 徐容一个人的意见,他们可以暂时忽视,可是如果徐容和冯远正都持有同样的态度,即使他们现在不同意,未来等他们退下去,在冯远正和徐容的力主之下,刚才的那条提议,也必然会落地实施。 濮存晰见张合平不吭声,转过头,看向其他人,问道:“各位,你们的意见呢?”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杨力新。 意见是演员队副队长徐容提的,附和的也是副队长冯远正,而且两人的提议,积极作用确实十分明显,尽管在坐的都是艺委会成员,但是此时根本不好评价,在濮存晰保留意见的情况下,杨力新这个队长,是最有发言权的。 杨力新瞥了一眼濮存晰,道:“我觉得,这个考核机制的提议,很不错,但是实在太严苛了,三年不及格就要辞退,的确能够督促演员在业务上下功夫,可是在那之前,咱们是不是想办法提高演出津贴,不要求别的,一个外地的演员过来,至少得能住得上房,成家立业吧?”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老资格的梁观华呵呵笑着,道:“考核是个好主意,但是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考核,考核哪些人,最好能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 冯远正转过头,跟徐容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不该多嘴。 张合平见会议室内骤然安静,总结道:“小徐的建议虽然有些激进,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样,小徐,你回头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咱们以后再进行讨论。” 出了会议室,张合平道:“小徐,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在人艺艺委会开会的同时,《师傅》剧组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李老师,有人探班。” “谁啊?”李又斌并未立刻过去,他这几天连手机都不敢开。 难受啊。 那小子竟然真的达成大满贯! 而且还是横扫金鹰节的顶配大满贯! 他现在一听到有人探班就心里发怵,他真怕徐容拎着他的奖杯跑过来跟他得瑟。 他一点也不怀疑徐容能干出这种龌龊事儿,毕竟都能把奖杯给他寄到家的损人,抱着奖杯跑过来实在太不稀奇了。 “是两个记者。” “噢,这就来。” 李又斌穿着戏服从片场中走出,看到两个戴着鸭舌帽,胸前挂着胸牌,拎着器材箱的年轻男女,心中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徐容就行。 两个记者刚看到李又斌,就迎了上去,亮了一下胸前的胸牌,颇为忐忑地道:“李老师,我们是新京报的记者,能耽误您半个小时做个专访吗?” 李又斌本能的就要拒绝,可是想到二人的来历,犹豫了下,道:“半个小时太长了,我等会儿还得拍戏,十分钟吧。” 青年男子和女孩儿对视了一眼,道:“好的。” 在男记者架好了摄像机,女孩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问道:“李老师,徐容三天前在金鹰奖颁奖典礼上说,您是他演艺道路上对他影响比较大的人,能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吗?” 李又斌脸上露出点笑容,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道:“大概04年那会儿吧,他还是个半大学生,当时正在拍《亮剑》,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之后你们应该也都有所了解,拍《继父》、《闯关东》的时候我都带着他,每场戏基本上都是手把手教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算是他演戏这行的启蒙老师吧。” 女记者眼睛一亮,问道:“那关于您的学生达成了视帝大满贯,你怎么看?” 李又斌心里登时有些腻歪,得知徐容在金鹰奖上狂揽所有奖项之后,他就知道,早晚免不了这一遭,可在脸上,他仍尽力保持着笑容,致力于营造自己心胸开阔的前辈形象,道:“欣慰吧,他是我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作为演员,我很清楚他今天的成就有多不容易,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累,能够达成大满贯的殊荣,也是对他付出的回报,我作为他的启蒙老师,也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 “那您有什么祝福的话对他说吗?” 李又斌再次犹豫了下,才缓缓道:“希望他......” 一直负责拍摄的男记者,突然走到旁边,打开了器材箱,从里头拎出一个奖杯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徐老师托我们问一句,既然你由衷地替他开心,在祝福的时候,能不能抱着他的奖杯,怀揣着对大满贯视帝的敬畏之心,再祝福?” “我敬特......” 李又斌瞅着男记者手中的奖杯,脸色登时变了,骂娘的话,说了一半,又给强行咽了下去,俩眼瞪的滚圆:“你们俩到底是干嘛的?” 李亘被李又斌瞪着,脸上的笑容变得不太自然,道:“李老师,我是徐容的员工。” 徐行吐了下舌头,道:“李老师,我叫徐行,是徐容的妹妹。” 李又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背过去,千算万算,没成想徐容那孙子竟然损到了这种程度,派人假装记者给自己送奖杯,还特娘的让自己抱着奖杯送祝福?! 怎么不死呀! 他狠狠地瞪了两人好一会儿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冲着李亘和徐行道:“你们替我捎个话,等我腾出手来,弄不死他!” “徐,徐容说啦,他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李亘迅速说完了,抱着摄影机就跑。 尽管来之前,徐容特意还叮嘱他们,要理直气壮且无所畏惧,可是面对李又斌,他们真的做不到无所畏惧。 没看眼睛都红了。 李又斌望着撒丫子窜的俩人,气的直跺脚:“特么的,反天啦,反天啦!” 第六十五章 建议 “小徐啊,你的提议很不错。” 跟着张合平进了他的办公室,徐容的屁股还没沾到沙发,就听张合平道:“你能提出那个提议,证明你确实用心观察、用心思考了,也确实是抱着希望咱们人艺越来越好的想法,这点我要特别表扬你。” 徐容并没有因为张合平的话而露出喜色,因为他知道,照常,接下来必然要有一个“但是”的转折,然后展开批评。 门道他实在太清楚了。 望着张合平,却发现他转身走到办公桌一侧的柜子前,打里头拿出一罐茶叶,道:“咱们今天喝点龙井,早上普洱,下午龙井,过去前清的皇族都是这么个喝法,为什么呢,平旦阳气生,日中则阳气隆。” 徐容尽管压根听不懂他下半句啥意思,仍伸手去接,道:“院长,我来吧。” 张合平两条淡淡的眉毛挑动着,摆了摆手道:“你不成,你平时连茶都不喝,让你泡,你能给我煮熟喽。” 说着,张合平坐在他旁边,烧着水,偶然抬头的功夫,见徐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突兀地笑了,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喊你过来,是要批评你?” 徐容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以为我的提议是可行的,只是没有想到...” “你不熟悉院里的情况,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张合平不大在意地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为什么要批评你呢?” 徐容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有点不懂张合平的意思了。 先前开会的时候,张合平明显是不赞同他的提议的,虽说以后再议,但是“以后”到底后到什么时候,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儿,基本等同于彻底否决了他的提议。 可是眼下张合平的态度又很奇怪,似乎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支持自己。 但是冯远正在会上的苦笑,又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对。 一时间,他有点琢磨不透了。 跟张合平聊了聊演员队的一些事儿,徐容也没在院里多留,他还得赶紧回去等着李亘和徐行的出差成果呢。 出了剧院大门,到了车前,徐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恍然想起,车钥匙在外套的口袋里,而外套,中午排练完之后,被他落在了排练厅。 “徐队,怎么又回来啦?” 徐容笑着冲着给自己打招呼的保安道:“嗨,外套落下了,去拿一下,还不下班吗?” “等会儿,等会儿就回。” 刚把排练厅的门推开一条缝子,徐容就听到里头有说词的声音,应当是有剧组在里头排练。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以免打扰到其中正在排练的剧组。 悄无声息地推出仅容一人通过空隙,徐容探进脑袋,只见摆放了简陋道具的排练厅内,只辛月一个人脸色红扑扑地来来回回地跑着。 在每一次跑动之前,她都将胸前的辫子甩到了脑后,而后步子轻快地跑向侧目条,如此的循环往复。 她在练习四凤走路的姿势、神态。 徐容心下不由一软,今天的会,开了一下午,而排练中午就结束了,也就是说,辛月很有可能自己一个人在排练厅练了半天。 辛月的个头不高,圆脸、大眼睛,笑起来很阳光,从形象上,很符合四凤这个角色,这也是濮存晰挑中她的原因。 可是她的技巧和体验,并不足以胜任“四凤”这个角色。 徐容已经动了换掉她的念头,而且他也早已准备好了她的替补人员。 “徐,徐老师?”辛月察觉到了徐容的到来,忽地停了下来,两手交叉垂在身前,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徐容。 徐容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外套,笑着道:“我的衣服忘这了,过来拿一下,排练呢?” “嗯。” “辛苦啦。” “没事儿的。” 辛月安静地摇了摇头,没再言语,她比徐容进院还要早一年,在《雷雨》之前,她根本没有演过像四凤这么重要的角色,说起来,还是沾了徐容的光。 因为当初濮院要组青年版《雷雨》组,苦哈哈地跑了一年龙套的她,终于等来了机会。 自打接到通知,尽管她十分清楚只能演十场,甚至演不了十场就会解散,但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演好这个角色,为此,还把过往每一版本来来回回的看了几十遍。 四凤于她而言,是个得来不易的机会,也许等演完《雷雨》,她就能正式开启她在人艺角儿的生涯。 当她自觉准备充分,信心满满地开始进组排练,才意识天分的差距,根本不是努力能够弥补的。 徐容塑造的周萍,不仅得到艺委会和郑老爷子的认同,甚至在全国掀起了巨大的影响,籍此机会,他一飞冲天,先是由院长提名进入代表着全国话剧界最高造诣团体的人艺艺委会,紧接着又担任了副队长。 而她,似乎真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尽管用尽了力气,可仍没得到多少关注和认可。 她一直很相信一句话,天道酬勤,自己的确不具备徐容那高的离谱的与生俱来的天分,可是她相信,一定能够通过自己的默默努力,最终超过他! 因为她知道,很多天分高的影视演员,都已经习惯了吃天分,而忘记了后天努力的意义。 这正是她实现弯道超越的机会! 徐容拎着外套,冲辛月点了点头,又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他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问道:“辛月,你读过《复活》吗?” “啊?”辛月愣愣地瞧着徐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只默默地摇了摇头。 徐容打量着她额头上的汗迹,道:“我有几个建议,你要听吗?” “啊,徐老师你稍等。”辛月喜出望外地瞧着徐容,和第一次排练时不同,徐容对人物的处理,每一次都让她感觉相当不可思议,而且他通过视帝大满贯,已经在影视界证明了其经验和技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如今有这样一个老师愿意教自己,她根本不敢错过。 她慌忙跑过到一旁的椅子边,拿起放在上边的剧本,用嘴将笔帽咬掉,塞进了口袋里,道:“徐老师,你说吧。” 徐容见她站着,拿着笔,握着剧本,不太方便,走到了排练厅中间的箱子上坐了,并指了指对面,道:“坐下说吧。” “首先我建议你读一读《复活》,重点感受聂赫留道夫公爵和喀秋莎的那种恋爱关系,但是你要注意一点,四凤和周公馆,是雇佣关系,而非绝对的主仆关系,她有其生活的自主权,这是两者的不同之处。” 徐容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道:“第二点就是针对你本身,你身上的气质有点‘洋’,缺少四凤本来应当具有的纯朴气质,这一点需要改掉。” 辛月正认真记着的笔突然停下了,抬了一下眼眉,但又很快地压了下去。 徐容留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和表情,知道她心里不服气,道:“要演好四凤这个角色,你首先得知道她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环境当中,她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的气质,你了解她来周公馆之前的经历吗?” 辛月抬起头,眼睛稍微瞪大了一点,吸了口气,才反问道:“徐老师知道?” 徐容笑呵呵地看着她,估摸着,若非面对自己,她恐怕根本不会保持和声细语,于是道:“四凤的家,在杏花巷,你应当看过龙须沟的照片和电影,大概就是那种环境,在她家旁边,还有一方绿色的、蒸发着臭气的水塘,一到夏天,蚊子、苍蝇就到处乱飞,她的邻居街坊,住的都是拉车的、卖苦力的、做工的、卖艺的、做小买卖的,她没有上过学,因此,在她小时候,除了帮妈妈做饭、洗菜之外,她还会拎着个脏兮兮地袋子,和邻居家的小伙伴一起去捡煤核、捡烂纸,稍大了一点,跟母亲学会了针线活,会帮人缝补衣服赚些钱补贴家里。” 四凤安静地听着徐容缓缓描绘的景象,一时间愣住了,这些,都是剧本当中未曾记载的,可是在徐容的诉说之下,她的脑海当中,竟然浮现出了模糊的画面。 等了一会儿,见辛月定定地看着自己,徐容才道:“四凤在来周公馆之前的经历,大概就是这样的,所以第二点,我建议你从你现在住的房子里搬出来,去八家那边租间房子住上一段时间,感受感受四凤的生活环境,如果条件允许,以后最好能去条件更差的城中村去走走看看。” “噢噢,好的。”辛月特别想将徐容刚才描绘的景象记录下来,可是脑子里的画面感,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流诸笔端,而只能记下“搬到八里去住一段时间。”的简短内容。 徐容等她记下了,接续道:“第三点,以后排练的时候,你每天早上早点过来,来了不要干等着,换上平底鞋、四凤的衣服,先把排练厅打扫干净,就像打扫周公馆那样。” “第四点,买一个你觉得特贵又特别喜欢的包包,挑个下雨天,最好是下大雨的天气,不要带伞,尽量穿的薄一点,然后转一圈,再往家里跑。” 辛月听着徐容的建议,诧异地抬起头来,问道:“那包不就要淋雨了吗?坏了怎么办?” 徐容只笑,却并没有解释,等她真的抱着包冲进家门的那一刻,她自然会明白自己的用意。 “第五点,谈一场恋爱。” 辛月似乎对这个建议颇为抗拒,问道:“徐老师,这个谈恋爱,很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徐容笃定地点了点头道,“当然,如果你以前谈过,可以回想那种感觉进行替代,不过那个男的,必须是你喜欢的人,而不是追求你时间长了,感动之下在一起的那种。” “那如果没有呢?” 徐容面色平和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可以不断的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这应该不难,如果你愿意做的情况下。” 辛月望着徐容平静的脸色,只觉胳膊上寒毛一下竖了起来,认识了那么久,直到今天,她才稍微察觉了点坐在对面之人内心当中的疯狂,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影视圈一些同行私下里称呼他为“疯子”了。 他的建议是可行的,但是很少有人会那么做,因为一旦成功,想缓过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 徐容侧头沉吟了下,道:“暂时的,我就想到这么多,其他的,你可以去翻翻胡宗温老师和张馨老师的创作笔记,对了,记得千万千万不要照搬影像资料。” 辛月望着徐容的笑容,胆子突然大了起来,问道:“徐老师,既然你那么了解四凤,可以给我演示一下吗?” 徐容眉头缓缓皱起,这丫头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辛月见他似乎不乐意,忙吐了下舌头,道:“我就随口一说。” “没关系。” 徐容起了身,规规矩矩地说道:“好的,谢谢您。”,说完了,将外套往背上一甩,跳跃着小女孩儿放学时的轻快步子,一溜小跑,出了排练室的大门。 “徐......” 辛月端着剧本,望着徐容渐行渐远的背影,呆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她本来还想说声谢谢的。 徐容跑动的步伐并不轻盈,也不活波,甚至有点可笑,可是她没有一丝一毫要笑的冲动,徐容的步伐和背影给她的感觉,很轻松,四凤的那种无忧无虑的轻松。 她想象不到,他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那十来步,因为她了解点他过往的经历,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艰难,哪怕这几天,还被争议牵扯。 一个人被那么多繁杂的事情环绕着,到底是如何跑出的那种轻松? 她知道,这是内部技巧的建设,她自己做不到,今天却有幸亲眼见到了。 她低头看了看剧本缝隙间简短的五条建议,又望了望排练厅大门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容简短的五条建议,除了让她有种恍然明悟的感觉,还夹着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一个演周萍的人,竟然比自己还了解“四凤”这个角色?! 四凤的成长环境、成长经历、心路历程、乃至于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态,他都像了如指掌,仿佛他真的是四凤的恋人一样。 而这些,都和天分无关,只是纯粹的下了功夫。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过去抱有的实现弯道超越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他在具备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天分的同时,还付出了自己难以企及的努力。 拐了个弯儿,徐容轻轻地吐了口气,也不知道学的像不像。 小张同学就老这么跑。 回了家,徐容把今天开会的情况以及在张合平办公室聊天的内容,大概跟爷爷提了下,因为“办差一件事”的主意,是爷爷提的。 爷爷听了,笑着道:“这是好事儿。” “怎么说?” 老人瞧了他一眼,道:“这么说吧,如果你是院长,你下属的下属犯了错,你会怎么做?” 徐容想了想,道:“我会批评他的领导,作为院长,直接批评一个演员,会很打击他的积极性。”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还是那个比方,假如一个很能给你办事儿的人,但是呢,跟你的关系又一般,他犯了错,你又会怎么做?” “我会私下里批评他,照顾他的情绪,因为还要他办事儿。” “不错。” 老人再次轻轻颔首,转而又问道:“可是你们院长,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定了你的提议,到了私下里,却什么事儿也没有,还表扬了你呢?” 徐容望着爷爷的笑容,仔细思索他话里的意思,他感觉自己隐约懂了,又感觉没完全懂,可是爷爷已经起了身,走到了院子里,去照料他的花花草草了。 坐在沙发上好半晌,他忽地回过味儿来,明白了张合平的态度。 自他入院的那天起,他就是张合平和濮存晰照着人艺的当年旧事,要栽培的人才。 他起了身,走到门口,望着院子里不急不缓地给花草洒水的爷爷,不由地感叹道:“人老成精。” 爷爷的出身、经历,虽然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可歌可颂的,可是仔细想来,同样颇为传奇,尤其是对照老院长、老舍先生等人的坎坷之下。 爷爷以自身卓绝的眼光和智慧,避免了本难以避免的可能要了他命的天灾和人祸,并且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把他一辈子的做人做事的经验传授给自己。 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到了晚上,徐容看着徐行带回来录像,心满意足地笑了。 唯一可惜的是,李亘这小子胆子忒小了点,跑什么啊,就应该把奖杯硬塞进李又斌的怀里,让他好好的感受感受大满贯视帝的沉重与质感。 瞧着录像当中李又斌气急败坏地模样,徐容“哈哈”笑着关上了电脑。 爽! 第六十六章 高徒 小张同学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抻着面膜,无意间瞥了眼床上嘴角上扬的徐老师,鼻子轻轻地皱了下,因为她发现,自打今天徐行回来之后,徐老师的心情就突然变得特别好,不由问道:“徐老师,到底什么事儿呀,你都高兴半天啦?” 她仍没把面膜敷到脸上,因为一旦敷上去,她就不能笑,可是徐老师等会儿要是说了特别开心的事儿,她肯定会笑,那样的话,面膜就敷的不完美啦。 徐容将刚看完的一页书翻了回来,大概过于开心,刚才那页的内容,他看倒是看了,但是压根没记住多少,道:“没啥事儿,就是听说林永建当爹了,替他开心。” “是吗?”小张同学疑惑地问道,“那咱们随多少合适呀?” 她本能地不大信,悄咪咪地扭过脑袋,想要观察他的表情,可是却只看到了《曾文正公文集》的封面。 而只有声音打书后传来:“那家伙老来得子,挺不容易的,而且之前也帮过咱们忙,随,随十万吧。” 小张同学此时确信无疑,林永建当爹的事儿,绝对是徐老师临时找的借口,不过她并不着急,因为她相信,徐老师肯定会憋不住跟她说的。 “好。” “徐老师,今天我跟贾铃姐去逛街,看到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金镯子。”小张同学敷好了面膜,口齿不清地说道。 只不过那个镯子有点小贵,她一时还下不定决心要不要买下来。 “你说我是买呢,还是不买呢?”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那个镯子真的好好看啊,不过我要是买的话,我刚存的一点钱,就又要见底儿了。” 《仙木奇缘》 “徐老师,要不你看这么着吧,如果明天早上我六点钟之前醒,就买,要是六点钟之后醒,就不买,你觉得怎么样?” “徐老师?” 小张同学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转过头,却发现徐老师已经歪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似乎睡沉了。 “我都没有说让你给我买,你还装睡!” 小张同学说完了,定定地瞪了他一会儿,忽地,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蹲在床头,捏起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就要挠他的鼻子,可是仔细看了一眼徐老师的神情,她又给停了下来。 徐老师的模样,似乎真的睡着了。 因为每一次读书到了深夜,温存过后,徐老师总是抱着她说等她睡了再睡,结果没几分钟,他就睡的呼呼的,模样跟现在一模一样。 “徐老师?” 小张同学又喊了一声,仍没听到他的回应,眉头下意识皱了下,很快又给抚平了。 脸上还敷着面膜呢,不能皱! 在她的印象里,往常徐老师除非很困或者很累的情况下,是不会入睡这么快的,而且最近并没有拍戏,这两天也没有长时间的有氧运动,按说不应该的。 她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晃动着:“徐老师,徐老师?” 仍没有任何反应。 小张同学狐疑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子下试探他的鼻息,过了几秒钟,她的眉头皱的更重了。 徐老师的呼吸很匀实。 真的睡着了? 可是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她搭在徐老师身上的手,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像是冻极了一样。 “徐老师?” “徐,呸,徐老师?” 连着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她的小脸骤然绷紧,一把撕下了碍事的面膜,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扑向了化妆台,拿起手机,直接拨打120。 等挂断电话,她见徐老师身子窝在床头,又一步跑到床尾,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力气,拽着床上的褥子,一把拽平,好让他能够平躺着,而后又迅速地跑到床头,抱着他的头,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嘴对着嘴,做起了人工呼吸。 在某个当口,她仰起头,又深吸了口气,准备低下脑袋吹气时,临到跟前,看着徐老师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鼓起的腮帮里的气“噗”地一下全漏了出来。 “唔,你干嘛?” 徐容不解地与小张同学对视着。 小张同学紧绷的小脸瞬间缓和了不少,急忙问道:“徐老师,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容同样愣了一瞬,而后迅速打了个滚,笑着道:“我要是再不醒,你是不是准备一直往我肚子里吹气?” 小张同学才反应过来,徐老师在吓唬她,瞪着他几秒钟,一屁股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吭声了。 “哎,咋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徐容忙将小张同学的身子扳正,见她俩眼睛都红了,心中颇为无奈,刚才他只听到耳边连着“叮、叮”了两声,心道不好,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上次晕倒,被靳芳芳拉着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体检的事儿,他仍历历在目。 如果小张同学知道他是真的晕倒了,可能立刻就得去再来一次全面体检。 “好啦好啦,我逗你玩呢,真没事儿,咋还哭上了?” 小张同学很快地又察觉到不对,拿手背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极为认真地盯着他,问道:“徐老师,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真的是装的?” 在她的直觉当中,徐老师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而且他刚才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 徐容拍了拍胸脯,道:“当然是真的,这不是没想到一下把你吓坏了嘛,要是真有问题,我肯定马上去医院啊。” “好吧。”她此时才突然想了起来,刚才打了救护车的,又忙拿起电话联系取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小张同学心中却满是疑虑,不容置喙地取消了本来计划好的夜读活动。 躺在床上,徐容望着打开的光幕。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82/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入门、八极精通 经过《大明王朝1566》的热播,尤其是横扫金鹰节成就视帝大满贯的殊荣之后,荣耀值以极为迅猛的速度增加,也终于完成了“八极宗师”前置特质“八极精通”的解析。 他收起了光幕,闭上了眼睛,再次思考起先前的计划,感觉万无一失之后,才下定决心。 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天一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徐容就被小张同学硬拉着到了医院,又来了一次全面体检。 半中午,回去的路上,徐容无奈地望着之前还蛮横不讲理的小张同学,道:“我就早就说了没事儿,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小张同学“嘿嘿”笑了两声,转而道:“徐老师,我刚才就在想,以后咱们每年都做一次体检吧?” “嗯,也行。”徐容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意见,“你爸妈那边咋说?” 他问的,是把小张的爸妈接过来一起过年的事儿。 小张同学窝在副驾里,道:“我妈没说什么,就是我爸问我,说咱们俩还没结婚,他们俩就过来过年,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呀?” 徐容脱口而出之后,立刻明白过来,张叔叔这是点他呢。 他在脑子里把明年的要忙的事儿大概过了一遍,通告依旧排的满满当当,年初要拍答应罗力平的一部电视剧,年中又要去院里陪两位老爷子排戏、演出,年尾还要出演刘燕名投资的一部电影。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代言商的活动、新产品发布会、广告拍摄,都得挤时间。 不能说抽不出空闲,但是相当赶,不过,他也考虑过,不准备办的太过招摇,请一些亲近朋友就行。 他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小张,你跟你爸说,等他们放年假了,咱们就去接他们。” 他准备张叔叔这趟过来了,商量商量,就把事儿定下。 小张同学丝毫没品出她爸话里的意思,也没听出徐容的话外音,而是立刻掏出来了手机,道:“我都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你都去我们家好几次了,他还不好意思过来啦?我这就跟他说。” 小张同学将意思传达到位之后,挂断电话,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道:“徐老师,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爸上次各种理由,反正就是不愿意过来,这次我一说,他就同意啦,哎,我想起来了,你说,他不会是到更年期了吧?” 徐容呵呵笑着,心里却极为纳闷,小张这脑瓜,到底是随了谁? 按说,她爹可是一点也不傻,王阿姨呢,虽说不是个大度的人,可是人情世故却也不差。 结果到了小张这,生生的回回给他整的没半点脾气。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扫了一眼,直接开了免提,问道:“刘哥,啥事儿啊?” “晚上出来聚聚?” 徐容没有犹豫,即使刘燕名不找他,他也想找刘燕名聊聊,于是道:“好,老地方?” “老地方。” 小张同学好奇问道:“谁呀?” “刘燕名。” “噢,那你记得不要喝多啊。” 小张同学不大放心地叮嘱道,怕他记不住,又道:“喝坏了脑子,会记不住台词的。” 徐容白了她一眼,道:“知道啦,你可是记得喝酒记不住台词这茬了。” “那,本来就是嘛。” 到了晚上,一见面,刘燕名就笑着道:“恭喜,大满贯视帝。” 徐容摆着手道:“都是运气,都是运气。” 刘燕名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反驳,都是干这一行,是不是运气,大家心里都清楚,况且徐容才24岁,大满贯的难度比起四十岁以上的老演员,更是高了一大截。 坐下之后,刘燕名问道:“我昨天看到优酷预告《大明王朝1566》国庆之后开播,你这回应该赚了不少了吧?” 徐容拿热毛巾擦了下手,才道:“我要是说没赚,你肯定不信,实际上真没赚到几个钱。” “卖了多少?”刘燕名见秘书小张去开酒,隔着桌子,俯身问道。 “一亿三。” 刘燕名听了,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道:“你这还叫没赚钱?赚疯了呀这。” “买断三年。” “艹,你还不如卖给电视台呢,这买卖不划算。”刘燕名坐了回去,颇为惋惜地道,可是想到京城电视台已经播了一轮,能卖出这个价格,已经算是高价了。 徐容当即摇了摇头,道:“我要是卖给电视台,那不是把周劾和他的领导架在火上烤嘛,别的电视台多播一集,他们就得难受一天。” 刘燕名知道徐容拿版权的路子不怎么光彩,笑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怕他,别说他一个副主任,就是副台长,有张合平在那站着,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着啊。” “不是说怕不怕,得了便宜,偷偷乐就完了。”徐容接过菜单,一边点着菜,一边道,“我要是大张旗鼓地一家电视台一家电视台的卖,都不用打听,猜都猜得到大概卖了多少钱,而且真要出了事儿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电视剧真的是不赚钱,这几年还好一点,首轮加二轮加起来就能卖六七家,以前一加X的时候,投资但凡三千万以上,能回本就得偷着乐。”通过《大明王朝1566》,徐容才算真正了解了影视制作公司的心态,除非花大价钱硬“捧”成爆款,不然投电视剧真赚不了钱。 刘燕名嗤笑了一声,道:“实质上,电视剧利润空间一点也不比电影小,可是大头都被电视台落口袋里了,这几年网络播放平台起来了,他们的吃相才好看一点,以前恨不得把人骨头都给嚼成渣,现在才刚刚开始,等着看吧,现在网络平台还处于整合阶段,等整合好了,才是电视台哭的时候。”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乐视手握诸多影视版权的优势已然凸显,刘燕名的预期,也就是眼巴前的事儿,他抬起了眼皮,问出了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的咋样了?” 刘燕名脱了外套,放在一旁,道:“不咋样,主要是刘合平握着剧本不撒手,要是能卖给我,我肯定立刻组织人研讨,我承认,他的提纲写的确实很精彩,但是你可别忘了,砸进去一亿三,但凡卖不了三个亿,就得亏。” 他说着拿三根手指敲着桌面:“内地的电视剧市场,就吃不下这么一头庞然大物。” 徐容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刘合平的那个剧本,写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而是为了他的文人情怀。 要是总预算三千万,他二话不说,自己就投了,可是三千万只是个零头,他心里也发虚,以五十集来算,卖独播想要回本的话,就得600万一集。 国内大大小小的电视台,只要不是傻子,就没人会掏这个钱。 而刘燕名的意思也很明白,他拿到了剧本,投多少钱、怎么拍、怎么改,就是他说的算了。 “刘合平的本子,改了说不定就不好看了。” 刘燕名听着徐容话里的意思,咂摸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问道:“怎么,你要投?” 徐容犹豫了下,既没肯定,也没否定,道:“刘合平最近给我打了七八通电话,也不谈钱,就一个劲儿问我,能不能给后人留下点咱们这个时代的文艺工作者创造的能看的东西。” 刘燕名“哈哈”笑着,似乎被刘合平的话逗到了,道:“恐怕他自己也明白,这个戏根本赚不到钱。” 徐容本来抱着风险共担的打算,拉着刘燕名一起投,可是刘燕名现在一门心思在电影市场、公司上市,根本不舍得在电视剧市场砸大钱,何况还是一笔明显铁定赔本的买卖。 明白了刘燕名的态度,他默默地做了个决定,准备先呲脸皮,呲成了,几千万的片酬就省下来了,要是呲不成,就把持有的华宜股票卖了套现。 用刘合平的话说,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 于他而言,也可能是他在电视剧领域的收官之作。 而且,他也是为数不多看到了大半剧本的人,这部戏,跟《大明王朝1566》相似,同样具有观看门槛,但是也更加精彩。 在当下电视剧整体制作质量全面走低的市场行情下,希望一部高质量的精品剧,能够带来一些正面的影响吧。 见徐容目光坚定,刘燕名的笑容戛然而止,狐疑道:“你不会,真要投吧?” 徐容考虑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你疯啦,三个亿啊,就是大制作电影,也未必能卖那么多啊。” 徐容笑着道:“我再考虑考虑吧,对了,你认不认识名气比较大的传武大师?” 刘燕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徐容巨大的话题跨度,揉了揉脑门,才道:“认识倒是认识几个,你问这个干嘛?” 徐容将菜单推给了他,道:“拍电影用啊,以后人家问我跟谁学的武术,我就说跟那谁谁谁,然后再花钱买个武术冠军的头衔什么的,拿出去观众一看,就会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嚯,好家伙,徐容是有真功夫的,到时候只要拍的好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刘燕名随手点了俩必点的菜,就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道:“其实吧,现在那些所谓的传武大师,你让他跑个一千米,他都能给你喘的爬不起来,都是花架子、骗钱的,真要学,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找个武校老师。” 徐容不大在意地道:“无所谓,就图个大师的名头,名师才能出高徒不是?!” 第六十七章 时机 除了业务精湛的同行,在商人当中,徐容很喜欢和刘燕名聊天,尽管他嘴上总是离不开“赚钱”、“盈利”,但却是国内电视剧行业少有的一股清流。 华宜为了上市以及股价,简直把艺人当成了牲口,逼的门面艺人纷纷出走,而海润还遵循着十年前的经营模式,找剧本、组织研讨、投资拍摄、卖片。 对艺人,也给予相当大的自主权,在过去,他之所以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哥的地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海润的经营思路导致。 海润在艺人以及影视剧的宣发费用预算很少,因为过去他们就是依靠产品打出的品牌和知名度,而现在,他们仍然坚持着这一理念。 刘燕名非常明白宣传的重要性,可他仍然固执地活在过去,他也知道狗血的剧情才是广大观众最热切的,可是仍旧坚持着他认为的小而美,哪怕已经渐渐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这也是徐容最佩服的一点,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但却能忍住不去跟风。 就像刘燕名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我制作的剧,都赚钱了,虽然赚的不多。” 在两人一瓶酒喝了大半之际,刘燕名好奇地打量着徐容,问道:“小徐,你是怎么确定今年必须进入电影圈的?” “啥意思?”徐容不解地望着刘燕名,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刘燕名把重音落在了“必须”上。 他之所以走到今天,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况且拍电影本来就应当是一个影视演员的目标之一。 刘燕名摇着头笑着,道:“你总说你的运气好、走运,这点我承认,当初你扶起来那块牌子,是我让我的秘书放倒的,那天可以说是纯粹的运气,而郭思和你,作为提议者和执行者,都得到了这份运气的眷顾。” “其实那天扶牌子的人本来不该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徐容一句“卧槽”直接脱口而出,刘燕名要是不提这茬,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内幕。 而且现在想想,确实也挺离谱的,郭思根本不具备担任总经理的能力,他也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结果就因为扶了一块牌子,郭思一路直升总经理,而他硬是被塞了一个男一和一个男二的角色。 “就为了弄常继红,你这玩的也太阴了吧?” 刘燕名哈哈笑完了,道:“常继红用着我的资源,还不听话,我要她干什么?” 徐容无语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道:“你牛你牛。” 刘燕名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大有深意地道:“但是在那之后,你这一路走过来,基本上运气的成分很少,最近我有时候也在想,即使那天你没有扶起那块牌子,总有一天,咱们依然还会坐在一块喝酒。” “就像你选择今年进入电影圈这点,我敢保证,国内能看懂你的选择的,不超过十个人。” 徐容愈发的迷惑,打量着刘燕名微微泛红的脸颊,道:“刘哥,你这总不是,喝多了吧?” “我拍电影,就是觉得电视圈没几个能打的,就这么简单。” 刘燕名眯缝着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似乎想分辨他的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胡扯,只是看了半天,他也没能看出所以然来。 将酒杯放下之后,刘燕名感慨道:“时势造英雄啊,我敢保证,今年,绝对会影视史的一个分割点。” 徐容心中生出点好奇,听刘燕名的意思,他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干了一件极为了不得的大事儿,道:“仔细说说?” 刘燕名悠然地半躺在椅背上,而他的秘书,也适时地拿过来一盒雪茄。 “来一根?” “我不抽烟。” 刘燕名点上了,轻轻嘬了一口,道:“基本上从07年开始吧,资本就意识到影视行业是新的暴利行业,而且资金回笼周期极短,一小拨人开始进场,到了08年,资本大举进入,这你总了解吧?” 徐容先是“嗯”了声,道:“这个知道,那会儿我们学校突然多了好多剧组招人,不过当时感受的并不深刻。” “对,可是他们毕竟是外行,根本不知道咱们这行的水到底有多深,看着清澈见底儿的小河,一脚踏进去,咕咚一下,直接掉的深不见底儿,淹的死死的。”刘燕名哈哈笑着,拿手扇去跟前的烟气,好不飘到徐容的脸上,“就像你接的那个《宽恕》,投资人本来以为找了俩大咖,能大赚一笔,结果直接破产了,那两年像他那样的,不在少数。” “但是,人家赔了钱,也买了教训。” 刘燕名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严肃:“经过这几年的试水,资本对于咱们这行的规则,早就摸透啦,而且因为实力雄厚,熟悉了之后也在制定新的玩法,就像以前,新剧上映之前,大家都不怎么花太多钱宣传,但是现在,你要是不在宣发上做个百万打底的预算,谁也挡不住你亏。” “其实这还是次要的,最搅乱市场的,是造星的方法变了,以前大家都墨守成规地拼作品,电视剧不行就两栖、三栖,可是现在就是拼宣传,谁家在宣传上砸的钱多,谁家的艺人就能出位、就能红,很病态的一种行业现状。” 见徐容听的认真,刘燕名举起了酒杯,抿了口之后,才道:“我为什么说今年是很关键的一年呢?” “网络视频平台的崛起、新媒体、社交平台的迅速发展,都为资本的操作创造了肥沃的土壤,但是反过来,一味的追逐利润,又导致电视剧整体制作水平的全面下降,因为哪怕根据真实事件改变的剧本,只要不够狗血、没有情情爱爱,哪怕是再真实的故事、历史,观众也不能容忍,而资本逐利的本性,便会充分满足大众的需求。” “就像《大明王朝1566》和《一起来看流星雨》,也许在咱们看来,这两部戏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而在大多数群体看来,同样也没有可比性,他们只觉得《大明》是个特么的什么脑残玩意!” “普通老百姓喜欢看什么?” 刘燕名见徐容没立刻回答,自问自答道:“男欢女爱、搞笑,就这两点,你要是不信,打开电视去看一看,甭管什么题材,十部里有八部这两点都是核心。” “这也是目前绝大多数影视制作公司制作影视的方向,你爱看什么,我就只拍什么、而且尽可能刷新你的三观和想象力,时间长了,整个电视剧市场就烂啦。”刘燕名似乎颇为愤慨,声音猛地提高了很多。 “所以,我才说你选择在今年踏入电影圈是最好的时机,再早一点,可能你的地位不够、去了也只能演配角,再晚一点,你电视剧演员的身份就固定了,电视剧制作水准的下降,会导致电视剧行业整个创作群体地位的下降,一群只会生产垃圾的人,谁会说他们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你在电影市场时机和开局选的太好了,《建党伟业》的男一,你可能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两岸三地所有的男演员,没有一个演员,在电影市场的开局能比的了你,如果说是斗地主的话,你拿到的头两张牌,就是王炸,因为即使一炮而红的电影明星,在电影上映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大卖,而你,根本没有这个顾虑,等明年电影上映,你立刻就能成为一线电影男演员。” 刘燕名一气儿说了一大段,大概感觉口渴,端起水杯猛灌了口,等放下了,才好奇地问道:“你给我透个底儿,老实说,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靳芳芳的主意?” 刘燕名之所以不大确定,是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徐容,还是靳芳芳,都是聪明人,只不过两个人的聪明方式不同,但在07年徐容刚红,资本开始入场之时,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必然已经规划到了今天的局面。 徐容摇着头笑着,道:“你这么一分析,弄的我感觉自己牛逼的不行,其实真的,我没骗你,真的都是运气。” “所有的运气,如果深究的话,都会有其深层次的原因的。” 徐容跟刘燕名对视着,脑海当中不由浮现出靳芳芳的面孔,《建党伟业》是她很早之前就下定决心要争取的。 在刘燕名的这番话之前,他只是把这部电影当作自己的电影处-女作,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和意义。 但是听刘燕名这么一番仔细分析,才恍然意识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这部戏的角色,似乎让他在电视剧的大厦将倾之前,一跃而起,登陆了更加广大的电影市场。 这是她的计划吗? 他不确定。 两人这次聊的晚一点,一直到了十一点,才起身离开。 饭店门口,刘燕名叮嘱了站在旁边的秘书,道:“一定把小徐安全送到家。” “好的领导。” 刘燕名拍了拍徐容的肩膀,道:“行,那回去了。” 在钻进车里之前,刘燕名又回过头来,道:“听老哥的,投资的事儿,我劝你再考虑考虑,那个戏,不光是赚钱不赚钱的问题,我感觉,未必能过得了审,好了,走了。” “徐老师,上车吧。” 徐容望着车窗里刘燕名的秘书小张,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尽管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可是刘燕名临走之前的那句话,在刚刚那一瞬间,让他背后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在过去他的身份一直是演员,也总是以演员的思维思考问题,根本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方面面,直到经刘燕名提醒,他才发觉,能不能回本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拍出来之后,能不能通过审核。 在这之前,情怀、盈利什么的,全都得先放到一边。 坐在车上,他抿了口秘书一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而且一箭多雕想法。 张合平! 作为《建国大业》和《建党大业》的总策划,如果由他来挂名这部戏的总制片,在审核这一关,基本上能够保证畅通无阻。 而且,还白送几十个业务能力远高于电视剧行业演员平均线以上的人艺演员! 就像胡軍,在人艺演的把自己的表演自信都给演没了,但是出了人艺的大门,就是国内影视行业硬汉小生的代言人之一。 这些人当中,除了极个别的,片酬都不高。 况且,他就不信院里的演员真的好意思跟张合平、跟他这个副队长伸手要片酬! 领导给你在影视圈露脸的机会,要注意把握! 不过,即使一切顺利,也得等到后年了。 第二天,小张同学在入职人艺半年,回炉班结束之后,终于混上了有台词的角色。 只是小张同学拿到《雷雨》剧本之后,只扫了一眼,俩眼睛骨碌碌地来回在濮存晰和徐容身上转着,问道:“我,就这三句?” 徐容和濮存晰默默地点了点头,这还是那个演员出去拍电视剧了,不然以小张同学的资历,三句都混不上。 整场戏中小张同学的台词内容大概如下: 周朴园:来人。 小张同学:老爷。 周朴园:太太现在在楼上,你叫大少爷陪着克大夫到楼上去给太太看病。 小张同学:是,老爷。 周朴园:叫大少爷告诉克大夫,说我有点累,不陪他了。 小张同学:是,老爷。 下场。 然后就再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这才是人艺年轻演员的常态,不跑两年龙套,就能演上角儿的,凤毛麟角。 “唉。”小张同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三句就三句吧,谁让咱是个新人呢。” 徐容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要坏,小张同学的台词的确不多,但是如果她抱着这种心态,等会一上场,立刻就会被濮存晰赶下去。 因此的,他毫不犹豫地道:“小张,三天内,关于这个角色,写一篇不得少于一万字的人物小传给我。” 小张同学的眼睛蓦然瞪直了, 她一共只有三句词,8个字,哪怕把标点符号算上,也拢共只有13个字,结果却要写一篇不少于一万字的小传?! 濮存晰瞧着二人大眼瞪小眼,正要劝劝,突然听到小张气势汹汹地道:“冯远正老师说了,不许我写小传!” “嗯?” 濮存晰见徐容望过来的疑惑的视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不去看他,以避免他的尴尬,低声解释道:“她说的确实是真的,远正特别反感他的学生写小传。” “啥玩意?” “哈哈哈。” 濮存晰憋不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容被一个人吃的死死的。 第六十八章 考虑 “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海润大厦内,刘燕名语气微妙地对着电话说道。 一侧的窗边,他的秘书正拎着个洒水壶,动作轻微地给窗前的两盆玉树洒水。 挂断电话之后,刘燕名躺进了椅子中,闭着眼睛,拿拇指和食指捻动着眉心,问道:“小张,你觉得,徐容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他称作“小张”的男秘书动作顿了下,回头望了一眼,才道:“我跟他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他,不过倒是听说过不少小道消息,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说说看。” “我听人说,在常总卸任经纪公司的一把手之后,曾嘱咐她手底下的人,不要招惹徐老师,如果和他发生了摩擦,能忍让的,也要尽量忍让。” 常继红虽然已经离开海润,但他仍旧称呼她为“常总”,而刘燕名对此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不过常总对郭总的态度很微妙,包括她手底下的艺人,一向不怎么给郭总面子,也就是因此,郭总迟迟没法掌控公司,尤其是后来徐容跟她疏远之后。” “说起来郭总挺可惜的,徐容和她相识于微末,早期也相互扶持,结果才几年的光景,俩人就彻底分道扬镳。” 刘燕名无声地笑了下,道:“你这么想就错了,郭思跟徐容分道扬镳,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他们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就像徐容跟咱们,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一直走下去。” 秘书低头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刘燕名的意思,道:“领导说的是。” 刘燕名颇为感慨地道:“我估计啊,现在最后悔的恐怕是张记中和余正,这两年,中视的公益广告基本上徐容都没缺席,央视广告部还找他录纪录片,还有前几天韩三苹在金鹰节上给徐容站台,真要说起来,他们俩现在才是最膈应的。” 秘书笑着,一边轻轻地朝嫩绿的叶片上洒着水,一边附和道:“徐老师确实很厉害。” 刘燕名伸手指了指电话,道:“不过啊,现在有人不开眼,想掂量掂量徐容这个内地青年演员第一人的能量呢,呵呵。” 秘书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内地的影视从业者按说不该如此短视吧? 前几天牵扯徐容的人艺招考徇私事件,自发酵到平息,愣是都没持续24个钟头,而网络上负面新闻突然一扫而空的结局,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背后有相关部门在整顿。 可是他并没问“掂量”的来龙去脉,因为他清楚,该他知道的,刘燕名会让他知道,不该他知道的,问了,反而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刘燕名仰着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道:“咱们准备投的那部电影,杜其峰认为徐容不合适,我估摸着,肯定是有人托到他那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港星。” 秘书不解地问道:“领导,咱们才是投资方,而且徐老师人家也都说了,不要片酬,杜其峰这么干,要是传出去,徐老师在电影圈就彻底抬不起头来了啊?” 刘燕名嗤笑了一声,道:“这帮人,还沉浸在过去的荣光里,总觉得咱们内地的公司离开了他们就玩不转,一个个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其实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一帮端着破碗、拄着拐棍来要饭的乞丐而已。” “想吃这碗饭,就得按照咱们的规则来,香港电影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那咱们,还投吗?” 刘燕名摆了摆手,道:“投啊,为什么不投?他自己非要找死,我送他一程。” 秘书提着水壶,走到另外一盆玉树前,摘下了一片泛黄的叶子,放到了盆里,道:“领导,我还是觉得,咱们得培养自己的导演,本来能不花的钱,就因为不是咱们的人,就不得不花,相当于咱们出钱出力,结果捧了人家的艺人。” “是啊,得培养自己的导演啊。” 人艺,排练厅。 门被悄悄地推开一条缝子,过了几秒钟,一只瘦长的脑袋探了进来。 而后,瘦长脑袋轻手轻脚推开了门,来到了徐容身边,与他一般,抱着胳膊,观看着排练。 “来人。” “老爷。” ...... “是,老爷。” 徐容听着小张同学简短的三句词,眉头紧锁着,小张同学的台词说的没什么问题,可是她的胳膊,只简单地耷拉着,“恭敬”的有点呆板。 下了场,小张同学本来想去问问徐老师自己演的怎么样,可是看到他旁边跟个门神的似的冯远正,她脚下挪了挪,又没敢过去。 等一遍排完,冯远一手指着排练厅的墙根,冲着小张同学说道:“小张,你,去站到墙边,我跟你对词,记住,你不要发出声音。”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冯远正太严肃了,她总怕他下一刻眼珠子就凸出来,然后像打梅湘南那样打她。 徐容同样有点不大舒服冯远正命令的口气,而且他也不觉得他的方法会有效,对台词是磨契合度的,不发出声音能有什么意义? 见徐容来到身边,冯远正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问。 等小张同学来到了墙根站定,距离约摸七八米左右,冯远正道:“来人。”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的嘴唇开合,听不到丝毫的声音,感到极为别扭,尽管只有七八米的距离,可给他的感觉,就像隔了一层玻璃。 西红柿 冯远正摇了摇头,道:“重新来。” 剧组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望着这边,却没人打断冯远正,他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相信他的行为绝对不是平白无故。 冯远正等了约摸一分钟,再次道:“来人。” 小张同学嘴巴张合,似乎被冯远正吓到了,眼睛不再盯着他,而是看向了他的鞋面。 “太太现在在楼上,你叫大少爷陪着克大夫到楼上去给太太看病。” 小张同学嘴巴蠕动了两下。 冯远正望着小张同学,两只手掌举在身前,道:“我没有听到你在说什么,重来。” 徐容却没阻止,他隐约的看出了一点东西。 “来人。” “太太现在在楼上,你叫大少爷陪着克大夫到楼上去给太太看病。” “叫大少爷告诉克大夫,说我有点累,不陪他了。” “重来。” “重来。” “重来。” “...” “卧槽。” 当到了第七次,徐容看着突然“活”过来的小张同学,猛地转过头,嘴巴缓缓张开,不可思议地望着身旁的冯远正。 尽管小张同学始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但是刚才那遍,他看出了小张同学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像说到“是,老爷。”这句时,小张同学的上半身有一个自然的前倾动作,而脑袋点的幅度,比身子稍微多一点,在表现出了对与她说话之人恭敬的同时,也表达了遵守跟她说话之人的命令。 他仔细打量着冯远正,这家伙不仅仅演戏牛逼,教学生也牛逼的有点过分啊。 冯远正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冲着小张同学道:“好了,你可以了。” 而此时,剧组的所有人,除了对他比较了解的濮存晰,都神色诡异地打量着冯远正。 冯远正的方法不属于斯氏体系32种练习的任何一种,而且看着相当莫名其妙,可是效果却神奇的离谱。 小张同学的肢体表现力,在短短的七次练习当中,竟然肉眼可见的产生了质的飞跃。 徐容当即问道:“冯老师,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 冯远正笑着,解释道:“往往,瞎子的听力会比正常人强很多,是因为正常人的眼睛可以使用,不会刻意锻炼听力,演戏也是同样的道理,无声之下,小张必须激发她最大的潜能,通过远超她正常水准下的肢体表现力,来向我表达她要表达的意思。” 徐容低头想了一会儿,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道:“这个技巧,很实用。” 冯远正笑着道:“我刚才看了,你也很厉害,有时间了一起合作。” 千里之外,一间办公室中,一名两鬓夹杂着斑白的中年笑着按灭了烟头。 坐在中年对面的是个头发扎在脑后的瘦长脸干练女人,道:“杜导,点啊?”(杜导,怎么样?) 杜其峰笑着道:“没问题,他们想赚钱,就得听咱们的。” 女人也笑了,道:“杜导厉害,咱们现在去中国赚钱,就不能服软,服了软,人家就当咱们好欺负,而且也得把过去那些窝里斗的毛病彻底改了,中国的蛋糕大着呢,不像以前,市场就那么大,你吃了,我就吃不着,一个个争的跟那什么似的。” 杜其峰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道:“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张嘴中国闭嘴中国,你总是这么说,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儿的。” 女人讪笑了两声,道:“不是我对那边有成见,大陆那边的人做事太恶心了,就好比前阵子吧,一家游戏公司,在我们毫不知情并且没有付任何代言费用的情况下,就把我的艺人当成他们的代言人。” 杜其峰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情况,香港这边的艺人,经的这样的恶心事儿实在太多了,道:“你可以追究法律责任。”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着耸了下肩膀,道:“如果要是那么简单就好啦,我派人联系那家游戏公司,人家直接开了价,说爱要就要,不要可以去起诉,可是起诉总要花时间吧?而且人家只侵犯了肖像权,等判决下来,人家的广告都播了俩月啦,那点赔偿,还没有他们开的代言费高。” “杜导你让我怎么对他们产生好感?” 杜其峰不爱听这些破事儿,正要转过头假装忙别的,突然发现电脑的桌面弹出一个弹窗,弹窗当中,徐容扛着把金灿灿的大刀,喊道:“热血传奇,致敬经典,是兄弟,就来砍我!” 杜其峰愣了下,指着屏幕笑道:“你看,说什么来什么,这不,这个徐容不也是。” 霍文希扫了一眼屏幕当中的青年,神色却没那么轻松,徐容作为当今内地年轻一代的代表演员,如今正式进军电影市场,是诸多香港演员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 “杜导,我觉得,咱们必须得把这个人压下去。” 而与此同时,内地诸多代言商看到徐容的“新代言”之后纷纷惊爆了一地眼球,徐容不仅打破了一年只接一个代言的规矩,而且还极为掉价地接了个网络游戏代言! 靳芳芳看着陈萌萌打开的广告视频,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确实被恶心到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种游戏公司就是狗皮膏药,即使起诉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家只不过把代言费当成赔偿赔给了他们。 就是摆明了耍流氓! 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今年还没过去,要是认了,徐容一直依靠“物以稀为贵”抬起的超过电影明星的代言身价,立刻就会跌下来。 哪怕他们再晚两个月,她都能接受。 李亘、陈萌萌还有王亚芹望着靳芳芳,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很少见到靳芳芳如此生气的模样。 靳芳芳平复了胸中激起的怒气,看了一眼时间,道:“徐容这会儿应该正在吃午饭,我给他打个电话,是起诉,还是谈成代言,让他拿主意吧。” 靳芳芳预料的不错,徐容此时的确刚刚排练完,正跟剧组在食堂吃饭,接到靳芳芳的电话,大致听明白了她说的情况,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道:“马上起诉。” “没有意义,等判决书下来,人家广告的效果也达到了。”靳芳芳无奈的声音从手机当中传出。 坐在徐容对面的濮存晰,眼瞅着刚才还笑呵呵的徐容在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很快地变得不大好看,并且说了两句,便沉默着一言不发,问道:“怎么啦?” 徐容并没有立刻挂断,道:“一家游戏公司,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用我的照片和合成的声音,给他们的产品做了代言。” 濮存晰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指着他手中的手机,问道:“你的经纪人?” “嗯。” “你把手机给我。” 濮存晰开了免提,放在餐盒旁边,道:“你好,我是濮存晰。” “哎,濮院您好。” “接下来,我说,你记,首先,你立刻以那家游戏公司侵犯徐容的肖像权为由提起诉讼,另外以他本人的名义,通过电子邮件的形式,致函这家游戏公司所属地的监管部门。” “监管部门?”靳芳芳握着笔,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李亘、陈萌萌以及王亚芹。 李亘轻声道:“文化。” 濮存晰的声音接续从电话当中传来:“另外,我这边也会马上以院里的名义,进行致函,这样一家罔顾法律和道德的公司及其负责人,我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经营必然存在极其严重的问题。” “好了,尽快去做吧。” 在这一刻,靳芳芳突然意识到,她的思路,跟濮存晰的思路完全不同,她总是想着以商业的手段解决,而濮存晰的方式更加直接,但是可以想象的是,效果也必然更加显著。 一旦人艺致函,尽管和判决书一般同样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可是落在那家公司,无异于灭世雷霆。 因为在国内,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经得起查。 濮存晰将手机递给了徐容,道:“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跟咱们家里的很多人都不同,大家说到人艺,一般都是说‘家里’,为什么,咱们是个大家庭,每一个成员,都是家里的孩子,而我们就是家长,孩子犯了错,当然要罚,孩子被人欺负了,也得给他们伸张正义,你是这个家庭里的长子,更得记着这点。” 徐容明白濮存晰话里的意思,他以往称呼人艺,都是说“院里”,这点区别,他并没有留意过,今天却被濮存晰寻着由头教训了一顿。 也许时间长了会逐渐改过来吧。 第二天一早,杜其峰悠哉悠哉地来到公司,打开电脑,正要看看新闻时,娱乐版面的头条,让他心下生出一抹好奇。 “热血传奇总经理向徐容致歉。” 杜其峰愣愣地看着这一条新闻,香港艺人“被代言”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纵然是成龍这样的巨星追究上门,也没得到过半个字的“对不起”。 他有点纳闷,因为昨天才发生的事儿,今天就有了结果,而且还是道歉,效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点,总不能是连夜开庭审理的吧? 当他点开新闻,看到“监管进驻”四个字后,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仍残余的点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他不太关注电视圈,也不太关注电视剧演员,对于在内地如日中天的徐容,也不算了解,只是看他年轻,觉得应当是跟黄小明差不多的寻常艺人。 可是琢磨着新闻背后的意义,他突然升起一股明悟,霍文希的说法也许是不对的,以这个徐容影响力和能量,根本不能称之为香港艺人北上捞金的竞争对手。 而是内地影视行业的大佬之一。 此时,他才明白了点刘燕名那句话中蕴含的深意。 “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第六十九章 生脸 家里的练习室内,徐容盘腿坐在地上。 看了冯远正对小张同学的教导之后,他除了感慨冯远正的教学思维的敏捷和广阔,对照自身,也受到了一些启发。 比如配音演员的声音,往往比影、视、话演员的台词感情更加充沛,表现力也更加丰富。 因为他们的表现维度只有单一的声音,必须也只能通过声音来呈现他们想要表达的情感。 就像他过去跟童自容学习时,单单重音一项,童自容就根据台词的思想逻辑、感情起伏、愿望的强烈程度,划分了强的、次强、中等、弱的四个层次,同时还多次强调在实际运用过程中重音的性质变化。 手段单一,必然导致专精。 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合作过的同行,倪大虹,情况大抵也是类似。 “小张,冯远正有没有跟你说过,能不能把今天白天你做的那个无声练习反过来,就是比如不运用面部的表情以及台词,单纯的用眼睛来表达想要表达的内容?” 小张同学此时眼睛蒙着个黑色眼罩,跟盲人摸象似的,用手脚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周围。 这是另外一种训练方式。 自从小张同学开始跟冯远正学习之后,她的训练方式就变得相当古怪。 小张将眼罩推了上去,望着坐在徐行旁边的徐老师,掐着腰,哈哈笑着摇了摇脑袋,道:“没有,而且他说表演黄金的量是既定的,老师教导的目的只是开发,而不是凭空增加。” 徐容明白她的意思,所谓的“表演黄金”,就是天赋,训练和教导的目的,就是开发天赋的过程。 小张同学见徐老师若有所思,道:“不过冯远正老师也说啦,他说这种表演方式并不适合你。” 徐容来了点兴趣,他也想知道冯远正这个层次的同行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问道:“哦,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小张同学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他说你是典型的体验,追求的是极致的输送精准,对了,他当时打了一个比方,哎,怎么说的来着?” 徐容跟徐行见她看向自己,不由无语,冯远正是跟你说的,又不是跟我们说的。 “哎,我这脑子,到底怎么说的来着?”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学着对面的俩人,坐在了垫子上,过了几秒钟,她“啪”地拍了一下屁股下的垫子,惊喜道:“我想起来啦,他说的你的表演就像水和水龙头的关系,你的天赋是水,掌握的内外部技巧是水龙头,精准就相当于想关的时候,可以滴水不漏,而开的时候,又可以变成高压水枪,但是这种方式特别特别吃水龙头的坚实程度,因为你的天赋特别高,如果水龙头质量不过关的话,不仅做不到开关自如,还会‘嘭’的一下爆裂。” 小张同学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兴致勃勃地爬了起来,道:“徐老师,我来教你一种特别的训练方法。” 徐容知道,她肯定是从冯远正那学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问道:“什么?” 小张同学指着地上的垫子,道:“你趴上去,我说你做。” 徐容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从小张同学的训练和实际运用过程中,他已经看出了端倪,用冯远正的比方,他是用水龙头控制,而冯远正的方式是水渠引导。 他并没有按照小张同学说的做,而是转过头,看向徐行。 徐行本来正好奇地等待着晓斐姐的下文,可是在某一刻,突然发现哥哥和晓斐姐俩人同时把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勉强笑了一下,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徐容笑眯眯地盯着她,道:“徐行,这可是冯远正的独特的训练方法,错过了挺可惜的。” “我,我...” “徐行,赶紧趴下,我跟你说,这个方法特别好用的。” 徐行不得已,只能不情不愿地趴在垫子上。 等徐行老老实实地卧倒,小张同学在愣了下之后,下意识地瞥了徐老师一眼,因为徐行的横看成岭侧看成峰的曲线,让她都有点忍不住下手的冲动。 碰巧的是,在小张同学扭头的当口,徐容同样看向了她,两人的视线于半空对撞,其中的意味极为古怪。 徐容见小张同学的睫毛突然停止了眨动,当即抢在她之前,严肃地道:“你不是说要练习吗,还不赶紧开始?” “哼。” 小张同学瞪了他一眼,自己按住了徐行的左腿小腿,而后指着她的左脚脚踝,道:“徐老师,你抓着她的脚,记得要用力,最好不要让她爬走。” “行。” 等徐容握住了徐行的脚踝,小张同学对徐行说道:“徐行,你努力往前爬,然后说一段感情强烈的独白。” “说词?”徐行此时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根本不像哥哥,各种经典话剧的台词随口就能来上一大段,要是平时,她还能背上一些,可是眼下需要用的时候,她感觉脑子里空空如也,总感觉有印象,可是开头是哪一句,她愣是想不起来。 徐容握着徐行的脚踝,半天没听到她的动静,见她扭过头来,求救似的看着自己,轻吐了口气,道:“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徐行听着哥哥毫无感情的声音,脑子当中浮现出隐约的记忆来,这是话剧《哈姆雷特》当中的一段独白。 “生存还是毁灭......” 小张同学立刻提示道:“要努力往前爬。” “好。”徐行回头望了一眼,吸了口气,一边用两胳膊撑着身体,一遍说道,“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咦。” 徐容听着徐行的台词,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道:“徐行,你起来,我来试试。” 他说着,将徐行拉了起来,自己趴到了垫子上,对小张同学道:“小张,你拽着我的小腿。” 小张同学本来就是学有所成之后炫一炫,当即毫不客气地道:“好的。” “拽紧了吗?” “拽紧啦。” “生存......” “哎呦,我的妈耶!” 蹲在地上的小张同学话音刚落,只觉一股大力从徐容腿上传来,可是因为她抱着一定“拽紧”的想法,因此俩手死死地拉着徐容的小腿,猝不及防之下,跟支穿云箭似的,一头栽在徐容的屁股上。 根本没有起到丝毫的“固定”作用。 小张同学爬了起来,看着快笑疯了的徐容和徐行,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俩:“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哈哈哈。” 徐容笑着,又转过头对着坐在地上同样笑着的徐行道:“徐行,你们俩一起,一定要抓紧。” “好了吗?” “好啦。” 徐容努力地向前爬着,同时口中说道:“我的决心已定,我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干这件惊人的举动......” 他念的是莎翁《麦克白》当中麦克白的一段台词。 念了几句台词之后,徐容缓缓坐起,好奇地打量着小张同学道:“这也是冯远正教你的?”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怎么样,厉害吧?” “而且冯老师说,这种表演方式特别适合话剧和喜剧,效果比体验要强烈很多。” 徐容此时心中只有大写的服气,论业务水平,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不差冯远正分毫,可是论教学能力,冯远正能甩他几条街,他教小张的时候,总想直接把本质教给她,让她明白为什么如此,但是冯远正却是正好相反。 他明白为什么如此,但是却只教学生怎么做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 当他的腿被小张同学和徐行抱住,他要想往前移动,力气必然要集中于腿部,而且必然是远超平时的力量才行,这个时候,他再说词,只能放弃绝大部分力求精准的技巧,把力量集中在腿部,也就会导致声音当中的力量感必然增加,而到了这个程度,声音的原发点,是在腿部。 此时的台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由腿部发出来的。 从生理上讲,身体的部位发声,是不可能的,但是从意识的角度,的的确确地达到了身体的某一部位发声的效果,因为表演落到观众眼睛里,他们能够很清楚地判断出,他台词当中的力量感,来自于左腿。 而且这门技巧的应用极其广泛,比如表演过程中的腿部受伤、拿着重物或者受到同演者的影响等等,都可以使用这种方法,推而广之,也可以运用到方方面面,胳膊、手、乃至面部,都可以,是一种相当实用、并且相对简单的技巧。 而且最为奇妙的是,小张同学与这种表演方式的契合度很高。 因为一直以来,她几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不是咸鱼,胜似咸鱼,但是格派控制下失控的前提,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极限训练、热身运动以及练习方法,把演员的生理或心里逼到极限。 通过冯远正的教学对照自身,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教学当中,教授实用性比较强的方法才是对的,他总结的那些表演体悟,压根不适合教学。 也就导致了过去的尴尬情形,像小张同学、徐行乃至于杨蜜、袁珊珊等人,对他的教导都相当不感冒甚至觉得是一种折磨,而吴钢等人,却很愿意和他探讨技巧原理。 因为他总是习惯性的默认接受者的基础是足够的,而恰恰,绝大多数所谓的同行,跟他没有沟通的基础,也就是基本功。 到了晚上十点,练习之后,徐容冲了个澡出来,并没有在卧室见到小张同学,他打开房门,瞥见楼下厨房门缝当中透出的亮光,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摸到了厨房门口,而后握住门把手,猛地拧开。 “咔嚓。” “啊,你挖的太多啦!” 小张同学和徐行坐在地上,各自抱着碗雪糕,在徐容推开门的一瞬间,小张同学捏着勺子,咬着牙,死命地从徐行的怀中的碗里挖了满满一大勺。 而徐行残存着笑容的紧绷小脸、瞪的滚圆的眼睛,无不显示她内心当中的抗拒,以及马上报复回来的决心。 “你们俩在干嘛?” 俩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小张同学仰着头,眨了眨眼睛,道:“你,这就洗完啦?” “别打岔,你们从哪弄的雪糕?”徐容扫了一眼冰柜,他明明记得,家里没有雪糕的。 徐行立刻指着小张同学道:“晓斐姐藏的!” “她也藏了!”小张同学同样不甘示弱地揭发了徐行的老底。 10月1日,《雷雨》国庆演出前最后一次排练。 当徐容带着小张同学,到了剧院的正门口,他突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以往院里的保安,他基本上都认识,可是今天站在门口的全是生脸,而且比起过去,站姿更为挺拔,年龄瞧着也更为年轻。 “早。” “徐老师,早。” 徐容看着二人,笑着问道:“你们是刚来的?” “对。” 徐容见二人面容严肃,估摸着他们是第一次见自己,有些紧张,道:“放松点,要是觉得晒了,可以到里边。” “谢谢徐老师。” 徐容再次冲着两人点了下头,跟小张同学进了门。 可是他总觉的有点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国庆放假的缘故,院里不仅冷清的不像话,进门半天,愣是没瞅见半个熟脸。 连保洁,也换了个二十来岁的短发女孩儿。 到了剧场,见辛月和张万坤在其中忙碌着,徐容打了个招呼,问道:“张老师、辛月,你们注意到没,家里的保安全是生脸,咱们跟原来那家安保公司的合约到期了吗?” 弯着腰擦桌子的张万坤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咱们是人艺,这样的情况很多,你要学会习惯。” 徐容愣了下,望着张万坤那略带深意的笑容,他默默地走出了剧场,上了二楼,打窗户朝四周望了一眼,周围的比首都剧场高的建筑物的窗户,全都关的严严实实。 结合家里焕然一新的“保安”、“保洁”,他回过味儿来,估计是明天附近要搞“消防演习”之类的活动。 转过身,注意到走廊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闪烁着红光,他的面皮不由地僵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冲摄像头挥了挥手。 第七十章 演出 在徐容出去溜达的当口,张万坤直起了腰,望着忙碌的辛月,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抹布,眼中满是疑惑,最近的排练当中,辛月的一场比一场演的好,就像是突然开窍了。 而且不止辛月,于振、朱晓鹏的表现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反而年中演出时表现比较好的于明佳状态起起伏伏,神一场鬼一场的。 他坐在沙发上,叠着抹布,状若不经意地问道:“辛月,最近,你遇到了什么事儿吗?” 辛月转过头,不明白张万坤到底的意思,疑惑地望着他,问道:“张老师说的是?” 张万坤笑着道:“就是感觉你的表现,最近好了很多。” 辛月喜出望外地彻底转过了身子,问道:“真的吗?” 她只是感觉最近的排练当中,濮院说自己的次数少了,可是她并没有听过濮院和徐容对自己表演的点评,这让她心里颇为忐忑。 “嗯。” “张老师觉得还有哪些需要我改进吗?” 张万坤敏锐地住了口,这个问题他心中有答案,但是不能说,说了就坏了。 可是他仍好奇,问道:“你这是,恋爱了?” 辛月摇了摇头,道:“没有呀,是徐哥之前给我说过五条建议,然后我就照着他说的做了,不过有一条一直没能实现。” 正在练习腹式呼吸的小张在辛月说完之后,敏锐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辛月身上,她知道她说的徐老师。 院里的人,对徐老师的称呼五花八门,院长和濮存晰总是称呼他“小徐”,职能部门的,都是以他的职务“徐队”称呼他,而在演员队里,年纪偏大的,往往都是喊他的名字,年龄相对年轻些的,有的喊他“徐老师”,有的叫他“徐哥”。 “说说看。” “徐哥第一个是让我读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第二个让我搬到城中村去住,第三个让我早点过来打扫排练厅或者剧场......” 张万坤听着辛月掰着指头一条一条的数着,不由愣了下,而又又低头看了一眼抹布,他是看到辛月每天过来打扫受到的启发跟着干活的,结果没想到她的方法竟然是从徐容那得来的。 仔细咂摸了一会儿辛月所说的五条建议之后,他才感叹道:“徐老师确实厉害,每一条建议都是冲着四凤这个人物的要害去的。” 辛月诧异地望着他:“张老师,你?” 因为自打熟悉了之后,张万坤都是直接喊徐哥的名字。 张万坤摆了摆手,又弯下腰,继续擦着桌子,道:“达者为师,这没什么可避讳的,徐老师确实当得起。” 在剧场按照演出的标准排一遍之后,濮存晰突然拍了几下巴掌,等众人都看了过来,道:“我说点事儿,各位可能有所疑虑,为什么都已经演过十场,咱们这一个月来还没完没了的排?我告诉大家,是因为我们演的还不够好。” “另外,今天院里的情况,大家应该都有所察觉,不要说,也不要问,明天照常演出,上了台,不管台下坐着谁、坐了多少人,咱们都要像平时排练一样,记住了吗?” “记住啦。” 濮存晰还是有点不放心,视线在演员、灯光、音响身上划过,尤其在看向于明佳时,脸上闪过一抹担忧,道:“如果出现了忘词或者其他意外情况,不要怕,也不要慌,更不要抢着处理,如果我在台上,就交给我,如果徐容在台上,你们就交给徐容,如果张万坤在台上,就让他来处理,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尽量早点过来。” 回去的路上,小张同学不解地望着徐容,问道:“徐老师,刚才濮院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啊?” 徐容瞥了她一眼,笑着道:“可能明天要搞消防演习什么的吧。” “消防演习?” “对。” 今天排练其间,徐容本来私下里想问问濮存晰明天到底谁来看戏,但是却被濮存晰拿眼神制止了。 并朝着监控示意了一眼。 而且从安保措施上,他也意识到明天来的恐怕是一条大鱼,剧场附近的几栋办公楼今天基本上就没看到有车辆进出。 他仍有点不放心,道:“明天到了剧院,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千万不要慌,那都是消防演习,对了,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 小张同学狐疑地盯着他,此时,她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 徐容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院里今天类似的阵仗,他以前陪着院里的老前辈唠嗑的时候,曾听郑老爷子提起过,隐约已经有了预感,要是明天没有意外的话,门口的这条街,除了他们的车牌号,恐怕根本见不到别的车。 只是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峻。 第二天一早,徐容一路畅通无阻地把车停到大门前,刚开车门,两个衣着整齐的保安便迎了过来:“徐老师你好,今天是消防演习,请将随身携带的物品交给我们保管,并接受搜身检查。” “演习干嘛还要搜身......”小张同学本能的就要询问,可是看到徐容的眼神之后,立刻住了口。 “好的。” “为了保证演习的顺利,你的车我们要暂时停到附近的停车场。”一名大高个的保安对着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在他说话的同时,剧场门口路过的“行人”当中,一个年轻人突然走了进来,接过钥匙,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进了剧院,经过刚才的搜身,小张同学稍微意识到了点事态的严重性,道:“徐老师,怎么没见观众啊,不会今天没人来看戏吧?” 徐容瞥了一眼从身旁经过的年轻保洁,低声道:“没事儿,不耽误咱们演出。” 进了后台,徐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可怕。 在他换衣服的当口,看着衣架上挂的整整齐齐的长衫,愣了下,因为他昨天走的时候,特意把长衫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了白边,省得今天麻烦。 《剑来》 而且从其他物品位置稍微改动的痕迹,他也发现了一个事实。 有人昨天或者今天在后台进行了全面搜查。 临演出还有半个小时,濮存晰敲响了化妆间的窗户,低声道:“小徐,你出来。” 徐容推开窗户,问道:“怎么了?” 说着,他起身走出了化妆间。 濮存晰面皮紧绷着,低声道:“朱晓鹏和于明佳都被吓到了,状态很差,现在咱们俩分头行动,你跟张万坤去安抚于明佳的情绪,我去做朱晓鹏的思想工作。” 徐容本来就被今天一系列的阵仗给弄的压力山大,此时一听濮存晰的话,有点慌了:“咱们院里,没其他人了?” “院长和任明都在,不过还没到他们出场的时候,有人在办公室陪着他们聊天。” 濮存晰轻轻地拍着徐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是如果咱们俩乱了阵脚,今天这场戏就砸了。” “别犹豫了,赶快。” 徐容深吸了口气,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现在再让他演谍战,他敢保证能比过去演的更好。 走到于明佳的化妆间,此时,于明佳、小张同学坐在其中,而张万坤蹲在地上,不断地说着“放松”、“不要紧张”之类的话。 他再将视线转向于明佳,问道:“怎么了?” 张万坤站了起来,冲着他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她说被吓的找不到感觉了,刚才我听她说台词,简直就是硬念。” 徐容看了一眼此时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一旁握着于明佳手的小张同学,不得不感叹社会对人的打磨,小张同学肯定意识到了些什么,可是她对这些感触并不深,而于明佳常年混迹于影视圈,太明白今天观众的份量了。 “徐老师,你有什么好法子吗?”张万坤着急地问道。 徐容轻轻地吁了口气,也顾不上张万坤突然转变的对自己的称呼,道:“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无声练习?”他皱着眉头看着于明佳,但马上,又给否定了自己的提议。 眼下距离演出只有半个小时,冯远正的无声练习太耗费时间了,眼下必须采取能够立竿见影的方法。 他在化妆间内转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集中到了化妆台下的柜子。 他蹲下去,三下五除二地将里头的盒子、瓶瓶罐罐什么的全扒拉了出来,而后转过头对于明佳道:“你钻进去,在里头把你的词念一遍,念的时候,用力推柜门。” 于明佳愕然地看着徐容,柜子太狭窄了,钻倒是能钻进去,可是呆在里头,身体都得蜷缩着,不用想也会特别难受。 张万坤此时对徐容的决定毫不怀疑,立刻道:“没时间考虑了,快,照着徐老师说的做。” “好。” 张万坤看着于明佳跟个婴儿似的,钻进了柜子,又见徐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柜门锁上,低声问道:“有用吗?” 徐容也不大确定,摇着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了,开始吧。” 徐容站在柜门前,听着里头传来的隐隐预约的台词声,心中稍安。 于明佳的状态在渐渐向好。 但是还不够。 过了约摸十分钟,柜子里突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应该是她在里边用脚或者手锤门。 在于明佳进去之前,他告诉她的是,用力推,而不是锤或者砸。 徐容附耳,听了几句,感觉差不多了,打开了柜门,道:“出来吧。” 于明佳一把打里头钻了出来,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道:“快,快憋死我了,太难受了。” 徐容没理会她的抱怨,道:“你现在马上再念一遍台词,记住这种感觉,演出的时候也要记住。” 于明佳抬起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好。” 又过了约摸五分钟,濮存晰再次走了过来,听着于明佳不断重复的台词,感受着她的状态,将视线转向徐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 “不是,就这么简单,你不夸夸我?”徐容走出了化妆间,借此缓解着压抑的氛围。 濮存晰转过头,笑着道:“这些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以后有演出,你不仅要顾着你自己,还要对每一个演员负责,你是副队长,这是你的责任。” “得咧。”徐容甩了甩脑袋,看了一眼时间,问道:“朱晓鹏怎么样?” 濮存晰不大确定地道:“应该,还可以吧,接下来就看上台之后的表现了。” “各位,准备演出。” “好。” 随着大幕缓缓拉开,张万坤的声音在剧场内响彻。 “四凤。” “四凤。” 小张同学通过侧幕条,眯缝着眼望向观众席,想看看到底是谁来看戏,可是在她的视线投向观众席的一瞬间,观众席上不少观众极为敏感地也同时望向了她。 她吓得马上缩回了脑袋。 在拍着胸口的同时,她相当笃定,剧场内虽然坐满了,可是那些人肯定不是观众!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舞台上。 此时,她突然听到身后的低声提示:“这位老师,请到这边候场。” 小张同学轻轻点了点头,她今年刚进的院,人还没认全,压根分辨不出来提醒自己的人到底谁是谁。 “萍儿,该你上了。” 在濮存晰的示意之下,徐容推开门,走上舞台。 “哥......” 朱晓鹏大概过于紧张了,徐容一出场,他本来应当明快的声音特别干,喊他的时候,第二个“哥”字,被他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徐容知道原因,他上场的一瞬间,已经注意到了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全场唯二认真看戏的观众。 他立刻往前踏了一步,通过运动,将观众席的注意力从朱晓鹏那拉到了自己身上,眼角的余光瞥见朱晓鹏立刻就想找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道:“看你,嗓子都哑了,这么热的天,记得多喝水。” 短短的几秒钟,朱晓鹏只觉背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此时见被徐容圆了过去,用力点了点头:“好的。” 徐容转过头,似乎刚刚注意到沙发上做着的于明佳:“您,您也在这?” 朱晓鹏渐渐放松下来,刚才场上即没有濮存晰,也没有徐容,他都快紧张死了。 而此时,随着徐容的上场,他的压力骤然缓解了许多,因为在他的感受里,只要濮存晰和徐容两大轴心其中一个在场,他纵然是犯了错,他们强大的舞台控制力,也能给帮他圆回来。 徐容没再想别的,他必须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不然一旦出现刚才那样的意外,要是反应不过来,恐怕就得跟于是之老师一样,以后再也不能演《雷雨》了。 演出有惊无险地进行,他已经演过十场话剧,加上学校的毕业汇演,一共十一场。 但是从来没见过素质这么高的观众! 自始至终,哪怕连一声咳嗽都没听到过。 观众席唯二反应比较大的,就是在濮存晰和他分别从抽屉当中拿出道具手枪时。 那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场下不少“观众”都把手悄悄地伸进了怀里。 他隐约猜得到他们怀里有什么。 随着幕布落下,徐容明显地感受到,濮存晰长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差不多,剧场的氛围太特么话剧了,安静的只有演员的声音和音乐声。 “哗哗哗。” “哗哗哗。” 自幕布落下,到演员谢幕,观众席上的掌声,经久不绝,一直鼓了一分多钟,才无声而又井然有序地离场。 徐容望着离场的观众,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样的演出,他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心中也明白,身为人艺演员,每年类似的情形都不可避免。 见观众离场,小张同学下意识地就想跟往常一样进入后台,却被史蓝芽一把拽住了,低声道:“别急,还没握手呢。” 在濮存晰的带领之下,剧组的全体人员在舞台上围成了个半圆,聆听刚才跟他们握过手的中年的敦敦教诲。 “我和人艺有很深的缘分,我的父亲是人艺的忠实观众,还记得我大概只这么高的时候,就经常跟着我的父亲来人艺看戏,今天的演出特别精彩,希望你们始终坚持为人民创作、为时代放歌的精神和理念,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永远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xiáng)往作为奋斗目标......” 第七十一章 艺术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什么意思?并不是说太极拳、八极拳可以安天下、定乾坤,而是它们的武学哲理,可以达到安天下、定乾坤的目的。” 宽阔的练习厅当中,徐容面色严肃地听着对面一位身穿红色大褂的六十来岁的老者缓缓诉说。 可是思绪,早就跑到了别处。 《雷雨》演出结束之后,他从朋友的介绍当中,最终选中眼前的这位大师。 八极大师吴连支! 一个上了年纪的传武骗子。 当初“八极入门”的特质挂载之后,他曾抱着绝不显露的打算,就当这件事压根没发生过。 他的成长轨迹一切都有迹可循,连小时候喝过香灰水、被同村的同龄孩子欺负的事儿,都被媒体挖了出来,到底学没学过八极拳,简直太容易打听。 他相信,如果他冒然展示,不说旁人,就是他的影迷、粉丝,也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打着刨根问底的精神挖出出处。 一旦得出凭空而来的结论,他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 就像如果眼下的徐行,突然业务能力直接赶超了他,他也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弄个明白。 他相信天赋,但是天赋更有其局限性,没有足够的技巧和经验积累,纵然顶天的天赋,也做不到演谁是谁。 而八极拳这种需要常年累月练习的功夫,更不是单纯的天赋就能解释的。 切片也许不太可能,但是如果真到了某个程度,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确定。 他眼下所做的一切,就是防患于未然,因为未来还长着,难保不会发生《雪豹》拍摄期间那样的意外。 因此,在王佳卫找到他时,他坚决死不承认,并且编了个从视频上学来的谎言。 但是他很清楚,必须给已经挂载的“八极宗师”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在筛选大师的过程中,他的目标相当明确,而冲着这个目标,也设置了三个条件。 第一点,对八极略懂皮毛。 如果对方真的是八极大师,在学习的过程中,他难免会露出马脚,被对方发现端倪。 而如果是个纯粹的骗子,也行不通,因为连一套糊弄人的理论都没有,同行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事有蹊跷。 就像演员这行,如果徐行跟着学校的老师,认认真真地学了几个月甚至半年,他虽然会纳闷,但不会过于怀疑其真实性。 因为有些老师,虽然缺乏实践经验,但理论搞的相当深。 第二点,名气足够响亮,最好上过央视,因为在国人的传统观念当中,只有名师,才能出高徒。 而且他也很清楚这些传武骗子的心态,他们在一开始,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骗子,但是骗的人多了、被人称作大师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他们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大师、真的非常厉害,甚至生出了纵然职业搏击运动员过来,他们也丝毫不觑,敢于抱着必胜的信心,上去搭搭手。 娱乐圈的很多艺人,目前也是这种心态,唱歌唱的稀烂、演戏简直硬作,但是在粉丝和通稿的吹捧之下,俨然认为自己是华娱巨星。 因为他们每天听到的声音,只有这些。 第三点则是年纪要足够大,这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万一“大师”的肥皂泡哪天被扎破,一句“上了年纪”就足够掩饰一切。 如果教完他之后直接嗝屁,那才更好。 最终,他经过筛选,选择了吴连支,这位根正苗红,并且把牛逼吹的全国人民都信了的八极大师。 他并没有去孟村学,而是花费大价钱,把这位大师请到了京城,包吃包住。 条件只有一点,拒绝拍摄,在这里,他可以保证不会有偷拍或者监控之类的。 他只不过给以后的媒体、观众找个他会八极的理由,而不是给这位八极大师编织一个骗更多钱的噱头。 在《雷雨》连续上演二十六场,全年演出三十六场结束之后,徐容接到了一份特殊的访谈邀约。 《艺术人生》。 而且与往常的节目有所不同,本期的嘉宾只有他一个,访谈的主题,也颇为奇怪,《传承(下)》。 他有点纳闷,因为他让靳芳芳扒拉了一下《艺术人生》过往的节目单,根本就没有播过《传承(上)》或者《传承(中)》。 站在央视大楼前,徐容忽地想起了两年多前,为《闯关东》做特别宣传时,他曾经跟李又斌说过,早晚有一天,他会一个人上这档节目。 而今天,这个逼还真让他给装成了! “让我们掌声有请,著名青年表演艺术家,徐容。” 进入演播厅的过程中,徐容听到朱軍对自己的称呼,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瞬,进入演播厅,朝着台下的一群大爷大妈鞠了一躬之后,徐容才道:“各位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刚才听到朱老师介绍我是青年表演艺术家,这个名头太大了,在演员这个行业,我只是个半新人,还称不上艺术家,谢谢大家和朱老师的抬爱。” 朱軍笑着让他坐了,道:“是不是青年艺术家咱们稍后再说,徐容,你知道为什么今天节目的主题是传承(下)吗?” 徐容摇了摇头。 “前几天,我们录了一期李雪建老师的访谈,主题是传承(上),我听李老师说,你是他的学生,而且你们不仅仅是影视演员,也都是话剧演员,而且都在影视、话剧领取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 徐容仍记得来之前靳芳芳的叮嘱,他上这个节目,已然是最高的认可,不需要再王婆卖瓜,因此道:“其实我从事话剧表演工作才两年,只演过一台戏,就是《雷雨》,算不上有什么成就。” 一问一答,朱軍开始感到徐容的棘手,这家伙太老成了,老不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走。 也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容能这么年轻,取得这么高的成就,绝对不给任何人留下攻讦的理由! 朱軍只能对着摄像头解释道:“观众朋友们可能不清楚,今年徐容主演的《雷雨》,一共上演了三十六场,除了最开始的几场因为宣传原因,之后的三十多场,场场爆满,在人艺外,排队买票的观众都能排到凌晨,可以这么评价,在话剧行业,《雷雨》是一台种现象级的演出。” “那都是大家的功劳,尤其是濮存晰老师,为了这台戏能够顺利上演,他算操碎了心。” 朱軍将台本压到了桌面上,笑着道:“咱们聊的别的,这应该是你成名之后接的第二个访谈吧,昨天我们春晚的导演组听说你要上我的节目,特别托我问问,为什么邀请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接受?” 徐容讶然地望着朱軍,这个问题,节目组提前给他的访谈提纲里根本没有。 朱軍呵呵地笑着,他感觉徐容太谨慎了,你一个人艺的演员队副队长,来上《艺术人生》,纵然哪句说的不对,还有后期剪辑呢。 徐容瞥了一眼他压在桌面上的台本,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道:“不是不接受,而是不敢上,因为除了演戏之外,其他方面的才艺,我都不太擅长,春晚是咱们全国人民一年一度的盛事,每一个节目,也都是经过导演组的精挑细选,表演者也都是各自行业的佼佼者,我上去是怕贻笑大方。” “而且,从一个演员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观众喜欢看我的戏,而不是我本人,就像下个月,我主演的一部谍战就会上映。” “哈哈,你今天这是顺带宣传新作品来啦。”朱軍指了指身后的大屏幕道,“不过其实在我看来,你的才艺还是挺好的,来,让我们看一段徐容艺考时的资料。” 大屏幕上突然播放起了他艺考的视频:“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尽管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可是徐容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这一首,他曾苦练了一个多月。 “可以看的出,现在的你与那会儿相比,成熟了很多,是因为这几年吃了很多苦吗?” “还好吧。”徐容冲着朱軍示意了下他放下的台本,“因为我认为机会本身就是吃苦吃出来的,我认识很多年轻同行,总是抱怨好剧本、好角色被比我们年龄更大的垄断,然后就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但是实质上,影视行业发展到今天,演员的供给已经差不多饱和了,实话说,这种情况对于年轻演员,尤其是男性年轻演员,相当不友好,我们刚刚走出校门,一没名气、二没技术,人家凭什么找我们拍戏?”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之下,如果自身还不做好准备,好剧本、好角色是不会跟馅饼似的砸下来的,因为正常情况下,导演、制片方不可能给你一个没名气还没技术的一个新人机会,拼了命的吃苦,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点机会的可能。” 朱軍见徐容老实了许多,句句不离主旋律,笑着将台本拾了起来,道:“你在从事演员这个职业之前,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演员,甚至有一天会成为著名演员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上高中的时候,当时就想着当个医生,后来到了高三没钱上学,就休学去吉林打工,说起来也是运气吧,那会儿跟现在不一样,那会儿导演拍戏找群演还是比较讲究的,在打工的时候,正好碰到管琥导演在吉林一个工地挨一个工地的挑群演,然后我就被挑中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当演员的吗?” “也不是。”徐容想了一会儿,“还要更晚一些,拍《民工》的时候我其实就想多挣点钱上学,没想过以后要成为一名专业演员。” 朱軍起了身,道:“那我们来播放一段影视片段,大家可以仔细看一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徐容的身影。” 大屏幕上,突然播放起《生存之民工》的片子,画面中徐容身穿一件军绿色外套,表情凶狠地吼道:“还钱!”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这是他在《生存之民工》当中,为数不多的镜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成为专业演员的?”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准确的说,应当是拍《亮剑》的时候吧,因为感觉来钱挺快,而且那时候我也签约了海润。” “听说在拍摄《亮剑》的过程中,你曾不小心把李又斌从山坡摔了下去,有这回事儿吗?” 这几年,徐容早就受够了媒体拿这件事反复打趣他,在他看来,这帮人简直是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因此听到这个问题,稍微坐直了身子,道:“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得澄清一下,其实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当时我们要拍一场我背着团长逃跑的戏,正巧赶上的咱们台的记者去采访,我估计当时李又斌老师可能太激动了,往我背上跳的时候,起的有点猛,大头朝下。” “可能,我当时也有点激动,就没做调整,然后跑的过程中,没太留意脚下,结果一脚踩到了路中间的碎冰碴子上,脚下一滑,当场扑倒,在我扑到的过程中,我就隐约感觉我头上一片黑影‘嗖’地一下射了出去,这个意外吧,我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但是绝对不像现在的媒体说的,全是因为我太激动了想红的缘故。” 朱軍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不大确定地道:“你确定吗?” 因为徐容讲的很有画面感,让他不禁怀疑那些媒体人的说法了。 “当然,这点《亮剑》剧组的很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朱軍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准备回头求证一下张洸北,因为万一要是徐容在胡扯,播出去可就闹了大笑话,转而接着上上一个问题问道:“你塑造了很多经典角色,像魏和尚、沈一石、帅红兵、余则成、余味等等,也取得了很多荣誉,你作为一个演员,觉得什么样的演员才能算是一个好演员?” 徐容犹豫了下,才道:“当观众认为我不是一个演员的时候,我才应该算得上一个好演员吧。” 朱軍一时有点没有听懂徐容的意思,等了好几秒钟,才忽地鼓掌道:“特别好的一句话。” “这也是我不大热衷于上综艺的原因,比方说朱老师你吧,如果让你去演一个特坏的坏人,观众一看,估计会觉得你八成是卧底。” “哈哈哈。” “为什么你在最红的时候,突然选择去演话剧?”朱軍哈哈笑着,再次问道,“你之前说过,你喜欢钱,但是实质上话剧的受众相比影视很小,而且演员的商业价值也是不对等的。” “有两点,第一点,就是,作为一个比较受大家关注的演员,我想我应该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话剧最初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改良,改良我们的生活中存在的问题,这是我想去演话剧,想演好话剧的初衷。” “第二点,我其实并不太担心红不红的问题,如果真的哪天不红了,从剧院里出来,挑个好剧本,我想我应该还是能翻红的。” “这是今天我听到的最符合你年龄的两句话,属于年轻人应该有的自信和责任感。” 朱軍鼓着掌,转头看向观众:“大家认为徐容称得上青年表演艺术家吗?” 台下的大爷大妈一个个乐呵呵地瞧着徐容,回应道:“称得上!” 晚一点 大家早点睡,感觉写的不太好,再想想。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来啦 “和尚,你嫂子今儿包饺子,中午来家里吃饭,对啦,带上小张。” 正在晨练的徐容不大确定地看了一眼来电备注,没错啊,就是团长。 可是今儿的太阳明明打东边出来的。 团长这是看开了,还是彻底服气了? 他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很不团长。 “你听着没?” “听着呢。”徐容谨慎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直觉里,他感觉李又斌绝对有事儿在等着自己。 又半天没听到徐容回应,李又斌的声音再次打电话里头传来:“咋,你有事儿?我家的饺子又不是冯小钢家的,吃不死人。” 徐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那成,我等会儿就过去。” 李又斌说的“吃死人的饺子”,是当年冯小钢请崔勇元去家里吃饺子,完了聊了聊崔勇元主持《实话实说》期间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儿。 未几,《手机》横空出世。 这是崔勇元未曾预料的,因为他以为只是单纯的聊天,谁知道冯小钢竟然把他的随口聊天添油加醋地改编成了电影,也因这部大火的贺岁片,崔勇元陷入了巨大的争议当中。 吃饭的时候,徐容想起先前李又斌的提议,问道:“小张,今天你有事儿吗?” 小张同学一边认真地剥着鸡蛋,一边道:“有啊,我等会儿得去国话,他们邀请任院还有冯远正老师他们去帮他们排个戏,冯老师说让我过去学习。” 经小张同学这么一说,徐容想起了怎么回事。 国话自前年开始,大批引进当红影视演员,可是这些当红演员的加入,除了博取一时的眼球之外,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 上个月,汇聚了黄三石、孙洪雷、雷各生、小陶红、秦海路、尹桃、辛白青、朱元元等诸多影视演员的全明星阵容,打造的豪华版话剧《四世同堂》,前边遇到濮存晰和他领衔的《雷雨》围追,后边赶上孟晶辉导演的《希特勒的肚子》的堵截,除了头两场,在京城的上座率极为惨淡。 被人艺压一头,国话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被姓孟的压着,国话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因此,国庆演出刚结束,国话就跑到了人艺,请老大哥出导演和演员,帮忙过去排一台戏,挽回一下颜面。 人艺、中戏和国话三家同气连枝,小老弟这个国子号剧院的脸面都快丢尽了,这个忙,人艺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毕竟在各大戏剧研讨会上,国话向来是鼓吹老大哥的急先锋。 为了能够一击建功,院里直接派出了任明、冯远正、程丽莎和梁单妮四员大将。 本来国话想邀请徐容过去,可是在慎重考虑之后徐容还是拒绝了,这的确是一个拓展人脉的机会,但是他的时间已经安排的相当紧凑。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需要参加《黎明之前》的宣传、准备开年后的新戏之外,还要抽时间出席几家代言商的活动、广告拍摄,以及新代言的敲定。 自己出来单干的弊端已经逐渐开始显现,在过去,代言之前的市场调研工作,自然有专门的人去做,可是眼下工作室人手本就不足,只能把未来的大导李亘派出去了先顶着了。 而且算上院里计划明年要重排的《家》,他肩膀上已经担了两台话剧,再多一台,必然会影响未来几年电影方面的规划。 徐容转头冲着爷爷和徐行道:“等会儿我也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爷爷看着他,问道:“又要忙工作?” 过来住了一年,他算是知道了孙子到底有多忙,一天天的根本不着家,而且按徐行的说法,今年还是比较清闲的。 “不是,一个朋友喊吃饭,就是《亮剑》里头的李云龙。” “嗨,那回头喊他来家里坐坐。” “成。” 徐容应着,又转头看向小张,问道:“对了,今儿是几号?” “10号啊。” 徐容心下愈发疑惑,这不年不节的,真的是单纯的吃饺子? 不过,他也不怕,视帝大满贯在手,别管李又斌搞什么幺蛾子,都绝不能让他得瑟起来! 把小张送到国话之后,徐容并没有立刻赶往李又斌家,而是跟着小张同学一起来到了国话的排练厅,坐在了任明的旁边。 一来,看看冯远正的功力,再者也是瞅瞅这台戏未来到底能演成什么样。 要是成了还好,要是没成,可就丢人丢到太姥姥家去了。 “你觉得,怎么样?”任明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问道。 徐容笑了下,没言语。 “要不你来?” “我又不会京剧。” 眼下的效果其实不太好,其中一个演京剧演员的非人艺演员明显受戏剧影响比较深,表演的程式化痕迹相当严重,而且他太过在意自己的形象,尽管任明多次提醒,可是仍潜意识地抗拒融入角色当中,跟人艺三人组简直格格不入。 这台戏,排不成! 看了一阵之后,徐容脑子当中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 至少,今年年前是别想排成。 在拒绝任明的同时,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心中颇为意外,来国话的排练厅,有一部分要观摩这台戏的打算,而另外,也是今天的事儿实在太过蹊跷。 他想等等看李又斌急不急,要是急了,一准是有事儿。 果然,坐在了没半个钟头,李又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呢?” “路上呢,堵的厉害,根本走不动。” “噢,那你慢点,不急。” 徐容挂断电话,这下彻底确定了,绝对有事儿,而且一准儿没好事儿。 这才十点不到,就开始打电话催。 徐容没再逗留,慢慢悠悠地开着车,往李又斌家去,今天他非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进了门,李又斌开门的时候,正戴着副金属框眼镜,手里拎着本剧本。 “来啦?” “来啦。” 俩人跟之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徐容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剧本,道:“又接新戏了?” 李又斌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颇为严肃地道:“找你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呢,你不是一直挺想演反派嘛,喏,这儿正好有一个。” 徐容接过剧本,扫了一眼:“国门英雄,又是警匪题材?” “什么叫又啊?” 徐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提纲,抬起头来,诧异地道:“你说的总不能是张怀兵这个角色吧?” 这个角色的确符合他的预期,但是身份定位跟他的年龄差的太多了。 李又斌摆了摆手,道:“这不碍事,回头让编剧改一下定位就成,主要是这个戏,你感觉咋样。” 徐容将剧本合上,推了回去,兴趣寥寥地道:“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对电视剧提不起兴趣。” 李又斌闻言,呼吸乍然一窒,而后缓缓地吸了口气,又笑了:“话可别说这么早,万一电影市场打不开局面了呢,拍电影,只要连砸两部,你立刻就得被边缘化。” 徐容也不好把话说满,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说了万一。” 正说着,史蓝芽围着围裙,打厨房里走了出来,问道:“小徐,小张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去国话排戏了。” “噢。” 作为人艺家属,李又斌也了解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道:“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自己干不过人家,还学会孙猴子搬救兵了。” 史蓝芽一边捏着面,一边道:“国话的氛围一直就那样,还说这个呢,我前阵子听唐烨说,国话的一个演员去学校演讲,跟学生说‘出名得趁早’,能把这种话说出口的,你都能想到心思用哪去了。” “要我说啊,就应该让你们话剧院转企业,自负盈亏。” “这哪是咱们说了算的。” ...... 到了饭点,史蓝芽道:“小徐,我估摸着小张也该排的差不多了,你去接下她,一起来家里吃饺子。” “成。” 李又斌也跟着徐容起了身,道:“我跟你一起。” 下了车库,出了电梯,徐容跟着李又斌直奔他的奔驰车,到了车边,拉了下车门,结果却没能拉开,不由地抬起头望着他,等着他开锁。 “哎,咋回事这?”李又斌诧异地看着手中的车钥匙。 徐容站在另一侧,皱着眉头问道:“你按错了吧?” “嗨。” 李又斌忽地“嘿嘿”笑了两声,道:“拿错车钥匙了。” 他又按了一下,在隔着辆沃尔沃的车位上,一辆白色崭新车的车灯闪烁。 李又斌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算啦算啦,开这辆吧。” 徐容走了过去,经过车头的时候,视线扫过,注意到了其上的三叉戟标志。 他不大懂车,认识的也只是一些常见的车标,比如马自达,恰巧的是,李又斌要开的这辆,他也认识。 坐到了副驾驶,徐容笑呵呵地瞧着他,道:“呦呵,不错啊,啥时候买的?” 李又斌摆了摆手,不打在意地道:“嗨,你嫂子过生日,想半天,也没什么可送的,就想着给她买辆代步工具,出门买菜、接送孩子上学什么的也方便,不能老开个马自达不是。” 徐容懂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道:“你现在的趣味,有点低级啊。” “你看看你。”李又斌当即绷起了脸道,“和尚,我可得批评你两句啦,你这小子啥都好,就是想的太多,生日礼物而已,你还非得扯上什么高级低级的。”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徐容不好接话了,虽然没开,但是单从从舒适程度上和起步,简直甩了自己那辆马自达八百里。 他打定了主意,回头有空了,也得搞辆好的去。 吃完了饭,徐容跟李又斌有日子没见,一聊就是大半天。 临到下午,聊着聊着,徐容把话题转移到了电视台和网络视频平台上。 自打把《大明》卖给优酷之后,他也留了不少心,网络平台的用户这几年呈爆炸式增长。 如果按照眼下的势头发展下去,未来恐怕会取代电视台的地位。 史蓝芽在一旁道:“你不说别的,看看现在报亭就知道啦,原来满大街都是,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看报纸?眼下全国4000多家电视台,24000个频道,本来竞争就特别激烈,现在再加上网络视频平台横插一脚,买片的时候开的价又比电视台高,电视台以后还想跟以前似的坐着数钱,可没那么美的梦儿了。” “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以前哪家电视台不养一大帮闲人,等不能挣钱了,他们能不能养闲人不好说,但是肯定得想办法提高节目质量,而不是现在的广告里头插播电视剧。”徐容抿了口水,说道。 史蓝芽摇了摇头,道:“这些还是小事儿,你们想过没有,人家视频平台背后的资本那么大的体量,为什么不做一条龙呢?自己培养艺人、导演、编剧,然后自己做节目、拍戏、播出,只要用户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到时候咱们恐怕就得彻底沦为给人打工的。” 徐容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道:“嫂子你杞人忧天了,真到了那一步,谁做谁死。” 见史蓝芽不解,徐容笑着解释道:“一个行业的良性发展,就是得避免垄断,我要是裁判,绝对不可能让你说的事情发生,过去电视台强,就得扶持网络视频平台,等网络视频平台真要是起来了,那也得维持相对的平衡。” 李又斌翻了个白眼,道:“屁的良性发展。” “那总得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呗。” 徐容又说着,瞅了一眼时间,三点整,他顺手打开了电视,百无聊赖地翻着,道:“最近没听说有啥好戏啊。” 李又斌没吭声,半年前全国各家电视台都知道徐容这两天有部谍战要上映,根本不敢排档。 徐容翻了半天,最终,把频道换到了四套。 “让我们掌声有请,著名青年表演艺术家,徐容。” 李又斌望着屏幕当中缓缓走出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他此时终于知道早上喊徐容的时候,他为啥答应的那么痛快了。 这瘪犊子一早就没安好心!!! 第七十三章 我见 徐容端坐在书桌之前,望着崭新崭新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今天他刚从李又斌家装完逼回来没大会儿,就接到了郑老爷子的电话。 郑老爷子提醒他,布置的作业,他还没交过去。 徐容并没有忘记《雷雨》总结这茬,可是两轮演出结束,他仍旧没有动笔。 因为《雷雨》的演出效果,仍不符合他的预期,这其中,有他自身的原因,他在台上的时候,其他人都下意识地以他为核心,事实上,他们也没法把节奏从他手里抢走。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濮存晰,尽管濮存晰也会把节奏交给他,但徐容很清楚,那是濮存晰有意为之,并不是他的表现力能够带动濮存晰。 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他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自身并没有把《雷雨》最大限度的盘活,整体的演出的效果,仍有提升空间,只不过限于自身的能力,没有达到而已。 不过快了,经验值已经来到了85点。 明年。 明年有一个不说千载难逢,至少十载碰不上的大好时机。 《家》。 按照张合平的说法,除了蓝田野和朱旭两位老前辈之外,将会汇聚院里的绝大多数中坚力量。 他很期待,不单单是经验值的提升,还有跟诸多业务水平精湛的同行同台竞技的机会。 如果张合平的设想实现,单论演员阵容,恐怕纵然《茶馆》组过来,也要略逊一筹。 “铃铃铃。” 徐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濮存晰打来的。 “喂。” “小徐啊,我跟你说个事儿,郑老师不是说让你写雷雨的总结嘛,你最好写的尽量详细点,别跟以前那篇似的云里雾里的,还得我给你注释,完了写好之后交给我一份,回头我排到下期的院刊上。” 徐容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濮院,没必要吧?” 他写的总结,登不登院刊无所谓,别人能不能看懂,也不是他所关心的,因为他主要是记下得失,在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经常回顾、查漏补缺。 “很有必要。”濮存晰直截了当地说道,“做一份详细的关于你塑造周萍的总结,一来是对你自身有好处,二来,你作为艺委会委员、青年一代唯一的学者型演员,必须以身作则,带动整个青年一代探究“为什么”的风气。” “三天之内交给我,听到了没?” “不是,濮院,你又要详细,又要快,根本弄不成啊。”徐容本来的想法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大抵郑老爷子也猜到了他的打算,毕竟两轮演出都完了,他这边仍没半点动静,这才让濮存晰来催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排练的时候你就零零碎碎的记了不少了,整理下,记得一定要解释清楚。” 挂断电话之后,徐容无奈地挠了挠头,这个艺委会委员是真不好当,不仅要出钱出卖色相,完了还得赶总结。 他闭着眼想了半天,在崭新的笔记本上,缓缓写下:《雷雨》之周萍我见。 之所以是“我见”而不是“总结”,意思也很明白,他压根认为现在还不是总结得时候,只能表达一点粗浅的拙见。 自第一个字开始,准备、演出期间的一系列感受比较深刻的场景一一浮现心头,笔记本上也落成一个个的方块字: 一、演员要与人物的实际年龄相匹配。 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对《雷雨》的感受并不深刻,因为学校老放的那个版本的繁漪和四凤,年龄较长。 如果我真的是周萍,我绝不会喜欢她们! 我想,相同的疑惑,同样存在很多观众当中。 周萍是疯了,还是傻了? 所以,一个演员,要学会坦然的接受年龄的衰老,在什么样的年龄,演什么样的角色,在积累足够丰富的情况下,年轻演员可以演年纪大的,但绝不建议年长的演员去塑造年轻角色。 因为即使再精湛的技巧、再深刻的体验,在出场的一瞬间,也会破坏观众的想象力。 二、角色的思想和行为需联系其时代背景。 在塑造周萍这个角色之前,为了搞清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周萍这个人物,我阅读了大量的那个时代的、史料,在整体上大概了解了当时的社会环境。 打个比方说,大致相当于我在那个时代的网络上泡了一个多月。 在今天,出-轨、乱-伦似乎并不难见到,但是在那个时代,这是要被“疯”或者浸猪笼的大罪,相当于什么呢,大致相当于刑法上最严重的罪过之一,因为它冲破了“礼”的红线。 那么从这一点出发,就不再难理解周萍的行为和选择,在塑造时,也就可以判定,要不要同情这个人物。 有人说,这家伙不负责任、玩弄女性感情,是一个自私自利、还没有人味的洋场恶少。 也有人说,周萍,一个资产阶级的少爷,有什么可同情的。 这么说,就否定了他的成长历程和作为一个人的两面性。 而之所以会得出这种结论,是时代观念的不同导致的判断,我曾仔细分析整个剧本当中周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除了要掩盖他和繁漪那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外,其余的他在所有公开场合所说的话,应当都是真心话。 在繁漪面前,他责骂自己、恳求原谅的话是真心话。 为了实现离开家到矿上去的目的,他说了几句迎合父亲的话,里面没有美化自己、欺骗父亲的意思,因为在他的心中,他是希望能够成为周朴园那样的人的。 对四凤,他同样如此,比如他对四凤说:“凤,你以为我这么自私自利么?你不该这么看我。”这种自尊心受到委屈之后的爆发,从感情上来说是真实的,从思想上看,证明周萍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甘于堕落。 到了这,就要着手下一步,他既然不甘堕落,为什么偏偏却堕落了? 我是从两个方面着手的,一是他的成长经历,二是周公馆的环境(也即时代背景),这个时候,我又回到了现实,我的身边,谁是这样的人? 比如有些人在心潮澎湃之时,总是决定从今天开始或者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认真工作,可是一转头,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也有和周萍的作风相似,同样因为公众人物的身份原因,而不得不遮遮掩掩。 而周萍也有大多数人都具备的性格缺陷,冲动,这表现在他和其他人物的交流当中(这点我会在第四点进行详细剖析,并分析如何呈现他性格当中的冲动的一面)。 由此,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了。 三、我是怎样为周萍寻求同情的。 ...... 小张同学悄悄地推开了书房的房门,探进了一个小脑袋:“呦,徐老师,忙着呢?” 徐容看着刚刚写成的总结,见她俩眼睛里放光,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嗨,看看你,总是把人家往坏处想。” 小张同学背着手,走了进来,到了跟前,将背后藏着的手提袋放在了他跟前,说道:“喏,给你买的。” “什么?”徐容探头看了一眼,而后,从中抽出一件大红色的内-裤以及一双袜子。 他拎着袜子,愣愣地瞧着她:“你买这些干嘛?”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明年是你的本命年,你得穿红色的。” “不不不。”徐容想都没想地立刻拒绝了,“要是被媒体拍到了多尴尬。” “那,就只穿这个吧,别人看不到。” 小张同学指着内裤,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个,这个还是贾铃姐告诉我的,也是她跟我一块买的。” 徐容也知道俩人是出于好意,道:“这些都是商家搞的噱头,就跟平安夜吃苹果一样。” 不过经小张同学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想起了件事儿来,道:“咱们要不买辆红色的车吧,跑车,对了,还要再买一辆GL8,等你爸妈来了,咱们出去逛街什么的,总不能开两辆车。” “嗯,跑车?”小张同学瞧着他,“是不是太贵了?” “挣钱本来就是要花的,不然那跟守财奴有什么区别?” 徐容是个行动派,头一天晚上下了决定,第二天一早就拉着小张同学去看车。 他自己平时开车不多,一旦有应酬,都是让王亚芹过来,而平时大多数时间又经常奔波于剧组。 再者,他还指着回头继续提干涨工资呢,马自达开到院里都显得招摇。 只不过人销售一听小张同学财大气粗的要全款,本来笑意盈盈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噢,那你们自己先看看,看好了哪台跟我说。” 小张同学见人连理都懒得理自个了,鼓了鼓嘴巴,拽起徐容就走,道:“不买了不买了,徐老师,走,咱们换一家。” “铃铃铃。” “喂。” 徐容看着靳芳芳打来的电话,问道:“有事儿?” “你在哪呢?” “噢,这不是看你整天都开着自己的车,准备买辆车嘛。” 未曾预料的是,靳芳芳的反应相当大:“你先别买,我正在跟两家车企谈代言,你买了你也不能开,先等等再看吧。” “对了,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来公司一趟吧,有几个事儿需要你拿主意。” 徐容拽起小张同学就走,道:“走,去公司。” 小张同学仍旧气鼓鼓的,道:“徐老师,不买了?” “先等等再说。” 到了工作室,徐容见只有靳芳芳正埋头于堆了满满一桌子的文件当中忙碌着,问道:“李亘他们几个呢?” 靳芳芳站了起来,道:“这段时间事儿太多了,代言铺天盖地,全都让我撒出去做调研了。” “辛苦你们了,等过年,我给你们一人包个大红包。” 徐容接了三杯水,一杯递给了靳芳芳,一杯递给了小张,一杯自己端着。 以前,刘燕名是老板,现在他是老板,对待干将的态度,就得有所转变。 靳芳芳脸上的疲惫之色登时一扫而空,笑嘻嘻地道:“谢谢老板。” 等徐容坐下了,靳芳芳才道:“喊你过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个是关于代言,现在上汽和一汽都发来了代言邀约,价格跟去年的一样,其他还有很多,多是酒类品牌,不过出手最大方的是一家游戏公司,我的倾向是汽车和游戏二选一。” 徐容想了下,道:“游戏就算了,这种挨骂的钱就不赚了。” “第二件呢?” “百雀灵希望能够续约。” 要不是靳芳芳提醒,徐容差点把自己跟百雀灵的合约即将到期的事儿给忘了,问道:“续几年?” 靳芳芳将水杯放下了,倚在办公桌上,伸出两根手指道:“十年,两个亿。” 《天阿降临》 “嚯,这么看好我?” 靳芳芳想要抱胳膊,但是注意到小张同学的眼神之后,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心,又悄悄地放了下来插在了口袋当中,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仔细分析过,他们的确是看好你未来的发展,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是看好通胀和整体代言费的走高。” 徐容明白了靳芳芳的意思,自08以来,物价飞涨,百雀灵的这份长约是在赌,赌他十年以后还会跟现在一样红,甚至比现在还红。 这笔买卖,到底是亏还是赚,谁也说不好。 徐容并未犹豫太久,道:“百雀灵是第一个给我开出天价代言费的,而且相对来说比较低调,签了吧。” “好。” “你也看到了,现在人手不太够,而且你不是说接下来要主推徐行嘛,我觉得还需要再招两个人。” 徐容心里立刻估算了下大概所需要的费用,道:“这些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靳芳芳说完了正事,放松了下来,问道:“《黎明之前》马上就要上映了,紧张吗?” 徐容笑了下,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和之前的《媳妇》不同,越是临近播出,他压力越大,尽管已经转型成功,但是作为国内谍战的代表演员,扪心自问,他确实有点输不起。 徐容转而关心起另外一个问题来:“现在花了多少钱了?” “我听华录那边说目前已经砸了一百二十多万,但是他们针对的肯定是整部剧,我已经联系了二十六家媒体和几拨网络水军,只要剧的质量中等,绝对可以把差评给淹了。”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记得通稿,尤其是网络上的评论要写的长一点,越长,看着越有理有据,越能忽悠人,观众才越会盲从,光一句好看没用。” “这点我清楚。” 靳芳芳有点遗憾,道:“可惜咱们之前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如果之前微博还没兴起的时候,你就进驻成为他们的品牌推广大使之类的,删评、控评根本不用花钱,他们还会自动维护你的形象。” 徐容倒觉得无所谓,道:“哪能什么好事儿都让我赶上,再者,现在社交平台更新换代这么快,微博说不定哪天也就被取代了。” 小张同学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她完全不知道网络上那些所谓的好评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嘟嘟嘟。” 徐容见靳芳芳桌上的电话打了进来,起了身,道:“没其他的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周末了,我请你们一起去泡温泉。” “好。” 临出门前,靳芳芳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明天早上你早点起,咱们还要去长沙宣传《黎明之前》。” “记得呢。” 第七十四章 我来 回家的路上,小张同学坐在副驾驶,疑惑不解地问道:“徐老师,刚才我记得芳芳姐说,你打算推徐行?” 徐容斜了她一眼,道:“对,是靳芳芳提出来的,试试能不能能过宣传推广以及一些要求没那么高的角色捧出个一线出来,就像最近开始流行的大女主职场剧,反正都是当花瓶念台词,谁来念不是念。” “这对她的发展不太好吧?” 徐容笑着道:“你不了解她,这才是她期待的,而且你知道工作室一年赚多少钱吗?” 小张同学并没有算过这笔明细账,也不好冒然猜测,因为她脑子里关于徐老师片酬的稍微深刻一点的概念,就是他的片酬刚12万一集的时候。 再之后,于她而言就没什么区别了。 反正她也挣不到。 她要是能挣那么老些钱,还逛什么金店? 直接论斤称! 徐容见小张同学愣愣地瞧着自己,道:“刨去卖《大明》的钱,光我一个人每年的片酬加上代言,打底一个亿,稍微有点招摇了,但是到时候如果宣称是徐行赚的,那尖锐的矛盾就能转移到另外一个群体身上。” “你应该了解一点,最近已经有很多人、媒体在批评演员的片酬太高,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我的片酬、代言费,在整个电视剧行业应该找不出第二个,即使放在电影圈,也是相对比较拔尖的,必须得马上推出一个人站在我前头。” 小张同学隐约知道点徐行抱着的想法,道:“那你的意思,片酬高还不是好事儿啦?” “当然不是。” 徐容笑了声,道:“头部演员的片酬高,的确应该关注,但是更应该关注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为什么片酬为什么这么高,我说的不是为什么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协议都是保密的,演员自己更不会透露,那么你想,片酬的具体金额,都是谁泄露的?” 小张同学愈发疑惑,问道:“制,制作方?” “对,无论是新涌入的资本,还是传统影视制作公司,他们都是演员片酬争议的推手,不然你看为啥没人批院里的演员工资低,因为不断上涨的片酬,让他们承担更大风险的同时,收益的增长却没有成倍的高于风险。” “一直以来,电视剧行业最赚钱的是电视台,在电影行业,是制作公司、院线,那个时候为什么没人站出来指责?因为他们不敢,相比之下,演员其实是弱势群体,所以,当演员想从这份蛋糕里多分一点时,有人坐不住了。” “他们最理想的状态,最好是一个演员五万块钱就能打发。” 小张同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说片酬太高不是好事儿呢?” “演员的片酬太高,对于制作方而言,他们承担的风险成倍增长,五六年前,一部戏,投资一千万出头就能拍,稍微卖几家就能回本,但是现在,比如说请我去拍一部戏,我一个人就得占去两千万的预算,也就意味着总投资至少得三千万,即使同样卖六千万,算上税,一来一回制作方少赚了一半多,电视台也差不多,本来他们两千万就能买下的片子,可是因为制作成本的提升,他们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钱去购片,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他们因为我的原因赚的多了,而是觉得赚的还不够多。” “但是反过来,过高的片酬对于演员也是巨大的伤害,因为制作方为了尽可能的控制风险、压缩成本,一方面在制作时免不了粗制滥造,或者干脆拿着这笔钱去造星,再签下一份二八分的十年长约,虽然同样需要支付片酬,但是不过是把钱从左手倒腾到右手,而且但凡赚的,全都是利润。” “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眼下的情况,电视剧质量全面下滑。” 徐容叹了口气,接续道:“这就是资本涌入的恶果,尽管当初片酬是他们抬起来的,但是资本的目的是为了追求最大化的效益,至于整个行业的死活,并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啊,这么严重吗?”小张同学满脸严肃,仿佛她首当其冲似的,“如果把片酬降下来呢?” “这是供给和需求导致的,需求大于供给,片酬永远降不下来,强行降,只会引发更加恶劣的后果。” “那,会一直烂下去吗?” “肯定不会。”徐容摇了摇头,“就像话剧,这几年突然又火了起来,为什么?因为大多数观众的素质在提升,已经有一些人接受不了资本往他们嘴里塞屎了,尤其如果有几家公司认认真真的拍好剧,对比之下,群情爆发,反噬就来了,所以,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好演员,在市场这么大的情况下,这种整体粗制滥造只是暂时的。”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好一会儿,又忽地抬起了头,问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似乎好像也不用推徐行吧?” “不说了嘛,顶锅的。” 徐容没说的是,徐行是个跟杨蜜很相似的人,只不过两人最大的区别是,杨蜜的野心和能力、执行力是匹配的,而徐行的野心和能力完全不对等,就徐行那样的脑子,没他照看着,在这个人吃人的行业里,充其量就是凭借着她那副天生的好皮囊沦为他人的玩物。 不管怎么说,徐行毕竟是他的妹妹,还做过他的助理,这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而且在推她过程中,他相信徐行会逐渐体会他当初跟她说的关于黄小明的如今和过去状态的对比。 过去几年间,尤其是红了之后,他行事万分小心、一再谨慎,还免不了磕磕碰碰,而徐行,即使力捧,很大的概率也会如同一道璀璨的烟花,升腾至最高点,在刹那间绽放出最炫丽的光华之后,烟消云散。 第二天一早。 徐容带着靳芳芳和袁湶会和之后飞抵达长沙,参加《黎明之前》的影迷、媒体见面会,为今晚的《黎明之前》首播预热。 等见面会结束,他又得立刻飞回京城,参加京城电视台主办的见面会。 《黎明之前》在开卖之初,华录就开出了一集300万的独播天价,此举的目的当然也不是为了把独播权卖出去,而是卖不出去。 高昂的价格丝毫没有影响各大电视台的热情,甚至因为《黎明》的定档,各家电视台都不得不暂时搁浅新剧上映计划。 《潜伏》、《媳妇》的热播,各大电视台仍历历在目,况且还是回归到了徐容最擅长的谍战领域,没有哪家电视台敢拼一把。 最终,《黎明之前》首轮播放权,被京城卫视、芒果卫视、东方卫视、南方电视台四家经常跟徐容打交道的电视台夺取。 而且为了防止《潜伏》期间的乱播现象重现,四家电视台还签订了一纸协议。 12日黄金时段开播,每天播两集。 《黎明之前》的宣传,徐容也算是用尽了力气,连上《艺术人生》,也捎带着宣传了一把。 《媳妇》他可以听天由命,但是作为谍战的《黎明之前》,他还是希望能把方方面面做到最好,至少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本来芒果台希望他能录一期《快乐大本营》,但是几乎没考虑,他就拒绝了。 《快乐大本营》的平台太小了,他需要的是全国媒体的关注,而且快本的受众,跟他的戏的受众,重合度向来都不高。 “徐容,从网上流传的剧情梗概来看,《黎明之前》似乎和《潜伏》的相似程度很高?”见面会刚刚开始,一名极为“幸运”被点到的记者立刻问道。 徐容望着台下几十台摄影机,笑着指着旁边一身黑色长裙的袁湶,道:“如果宋嘉站在这,我肯定不会反驳你的话,但是看到袁湶老师这么知性典雅的女主角,你觉得她会朝着我大吼大叫吗?” “哈哈哈。” 等笑声落下,徐容接着道:“首先我想说明一点,《黎明之前》的剧本,来源于黄三石老师几年前的一个梦,所以并没有抄袭或者被抄袭的说法,另外,《黎明之前》要讲的故事,和《潜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而刘新杰,也是和余则成截然不同的人,这点大家看了就会了解。” “好了,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被点到的幸运记者将话题转移到了到袁湶身上:“袁湶老师,网上有传闻是徐容邀请你出演这部戏的,是真的吗?” 袁湶双手握着话筒,温和地笑着道:“是的,本来我没打算接,因为感觉跟他不熟,也不太愿意接谍战剧,但是大概翻了一下剧本之后,我有种感觉,如果不接的话,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 现场当即一阵骚动,徐容当初抢夏宇角色的事儿,压根不是秘密。 现在袁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徐老师,请问你为什么要邀请袁湶出演,而不是之前跟你合作过的宋嘉?” 徐容看到突然抢着问话的记者,心下不由赞叹,芒果台安排的真是滴水不漏,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本来就该问的第三个问题,于是笑着道:“你们刚才也听她说了,在拍《黎明》之前,我并不认识袁湶,只看过她演的一场话剧,但是在看到顾晔佳这个角色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她的模样,因为她是我所知道的,气质最符合这个角色的女演员,是能给这个戏加分的女演员。” ...... 在见面会的最后,一个面生的女记者抛出今天最重磅的炸弹:“徐容,你认为《黎明之前》会是你在谍战剧领域的新高峰吗?” 徐容自然不会犯历史虚无主意的错误,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黎明之前》绝对会是一部特别特别好看的谍战剧,而且从我的感受上而言,精彩的程度绝对不输《潜伏》。” 在徐容的话音落下之后,台下的记者陷入了诡异的静默当中,和后方欢呼的影迷简直形成了两种极端。 不输《潜伏》,这是为了宣传新戏连脸都不要了吗? 《潜伏》那种现象级的神剧,能是随随便便比肩的? 哪怕之前也是你主演的,可是剧本、导演,却完全不一样的! 此时,现场的绝大多数记者只当徐容在吹牛逼,但却都毫不犹豫地把这条新闻发回了社里。 在媒体行业,时间就是生命,话题就是生命力! 发布会结束,徐容立刻带着靳芳芳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等会儿在飞机上匆匆吃点东西之后,他立刻就得赶往京城的见面会现场和去魔都、广州宣传的刘疆、林永建会和。 芒果台安排的去机场车上,袁湶有些担心地瞅了他一眼,问道:“刚才那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徐容笑着道:“来之前,刘疆和罗力平跟我打过电话,希望我大胆点,就说《黎明之前》是超越《潜伏》的谍战,但是我怕被打脸。” “哈哈。” 徐容见袁湶有点困,道:“你先睡会儿吧,等到了机场我喊你。” “没关系的。” 袁湶轻轻地摇了摇头,车内突然静默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见徐容不再言语,她出了声:“听说你明年要排一个新戏?” “嗯?”徐容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袁湶笑着道:“现在话剧圈里都传遍了,你们明年要推出一部由老中青三代联合出演的超级大制作。” 畅想中文网 徐容没再否认,《家》的演员虽然没有《茶馆》那么多,但也是不是《雷雨》可比,再加上蓝田野和朱旭两位老爷子的加盟,消息根本捂不住。 “是计划这么着,但是还没完全定下来。” 袁湶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道:“如果缺女演员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 她知道徐容是艺委会成员,是可以推荐女演员的,而且相对于人艺,她也不是外人。 见徐容不解地望着自己,她解释道:“我前两天看了任院他们排的那场戏,感觉冯老师他们都特别厉害,如果你们的剧组成立,应该是话剧界十年难遇的一台大戏,我也希望能够参与其中。” 徐容笑着客气地回了一句:“回头我看看情况吧。” 他跟袁湶非亲非故,来往也说不上密切,真要是缺人,他还不如去喊在中戏任教的陈?呢。 在徐容登上返京航班的同时,国内各大娱乐版面也纷纷刊登了一条爆炸性新闻。 “震惊,徐容声称这部谍战剧比《潜伏》更精彩!” “《黎明之前》媒体见面会,徐容口不择言,恐将成为笑柄!” 自今年六月中旬正式发售开始,《黎明之前》就受到国内各大影视公司、电视台的关注。 因为这是徐容主演的谍战剧。 徐容以《羊城暗哨》成名,凭借《夜幕下的哈尔滨》火遍大江南北,通过《潜伏》一举奠定其国内顶级男演员、谍战片代表演员的地位。 尽管《媳妇》的火爆,观众对他的认知不再局限于谍战,可是他仍是谍战剧的代表演员。 而见面会的言论被媒体断章取义之后,登时在网络上掀起一片哗然。 期待着有之,批评者有之,但和以往他每一次遭遇争议立刻就有许多牛鬼蛇神冒出来不同,无论批评还是期待,此次都没有形成浩大的声势。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但更多的人,在冷眼旁观。 徐容能否继续延续他在谍战领域的风光? 这是最近几天所有影视行业尤其是电视剧行业大多数人的疑惑。 而徐容在京城参加完首映见面会后,也与绝大多数观众一样,坐到了自家的电视机前,等待着《黎明之前》的首播。 并不是自我欣赏,而是多少能贡献点收视率! 第七十五章 调整 “哎,这,这就死啦?” 《黎明之前》刚开播没几分钟,爷爷看到钱宇为掩护队友吞药自杀,转过头来不解地问道。 因为在老人的印象里,以往的谍战剧中,跟孙子一伙的人虽然会死,但是绝对不会死这么快。 好嘛,这才刚开始,上来就死了一个。 徐容笑了下,道:“爷爷,你看这些演员怎么样?” 老人已然将视线转回到电视上,道:“还可以,喏,这俩人,眼睛里有光,比别的电视里的木头人强多了,多少有那么个意思。” 老人话中的“木头人”是指没有台词的龙套。 相比于以往的谍战,《黎明之前》做出了三大创新,第一点就是刘新杰的身份从第一集就处于暴露的边缘,甚至被局长谭忠恕和行动队长李伯涵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而第二点,则是惨烈。 几乎每一次行动,都是以一定数量潜伏人员的牺牲为代价。 第三点,则是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几乎严格遵循了“凡走过必有痕迹”的规律。 之所以是像那么回事,而不是,是因为如果让专业懂行的来,仔细推敲,就会发现其中许多看上去似乎相当科学、严谨的线索追踪存在实际应用的漏洞和困难。 “嘶。” 徐行看着屏幕上哥哥赤裸的线条分明的上身,轻轻地吸了口气的同时,视线就要往哥哥身上瞟,转至中途,却发现晓斐姐拿眼角的余光意味不明地拦在半路,她的目光立刻跟挨到了烧的通红的烙铁似的,忙不迭地给撤了回来。 两集看完,关上了电视,爷爷评价道:“这几个人,比起来之前的那个吴站长和陆桥山,都差点意思,那俩人简直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脸上笑嘻嘻,心里怎么想的,不到最后谁也瞧不出来。” “这个谭忠恕,老是阴森森的,一瞅就知道不是啥好人。” 徐容当然能察觉到这一点,吴钢毕竟在院里憋了十几年,抱的就是出来一鸣惊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张曦临几个人的业务能力可比。 冯蒽鹤演了几十年的戏,再加上丰富的生活阅历,也不是林永建可比。 但是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拍摄期间林永建就察觉到了自身的不足,通过剧情强行弥补了爷爷提出的这点缺陷。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爷,那你感觉我呢,我演的怎么样?”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道:“跟以前稍微有点不一样,很像个机关单位上班的,得过且过,也很真实,俺觉着吧,这样的人去当卧底才不会被发现。” 徐容稍微放了点心,道:“今天都早点休息吧,到底什么情况,明天就能知道了。” 而随着两集播完,微博和各大论坛上,关于《黎明之前》的讨论,热度陡然拔升。 除了四家电视台同步首播《黎明之前》外,很多没有拿到播放权,或者出于谨慎考虑,没去争抢《黎明之前》首轮播放权的电视台,都不约而同地地播起了《潜伏》。 同为谍战,并且都是徐容主演,《黎明之前》没上映之前就总被拿来与《潜伏》对比。 再加上徐容今天中午在长沙的话经媒体的歪曲放大,着实吸引了一大批看过《潜伏》的观众。 小张同学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咧着嘴划拉着微博,在往常,她早已随时准备摸进浴室试探试探。 可是今天,她一早就察觉到徐老师没有别的心情。 越是刷,她的嘴角咧的越大。 尤其是看到微博上许多徐老师赤裸着上身的截图时,她更是“鹅鹅鹅”地笑出声。 因为她们只能看,而她就不一样啦,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只不过她笑着笑着,又给停了下来,昨天下午徐老师跟靳芳芳聊天的时候,她也在场。 她根本判断不出网上的这些评论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水军。 等徐容披着浴巾出来,见她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走到了跟前,问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哎哎哎。”小张同学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他早已经洗完了澡,陡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手中的手机“嗖”地一下跳到了半空。 可是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伸手去接,而是缩着身子,抱着胳膊,就那么定定地等着手机落地。 徐容对此早已有所预料,一把将手机捞了起来,递给了她,道:“你是不是想换手机?” “哎呀,你出来怎么都不说一声,吓我一大跳。” 第二天。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罗力平看到新鲜出炉的收视数据后,美滋滋在办公室中哼着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流行歌曲。 京城电视台开局7.9! 如果以单集收视而论,《黎明之前》后来居上,已经超越本来早早地预订了今年收视冠军的《媳妇》。 未来走势如何,罗力平暂时不想去考虑。 也许再有两个钟头,不,估计可能都用不了两个钟头,他的电话就要被各大电视台打爆。 “老罗,咋样啦?”正在他兴奋莫名之时,刘疆敲了两下开着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 “哈哈,你猜!” 刘疆跟他是老相识了,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咋样了?” “哈哈哈,7.9!” 刘疆作为当今影视圈的知名导演,似乎对于收视率什么的早已宠辱不惊,淡淡地点了下胖乎乎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茶几边,提起茶壶,往茶杯倒了一杯凉白开。 他同样胖乎乎的手,轻轻地颤着,以至于端着的水杯中本来倒满的水,不少洒落在他的手上,可他半点也不在意,直接给灌进了喉咙里。 罗力平诧异地看着刘疆一系列的动作,等他放下水杯,才发现他的眼圈泛红,脸上的兴奋渐淡去,道:“老刘,这么开心的是事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刘疆又忽地笑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我开心,真的,老罗,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四十一啦,特么的我刘疆终于算熬出头啦,哈哈哈。” 他说着,又倒了一杯,再次狠狠地灌进了喉咙当中。 《媳妇》和如今的《黎明之前》,基本上将彻底奠定他在电视剧领域顶级大导的地位,而不是之前那个找个合适的演员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小导演。 罗力平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才哪到哪?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听罗力平提及以后,刘疆的头脑登时冷静了不少,抬起头,看着罗力平,道:“老罗,你别乐了,那个合约,徐容还没签呢。” 罗力平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放心,董事长跟我说了,前阵子他跟徐容喝酒的时候,徐容已经答应了。” 他说着,坐了下来,慢悠悠地烧着水,道:“你猜多少钱签的?” “多少?” “一千万。” 刘疆看他竖在半空中的一根手指,诧异道:“不能吧?” “那你得看当时谁跟他一块喝的酒,董事长、韩三苹,再顶天了要,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 刘疆颇为感慨地道:“那家伙是真会做人。” 罗力平笑了声,道:“会做人是一方面,但是首先你得能坐到那桌上才行,不然纵然再会做人,也就是爷爷叫的比别人好听点。” 刘疆轻轻地点了点头,此时,虽然已经跻身名导的行列,可是仍觉得压力山大。 拍《媳妇》时,徐容虽然红,但也只是一线演员,大不了以后不合作了。 可是再看看现在,人家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 有些人老讲这个圈、那个圈。 徐容向来没掺和过,在初期他背靠海润,刘燕名的出身谁都清楚,能量大着呢。 没想到离开海润,徐容非但没有走下坡路,还凭借着其新的身份,渐渐有成为当下影视圈山头的趋势。 罗力平一边泡着茶,一边问道:“我说老刘,你说徐容不会真的,按你说的那么走吧?”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刘疆这次却给出了和上次完全不同的答案,道:“我估计不会。” “你上次不是还说?” 刘疆端起抿了一口,道:“你没看前阵子的新闻吗?徐容领衔主演的《雷雨》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前脚一轮演出结束,后脚《艺术人生》就给安排上了。” “我现在是瞧出来了,人艺,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你看人家张合平,韩三苹见了都得喊声老哥。” 在刘疆和罗力平聊天的同时,徐容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在得知了《黎明》的前两集收视结果之后,他脑子当中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白玉兰奖已经把他隔了一轮,也就意味着,明年,他是具备再次角逐白玉兰的资格的。 是不是考虑搞个二次大满贯? 念头只是浮现一瞬,就被他抛出脑外。 有希望,但是两三年内估计难以达成。 如果他要是决定冲击二度大满贯,恐怕接下来的十年,他每年至少产出一部电视剧。 荣誉虽高,但是难度比大满贯更高。 因为白玉兰相比较而言更看重演员对自身局限性的突破,《黎明之前》注定不可能得到白玉兰的青睐。 除非哪年铺天盖地都是烂剧的情况下,他拿出一部鹤立鸡群的精品来,逼着三大奖评委组不得不把奖杯颁给他。 电视节不是比赛,根本没**空,真到了那样的局面,评委组纵然是万般不愿,捏着鼻子也得把奖杯塞到他怀里。 不过飞天奖和金鹰奖隔年举办的机制,又让他这个想法很难成行,如果连续两年没有一部精品剧,那电视剧行业也就真到了该彻底洗牌的时候了。 而且刘燕名的话犹言在耳,电视剧制作水准全面下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接下来的重心,是冲击电影三大奖。 至于金马奖和金像奖,本身就有强烈的区域属性,能拿到更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而此时,随着京城卫视等四家电视台的同步播放《黎明之前》,以及七八家电视台出其不意地把《潜伏》又抬了出来,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黎明之前》和《潜伏》的对比。 从演员到服化道再到镜头运用、台词设计,甚至连主题曲都被拉出来了做对比。 而其中争议较大的,则是林永建。 一部分网友普遍认为他跟吴站长之间差了一个冯蒽鹤,而另外一部分网友则觉得林永建演的并不比吴站长差。 因为谭忠恕本身就是军人出身,一个深受传统影响,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对党国和委座忠心耿耿的军人。 相比之下,吴敬中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 关于林永建的争议,随着一个问题的出现戛然而止:徐容演的刘新杰和余则成到底哪个更好? 至此,话题骤然跑偏。 因为点赞最高的回答是:刘新杰的身材帅爆了! 随着网络上的风向定型,无论传统媒体,还是微博、论坛,渐渐开始掀起了鼓吹《黎明之前》的大潮。 “《潜伏》之后的又一谍战剧高峰!” “如果要给谍战剧排名,前三当中,《潜伏》和《黎明之前》必占其二!” “徐容年!” 随着话题渐渐偏离,一个新的词汇开始在网络评论当中出现,并迅速席卷和《黎明之前》所有相关的社区。 “谍战之王!” 相比于网络,传统媒体要矜持一些,尽管脸上有点生疼,可是昨天的那些带有讽刺意味的报道,似乎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并且纷纷极为自然地调转了口风:《黎明之前》,一部堪比《潜伏》的谍战大剧! 只是相比于同行的矜持,潇湘晨报却是当即甩开了膀子: 于影视行业工作者,尤其是主要戏路为谍战剧的中青代演员,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是不公平的十年,也是绝望的十年。 因为他们和徐容生在了同一个时代。 六年前,徐容第一次接触影视,那时,谍战剧方兴未艾。 三年前,得益于踏实诚恳的态度,徐容脱颖而出,成为海润力捧的新人,站到了电视剧行业的风口,以一部《羊城暗哨》一举火遍半个中国。 两年前,《夜幕下的哈尔滨》接棒奥运,使他一跃成为内地第一小生的强力争夺者之一。 一年前,《潜伏》横空出世,赞誉已经太多太多,一如白玉兰奖评委组的评价,余则成将成为中国此类电视剧新的代表人物,为观众所铭记。 如今,《黎明之前》正在掀起新的热潮。 徐容,凭借四部火遍大江南北的谍战剧,一举登顶谍战剧的顶峰。 他是,无可争议的谍战之王! 事实上,并非如此,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徐容的谍战永远是最精彩的,但是我们似乎忘了机关算尽的沈一石,忘了适用型好男人余味,忘了浪荡青年帅红兵,也忘了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魏端本和博取了我们大量眼泪的魏和尚。 徐容的确是无可争议的谍战之王。 但他不仅仅能演好谍战剧,他领衔主演的其他类型的剧一样精彩。 一如过去某些同行的评价,他是当代精品剧的代言人! 《亮剑》之后,睽违五年,徐容再度归回战争题材,让我们共同期待芒果卫视2011年开年大剧,由徐容领衔主演的战争大戏《雪豹》,带我们走进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感受革命先烈的家国情怀! 潇湘晨报和大多数传统媒体差不多,创刊时间短、影响力也局限于地区,可是凭借着对徐容的鼓吹,一夜之间迎来了创刊以来的最高光时刻。 不仅观众,连全国各大影视制作公司、电视台,也纷纷将电话打到了编辑部。 因为报道中透露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2011年1月1日,芒果卫视会上映一部徐容主演的战争戏! 得到潇湘晨报总编的证实之后,各家电视台总编室纷纷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 调整档期! 第七十六章 破碎 在诸多电视台因《黎明之前》爆火、芒果卫视宣布将《雪豹》定档2011年开年大戏开会研讨的同时。 靳芳芳看着国内外诸多商家发来的最新代言报价,猛然醒悟过来,之前跟百雀灵以两千万一年的价格续约十年,亏大了! 徐容目前代言的最新报价已经飙升到了两年四千五百万! 在代言圈,徐容的代言自去年起就被称为“年度黄金广告资源”标位。 因为徐容不单单拍个广告或者出席活动应付代言商,为了给代言的产品打广告,他的剧照当中从不缺少百雀灵的各种产品,手中经常端着泡着中柠枸杞的透明玻璃杯,而到了各大颁奖典礼,他出镜的时候,腕表永远和他同框。 尤其考虑到,明年徐容还会有两部电视剧和一部铁定大卖的电影上映情况下,市场普遍持有相当乐观的预估。 在《黎明之前》的收视率一路高开高走之后,徐容彻底放下心来,其他任何类型的戏,无论市场和观众反馈如何,只要谍战这块不垮,他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纵然未来在电影上发展不顺利,大不了退回电视剧行业。 至少在谍战这块,他没有砸了自己的招牌。 此时,他坐在书房当中,翻开了一本崭新的剧本。 《永不磨灭的番号》。 等过完年,这部戏就要开拍,和《亮剑》一样,同样是献礼片。 关于明年,他已经做了比较详细的规划,需要拍的戏,一共三部,一部电视剧、一台话剧、一部电影,话剧和电影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电视剧的重要性反而要排到最后。 之所以将话剧和电影放在了同等重要的地位,是因为《家》是集院里的全力推出,尽管距离排练还有半年,但从袁湶那,他已经了解,如今《家》已经受到各方的关注和重视。 他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这两年话剧市场回暖,根据他的估计,今年院里的总票房大概在四千万左右,比去年翻了近一倍。 同样提升的,还有人艺在观众当中的口碑,而恰巧复排的《雷雨》,在这个过程中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雷雨》的演出成功,至少证明人艺没有丢掉自己的看家剧目。 这也是他能够一轮演出之后被提名艺委会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明年的电影,是他踏入电影市场的第二部戏,关乎他未来在电影圈的发展。 不过,关于这部戏,回头他还得找刘燕名聊一聊。 刘燕名太固执而且太坚信他那一套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理论了,就像《黎明之前》,在开播前的一个月四家电视台就开启了轰炸式宣传,甚至把他过去的戏拿出来在不同的时段轮番播了个遍,目的为的就是培养观众的眼缘。 而如今的影视市场,酒香也怕巷子深了。 因为产出太高,导致观众的选择太多了,没有足够的噱头,根本吸引不了观众的注意。 其实他也明白,最根本的,是自身在电影市场的号召力不足。 不过这也没法的事儿,号召力都是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 三部戏当中,尽管电视剧排名最末,但好在时间充裕,给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 刚读两行,一个熟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徐容,忙着没?” “还行,老哥有啥事儿你说。” “是这样,《番号》的女一,你那有合适的女演员推荐没?” 徐容无声地笑了笑,道:“我刚开始准备剧本,谁跟谁什么关系还不清楚呢,这些你跟刘导定就行。” “真没推荐?” “真没有。”徐容笑了声,也不再藏着掖着,“老哥,你就别给我挖坑了,最近几天认识的、不认识的,我已经接到了二十多个电话,这个难题,说实话,我也解不了。” 挂断电话之后,罗力平直接把话筒撂在了桌上,而没放入座机当中,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放上去,马上就会有电话打进来。 他苦笑着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同样把两部都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桌上的刘疆,苦笑道:“老刘,你倒是给出个主意啊,就这几天,我都已经接到了几十个电话,特么的现在这个女一彻底成了个烫手山芋,给了这个得罪那个,给了那个得罪这个,而且人家说的都可好听,片酬好商量,特么的,越是这么说,回头这个面子不给,把人得罪的越狠。” 刘疆也没想到会形成眼下的局面,徐容还没签约呢,结果方方面面都在打招呼,弄的他只能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好让手机一直处于通话中。 “哎,这事儿都赖何煚那个大嘴巴,他要是不说,根本没人意识到跟徐容搭戏才能红。”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罗力平摆了摆手道,“眼下咱们要考虑的是,这个情况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吧?” 刘疆点了根烟,狠抽了两口之后,闷声道:“我多少了解点徐容这个人,女演员可以没那么漂亮,但是至少得能接的住他的戏,不然到时候临场他能把人给骂死。” 罗力平翻了个白眼,道:“按你这么说,基本上就得打死九成九的女演员。” “啊嚏。” 刚参加完一档访谈的杨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又拧了拧鼻子,看向副驾驶的助理:“给我拿下金嗓子。” 她还要赶回京城参加一项关爱留守儿童的慈善活动宣传。 另外,这趟回去,她一致犹豫着要不要抽出时间约老同学徐容出来吃顿饭。 在和李少虹、蔡一侬交恶之后,在内地,她能够借力的人不多。 本来,她没打算联系徐容,在以前没红的时候,别人总是称她为“徐容的同班同学”。 尽管每次她都笑脸相对,但是内心当中,她特别特别讨厌这个称呼。 她是杨蜜,不是谁谁谁的同学! 去年,凭借着《仙剑三》和《美人心计》,她一跃成为四小花旦之一。 她本以为能够摆脱掉那个噩梦,但刚刚录的一档节目,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主持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徐容身上扯。 特么的,那么喜欢徐容,你们有本事去把徐容请来啊?! 一场大概四十分钟的访谈,光是聊徐容,她就聊了十几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她简直把自己描述成了徐容的铁哥们、挚交好友。 对此,她倒也不怎么担心徐容会拆穿,因为他们班的好些人如今能吃饭,主要就是靠着“徐容同班同学”的身份和噱头,而徐容对此也十分慷慨,只要不故意抹黑,他从不追究。 而且在内心当中,她也有点害怕,先前那个故意抹黑徐容的同班同学,已经被以诽谤罪的“情节严重”论处。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同情或者怜悯,也没有半点说情的打算,很多同学如今都是靠着“徐容的同班同学”混饭吃,好嘛,你这是准备一下把徐容给摁死,人家能给你留情面才怪。 这件事也让她见识到了徐容温和的外表之下冷酷的一面,挣钱没问题,但是要是想踩着他的肩膀上位,就得做好正面迎接他反击的准备。 也让她第一次认识到,徐容能在影视话三个行业混的风生水起,绝不是凭着运气。 她前几天给徐容打过一个电话,是受一位朋友之托,问问他对新戏女主有什么要求。 徐容给的答复是,他帮忙问问。 她一直还在犹豫,要不要约徐容出来,当面表示一下“感谢”。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过去的几年中,她努力的目标,就是摆脱“徐容的同班同学”这个称号。 今天的访谈,让她清晰地认知自己就像很多媒体说的,80一代的演员,都活在徐容的阴影之下。 “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抓紧你的手,失去了你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 杨蜜忙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喂?” “对,可以,可以。” “好的。” “好的。” 挂断电话之后,杨蜜紧紧地握着手机,将身子窝进了车座当中。 她距离摆脱“徐容的同班同学”又迈进了一大步。 江苏卫视。 一名四十来岁的谢顶中年端着水杯,来到了会议桌上的一头,坐下之后,先是扫了一眼会议室内近乎坐满了的人,才问道:“都到齐了吗?” “领导,到齐啦。” 中年“嗯”了声,道:“那就开始吧,大家应该都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芒果卫视的开年戏已经定下,是徐容主演的战争片《雪豹》,各位都有什么看法?”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尽管距离明年还有一个多月,可是未战先怯,实在有些丢人。 谢顶中年瞅了一圈,见一个个的都低着头,道:“现在是让你们谈看法,不是让你们拿主意,既然都不说,那一个一个来。” 坐在谢顶中年左手第一个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国字脸中年,中年犹豫了一下,道:“领导,我认为战争片的热潮已经过去了,没错,徐容的确正当红,但是咱们也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觉得,咱们还是按照咱们的原计划播《养父》,不能因为别的台播了什么戏,咱们就给别人让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谢顶中年再次“嗯”了声,脸上既看不出赞成,也瞧不见反对,而是转过头,看向他身边戴着眼镜的女人:“刘副主任,你谈谈你的意见。” 被她称作刘副主任的,是个短发圆脸的中年女人,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领导,咱们是不是可以跟芒果台联系联系,买下播放权,同时首播?” 谢顶中年脸上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仔细说说。” 刘副主任道:“这几天,我已经跟国内多家同行联系过,目前除了央视、京城、天津、山东、河南五家,央视大家都了解情况,京城、天津、山东、河南四家要播《钢铁年代》,京城和山东都想调整,但是河南和天津不同意,算是赶鸭子上架,其他电视台都已经就开年戏的排播进行了调整,避免与《雪豹》撞车。” “另外,我也分析了徐容出道以来的作品,质量有高有低,收视有好有坏,如《大清风云》和《大明王朝》的首轮,但三年来,他主演的戏,无论是流行题材,还是逆潮流题材,都能在部分地区甚至全国引起轰动效应、引导电视剧题材的潮流,就像眼下的《黎明之前》,在《潜伏》之前,大家都觉得谍战的风头过去了,可是《潜伏》硬生生的给谍战续了两年命。” 谢顶中年轻轻地点着头,问道:“那,如果买不到呢?” “那我建议调整播出日期。” “嗯,其他人有不同的看法吗?” 谢顶中年视线再次往下扫去,见一个个无声地低下脑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刘副主任的看法,那就按照刘副主任说的来吧。” 谢顶中年说完之后,端起一侧的茶杯,抿了口,道:“今天这个会议的第二个议题,就是谍战剧,未来还有没有市场?” 在《潜伏》之后,尽管影视制作公司纷纷连夜跟风赶制谍战剧,但是电视台对谍战剧却普遍持着看衰的观点,尤其是今年以来,各家电视台在采购谍战片时,无不慎之又慎。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女性力量觉醒,以女性群体为主要受众的宫廷剧、妈婆剧、职场大女主剧逐渐引领新的国剧热潮。 刘副主任扶了下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道:“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看法,谍战的风口已经过去了,《黎明之前》的确是一部现象级的谍战,但是这是基于徐容巨大的观众号召力的基础上,就像《大明王朝1566》,为什么几年前播了两次都被迫停播,但是今年一播就火的一塌糊涂,一点是这部戏质量确实过硬,另外一点,还是得益于徐容过去积累的庞大观众基数,对于他,观众愿意给予最大量的耐心,允许故事缓缓展开。” 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立刻道:“你之前还说战争片的风口也过去了呢,我可是听说,除了即将上映的《雪豹》之外,徐容过完年还要拍一部战争片。”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徐容拍什么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拍的片。” “什么......” “咳咳。” 谢顶中年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年轻女人的反驳,道:“下一部徐容的戏,咱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独播权,不管是流行的题材,还是不流行的,一定要想方设法拿下。” 徐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导致国内绝大多数电视台纷纷调整排播,此时他刚刚和一汽签完代言合约,正在回家的路上。 徐容不经意地转过头,对靳芳芳道:“对了,我平时还能开其他的车吗?” 靳芳芳点了点头,道:“能是能,但是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他们不是送了一辆 A8吗,你得开一年那辆车才能归你。” “这麻烦了。” 徐容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这辆车就放公司,我要是用的时候,让亚芹去开着接我,平时你们用就行,开出去谈事情也体面。” “嗯?”靳芳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对,“怎么我听着你的意思,还有点嫌弃?” 徐容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就是觉得太招摇了。” 笑话,李又斌的那辆三叉戟他估摸着两百万起步,好嘛,自己憋了半天劲,整了一辆 A8,那不是找上门让人笑话嘛。 不过也不碍大事,小张同学马上也要过生日了,他也得给她买辆平时买菜的代步工具。 “对了,后天开始要拍广告,你别忘了。” “行,忘不了。” 两天后。 “等会儿车从这经过,你立刻拿起相机拍摄。” 杨蜜站在影棚中,听着胖乎乎的导演的讲解,疑惑道:“就这些?” 那导演似乎对她的不客气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道:“不然呢?” “徐老师到啦。” 随着一声高喊,杨蜜望着一汽副总裁、导演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出去,诧异之下,同样跟着走出了门。 杨蜜愣愣地望着被众人环绕的徐容,以及跟陪着笑跟在徐容和一汽副总裁身后的笑容可掬的导演,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咔嚓”的声音。 她也是这次一汽广告的演员之一,只不过她只有一个镜头,就是在车经过她跟前时,作为一个摄影爱好者,举起手中的相机给车拍照。 本来她以为广告就是如此,可是在看到徐容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她的这位同班同学。 望着脸色平静的徐容,以及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导演,她的脑海当中忽地浮现出多年以前看过的一首诗: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准备 “徐容,晚上有时间嘛,一起吃顿饭?” 收工前,杨蜜没再犹豫,走到徐容跟前问道。 经过了一天的拍摄,尽管是同班同学,但从他人的态度里,她深刻见识了什么叫做区别对待,什么是人情冷暖。 不过此时她已经彻底看开,谁都是一步一步过来的,徐容的,还不如自己。 徐容扒拉了一眼腕表,笑着道:“改天吧,小张今天蒸了包子,我得回去吃饭。” “你们感情还这么好啊?” “还行吧。” “再见。” “回头见。” 杨蜜笑着摆了摆手,等徐容上了车渐渐远去,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坐在车上,徐容视线投向窗外,毕业一年多,杨蜜变得更陌生了。 以他对她的了解,按理说,她没什么事儿的情况下,应该不会主动约自己吃饭。 因为俩人压根算不上熟悉,尽管外界的媒体、自媒体天天鼓吹他们俩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但实际上如何,各自心里都清楚,一如比他们早几届的“三剑客”。 杨蜜一路走到今天,说是踩着诸多“好友”的肩膀上位也不为过,如今他还经常跟刘燕名吃饭,杨蜜则是彻底跟李少虹、蔡一侬撕破了脸皮,若非还有余正力捧,这家伙在内地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好资源。 之所以拒绝了代言商的款待和杨蜜的饭约,倒不是怕她利用自己,因为他很清楚,至少现在,杨蜜还没那个胆子。 相比于吃一顿毫无意义的饭,眼下,他还有一件更加紧急的事要做。 在下午的拍摄过程当中,他隐约听到了“叮”的一声,只不过一直忙着,也没来得及细看。 不过这个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不过,系统肯定有新变化了。 经验值这段时间跟焊住了似的,死活没丁点动静,但是自从四家电视台又将他过去的戏拉出来播开始,荣耀值倒是蹭蹭的往上窜。 得益于最近《黎明之前》的热播,他在拍摄过程中随口胡扯的台词,如“下班,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之类的台词以极其强烈的代入感,引发了广大网友的共鸣,成为当下最流行的网络热词之一。 大有比肩“斯蒂庞克定律”、“玉座金佛原理”的意思。 而且随着《黎明》二轮三轮的开播,荣耀值已然于不知不觉当中攒满了一百点。 随着他仰躺在座椅当中,系统界面在他眼前浮现: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85/100 荣耀值:10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入门 当他注意力集中到“荣耀值”上时,界面自动弹出了一个弹窗,弹窗中呈现了两个绿色的选项: 一、兑换十点经验值。 二、幸运大转盘。 上一次开启幸运大转盘,还是四年前拍摄《羊城暗哨》期间,只是此时,面对选择,他陷入了纠结当中。 十点经验值在四年前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可是放在现在对他而言绝对是巨大的提升,别说一部电视剧,就是辛辛苦苦排一台话剧都未必能够增加这么多。 “先看看大转盘都是有什么东西,再做决定。” 随着他的念头转动,界面再次变化。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方圆盘,圆盘中间,是一根红色指针。 圆盘被分割成了六块,分别标示着“1点经验值”、“容颜永驻”、“过目不忘”、“风华绝代”、“恒定巅峰”、“时间刺客”。 他最期待的除了过去念念不忘的“过目不忘”外,还多了一个“恒定巅峰”,入行越久、业务水平越高,他越意识这项特质的重要意义。 因为每一次准备剧本,光台词都要耗费他不少精力,只有熟悉乃至背下台词,才能去分析情感、逻辑,然后再进行设计、处理。 而“恒定巅峰”若是如同猜想的一般,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简直如虎添翼,拍摄过程中总是难免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就像之前拍《闯关东》,一会儿零下二三十度,一会儿十来度,忽冷忽热的天气导致他的状态也跟着起起伏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对角色的塑造。 如果真的能够始终保持最好的状态,别说李又斌,就是老师李雪建来了,他也不太觑。 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连续几个月没日没夜的艰苦条件之下,很难始终一直保持着最佳状态。 犹豫了半天,他也没能给下定决心,因为如果此时选择十点经验值,那么只要再攒够5点,他的综合评价就能提升为“A+”。 可是已经体验过“八极宗师”的特质有多变态,对于其他的新特质,他也颇为向往。 他并没有当即下决定,而是收起了系统界面。 回家抛个硬币再说。 进了门,小张同学和徐行俩人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见他回来,探出了个脑袋,道:“徐老师,你回来啦?” “嗯,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徐容喝了口水,端着水杯,到了厨房门口问道。 “谁呀?” 徐容看着正在忙碌的二人,道:“杨蜜,商家找她来配合我拍广告,感觉今天她整个人被打击的不行,哈哈。” 正在洗菜的徐行扭过头来,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那倒没有,你们也知道,她的好胜心特别强,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总想超过我,我如今都已经视帝大满贯了,她还在一线二线之间徘徊,我估摸着啊,以她的性格,得一阵缓不过来。” “哈哈哈。” 小张同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不喊她来家里吃饭啊?” “哦,我喊啦。”徐容先是抿了口水,才缓缓说道,“不过她说她马上还要赶一个通告,来不了,回头有时间了再约。” “哦。” 小张同学点着头,一边切菜一边道:“你看过她最近的微博嘛,感觉特别逗,哈哈哈。” “再逗能有你的空间逗?好嘛,前脚发着‘加油’、‘元气满满的一天’,后脚就跑金店去了。” 眼瞅着小张同学的肩膀突然间一动不动,似乎处于恼羞成怒的边缘,他干笑了两声,道:“我去冲个澡。” 回到了房间,徐容先是打抽屉里摸出了个硬币,深吸了口气之后,将硬币高高抛起。 在硬币落下的过程中,他并没有看,也没去接,而是转头进了洗手间。 先沐个浴,然后,给梦想一个机会! 唯一可惜的是,家里没香。 不过都已经沐浴,心意算是到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了阔别四年多之久的幸运大转盘抽奖活动。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转动的红色指针,直到眼睛酸疼,他才意识到,这玩意似乎不用眼睛也能“看”的到的。 “叮。” “本次幸运大转盘抽中“恒定巅峰”特质,挂载后非不可抗力下始终保持内外部表演状态处于巅峰(备注:挂载此项特质需前置特质“状态稳定”、“渐入佳境”,此两项特质可消耗荣耀值解析)。” 而此时,界面无声无息之间悄然变化: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A 综合评价:A 经验值:85/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精通、恒定巅峰(未挂载)、渐入佳境(解析进度:0%) 徐容看着系统界面,刚刚露出的笑容逐渐凝固,特么的有前置特质你就直接让我抽前置特质不就完了,这弄的,本来以为抽了个大奖,结果眼下卵用没有。 不过随即,他又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谬误。 之前解析“八极入门”和“八极精通”一共用了四年,如果先拥有前置特质“八极入门”,而用荣耀值解析后置的“八极精通”和“八极宗师”的话,恐怕还要耗时更久。 而且想来,无论是“渐入佳境”还是“状态稳定”都应该有一定的效果,只是没有“恒定巅峰”那么令同行绝望罢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一点经验值,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儿。 吃饭的时候,徐容想起了一件事儿还没跟爷爷商量,转头望向老人,道:“爷,过两天我打算去鞍山一趟,把小张的爸妈接过来在这边过年,也省得回头我跟小张来回跑了,你看咋样?” 爷爷闻言,先是疑惑地望着他,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荡漾开来:“好啊,这是好事儿,好事儿。” 只不过还没等徐容动身,家里先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小徐,不打扰吧。”刘合平提着包,站在门外,笑呵呵地望着徐容。 徐容苦笑着,把他请了进来,道:“老刘,你这是?” 刘合平拍了拍公文包,道:“剧本彻底改好啦,我还让我的学生弄成了电子版,以后到了拍摄的时候,也方便打印。” 徐容其实明白刘合平过来的目的,自打他把《大明王朝1566》的播放权卖出去之后,刘合平就盯上了他。 也许在刘合平看来,他通过《大明》赚到了钱,是肯定乐意继续投资他的新剧本的。 而且他跟监管方面良好的关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这部戏顺利过审,这是很多投资方都不具备的优势。 坐下之后,刘合平摸出了烟,犹豫了下,又给收了回去,道:“我跟你说,这段可是把我折腾坏了,自从听说我要筹备新戏,国内大大小小的几十家影视公司都在联系我,一个个上赶着拿着钱往我这塞,说什么也要投资不可,这不,头前星美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是用他们指定的演员,他们立马给我投一个亿。” 刘合平说着,猛地拿右手手背拍了下左手的手掌,声音也猝然拔高:“我寻思着这不成啊,我答应你好好的,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徐容笑着,知道刘合平一准在吹牛逼,除非星美的人彻底疯了,不然绝不可能砸一个亿拍一部电视剧。 《我的治愈系游戏》 “那现在总投资额多少了?” “嗨,老哥不把你当外人,这个项目,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一准赚钱,而且还得是赚大钱,怎么能让别人投?” 徐容彻底明白了,刘合平到现在一分钱的投资还没拉到呢。 他犹豫了一瞬,道:“这个本子的确是好本子,但是老刘,说实话,我真没那么多钱,现在我手上只有五千万,再多我是一分也拿不出来。” 实际上,他的确有能力投,但是这不是讨论中午饭是吃饺子还是吃面条,他要是现在敢拍着胸脯说一个亿,真等开机了,恐怕一点五都打不住。 刘合平的期待僵在脸上,苦口婆心地道:“老弟,五千万是真不够啊,就不说别人,光演员的片酬的,就不止这个数。” 徐容嘿嘿笑着道:“老刘,我一直觉得,咱们拍这个戏,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要是这么想,这个戏一准拍不好,咱们得怀着艺术创作的初衷,我近段时间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样,咱们拿着剧本,去跟演员谈,看看能不能降点片酬。” 刘合平讶然地瞧着他,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俩舍着脸皮呲?” 徐容当即反驳道:“什么叫呲脸皮啊?这么好的剧本,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我从一个演员的角度出发,可以这么说,但凡是一个好演员看了剧本提纲,肯定都不会介意片酬多少。” “如果介意,那就说明跟咱们这个戏不合适。” 刘合平苦着脸,在某一刻,忽地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道:“那成,不过你得跟我一起。” “成。” 俩人造访的第一家是陈保国,先前刘合平已经来过一趟,陈保国也同意出演,只不过投资一直没到位,这个事儿一拖再拖。 “陈老师,这么说吧,这部戏绝不可能赚钱,但是我觉得咱们拍这部戏,不为别的,就是告诉整个行业,咱们这行,还是有人坚守职业操守,还是有人不为名、不为利,踏踏实实的一心拍好戏的。” “另外,也得让观众了解了解那个战乱的时代的另一面,更多的也不敢奢望,就是说,几十年以后,观众回过头来看咱们这个行业的作品,也应该也有一部他们能看的戏,让他们知道咱们这群人,并不是掉进了钱眼里,只是为了钱演戏、拍戏。” 陈保国和妻子赵葵娥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徐容和刘合平俩人大谈理想、未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徐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摸摸重拍《大明》了?” 徐容正要顺口说片酬的事儿,哪能想到陈保国提起这茬,干笑了两声,道:“嗨,说起来这个事儿我就来气,我本来买下来版权,就是抱着学习的目的,结果京城台的一个朋友大概听到了消息,说能不能播一下试试,我想着那感情好啊,不过人家也说了,重播可以,就是得补拍一些镜头,陈老师你要是非要说是重拍,那实在太言重了。” 陈保国冲妻子哈哈笑着,指着徐容,道:“你瞧瞧,我说怎么着,我说怎么着?” 笑完了,陈保国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明白刘制片今天过来的意思,提片酬就太客气了,这么着吧,这部戏,我不收一分钱。” 徐容和刘合平当即愕然,少要片酬和不要片酬,这是两码事儿,陈保国这么大的腕儿,要是一分钱不收,那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没等俩人表示感谢,陈保国冲着赵葵娥使了个眼色,道:“家里来了客人,让月未下来打个招呼。” 赵葵娥当即起身上了楼。 没大会儿,一个瞧着跟徐容年龄相仿的瘦长脸青年跟着赵葵娥下了楼。 陈保国指着刘合平介绍道:“这是刘合平刘制片,你喊他伯伯就行。” 他又伸手指着徐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徐容是87年生人,而儿子是83年出生,按年纪,应当让徐容喊他儿子“哥”,可是他面对徐容,也不得不保持着客气,徐容乐不乐意喊还两说呢。 徐容起了身,笑着道:“月未多大啦?” 陈月未打量着二人,道:“徐,徐老师,我83年的。” “嗨,那你比我还大四岁呢,以后喊我名字就成,我喊你哥。” “徐容,你也喊名字吧。”陈保国拿手示意他坐下,而后指了指站着的陈月未,“这孩子没什么出息,徐容,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你这兄弟啊。” “相互帮助才是真的。” 徐容笑呵呵地应着,陈保国这不要钱的,特娘的比要钱的还黑。 等徐容和刘合平出了门,马不停蹄地直奔下一家时,陈保国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车子,转过头来,冲着妻子努了努嘴,道:“就那小子,你敢信六年前剧组读剧本的时候,天天就是个看门的吗?” 赵葵娥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道:“怎么,听你的意思,还不服气?” “不是不服气,人家现在是人艺的领导,哪能轮到我不服气,论吃饭的本事,也没几个比他强的,我就纳闷啊,你说这人是怎么长的?” 赵葵娥收拾着客厅的水杯,道:“我听陈?说,他挺会来事儿的,也很有气量,就是有一点跟她说的不一样,陈?说他平时话不多,可是我看他满嘴跑火车,哪有半点话不多的样儿。” 陈保国想了一会儿,道:“估计在准备什么角色吧。” 第七十八章 梦想 刘合平毫无著名学者形象地蹲在马路牙子上,拧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半瓶,而后喘着气,摆着手道:“徐容,不行了不行了,先缓缓,这两天嘴都给我磨明光了,哎,你说好好拍个戏,怎么就那么难呢?” 过去的两天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俩人跑了七八家,有的谈下来了,有的借各种各样的原因婉拒了他们的请求。 对于婉拒的,他们俩也没有太多办法,毕竟是降片酬出演,全看人家心情。 徐容同样“咣咣咣”地怼了一气儿,倚着车门,道:“你这不是废话嘛,你也不看看咱们挑的都是什么人,放在别的戏里,至少都得是个大配,到了咱们这儿,戏份愣是连一百场都不到,完了片酬还要打对折,人家拒绝也理所应当。” 不过徐容也不着急,院里那么多演员呢,再多的空缺,他都能给找补上。 只要他、陈保国、王庆详三大主力不出大问题,其他的都好说。 “哎,马汉山这个角色你到底觉得谁能行?”刘合平将瓶盖拧上了问道。 徐容想都没想地道:“我不说了嘛,首选范玮、程昱或者候勇三个人中的一个,其次是李又斌或者李宝田,李又斌是不行了,他没档期,如果剩下的四个都谈不下来,只能拉王志汶或者王学祈来勉强凑合。” 刘合平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你这个凑合的确实,确实有点勉强。” 徐容当然知道实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就在刚刚范玮已经拒绝了他们,道:“这些人当中,我能保证免费请过来的只有王学祈,不过这个最后再说,你跟程昱、候勇有交情吗?” 刘合平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疑惑地打量着他,问道:“你和王学祈很熟?” 徐容摇了摇头,道:“算不上熟,不过之前他看我话剧演出的时候打过一次照面,私下里跟我提过,要是有合适的角色一定喊着他。” 刘合平疑惑地瞧着他:“不能吧,你们不熟,他就能这么说?” 徐容嗤笑了一声,他哪猜不到王学祈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 王学祈和李雪建还有濮存晰都是铁哥们,玛德明显是想趁自己业务水平不如他们的时候先虐自己一把。 还有李又斌那老小子,总想拉着自己拍戏,一个个都没安什么好心思。 不到万一的地步,这个机会绝对是不能给的! “这事儿其实说来话长,早些年他跟......我接个电话。” 徐容看着陌生的来电,犹豫了下之后,才放到耳边:“喂,你是?” “不是,你能不能先说说你到底是谁?” “哎哎哎,程老师你好程老师你好。” “对对对,是在筹备,是在筹备。” “好好好,好,那太感谢啦,回头我跟老刘上门感谢。” 挂了电话之后,徐容哈哈笑着道:“老刘,马汉山解决啦!” 刘合平“蹭”地一下仰起了头,问道:“咋回事?” 徐容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道:“我估摸着啊,可能咱们这个戏的名声传出去了,这不,程昱找上门来了,接下来呀,就不是咱们求着人家降片酬,而是别人求着咱们给角色啦。” “嘀嗒嘀嗒......” 正说着,刘合平的复古手机也响了,寒暄了半晌,等挂了之后刘合平愣愣地望着徐容,好一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哈哈”大笑。 可是笑着笑着,俩眼睛却逐渐泛红。 这个剧本,他已经足足准备了四年,四年里他跑遍了两岸三地,托了无数关系,查阅了内地、香港和台省诸多档案,才堪堪完工,结果未成想却卡在了投资这一最紧要的关节。 刘合平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最终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只是颇为感慨地道:“徐容,谢啦。” 《第一氏族》 他心里也清楚,投这部戏徐容必赔无疑,哪怕拍出来采取4+4+N的形式卖,也不可能赚到钱。 以国内猖獗的盗版市场,这部戏能回本他们就得烧高香。 徐容伸手连他拽了起来,道:“行啦行啦,知道你激动,悠着点,好歹一把年纪了,别戏还没拍出来,你先不行了。” 刘合平扒拉扒拉屁股上的灰,道:“你小子真特娘的不是个玩意,当年跑去我家求我的时候,你要是这么说,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上车。” 徐容走到了车的另一侧,道:“可拉倒吧,要不是我,《大明》能播出来?我可是把房子都抵押了才拿到的版权。” “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啦。” “是你先提以前的。” “去哪?” 徐容理所当然地道:“回家歇着,你先去联系张立或者张新健,完了再定个时间统一试戏,甭管多大的腕儿,候着先。” “我现在才发现,张立看人是真准。” 刘合平愣了好一会儿,莫名地感慨了一句,见徐容面露疑惑之色,解释道:“拍《大明》的时候,张立就说你以后肯定能成事儿,现在你搞这么一手,本来不感兴趣的,也得来试试了。” “都是有样学样。” 徐容没解释原因,这些,都是跟张记中学的。 他反感张记中这个人,但是并不会否定他的能力,至少张记中在炒作这一块,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在徐容和刘合平苦尽甘来的同时,央视、天津卫视、河南卫视一个个如临大敌。 央视在年9月份就定下了杜玉露领衔的《黎明前的暗战》作为开年大戏,而京城、天津、山东、河南四家地方台则是买下了由陈保国和冯远正主演的《钢铁年代》的首播权。 徐容已经从京城卫视总编室副主任朱疆的诉苦中了解了些情况,央视是铁了心的压芒果卫视,保证其在行业的龙头地位和开年大戏的垄断权,而京城卫视和山东卫视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京城卫视和山东卫视播他的戏不是一回两回,丝毫没有跟央视、芒果卫视硬拼的打算,可是架不住天津和河南两家头铁,死活非要上刺刀。 朱疆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当中除了绝望,几乎再也听不出别的情绪。 随着阳历新年临近,全国电视台的注意力也都集中的到了七家电视台关于“开年大戏”的血拼。 过去的“开年大戏”向来是央视的自留地,地方台根本无法与体量最大的央视老大哥相比,但是最近几年,因为央视总是端着老大的架子,购片时玩命的压价,恨不得一分钱也不让制作方赚,导致渐渐买不到太好的片子,也变相地给了地方台机会,但因为其庞大的影响力,在“开年大戏”这块上仍然无台争锋。 随着各家电视台百无聊赖地播着老片或者不怎么重要的新片的时候,七家电视台关于“开年大戏”的市场份额厮杀,拉开了帷幕。 2011年1月2日。 周劾窝在办公桌后,手中夹着根即将燃尽的香烟一动不动,而在他面前的烟灰缸当中,已经堆满了烟头。 眼下是元旦假期,可是他没有丝毫放假的感觉,也没过元旦的心情,此时,他无比后悔之前牛逼吹的太狠,因为他把胸脯拍的震天响,再加上《黎明之前》的收视火爆,导致台里好大喜功的领导上了头,决定争抢“开年大戏”的市场份额。 为了一举建功,台里过去两个月几乎把全部的宣传资源都一股脑的砸进了《雪豹》当中,弄的其他频道的同事怨声载道。 也导致了如今他被架在火上烤的局面。 尽管《黎明之前》火的一塌糊涂,可是《雪豹》毕竟不是谍战,铺天盖地宣传了俩月,要是再来个首播0.3,第二天断崖式下跌,光吐沫星子就能把他给淹死。 央视。 “领导,领导,数据出来啦!” “怎么样?” “首播收视率1.98。” “市场份额呢?” “4.83!” “这个结果,还不错。” 与此同时,京城卫视和山东卫视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台里见已然不到半个鬼影。 今年明显是央视和芒果台杠上了,他们纯粹是被俩猪队友给牵连,成了参战者之一。 但是实际上,他们没有半点战斗的欲望。 而颇有亮剑精神的河南卫视和天津卫视却仍在焦急地等待着。 不少电视剧行业嗅觉敏锐的从业者,都已经意识到,随着技术的发展以及网络的普及,电视台的格局正在面临重新洗牌。 而2011年,必然成为新格局的元年! 而芒果卫视、河南卫视和天津卫视,三家都立刻付诸于了行动,而且采取的都是通过电视剧这种正面硬刚的方式。 “领导,收视率1.2,份额2.1。” “领导,收视率1.5,份额2.7。” 河南卫视和天津卫视看着新出炉的市场份额占比,人都麻了,在塑造新格局的元年,他们率先出局,数据甚至比不上从一开始就一副咸鱼心态的京城卫视。 芒果台。 “嘟嘟嘟。” 周劾一把抄起了电话:“喂?” 话筒中传来的,并非他期待的声音,而是一个厚重的中年:“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周劾稍微坐直了点身子,道:“还没呢领导。” “经视的《国色天香》和电视剧频道的《兵临城下》份额都没到1,输的裤衩都没了,周劾我跟你讲,宣传资源我全给你砸到了《雪豹》上,如果份额不上3,回头大会上做检讨。” “好的,领导。” 周劾无力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招呼起了对方十八辈祖宗,他就是吹了几句牛逼,压根没想过跟央视拼,结果一个个愣是上了头想直道反超。 就特么的瞎指挥! 挂断电话之后,周劾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将话筒放回了座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周主任,周主任。”在某个当口,一个女孩猛地推开了门。 周劾似乎被吓到了,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嘴皮哆嗦了几下,可是最终却没能发出丁点的声音。 女孩同样被周劾过激的反应给惊的地退了半步,缩着脖子问道:“周主任?”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啦,收视率8.7。” “要收视率干什么,份额,份额是多少?” “21.3!” 周劾愕然地望着女孩,他突然有种不真实之感。 21.3? 合着意思就是,全国在黄金时段看电视的观众当中,每五个就有一个在看《雪豹》? 女孩儿眼瞅着周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轻声问道:“周主任?” 周劾只觉嗓子发干,他扯开了衣领,才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了点声音:“你,再去确认一下。” 过了约摸五分钟,确认了结果之后,周劾身子挺的板正地拨通了刚才的电话:“喂,领导!” 那边似乎一直在电话便等待着,在拨通的一瞬间,电话中立刻传了过来厚重的声音:“结果怎么样?” 周劾此时根本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心情,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你猜猜?” 电话那边忽地一阵沉默,周劾脸上的笑容、脑子里对未来的畅想,伴随着沉默,潮水般消褪,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以至于有点张狂了,干笑了两声后道:“领导,向您汇报,《雪豹》首播收视率8.7,市场份额21.3!” 电话那头的沉默更加深沉,周劾半天没听到回应,心下不由有点忐忑,以为领导对自己刚才的玩笑不满,轻声问道:“领,领导,您在听吗?” “哈哈哈,哈哈哈。” 在乍然的一连串的笑声之后,话筒中传来压抑不住的激动,道:“周劾,老子要给你庆功,老子要给你庆大功!!!” 随着开年大戏战场首轮厮杀的谢幕,整个行业陷入诡异的平静的当中。 4.83? 21.3! 一家地方台在开年大戏的市场份额足足达到了央视的四倍! 不单单是数据的对比,芒果卫视的大捷,让全国的同行猛然意识到过去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开年大戏,似乎不是央视一家的舞台?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诸多电视台在震惊之余,将目光望向市场份额排行榜,才发现更加诡异的一幕。 位居市场份额排行榜第二位的,竟然不是央视? 而是丧心病狂地16小时连播《羊城暗哨》、《潜伏》、《黎明之前》、《媳妇的美好时代》的南方卫视! 此时,电视行业的从业者渐渐回过神来,实现梦想的核心抓手以及落地举措只有一点,就是徐容! 第七十九章 女一 徐容得知芒果卫视和央视关于市场份额的首轮厮杀结果时,同样相当意外,但仔细思考之后,便又释然。 芒果卫视能把央视杀个对穿,是多方面的原因促成的结果,首先就是《黎明前的暗战》的演员阵容当中不具备小荧幕强大号召力的演员。 其次要归结于《雪豹》接棒高开高走的《黎明之前》,而且在宣传力度上,两方的重视程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央视习惯了独舞,也从来没把地方台放在眼里,宣传时也只是常规力度,而芒果卫视则是一开始就抱着决一死战的打算,几乎投入了台里全部的宣传资源,铺天盖地的广告投放之下,有这个结果,也合情合理。 而且他感觉《雪豹》的数据其实有些虚高,各种噱头的组合确能够吸引大量原本不太感兴趣观众的注意,但是能不能把观众留住,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雪豹》相比于他以往的作品,针对的受众主要是年轻群体。 在《雪豹》打响2011年第一枪之际,另外两个人却也因此陷入了更深重的苦难当中。 “老罗,这个导演,我是真没法干了。”刘疆坐在罗力平家的客厅当中的沙发上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在两人跟前的桌子上放着四部手机,四部手机的屏幕上,都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黎明之前》和《雪豹》相继掀起轰动,尤其是袁湶和陶飞菲的窜红,让《番号》这部正在筹备的战争片,聚焦了国内各大经纪公司的注意力,一时间俨然群狼环伺的羔羊。 而身为唯二能够决定女一人选的刘疆和罗力平,则如同两个柔弱的牧羊女一般,瑟瑟发抖。 在刘疆的对面,罗力平日渐发福的身子窝在沙发里,沉吟了半晌,道:“把徐容喊出来合计合计,我是制片人,你是导演,那家伙还是监制呢,总不能啥事儿都往咱们这推吧,不带这么玩的。” 刘疆立刻附和道:“就是,得罪人的事儿也不能光咱俩干啊。” 罗力平说着,跑回房间,拿出了妻子的电话,在要拨徐容的电话当口,刘疆似乎想起了什么,忙上前两步,拽住了他的手,道:“老罗,别急。” 罗力平诧异地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刘疆大有深意地道:“你觉得徐容即使接了你的电话,他还会在京城吗?” “什么意思?” 刘疆提起外套,拿起桌上属于自己的两部手机,道:“走,去他家堵他。” 罗力平立刻回过味儿来,他要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徐容八成“外地赶通告”去了,完了可能说不了两句,就得“信号不好”。 徐容最近也被烦的不行,不过每一次,他都是直接表明自己丝毫做不了主,哪怕再亲近的朋友,他也不会给“我帮忙推荐推荐。”之类的模棱两可的答复,经过上次的招考作弊事件之后,他切身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在别人有求于自己时,自己如果直接了当的拒绝,会让对方心里不舒服,但是若是给了人哪怕丁点的希望,然后再让对方经历绝望,那么只会招来难以化解的怨恨。 这也是他日常总结、思考的内容,在他十七岁走出校门,一头扎进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时,他简单的就像一张白纸,一路走来,他犯过不少错,也吃过许多亏,可是每一次犯了错、吃了亏,他也不会对自己尤为大度而转头把事儿给刻意忘却,而是回过头来,仔细分析根源,避免因为性格缺陷或者过去养成的某些习惯导致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 只是望着生生堵在门口的刘疆和罗力平,徐容的内心当中相当无奈,他这个监制只是陈闰生给他面子,挂个了名,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罗力平伸手朝外边指了指,道:“走吧,找个地方聊聊?” 徐容尴尬地望着二人,他太清楚罗力平和刘疆的来意了,因为这段时间,但凡有人托到他这,他转头就踢给了罗力平和刘疆,因此道:“不是,你们俩跑到我家来还个招呼都不打,是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着?” 刘疆和罗力平俩人都没吭声,意思不言而喻。 “得,走走走。” 仨人找了一家烤肉店,屁股刚沾椅子,刘疆和罗力平极为默契地立刻打开了各自的两部手机,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然后,三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徐容见两人都不言语,拿手指的关节敲了两下桌面,道:“哎,我说,这个女演员的事儿,要不让你们陈老板拿主意吧?” 罗力平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了,他说他不管这些,只要戏能拍好,谁来都行,戏要是拍不好,谁来都不行。” “那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徐容瞧着跟发丧似的俩人,笑了,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老哭丧着张脸啊,本来是一件好事儿,现在弄的要死要活的。” 刘疆叹了口气,道:“你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俩是怎么熬过来的,说了你可能不信,特么的都有人给我车上安了监听。” “不是,这也太狠了吧?” 罗力平摇了摇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家掌握第一手消息,再做针对性的布置,很正常,现在好多了,放在九十年代,人家直接拿枪怼你脑门。” 见徐容面皮紧绷,罗力平笑着道:“放心,他们敢监听老刘,但是绝对不敢那么对你,除非不想混了。” “要不咱们搞个公开试镜?” 罗力平立刻反问道:“公开到什么程度?最后难题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咱们头上。” 到了这,徐容也不打算遮遮掩掩,道:“那你们先给我透个底儿,你们俩的人都是谁?” 见俩人就要张嘴否认,徐容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晃了晃,道:“你们这么玩就没意思啦。” 罗力平干笑着瞥了一眼刘疆,但是又极快地挪开了,道:“原来我是有人选的,但是到了眼下的地步,肯定是不行了。” 刘疆诧异地瞧着罗力平,他才知道罗力平也想塞人,见徐容和罗力平盯着自己,他犹豫了片刻,勉强笑着道:“我这,我这也差不多,是个半新人。” “艹,你们俩真是绝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还相互藏着掖着。”徐容瞧着二人的神情,哪猜不到缘由。 俩人嘿嘿干笑着,各自点了根烟。 等烤肉送了过来,徐容歪着脑袋瞧着俩人,道:“其实这个事儿吧,也不是没办法。” 罗力平和刘疆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办法?” 见刘疆动手烤肉,徐容道:“很简单,咱们这部戏的编剧徐记周不是拍过戏嘛,这么着,老刘,你找个理由把导演辞了,挂个监制,让他执导,啥事儿不都妥了?” “嗯?” 刘疆跟罗力平对视了一眼,眼睛同时亮了,徐记周是编剧,按照行业惯例,戏播出之后被骂,那一准是编剧脑残,要是播出之后反馈良好,导演自然要居首功。 背锅,可不就是编剧的职责所在?! 徐容眼瞅着对面的俩人眼睛骨碌碌的转,道:“不是,我开玩笑呢,你们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那不然?” 罗力平寻思了半晌,道:“光一个导演还不够,还得让他挂个执行制片,这样才像那么回事。” 刘疆拳掌相交,道:“这个主意,妙啊。” 罗力平和刘疆越合计,越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眼下就是炸碉堡的时候,编剧不上,谁上? 关键是,一旦徐记周功成,那么他就有极大的可能晋身名导的行列。 这是任何一个还未成大名的导演无法拒绝的诱惑。 罗力平当即拿起了手机,道:“我这就喊他过来。” 刘疆问道:“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人家一来看到咱们仨在这坐着,肯定能猜得到咱们挖坑给人家跳啊。” 罗力平摇着脑袋道:“没必要,都不傻,一听差不多就会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刘功成名就,不乐意趟这趟浑水,但是我跟你说,中国的导演,九成九的都巴不得跳进来呢。” 罗力平打完电话,约摸半个钟头,国字脸的徐记周便来到了饭店。 听罗力平把“刘疆被其他的戏拖着抽不开身”的原委说明之后,徐记周陷入了矛盾之中。 罗力平见他颇为意动,立刻循循善诱道:“徐导,我也不瞒你,选角肯定得罪人,可是你想想,老刘用徐容拍了两部戏,现在已经是电视剧行业的顶级大导,你要是也拍出一部《亮剑》,你又得是什么地位?” 徐记周勉强笑了一下,他之所以犹豫,就是因此。 一旦接下来,必然要得罪人,但是他更有信心,拍出一部比《雪豹》更有好看的战争片。 徐记周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好,多谢罗总的好意,另外也请徐老师多多关照。” 罗力平当即一拍桌子,道:“好,就这么定了,打今天开始,剧组的一切,你全权做主!” 徐记周跟屁股低下着了火似的,一下蹦了起来,道:“别别别,我觉得还是大家一起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罗力平不着痕迹地跟刘疆交换了下眼神,当即抬起头,道:“哎,搞艺术的事儿我不懂,这样,徐老师是监制,有什么事儿,你们俩商量着来。” 徐容本以为这事儿已然彻底跟自己没半点关系,可是第二天一早看到来到院门口的张合平,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将张合平请进了家里,聊了一阵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张合平突然问道:“小徐啊,你来院里多长时间啦?” 徐容眨巴眨巴眼睛,道:“院长,要是有事儿,你还是直说吧,你这么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啥时候来的院里,张合平心里门清,这问的简直是废话。 张合平哈哈笑了几声,两条淡淡的眉毛飞舞着,道:“确实是有事儿,这个事儿啊,要说,还是你的责任。” “嗯?” 张合平当即道:“去年招考,我让你招十五个,结果你就给我招了6个,只完成了指标的三分之一,导致咱们院的后备力量不足,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不是?” 徐容本能的就要反驳,可是很快的,他又转了口,道:“院长你批评的是。” 张合平呵呵笑着,道:“是这么着,我跟中戏的老徐商量过,准备把你调到中戏去,争取尽快培养一批人才。” 徐容脸色当即变了,聘和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而张合平的意思,明显是挪他的组织关系,犹豫了一下,他不由问道:“院长,是我哪做的不对吗?” 张合平“啧”了一声,道:“你小子平时怪精明的,怎么到了关键点上听不出明白话呢。” 见徐容愣愣地瞧着自己,张合平意味深长地道:“中戏有个缺马上就要空出来了。” “啊,院长,这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老院长和老院长的父亲,原来都是中戏的院长,咱们平时相互调人也很正常。”张合平不大在意地道,“给家里培养人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你也知道,冯远正副队长当的比你时间长,就是杨力新退休,也得按顺序来不是。” 徐容没立刻应下,他估摸着,张合平费了那么大劲儿,目的肯定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单纯。 因为如果真的需要培养学生,他是可以直接去中戏任教,而不用折腾的那么麻烦。 而且对于职级什么的,他一向也不是太在意。 见张合平光喝水,没了下文,他笑着问道:“感谢院长的栽培,自从我入院以来,你就对我颇为照顾,我这人脑子笨,实在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院长要是有啥出力气的活儿,招呼我一声,别的不行,一把力气还是有的。” “嗨,看你说的,我栽培你是觉得你是个人才。”张合平先是严肃地批评了他一句,而后状若无意地道,“我听说,你们正在筹备一部新戏还缺个女演员,就是你担任监制的那个。” 徐容心下暗道果然,脸上却露出了愕然之色,试探着问道:“院长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张合平当即反问道,“是这么回事儿,老徐托我问问情况。” 徐容知道,该自己表态了,道:“院长,那你这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张合平伸手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道:“巧了,说让我给她介绍对象,还给了我一张照片,你看看长的咋样。联系方式在背面。” 徐容扫了一眼, 不认识,不过形象上确实挺不错,他翻了下照片,扫了一眼背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又翻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道:“院长,实话说,她的气质差的太远了,她适合演职场女强人,而我这边正准备的这部戏的女一,其实是个土匪。” 张合平呵呵笑着,道:“你要是不给安排,老徐那恐怕不能签字。” “得咧。”徐容起了身,翻了个白眼,“你早说不就完啦。” 张合平乐呵呵地道:“也没必要勉强,能成就成,成不了也没什么,我听他说,这也是他一个伙计托到了他那。” 徐容再次打量了一眼照片上的气质文静的女孩儿,道:“院长,我只是挂的监制,要是实在离谱,人家不给我这个面子,你可也别怪我。” 晚一点 各位朋友早点睡,今天有事儿耽误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人选 张合平的到来是徐容未曾预料的,也是他难以直接拒绝的。 上次喝酒的时候,他听韩三苹提过一嘴,他能够力压诸多竞争者出演《建党伟业》的男一,张合平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于公于私,这个忙,他都得帮。 送走了张合平,他双手插袋伫立在院门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以预料的是,自从昨天《番号》临阵换将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徐记周必然将会成为诸方新的攻略对象,执行制片人兼导演、编剧,正常人来看,整个《番号》剧组差不多就是徐记周的一言堂。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先了解下张合平推荐的人是什么情况,要是实在太过离谱,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他很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依靠的是什么,最近一年多来,人艺演员的身份,的确给了他不小的助力。 但是在成为人艺演员之前,他已经是电视剧领域的最顶尖的男演员之一。 《番号》和《雪豹》有所不同,尽管《雪豹》在宣传期间定义为群像戏,但是实质上就是周卫国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永不磨灭的番号》李大本事戏份最多,但陈峰、孙成海的戏份也都不少,只不过角色定位不同。 相比之下,女一赛貂蝉的戏份不多,和《黎明之前》中的顾晔佳极为相似,想要出彩,难度很大。 但却是剧本当中形象最为丰满的女性角色,为了一个只认识不久,并且有名无实的丈夫,以及强烈的家国情怀,在所有人坐以待毙时,她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选择引爆地雷与敌方马队同归于尽。 这样爱恨分明的女性角色,在如今、过去总是纠结于情情爱爱的影视作品中极为少见,她的死也将会比顾晔佳、萧雅的死更为悲壮。 戏份少,人物性格鲜明,也就意味着,对演员的要求更高,在此之前,徐容心中两个相对比较合适的人选,一个是宋嘉,另外一个则是马稣。 但是这俩人都已经合作过,尤其是宋嘉,已经合作过两次,尤其是上次颁奖礼上的对话,导致他暂时没有丁点和她继续合作的打算。 回到客厅,捡起桌上的照片瞧了一会儿,徐容拨通了徐记周的电话。 “喂,徐老师?” 徐容听着徐记周客气的语气,也没整那些弯弯绕,直截了当地问道:“徐导,咱们的女一,就是演赛貂蝉的女演员定了吗?” 听到他的询问,徐记周那边沉默了一瞬,道:“还没呢,徐老师,是有推荐的人选?” 小书亭app “也不能说是推荐,一个朋友介绍的,我也不认识,想请你一起看看。” “好,徐老师你让她录段视频发过来吧。” “行,等晚一点我发你邮箱。” 挂断电话之后,当徐容照着照片背面的电话打过去。 “喂,您哪位?” “我是徐容,请问你是...” “嘟嘟嘟.....” 徐容愣愣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 通话已然断开。 “停机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头拨打了已经回鞍山接她爸妈的小张同学的电话,聊了两句之后,便又挂断。 此时他确定了一点,院长介绍的这个他压根没听说过的女演员,竟然挂断了他的电话,而且还是邀请她出演女一的电话。 尽管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可是他主演的电视剧,除了《北风》和《媳妇》,哪个女一的戏都不算特别多,就这一个个还争的跟狗打架似的。 他有点不信邪的再次打了过去。 对方显然颇为不耐:“喂,我没钱,你们别再白费心思了,我劝你找个正经工作干。” 徐容恍然明白过来,合着对方把他当成骗子了,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显然不清楚张合平托自己拿角色这茬事儿的。 有了点猜测之后,他倒是不急了,而是慢悠悠地问道:“你是珂蓝吧?” “呦呵,准备工作做的不咋滴啊,我是珂蓝没错,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不是我的名字。” 徐容不再废话,道:“我是徐容,觉得你比较适合我正准备拍的一部戏的女一,我给你发一段词和介绍,你录一段视频发过来。” 珂蓝当即回道:“我是秦始皇,朕其实没有死,一直在沉睡,现在朕复活了,只要将朕的十万兵马俑复活就可以统治世界,朕现在急需5000块钱的启动资金,只要你转5000元到朕的账户,助朕复国成功,朕封你彻侯。” “啥玩意?” “你们骗钱不都是这么说吗?” 徐容捏着照片,默默地看了几秒钟,他此时相信之前偶然看到过的某句话,在网络上,你根本不知道跟你对线的是个什么玩意。 瞧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儿,怎么面对陌生人跟个流氓似的。 在他沉默了十几秒之后,珂蓝的声音突然失去了调侃的雀跃和兴奋,不大确定地道:“你,不会真的是徐容,徐老师吧?”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汉武帝?” “额,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徐老师您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看过珂蓝发来的一段高清视频之后,徐容总觉得味儿不太对,尽管她也按照他说的,找了一身相对“土匪”的装束。 但是她的表现太矜持了,不过从刚才的电话当中,他已经了解到了点她的真实性格。 实在不行,多骂几顿就好了,反正戏份不多。 到了中午饭点,爷孙俩面对而坐。 小张同学去了鞍山,而徐行也回了家。 类似的情形,在徐容的十七岁之前,几乎朝夕如此,但是如今,俩人突然都有点不大习惯。 饭菜极为简单,面条搭配一盘拍黄瓜。 他本来想做俩菜的,可是拍蒜的时候,刀给他拍断了。 不习惯,不单单是因为小张同学和徐行的离开导致菜少了,说话的时候,也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爷爷慢悠悠地吃着饭,在某个当口,抬起眼皮问道:“小张啥时候回来?” “明天,连着他爸妈一起过来。” 爷爷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想好啦?” “想好啦!” 老人欣慰地笑了,重重地点了两下下颌道:“那成。” 忙碌当中,农历的2010年即将过去。 当徐容到了机场接到小张同学的爸妈,上了车,等他摘下了口罩,张叔叔瞥见徐容颔下留了两个多月的胡子,诧异地问道:“小徐,怎么,留起胡子了?” 徐容扭过头,拿手在下巴处划拉了下,笑着问道:“咋样,叔,爷们不?” 小张同学的爸妈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极为古怪,因为他们陡然发现,徐容这次俨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张同学“鹅鹅鹅”地笑着,直到察觉到车内诡异的气氛,她的笑声才慢慢止住,回过头解释道:“徐老师正在准备一部新戏呢,留胡子也是形象需要。” 王阿姨下意识地问道:“你们不是可以靠化妆的吗?” 徐容正要解释缘由,小张同学立刻道:“这在表演里叫做由外而内,简单来说,徐老师特意给自己捯饬成这样,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会让他从内心当中觉得自己在和要演的角色重合。” “噢,怪不得呢。”张叔叔恍然,尽管他不太懂,可是听着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徐容诧异地瞧了小张同学一眼,由外而内是比较浅显的理论,但是她的后一番话,证明她的确懂得了什么叫由外而内以及如何由外而内。 还别说,严师的确能出高徒。 冯远正教给小张同学的练习方式,没有别的特点,就是累,因为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她身体或者精神的极限,进而开发她自身的表演黄金。 当然,负面影响也很大,小张同学每一次练习完,再做别的运动,俩腿总是跟打摆子似的发抖。 王阿姨心细一些,担忧地问道:“那这么着,时间长了,精神上,会不会出问题?” “还好吧。”徐容瞥了一眼只分开一天就老盯着自己看的小张同学,“大多数演员,尤其是演戏演的好的演员,在成功塑造一个角色之后,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阿姨你说的这种事儿也确实存在,很多演员的精神,其实本来就有问题。” “哎呀,那你可得注意啊。” 对于小张同学爸妈的到来,爷爷显得颇为开心。 老人整天看着同住一个小区的老人个个儿孙满堂,可是自己孙子的婚事儿,迟迟还没个影儿。 虽然嘴上没说过什么,可是心里的着急却是真真切切的。 晚上正吃着饭,爷爷瞅着小张同学的爸妈,道:“小张爸妈,对俺们家徐容,你们还满意不?” 饭桌上,随着爷爷的声音,徐容当即放慢了动作,看向放下筷子的张叔叔和王阿姨。 张叔叔笑着道:“徐叔你说笑了,满意,肯定满意啊。” 王阿姨的视线在徐容和闺女身上扫了一眼,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爷爷见到二人的表态,脸上的皱纹印的更深了:“那这样,俩孩子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咱们是不是定个好日子,把俩字的婚事儿提上日程?” 小张同学扒拉饭的动作,陡然止住,缓缓抬起头,看向笑眯眯的爷爷、爸妈以及徐老师。 “你们?”她的俩几乎不会转动的眼珠缓缓在几人脸上划过,压根没从任何一张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一切他们都提前知道了,唯有自己这个当事人,才第一次听说。 张叔叔当即道:“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小张同学呆呆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徐老师,她也没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丝毫讶异,她有点纳闷,因为她从不记得徐老师跟爸妈单独商量过这件事儿。 见爷爷和小张同学的爸妈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徐容道:“我们俩今年都比较忙,年底能腾出时间,张叔叔王阿姨,放在年前,你们看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晚上洗了澡,徐容发现小张同学安静地侧躺在床上,既没玩手机,也没做皮肤护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走到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张,是不是我没提前跟你商量,生气了?” 小张同学一声不吭地扯过被子,蒙上了脑袋。 徐容用力扯了两下,头一下,她拽的很紧,没能扯下,第二回力气使的稍微大了点,才将被子拉开,将她的身子扳正,才发现小张同学并不是偷着乐,她的眉头紧锁着,俩眼睛瞳孔涣散,满脸的凝重和担忧。 打量着小张同学的模样,徐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不太确定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愿意嫁给我?” 小张同学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那是我没提前跟你商量?” “也不是。” “那你到底怎么了?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小张同学嘴巴蠕动了几下,才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极为担忧地道:“徐老师,你说咱们是不是结了婚之后就要生小孩?”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但是见她的眉头锁的更重了,模棱两可地道:“也不一定吧,咱们可以等等嘛,反正还年轻着。” 小张同学的声音当即拔高:“那就是一定要生小孩儿啦?” “怎么,你不想生小孩儿?” 小张同学再次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啦。” “那今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小张同学重重地叹了口气,极为认真地盯着他道:“我以前从网上看过一个说法,就是,就是孩子会随爸爸的脾气和妈妈的智商,那如果咱们结婚了,生出来的肯定是个又闷又笨的小傻瓜!” 徐容懵了,他完全没想到她的不开心竟然是因为这些毫无可以依据的胡扯。 “不是?”徐容哭笑不得地瞧着她,“这种没科学道理的话你也信?” “真的,好多人都说特别准,就像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 徐容跟小张同学对视了半晌,见她又要歪下去,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反问道:“你觉得你妈聪明吗?” “聪明呀。” 徐容摊了摊手,道:“那这不就结啦,你看你也没随你爸的脾气,也没随你妈的智商,所以说,这种说法根本没有任何现实依据的。”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她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徐老师,你的意思,是我笨喽?!” 说明一下 说明一下吧,一位兄弟一直讨论《番号》女一剧情的事儿搞的红心态有点崩,今天写的一团乱麻。 很早之前红就说过,不要看太快或者跳着看,很多伏笔都是特别细的,就像最新章节第八十章《人选》的对话,本身就是铺垫。 大概说一下,这位朋友一直纠结于主角投资的戏长辈张合平(定位当中,这个人就不是长辈)竟然拿下女一。 特别开单章解释一下,要投资的戏和《番号》没有任何关联,投刘合平(姓刘,不姓张)写的新剧本的目的就是情怀,《番号》是拍《黎明之前》杀青宴上定的,投资方也不是主角!!! 之所以开单章,是因为这位朋友是付费读者,红觉得这是对红最大的尊重,所以红也应该给予最大的尊重。 另外说说删帖。 首先书没看或者盗版过来喷的,直接删,因为红习惯了发了之后再修一遍,从喷的内容很容易判断。 第二就是看了别的娱乐文,认为红的数据或者说法有误过来喷的,就像有朋友纠正红关于演技的解释、训练方法,真的,红看的脚趾能抠出一套斯氏全集,为了避免发帖的朋友被别的读者朋友回头喷的尴尬(就像这位发帖的朋友,已经有朋友喊出了“键来”),也是会直接删掉。 第三就比较简单了,喷女主的,这个没办法,能看得下去就看,看不下去红也不勉强。 最后就是,今天不更了,还有那位兄弟,真的别再喷了,心态搞的血崩。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说明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想法 2010年,除夕。 徐容站在凳子上,给隔壁的还未装修的空房子贴着春联。 小张同学见他将一条胶带粘好,当即下嘴,“咔嚓”一声从手里的胶带卷上撕下长长的一溜递到了他跟前。 徐容接过,一边贴着,一边道:“你手上,不是拿着剪刀的嘛,还用嘴?” “剪刀不得劲儿!” 徐容手掌在粘好的胶带上压了两下,一转头,眼瞅着小张同学又“咔嚓”一下,道:“胶带上的胶有毒,咬多了会胖。” “嗯?”小张同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仰着脖子,俩眼睛忐忑地望着他,“你,吓唬我呢吧?” “这里头含有甲醛,你说有没有吓唬你?” 自打前几天定了婚期之后,小张同学已经暂时戒掉了许多不好的习惯,比如奶茶、雪糕、可乐以及许多她觉得好吃的垃圾食品。 一定要生个顶聪明的娃! 小张同学低下头,将信将疑地瞅了瞅手中的胶带,深刻地感受到了知识匮乏的无奈。 因为她根本判断不出徐老师到底是在诓她,还是说的是事实。 她准备等会回去了上网查查。 “你是不是想着等会儿回去就查?” “你怎么知道?” 徐容笑着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因为等你查完,我估计你都没心情过年,别说用嘴咬胶带,就是你去搜一下呼吸京城的雾霾有没有危害,答案也只会告诉你离没不远了。” “哼,你就是在唬我。”小张同学如此说着,身体却极为实诚地拿剪刀剪下了一溜。 贴好了春联,徐容见小张同学着急忙慌地扭头就要往家里走,喊住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三个鼓囊囊的红包,道:“小张,给。” 小张同学并没有伸手去接,问道:“压岁钱?给我的?这么多?” “想什么呢?” 徐容走到她跟前,将红包塞进了她羽绒服的口袋里,道:“等会儿你找个空闲给你爸妈各一个,另外给爷爷一个,让他们明天咱们拜年的时候发红包用。” “我爸妈有钱的,只给爷爷一个就行啦。” 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给他们就是了,对了,不要说是我给你的,就说是你自己存的钱。” “噢。”小张同学又拿手将红包往里按了下,“我知道啦,你是不是想让他们觉得我可孝顺?” “猜对了一半。” “一半?” 徐容拎着凳子,一边往家走,一边道:“你以为你爸猜不出是我出的主意?”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恍然道:“那,意思就是,我就是个跑腿的喽?”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我给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接啊,但是你给就不一样啦,先前买房子的时候,你爸妈不是都把存款花光了嘛,以后逢年过节什么的时候,你都给他们点钱,买菜什么的也用的着。” “徐老师,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啊?”因为在爸妈来之前,他们去买了两辆车,拢共花了大四百来万。 徐容想了想,道:“基本上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前走动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另外虽说投刘合平那部戏原来说是五千万,但是我估计根本打不住,现在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三百万的应急。” 年前的几天,该走动的关系,他也都跑了个遍,圈子里的前辈、院里的领导,哪怕学校的一些他老师也没落下。 如今北电已经开始把他的演出片段作为教学案例,发表在院刊上的理论和实践方法也被选入教案,他清楚原因,学校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对他理论和业务水平的肯定,但是另一方面,也是缘于他本就是北电出身以及跟学校领导之间维持的良好关系。 到了吃晚饭的当口,爷爷看着一家五口,颇为感慨地道:“可算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回年,等回头家里添了人,才更热闹呢。” 张叔叔本来要附和两句,以催促俩人赶紧要孩子,可是眼瞅着坐在对面的女婿和闺女脸色讪讪,忙岔开了话题,问道:“小徐啊,你过完年拍戏,蕊蕊跟你一起吗?” 爷爷也明白过来自己心急了,道:“对啊,你不能总是捧外人啊,你之前不是还说,过完年要拍的那个什么番号,介绍了个你不认识的女的?” “俺看新闻好多人都说小张......” 徐容听爷爷的话说到一半突地没了下文,而光绷着嘴笑,诧异地问道:“说小张什么?” 王阿姨和张叔叔同样笑着,可是都没回答他的疑惑。 小张同学将嘴里的饺子咽了,道:“网上都说,在戏里你是我得不到的男人,但是在现实里,你是别人抢不走的男人。” 徐容疑惑地瞧着几人,道:“不是,怎么就这么说了,没一点根据啊?” 爷爷当即不乐意了,道:“怎么没根据,你看看你跟小张拍的戏,穆晚秋、萧雅,哪个跟你最后在一起啦?” 徐容琢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乐了,道:“前几天介绍那个女的那个戏,主要不是我投资的,而且戏份也不多,不过明年小张会很忙,明年年底要拍的电影小张会跟着我一起,另外我也投了一部戏,估计12年或者13年能开机,那个戏定的女一也是小张。” 这点他已经跟刘合平通过气,即使张立执导,女一也必须用小张同学。 “那为啥这部戏?” 徐容摇了摇头,道:“女演员不适合拍抗战片,这个类型的戏,女演员一般不会特别出彩,而且最麻烦的是一旦拍了一部,就会陷入一个诡异的怪圈,就是除了抗战片很难再接到其他类型的片约。” 这只是表面的理由,最根本的,还是过去小张同学的业务水平有限,他只能尽量挑适合她的角色。 不过小张同学进院这半年,跟着冯远正排了不少戏,而且还是手把手的教,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小张同学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明年再继续打磨一年,想来会有更大的进步。 小张同学愣愣地瞧着他:“这,咱这就要演女一啦?” 徐容白了小张同学一眼,道:“那个女一可没那么好演。” 别说小张,想到为了刘合平的剧本,已经完全将最近两年的档期空出来的陈保国、程昱、王庆详、倪大虹、王进松几人,他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打鼓。 因为从戏份上来说,谁也不比谁多太多。 而其他人却留下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去分析角色、揣摩人物,到时候一旦他发挥失常,说不得立刻就是被吊锤的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可是过完了年,徐容仍旧没感到一丝暖意。 大年初四,《番号》剧组正式集合,开始了拍摄前的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之一,开机发布会。 初四一早,徐容刚把车停到酒店门口,身材胖硕的徐记周就一溜小跑着从大堂奔了过来:“徐老师,你来啦。” “徐导早。” 徐记周见徐容将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道:“外边凉,咱们先上去说吧。” “好,徐导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记周呵呵笑着,道:“说来不怕你笑话,四点钟就爬起来了,我家离这远,得早点赶过来。” 徐容沉吟了一瞬,笑着道:“多谢徐导啦。” 徐记周选酒店的时候,应该是考虑过他的距离的,从家到这,他拢共只用了十分钟。 发布会一开始,记者们就撂下了导演徐记周和先前被广泛关注的女一珂蓝,直接向徐容反问:“徐容,据传你现在电视剧剧本一概不接,是决心转战电影市场吗?” 徐容扶了下话筒,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之所以没接剧本,主要是因为我今年、明年两年的档期基本上已经排满,另外,今天是《永不磨灭的番号》的发布会,咱们还是不要谈论其余的话题了。” “徐容,《番号》自筹备以来,由谁出演女一一直备受外界关注,这次珂蓝出演,还是你推荐的吗?” 徐容正要回答,徐记周当即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首先我要说的是,珂蓝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演员,她本身的性格也比较契合赛貂蝉这个角色,这点大家可以保留期待,第二,珂蓝是我力邀出演的,和徐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珂蓝愣愣地望着徐记周,她现在有点迷糊了,因为联系他的是徐容,而且还是徐容带着她见的徐记周。 徐容同样怔了一瞬,但旋即,便明白了徐记周的打算。 恍惚之间,他忽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能在任何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混出头的人,绝不是头脑简单之辈。 就像眼前的徐记周。 “徐导,据传《番号》的原定的是由刘疆导演执导,能透露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和刘疆是特别好的朋友,年前他找到我,说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忙,暂时抽不开身,请我来执导这部戏,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黑幕什么的,这点徐老师可以作证。” 徐容当即笑着道:“对,确实是这样。” 发布会结束之后,《永不磨灭的番号剧组》正式集合。 读剧本。 这也是徐记周提议的,在正式开拍之前,先抽出一周的时间,把主要演职人员集合起来围读剧本。 自打徐记周担起了导演、执行制片人的担子,徐容跟他打了不少次交道,给他的大体印象,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但让他感受最为深刻的,是今天的开机发布会,他一力承担了媒体所有的关于珂蓝上位的疑惑。 也是从那一刻起,徐容不再把他当作一个背锅侠看待。 得益于《媳妇》和《黎明》的热播,外界将罗力平、刘疆和他合称为爆款剧的“三驾马车”。 徐记周十分清楚,他尽管是《番号》的导演、编剧、执行制片人,但只不过是三驾马推退出来趟雷的,一旦开机,到底谁坐在监视器后,仍是个未知数。 因为罗力平依旧是制片人,刘疆虽然辞去了导演的职务,可是他仍是监制,再加上电视剧顶尖大导的身份,刘疆理所当然的有权力过问拍摄的细节。 也就意味着无论剧组的钱,还是人,徐记周都没有绝对的决定权。 但是在徐容推荐珂蓝时,徐记周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背上了这口过去徐容、罗力平、刘疆三人谁也不愿意背的黑锅。 而且面对媒体的质疑,他同样选择了一力承担。 可以认为他为了前途不顾一切,但是不能否认其本身的魄力。 徐容很明白徐记周卖他那么大人情的缘由,徐记周需要的是他的全力支持,不然说不得哪天身为监制,又和罗力平交好的刘疆就会直接坐到监视器后。 更有意思的一点是,徐容感觉徐记周确实下过功夫,因为开机读剧本这茬,原本并不在计划之内。 而且徐记周也确实通过这件事儿,暂时的得到了罗力平和他的支持。 罗力平作为资方,自然希望一切费用能省则省,而围读剧本不仅能够让演员尽快的进入角色,还能磨合演员之间的默契,乃至于让演员提前知道如何拍摄、如何走位以及修改剧本当中一些不合理的情节。 这些工作如果放在开机之后做,需要的就是时间,而时间往往意味着预算开支。 徐容更是求之不得,在读剧本的过程中,他也能够有充分时间了解同演者的水平,以调整较为合适的呈现方式。 年前徐记周已经跟他商量过,所有的演员都用原声,对于其他的戏,难度不高,但是对于《番号》的演员,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为其中不仅掺杂了大量的方言,还有许多日军对话的戏份。 为此,徐记周找来了几个精通日语的演员。 通过读剧本,徐记周暂时的摆平了三驾马车的两架,分化拉打玩的极为自然。 两件事加在一起,让徐容对徐记周的印象彻底发生了改观,徐记周不是一个高满唐那样的文人编剧,而是一个懂得取舍,并且还具备相当手腕的编剧、导演。 当然,一切还得等等再说,是不是要全力支持,他得看看拍摄的成果。 想来,罗力平估计也是抱有差不多的想法。 第八十二章 打徐 “各位同仁、同志,我宣布,视协打徐小分队今天正式成立!” 一间饭店的包间内,陈保国一手端着酒杯,一只拳头在半空中有力地挥舞着,而一同举杯的,还有马少华、程昱、王庆详、倪大虹、王进松。 今天视协组织了个研讨会,会后,陈保国以“有要事相商”拉着几人组了这个局,酒过三巡,摸清了一众人对于徐容的看法,他当即提出了今天组局的主要目的。 在坐的众人,除了马少华和程昱,其他人都是《大明》的主要演员,可是自《大明》在京城电视台开播,一个个的看的心里暗自直打鼓。 因为徐容演的太特么炸了。 在私下里,他们跟同行交流过,也表达过相关的疑惑,但每一次说,却总免不了被关系比较好的同行嘲笑。 “嫉妒,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人家徐容的业务水平有目共睹,你这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不能因为那时候人家没名气,就觉得人家一定演不好!” 《大明王朝1566》的拍摄迄今已过去数年,具体的记忆,众人差不多都已经忘却,类似的话听的次数多了,哪怕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戴了有色眼镜看徐容。 可是越是如此,越意难平! 合着人家好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比咱演的好?! “粟大将军说的好,哪里好消灭敌人就在哪里打仗,什么时候好消灭敌人就在什么时候打仗,哪部分敌人好消灭就消灭哪部分敌人,什么战法有效就采取什么战法!” 陈保国顿了顿,道:“再有一年的功夫,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是诸位都已经接下的《北平无战事》,大家应该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徐容将会出演男一,在坐的诸位,有的戏份多,有的戏份少,但不管怎么说,这必然是一场硬仗、苦仗,《大明王朝1566》想必诸位都看过,徐容的表现也不用我多说,还是那句话,到时候演好了,挣大脸面,演的不好,丢大人!” 程昱不知是喝高了,还是情绪激动,脸色通红“嘭”地拍了下桌子,震的桌面上的碗筷飞颤,高声道:“如果不打回三八线,和图们江、沈阳、鞍山、抚顺这些地方的人民就不能安心生产!” 徐容就是打他手里生生抢走了飞天奖杯,踏上了达成大满贯的第二步! 话不多,而又带着点口音的马少华当即应和道:“干!” 徐容也从他手里抢走了金鹰奖杯,一举达成视帝大满贯! 房间一阵轰然应和:“干!” “阿嚏。” “阿嚏。” 而此时另外一处酒店的会议室当中,刚刚坐下准备开始读剧本的徐容不由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坐在白板前的徐记周当即关切地问道:“徐老师,没事儿吧,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让酒店给你冲一杯板蓝根?”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儿,估摸着应该不是感冒,咱们开始吧。” 随着徐记周的示意,围坐在方桌外圈的一人当即念道:“冲啊,把在婆娘炕头上使的劲儿,都给我使出来,冲啊。” 徐容的眉头轻微皱了下,但又很快抚平,也并没有回头去看,在等待了几秒钟之后,极为突兀地喊道:“有炸弹,卧倒。” “啊。” 在徐容喊出来的同时,房间内突然响起阵阵高低不一、猝不及防的低呼,因为徐容的声音实在太过突然,而且特别响亮。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房间内不由一阵轻笑。 “哈哈哈。” 在笑的同时,出演国-军上尉、男二陈峰的王镭立刻鼓起了掌,道:“好,徐老师的台词说的是真好。” 徐容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得了啊。” “哈哈哈。” 王镭是院里的演员,只不过徐容总感觉王镭的马屁拍的稍微有点僵硬,不够自然。 按照常规操作,高低你不得给大家伙说说到底好在哪?! 徐记周虽然同样笑着,但此时打量着徐容的眼神,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不是专业演员,也不清楚徐容的台词是经过了怎样的处理,但是给他的感觉就是特别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是听着很舒服。 而且这种舒服在他以往的作品当中从未出现过的。 他有点羡慕刘疆,因为他很清楚,徐容就要告别小荧幕,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跟他唯一的合作机会,刘疆那种两部作品登顶的操作,他即使手腕再强,也没法强迫徐容再跟他合作一次。 不过比起大多数人,他自觉已经足够幸运,至少目前徐容对他的态度,相当友善。 这么想着,他敲了敲桌面,把嬉笑声压了下去,道:“重新来过。” “冲啊,把在婆娘炕头上使的劲儿,都给使出来......” 随着每一个演员开始张嘴,徐容心中竟然诡异的能立刻生出模糊的判断。 “这个像是上戏的。” “这个估计是中戏的。” “这个有点......应该是自家学校的。” “这个吃天赋,野鸡院校或者没有经过科班训练。” 连续读了四集的剧本之后,徐记周拍了拍巴掌,道:“很不错,休息十分钟,等会咱们继续。” 徐容刚起身,准备上个厕所,王镭立马立了起来,小跑着跟了上去,到了跟前,竖着大拇指道:“徐队,牛啊。”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哎,我说你可以啦,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多官僚呢。” “真没。” 一边往厕所走,王镭一边问道:“徐队,感觉你的台词念法有点不一样,咋回事?”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现在咱们各大院校、院团表演教的声乐训练,一般采用的都是西方美声的发声训练方法,你记不记得,春晚有个节目,叫《薪火相传梨园美》?” 王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有点印象。” “我家里有老人,他们爱看那个,我也就跟着看了,这一瞧,还真发现了点的不一样的地方,然后这几天就稍微对过去念台词的方式做了点改动,现在其实刚刚开始摸索,看看能不能寻找一套适合汉语的发声方法。” 王镭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他以为徐容只是采用了一些天赋赋予他本身的技巧,可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只感觉摸到了电线插板,头皮发麻。 太疯狂了! 一旦徐容能够成功,并推而广之,他必然成为中国表演体系当中不可绕过的一座高峰! 如同院里的焦菊隐老先生创立的“心象”学说一般,任何科班、院校都必须学习的课程。 进了厕所,王镭好奇之下,一边放着水,一边问道:“徐队,你能不能教教我?” 徐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从系统性的发声技巧、到体系化的训练方法,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短时间内完成的,而且他也需要做一些试验,王镭的基本功比较扎实,简直是最完美的素材。 扎紧了裤腰带,洗了把手,徐容指着自己下巴解释道:“汉语是单音节的,发声部位靠前,所以京剧、相声、曲艺全是往前送,而字母是多音节的,发声部位靠后,所以美声是从后往前送,看着区别不大,都是往前送,但是实际运用的过程中会导致极大的偏差,用美声的训练方法说汉语,单音节的汉字在嘴里打一个转儿才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它被‘稀释’了。” 王镭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道:“徐队,啥意思?” “具体来说就是,咱们用美声的方式说台词的时候,后咽腔往往是紧的,台词说出来就很紧,所以就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松弛、腹式呼吸、指向性练习等等,但是如果我们在日常的训练中,使用适合汉字发音的训练方法,对于松弛的要求就会降低不少,而且发出的声音会更好听、自然。” 王镭感觉自己听懂了,可是又没完全听懂,但是仅从听懂的部分,他已然能够感受到,站在自己跟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副队长牛逼到了何种程度。 开发表演体系当中适合汉字的发音技巧以及训练方法! 这真要成了,一个“表演大师”的名头是跑不掉的,而且徐容根本不需要费劲推广,各大院校、院团都会巴巴的来找他取经。 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王镭没再多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没到那个地步,好高骛远,只会整出个不伦不类,而且他发现了,徐容在使用时也十分谨慎。 “徐队,这么高精尖的技术,我是真学不了,你要是有时间,教我两手怎么通过美声的方法把台词说的更好就成。” 徐容在台词上的造诣,他听院里的很多前辈夸过很多次,一个天赋特好、技巧还特别全面的演员。 徐容斜了他一眼,颇为遗憾地道:“可惜了。” 王镭当即笑着道:“你是可惜少了一个试验素材吧?” 徐容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被他压下,扭过头,却见王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距离自己两步来远,不由问道:“不是,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我怕你恼羞成怒动手。” “我感觉你对我的误解挺深的。”徐容深深地瞪了他一眼,“我这都是独家绝学,轻易不告诉别人。” “那我更不能学啦,等你把训练体系弄好了,我再学习,嘿嘿。” 徐容见忽悠不了王镭,只得颇为遗憾地道:“你是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 回到会议室,见珂蓝立在门口的饮水机旁边,孤零零地端着一杯咖啡,恨不得三尺之内连只苍蝇也没有。 徐容明白原因,组里的大多数演员,都是徐记周找来的,而他虽然是一早定下的,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七年,到哪个组都不缺熟面孔,像演山下奉武的卢方生、演陈峰的王镭还有今天没来的倪大虹,都认识或者合作过,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柯蓝既不是科班出身,纯粹半路出家,关键是根本没什么名气,却极为诡异的力压诸多竞争者拿下女一,对于她的背景,剧组的众人恐怕都有一定的猜测。 在不清楚她的脾气之前,没人冒然上来打交道。 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吧?” 珂蓝恬静地笑了下,露出几颗牙齿,道:“还好,你真的很厉害。” 徐容瞧着她的模样,问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打电话的情形吗?” 听到徐容提起这茬,珂蓝不由的稍微有点尴尬:“那个,那天我真不知道是你,不然肯定不会挂你电话的。” 徐容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当时的那种状态,或者说本来的性格,其实你本身是塑造赛貂蝉最好的材料,不要刻意想着怎么演,也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把你自己释放出来就一定能演好。” 那通电话才是他下定决心推荐珂蓝的原因,至于后续的视频,只是走个过场。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他感觉只要珂蓝能拿出那天跟他打电话的状态和情绪,去塑造赛貂蝉,这个角色必然能够成为她进军影视圈的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而且不管怎么说,珂蓝毕竟是他推荐的,要是真演砸了,他脸上也过不去,更没法给陈闰生交代。 珂蓝不大确定地望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徐容当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骗你这个做什么,这么说吧,我敢保证,你要是能按我说的做,今年的金鹰奖杯必然有你一座!” 珂蓝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点,信心满满地道:“谢谢你,我一定努力。”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 金鹰奖和飞天奖轮流举办,凑巧的是,金鹰奖去年已经举办过,今年轮到了飞天奖。 珂蓝今年拿不到金鹰奖杯,那也不能赖他,只能说是生不逢时。 而此时,徐容的一位校友,安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无奈地望着给珂蓝做心里建设的徐容。 他就特纳闷,为什么同样的学校、同样的老师,同样都认真学习了,差距为什么就会大到那种程度? 第八十三章 围读 李建坐在方桌的一角,心情复杂地望着跟珂蓝有说有笑的徐容。 他比徐容年长六岁,今年刚刚步入而立之年,可正是因为仅仅长了六岁,在媒体的评价中,他仍属于“以徐容代表的80一代”中的“80一代”。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届的学弟,他一直有所关注,作为最年轻的大满贯视帝、北电出身的第二位人艺演员、第一位人艺艺委会成员、80一代演员的代表人物,他没法不关注。 刚踏入北电的大门时,他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未来必然能够成为大电影明星。 但是没多久,同班的某位几乎整天见不到人的女同学给了他当头一棒,在他连片约都接不到时,她已经一飞冲天。 说不羡慕,是自欺欺人。 他一直坚信付出的努力必将开花结果,而空中楼阁必然崩塌,在过去,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刚才的读剧本,让他明白了徐容为什么能够成为80一代代表的同时,但更多的,却是自我怀疑。 先前的戏份中,他和徐容都有一段高声喊话的台词。 他用尽了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始终没法像徐容那么有力并且凝而不散,徐容和他差不多,也没站起来,就那么随意地坐着,甚至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费力的模样。 而他却要声嘶力竭。 他知道徐容是人艺的演员,对于人艺,这是入门的基本功,做不到这一点,演出时坐在后排的观众根本听不清甚至听不到演员的台词,也就意味着连通过人艺初试资格都不具备。 他纳闷的是为什么会导致如此大基本功差距,扪心自问,在学校学习的时光里,他没有丝毫松懈,甚至比同班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努力,可是邪了门的,为什么明明自己比他接触这行早,差距反而会被拉的那么大? 而且他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潜在水面之下的,还有多少,他根本无从猜测。 强烈的对比之下,他突然对自己过去一直坚持的努力一定有结果的想法,生出了点自我怀疑。 而在怀疑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好在80一代,只有一个徐容,若是多来几个,他难以想象这辈子还会不会有自己出头的机会。 在某一刻,李建瞧见正跟徐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的卢方生转过了头,朝着自己招手,忙起身走了过去。 他和卢方生,都是刘亦非的同班同学。 “我给你介绍一下。” 卢方生指着徐容,道:“徐老师,人艺艺委会委员,咱们学校的骄傲。” 而后卢方生转过头拍了拍李建的肩膀,道:“李建,跟我同班,现在在城市学院当表演老师。” 徐容伸手轻轻锤了一把卢方生,笑着道:“可别徐老师了,李哥你喊我徐容就成。” 李建没按徐容说的喊,轻笑着道:“徐老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徐容没再坚持,类似的情形,他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也知道即使纠正了对方嘴上的称呼,也纠正不了对方心里的观念,而是转而问道:“李哥还是老师啊?” 李建摆了摆手,道:“嗨,找个工作混口饭吃。” 他听同学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在学校多次邀请之后,徐容回校任教的事儿。 “那回头开学了,会不会耽误拍戏啊?” 卢方生耸了下肩膀,道:“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出来拍戏都是请假,教学虽然工资低,但毕竟是份稳定的工作,拍戏一次能挣不少,但是像我们这种,有时候可能一年也接不到一个剧本,要是赶在一块,到了剧组挨导演的白眼,回了学校领导也烦。” 徐容明白卢方生话里的深层意思,大概是希望以后拍摄的时候,照顾照顾李建。 他其实想劝他不如把学校的工作辞了,在学校领导不支持的情况下,精力分散,还不如破釜沉舟,拼一把。 但考虑到今天第一次见面,便没说出口。 李建道:“徐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就是你的台词,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吗?” “嗯?” “就是感觉气息特别稳。” 徐容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 见李建面露疑惑之色,徐容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道:“你感受过绝望吗?” 卢方生疑惑地问道:“绝望?” 徐容笑着道:“就是某一天,你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干这行的时候,随便来个人就比你强的那种绝望。” 李建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 徐容笑着道:“我感受过,说起来过去了五年了,哪怕现在,每次想起当时的情形,我整个身体就会充满干劲儿,而且话说回来,要说其他的有技巧,气息这玩意根本没什么捷径,只能日复一日的练习,绝望就是这种坚持的动力。” “啪啪啪。” 徐记周拍着手,道:“各位,各位,集合” “回头再聊。” “行,不忙了请你们喝酒。” 在会议室外的人往里走的同时,徐记周低声道:“徐老师,我感觉大家还没过完年,心都还没收回来,你说两句,提一下士气?”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从第一个演员读第一个字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多数人的投入度都不高。 但也是没法的事儿,徐记周大年初四就把人从全国各地拽了过来,也就意味着很多人初二就得出发往京城赶,能把心思放在戏上才见鬼了。 “还是徐导你来吧。” 徐记周笑着道:“我说没你说效果好,你是监制,也能代表罗制片。” 等众人都坐下了,徐记周并没有立刻示意开始,而是道:“今天咱们的制片人没来,这样,有请咱们的监制,徐容徐老师,代为讲两句。” 随着徐记周的话音,会议室内大多数人都诧异地望着徐容,因为他们只有极少数知道徐容不仅仅是主演,还挂着监制。 徐容笑着,心里却盘算着到底该怎么说,过了约摸十来秒,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道:“是这样,罗制片本来打算是今天过来的,只不过没买到返京的机票,耽搁了,他托我转达,给大家拜个晚年,另外,对于今天过来的,也准备了红包,当然,没过来的,像倪大虹,就没了。” 徐记周登时傻眼了,他压根没想到徐容会说发红包这茬,忙冲着助理招了招手,让他赶紧去准备红包。 “哗哗哗。” 徐容见气氛上来了一点,手掌压了下,平息了掌声,才开始进入主题,道:“各位,刚才咱们读了四集的剧本,大家前期付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不过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番号》会红吗?” 会议室内当即想起一片应和:“会。” 徐容笑着道:“我也这么认为,说一句吹牛逼的话,跟我合作过的很多演员,在合作之前,根本接不到戏,但是在之后,剧本多的挑的眼花缭乱。” 见一些人眼中开始闪烁着点光,他话风一转:“当然,也有一些跟我合作过的同行,戏份并不少,可是即使戏火的一塌糊涂,人仍然不温不火,大家想知道原因吗?” 尽管没人回答他的话,但是从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继续说道:“我认为是投入,我知道咱们这行很多人都把拍戏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但是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有的人演一百场戏,只能拿到几万块钱,有的人却能拿上百万、乃至千万的片酬,既然都是演戏,为什么不选择挣更多呢?” “有人说,我投入了也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啊?我也不能保证播出以后谁一定能大红大紫,但是却可以保证一点,你没投入,一定不会红,也一定不会挣到百万、千万的片酬!”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咱们这个戏,其实没有主配之分,很多人的戏份并不少,有的戏份虽然不多,但是角色性格足够立体,只要投入,我相信不出彩都难,各位,年已经过去啦,咱们读剧本的时间本来就是挤出来的,所以还是希望大家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戏上,回头等戏播出了之后,成大名、挣大钱。” 徐容的话音刚落,王镭和徐记周当即举起了巴掌,在半空拍的“啪啪”作响:“好。” “哗哗哗。” “好啦,咱们开始吧。” 徐容既没谈职业操守,也不谈理想,而只谈比较实在的东西,名和利。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剧组内绝大多数还处于影视圈的边缘演员而言,职业操守、理想都太过奢侈,唯有名和利才是最现实的。 而随着再次开始,他明显地感受到不少人的情绪上来了,尽管跟角色仍有一定的距离,但至少从声音当中,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在用力投入。 此时,他脑子当中忽地浮现出去年看到的一句话,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 “这个咋整,都十天了,一点粮食都没沾,连口水都没灌进去,就靠一口气悬着,一动不动。” 演门淑兰的孙洋说完了第二十三集一句词,徐容并没有接,而是皱着眉头,看向徐记周。 这场戏的剧情是李大本事在媳妇赛貂蝉牺牲后,因伤昏迷,十天内滴水未进。 徐容拿下巴朝着孙洋挑了下,问道:“导演,十天不吃不喝,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徐记周犹豫了一下,道:“理论上说,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好,营养又比较均衡的话,是存在不吃不喝生存十天的可能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了,道:“这个不影响剧情,就,就改成七天吧。” 而后扭过头,冲着长发的孙洋道:“重新来吧。” “这个咋整,都七天了,一点粮食都没沾,连口水都没灌进去,就靠一口气悬着,一动不动。” 孙洋的话音落下,徐容当即接上了,低着头,声音轻快地念出了旁白:“媳妇,媳妇,以后咱两口子过日子啊,我全听你的,你呢,给咱们生一窝崽子,名儿我都想好啦,叫李邦、李元璋、李大能耐,媳妇,别躲了,我都瞅见你啦。” “别睁开眼,睁开眼,我就走了,你是貂蝉的男人,是万夫莫敌的吕布,告诉天下的人,你是个英雄......” 《我的治愈系游戏》 在读剧本的同时,珂蓝不经意地抬了眼皮,声音也下意识地落了下去,因为此时坐在对面的徐容正笑呵呵地望着自己。 只是他的眼角,却湿润了。 坐在珂蓝身后的一个导演组的身材较小的小姑娘慌忙从包中拿出一包纸,抽出了一张,探着身子,递到了徐容跟前:“徐老师,纸。” 徐容接过,却并没有擦,笑着道:“继续。” 他刚才是在为放不开的珂蓝搭戏。 但是她以及其他人的反应是不合格的,过去《大明》读剧本时,读着读着,有人会忽地站起来,走到前方的专门留出的空间,而跟他对戏的演员,也会毫不犹豫地起身走过去搭戏。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读剧本,而不是一帮人围着一张圆桌,把剧本读几遍了事。 那是敷衍,读反而不如不读,因为一旦形成了固有印象,到了实拍,也会下意识的按照读剧本的方式来。 珂蓝愣愣地望着眼睛亮晶晶的徐容,她有点迷惑,现在只是读剧本,还不是实拍,有这个必要吗? 而且他发现徐容的感情来的也太自然了,似乎根本不需要酝酿? 会议室内,抱有差不多的想法的,不止珂蓝一个。 直到第二天倪大虹正式进组。 第十集的剧本开始读之前,倪大虹二话不说,将剧本往桌子上一撂,给了徐容一个眼神之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转头走出了会议室。 徐容一看倪大虹的阵仗,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也搁下剧本,起了身,走到会议室的一头,坐在了地上。 而同样猜到了倪大虹动作意义的王镭也紧跟着立了起来,走到徐容旁边,将白板推到了一侧,坐到了徐容旁边。 徐容朝着李建招了招手,指着自己的另一侧,道:“孙成海,过来。” “噢噢。”李建恍然,一阵凳子的叽哩咣当之后,跑了过去。 徐容望着站在门口笑眯眯瞧着自己的倪大虹,同样回以微笑。 距离上次合作,时隔五年之后,倪大虹率先出了题。 他们手里都没有任何道具辅助,难度相当于直接拔升了一个台阶。 第八十四章 不字 倪大虹比起他的两个老同学,徐容经常一块喝酒聊天的何正军和张洸北,先天的“材料”算不上出类拔萃。 因为他长的实在有点着急。 徐容不止一次听他的室友何正军讲过,当年在中戏,每每到了排戏,倪大虹的角色起步就是“父亲”,“爷爷”更是家长便饭。 相比于绝大多数演员,倪大虹的又高的离谱。 第一部影视作品便是由唐啯强主演的《高山下的花环》。 一部被选入各大院校教材,教授如何多层次塑造硬汉的电影。 当然,教材分析的人物自然不是奶油小生唐啯强,而是戏份不多的“雷军长”,一个由原人艺艺委会副主任童超老先生塑造的角色。 但是他影视的成名之路又不像唐啯强那样顺遂,在影视圈摸爬滚打几十年,直到去年,通过毁誉参半的《新三国》中的司马懿一角才大放异彩,又经《大明王朝1566》的热播,为观众所知。 徐容跟他合作过,知道这家伙的深浅,自然不会因为他成名较晚而丝毫轻视。 他转过头,对着一左一右的李建和王镭嘀咕了几句,便冲着门口的倪大虹轻轻点了点头。 倪大虹神色轻松,可是心中,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紧张,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昨天的酒局上,经过讨论,众人提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略方针。 当然,目的只有一点,必须全方位的压制徐容这个近几年声势浩大的小年轻! 在过往的电视剧、话剧领域,每年的视帝、梅花之争,往往是他们这帮老菜帮子的自留地,可是徐容这个“新人”却硬是横空杀出,而且还一举达成了视帝大满贯。 这很危险。 按照人艺的传统,徐容兴许演不了比他年龄更小的角色,但是在“老”这一块的塑造上,人艺积累的经验、技巧向来十分丰富。 特么的必然会虎口夺食! 而且倪大虹更明白一点,在《番号》当中,他出演的治安维持会会长崔小辫的戏份不多,想要出彩,难度无疑是有的。 至于多大,就要看他对手演员的发挥。 一出场,必须得给观众极为深刻的印象。 “开始吧。” 王镭大马金刀地坐在原地,抬着眼皮,一手高举,语气无奈地望着斜上方,道:“是中国人就把枪放下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光头圆脸,颌下留着一撮小胡子的执行导演高涵当即搭了词:“你一身黄皮,还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错了。”倪大虹提醒道,“少了个语气助词。” 高涵疑惑地望着倪大虹:“倪老师的意思是?” 倪大虹绷着脸道:“你特娘的一身黄皮,还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高涵瞥了一眼徐记周:“是不是,不太文雅?” 倪大虹当即反问道:“你一个帮派混混,文雅跟你有个屁的关系?那么说文雅是文雅了,但是该有的味儿没了,仨蟊贼偷偷摸摸翻进了你家,你还讲文雅?” 徐记周轻轻地点了点头,拿笔记下了倪大虹的话,他是编剧不假,但是他的见闻更是有限的,这也是他邀请倪大虹来的原因,对于特定的角色,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演员,总是有其更加深刻的理解。 高涵见徐记周笑着,却没言语,点了点头,道:“好。” “是中国人就把枪放下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你一身黄皮,还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徐容双手举在胸前,歪着脑袋,视线上挑,叫嚣道:“怎么着,爷几个,老子拉个弦,咱听听响!” 他很清楚,倪大虹的长处在于其强大的台词表现力以及丰富的眼神运用,大概是“材料”过去总是被人诟病,相比之下,倪大虹对于面部表情的调动向来不多。 因此在说词时,他的音调一路波动走高,通过逻辑停顿和和心理停顿结合,采用头高脚底、头快脚慢、头强脚弱的复合变化,来呈现这句台词。 剧情当中,他此时正被一排枪口怼着,内心当中其实慌的一逼,而整体一路走高的声音,除了掩饰这种“心虚”,也间接地让观众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 选择倪大虹的强项,刚正面! “呦呵。” 倪大虹那略显暗哑的声音当即传来。 随着他的声音,徐容三人当即“应激性”的扭过头,望向门口。 倪大虹眼睑低垂着,嘴角微微上扬,弯着腰,右手杵在腰前,似乎盘着两个核桃,左手背在腰后,脚下迈着八字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碰上耍光棍的了,耍光棍的祖宗在这院里呢!” 他的声音很平,只在“祖宗”上落了重音,因为作为见惯了大世面的帮派之主,跟前的仨人尽管俩人举着枪,一人握着手榴弹,但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在倪大虹走过来的过程中,徐容、王镭和李建三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徐容清楚,从倪大虹那句剧本当中没有的“呦呵”开始,他已经又出了一题。 在影视拍摄过程中,镜头给到某个演员特写时,对手演员并不需要太过强烈的反馈,因为即使做再多的动作、表情,镜头也不会给到。 但在话剧表演中,每一个台上演员都在观众的视野范围之内,也就意味着,哪怕没有台词的演员,但凡处在舞台上,也都必须时时刻刻按照其人物性格、角色定位行动,而不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等下一句词。 在倪大虹从门口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的过程中,李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倪大虹,随着他的移动转动着脑袋。 王镭则立刻调转了大拇指和食指做的枪,对准了倪大虹, 而徐容看了一眼之后,举在胸前的双手举的更高了点,但在这个动作之后,他的眼珠又转了回来,头也跟着又往前探了几公分,眼睛稍微眯缝了点,微张的嘴唇,露出轻微咬着的牙口。 在规定的情境中,一旦他做出高举手榴弹的动作,那么崔小辫的手下混混,必然会做出正常的应激反应,比如将枪口再往前怼。 这个时候,他必须给出更加强势的应对,以显示对当前情形一无所知下的“无所畏惧”。 这在表演当中,叫做真听、真看、真感受。 演戏并不是把台词说出来,而是活在那个真实的情境当中,现实生活中,一个人一旦有所行动,和他相关人,必然也会给出其合理的反馈。 同时这也是“节奏”的核心,只有对同演者的每一个动作、语言、行动给出合理反馈,才能让对方按照适合其角色性格做出行动。 就像一个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摔倒,哇哇的哭,家长的合理行为是去安慰,那么随着家长的安慰,孩子也必然会哭的更响亮。 孩子的行为符合他的行为逻辑,大人的行为也必须符合其行为逻辑,而徐容所做的,就是知道孩子定然会哭的更大声前提下,做出了与“安慰”性质类似的行为,以引导孩子更大声地哭。 王镭皱着眉头瞧着缓缓走来的倪大虹,对方给他感觉,和他以往印象里的倪大虹有点不一样,倪大虹是国话演员,与绝大多数同行差不多,长于台词和肢体,可是今天,他竟然罕见地发现倪大虹竟然开始调动起了微表情。 等倪大虹来到三人跟前,脑袋不动,眼珠子在仨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王镭一只手抬着,声音压的更低了点,道:“我们是来衡水打鬼子的,看在老乡的份上,行个方便呗?” 倪大虹挑了下下巴,道:“爷们,北平的吧?” “是啊......” 一场排完,高涵忙记录起这场戏演员的走位,好到实拍时合理安排群演和镜头。 徐记周拍了拍他的胳膊,摇着头道:“不用记,没卵用。” 高涵疑惑地问道:“为啥?” 徐记周扶了下国字脸上的黑框眼睛,道:“到实拍的时候,群演上场,他们肯定不会照着刚才排的演。”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响起了“哗啦啦”的掌声。 “卧槽,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人家贵真是有贵的道理,那眼神,看着真吓人。” “感觉他们俩完全两种不同风格的台词更精彩。” “......” 一场排完,徐容爬了起来,伸手拉起了旁边的王镭和李建,转过头笑着对倪大虹略带深意地道:“倪老师,力度不小啊?” 王镭发现的问题,他也意识到了。 刚才的那场戏,李建其实完完全全的被锤爆了,他忽略了这场戏当中从一开始就一直存在的考点。 无实物。 倪大虹手里盘着狮子头,他们三个的手里也没空着,但是李建没有和他的道具互动,让其发挥其存在的意义。 倪大虹轻笑着,道:“也就凑合吧。” 徐容乐了,也没去揭他老底,而且他也清楚,倪大虹今天的发挥,也只能说是“凑合”,因为他太了解这些家伙了,不到实拍,他到底会如何行动,谁也预料不到。 临到中午吃饭的当口,徐容端着餐盘,走到了倪大虹身后,正要坐到他对面,却见倪大虹低头脑袋,握着手机,似乎在聊天。 他没吭声,压低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背后,探过了脑袋。 倪大虹确实在聊天,而且还是一个群,群名为“打徐小分队”。 在聊天窗口当中,已经有倪大虹发的一条消息:伙计们,这小子有点刚,回回跟我拼台词,都好好准备,说不好就得翻船。 而在倪大虹这条消息的下面,则有其他几个人的回复: 陈保国:咋回事? 王庆详:有视频吗? 王进松:发来瞧瞧。 倪大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大熟练地慢慢地打起了字:体验深,体现全面。 又思考了几秒钟后,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徐容直起了腰,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 倪大虹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忙收起了手机,装进了口袋当中,同时抄起了筷子,扭过头看向他,见他餐盘当中盛的满满当当,问道:“能吃完吗?” “我平时吃的不多,一到拍戏的时候就感觉特累,饭量也跟着上来。”徐容坐在了他对面,笑着道,“倪老师,你的戏越来越好啦。” 倪大虹夹了一筷子青菜,填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咋?要不,改天咱俩合作一台话剧?” 徐容摆了摆手,道:“可拉倒吧,我现在还扛着两台呢,再多搞不动了,也没那个时间。” 倪大虹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哎,我听说你要去中戏任教,教什么?” 徐容犹豫了一下,不大确定地道:“还没想好,可能教台词吧。” “可以啊,我还以为你去搞行政呢。” 徐容白了他一眼:“你这话有点看不起人了啊,我搞行政,那让中戏的表演老师情何以堪。” “哈哈哈。” 乐呵完了,倪大虹感慨道:“北电毕业的,能去中戏正儿八经教表演的,不多,王志汶算一个,如今又加上了个你。” “不过也不怕,你手上握着《雷雨》,谁也不能说你教不了。” 徐容明白他的意思,一些老人跟同行聊天,一般打招呼的方式是:“你有什么作品?” 就像院里的宋单单,甭管演员、歌手,聊天之前,几乎铁定的开场白:“哎,你有什么作品呀?” 因为在她的固有观念里,既然是演员,那必然有其被人成为“演员”的资格,既然是歌手,也必然有其被冠以“歌手”这个职业的缘由。 这句话,在她看来,是抬举。 可是到了如今,对于大多数明星、艺人而言,宋单单的行为,大抵相当于一见面,上来就拿大耳刮子抽人。 因为很多人所谓的明星、艺人,作品实在太过“小众”,根本没有任何广为人知的作品。 而如果跑到中戏当老师,徐容提起自己演过的影视作品,人家根本不会当回事。 因为中戏的全称里带的是“戏剧”,而不是“电影”。 一个没演过话剧的人,跑去中戏当老师,即使人家当面不说,背后也是会笑话的。 对于这个问题,他是丝毫不怵的。 一年上演了三十六场的《雷雨》,纵然焦愰当面,也不能说他半个不字。 第八十五章 菠萝 在为时十六天的剧本围读之后,《永不磨灭的番号》正式开机。 怀柔影视基地,徐容端着泡着枸杞、红枣玻璃杯,等待着拜神仪式的“吉时”到来。 “徐老师,来的挺早啊?!” 听到熟悉的打招呼的声音,徐容扭过头,只见罗力平穿着件黑色紧身羽绒服姗姗而来,道:“我还以为你把今天开机的事儿给忘了呢。” 自打过完年,罗力平整个人就跟彻底消失了似的,不仅开机发布会没到场,就连持续半个月的围读,愣是一面没露。 罗力平哈哈笑着,道:“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是把我给忙坏了,连年都没过好,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这不,就是今天的开机仪式,还是挤出来的空儿。” 徐容见他神情疲惫,似乎不像是装的,问道:“忙什么呢?” 罗力平笑着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正在跟央视谈《番号》的价格。” “央视?”徐容极为古怪地瞧着罗力平,“卖给他们,还有的赚?” 罗力平自顾点了根烟,知道徐容不抽,也就没让,道:“嘿,所以才要谈啊,自从年前传出你要出演的消息之后,京城、芒果和南方台都开始跟我联系,到了初四,开了发布会确定你出演,好嘛,一窝蜂的全找来了。” 徐容对此并不怀疑,罗力平、刘疆和他组成的“三驾马车”,已经被市场誉为爆款基石,眼下尽管刘疆挂了监制,但是名头毕竟在那摆着,谁也不会信刘疆会给徐记周打下手。 也就意味着《番号》很可能会再次成为爆款。 罗力平俩鼻孔冒着烟气,笑眯眯地道:“你知道为了拿独播,京城台开的什么价吗?” “什么价?” 罗力平伸出仨手指头,慢悠悠地道:“三百!” “卧槽。”惊讶之下,徐容不禁爆了一句粗口,《番号》的剧本写了三十四集,以京城开的价格,光是独播就能卖一亿出头。 如果再算上音像和最近几年兴起的网络渠道,《番号》一条戏还没拍,作为投资方的华录就已经赚疯了。 “哈哈,不可思议吧,我跟你说,当时我听到这个报价时,差点一口给应下来。”罗力平开怀地笑着,凑近了点,低声说道,“哎,你说,这个戏能不能弄成五十集或者六十集?” 徐容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五十集的戏,有五十集的故事和质量,拍不了那么长非要强行加戏,只会招致观众的反感。 在他看来,《番号》甚至可以压缩成三十二集甚至三十集,有些戏份过于追求“群像”了。 他抿了口水,一边拧着杯盖,一边道:“还是别啦,你看看以往那些五十集以上的戏,要么是妈婆剧,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要么就是厚重和质量并存,剧本要求了必须得有那么多集,才能把故事讲完。” “再者,这玩意就跟你卖东西一样,人家冲着你过去的口碑,来买的东西,好嘛,这回你给猪肉注了水,下一回,人家就不来了。” 罗力平点了两下脑袋,道:“我就那么一说,对了,上回忘了问你了,那个珂蓝背景有点复杂啊?” 徐容愣愣地瞧着他,反问道:“她还有特殊背景?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她比较适合赛貂蝉这个角色,就跟徐导推荐了她。” 罗力平吧嗒着嘴,道:“你觉得我能信?” “合着按你的意思,宋嘉、袁湶都得有背景才行啊?” 罗力平被他问住了,徐容的确有推荐女演员的习惯。 只是和他在生活中始终如一不同,他很少会主动跟一个女演员合作第二次,尤其是演他妻子或者恋人的角色。 自他入行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女演员享受过这项殊荣,不然也不会导致上一届的金鹰奖被他的“妻子”瓜分的名场面了。 而从后来的播出效果来看,无论是他推荐的宋嘉还是袁湶,都在戏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一时间,他也有点不确定了。 跟剧组的众人打过了招呼,罗力平朝着片场张望了一圈,问道:“老刘呢?” 徐容道:“老刘今天有事儿,晚点过来。” “噢。”罗力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和他聊了?” 徐容犹豫了下,道:“也不能算吧,他的意思是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徐导拍的不行,明天就正式上任,要是可以,他以后就不过来了。” 罗力平“唔”了声,明白了刘疆的打算。 若是徐记周能够把他自己写的故事完完整整地通过镜头讲出来,那么刘疆就安安心心的当他的监制。 如果连故事都说不明白,明天一早,监制就会正式拿起对讲机坐到监视器后,负责拍摄工作。 开机仪式过后,尽管是第一天拍摄,但剧组立刻便开足了马力,临到放工,一天下来愣是拍了六场。 《番号》是献礼片,今年必须上映,先前组织演职员围读剧本,已经耗去了十六天,留给剧组的时间相当紧张,这也是刘疆的顾虑之一。 他是个慢工出细活的导演,每一条戏,多多少少的总要拍个两三条,让演员在一定的框架内自主发挥,选一条他觉得最合适的用。 这种和时间赛跑的拍摄,和他的拍摄风格本身就存在严重的冲突。 晚上,罗力平、徐容、徐记周、刘疆四人坐在电脑前,观看今天拍摄的粗剪成果。 随着一场戏放完,留着短发的剪辑助理忐忑地望着几人,问道:“还,要再放一遍吗?” 剪辑助理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制片人、导演加上俩监制,四人自打进了屋,脸上就没瞅见过丁点的笑容,跟检查她的工作似的。 罗力平没当即做出评价,而是看向了徐容和刘疆,故事讲的好不好,他们俩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刘疆同样将目光转向徐容,笑着道:“徐老师是监制,拍的是不是符合剧本,徐老师你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徐容沉吟了一下,道:“我感觉挺有意思的,老刘你觉着呢?” 刘疆露出果不其然的笑容,道:“我也这么认为,拍出来的效果比剧本更精彩。” 罗力平眼瞅着徐容和刘疆跟达成了什么默契似的,道:“那,就这样吧。” 而后,他又转过头,笑着对徐记周说道:“徐导,情况你也了解,《番号》是献礼片,时间紧、任务重,接下来要辛苦你了,两个月,一定得杀青,不然年前恐怕赶不及上映。” 徐记周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定,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还请几位多指正。” 《轮回乐园》 “客气啦,客气啦。” “好了,听徐容说你们还要读剧本,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们先回。” 出了酒店的大门,罗力平诧异地瞧着刘疆,问道:“你刚才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刘疆笑着摇了摇头,道:“今天拍了七场,我看了五场,徐记周确实比我会拍战争片。” “我总感觉,你跟徐容,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罗力平狐疑地瞧着他,不大确定地问道,因为他感觉刘疆对于徐容的表态,丝毫不觉意外。 刘疆呵呵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我最近接到了一个本子,也是战争片,投不投?” “投啊,为什么不投?罗力平怕寒了刘疆的心,当即拍着胸脯道,“要用谁你说,我去找人。” 刘疆指了指身后的酒店,道:“徐容,你能给我要过来吗?” 罗力平讪讪笑了两声:“呵呵。” 徐记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一碰面,徐容瞧着他精气神都比之前旺了不少。 “徐老师,有人探班。” 徐容疑惑地看向喊话的场务,这大清早的,探班探的也太敬业了吧? 视线一转,瞅见几个正在朝着片场走过来的人后,他心中更纳闷了,因为这个组合实在太奇怪了。 来的拢共五个人,赵宝钢打头,一左一右跟着和他合作过的李洸洁和马稣,另外中年人戴着帽子,瞧着稍微有点面生。 “呦,赵哥,稀客啊。” 赵宝钢乐呵呵地瞧着他的打扮,道:“稀客什么,我的组就在隔壁,还等着你过来客串呢。” 徐容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应当是赵宝钢的新戏开机了,客串的事儿,也是他之前答应好的,作为徐行进组的人情。 捧徐行的计划,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而赵宝钢的戏不需要什么业务水平,好看就完,简直就是为徐行这类艺人量身定制。 昨儿个开机的,不只《番号》剧组,赵宝钢执导的《京城青年》也在京城同步开机。 毕竟全中国看的都是同一本黄历,挑日子也都挑的差不多。 只不过和《番号》要赶时间不同,赵宝钢的戏没不急着上映,也没那么着急。 赵宝钢瞧着忙的热火朝天的片场,问道:“我听着你们昨儿个就拍了个整天儿,赶工期呢?” “献礼片。” 赵宝钢了然:“噢,我说呢。” 徐容跟李洸洁和马稣打了个招呼,问道:“去里边坐坐?” 赵宝钢摆了摆手,道:“不坐了,就是过来瞅瞅,一会儿就走,哎,你们这群演有上百号吧,总投资不少啊?”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估摸着七八千万总是有的。”徐容打了个哈哈。 “哈哈,你就吹吧,七八千万,就你们这个演员阵容,四千万顶天。” 赵宝钢搭眼一瞅,整个剧组,就徐容一个熟脸,也就意味着他一个人的片酬差不多就要占去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片酬预算,而战争片一般都是三十集左右,就是投资方真给七八千万,他们也花不完。 望着和赵宝钢谈笑风声的徐容,站在一旁的李洸洁总有种不真实之感,此时,他从徐容身上几乎看不出七年前那个用尼龙袋装行李的半大孩子的影子,给他的感觉、谈话的内容,也都大相径庭。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徐容的还有点木讷,如同一只蜗牛一般,小心翼翼地用触角认识这个世界,哪怕一套比较贵的化妆品,也能让他惊讶的瞠目结舌。 如今,他身上那股自信肉眼可见,片酬据传也是整个电视剧行业最贵的。 见剧组准备的差不多了,徐容冲着仨人说道:“赵哥、李哥、马稣,我先去忙了,回头有空了再聊。” “好。” 等徐容离开,马稣瞧着神色茫然的李洸洁,问道:“你以前认识徐老师?” 李洸洁颇为感慨地笑了声:“七年前拍戏的时候,我们俩住过一个房间。” “那时候他还没火吧?” “岂止,他都没拍过戏。”李洸洁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时候他大概怕导演吵他,晚上洗澡的时候都在背词。” 赵宝钢抱着膀子,道:“要不怎么说人家能红呢,是吧?!” 临正式开始拍摄前,剧组的灯光老师炸毛了:“米菠萝呢,谁见米菠萝了?” 正听着执行导演高涵讲戏的徐容扭过头,看着几个绕着片场直打转的灯光老师。 米菠萝其实就是泡沫板,补光用的。 “是不是在车上没拿下来?” “赶紧去找找看。” 高涵走了过去,问道:“咋回事?” 大高个的灯光组长一手掐着腰,一手挠着头道:“米菠萝不见了。” 跑去车上看的场务很快返回:“车上没有。” “是不是忘酒店里了?” “不可能,刚才卸东西的时候我还见着呢。” 高涵愣愣地瞧着一群操着流利的豫省方言的灯光组,问道:“那总不能飞了吧?”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场务低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个人提着走了,我以为他是咱们组的,就没拦着。” 高涵和灯光组长当即转过头,问道:“长啥样?” 那场务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大高个,戴着顶帽子。” “有生人来剧组了?” “刚才有人探班徐老师。” “啥玩意?赵宝钢?”高涵懵了,别人不认识赵宝钢,他是认识的。 可是赵宝钢那么大的腕儿,几十块钱的米菠萝也顺? 他又看向那年轻场务,问道:“确定吗?” “不,不太确定。” 徐容走了过来,道:“我觉得赵宝钢肯定不能干这种事儿,又不值什么大钱。” 他说着,冲着围读期间熟络的王镭、李建,以及演地瓜的姜涵、演陈大山的斌子等人喊道:“再来俩灯光组的老乡,走,跟我一起,咱们去隔壁搞一块回来!” 高涵忙拦住了他,道:“徐老师,你不是说赵导不能干这事儿吗?” 徐容一咧嘴,笑着道:“是不是他有什么关系?就借过来用用,这场戏拍完就还给他们。” 第八十六章 内外 高涵握着对讲机,杵在片场边,无语地望着剧组一帮人跟着徐容嘻嘻哈哈离开的背影。 可是他又不好硬拦,不说因为米菠萝的丢失无法正常拍摄,纵然是没这档子事儿,对于组内谁说话管用、谁说话不管用,他心里门清。 徐记周正坐在监视器后改脚本,一抬头,眼瞅着徐容带着一帮人往片场外走去,忙拿起了跟前的对讲机,问道:“高涵,咋回事,徐老师领着一群人干嘛去啦?” 高涵握着对讲机,道:“咱们的米菠萝找不见了,徐老师说,说去隔壁赵宝钢导演那瞧瞧。” “咱们的东西找不见,去人家那瞧干啥?” “有个场务说见刚才有个戴帽子的生脸拿走了,所以有人猜测是,是赵宝钢的人。”高涵说这话时,也有点底气不足,因为那个场务也不太确定。 徐记周听到高涵的说辞,好半天没言语。 “导演?” “不是,你是还没睡醒吧?”徐记周直接扔下了对讲机,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噢,赵宝钢一大早闲疯啦,跑咱们这就顺了块泡沫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涵理智上也觉得不可能,基地又不是荒郊野岭,进城去买一块一来一回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徐记周指着片场百十来号群演,道:“咱们这儿这么些人,好些还都是刚过完年来的新人,谁也保不齐抽走当屁股垫子了,你赶紧去把徐老师追回来,别因为几十块钱起了误会。” 高涵先是应了声“好”,可是刚抬脚走了两步,又想起了刚才徐容的话,扭过脑袋,道:“导演,徐老师刚才走之前说,是不是他们拿他的不重要,他就是去借一块回来用用。” “人家能借给你,即使眼巴前用不着,兴许下场戏就派上用场了。” 徐记周的声音渐渐落下,寻思几秒钟,反问道:“你是说,他的意思是,借,一块?” 他着重在“借”字加了疑问的语气。 高涵干笑了声,模棱两可地道:“我听他的话音儿,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徐记周眼瞅着已经拐了个弯彻底不见了的自家的一群人,问道:“我刚才看跟徐老师一起的七八个,都有谁?” “挺多呢,基本上几个主要演员都去了,对了,还带了俩灯光老师。”高涵说着,伸手指了指徐容离开的方向,“导演,那,我赶紧去追回来吧?” 徐记周想了一会儿,突地乐了,道:“别去啦,你马上跟道具组的老刘说一声,让他赶紧派个人开车去买一块回来,回头要是徐老师他们借过来了,就给隔壁剧组送过去,要是没借过来,就咱们自己用。” 高涵有点不明白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徐记周就彻底变卦了,不由问道:“导演?” 徐记周摆了摆手,道:“徐老师这是在给其他演员找氛围呢,你想象眼下的情形,是不是跟李大本事每次带着人去偷鬼子特像?” 经徐记周这么一提醒,高涵琢磨出了点味儿来,道:“合着按你的意思,徐老师这是把赵宝钢,当成了鬼子,领着一帮人去体验生活了?” “我估摸着就是这个意思,徐老师不是莽撞的人,而且他跟赵宝钢是老交道,真要是被抓了个现成,也不碍大事儿。” 徐记周笑着说了句,而后道:“你叮嘱一下各组,以后开工之前,一定要清点好东西,今天的事儿不允许发生第二次,对了,赶紧去买一块泡沫板回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 徐容带着八个人,跟逛街似的,慢慢悠悠地往隔壁的《京城青年》剧组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讲解着待会儿的策略,道:“等会儿我去找他们导演聊天,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位灯光老师,你去找他们的灯光,就说李洸洁老师要和我合影,借用一下米菠萝,完了其他人负责掩护,比方说也合个影,拿过来用一下什么的,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的当口,直接给他们顺走。” “对了,其他人一定要帮忙遮挡对方灯光组的视线,这玩意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其他人也不会盯着。” 他说着,把自家灯光组老师胸前的工牌翻了过来,正面朝下,而只露出个背面,这玩意稍不注意可能就被别人注意到了。 王镭听完了他的打算,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道:“本事,这,赵导发现了会不会生气?” 按剧本的里的名字喊,是徐容在读剧本期间要求的,因为他发现除了几个主演之外,徐记周找来的这些同行虽然都没什么名气,可是性格都和角色比较贴近,想来他在写剧本的过程中,已经考虑到用哪些人。 徐容笑着道:“放心,我估计徐导现在已经让人去买了,赵宝钢刚才还在咱们这边晃悠,八成是遇到问题,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开不了机,他是个讲究人,对于布景力求精致,要是马上开拍,他一准盯着现场布景,等咱们把这场戏拍完,再让人给他送回来就行,而且他们要是一直拍室内戏,估摸着今天可能都发现不了自家的米菠萝找不见了。” 演地瓜的姜涵不大确定地问道:“本事,你的法儿,能成吗?” “没问题,这两位灯光老师一口豫省话上去就好用,要是再问,就说新来的助理,他们昨儿个也才开机,谁带了个新徒弟面生也正常的很。” “哈哈哈。” 国内各个剧组的灯光是个很神奇的单位,别的组可能有的是四川的,有的东北、云南的,唯独灯光,跑十个组,至少八个都是清一水的豫省人。 本来,徐容估摸着赵宝钢的剧组即使没开机,也该在准备,可是拐了个弯儿,到了他们的片场,视线扫过,看着院子当中排排坐的七八个人,当场僵在原地。 而在外头的大巴车里头,歪着一颗颗还没睡醒的脑袋。 根本没有半点开工的意思。 你们真是来拍戏的? 你们的人呢? 你们的设备呢? 你们的米菠萝呢? 他冲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冲着赵宝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问道:“赵哥,你们这是?” “他娘的拉设备的司机跟错了车,一路给干到了丰台去了,这不,等着家伙事过来呢。”赵宝钢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又疑惑地瞧着徐容,“唉,你不是要开工了嘛,咋又跑我这来了?” 徐容脸色讪讪:“嗨,临时调整,我的戏挪到下午了,来你们这逛逛。” 来前商量周详的计划,全都给落空了,借的前提,是人家得有,这可倒好,除了人,啥玩意也见不着。 为了避免赵宝钢察觉到自己的来意,他说着,冲着远处的大巴车扬了扬下巴:“你们不也是昨儿个才开机吗,咋瞧着一个个跟连轴转了俩月一样?” “昨儿个开机不假,可也有开机宴啊,说了少喝点少喝点,一个个非嗷嗷着正月还没出去,就当过年了。”赵宝钢无语地揉着脑袋,“你又不是不了解情况,一个个的都是见了酒不要命的主儿,这不,都喝不了少,等会儿开机了,要是还梦游,接下来的三月,谁特娘的也别想碰一滴酒。” 跟赵宝钢侃了约摸十来分钟,眼瞅着剧组拉道具的车过来,徐容一边跟赵宝钢胡侃着,一边冲带着来的俩老乡使了个眼色。 “别睡啦别睡啦,都下来搬东西。”在瞅着应当是制片主任招呼站在大巴车门口喊的当口,俩老乡也跟经了宿醉了似的,揉着脑袋,走向了道具车。 在《京城青年》剧组缓缓开始运转起来没大会儿,徐容瞥见自家带来的一伙人没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当即立起了身子,拍了拍屁股,对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赵宝钢道:“那赵哥,看你们也要开工了,我就先回了。” “成,等不忙了,再喊上老刘一块聚聚。” “再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年忙的要死。” 说完了,徐容迈着悠闲的步子,不紧不慢地出了《京城青年》的片场,拐了个弯之后,立刻一路小跑,朝着前边八个人围成的一个整整齐齐地方形追了上去。 “本事回来啦,本事回来啦。” 到了跟前,徐容瞧着八人分别抬着四边,连说话、走路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啼笑皆非地道:“不是,就一块泡沫,你们八个人抬着?知道的以为你们搞了块泡沫,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刚刚挖出了和氏璧呢。” “嘘。” “嘘。” “嘘。” “快跑快跑。” “轻点轻点。” “嘿嘿嘿。” 徐容瞧着八人猫着腰,一个个跟真当了贼似的嘿嘿直乐的模样,笑着道:“你们特么的能不能别这么猥琐,咱们是借,又不是偷!” “那不还是偷嘛!” “哈哈哈。” 徐容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地瓜,等会儿咱们用好了你赶紧再给他们还回来,就说路上捡的。” 姜涵笑着道:“放心,他们肯定不会找的,刚才卸的时候,我看他们带了四块。” “嗨,早说啊,那还还个屁,不还了。” 回到片场,徐记周愣愣地看着九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指着米菠萝,问道:“你们,咋搞回来的?” 听完了一块过去,并负责实操的灯光老师讲解的详细过程之后,徐记周笑惨了,道:“你们刚到人家片场,发现人家设备还没拉过来的时候,是不是都傻眼了?” 演陈大山的斌子道:“岂止,导演你是不知道.......” 设备到齐,剧组正式开始了第二天的拍摄。 要拍的是李大本事和孙成海立下比谁杀鬼子杀的多的赌约后,在山神庙比战利品的一场戏份。 “走一条,走一条。” “预备,开始!” 徐容带着地瓜、陈大山、丁大算盘等人进了门,在院子当中站定。 李建坐在山神庙中,摆弄着手中的枪,大马金刀地抬起了右脚放在左腿上,斜着眼望着众人,道:“这半个月,八路在武义地面上,风光啊?” “停。” 徐记周走了过来,道:“李建,动作太大了,孙成海自立山头,但并不是土匪,也没必要学一个山大王的做派,稍微柔和一点。” 李建疑惑地瞧着他,道:“导演,孙成海现在就是一个土匪吧?” “是,可是在他当土匪之前,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你刚才的动作,要是让你演赛豹子,一准特别好,但是你不是。” 李建的视线在徐记周和旁边等待的徐容身上晃了一圈,道:“我再来一次。” “这半个月,八路在武义地面上......” “还是有点拧巴,你把枪收起来,别摆弄,再来一次。” 徐容望着这一切,并没有言语,李建的出发点是没错的,他想演出层次感和先后的不同,但是因为过去“农民”的身份和眼下的“好汉”并没有形成有机的统一,并且他又执着地想演出一个草莽英雄应当具备的豪迈气概,结果把自己困在了角色的两重身份当中。 王镭凑到了徐容旁边,看着李建一遍又一遍的改动作,问道:“你看出来是咋回事了吗?” “在跟角色较劲呢。” “跟角色较劲?” “嗯。” 他说着,冲着李建喊了句,道:“老孙,别跟角色较劲,顺着来。” 李建愣愣地望着徐容,他一门心思地都在考虑怎么演的既有气势,又不乏朴实,没太听清徐容刚才的话。 “啥?” 王镭解释道:“徐老师的意思是你别想太多,就老老实实地照着农民演就行,也别想演英雄。” 徐记周嘴唇蠕动了下,可是并没有出声打断,他想要的当然不是李建演农民,而是一个具备侠肝义胆的农民。 可是等李建想了一会儿,坐回了椅子当中,腰背不再像之前那么挺拔时,徐记周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下,李建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徐容,颇为惊奇地道:“徐老师,你这眼睛,有点毒啊。” 徐容摆了摆手,道:“巧了,瞎猫碰上死耗子。” 徐记周笑了两声,没再反驳,他在旁边指导着,李建前前后后改了十来分钟,结果愣是不顶徐容的一句话效果好。 他明白缘由,他的指导,是从外部解决问题,而徐容,则是从内部找原因。 第八十七章 错了 “卡。” “本事,本事,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场戏拍完,演丁大算盘的高昌浩怀里抱了几瓶矿泉水跑了过来,在徐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里,拿了一瓶塞到了徐容的手中。 徐容愣了下,接过了,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不由敬佩地道:“高老师,厉害。” 高昌浩在戏里是大管家的角色,而此时高昌浩的行为,就是行动引导,时时刻刻进行生活体验。 高昌浩“嘿嘿”笑了两声,道:“嗨,应该的,应该的。” “谢谢。” “甭客气。”高昌浩笑着,又分别把水分给了其他的演职人员。“来来来,大伙喝口水歇歇。” 徐容望着高昌浩的背影,并没有拧开,而是将水递给了跑过来的王亚芹,同时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杯。 王镭此时凑了过来,问道:“徐...本事,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李建在跟角色较劲?” “那不是明摆着呢吗?” 王镭无语地望着他,他真没看出来到底“明摆”在哪。 徐容拧上水杯盖,将杯子递给了王亚芹,冲着高昌浩扬了扬下巴,道:“你有空了多观察观察那位高老师,他的基本功虽然一般,但是方法很好,表演特别接地气,很值得学习。” 王镭狐疑地瞅了已经给众人分发完了水,拎着剧本找了个角落蹲着默默背词的高昌浩,低声道:“不能吧?” 因为在他看来,能被徐容用“值得学习”评价的同行,即使没红,也是业内响当当的黄金配角。 徐容轻摇着头,道:“影视有影视的演法,话剧有话剧的演法,不能因为别人基本功不过关,演不了话剧,就彻底否定一个人,不说别的,就人家这态度,你见过几个?我敢打赌,他以后必然能出头。” 王镭的脸色渐渐趋于严肃,徐队对高昌浩的评价很高,而且先前他只一句就纠正了李建的事实在,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的确像导演说的,很毒。 此时,王镭丝毫不敢怀疑,而开始认真观察起高昌浩。 等了一会儿,机位、灯光调整完毕,随着徐容和高昌浩进场,王镭直接扭头朝着徐记周走去。 他知道,接下来要拍的是李大本事在关禁闭的小黑屋中,第一次遇到丁大算盘的情节。 既然徐容特意叮嘱,那么高昌浩的呈现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对于两位高手的过招,他也颇为期待。 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认真。 怎么拍、怎么走位,昨天晚上都一条一条说过,各自记得都有。 但是,他仍拿出了跟倪大虹搭戏的态度,因为他很清楚,对于高昌浩这样的时刻进行体验的同行,稍不注意,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照着剧本走了一遍,徐容笑眯眯地盯着高昌浩,道:“算盘,开始吧?” 高昌浩同样笑眯眯地瞧着他:“好。” 徐容懂了,高昌浩跟他想的差不多,刚才的走戏是不作数的,因为高昌浩虽然没有明说实拍怎么演,但是他自信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对于接下来的戏份,他有着十足的信心。 “八场二镜一次。” “预备,开始!” 光线不太明亮的房间当中,徐容嚼着窝窝头,端着碗、提着瓦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背对着门坐在炕上的高昌浩身后。 徐容探着他的脑袋,在他背后站了三秒钟,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忽地伸手猛地拍了把他的后背:“吃饭啦。” 这三秒钟,在刚才的排练当中是没有的。 正低着脑袋,认真数黄豆的高昌浩知道他肯定会按照剧本的设定拍他的后背或者肩膀,但徐容偏没那么做,既然遇到了高手,自然要逼迫出双方最大的能量。 如果他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拍”了,高昌浩的“惊吓”必然没那么真实,所以他故意等了三秒钟,在他纳闷的时候给他一个切切实实的惊吓。 高昌浩一个激灵,手中的炒黄豆呼啦啦地撒了一地,一骨碌扭过身子,眼睛瞪的老大,声音沙哑地吼道:“干什呢?一惊一乍。” 徐容下意识仰了下身子,瞅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黄豆,直起了腰,笑着道:“呦呵,行啊爷们,居然还藏着私货呢?哎,我说,你总不是因为这个给关的禁闭的吧?” 在他说的过程中,他来到了炕头,大刺刺地坐了上去,而高昌浩也蹲到了地上,着急忙慌地捡黄豆。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他,想看他怎么接,可是等了半天,愣是没听到高昌浩接吱声,疑惑之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问道:“算盘?” 高昌浩缓缓抬起头,脸上颇为尴尬,不是他忘词了,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徐容临场改动了的台词。 按照剧本,徐容应该说:呦呵,居然还藏着私货呢,行啊爷们。 刚才走戏也是这么走的,可是这刚临到实拍,徐容不仅颠倒了台词的顺序,还自己加了一句疑问。 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也不是童星出道,相比于大多数同行,他接触演戏比较晚,直到三十三岁才真正踏入这行,而且演的角色,戏份也一直不多。 对于跟徐容这样的连导演都客客气气对待的大腕儿合作,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疏忽,因为他清楚,人家兴许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可能会被换掉。 至于临场发挥,更不是他会玩的高端技术,他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演自己,拍的时候,也是按部就班地说台词。 徐容见高昌浩只愣愣地望着自己,而不言语,疑惑地瞧着他:“算盘,怎么了?” 高昌浩的嘴巴张了两下,最终又低下了脑袋,道:“徐老师,对不起,咱们拍戏的时候,您,就是您能不能不要临场发挥?” 徐容懵了,因为在他看来,高昌浩虽然基本功一般,但是是有望成为大家的,而且他自从拍戏以来,第一个向他提出这么个奇怪要求的人。 正在徐容跟高昌浩大眼对小眼的功夫,徐记周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徐老师徐老师,抱歉抱歉。” 徐容对即兴的钟爱,在整个行业内都是出了名的,而他的这种表演风格,对于业务水平稀松的同行,一个个都感到压力山大,而对于业务能力较强的演员,却是极为期待。 即兴往往是灵光的刹那闪现,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刹那的灵光闪现,也往往会成为整部戏的高光时刻。 如同去年的网络热词: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 因为没有深刻的体验,对角色、人物关系没有充分的理解,演员根本做不到临场发挥,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人物说出、做出剧本规定之外的台词、行动时应该匹配怎样的呈现方式。 徐容转过头,不解地望着徐记周:“徐导?” 徐记周瞅着尴尬地立在旁边的高昌浩,道:“徐老师,那个,高老师不是科班出身,拍摄的经验也不是特别多,不是很擅长临场发挥,你多担待。” 经徐记周这么一解释,徐容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不是自己早期拍戏的情形嘛,除了按部就班的说台词,别的一点也发挥不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笑着对高昌浩道:“你早说不就完了嘛,扣扣索索的,你啊。” 高昌浩见徐容并没有生气,露出几个牙齿,道:“实在不好意思徐老师。” “没事儿没事儿,我以前也跑过龙套,当过配角,明白你的难处,都是那会儿过来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喊错啦。” “本事,本事,嘿嘿。” 直到此时,徐容才算彻底明白了缘由,高昌浩根本就没有体验,因为他也不懂体验。 演戏并不是自己买套斯氏全集就能学会的,要么是日复一日的基本功练习、排戏,要么是大量的戏喂出来。 而高昌浩严格而言就是在走第二条路,尽管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表现派的技法,但是在斯氏的认知当中,只要不以体验为基础的,都可以被笼统地称为表现派,而高昌浩的演法,明显也可以算做其中。 不过看着神情没之前那么忐忑的高昌浩,此时徐容深切地了解了表现派的难处。 没喝过醋,而非要给人喝了醋的感觉,就必须得见识许许多多的喝了醋的人的模样,然后把这些人的“共性”给剥离出来,融入到自己的外部呈现当中。 再一次准备拍摄前,高昌浩忙拿过剧本瞅了两眼,徐容再次愣了下。 在读剧本期间,高昌浩明显对剧本很熟悉,没有丝毫磕磕绊绊的模样,昨天晚上大家也一起做了功课,而就在刚才走戏之前,高昌浩还在抽空背台词,他的词虽然不少,但相比于他的,实在算不上多,但是真有那么难记下来吗? 他并没有当即问出心中的疑惑,直到一场戏拍完了,他才装作无意地问道:“算盘,我看你逮着空就背词,咋回事啊?” 高昌浩此时也发觉了,徐容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因为他接不住他的临场发挥而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听到徐容的话,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脑子笨,老记不住词,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人家一个早上就能背下来的一首诗,我得一个星期还不一定能背下来。” 他倒是没有撒谎,他很珍惜演戏这份工作,可是别人往往花十来分钟就能记住的台词,他却需要付出数倍的精力才能记住。 倍看小说 再加上年纪偏大,过去也没有形成经常背诵的习惯,他背起词来,比常人要困难的多,因此在拍摄的间隙里,他不得不争取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背台词。 可是纵然如此,在拍摄的过程中,他也总是难免出错,或者接不住别人的戏,那他只能平时表现的勤快些,就像刚才给人送水,好不让别人生出不满。 徐容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打趣他道:“那你还天天撺掇着一帮人整整整,我跟你说,酒这玩意,喝的越多,记忆力退化越快。” 他说的是读剧本期间,高昌浩总是鼓动着剧组的人走街串巷吃好吃的事儿。 高昌浩愣愣地瞧着他,道:“你要是说伤肝我信,喝酒还影响记忆力?” “影响大了,我认识的一个同行,就因为喝酒,背台词比你还困难。” 高昌浩拍了拍肚子,道:“不是,喝了酒,啪嗒,咽肚子了,还跟脑子有关系?” “那你喝多了还头晕呢。”徐容笑着打趣了一句,脸色也渐渐转为严肃,“我跟你说,要是真打算在这行,你得先把酒戒了,这玩意伤肝什么的还是小事儿,你本来就是背词困难户,要是再像你那么三天两头的喝,以后背台词只会越来越难。” 高昌浩脸上少见的露出了点严肃,道:“嗯,不喝了,不喝了,以后谁要喝酒谁就是孙子。” 而此时,本来想欣赏一场“巅峰对决”的王镭都快笑劈叉了。 徐容坐在了椅子上,瞅着旁边的王镭咧着张大嘴“嘿嘿嘿”地冲着自己直乐,当即把脸绷了起来:“你笑啥呢?” 王镭稍微的收敛了一点,可大概过于开心,他又没能完全收敛,道:“你不是说让我观察嘛,我观察啦,哈哈哈。” 徐容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因为刚才一场对手戏下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高昌浩跟体验屁的关系也没有,行动引导更是无稽之谈。 可就在半个钟头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王镭说高昌浩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反正已经过了半个钟头,李大本事胡咧咧,跟他徐容有半毛钱关系? 在他的锐利的视线的注视下,王镭总算是收敛了笑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偶尔转头的当口,这家伙又咧着嘴乐呵呵地瞧着自己。 徐容当即瞪着他:“你的假是谁批的?” “假?” 王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茬,道:“是杨队。” “噢。”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回头我得跟杨力新提提,年轻人就得多在院里打磨打磨,多跑几年龙套。” 王镭当即傻眼了,道:“不是,徐队,咱不能公报私仇啊。”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公报私仇啊?我这都是为你好,全国各大院校、剧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这是对你的锻炼,你要抱着感恩之心,好好珍惜。” “徐队,我错了,真的,我真错了。” ********************** 给各位读者朋友汇报一个事,因为工作原因,红接下来的半年被调到了上海做一个项目,更新上可能会.......嗯,大家应该懂,但是红保证,平时尽量多存点存稿吧,尽量保持每天一更。 第八十八章 作死 随着拍摄进程有条不紊的推进,徐容偶尔的开始怀念去年排演《雷雨》的日子。 尽管在《雷雨》的排练、演出期间,他也会因为同演者的业务水平感到无奈乃至于无力,可此时再对比来看,不过是因为当时要求过高的缘故,要是那一小撮人放在《番号》剧组,几人的业务能力都算得上是拔尖的。 就像王镭,在院里的新生代演员当中属于中游,可放在剧组的一众主创当中,也仅仅只次于他。 而且话剧和影视表演最大的区别是,它给演员纠正错误、弥补缺漏的空间和时间。 一场演的不好,可以自我反思、修正,在下一场演出时争取表现的更出彩,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对自身过往打下的基础、习得的技巧、积累的经验的回顾、总结以及运用,因为在反思、修正的过程中,必须绞尽脑汁的思考、尝试如何表现的更加贴合一个或者某一类人物。 他突然有些期待起过阵子就要复排的《家》,年节前后他去串门的时候特意留意过,蓝田野、朱旭两位老爷子身子骨依旧健朗,应当能够正常参演。 在大半个月之前,《家》能不能顺利成组、排练、演出,他其实抱着成就成,不成就拉倒的态度,因为毕竟两位老爷子年纪不小,最终能不能参演还是个未知数,再者在一举达成大满贯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最近几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电影市场,话剧方面,在他看来,至少短时间内,一台《雷雨》在已经足够。 但自打无意间得知“打徐小分队”的存在和目的之后,他不再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家》的顺利上演,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他有种预感,这台戏,将会与《大明王朝1566》一样,成为他整个职业生涯当中重要的里程碑之一。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明年刘合平的新剧本《北平无战事》开机时,他的综合评价能够达到“S-”,并且特质“恒定巅峰”成功挂载。 然后锤得陈保国等一干宵小哭天抢地、心服口服! 但是他也明白,那不太现实,因为眼下他距离“S-”还差着整整314点经验值。 《五代河山风月》 系统拔高的天赋以及他自身积累的技巧、经验,足以保证他的业务水平在中青年两代同行当中是最考前的那拨,但是要说以“A+”的天赋按着同样以体验为基础的陈保国锤,多少有点异想天开。 因为他最近也没听到这几个人接新戏,在准备时间上,他们比他要充足的多。 不过距离《北平》开机还有一年的时间,他倒也不慌,他如今每进一步难比登天,陈保国只会比他更难,甚至因为天赋和道路的限制,已经没有丁点进步的空间。 而他多少还有几位院里的老前辈乐意扶梯子,让他登天。 一大早打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徐容照常泡了杯红枣枸杞茶,在等待王亚芹过来的时间里,他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氤氲了雾气的玻璃外,夜色仍旧没有半点丝毫褪去的迹象。 他推开了窗户,听着外边簌簌的雨声,不由皱起了眉头:“下雨了?!” 这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 “笃笃笃。” “进来。” 王亚芹推开了半掩的房门,挎着包包、提着开工箱走了进来,见徐容站在窗前,道:“徐老师,外边下雨啦,我看预报,今天还有大雨。” 徐容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桌上已经泡好的水杯,道:“既然没通知今天休息,肯定是要正常拍摄的,咱们时间本来就紧张,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不能把进度落下。” 他说着,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开工箱,道:“走吧。” “好。” 到了片场,拉开车帘,雨珠劈啪作响的窗户外,仍然一片漆黑。 见大部队还没跟过来,徐容也没下车,他的车是剧组唯一的保姆车,现在大部队还都没到,即使下去,也只不过干等着。 他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对王亚芹道:“我先眯一会儿,等会儿他们收拾差不多了喊我。” “好。” 过了约摸五六分钟,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发动机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徐容只觉朦朦胧胧,似乎睡着了,似乎又没睡着的当口,王亚芹的声音传了过来:“徐老师,徐老师。” 徐容睁开了眼睛,望着车窗外的被大灯照的通明的夜色,已经雨幕之下忙碌的身影,道:“这么快?” “已经过去半个钟头啦。” “噢。” 徐容当即披上了外套下了车,一开车门,一阵冷风吹来,他忙将被风吹歪的伞柄往下拉了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今儿一场大雨落下来,跟回到了冬天似的。 “鞋套,有鞋套没有?” “一次性雨衣管球用,稍微挂着点就漏雨,赶紧去拿个棚子,人不怕淋机器根本搁不住这么泡。” 片场内的喊声和雨水的“哗哗声”此起彼伏、交织相应。 徐容瞧着在大雨底下忙碌的几个道具老师只一会儿的功夫,脚上的鞋子已经被雨水浸透,一脚踩下去,鞋面都能挤出水来。 他打着伞,无声地走进了屋里,今天仍旧拍内景戏,这也是剧组冒着大雨坚持拍摄的原因。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钻进屋里避雨,就像灯光组,为了与前后的戏份衔接,他们必须在外边营造晴朗的日头。 徐容进了屋,见站在门口瘦高个的制片主任王维安站在门口,披着件粉色一次性雨衣冲自己点了下头,沉吟了下,道:“王制片,今儿的午饭给每个人加个鸡腿吧。” 王维安和徐容算是老相识,在拍摄《羊城暗哨》期间合作过,听到徐容的话,他愣了下神后忙点了点头,道:“好的徐老师,我等会儿就去去安排。” “这天气,真适合睡觉。”王镭坐在凳子上,正化着妆,瞅见徐容进来,无精打采地说道。 歪在他对面的李建接上了茬:“咱们还是尽快拍吧,现在内景还轻省点,等回头开始拍外景和战争戏份,那才是真的苦,还不如现在累点,省得到时候连轴转上大夜。” “徐老师,徐老师,有人探班。” 徐容正要让化妆组长给自己化妆,听到喊声,不由皱了下眉头。 眼下天上落着这么大的雨,而且天还没亮,正常人应该不会过来探班。 难不成赵宝钢那边的道具车又跑错了场,他闲着无聊又来“串门”了? 他起了身,绕过周围环绕的人,到了门口,看到来人,心下一时间又惊又怕。 “哎呀妈耶,雨下的可是真大!” 小张同学怀里抱着个鼓囊囊的手提袋,伫立在门口,大概因为她打的伞太小,而风雨太大,她的小半截裤脚已经被雨淋湿。 “下着雨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跑过来干嘛?!” 小张同学本来兴冲冲地跑过来,一句囫囵话还没来得及说,迎面就是一通不客气的训斥,她脖子一梗、俩眼一瞪,就要拿话呛他,可是她的话又没来记得说出口,就被徐容一把拽进了屋内,并且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徐容转过头,冲着王亚芹喊道:“亚芹,你领着小张去车上歇会儿,把空调温度开高一点。” 小张同学刚上来的气儿一瞬间又莫名其妙地消了下去,道:“不歇啦不歇啦,雨下的太大了,我开的慢,得赶紧回去换下鞋子,一会儿还要去院里排戏。” “别去了,我跟冯远正说一声,今天歇着,你的台词反正就那几句,让人先替着呢。” 小张同学“嘿嘿”笑了两声,将袋子塞到了他的手中,道:“我给你带了件羽绒服,降温了,你别冻感冒喽,好啦,我得赶紧回去啦。” 徐容拎着衣服,知道她的执拗劲上来了,叹了口气,道:“你慢点,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啦,我开的不快,放心吧。” “等等。” 徐容望了一眼浓密的雨幕,拽住了转身就要走的小张同学,道:“亚芹,你跟小张一起回去,她开车不咋地,还下这么大雨,我有点不放心。” “徐老师,真不用的。” 徐容瞪了她一眼,道:“你闭嘴,下次别这么冒冒失失的了,我要是真冷就让亚芹回去拿了。” 王亚芹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定,因为她的工作是徐容的助理,眼瞅着戏马上就要开拍,可是徐容却让她离开。 徐容见俩人都看着自己,道:“别愣着啦,你们俩回去吧,这边没事儿,剧组这么多人呢。” 王亚芹见徐容的态度的态度坚决,撑起了伞,道:“好,那你有事儿你跟我打电话,开工箱我先放这了,东西都在里边。”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 等小张同学和王亚芹冒着雨离开,王镭本想打趣两句,可是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高昌浩接不了徐容的戏,倪大虹戏份少还没进组,他发现徐容完全把表演的热情完全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排戏跟实拍,简直彻彻底底的截然不同的呈现方式,每一次都弄的他提心吊胆的。 他不是没抱怨过,可是徐容总是用“这是锻炼”来答复他。 “先走一条。” “预备,开始!” ...... 一场拍完,在准备拍摄今天的第二场戏,也就是陈大山婚宴的戏份前,执行导演高涵却急的团团转。 演陈大山的的媳妇赵燕的演员吴青还没到。 戏排的晚、又稍微有点牌面的演员,一般不会跟剧组的大部队一起前来片场,因为哪怕排在顺场表的第二场的戏,有可能也得等到下午甚至晚上才能开拍。 而徐容这种戏份比较多,而且从早排到晚的,才会跟剧组同时出发。 而吴青恰巧就是戏份不多、排的又晚,并且又还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也就理所当然的可以多睡一会儿,等副导演的通知再过来。 “吴青人呢,她的助理呢?” 在高涵掐着腰,疑惑地望着身边的几人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副导演挂断了电话,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道:“高导,吴青没在酒店住,刚才打电话她的助理说,她今天不舒服,去医院看看,来不了了。” 高涵听到答复,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后肉眼可见的变得殷红,你不舒服提前请假啊,这特么的让一帮人冒着大雨等你,哪来的脸? 但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有病历什么的吗?” 那导演助理无声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问她的助理要诊断,她说不太方便发。” “傻逼!” 高涵不由地骂了一句,昨儿晚上还生龙活虎的,回家睡了一觉不打声招呼就跑去了医院,完了还不方便发病历,明显是成心的。 而且这一瞬间,他也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如果吴青真的病了,即使她自己不方便,她的助理、经纪人肯定会提前打招呼,好让剧组有调整的时间。 副导演不了解情况,他是清楚内幕的,读剧本的过程中,吴青的戏份被删了不少,因为当时倪大虹提出了关于她戏份的意见,在看到剧本的大后期,在他下意识地认为剧情将逐渐推向高峰时,却冷不丁的增加了大量陈大山和赵燕的感情戏。 倪大虹的原话是:每一次看到这段都想跳过去。 这个意见,当时得到了包括徐容在内许多人的附和。 徐记周在权衡之后,当场删去了不少赵燕的戏份。 吴青本人倒是没表达什么异议,可是她的经纪公司是星之国际,一家台省的经纪公司。 年轻副导演见高涵脸色阴沉,轻声问道:“高导,现在怎么办?” 高涵拉着张长脸,道:“我去找导演。” 高涵虽然被恶心的不行,可是并没有真当回事,港台艺人在内地横惯了,也早已习惯以这种小手段逼迫剧组妥协,但是《番号》是献礼片,在制作方要求今年必须上映的大前提下,他感觉吴青的经纪人这番操作在作死,而且是作大死。 晚一点 嗯,大家早点睡吧。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晚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搞烂 高涵将大致情况跟徐记周说了之后,出乎他的预料,徐记周脸色颇为平静,只是默默地点上了根烟,再没别的表示。 演员拍摄期间离组,在各个剧组的大牌演员身上并不算新鲜,不过离组几天,都是事先写进合同当中,规定了演员在拍摄期间的某个时间段不必呆在剧组,不然也不会有很多艺人一年除了产出五六部作品之外,还能抽出时间录各种各样的综艺、活动。 高涵有点摸不清徐记周的想法,不平的情绪渐渐平缓,望着鼻孔冒烟的徐记周,轻声问道:“导演?” “唉。” 徐记周长长地叹了口气,导演难当,不能完全掌握剧组的导演更难当。 这不是吴青第一次出演他执导的戏,可是突然搞这么一手,是他始料未及,并且感到颇为棘手。 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吴青是他的人。 而且最为麻烦的是,吴青的戏份已经拍摄过半,再有五天,应该就能杀青。 “导演?” 徐记周缓缓地吐了口烟气,道:“咱们来都来了,不能干等着,先拍其他的,另外,你再跟她的经纪人联系联系,问问到底甚么情况。” 高涵愣愣地瞧着徐记周,他也知道吴青的戏份已经拍摄大半,但拢共不到二十场的戏,至于如此迁就吗? 徐记周见高涵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苦笑了一声,道:“有些事儿,你不了解,我听人说起过,她似乎是刘燕名的外甥女。” 高涵闻言,不由了然,怪不得敢这么横呢,原来是有所倚仗。 海润这两年虽然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去开罪刘燕名,对于任何一个还未成名导演而言,划不来。 高涵在徐记周跟前杵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转过身,向正在准备下一场戏的徐容几人走去。 “徐老师,你要不先去车上休息吧,出了点小意外,下一场先不拍,统筹那边正在抓紧时间调整。” 徐容诧异地瞧着高涵,眼下下了这么大的雨,放着这个场景的戏不拍,反而去拍别的,他有点闹不明白。 但他也没有多问,对于自身擅长的,他不介意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对于不擅长的,他也不会多加干预。 哪怕他还是《番号》的监制。 因为他曾经认识一个类似的同行,并且有幸合作过,不过如今,听说已经没人再找那位拍戏了。 “成,快到我的时候麻烦提前二十分钟喊我。” “好。” 徐容没再观看接下里的拍摄,在倪大虹没进组的情况下,其他人的表演,完全勾不起他丁点的兴趣,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车上眯一会儿,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下一场。 这一歇,直接就到了中午饭点。 “徐老师,徐老师,起来吧,开饭啦。”王亚芹开了车门,探进脑袋,轻声喊道。 徐容睁开了眼睛,拉开窗帘朝外边瞧了一眼,下意识地又眯上了眼睛,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歇,而热烈的日头高悬在半空。 “今天中午拍了几场?” “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拍了三场。” “噢,那还行。” 王亚芹犹豫了下,低声道:“徐老师,我刚才听化妆组的小刘议论,说吴青不满戏份被删,今天故意没过来。” “故意,没过来?” “听说是她请了病假,但是其实根本没有病假条。” 徐容这下明白为什么临时调整了,但是他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也不至于立刻下定论,而是道:“别跟着人乱嚼舌根。” 王亚芹吐了吐舌头:“噢,我知道啦。” 徐容下了车,一转头,正好瞅见一行两人往片场走来。 其中一人,正是王亚芹刚刚说的“闹情绪”的吴青,而她的助理则是提着大包小袋跟在一旁。 吴青显然没预料到会跟徐容走了个对脸,脸上当即溢满了亲和而又阳光的笑容:“徐老师好。” “嗯,你好。” 徐容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差不多就猜到了事情的大体经过。 如果吴青提前通知了剧组,那么剧组必然不会临时调整。 不过他也没探究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的好奇心,既然人来了,能够保证戏不耽误,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儿。 吃饭时,徐容和徐记周、高涵几人坐在一张小四方桌周围,搭了几句后,他就敏锐地从徐记周的一些细微的表情中发现,徐记周的心情不太好,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跟吃了老大的闷亏似的。 高涵瞧着面露疑惑之色的的徐容,以及低下头只顾闷头吃饭,避免与徐容视线交流的导演,默默地啃着加的鸡腿,在某一瞬,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之后,才颇为随意地道:“徐老师,我私底下听人说,那个吴青,似乎来头很大?” 早上,徐记周告诉他吴青是刘燕名的亲戚,他想都没想就信了,可是刚才望见徐容和吴青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便没了下文的情形后,心下当即生出了疑窦。 真要论起来,徐容才是组内最大的大佬,一个演员,回回拍戏挂监制,一般人哪能有这么整的面儿? 而且如果吴青的靠山真是刘燕名,不应当不认识徐容,也不应当不主动向他靠拢。 徐容出身海润,还是其前一哥,在与海润分道扬镳之后,私下跟刘燕名这个老东家时有往来并不算什么新闻,在如今解约必然撕逼的行业,简直是一桩咄咄怪事。 但正因徐容和刘燕名的私交,才让高涵产生了怀疑。 演职人员进组之后,不消三天,谁是谁的人,谁属于哪个山头,泾渭相当分明,但是吴青无论是读剧本期间,还是开机之后,都跟徐容没有接触,仿佛两人天然的没有任何联系。 这不合理! “吴青?” 徐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剧组内谁的背景硬一点,罗力平一般都会多少给他些提示,省得发生了不愉快到时候不好收场。 而演赵燕的吴青,他是半点也没听人说过,不过他也不能肯定,就像眼下还未进组的珂蓝,她也从没跟别人透露过半句她的背景。 这下反倒是轮到徐记周纳闷了,他之前拍《杀虎口》用吴青这么个半新人演主要角色,就是海润的一个高管推荐,私下里提过一嘴吴青是刘燕名的外甥女。 他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听说,她是刘总的亲戚?” “刘总,哪个刘总啊?” “海润的刘总。” 徐容再次摇了摇头,道:“那不可能,如果真是,老刘应该会跟我提一嘴,不是,你们问这个,咋回事?” 高涵瞧了一眼徐记周,见他没有瞒下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将今天早上的调整的内幕讲了一遍。 徐容听了,瞥了不远处的吴青一眼,道:“这么说吧,真要是老刘的亲戚,她绝对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儿,别人不说,老刘都丢不起这个人。” 高涵捏着鸡腿,干巴巴地笑了下:“那,那传言总不会有假吧?” 徐容笑了,道:“这年头,后台真硬的,人家也不会到处说,但是出道就是大制作电影,反倒是没什么关系的,总是明里暗里暗示自己背后有人,就是让你琢磨不定,我之前听说过一个事儿,一个艺人,圈子里都传他家是魔都管钱的,后来才知道,他爸就是区财政上的一个普通职员。” “哈哈。” 乐呵着,高涵和徐记周的脸色渐渐僵住,因为他们陡然发现,吴青所谓的“背景”,跟徐容描述的那个艺人极为相似。 “不能,真是这么回事吧?” 吴青既然已经来了,徐容也不想管吴青到跟刘燕名到底是真有关系还是假有关系,道:“人不是来了嘛,被删了戏,闹情绪也可以理解,现在咱们也别管真的假的,只要她老老实实把戏拍完,今天早上的事儿就当没发生。” 徐记周和高涵对视了一眼,呵呵笑着道:“徐老师说的是。” 他本来还想托徐容打听打听,可是听他的话音,也不好再提。 临到傍晚,大灯架了起来。 因为早上吴青的不告而假,剧组今天的进度慢了一点,但是计划是早定下的,进度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必然要坚决赶上的。 吴青的助理拿着调整后的顺场表,瓜子脸气的通红地走到吴青跟前,道:“姐,姐,你看,你看看,他们竟然把早上那场排到了最后一场,明显就是成心的,我算看出来啦,他们就会欺负老实人,当时删戏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同意。” 瘦长脸的吴青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那该怎么办?” 助理当即道:“我也问了,这场戏可能要晚上两点才能开拍,说本来还能早收工的,就是咱们耽误了进度,才导致所有人一起陪着咱们熬大夜。” 吴青低声道:“两点开拍,就该赶不上飞机了,” “肯定赶不上了啊,姐,那个角色可是丽丽姐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女二,比起这个只几十场戏份的要强了十万八千里,不说能不能红,即使红了又能怎么样?你的戏份连二十场都不到,不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吴青彻底慌了,在戏份被删之后,她的经纪人并没有跟徐记周、罗力平沟通,而是直接接下了另外一部戏,因为他们都清楚,一旦闹出了不愉快,赵燕这个角色可能都会黄。 “那怎么办?” 她的助理立刻拿出了手机,道:“我给丽丽姐打电话,问问她。” 没一会儿,助理挂断了电话,道:“丽丽姐说不用搭理他们,让咱们偷偷溜走去赶飞机。” 吴青瞥了一眼保姆车的方向,道:“还是别啦。” 她知道,徐容就在里边休息。 助理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愈发的着急道:“我的姐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当初删了你的戏份,这个戏就没有拍的必要了,走,趁着没人注意咱们,咱们直接走,对了,丽丽姐说让咱们关了手机。” 吴青没犹豫太久,跟着助理,悄悄摸摸地溜出了片场。 凌晨。 高涵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抽向电话那头那个嗲嗲的女人。 吴青和她助理电话打不通,他只能把电话打给她的经纪人。 一开始对方还好言好语说吴青病了,去了医院。 可是等他发了急,语气不再客气,那边当即不干了,说他们超出拍摄时长,把她的艺人累病了,没让剧组承担医药费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徐容领着一帮人正准备排戏,瞅了半天,没见到吴青的身影,转过头,看向高涵,还没等他吭声,高涵极为愤怒地在半空挥舞了下拳头,他愣了下,问道:“高导,你这是,咋啦?” 随着徐容的声音,片场内大半注意力都集中的到了高涵的身上。 高涵被一群人望着,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徐容心下一突,走近了点,问道:“咋回事?” “人跑了。” “跑了?”徐容不解地望着他,“啥意思,谁跑了?” 高涵拽着他到了监视器后,又喊来了徐记周,语气既急且快地道:“导演、徐老师,吴青没吱声偷偷跑了,她的经纪人说她不舒服。” “请假了吗?” “请了,我没同意。” “然后就跑了?” “嗯。” 徐记周当即毛了,道:“我给他们公司老板打电话。” 电话拨通之后,徐记周没有丝毫客套,道:“喂,马总,现在有一件急事儿,吴青在没跟剧组打招呼的情况下跑了,这事儿你管不管?” “消气?你让我怎么消气,早上无故迟到,已经耽误我的进度,整个剧组,七八十号人,全都熬到这会儿,结果你的人屁都没放一个人就跑的没影儿” 徐记周的话当即被手机当中陡然增大的声音打断:“你特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告诉你徐记周,你当时删我的人的戏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倒是找上门来了,我跟你说,你也别想着换人,不然我可以打包票,绝对把你们那个什么几巴番号给你搞烂。” “嘟嘟嘟” 第九十章 注目 徐记周、徐容和高涵三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在错愕的同时,感受也各不相同。 徐记周的脸上的神情在阵阵难明其意的复杂交错之后,乍然间陷入了沉默。 一部戏,无论多大的腕儿出演、多有名气的导演执导、多牛的投资方制作,从策划、筹备、拍摄、发行到最终播出的各个环节,总是避免不了妥协、让步。 即使《建党伟业》那样的超豪华献礼片,同样难以幸免,前阵子为了过审,黄健新不得不删去六十多位演员的戏份和一些剧情。 而从刚才那位“马总”的语气来判断,这次需要妥协的,是剧组。 徐记周是个中年人,因此的,在被骂了一通,并被挂了电话之后,他忿怒、生气,可是在愤怒、生气过后,更多的却是憋屈,而这种憋屈,他又没地方喊冤,只能沉默着自我消化。 他只是个不太出名的导演,在剧组内部,对拍摄都没有绝对的话语权,更何况对上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总,况且纵然大导,面对这种情况,往往也避免不了妥协。 长相凶恶、五大三粗的高涵,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在几分钟之前,他已经出离的愤怒,可是此时,他明白,事情的走向,已经不是自己这个执行导演能够置喙的。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徐容看向徐记周,问道:“这个马总,什么来头?” “星之国际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可以说是他们在内地的代言人。” 徐容回想着刚才的口音,问道:“台省人?” “台省人。” 徐容了然,为了促进两岸文化交流,潜移默化地增加台胞对内地的了解,增强台胞对国家的归属感,内地这边一直鼓励台省艺人到内地发展,金马奖能够在内地能够具备巨大的影响力,也是得益于此。 可是这种鼓励、认可,却让绝大多数台省人误以为内地是怀着对台省先进娱乐工业的仰视。 尤其是观众、粉丝对明星的追捧,导致很多台省娱乐产业从业者的心态逐渐发生了不为人知的转变。 徐记周摆了摆手,道:“算啦算啦,收工吧,明天我再跟他们好好谈谈。” “等等。” 徐容喊住了他,道:“这还谈个屁,换个演员吧,反正戏不多,抓紧时间的话,三天估计就能补拍完。” 徐记周被徐容的提议吓到了,道:“徐老师,这可不能随便说,这帮人别的不会,一旦咱们那么干了,转头人家就会一顶破坏两岸文化交流的帽子扣下来,谁来顶?” 徐容斩钉截铁地道:“我顶!” 见徐记周面露犹豫之色,徐容接着道:“我倒要看看,一家台省分公司的老总,是怎么搞烂咱们《番号》的。” “徐老师,你别上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徐记周觉得徐容还是太年轻了,立刻劝道,“港台艺人在内地横,不单单是政策方面的照顾,主要是他们在内地数量庞大的拥趸,在他们的粉丝眼里,人家天生就比咱们厉害、比咱们高贵,一旦起了纠纷,天然的就是咱们不对。” 内地的艺人在国内的拥趸,远远不及港台,而且最近几年港台艺人抱团的迹象非常明显,一旦发动舆论,形成群嘲,剧组哪怕占理儿,也会成为口诛笔伐的一方。 徐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徐导,咱们拿人家当兄弟,可是人家啊,也许只是把咱们当成提款机,就说拍摄期间偷偷溜走这种事儿,换个港台组,他们敢吗?” “至于舆论,正好看看到底有哪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徐,徐老师?”徐记周愣愣地瞧着脸色冷峻的徐容,这一刻,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因为在过去,徐容整天总是笑呵呵的,无论对谁,也都保持着相当的客气。 徐容见徐记周仍犹犹豫豫,眉头不由皱起,可是很快的,他大体明白了原因,他背靠人艺,不怕一些臭鱼烂虾联合起来搞自己,但是徐记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导演,一旦被推到风口浪尖,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很可能就此万劫不复。 徐容冲着远处的王亚芹招了招手,道:“亚芹,电话给我拿过来。” “哎,徐老师,给。”王亚芹当即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三人跟前,将手机递了过来。 徐容接过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个电话拨了出去,大概时间已然深夜,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徐记周瞥了一眼通话备注的“陈闰生”三个字,抬起头来,惊诧莫名地望着徐容,他没想到,徐容跟大老板还有交情。 徐容注意到徐记周的视线,直接开了免提,笑着道:“陈哥,没睡呢吧?” “马上就要睡着了,你小子能不能别大半夜等等,是不是剧组出了什么大问题了?” “问题倒是不大,不过有点小事儿得让你拿个主意.” 徐容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过经过简略给陈闰生说了一遍,那边听完了之后,并没有发火或者愤怒,而是不大在意地道:“星之国际是吧,我知道了。” 在徐容以为电话就此结束的时候,陈闰生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哎,我说,以后这种屁大点事儿你能不能别大半夜跟我打电话,本来睡眠就不好,结果你这一通电话,我又得俩钟头酝酿。” “哈哈,我的错我的错,改天我自罚三个赔罪。” “你可拉倒吧,你自罚仨是喝美了,可是我还得让人送你回去。” 挂断了电话之后,徐记周疑惑地看着徐容,因为他没从大老板的话里判断出到底什么意思。 “知道了。”似乎怎么理解都行,就像批示文件时的“阅”一样,既可以理解为“同意”,也可以理解为“不同意”。 徐容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转过头,对徐记周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去找演员吧。” 徐记周想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在老板没有明确表态的情况下,这就把人给换了? 可是他没有张嘴,因为他隐约感觉,徐容让自己听这通电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只是自己一时半会儿的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问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很蠢。 不过既然徐容拿了主意,大老板也表示“知道了”,这个事儿即使回头爆了出来,算账也不能算到自己头上,转而问道:“这,上哪找合适的人去啊?” “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演员遍地都是,实在不行,我那有个人,明天就能到位。” 徐记周当即喜出望外地道:“啊,那麻烦徐老师啦。” 徐容闻言,不由愕然,盯着徐记周打量了好一会儿,简直要被气乐了,不解地瞧着他,问道:“徐导,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他实在不能理解徐记周的想法,就像他不能理解这个行业内很多人奉承港台的行为。 说用自己的人,是他在拿话激徐记周,因为一旦用了他的人,这件事儿徐记周基本彻底撇清了干系,外行不明白,但是业内一瞧,就知道是他这个监制拿掉了吴青。 徐记周赔了句笑:“徐老师,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有狂的资本,因为他们不敢也不能把您怎么着,可是,我徐记周,没有那个资本,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徐容看着目光不再躲闪,语气也不再犹豫的徐记周,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抱歉,话说重了。” 徐记周摇了摇头,道:“说实话,刚才那通电话,我也很憋屈,谢谢徐老师替我出这口恶气。” 徐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只是道:“收工吧。” 也许放到几年之前,他处在徐记周的位置上,做的也是和徐记周类似的决定,就像徐记周说的,没有那个资本,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收工,收工!” 上了车之后,徐容直接对司机说道:“今天不回酒店,去我家。” 他得回去把徐行接过来演赵燕这个角色,至于小张同学,就别碰拍对演员没什么意义的抗战片浪费时间了,现在她正跟着冯远正排戏,比演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徐容回到家,进了卧室,却发现床上的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可是压根没有小张同学的半个人影。 “奇怪,小张去哪了?” 他先是去了趟书房,推开门,里头黑漆漆的一片,等摸开了灯,看到桌上还摆着自己离开前放的《家》,无语地挠了挠头,自己也真是,小张同学怎么可能会来书房呢? 而后他又跑了趟楼下的KTV、健身房,只是转了一圈之后,仍旧没有发现小张同学的身影。 站在客厅当中,他的视线扫视了一间间房间,最终,他才想起来还有一间小张同学可能在的房间里没检查过。 推开练习室的门,里头的灯亮着。 在房间的一角,本来放在健身房的按摩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挪到了这里。 而小张同学孤零零的脑袋,就那么斜挂在按摩椅的颈枕上。 徐容轻手轻脚地走了按摩椅旁边,只见小张同学的身子安静地窝在按摩椅中,嘴巴微微张着,正睡的“吼吼”的正香。 半蹲下身子,他本想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可是一股淡淡的汗味率先涌入了鼻孔。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的表演方式,小张同学不乐意学,也学不来,而冯远正的表演方式虽然适合她,但是弊端也极为明显。 累。 因为格派训练方法的核心,就是先达到人体的极限,要么是生理的极限,要么是心理的极限。 就那么半蹲着,他仔细地打量着小张同学,她的嘴巴,偶尔的会蠕动一下,估摸着梦里梦到了好吃的了。 他没喊醒她,而是轻手轻脚地将小张同学抱起,关了灯,走向卧室。 刚把小张同学放到床上,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上,小张同学就悠悠睁开了双眼,迷蒙地瞧着他:“徐老师,你回来啦?” “继续睡吧,我先去洗个澡。” “噢。” 等徐容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只见小张同学俩眼睛虎愣愣的瞧着自己:“噢,我愚蠢的欧豆豆,你回来为啥不提前吱一声。” 徐容不解地望着她,问道:“你最近是把乡爱和日剧混着看啦?” “哈哈哈。” 徐容想起了一件事儿,道:“对了,你既然醒了,下去跟徐行说一声,明天早点起来,跟我一起去剧组。” 小张同学捏着自己的睡衣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爬了起来,问道:“徐行和你一起去剧组?干嘛呀?” 徐容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理由,道:“剧组一个女演员临时辞演,正好空出了一个角色,导演没合适的人选,就让我推荐。”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他从不会告诉小张同学人心是多么险恶,事儿会做的多么无赖乃至于无耻,因为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多,她对这个行业抱有的幻想越少。 就像过去,她一直梦想着当电影明星,可是如今,她当明星的想法却随着对这个行业的了解淡化了许多。 徐容有时候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但是在做时,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因为让家人过的更好,本就是他努力的意义之一。 “噢,好叭。”小张同学趿拉上鞋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道,“你先赶紧睡吧,我待会儿还要冲个澡,今天可把我累坏啦。” “行。” 第二天,剧组并没有公布吴青被开除的消息,但是没人是傻子,从重拍的第一场戏开始,所有人都意识到,昨天晚上偷偷溜走的吴青,被换掉了。 而在第三天早上,吴青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陪着她一起的,不仅她的助理,还有个鹅蛋脸的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头不高,稍微谢了顶的中年男人。 片场在四人走近的一刹那陷入了诡异的宁静,无论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对着四人,尤其是跟在中年女人和谢顶男人身后的吴青,行注目礼。 第九十一章 无事 吴青只觉最近一段时间进入了水逆期。 自从丽丽姐开始负责她的工作,就在着手营造“背景强”的人设,这个标签让她获益不少,至少在拿角色时会比别人顺当许多,因为但凡差不多的,剧组都会多少给点面子。 而进了组,也几乎没遭遇过刁难,哪怕剧组的各个山头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她也能安然地坐在观众席,欣赏一个个利欲熏心的表演。 但是随着时间日久,她逐渐意识到人设的弊端和桎梏,为了匹配这个人设,哪怕徐容这样的大腕儿,她也不能刻意攀附,对于遭遇的稍微不公正的待遇,她总是,也只能大方一笑,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可是她的团队每一次都必须给出更强有力的回击,一副我们背后有人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式。 以往,一旦她的经纪人团队摆出如此态度,剧组、主办方一般都会让步、妥协,但是近段时间,她的运气似乎用尽了。 昨天中午,她突然接到了另外一部戏副导演的通知,因为经费限制,剧组不得不对剧本进行大修,而她出演的角色,也被彻底被删去。 也就是说,没她什么事儿了。 紧接着,之前本来商定好的两个综艺节目的电视台也相继打电话致歉,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原定的综艺无法录制。 尽管她还有其他活动可以赶,但是三个在她看来最重要的工作相继莫名其妙地胎死腹中,让她感觉简直走了大霉运。 无奈之下,她又不得不回到了《番号》剧组。 为了继续维持“背景硬”的人设,陪同她一起回来的丽丽姐,甚至请来了分公司的总经理马总。 在吴青一行四人硬着头皮往片场走来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场务当即拦住了四人:“我们就要开始拍摄,闲杂人等免进。” 吴青的经纪人,鹅蛋脸的郝丽丽拉过身后的吴青,道:“你看好喽,我们不是闲杂人等,这是你们组的演员吴青。” “吴老师?”那场务瞥了吴青一眼,摇了摇头,“抱歉,你已经被开除了。” 郝丽丽俩单眼皮眼睛稍微睁大,两条淡淡的眉毛飞舞着,声音也高了不少:“开除?凭什么?” 谢顶中年伸手拦住了她,笑着道:“能不能喊下你们徐记周导演,就说星之国际的总经理马明来探班。” 年轻场务此时拿不定主意了,刚才高涵只是让他拦着四人,不然他们进片场,并且说如果态度恶劣,可以直接驱逐。 但是眼下这个叫马明的中年男子的态度相当和气,而且听对方的头衔,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他犹豫了下,道:“你们稍等,我去问问我们导演。” 坐在监视器后的徐记周听到马明指名道姓要见自己,经过前天的那通电话之后,他本不想出面,可是人家都已经找了上门,自己要是当了缩头乌龟,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他沉吟了几秒钟,起了身,在走出片场的过程中,喊过了现场制片,朝保姆车使了个眼色。 徐记周到了几人跟前,视线在四人身上晃了个来回,最终停到了谢顶的马明身上,问道:“马总,你找我?” 马明跟徐记周握了下手,似乎先前的那通电话压根不是他打的,笑呵呵地道:“徐导,我把人给你送来啦,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不愉快。” 徐记周的目光转移到了吴青身上,而低着头的吴青立刻道:“导演,不好意思,那天身体突然不太舒服,没来得及向你请假,实在不好意思。” 徐记周同样笑了,道:“我也得说声抱歉,你们来的晚了,两天前,吴青不告而别之后,经剧组研究决定,我们已经换了其他演员出演赵燕这个角色。” 马明仍笑着,道:“徐导,你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开除不开除,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承认,之前确实有点小误会,但那也是事发突然,实在没来得及跟剧组打招呼,我们也都担心她,忘了这茬,说话难免带点情绪,再者,吴青的戏也拍了不少,现在换人剧组也要承担损失不是。” 若是徐记周能拿主意的剧组,一家影视分公司的总经理低头到了眼下的地步,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是眼下的《番号》,他根本做不了主,只能轻轻地摇着头道:“马总,实在抱歉,吴青确实已经被开除了,而且赵燕的戏份,我们也已经重拍了大半,即使从经费上考虑,我们也不能再用她。” “徐导。”马明胖乎乎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这个事儿,可是剧组有错在先,希望徐导给我一个面子,不然我们对吴青两百万的粉丝,也不好交代。” 徐记周的神情当即沉了下来,他就知道,这帮人一旦谈不拢,必然会采取恶心人的手段。 马明所谓的“两百万”粉丝,绝对不是虚言,因为星之国际的艺人一旦抱团发声,掀起舆论风波,他这个导演根本扛不住。 徐记周沉吟了下,道:“马总,我给你交个底儿吧,我虽然是导演,但是用谁不用谁,其实我也做不了主。” 中年女人道:“谁能做主?我们跟他谈。” “我!” 徐容的声音当即传来,见马明就要说话,徐容道:“吴青连续两次无故缺席拍摄,已经被我开除,怎么,你们有意见?” 他说着,来到到了徐记周身边,斜了他一眼。 徐记周讪讪地笑了下,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解释。 马明看到站出来的徐容,憋了一天的疑惑当即解开,他终于知道另外一个剧组和两家电视台为什么突然解约了。 在来之前,他也曾有过怀疑,最近吴青没得罪过什么人,唯一算是得罪的,只有徐记周。 可是他很清楚,徐记周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让电视台宁愿得罪星之国际,也要卖一个面子。 但是徐容有,因为在电视领域,徐容跟各家影视公司、各大电视台都保持良好的关系,而且他的话剧演员的身份,电视台也不得不给他面子。 “你一个电视剧演员,真当自己是腕儿了,猪鼻子.”中年女人眼瞅着徐容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立刻尖锐的伸出了食指叫嚣起来。 可是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囫囵,就被他旁边的马明虎着脸吼道:“给我闭嘴!” 郝丽丽被吓了一跳,然后愣愣地看着马明,她不明白马总突然发的哪门子火,因为徐容再大的腕儿,也还只是个演员。 徐容看着被吼的一愣一愣的女人,笑了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明听到徐容的问话,忙转过身来,赔着笑道:“徐老师,对不住对不住,她刚来内地没多久,有眼不识泰山,请你不要介意。” 徐容看了那女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再纠缠,道:“这个事儿就这么结了,对了还有,要是传出去了,我就当是你们星之国际干的好事儿。” “徐老师,徐老师?”马明望着头也不回离开的徐容,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脸上青白交错地怔在了原地。 徐记周在他眼里只是个小人物,可是面对徐容,他不敢放狠话。 徐记周大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四人,道:“几位,请回吧,就不送了。” 郝丽丽鹅蛋脸的殷红,两条眉毛飞的更高:“马总,咱们这就回去发动艺人,这个姓徐的小子真以为有点名气.” “你脑子都喂狗了吗?”马明无奈地看着女人,“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你以前遇到的那些明星,能不能回去调查一下再冲人家吼?” 瞧着被自己一通吼的呆若木鸡的三人,马明眯缝着眼望了一眼徐容的背影,道:“走吧。” “马总,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马明恨恨地道,“发动艺人去搞徐容,亏你想的出来,呵,你打电话问问,看看咱们公司的人谁有胆敢去搞他。” 郝丽丽并非不知轻重,可是她仍不信邪,因为在来内地之前,她是做过功课的,尤其是解决和己方的争端的手段,她还打听了不少人。 上了车,她马上打开了手机,拨通了几个熟悉的艺人的电话,只是本来说的好好的,一旦她将目标直指徐容,对方要么要赶活动不方便聊天,要么马上就得登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郝丽丽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解地问道:“马总,徐容不就是一个演员吗,对了,我听说还成立一个小工作室,有这么大的能量?” 马明躺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道:“人家还是人艺的副队长。” “那也就是一个话剧团啊,能有什么?” “是,是没什么,首先他的名气足够大,在小荧幕的号召力在内地是数一数二的,各家电视台交好还来不及呢,根本不会得罪他,另外,人艺这个剧团性质比较特殊,对于内地的影视公司来说,很有可能某一天,徐容就会变成变成主管部门的领导,即使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剧团,你知道他和那些部门的哪些人有交情吗?你觉得影视公司、电视台能不给他面子吗?” 郝丽丽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问道:“意思是,咱们这回踢到铁板了?” 马明仍旧没睁开眼,道:“我现在怀疑吴青被解约,就是徐容捣的鬼。” “那,要不要吴青去给他道个歉?” 马明好半天没言语,却睁开了眼睛,看向前边坐着的吴青:“吴青,你怎么想的?” 吴青回头望了一眼后排的马总和丽丽姐,第一次的,她开始怀疑签约星之国际的正确性,遇到好欺负的就蹬鼻子上脸,遇到硬茬立刻认怂,而且这件事儿,从始至终就是他们捣鼓出来的,结果现在出了纰漏,却让她自己去解决。 “我” 徐容回了片场,眼瞅着估计再有个把钟头就要轮到自己的戏份,也就没回车里歇着,一旦睡着,又得十来分钟迷瞪。 徐记周巴巴地跟了过来,笑着道:“徐老师,对不住,还得你出面。” “没事儿,本来就是我坚持把吴青换掉的,出了问题,自然也得我扛着。” 徐记周犹豫了一下,问道:“他们,会不会报复?” 徐容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没事儿。” 如果马明敢报复,星之国际要面对的就是中影和华录领头的联合绞杀,在昨天,韩三苹已经正式成为《番号》的出品人之一。 事情确实如他所想,星之国际最终连个屁也没敢放,这件事儿也让他瞧了个明白,港台的影视公司、艺人,也就是嘴上叫嚣的厉害,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欺负欺负内地的老实人,真碰上了不怵的硬茬子,立刻怂的跟卵蛋似的。 随着吴青的风波过去,剧组的状态飞速拔升,徐记周有其缺点,但并不能否认其优点,大概缘于其战争片导演出身,徐记周对于安全的要求简直是徐容从业一来最严苛的导演,每一场爆破戏,他总是紧着安全第一的前提,宁可通过技术手段弥补,也不允许演员以身冒险。 在开机的半个月后,倪大虹正式进组。 而进组的第一天,上来就给了徐容、王镭和李建一个下马威。 一条戏走完,倪大虹拿毛巾轻轻沾了下额头的细汗,走到高涵旁边朝他手里瞄了一眼,转过头道:“不对,得重新来。” 徐容纳闷地瞧着他,道:“啥意思?” 他感觉刚才演的没有什么问题。 倪大虹接过高涵手中的秒表,道:“这段词读剧本的时候我留意过,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三分钟二十五秒,现在多了四秒,也就是说,咱们刚才走的时候节奏出了问题。” 王镭和李建坐在地上,愣愣地瞧着倪大虹手中的秒表,脸上已经不知道该呈现什么表情。 特么的全世界谁家拍电视剧掐秒表? 那是要求特别严格的极少数电影导演才有的习惯好嘛? 王镭笑着问道:“倪老师,掐表,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徐容回头瞪了王镭一眼,日了,你知不知道你问出这个问题多丢人? 哪怕李建问出这话来都没半点问题,唯独王镭有疑惑,尤其是当着倪大虹的面,就是大问题。 因为这特么是人艺的保留手段,结果被倪大虹这个国话的拿来在他们跟前显摆了。 王镭看着徐容的锐利的眼神,不明所以,因为他从没听说过哪家拍电视剧要掐表的。 倪大虹呵呵笑着瞥了眼脸色尴尬的徐容,将计时器又交给了高涵,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你们院之前的《哗变》,每一句词,都是掐着表排的,别说四秒,当时顾老师有一句台词,就多了0.6秒,结果为了这0.6秒,愣是排了一天。” *********** 明天去上海,因为要常驻,估计得去采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更新看情况了。 第九十二章 惊喜 在倪大虹、徐容、王镭、李建四人跟秒表较劲的同时,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的客厅当中,陈保国笑眯眯地瞥了眼手机上倪大虹“刺探”来的最新情报。 “徐容的表现力很强,但是比较容易受到外部因素影响,节奏这一块似乎不太行,一场三分钟的戏,差了四秒愣是没一点感觉。” 陈保国悄悄松了口气,就说嘛,三十岁还没到,综合表现力要是没短板,那还得了? 而且让他放心的是,徐容差的,恰恰是最紧要的那块短板。 “看甚么呢,开心的跟要娶新媳妇似的?”坐在他对面,浓重烟雾的后面,一道浑厚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道。 “一点小事儿。” 陈保国合上了手机,放到了一旁,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两下跟前的桌子上摆着的剧本,意气风发地道:“刚才说到哪了,对了,顶天的本子,刘合平耗时四年写出来的,来找了我四五回,非要让我演男一,这不,实在抹不开面子,才给应下。” 烟雾散去,渐渐显露浑厚声音的主人的面孔,正是陈保国的邻居,也是多年“好友”陈道名。 陈道名眯缝着眼,轻抽了口手指中夹着的雪茄,拿眼皮挑了下桌上的剧本,道:“哎,不对吧,我怎么听说,男一是人徐容啊?” “嘿。” 陈保国摆了摆手,道:“戏份没差太多,谁是男一还未必呢,这么说吧,在今天之前,我有七成把握,现在,我有九成九。” 陈道名好奇地道:“怎么说?” 尽管他极其厌恶陈保国所说的这种通过呈现力硬生生压制主角的表演方式,但是徐容的水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陈保国今儿又没喝多,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以后你就知道啦,就等着瞧好吧。” “怎么,刘合平没去找你?”陈保国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诧异地撇着嘴、瞪着眼问道,“不能吧?” 陈道名怎么不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那股子酸味儿,道:“这两年拍戏拍的有点乏了,准备换个口味儿。” 陈保国疑惑地瞧着他:“换口味,怎么,准备改行了?” 陈道名脸上极为突兀地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可是紧接着,又被股升腾而起的烟雾遮盖的不太真切。 “话剧!” “话剧?” 陈道名笑着道:“人艺不是要重排《家》嘛,我看你们一个个上那么泼,总闲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就跟张合平、何栤合计了下,准备今年去人艺排一台话剧,《家》什么时候上,我们就什么时候上。” “哈哈,徐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哈哈哈.” 陈保国本来觉得挺乐,可是乐着乐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神情也严肃了许多,稍微探了点身子,问道:“你,多少年没上过台了?” 陈道名不大在意地朝半空吐了口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差不多有,有三十年了吧。” 陈保国乐了,道:“你悠着点,可别栽了,我最近没跟徐容合作过,但是去年他演的《雷雨》我去看了现场,舞台表现力非常强,而且,说一点你可能不信,他拍戏的时候容易受到干扰,节奏相对没那么强,但是上了台,节奏却好的离谱,跟濮存晰很像,天生的话剧料子,你跟他拼,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很大。” “胡扯呢吧?演的了话剧演不了影视,你是当我傻?”陈道名咧着嘴,瞧着陈保国,一脸对方在胡扯的模样,“再者,我是三十年没碰过话剧,可是他也就接触这行一年,谁说的准呢。” “你还不信.” 而在一间酒店的包间当中,李又斌笑眯眯地给任明倒了斟满了酒杯:“任院啊,这有好日子没出来聚聚啦。” 任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确实是有阵子了,你忙,我也忙,好几部戏在手里搁着,再加上还要处理院里杂七杂八的事儿,根本抽不开身。” “任院排什么戏呢?” 任明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问道:“你今儿个,不光是约我出来喝酒吧?” “这你可就想差啦” 此时的徐容还没半点察觉,因为《雷雨》和《大明王朝1566》的全面成功,引起了影视话一帮因为没有接到好剧本,一个个闲得蛋疼的老家伙的死命围剿。 再一次排完之后,徐容没再等高涵报时间,瞥了倪大虹一眼,皱着眉头嘀咕道:“总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啊。”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王镭身上,道:“你刚才是不是慢了?” 王镭光呵呵直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因为他知道,以徐容的水平,肯定能判断出关碍不在自己这儿。 那么他这句话也就不是在针对自己。 指桑骂槐嘛,他都已经习惯啦。 问题还是出在李建身上,也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他的节奏和三人的节奏完全没卡到同一个频道上。 因为是倪大虹的第一场戏,徐容和倪大虹心里都憋着点别的心思,因此俩人愣是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李建的节奏乱跑,根本没有半点伸手拉他一把的打算。 李建并没有察觉到徐容说的是自己,每一次执行导演高涵“开始”的声音落下,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 今天他第一次听说拍戏要掐秒表,开机了拍了半个月,谁的道行深,谁的道行浅,他差不多已经摸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自打开机,徐容停止了他读剧本期间偶尔会蹦出来的奇怪发声之后,简直是火力全开,每一次跟他对戏,他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而新来的倪大虹也不遑多让,再加上他老惦记着秒表,巨大的压力之下,根本就没精力去控制自身的节奏。 外松内紧,是理想的状态,在表演中更是如此,可是在徐容、倪大虹、王镭三人的毫无保留的压力之下,他简直疲于应对,“紧”的超过了正常限度。 徐容瞥了一眼低着脑袋的李建,道:“也走了三遍了,休息一会儿吧,等机位调整好了直接开始实拍。” 说到这,徐容犹豫了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转过头对倪大虹说道:“倪老师,麻烦您待会儿多帮衬着点,我们水平有限,节奏还是您来把控吧。” 倪大虹听到徐容诚恳而又客气的请求,不由地挑了下眉头,然后嘿嘿笑了,时间上还差了一点二秒,于电视剧而言,已经能够过关,但是于他而言,不是很满意。 因为他的戏份太少了,每一条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可是他自觉也应的起,通过排戏,他已经彻底摸清了徐容这小子的深浅,综合表现力很强,节奏方面,尽管比王镭强了一大截,可是相比他的其他方面的处理,反而拖了后腿。 刚才走戏的时候,他特意留了三成力,为的就是到了实拍,让他见识见识倪老师的真本事! “好说,好说。”倪大虹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叮嘱三人道,“你们的词都不多,尤其是徐容,拢共就几句词,都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没事儿,不要怕,放心大胆的来,接不住算我的。” 眼瞅着就要开拍,一个场务突然跑了过来,低声嘀咕道:“徐老师,有人探你的班。” “谁啊?”徐容皱着眉头瞧着场务问道。 “濮,濮存晰老师。” 徐容本来在地上坐着,听到名字,立刻一骨碌地窜了起来,冲着徐记周指了指场外,一边拍着屁股上不存在的尘土,一边小跑着迎了过去,没过十来秒,一道谄媚十足的声音传回了片场,道:“哎呦喂,濮院,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啦?” “乖乖,这人呢,你要是没亲眼瞧见,真不知道有几副面孔。”倪大虹听着音儿,吃吃笑着道,“一分钟之前,拽的还跟二五八万似的,这一转头,一副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嗨,倪老师你这话可真是说到”王镭刚要接话茬,可是秃噜了一半,便察觉不对,而立刻转了口,“倪老师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徐队进了院之后,回炉班的老师是郑老前辈和朱老前辈,但是一直带他的,其实是濮院,说起来濮院也算是徐队的老师。” 他刚才之所以突然打住,是猛然间才意识到,论交情,倪大虹和徐队之间的关系,可比自己要亲近一些,万一这老家伙转头把话学给徐队,天知道他会怎么搞自己?! 倪大虹没在意他强扭的口风,转过头,疑惑地瞧着王镭,问道:“郑老前辈、朱老前辈,哪个郑老前辈和朱老前辈?” 王镭以“老前辈”称呼时,他脑海中立刻蹦出了两个人模样来,可是理智上他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真是那俩前辈,徐容的起步配置高的实在有些太离谱了。 王镭笑着道:“就是我们院的郑融老前辈和朱旭老前辈,我私下里听说,当时为了争谁带徐队,两位老前辈还在艺委会上大吵了一架。” 这份八卦,是倪大虹未曾听闻过的,他来了兴趣,凑近了点,问道:“那怎么又俩人带了?” “郑老前辈说,徐队是他发掘的,放在以前,他至少也得是个座师,但是朱老前辈哪干啊,他说徐队是李雪建老师的弟子,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最后还是院长居中说合,俩人都当老师,一起带。” 倪大虹这下彻底明白徐容为什么如今这么猛了,看看人家一路走来的老师,李又斌给他开蒙,李雪建、童自容夯实基础,郑融、朱旭负责进阶提高,还有濮存晰跟着查漏补缺。 这套覆盖影视话配超豪华教师阵容,在全中国都找不出第二份来,特么的只要天赋足够,是个人都能出来! 至于态度端正不端正,根本就不在考虑的之内,这么些老家伙,年纪加在一块都四百岁了,啥样的的人没见过,态度不端正根本不会带。 望着远处跟濮存晰聊天的徐容,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法,是不是给孩子也创造类似徐容的成长环境? 可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情况是不一样的,徐容从吉林踏上进京的火车那刻起,他除了一路走向成功,已然别无选择。 就像不远处眼下跟个晚辈似的跟濮存晰嬉皮笑脸的徐容,自家孩子,根本不乐意弯那个腰。 濮存晰一听徐容的声,就大概猜到了他演什么类型角色,道:“不耽误你拍戏吧?” 他过去也是影视演员,很清楚地知道影视演员,尤其是主要演员在片场的时候有多忙。 正儿八经踏实拍戏的演员,一般都特讨厌媒体之外的人探班,因为若是媒体尤其是大媒体过来,剧组上上下下都欢迎,毕竟是免费的宣传,可若是亲友探班,招呼着吧,耽误拍摄,不招呼吧,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了,把人晾在一边多少会觉着过意不去。 “这不,马上就要开拍。” 徐容朝着身后指了下,又问道:“濮院你怎么来了?” 濮存晰笑呵呵地道:“给你带来了个惊喜,不过不急,我看看你的戏,等你忙完了再跟你说。” “惊喜?”徐容带着濮存晰一边往片场走,一边问道,“什么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 濮存晰见徐记周带着人迎了过来,道:“不说了嘛,不急,等你忙完了再说。” 没等徐记周说话,濮存晰率先笑着道:“徐导你好,小徐在这没给你添麻烦吧?” 徐记周颇有点受宠若惊,忙快跑了两步,两肥厚的手掌一把握住了濮存晰刚刚伸出的右手,道:“濮院您太客气了,能跟徐老师合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麻烦?!” 徐记周脸上溢满了笑容,说话的同时,下意识地瞧了徐容一眼,不由暗自腹诽:日了,你应该问问我有没有给你们“小徐”添麻烦! 徐容瞧着跟徐记周、倪大虹寒暄的濮存晰,心中突然生出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濮存晰既然没现在说,肯定是怕影响他的情绪。 请假一天 有点水土不服,休息一天。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九十三章 别动 高涵给待会儿一个有一句台词的特约演员再次强调了怎么走之后,转过头,瞧着严阵以待的倪大虹、徐容、王镭、李建四人以及各组准备就绪的人员,高声喊道:“预备,开始!” 台阶上,李建眯缝着眼,眉头微皱,双手端着长枪,盘腿坐在徐容的右手边。 在徐容的左侧,王镭大马金刀地坐着,仰头望着周围几只黑洞洞的枪口,歪着脑袋,抬着眼皮,望着正前方的穿着黑马褂、长裤的特约,随意地将左手中的枪换到了右手上,气势不老足地道:“是中国人就把枪放下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王镭说词之前,身上脏兮兮的徐容俩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一众黑衣混混脸上来回逡巡着。 他和孙成海、陈峰为了躲避鬼子的追捕,情急之下翻进了一道院墙,还没摸清楚情况,就莫名其妙地被几口枪怼到了脑门上。 显然的“敌众我寡”的形势之下,他首先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拿枪指着自己的,又是哪些人,以好想出应对之策、逃之夭夭。 王镭的话音刚落,他立刻跟上了句道:“就是,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这句词是剧本中没有的,排练时他也没说过,但是这句话符合李大本事的性格特点,上来就嚷嚷着跟人玩命,那是孙成海,不是他李大本事。 “你们特娘的一身黄皮,还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徐容听到“特娘的”三个字,以及对方脸上的嗤笑的神情,手中的手榴弹当即举高了些,梗着脖子,视线上挑,高声道:“怎么着,爷几个,老子拉个弦,咱听听响!” 徐容对台词的修改,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在充分总结了《亮剑》、《雪豹》的基础上,进行的即兴发挥。 在正经的战争片中,男欢女爱永远不会是核心主题,但是这种极不符合市场风向的题材,每隔几年,总能冷不丁地窜出一款爆款。 一直以来,徐容很清楚自身的弱势,挑剧本的眼光算不上特别好,因此对于荧幕上的爆款戏,他也会经常和人讨论、思考,慢慢的,也得出了一些宝贵的心得和体会。 都市题材的剧,感情、事业必然是其两大核心,不然就失去了它所针对的观众群体的爽点,也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了卖点。 而严肃的历史正剧,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不可或缺。 当然,任何题材,男欢女爱都可以作为核心主题,换而言之,一段曲折的男欢女爱的故事,套进任何一类题材当中,都能容易吸引大批观众。 当然,这类剧只不过披了身皮,换个题材也大同小异。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老百姓的生活压力愈来愈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已成为书中的故事,在这种的大环境之下,绝大多数观众看剧的目的,是为了消遣,而不是要从中学习甚么、领悟什么。 出道以来,他也出演了《亮剑》和《雪豹》两部类型截然不同的大爆战争片,如今,对于战争片,多多少少的也算有了点心得。 战争片的核心,不是男欢女爱,也不是职级的晋升,更不是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胜利,而是是镜头下主要人物的英雄气概,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为这种气概服务的。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尽管战争片的核心和霸总类型的职场剧高度类似,但是受众却几乎没有太多的重合。 这也是徐容处理李大本事这个人物的出发点,他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徐记周也没经历过,也就只能以纯粹商业化的角度,去演绎这个人物,“英雄”绝不会是个莽汉,但也不能是个彻头彻尾的滑头,他有大智慧,但也不乏小聪明,该怂的时候能怂,但是该硬的当口,也绝不会退缩。 这才是战争片的卖点,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战争片当中主人翁的所作所为,给了重压之下的广大观众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随着徐容作势拉弦的动作,几洞枪口又往前怼了一点。 远处的倪大虹见势,心中闪过一抹疑惑,自打“开始”的声音落下,徐容就完全“活”了过来,尤其是他轻微的扭转脖子的动作很有意思。 因为他这个动作,给了他旁边的王镭相当强烈的暗示,在王镭准备张嘴说话之前,徐容巡视的目光很自然地停顿了下来,而王镭也恰到好处地接上了词。 跟刚才走戏时,节奏简直完全换了个人! 直到此时,倪大虹猛然间回过了味儿来,刚才排练的时候,他留了三分力,而徐容,兴许只出了五分力。 因为徐容给他的同演者留下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句词的时间,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顺带着加强了自身角色的立体感,这份道行,以及表现出的对同演者的影响力,根本不是实拍之前的他能比。 “呦呵!” 倪大虹略带讶异的声音传出,在声音出来的当口,倪大虹只觉整个人被一道电流从脑门贯穿了身体。 这句“呦呵”中的惊讶成分,似乎,恰巧是徐容给他设计好的。 在实拍之前,他没想到徐容的节奏感会那么强,也没想到他会一早就在等着自己。 此时,他彻底明白了过来,无论先前的排练,还是刚才请他帮衬的说辞,徐容也许都是在逗乐子,为了的就是让他真心实意地说出他出场的这一句“呦呵”。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倪大虹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枚袁大头在五根手指之间翩翩起舞。 “碰上耍光棍的了,耍光棍的祖宗,在这院里呢。” 倪大虹慢慢悠悠地迈着八字步,到了几人跟前。 出场的戏份,是他仔细琢磨过的,尤其是银元在手指尖飞转的小动作,在他的戏份中只会出现两次,一次是他的出场,而另外一次,则是他临死之前,旋转的银元砸落在地,紧接着就是与鬼子同归于尽的大爆炸。 濮存晰坐在徐记周旁边,静静地看着监视器,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容和王镭俩年轻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俩人的出场装扮,已经把自身从哪来、经历了什么以及自身的性格特点,交代的相当清楚。 因为徐容身上的尘土和一左一右的李建和王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濮存晰估摸着,尽管徐容演的角色是三人中领头的那个,但他的角色定位肯定不是身形矫健的人物。 而王镭将手枪从左手递到右手的细节,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物鲜明的性格特点,就是他台词中的那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未来可期,未来都可期! 等倪大虹走到三人跟前,徐记周的声音当即传来:“过。” “保一条,保一条。” 倪大虹笑眯眯地瞧着神情灿烂的徐容,道:“小徐,你这事儿干的,可不老地道。” 徐容笑着,疑惑地瞧着他,问道:“倪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倪大虹摆了摆手,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哈哈哈。” 徐容心里还是蛮爽的,自打他知道了那个所谓的“打徐小分队”的存在,就一直在想法怎么涮他们一回。 唯一可惜的是,倪大虹的戏份太多了,要是只有一个镜头,他还真不介意陪着他演一把。 先示敌以弱,等明年《北平无战事》开机,锤的那帮憋了一肚子的坏水的老家伙亲儿子都不敢认! 一场戏拍完之后,濮存晰跟徐记周嘀咕了几句,冲着徐容走了过来,先是拍了拍王镭的肩膀,道:“演的不错。” 王镭忙道:“谢谢濮院。” 濮存晰轻笑了下,没再说别的,转过头对徐容说道:“走,场边去说。” 大概听到濮存晰讲述了一番带来的“惊喜”之后,徐容惊倒是惊着了,喜却没半点,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濮存晰笑着道:“我听陈道名的话音儿,应该是这个意思。” “不是,连脸都不要了?!” “哈哈哈,不要有太大压力,但是也不能没有一点压力。”濮存晰见徐容嘴上说的厉害,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预料的那么严肃,稍微放下了心。 他今天此行的目的,并非来给徐容施加压力的,而是来给他提个醒。 徐容因为是成名演员,进院之后,直接跳过跑龙套的传统,第一台戏就是角儿,而且愣是在三十万人日评审团的裁判之下,击败了顾威带的 A 组,并借此提名进入艺委会。 放在任何一个演员身上,都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尤其是对北电的徐容而言,份量更重,于三大院校,一个班里但凡能有一个学生考上人艺,班主任的四年辛苦便没有白费,荣誉来的更是比发表一篇核心论文强老大一截,因为懂行的都明白,论文未必是自己写的,可是若是有个进了艺委会的学生,完全可以吹一辈子。 就像如今的徐容,简直成了学弟学妹的噩梦,北电的老师上课期间,难免开口徐容怎样、闭口徐老师如何,布置的很多作业,也是班级集体观看徐容学长的演出之后的论文。 徐容轻轻地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濮存晰,徐容没再多想,眼下还在拍着《番号》,想其他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影响拍摄。 再次开始拍摄之后,被涮了一次的倪大虹不敢再掉以轻心,拿出了十成十的态度。 本来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眼下,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要是在非谍战的《番号》中被徐容彻底压制,不说对观众,纵然是一帮老伙计,下次见了,恐怕也免不得打趣他的几句。 而随着剧组开始外景的拍摄,戏份不多的女一珂蓝正式进组。 一见面,珂蓝就直冲冲地来到了徐容跟前,道:“徐老师,你骗人!”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什么意思,骗人?” 珂蓝直直地盯着他:“你说我今年能拿到金鹰奖,可是今年压根儿就不举行金鹰节。” 徐容脸色当即一整,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奖杯是什么?是荣誉和肯定,而我对你的肯定就是,今年举办金鹰节的话,必然少不了你的一座!” 珂蓝被徐容的目光注视着,见他脸色严肃、感情真挚,不由的有点不大好意思,道:“哪有,我一场戏都还没拍呢。” 读完剧本后的近段时间,她做了不少功课,当然不是专业方面的,因为徐容早就跟他说了,放开演她自己就行。 演徐容的妻子或者恋人必红的规律,已经被多次应验,从早期的张欣艺、李晓冉,到近两年的宋嘉、阎妮、海青、袁湶,甭管戏份多少,都红了。 根本不需要她怎么仔细查,但凡搜索栏输入“徐容”再加上和他合作过的女演员的名字,各种八卦趣闻简直数不胜数。 而这其中,和他私下里还有交集的宋嘉无疑是各路媒体报道的对象。 最为人称道的,则是宋嘉难忘的“二十三次”。 “徐老师,我要是有什么演的不对的地方,你甭客气,该吵吵,该骂骂。” 徐容忙客气地道:“那怎么能?” “真的,你真不用客气,你之前也说了,这个角色戏量虽然不多,但是演好了一定能出彩,我想演好。” “互相帮助才是,说什么骂不骂的,太过了。” “好吧。”珂蓝稍微有些遗憾,可是也不好强求。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徐容极为不客气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矜持给谁看呢?” 珂蓝哪能想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徐容翻脸比翻书还快,脾气登时压不住了:“我哪有矜持?” “呦呵,还挺不服气,真有本事,就演出来让大家伙瞅瞅。” 此时的徐记周俨然跟座雕塑似的,就那么瞧着俩人剑拔弩张,端坐在监视器后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弄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引来了两人的注意。 昨天珂蓝进组之前,罗力平私下里已经给他打过招呼,对珂蓝,一定要客气。 他好奇地问了一句:她啥背景啊? 罗力平没多说,就说了一句:人家的背景比徐容硬的多。 眼瞅着见势不对的高涵就要上去说和,徐记周一把抄起了对讲机:“站住,别动。” 第九十四章 素养 在一条连着拍了三次没过之后,徐记周就瞧出了徐容脸色不大对,他自己虽然老老实实地当着“禅师”导演,但是注意力却始终没离开过徐容和珂蓝。 他本来的策略是,给珂蓝一线女星的待遇,以尊重和平等的态度去沟通拍摄过程中发生的问题。 如果实在不行,就迂回一下。 徐容作为监制,有责任也有义务保证整体拍摄不偏离剧本和作品定位,而且他身为珂蓝的推荐人,想来和珂蓝沟通起来,多少要比自己顺畅一些。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连续两次沟通,都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后,徐容自己倒是看不过去了。 如今徐容跟珂蓝起了争执,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可是他毕竟是导演,对演员的表演效果负有指导责任。 此时的徐记周恨不得珂蓝彻底将自己这个导演忽略乃至遗忘。 一转眼的功夫,眼瞅着高涵就要上前,徐记周气的想骂娘,人家神仙打架,你特么闲得蛋疼上去瞎凑甚么热闹呀? 嫌死的不够快吗?! 因此在高涵刚迈了两步,徐记周再也无法维持静默状态,一把抄起了对讲机急忙喊道:“站住,别动。” 高涵闻言,抬起的脚,又给紧急刹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珂蓝都要和徐老师吵起来了,不拦着等着看戏呢?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同样惊到了正在和徐容“对峙”的珂蓝,她转过头来,看向一旁驻足不前的高涵,问道:“高导,我演的,真的不对?” 在短暂的几秒当中,高涵从珂蓝对徐容的态度,徐记周对珂蓝的态度,隐约摸清了其中的关碍。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珂蓝不是徐容的人,而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徐容顶嘴,并且还被导演忌惮,必然有所倚仗。 高涵的视线直接越过了珂蓝,看向她身后的场记,面色不悦地道:“小刘,说你呢,场记板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你工作就是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后期带来多大的麻烦?” 场记是个和徐容年龄相当的短发小伙儿,人很机灵,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当即一把抹去了场记板的字迹,满脸歉意地绕过了珂蓝,道:“高导,确实是我疏忽了,我的错,我的错。” 高涵拽着场记,向一边走去,道:“我跟你说,你这回犯的错误不是一句疏忽就能搪塞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高涵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道:“那个什么,不好意思啊珂蓝老师,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这么严重的错误这小子也能犯,我非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他说着,还狠狠地拍了下场记的肩膀。 珂蓝见高涵面色严肃,下意识地点了下脑袋,紧接着,她扭头看向刚才通过对讲机,提示了自身存在的徐记周。 “不是,你先听听我的意见,等会儿这条得给个长镜头,就是要拍出纪录片的那种感觉。” “你就光会逼逼,有本事你上啊?” 徐记周和摄影指导俩人脑袋简直凑成了一堆,可是声音却莫名的吵吵,光听音儿,俩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掐起来。 珂蓝又将视线转向别处,可是此时她的目光就跟机关枪似的,扫到哪,哪的脑袋就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常年混迹于剧组的,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这一会儿的功夫,差不多都瞧出了端倪,敢跟徐容嚷嚷,导演、执行导演还装作没瞧见,傻子都猜到了其中的猫腻。 珂蓝背景神秘,不能得罪,可是徐容是大腕,还是挂着监制的名头,更是不能招惹,无论说“对”还是“不对”,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珂蓝见所有人都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鲜明无比的态度,她的拳头紧了紧,等视线回转,看着皱着眉头瞧着自己的徐容,不大敢和他对视了,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我错了总成吧。” “可是你总得告诉我到底该怎么演吧?” 徐容想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道:“你能让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就对了。” “怎么,怎么可能?”珂蓝努力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你喜不喜欢我,我怎么能决定?” “所以,你至少应该让我了解你,了解你真实的一面。” 珂蓝犹豫了一下,道:“那前提你也应该让我了解你真实的一面。” “好。”徐容毫不犹豫地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准备,然后直接实拍。” 珂蓝愣愣地瞧着先前态度还挺柔和,可是转瞬之间就表现的相当疏远的徐容,满是莫名奇妙。 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她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这是,在展示他真实的一面? 太离谱了点吧? 突然间,她生出了点好奇,因为在过去的交集当中,徐容给她的印象向来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而且说着说着,总会冷不丁地开上开两句玩笑。 和过去环绕她身周的绝大多数男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如眼下这种公事公办的,几乎没遇到过几个。 第一次的,她想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容坐在折叠椅里,见旁边的王镭将脑袋埋进了膝盖上的剧本当中,口中嘟嘟囔囔念念有词,问道:“干啥呢?” 王镭头也没抬地道:“背词呢。” 徐容没再打扰,仔细听了一会儿,王镭的确是在背词,但是背的却不是剧本的台词,而是日语。 在戏中,他有不少跟鬼子通过日语交流的戏份。 过了一会儿,王镭的声音突然顿住,膝盖上的脑袋稍微转过了一点,道:“这玩意儿也太难了吧,你当初是怎么背下来的?” “当初?” “就是拍《雪豹》的时候,我听于振说那些日语、德语都是你背下来的。” 经王镭这么一说,徐容想起了怎么回事,道:“就硬背,不过我当时从一开始就打算不用配音,所以准备的也很早。” 王镭疑惑地瞧着他,问道:“为啥,大家碰到这种情况现在都用配音吧?” 徐容稍微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因为,那些配音演员的水平太糙了。” “得。”王镭又把脑袋埋进了膝盖当中,“这理由确实没法反驳。” 人艺的演剧方法自成体系,于外行而言,只会觉得是在王婆卖瓜。 一家剧院,还自成体系了? 可以窥豹且最为典型的整体概括,是人艺出身的演员几乎没有话剧腔,也就所谓的共鸣,而共鸣,恰恰是全世界演剧体系或者说是表演体系的最为典型的特征,因为它的基础是美声发声。 人艺的体系,最容易辨别的,也是特点最为鲜明的一点,体现在京味儿戏上,老北平人说话,嘴里总跟含着热茄子似的,换作没有经过人艺训练方法训练过的演员,上台演《茶馆》、《小井胡同》,比方说用老北平话说“你好”,落到观众耳朵当中,往往会变成“尿”,但是人艺人通过自身的努力,开发出了吐字归音的具体技巧,既能够保证京味儿,又能让观众听得清每一个字。 具体而言,言字的读音为“yán”,正常的发声是开口吐“y”,归音归到“án”,但是人艺演员演剧时,开口的口型是“án”,最终再归音到“án”,就能保证这个字的准确性。 具体到每一个字的发声训练,自然是最为经典八百标兵奔北坡! 这是配音演员甚至绝大多数演员都不具备的技巧。 偶然抬头的功夫,徐容正好跟珂蓝的视线在中途邂逅,但也仅限于此,他便看向了别处。 他从来没想过要教珂蓝如何演戏,她跟宋嘉最大的不同是,宋嘉的基本功相当扎实,缺乏的是提升的技巧和情绪没到位时的临门一脚。 而珂蓝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仍在并且只能凭借着本能表演,她能演好的角色,也仅限于她自身的性格。 珂蓝要是真想当演员并且有所成就,把其他不完全符合自身但又与自身相近的角色演的出彩,首先得把缺失的课程补上,去学校锻炼气息、发声以及基本的台词练习、解放天性等等。 真要论起来,徐行都比她强一大截。 好在,考虑到珂蓝是进组第一天,她的戏份只安排了一场,算是热身,给她找状态。 而徐容也如约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再骂她半句,而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来。 第二天,珂蓝排了三场戏。 “停。” “停。” “停。” “.” 一场戏拍了半天,整个片场持续不断地响彻着徐记周的声音,眼看着日头高照,再一次“停”之后,冷不丁的,珂蓝忽地蹲在了地上,过了几秒钟,肩膀耸动着,并伴随着先是低沉随后“哇哇”的哭声。 徐容站在一旁,颇为同情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蹲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想起了高中时的坐在隔着过道的某个女同学。 每天早读,她往往是第一个到的,下晚自习时,她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除了上厕所,几乎没有课间休息,哪怕吃饭,也是提着一杯水和一个杠子馍加菜回到座位上吃,一边吃一边学习。 论勤奋,整个学校恐怕都找不到的第二个,但论成绩和名次,哪怕在班里,也只是堪堪中游。 如果她不那么努力,他也不会记得那么深刻,不努力,成绩差是理所当然,但是付出了别人数倍的辛苦,却仍然比不上别人的昏昏噩噩,于人于己,都是一种摧残。 就像此时的珂蓝。 “拍完了这部戏,还是去当主持人吧,你不适合当演员。”尽管他也清楚这话很伤人,但是作为一个在表演道路已然走在绝大多数同行前列的人,他觉得有必要给出善意的劝告。 一如当年的张锋毅、李又斌对他的劝告,天赋有限,纵然把脑袋撞的稀碎,充其量只是给暗红的南墙上涂上一抹不太鲜亮的殷红。 谁知珂蓝猛地抬起了头,拿衣袖抹干了眼泪,恨恨地盯着他道:“你放屁!” 徐容能理解她的感受,因为过去自己听到同样的劝诫时,抱有的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接过王亚芹递过来的纸,笑着道:“别哭啦,擦擦眼睛,赛貂蝉可是为了她男人赴死都不怕的彪悍姑娘,不会哭的。” “嗯。” “化妆老师!”等珂蓝接了纸,徐容转过头冲着高声化妆老师喊道,“来给咱们珂蓝同学补下妆。” 周围的一大圈人,听到徐容的话,不由的面面相觑,徐老师,人还正哭着呢,您这么开人家的玩笑,真的合适吗? 同样愣住的,还有蹲在他身旁的珂蓝。 对此,徐容只是回以灿烂的微笑。 看着珂蓝跟只木偶似的让化妆老师补妆,徐容笑了,悄悄冲着徐记周打了个“OK”的手势。 珂蓝最大的问题,在于放不开,而职业演员的第一步,却是解放天性,也就意味着,她连演员的门槛都没迈过去。 而这两天来,他和徐记周所做的一切,就是帮助珂蓝达成演员的第一步,解放天性。 没办法,毕竟拿人家手短。 珂蓝终归是他塞过来的,出了问题,他必须一力承担。 高涵担忧地看着耳根晕红的珂蓝,凑近了点,拿手指点了点珂蓝,低声问道:“徐老师,要不要让珂蓝老师休息一会儿?” “不用。” 徐容当即拒绝了高涵的提议,然后转头看向珂蓝,笑着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珂蓝愣愣地瞧着徐容,在往常,她绝对要 MMP,可是此时,在对方信任的目光之下,她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冲动。 “预备,开始。” “我给你梳个头。” “你拉倒吧,头发总共没三寸长,梳啥梳啊。” 珂蓝脸上的柔和渐渐淡去,眉头微皱,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 “卡。” “好,非常好。”徐记周的声音当即传来,不知道是在夸赞珂蓝,还是感慨两人的协作。 “就是这样,不要顾忌太多。” 徐容口中鼓励着,心下却是叹了口气,在表演专业有一门基础课程,叫做《表演心理学》,当然,课程主要讲解的内容是各种心理现象的外在表现。 而他这两天所做的,却是超出了《表演心理学》的范畴,他先是通过外部环境,孤立珂蓝,一步一步瓦解她的自信,最终由徐记周一脚将她踹向深渊,在她崩溃的一刹那,他再化身天使,将她从深渊当中拽出。 当珂蓝当着众人的面哭过,她因为主持人形成的外在束缚悄然崩碎,但他的及时出现,并且作为全组唯一值得“信任”的人给予她鼓励时,她不会再顾及所谓的形象,而只想拼命向他证明她真的可以。 这是一个优秀的表演指导必备的基本素养。 第九十五章 饭局 《永不磨灭的番号》,杀青大吉!」 在辗转河北、山东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拍摄之后,五月上旬,《番号》正式杀青。 徐容手捧花束,尽管身心俱疲,但仍不得不打起精神「营业」,参加剧组的大合照以及和排着队的演职人员合影。 他一般不会和陌生人合影,尤其是某些可能会以此牟利的职业骗子,如吴连支人等,因为他们骗的,往往是他的影迷、粉丝。 但是一帮人相处了三个半月,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之间也算熟络,尤其是此时他还穿着戏服,也不介意成为他人酒桌上吹牛逼的谈资。 过往的三個月里,唯一比较深刻的感受只有一点,累。 战争片外景戏多、拍摄条件艰苦,不说食宿条件,就是上个厕所都得跑半里地。 而且为了能够保证《番号》能够年内上映,剧组在渡过初期的磨合阶段之后,几乎立刻开启了超负荷运转模式,每周恨不得上七个大夜,弄得天天加鸡腿、荷包蛋都压不住剧组上上下下的抱怨。 本来,这些和徐容都没太大的干系,可是权力和责任往往是对等的,徐记周但凡遇到拿不准的事儿,就跑来让他拍板,看似很爽,但是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照顾到方方面面,最关键的是,他要为每一个决定可能造成的后果负责。 中途有一次他看各组职员在连续上了五个大夜之后累的狠了,不少人身上甚至散发着股臭味,因为实在太累了,别说洗澡,一个个恨不得摸着个能躺的地方就能睡着。 他估摸着整个剧组都已经到了极限,再这么下去非要出事儿不可,就让制片主任就近去请来了给农村办红白喜事酒店到剧组整了流水席,好一通胡吃海喝,可是这么一歇,剧组不少人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事后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后,他后悔的要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两千多年前曹刿都已经通过战争讲述的明明白白,可是自己却是愣着头皮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 至此,也让他下定了主意,以后参演影视作品,除了「演员」的身份外,非必要坚决不再担任剧组的其他任何具体职务,即使不得已挂了,也不干预有经验的导演、制片人对于剧组的安排。 因为除了瞎指挥可能酿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之外,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的头衔,其带来的各种劳心劳力的杂事,或多或少的都会分散他的精力,眼下还没什么,若是长此以往,他身为主演,哪天再挂上制片人,要管着组内组外大大小小的各种事儿,难免会影响正常拍摄。 珂蓝最终仍没有听他的劝告,内景戏和外景戏她来了两次,拢共在组里呆了不到半个月。 因为彻底被击碎了自信,与其说演,倒不如说在呈现她自身面对规定情境的状态、反应,整体表现也甚至稍微超出了点徐容当初的预期。 可是她身上蕴含的表演黄金太少了,根本就不是块当演员的料。 但是就像徐容当初的直觉,她本身就是赛貂蝉的性子,越是别人认为行不通的事儿,她反而越执拗的想要证明自己可以。 而珂蓝举的例子,徐容也无法反驳。 「我打听过,以前你刚开始拍戏的时候,也有好多人说你天赋差,当不了演员,但是现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为什么当初的屠龙少年就变成了恶龙呢?」 徐容对此只能报以苦笑,在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看来,他能走到今天,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自成名以来,一直被称作演艺行业的经典励志案例。 但是到底情况如何,他自己心里透亮,在「八极入门」的特质挂载之前,他也时常怀疑系统到底是否真实存在,因为如果患有某种特殊的精神疾病,大抵也能出现类似的幻觉。 但是特质的挂载给了他肯定的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五章 饭局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答案,系统确实存在,而且还牛逼的没谱。 因为系统强行拔升了他的表演天赋,尽管并非一蹴而就,但是却避免了遭遇和珂蓝一样的绝望困境。 这是命运给予他的最大眷顾。 所以相比于其他同龄人,他更珍惜自己的天赋,并且一直以来,也尽可能的避免依赖天赋,在夯实基础之后,不断丰富的自身的内外部技巧、手段。 杀青宴之后,徐容没多逗留,坐上返回京城的飞机。 今年仍有不少事情要忙,首先就是接下来《家》的排练以及《雷雨》的演出,等到了年底,则是要参与实际上的大荧幕处女作的拍摄。 在之前,他客串过数字电影《马背银行》,主演了豪华巨制《建党大业》,但是这两者一个压根没排上片,另外一个必须排片的特性,都无法验证他在大荧幕市场的号召力,也不会被国内的各大影视公司作为判断他能否单独扛旗票房的依据。 而过一阵子,还有一件糟心,但又不得不参加的活动。 出席魔都电视节,作为压轴大奖的颁奖嘉宾。 接到消息时,徐容也相当无奈,尽管他以《黎明之前》和《雪豹》入围了今年的最佳男演员,可是这个邀请无疑提前告诉他不用再准备获奖感言。 相比于前年他裹挟五部热播大戏冲击白玉兰视帝的浩然威势,今年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也仅仅只两部席卷全国的《黎明之前》和《雪豹》。 《黎明之前》毕竟是谍战,上一次他加冕白玉兰视帝,《潜伏》起了关键作用,同类型的戏根本不具备再次冲击白玉兰的资格。 而《雪豹》确实火的一塌糊涂,甚至让芒果卫视借此成为开年大戏市场份额的有力竞争者,只是其中部分情节稍显夸张,尽管赢得了满堂彩,但想要凭此冲击二度大满贯,就显得稍微有些乏力。 眼下的局面,他早已有所预料,即使没有这些因素,三大奖也不会轻易让他在不到而立之年晋身为电视剧领域第一人。 不过未来还长,他倒是也不着急。 在几年前,他就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演员,因此除了决定以后拍摄期间不再担任其他职务外,回到家,他并没有立刻歇着,而是本着对自身职业高度负责的态度,拉着小张同学,立刻开始着手做总结,尽可能的把过去三个月拍摄期间的积累给总结的深入浅出、淋漓尽致,大概连着有些时日未曾下过深功夫,相比以往,初时总结起来显得尤为艰深晦涩,但待思路畅通,便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小张同学穿上了衣服,跪坐在床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徐老师,你有没有发现,这回回来家里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呀?」 「嗯?」徐容诧异地瞧着她,爷爷照例没在家,兴许是出门溜达去了,徐行被靳芳芳安排去赶无尽的通告,一周也不着家一次,除此之外,他倒是没发现其他的变化。 小张同学见他面露疑惑之色,使劲儿地挺了挺胸脯,问道:「真的没有发现吗?」 徐容乐了,他明白小张同学想说什么了,水滴石穿,水毕竟是他滴的,对于日积月累的穿,他的感受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 「你笑什么呀,都大了一码呢!」 徐容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道:「那你说,我是不是得居首功?」 「嘿嘿。」小张同学先是笑了下,可是神情转而又严肃了起来:「你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放心,假以时日,大有可为!」 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了什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道:「哎呀,爷爷早上出门前提醒我给鸽子添水,我都给忘啦,赶紧赶紧,不然等爷爷回来了又该说我了。」 徐容伸手一捞,拽住了小张同学。 小张同学疑惑地瞧着他,问道:「怎么啦?」 「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五章 饭局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你不是说赶紧吗?」 小张同学怔了下,等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却不复过去半点惊慌的模样,神情诡异地笑着:「那等晚上,你不准喊累哦。」 徐容稍微有点慌,赶忙穿上了衣服,推着小张下了楼。 等给鸽子添完了水没大会儿,爷爷恰好进门,瞥了一眼笼子边的水槽,笑着对蹲在院子当中的小张同学道:「俺就怕你给忘了,特意回来瞅瞅。」 瞧见听到动静,来到门口的徐容,老人笑着道:「回来啦?」 「嗯,回来啦。」 拍摄期间,徐容只回来了一趟,还是晚上凌晨到家,天没亮就出了门,老人知道他回来,还是第二天听小张说的。 老人因为孙子回来,也临时更改了再出去看人下象棋的计划,将狗拴在在了院子里,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问道:「接下来要在家住阵子了吧?」 来了一年多,老人彻底了解了演员的辛苦,他听孙女和孙媳妇说过,绝大多数没红的演员,都有强烈的危急感,因为指不定哪天就接不到戏,赚不到钱了,因此必须趁着能赚钱的时候多赚点。 而红了的演员呢,尽管很快就能挣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可又总是身不由己,一来为了保持自身的热度、号召力,其次总是有各方找上门来,要么是人情,要么是开价太高,简直身不由己。 「差不多,下次出去差不多要十一月份。」 徐容并没有立刻着手准备《家》,他需要一段时间调节调节,再投入到新的角色当中。 进了屋,小张同学见徐容虽然刮了胡子,但眼中的疲惫清晰可见,提议道:「徐老师,咱们去滑雪吧?」 徐容懒散地躺在沙发上,道:「我不会啊。」 「我可以教你呀。」 「对了。」徐容忽地想起一件事儿来,稍微提起了点精神,「去骑马吧?」 这项娱乐活动,还是刘燕名带他去玩的,尽管因为马场局限,不能随心所欲地驰骋,但那种纵马飞驰的爽快感,远远不是他给小张买的那台阿斯顿马丁能够比拟的。 小张同学伸出一只拳头,道:「钉钢锤!」 徐容坐了起来,道:「来就来,先说好啊,一局定输赢,谁耍赖是谁是小狗。」 「好。」 「一二三。」 「哈哈哈。」徐容看着小张的拳头,在半空中甩了甩自己的巴掌,「你输了。」 小张同学咬着嘴唇,若非爷爷当面,她此时必然要战略性的迂回一番,比如这局不算或者三局两胜什么的。 坐在远处的爷爷呵呵笑着瞧着这一幕,视线悄然转向别处,年纪大了,眼睛、耳朵好些时候总是不能好使。 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想反悔又因为爷爷当面不大好意思的模样,道:「得得得,滑雪滑雪,总成了吧。」 他知道小张同学是怎么想的,她只是想让自己出门走走,放松放松心情,尽快的从角色里走出来,而不是整天憋在家里一个人慢慢调整。 听着徐老师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小张同学不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爷爷当面,她也不好再就此胡搅蛮缠,道:「那后天去吧?」 「为什么是后天?」 小张同学挺了挺胸脯:「我明天还要去院里排练呢。」 「噢,那行。」徐容正要窝回沙发里,可是随即才意识到不对,「你又接了个新戏?」 小张同学今天第三次挺了挺胸脯:「昂!」 「哪个啊?」 「不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啦。」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她:「看把你得意的。」 从小张同学的表情里,他隐约猜到了是哪几台,明年是建院六十周年,八大经典必然要尽量搬上来亮亮相的,《家》就是如此。 但是能不能上演,还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五章 饭局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是两说,毕竟六十周年大庆,一些爱看戏的老观众、老领导肯定要过来,真演不了搬上去硬演,那就是自砸招牌。 不过他也没给小张同学表达这种担忧,小张同学眼下还在跑龙套阶段,只要能够参与,跟着冯远正好好学,就是最大的收获。 「铃铃铃。」 徐容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愣了下,打电话过来的人还算熟悉,可是除了拍戏,以往并没有多少交集,不过对方给他的印象还不错,关键是业务能力过关,也在他以后的合作对象之内。 接通之后,电话中当即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徐老师,听说你回来了,有时间吗,约个饭?」 「刚到家没大会儿,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就咱们俩吗?」 「那哪能啊,还有几个朋友,你应该也都认识,给徐老师接风。」 徐容知道自己也确实需要出去走走转转,因此的并未当即拒绝,道:「行,就,就今天晚上吧,等休息几天,我就又得忙起来了。」 「好的好的。」 小张同学听着电话里女人的声音,等徐容挂断了,不大在意地问道:「谁呀?」 「马稣,你见过,演过《北风》里的刘青。」 小张同学了然地点了点头:「噢。」 「你都不再问问?」 「问什么?」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想再挺挺胸脯,可是觉得那么做有点太过刻意,只挺了一半,又给刹住了,「爷爷说你做事儿打小有分寸,我也这么觉得,嘿嘿。」 徐容诧异地看着笑着望着自己的二人,同样笑了。 晚上到了约定的饭店,瞅着包间内乌泱泱的一桌男女,他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在站的虽然很多没有交集,但是基本都是同行、熟面孔,而且其中还有他的一位同学。 杨蜜。 「欢迎徐老师。」 徐容笑着看着众人, 道:「怎么,今儿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马稣起了身来到了他旁边,推着他到了主位上,笑嘻嘻地道:「当然重要啊,现在谁不知道,请您徐队出来吃顿饭可不容易,今儿能把你约出来,我的面儿可是整的不行。」. 徐容感受着跟过去判若两人的马稣,心中不由讶异,他不喜欢直白而又僵硬的马屁,可是悄无声息的马屁味道确实让人难以拒绝,坐下之后,笑着道:「大家都坐吧,什么容易不容易,就是平时比较忙,其实我也喜欢热闹,大家都是干这行的,也都知道,平时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是啊,是啊。」 「听说徐老师刚回来?」 「......」 闲聊了半天,徐容从聊天的内容,渐渐明白了今天饭局的目的。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五章 饭局免费阅读:,! 『』 第九十六章 闲聊 看着人情练达,几乎总是不经意之间就能活跃气氛的马稣,徐容不得不心下暗自感叹,娱乐圈确实锻炼人。 他和马稣认识,还是缘于三年前《北风》的合作,但是当时并未深入交往。 《北风》于他,是一部既不太轻,又不太重的作品,在塑造帅红兵这个角色时,他的体验算不上深入,一来剧本接的太过急促,几乎没余下太多准备的时间,二来,这个角色于他自身距离比较近。 帅红兵是個浪荡子,他不是,但毕竟处在那个年纪,午夜梦回,他也希望能够有资格成为那样的人,行事光明磊落、全凭喜好,可他做不到,而那么做的帅红兵却也因此铸成许多难以挽回的遗憾。 但是内心当中,他一直存续着活成帅红兵的憧憬,塑造帅红兵,不过是把属于那个年龄的冲动释放出来,因此《北风》于他的影响并不算深刻,对于当时的同演者,谈得上熟悉,却谈不上朋友。 但马稣却凭借刘青这个角色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她挨了许多上了年纪人的骂,却博取了颇多年轻一代的同情,也成为《北风》热播至今仍让他不能释怀的疑惑。 尽管如今两人名气的差距比《北风》拍摄期间还要悬殊,但那时候马稣还没眼下的底气和自信,言语间也总是保持着相当的客气。 而在坐的另外一人杨蜜,虽然同窗四年,但若非她是小张同学的室友,她也仅仅只是他的大学同学之一。 而且让他感到尤为不同的一点,在过去,他跟不太熟识的人喝酒、聊天,虽然也免不了荤段子、女人,可是终归最终要涉及到利益,而和演艺圈的朋友,同样免不了粗俗,可是在开始的那么一小段时间,要谈谈谁的戏好,谁的戏没法说,在发现彼此的认知相同之后,话题也就因此打开。 但是今天,坐上来半天,东拉西扯的各种八卦、吃的、喝的、玩的,却没有任何一人谈及在坐的所有人所共同从事的职业。 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一帮狗仔在聚餐,而非一群演员。 当然,徐容估摸着,有些人恐怕也没把自己当成演员。 从众人的旁敲侧击当中,他才渐渐意识到众人的目的,今天的饭局,是冲着《北平》来的。 尽管直到如今,他还没等到第二家投资方,但是光是流窜的各种演员阵容的小道传闻,已经让《北平》博取了诸多艺人的关注。 在绝大多数艺人看来,那么多老戏骨、视帝加盟,这部戏几乎不需要配发太多宣传资源,只要能拿到戏量差不多的角色,即使不能大红大紫,至少也能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徐容的看法截然相反,在已经初步敲定的阵容之下,业务水平差劲的演员进去,简直自取其辱。 虽说片酬打折,他也不会随便拉人头来凑数,《北平》不是收破烂的,业务水平实在差的看不过眼的,哪怕倒贴钱,他也不会应下。 反正本来就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而且他也不缺人,以目前已经敲定了主要阵容,剩下的角色,院里的人都不够分的,相比之下,性价比可比绝大多数明星艺人要强的太多。 他没推诿扯皮,擦了擦嘴,道:「你们应该也都了解,《北平》的选角其实还没开始。」 随着他不太高的声音响起,一双双筷子无声无息地压在了碟子上。 杨蜜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此时才了解到,那句「努力的目的,就是在你夹菜的时候没人敢转桌子」是多么的委婉。 徐容刚放下筷子,其他人就突然间都不饿了。 「任何一个角色,都不会内定,想要出演,到时候都要去试镜,但是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我并不建议大家去面试《北平》,不说片酬,这部戏甭管戏份多少、谁来出演,必须签全程跟组,当然再多的预算也扛不住这么花,不过至少得保证随叫随到,拍摄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六章 闲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期大概要半年,再加上差不多一个月的试妆、一个月剧本围读,如果再算上后期补录、配音,林林总总的将近一年,有这时间,正常情况下即使不轧戏也能拍四五部戏了,况且能不能红还是两说,《红楼梦》当初阵仗比《北平》还热闹,播出后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马稣当即笑呵呵地接上了话,道:「那能一样嘛,《红楼梦》怎么能和《北平》比呢,是吧,哈哈哈。」 随着马稣暧昧的神情和语气,包间内顿时想起一阵会意的笑声:「哈哈哈。」 唯有杨蜜脸色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红楼梦》最为业内诟病的,不是其制作水平或者服化道的问题,也不是一茬一茬地换演员的问题,而是在选角之初,红楼选秀就被称为选妃大会。 其中拿下主要戏份的演员,在整个行业看来,就没一个干净的。 马稣笑着,可是视线转移到低眉顺眼的杨蜜身上时,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了下,道:「可不是人人都跟咱们杨蜜,公司愿意出力气捧的。」 「哎,是是是。」 杨蜜轻笑了下,《红楼梦》出身的演员,尤其是女演员,每一个都遭遇过类似的尴尬局面,有的甚至被媒体堵着脸问有没有被潜规则。 她有点后悔当初费尽心思争取角色的行为,没泛起水花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徐容完了见众人神色迥异,有的人确实开始认真考虑他的建议,花一年的时间,去拍一部不确定能不能红的戏,实在太过奢侈。 而徐容观察的当然不是他们的决定,他们的决定,于他而言都没太大影响,在坐的众人,除了杨蜜,其他人尽管也勉强算是熟脸,但也没有到让他必须给面子的程度。 他观察的是人生百态,这些都是他未来的素材。 至此,没人再打听《北平》选角的始末,都不是新人,都明白舍不了鞋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而且《北平》的选角还没拉开大幕,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一顿饭吃到了十点半,才算堪堪散场。 临走之前,到了门口,马稣颇为关心地道:「徐老师,你的车呢,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徐容指了指缓缓开过来的奥迪,道:「不用不用,我又没喝多,我的助理开车。」 「徐老师住哪啊?」 等徐容说具体地址,马稣颇为惊讶地指着旁边的江一雁道:「徐老师,一雁跟你顺路哎。」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江一雁,问道:「你怎么回啊?」 江一雁瞧着像是个刚打学校里出来的学生,矜持地笑了下:「我打车回去。」 「嗨。」马稣笑着,瞧着徐容,「干脆徐老师捎一雁回去得了。」qδ.o 徐容犹豫了下,道:「好。」 江一雁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整顿饭的时间里,她和杨蜜是整张饭桌上最安静的俩人,大多数时间都在保持倾听,而别人哈哈大笑的当口,她们也会跟着笑一下。 俨然俩格格不入的三陪。 上了车,徐容刚拧开水杯,就见旁边的江一雁按着座椅,颇为好奇地道:「徐,徐老师,这就是奥迪送你的那辆车吗?」 「嗯,对,不过我平时也没开过几回。」 江一雁跟个新奇的半大孩子似的,东摸摸,西瞧瞧,蹭到了徐容身边,大概她真的太单纯了,没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车里光线昏暗没瞧见,一手冷不丁地按到了徐容的大腿根。 她「啊」了一声,如同受到了惊吓似的,忙躲到了靠着车窗的位置,低着头不大好意思地道:「不,不好意思徐老师。」 「没事儿。」 徐容拧开水瓶抿了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睛先是盯着江一雁瞧了一会儿,见她身子缩的愈紧,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转过头望向窗外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六章 闲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愣神了几秒之后,不由地轻吸了口气,低声对着前方的王亚芹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 王亚芹神经紧绷着,车内发生的一切,她隐约有所察觉,可是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因为在刚才那么一会儿里,她敏锐地察觉到,徐容在动摇。 在江一雁上车的一刹那,她就看穿了她的真实面孔,可是她只是助理,最关紧要的是,她不知道徐容到底什么想法。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遇到这种「单纯」的仿佛白纸一样的女孩儿,再加之今天喝了点酒,难免会被本能支配。 而此时的江一雁真的有点紧张了,她预感到了徐容要做什么。 僻静的地方,能做什么? 等王亚芹停了车,徐容倚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道:「下车。」 王亚芹犹豫了好一会儿,熄了火,扭过头来,打量着不大明亮的后座上闭目不语的徐容,又瞧了瞧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江一雁,低声道:「徐老师,小张老师还在家等着你。」 徐容睁开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她好半晌,缓缓转过脑袋,发现一旁江一雁扭扭捏捏地模样时,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的是,你下车。」 江一雁缓缓抬起头,愣愣地瞧着徐容,极为不可思议地道:「徐,徐老师?」 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在刚才,徐容动摇了。 徐容瞥了一眼身后的黑色,没再多说。 这俩贱人! 等江一雁下了车,徐容同样没有干坐着,开了车门走了下去,没有搭理愕然的江一雁,而是直直地冲着远处停着的黑色金杯招了招手。 金杯没有丝毫反应,徐容冲从车窗探出头来的王亚芹点了点头:「我过去一下。」 在他距离金杯只五六米时,车上一左一右走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中年和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 徐容眯缝着眼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哪家报社的。」 瘦高个中年跟徐容对视着,尽管被抓了个现行,但是丝毫不惧,中气十足地道:「风行的。」 徐容不由地挑了挑眉头,这家工作室,别说他,任何一个艺人都应该有所耳闻。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今天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举动,也就没什么担心的,道:「把今天拍的和我有关的照片都删了,还有,以后不准再偷拍我。」 那中年毫不犹豫地道:「抱歉,这是我们的职业。」 徐容懒得搭理眼前做不了主的二人,转身回了车上,拿起手机,找到一个电话之后,直接打了出去。 「哎呦,老弟,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徐容冷笑着道:「怎么敢忘您黄总呢,你的人可是一门心思的想弄死我呢。」 对面的听到徐容的称呼,不复先前的轻松:「哎,老弟,你这说的哪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哪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 「现在,在我二百米身后,有一辆风行的金杯,你别跟我说没关系?」 「老弟老弟,你消消气消消气,那帮孙子想钱想疯了,三天之内,我一定让卓维登门道歉。」 「道歉不用,我看到这种人就烦,黄总,要是再有下次,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老弟你放心,我这就解决。」 徐容挂断了电话,却想的更远,刚才的电话是打给南都的总经理黄朝的,在北方他的根基深厚,一般的事儿都能摆平,但是南方可是他的发家之地,成名之后,迄今为止接受的两个访谈,一个是央视的,另外一个就是南都的。 而南都,正是风行的东家。 对于风行及其背后的卓维,他一直持着保留意见的态度,对于风行曝光的这个行业的渣滓,他举双手表示支持,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正是这些所谓狗仔的存在,让这个行业的某些人多少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六章 闲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还有些顾忌。 但是这家伙有些时候实在太没下限了,几年前甚至曝光了许多艺人的家庭住址,弄的人一出门就是成群结队的粉丝,赶也不好赶,骂也不好骂。 有些疯狂的粉丝、黑粉甚至还会做出耸人听闻的举动。 为了利益,完完全全的没有丝毫职业道德,这是他最为反感的一点。 王亚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徐容,问道:「徐老师,回家吗?」 「嗯。」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今天的事儿回头你跟靳芳芳提一下,对了,不要跟小张透露半个字。」 「好。」 今天的事儿,此时再想来,处处透露着诡异。 一如鲁迅先生所言: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马稣约他吃饭,恐怕就没安什么好心。 至于风行,也许天天跟着自己,今儿个也许只是碰巧,但不是不存在得了某些人提前授意的可能。 以最坏的考量推测,今晚的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就是个连环套,饭局、《北平》甚至杨蜜的出现都是某些人特意营造的幌子,为的就是打消他的戒心,若是刚才他有所动摇,恐怕明天就要迎来身败名裂。 因为一旦爆出丑闻,本属于他的那份蛋糕,必然要被其他各方饿虎扑食般的瓜分,他所占据的利益、资源已经让某些人眼红的开始不择手段,但是鉴于他人艺演员队副队长的身份,没人敢像对待毛宁那样来硬的,可利欲熏心之下,却挡不住软刀子杀人,因为他占有资源即使成就不了十个一线,但对半总是有的。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六章 闲聊免费阅读:,! 『』 第九十七章 总结 深夜,书房,徐容端坐桌于前,挂断了电话。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马稣和江一雁真的有胆子阴他吗? 成了固然一举功成,除了他之外,皆大欢喜。 但若是没成,必然要直面他的疯狂反扑。 他毕竟童星出身,虽然年轻,但是入行七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按死马稣和江一雁两个既没太大名气也没什么地位的艺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又仔细回想车内发生的一切,江一雁的确在撩拨他,但很讲“武德”,基本上算是点到为止,而且当着王亚芹的面,恐怕她也清楚,自己应当会有所顾忌。 因为他过去虽然有些负面新闻,但在男女关系方面,向来保持着克制。 诚然,他当时确实生出过某种冲动,一个单纯而又漂亮的女孩儿,总是让人忍不住怜爱。 但他虽然喝了酒,但是并没有因此失去“思危”的谨慎,明明几分钟之前,一个还挺乖巧的女孩儿,突然就跟只狐狸精似的,尤其是她的尺度拿捏的太好了,挠的人心痒痒。 开放的女孩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单纯而又让人觉得可以吃的妖精。 她的一系列的反常行为,让他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在强迫自己镇静的同时,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周围。 在刚才,他又接到了黄朝的电话,也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真相”,江一雁今天下午找到了风行,告诉他们她将会和一位顶级一线男星约会。 至于到底是哪位顶级一线男星,风行事先并不了解。 这些只是黄朝的一面之词,他既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但无论如何,江一雁显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至于马稣,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但是“真相”是江一雁搭自己的车是她提议的,不管事实如何,他直接理所当然地认为,马稣同样是这件事情的主要参与者之一。 大体理清了关碍之后,徐容没再多想,剩下的事儿靳芳芳会处理。 在他的桌子上,摆着本翻开的笔记本。 而另一边,小张同学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俩眼睛炯炯有神,偶尔的会挑起嘴角,可是又尽力憋着,要是到了实在憋不住的当口,会嘿嘿笑着朝着他这边偷瞄一眼。 短时间内,她还不会困,就像明天一早,她短时间内睡不醒一样。 徐容放下了手机,把狗仔、设计、陷阱之类的全部抛开,而只回忆过去三个月当中印象深刻的一切细节。 过了几分钟,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缓缓写下: 《永不磨灭的番号》之李大本事总结。 一、角色与形象 当我第一次翻开剧本,看到李大本事这个人物,就不由的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儿。 第一个是同村的刘叔。 听爷爷说,刘叔小时候不大爱学习,经常带着一帮小伙伴去学校旁边的田里摔跤、偷瓜、偷玉米、偷红薯,反正是有什么偷什么,后来他爹妈见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把送他到相隔十几里外的寄宿学校,可是未曾想,没过半个月,班里一半的男同学全被他带坏了。 辍学之后,刘叔就那么混着,听说他力气很大,可是就是不爱干农活,直到二十四五岁,相了十来回亲,才总算结了婚。 纵然娶了媳妇、成了家,也没能让他收心,过的仍旧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整天跟一帮狐朋狗友打牌、喝酒,反正就是不干正事。 直到三十啷当岁,俩儿子没钱上学,他才发了愁,到处串门去左邻右舍借钱给孩子交学费。 同村的都是知根知底,哪敢借钱给他,因为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叔跑了半个村,愣是没借到一分钱。 最终,还是从爷爷那借到了200块钱。 这件事,也让刘叔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近邻,他一咬牙、一跺脚,收拾了行李,跟着一个同村的发小去了广州。 转眼没半个月,刘叔又一个人跑回来了。 因为他那个发小要干笔大买卖! 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可是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而抢银行显然是不能干的事之一。 他那个发小自此没了消息,据说是被判了十几年。 刘叔在家歇了半月,禁不住老婆的长吁短叹,再次背起尼龙袋,当起了农民工。 头一年,他老老实实地跟人干了一年小工。 到了第二年,喊上了十几个过去的狐朋狗友,拉起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 第三年,刘叔家盖起了全村第一栋二层小楼。 在工地上,因为当初二百块钱的恩情,刘叔对我颇为照顾,一会儿“小徐,拿把扎丝。”,一会儿“小徐,提桶水去。”,平时总爱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处事儿相对还算公平,等管琥来招演员,我举手试镜的时候,刘叔却又朝着我的屁股来了一脚。 他总让我干杂活,是担心我刚下学,力气没长成,怕累着了,不让我面试,大概是怕被人骗了。 刘叔是个热心的、没见过太大世面、有缺点但也不乏其优点的朴实农民。 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像李大本事的一个。 第二个人,是院长张合平。 从他身上,几乎看不出丁点人艺院长的威风,他走路的步伐不快,慢慢悠悠的,说话也从不着急,对谁,都顶和蔼,总是笑着,可是却又不失院长的权威。 初时我挺好奇,直到把他跟濮存晰对比之后,才彻底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濮院虽然也是领导,可是他的喜怒哀乐总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在脸上,就像他不太喜欢李光复话多、爱吹牛皮的毛病,平时对他也总爱搭不理,这点和张合平截然不同,从张合平的外在表现当中,很难判断出他对某些人的具体态度。 张合平的身上也有李大本事的一部分特征。 刘叔身上的一部分特征和张合平身上一部分特征综合起来,就是就是李大本事。 焦老先生曾说,要想生活于角色,先要叫角色生活于自己。 焦老先生还曾说,要想创造形象,首先得有心象。 想来其他的艺术,规律也是大抵如此。 二、剧本围读...... 写下这四个字之后,徐容停了笔,因为他想总结的不是围读的种种,而是围读期间的一些感悟。 沉吟了十来秒钟之后,他拿笔直接将“二、剧本围读”五个字划去,另起一行,缓缓写道: 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考虑如何处理赛貂蝉的死亡的戏份时,我设计过不下于十种表现方式,大哭、大笑、失魂落魄,诸如此类等等。 可是最终又都给一一否定。 从李大本事的角度出发,他是队伍的核心、灵魂,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所以他不能沉浸于痛苦之中难以自拔。 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也许会很痛苦,但是绝不至于毫无保留的展示给所有人我的痛苦。 而且其中涉及到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这点将在第三点进行论述。 后来,在读剧本期间,我想起一件往事。 是关于四十九年前,《茶馆》第二次上演之前,焦先生排茶馆的“三个老头撒纸钱”的一些琐碎。 焦先生在排练期间提了一个提议,让于老师三人不再按部就班地排,而是让他们随意选一个当下觉得不别扭的姿势,直接把台词说给观众,于是,那句“改良啊,改良,我一辈子都没忘了改良”,就变成了背对观众面朝天的王利发式的抒情。 当时于老师身边正好有一条凳子,他就直接背对着观众席说了。 可惜因为时代原因,焦先生并没有详细阐述他那么指导的意图,后来因为种种时代的原因,也就没了机会,于老师、郑老爷子、蓝老爷子的不了解,也间接导致我不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当然,从这点也可以看出,三位老先生虽然艺术造诣高超,但是探究的精神上,还是有所不足,给后人挖了坑,却不埋,属实有点不太道德。 思路客 但这并不妨碍我使用这种手段去演艺李大本事在赛貂蝉死后的心境。 一般而言,一个戏的高潮,总要建立在尖锐的矛盾上,但《茶馆》的这个高潮很特别,没有常见的那种激烈或者热闹。 只余下王利发、常四爷、秦二爷三个老头子那么一段冷清的戏,在他们中间,偏偏还没有任何矛盾,而且王利发已经决心自尽(写到这,我忽又想起了一段于老师在《茶馆》当中极为经典的即兴,这点将在第四点进行说明),常四爷想的更周到,连死后的纸钱都给自己预备好了,只有秦二爷稍微积极些,但也不过是口述一篇遗嘱。 总之,他们都是想死了,这样一场冷清的戏,如何担得起高潮的称谓? 怎么把剧本赋予的内涵更有力地表达出来呢?怎么做才能使冷清种爆发出巨量的炽热,在表面的单调下如何挖掘它丰富的色彩? 我想我遇到的,和焦先生当初遇到的,是同一个问题。 从我现有的认知大胆推测,焦先生的本意也许是让三人把心里话倒出来,倒出来,是不需要交流的,也是他们当时最大的痛快,至于是否有人在听,就不是他们所在意的。 所谓的交流,生活中本来就有很多形式,谁也不能规定必须是眼睛对着眼睛的一问一答才行。 因此我采取了类似的技巧,李大本事醒来之后一切如常,只是在无人之时,摸出梳子,笑着,在喝醉的时候,哭着。 因为赛貂蝉在他的记忆中,是那么美好,可是她毕竟死了,为了掩护他们牺牲了。 当然,焦先生的本意是否如此,我不得而知,但是从我和郑老先生的探讨推测,这也许是正确的答桉。 三、我和“我” 每一个斯氏体系出身的演员,都会遇到一个问题,我到底是‘演’角色,还是完全把自己变成角色? 或者,我在演出中是‘时出时进’,还是始终沉浸于角色的生活中完全合二为一,还是始终冷静的作为一个旁观者,意识到自己在表演? 诸如此类的问题,从上世纪初就已经为表演大师所注意,但很少有演员会提及,我自身大多数时候也是如此。 我看着梳子时,心中总是忍不住升起些遗憾,遗憾过去没有好好珍惜赛貂蝉,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笑。 但是我也注意到,在哭或者笑时,又常有一个念头止不住地闪出来:这条演的不错。 可是我同样也注意到,类似的不应当出现的念头蹦出来的时候,感情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从另外一个方面,去年演完《雷雨》之后,我就开始蓄须,虽然有人说,可以通过化妆实现,但是假胡子毕竟不需要我去每天打理,吃饭、喝水等等动作,有胡子和没胡子,也必然有所不同,我也了解是否这么做的意义。 一旦在一个小的真实上丢掉了信念,就会影响了整个人物的信念和真实。 照理,我这应当算是追求真实,算是“合二为一”了吧? 但正因为如此,到了拍摄的时候,我就像多了一根神经,它总是监督着我,哪个动作做的不够扎实、哪个表情不够生动、哪个细节不够自然,多了这么一根神经,有什么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可是它不符合斯氏体系的完全体验。 同理,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不可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忘我,百分之一百的变成角色,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同样的,也不可能把自己彻底剥离出来,始终冷静地观察自己的表演,恍若观众,因为总有那么一些场景,让自己感同身受,就像我看着梳子时,会想起几年前学校的食堂当中一个人捏着快子的场景。 这是理论和实践的偏差吗? 我想是,但也不是。 对此,我有些猜测,一个活人的心理也许本来就有许多杂念,就像我写的这篇总结,如果有人看了,虽然他们也在认真地读着,可是心中难免会升起“哎,虽然看不太懂,但是这篇不错。”或者“玛德写的什么玩意!”的念头,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的存在,就是“我”当时的杂念? 是否如此,我不太确定,但是用辩证的思维去看待某些事物、现象,总会得出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四、关于即兴 母庸置疑,即兴的前提是体验....... 徐容放下笔,从头过了一遍之后,眉头不由皱起,因为他骤然发现,自己如今所做的总结和早期比起来,充满了许多不确定和推测。 在早期,他的总结中都能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进行论证,但是到了如今,却充斥了许多连方向都不确定的推测。 因为过去,前方的路都被人踏了出来,他只要沿着走就行,而今,他彷佛变成了个黑夜当中的开荒者,要一点一点的去摸索属于自己的道路。 “哎幼。” 徐容刚放下笔,一声惊呼传来,只见小张同学捂着额头,疼的呲牙咧嘴。 在她的脑袋边,手机安静地躺着,屏幕却依旧亮着。 她应当是看困了打了瞌睡,结果手机却从手中滑落,砸到了自己的额头。 第九十八章 童心 徐老师,你今天没事儿吧?」一大早,小张同学鬼鬼祟祟了半天,才如此问道。 徐容瞥了他一眼,道:「是没事儿,你有事儿吧?」 小张同学「嘿嘿」笑了两声,道:「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院里看我排练?」 徐容一早就瞧出了她心里一直憋着什么,可是他没问,因为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此时他倒是不着急了,问道:「什么戏?」 「我们的荆轲。」 「噢。」徐容恍然,《我们的荆轲》是墨言写的剧本,任明执导,去年艺委会才讨论通过的,对当下某些社会现象极具有讽刺性的一台新戏。 「荆轲和燕姬是谁演的?」 小张嗦着筷子,表情莫名地道:「王班演荆轲,宋佚演燕姬。」 「啥玩意?」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宋佚是他招进来的,什么水平他清楚的很,至于王班,在之前顾威执导,杨力新、恭丽君领衔主演的《雷雨》当中出演周萍,是被观众最为诟病的演员。 一个和珂蓝一样,对话剧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热爱,但却被天赋限制了的可怜人。 唯一的区别是,王班的天赋比珂蓝要好的多。 转而,徐容隐约想明白了缘由,还是老问题,后继无人。 他在院里的处境,和在影视圈的处境简直一模一样,而且院里相比之下更看重业务水平。 他的存在让外界关于人艺「后继无人」的批评淡化了许多,但是也仅限于此,除了他之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女演员的情况比男演员更甚,本来,去年第一轮《雷雨》上演过程中于明佳的精彩演出给了人艺老观众很大的希望,但随着国庆档于明佳神一场鬼一场的表现,很多人才渐渐回过味来,于明佳和他根本不在一個层次上。 发现这点的,不止观众,还有濮存晰、杨力新以及诸多顾问,由此也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徐容没有一个合适的固定搭档! 也就导致院里当下对年轻女演员的需求,紧急程度远甚于男演员,因为男演员有徐容撑着门面,可是能跟他搭戏的同龄女演员愣是一个也没有。 因此院里特别急于培养出一两个业务能力比较强的年轻女演员。 一大早,徐容带着小张来到剧院门口,经过的时候,顺眼扫了一眼墙上的海报,他的视线在一副陌生的海报上停留了一瞬,看向保安,指了指那张海报,问道:「有别的剧团来院里演出?」 「徐队早,上话来京城了,用咱们一楼的剧场。」 「噢。」 徐容点了点头,倒也没觉得奇怪,类似的事儿过去经常发生,就像院里如果有剧组去莫斯科演出,一般会借用莫斯科大剧院,若是去纽约演出,则会提前和百老汇打招呼。 进了剧院,走入排练厅的大门,一抬眼,徐容就看到排练厅当中几个人正坐在椅子上吃早饭。 「徐队早。」 「徐哥早。」 「徐老师早。」 「早。」 徐容视线扫过,熟人还不少,跟他合作过的于振、王镭、朱晓鹏都在。 于振已经习惯了早起,早饭也是路上吃过,王镭、朱晓鹏一瞧见徐容的脸上的笑容稍微变淡了点,慌忙间收起了收了早饭。 徐容正要张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呦,小徐,忙完啦?」 徐容扭过头,看向走来的身材高大的任明,道:「小张说要过来排戏,我就跟着来瞅瞅,任院,今儿来的挺早啊。」 「哈哈。」 任明打了个哈哈,没就这个话题多聊,转而道:「那多坐会儿,也是刚开始合成,你先掌掌眼,看看回头能不能上。」 每一台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八章 童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戏在最终上映之前,都需先经过艺委会审核,审核通过才能上映。 任明是艺委会副主任,徐容也是艺委会成员,考虑到每次因为各种原因人不可能都到齐,但徐容接下来还有演出,必然是会参与审核的,现在先让他瞅瞅到时候通过的机率也大一些。 「好。」 徐容点了点头,看向不知道该继续吃,还是把早餐放倒一边的王镭、朱晓鹏和宋佚三人,道:「行啦,别吃啦,都收起来,人上话就在旁边后台准备着呢,看见咱们在排练厅吃东西,传出去多丢人。」 排练厅和剧场的后台都在一楼,而且还是相互通连的,里里外外过人都能看得见。 在话剧圈,人艺的排练厅最广为称道的是「戏比天大」的四字箴言,但若是演员里头吃饭的事儿流传出去,「戏比天大」简直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宋铁根本不敢出声反驳,以前她没接触过徐容,对他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但观感上总觉得他是挺温和的一人,直到经历了招考,她才彻底改变了过去的误解。 在考试时,徐容对她的点评相当不客气,埋汰她的形体大学四年没有半点长进。 也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他真实的一面。 任明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瞧着,徐容的编制眼下虽然不在院里,但张合平强调过,他仍然是实际上的艺委会成员、演员队副队长。 王镭本来还想上来打个招呼,以彰显近亲,可是此时,他不太敢了。 而且他有种预感,未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演员队未来的两位接班人,一个比一个严苛,徐容相对还好,另外一位副队长冯远正眼里简直容不得半点沙子。 徐容并排和任明坐在桌后,等演员准备齐整,任明道:「开始吧,连排。」 前边几个人的戏,中规中矩,雷佳的表现倒是比《窝头会馆》时进步了许多,王班还是老样子,始终消磨不掉「演」的痕迹。 等到宋铁一出场,从幕后走到台前,拢共走了五步,任明就按了下铃铛,道:「你别演。」 宋铁轻轻点了点头,只能走回去。 等她再次出场,这次只走了四步,铃铛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你别演行吗?」 就这么连续十六次之后,徐容发现,宋铁的情绪明显有点绷不住了。 她就那么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走路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而一旁还没上场的小张同学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她陡然发现,今天的任院和以往相比简直变了个人,严苛程度直逼院里几位特别难伺候的导演,最为关键的是,任远的执导风格也完完全全跟院里的很多老导演极为相似。 不告诉你为什么,就是让你一遍一遍又一遍的不停的尝试。 徐容颇为无奈,就这还是他从近两千人当中挑出来的六个人之一。 见宋铁站在前方,茫然地看着任明和自己,叹了口气,道:「你先不要把燕姬当成一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当初自己跟张合平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的新人。 见她面露疑惑之色,徐容无奈地拍了拍脑门,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道:「你出场的时候,你的眼神,稍微的往上挑一点。」 宋佚跟只提线木偶似的,咬着嘴唇,见任明并没有反驳,轻声道:「好。」 徐容说完了,拿胳膊拐了下任明,朝着楼上指了指,道:「任院,我有点事儿,先走了。」 任明也不好意思再强行挽留徐容,他今儿个已经拿出了大导林召华的严肃和风格,可是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等徐容出了门,任明苦笑着道:「得咧,我好不容易让小张给你们忽悠来个老师,还被你们气走了。」 王班和宋佚等人面面相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八章 童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徐容写的《雷雨》总结,他们都看过,分析之详细、透彻,简直少见,但他在其中提及的一些技巧的运用,也让他们了解了这位年轻副队长的真才实学。 「行啦,我的小姐少爷们,别愣着啦,排吧。」 等宋佚再次出场,任明稍微的愣了一下,宋铁视线就上挑那么一点,但是整体的表现张力,一下就出来了。 「铃铃铃。」 宋铁再一次听到铃声,差点当场哭出来,她可是徐老师钦点的六人之一,在过去,她一直为这点引以为豪,结果就在刚才,仅仅一段出场的动作,她愣是被当着徐老师的面被打回去十六次。 任明伸寻思了一会儿,道:「你挑的,稍微有点高了,再稍微低一点点,重新再来一遍。」 王班疑惑地看着任明,小声问道:「任院,为什么小宋眼神挑这么一下,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任明笑着道:「你如果想了解的话,可以学学美术什么的,提升提升对艺术的结构、物象的形体把握。」 「徐队还懂美术?」 王班问话的时候,眼睛却瞟向了小张同学,论对徐容的了解,组里这位龙套演员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小张同学被一群人盯着,有点慌,她没见过徐老师画画,但是她听徐老师说过,每次去请教蓝田野老师问题,老爷子总是拽着他欣赏「拙作」。 她也不确定,徐老师到底学没学,如果学了的话,又到底学了几成。 任明看小张同学的模样,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道:「我估摸着应该不懂,不过他的舞台感知非常敏锐,在咱们院里目前的演员当中,冯远正和他对舞台的直觉判断是最精准的。」 临到末了,任明又补充了一句:「他那是天赋,也羡慕不来,不过这东西也不是不能通过练习提升,你练个十来年的画,也差不多能达到那个程度。」 王班颇为无奈地苦笑了声:「好吧。」 徐容出了排练厅,一路直接上了三楼,来到了张合平的办公室,于情于理,他出去一段时间回来,都得过来报个道,再者他也想找张合平聊聊,看看《家》的演员到底都是有谁, 当初张合平可是跟他许诺过,会汇聚院里的绝大多数中坚力量。 到了张合平办公室的门口,听到里头的笑声,徐容探过头,只见里头沙发上,张合平和蓝田野老爷子斜对面坐着。 「蓝老师,院长,早。」 张合平笑着指了指蓝田野旁边的位置,道:「回来啦。」 徐容走过去坐了,道:「在家闲着没事儿,过来瞅瞅。」 蓝田野轻笑着冲他点了下头,问道:「小徐,《家》的剧本你看了吗?」 对于蓝田野老爷子态度转变,徐容的感受还是颇为清晰的,当初他刚进院时,这位前辈对他也只是拿普通后辈看待。 真正发生转变还是在《雷雨》上艺委会审核,自那天起,老爷子的态度明显的热情了许多。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呢还,昨儿个刚从剧组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等过两天,缓过劲儿来了再说。」 徐容见二人点头,问道:「演员都定下来了吗?」 张合平将跟前的本子推到了他跟前,道:「正说着这个事儿呢,本来早就定下来了,但是还不是因为你,现在有人辞演了。」 徐容疑惑地瞧着张合平,问道:「因为我,辞演?」 「还不是你那写的那篇《雷雨》我见闹的,说年纪大的不要演年轻的角色,本来这个角色定的是恭丽君,我估摸着也就她能跟你搭戏,结果人家说什么也不演了。」 徐容对这个观点向来是坚持的,话剧是交互的艺术,演员影响观众,观众同样影响演员,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去演小姑娘、小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八章 童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伙子,观众根本不可能进入戏的情境当中。 一旦形成这种状况,又会影响演出的整体效果,演员形象的天然缺陷,根本不是技巧能够弥补的。 「于明佳呢?」 「她要排《蔡文姬》。」 「陈?呢?」 「要演《原野》,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人,要是给人家安排两台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袁湶呢?」 张合平和蓝田野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也是这个想法,等会儿你打个电话问问。」 徐容当即笑着道:「院长,这哪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得学会跟国话打交道,不能因为人家...」说到这,张合平的话莫名其妙地含糊了下,「而且你跟她合作过,问起来也方便点。」 「不是......」 蓝田野当即道:「你是演员队副队长,这本来就是你份内的工作。」 「得咧。」 徐容话风一转,冲着蓝田野凑近了点,问道:「蓝老师,正好,我有一个问题啊,就是当年焦先生......」 「打住,打住,打住。」 蓝田野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小郭拜托我构思《家》的海报呢,我才有了点灵感,你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对于徐容的光辉事迹,张合平也有所耳闻,哈哈笑着道:「小徐,你可收敛收敛吧,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现在除了郑老师家的门,谁家你还能进得去?」 徐容尴尬地自己倒了杯水,道:「院长你要是这么说,其实实在太冤枉我了,这么说吧,我跟蓝老师,没有共同的生活经历,也没有相似的志趣爱好,坐到了一块,可不得没话找话嘛,其实都是被逼的,我也挺不想聊戏的,没意思,真没意思。」 蓝田野呵呵笑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时候堵的老师见着你跟见着鬼了差不多,一个个掉头就跑。」 「嗨,这是哪的话,这是哪的话。」 张合平瞧徐容尴尬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徐,你还没蓝田野老师的微信吧,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徐容诧异地瞧着蓝田野,道:「嚯,蓝老师这么新潮?」 谁知蓝田野直截了当地道:「我哪会用微信啊那个?!」 「哈哈哈。」 张合平笑着解释道:「蓝老师可比你想象的新潮的多,不仅玩微信,还玩微博呢,比你们一般的小年轻还赶潮流。」 三人就着《家》,聊了半中午,到了饭晌,张合平一瞅时间,道:「今儿都别回去了,莪定个地方,咱们仨出去吃?」 「成。」 三人到新东安市场吃完了饭,打饭店出来,因为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走的都不算快,等路过一台娃娃机,蓝田野好奇地打量着,随口问道:「这是干嘛用的?」 徐容道:「噢,娃娃机,就是投个币进去,可以控制那个夹子抓娃娃。」 「那人家不得亏死?」 张合平同样在一旁介绍着,道:「那不会,这东西可不好摆弄,不是一抓就有的。」 老爷子停了下来,颇为好奇地冲着徐容道:「你抓一个我瞧瞧。」 徐容干脆去换了五个硬币,试着玩了两把。 「往左一点,往左一点,对对对,你这不行你这不行,起开起开。」 「哎哎哎,大啦大啦,哎,你咋这么笨呢?!」 徐容瞧着旁边瞎指挥的俩人,干脆让出了位置,道:「你们来你们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抓出来的。」 「我来。」 「来就来!」 蓝田野和张合平俩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蓝田野道:「我年纪大,你得尊老爱幼!」 「我还是院长呢!」张合平按着手柄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八章 童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我就先抓一把,完了剩下的两个币您来?」 徐容见机, 直接把三个硬币交给老爷子,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转身朝着柜台走去。 然后,徐容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菜瘾大。 一下午的时间,仨人啥也没干,愣是轮流抓了半天的娃娃。 光游戏币他就买了四百块钱的。 结果一个没抓到,还是人家老板看仨人都快抓急眼了,临走前一人送了一个。 老板人也是好心,可没成想办了坏事儿,让蓝田野和张合平觉得十分屈辱! 抓个娃娃还得人送的? 将老爷子送到家属院,老爷子冲着二人摆着手,道:「小徐,明天没事别乱跑啊,回头吃完饭咱们接着去抓娃娃。」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 第九十八章 童心免费阅读:,! 『』 第九十九章 试点 袁湶哄着被刚才的电话惊醒的女儿,颇为无奈。 在之前,从徐容的态度之中,她已经隐约确定,徐容应当不会推荐自己出演《家》。 《黎明之前》的确让她再次走进了大众的视野,但是顾晔佳的戏份太少了,少的她和徐容之间充其量只能算得上认识。 可是刚才徐容打过来的电话,让她陷入了矛盾当中,她眼下还在坐月子,孩子还小着,根本没法参与排练、演出。 夏宇试了下奶瓶中的温度,觉得合适后,递给了袁湶,问道:“谁的电话?” “徐容。” 夏宇诧异地道:“又找你拍戏?” 对于妻子和徐容合作,他也没觉得有甚么,当初《北风》被徐容截胡,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制片方也特意登门道歉,解释了原因。 至于两次邀请妻子,他更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袁湶,再者,徐容的风评,在圈内向来很好,即使在剧组拍摄期间,他几乎从不撺掇各种各样的饭局、酒局。 这在整个行业都相当少见。 袁湶一边喂着奶,一边道:“不是,人艺不是要重排《家》嘛,说要邀请我去演一个角色。” “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夏宇颇为讶异问道,《家》建组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据说是集中了人艺老中青三代的豪华巨制,“你想去嘛?” 袁湶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她没再言语。 诚然,《家》的确是个十年不遇的机会,但是她更不想放弃陪伴孩子成长的时间。 夏宇犹豫了一会儿,道:“明天我约徐容吃顿饭,你的情况特殊,看看能不能等出了月子进组。” “还是算啦,还有孩子呢。” “不是还有咱妈呢,再说,又不是进组拍戏,一去半个月回不来,一脚油门的功夫就能跑回来。” 挂断电话的徐容同样相当无奈,去年十一月给《黎明之前》宣传造势时,他还和袁湶一起过参加见面会,可是那会儿,她瞧着一点也不像怀了孕的模样。 眼下袁湶参演不了,谁来顶上恭丽君辞演之后的角色,俨然成了最紧要的问题。 明年就是人艺建院60周年,要上演的剧目很多,不仅有《我们的荆轲》之类的新戏,过去几十年里积累的经典剧目,都要一一复排搬上舞台,有的演员一人要演五六台戏,院里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 小张同学端着只水杯打洗手间里出来,给屋里的盆栽浇水,浇到了门口一侧的架子边,她一边给下边的浇水,一边道:“徐老师你帮我去厨房搬把椅子吧,上面的那两盆太高了,我够不着。” 徐容放下了手机,走向厨房搬了把椅子,见她赤着脚,道:“你怎么没穿鞋?” “刚才接水的时候水撒了,把我鞋子弄湿了。” 小张同学踩到了凳子上,浇完了水,顺手的扯下一片枯黄的叶子,问道:“徐老师,今天排练的时候,你咋没看多久就走了啊?” “穿上鞋子,地上凉。”徐容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新的,“看不下去,《我们的荆轲》剧本我翻过几次,本子是个好本子,但是演的太差劲了。”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问道:“都不好嘛?” “差不多吧,去年我听墨言提过,《我们的荆轲》这台戏,并不是让你们去演荆轲,而是演‘我们’,这是一台特别典型的讽刺当下的戏,也就必须照着当代的人去演,让他们产生共鸣。” “可是我们的戏服都是古代的衣服,其实尺度很不好把握的。”小张同学对于徐老师的否定并不在意,剧组刚开始合成,再者,她拢共就没几句台词,演的不好,跟她的关系也不大。 徐容见小张同学轻松的模样,大体地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接过她递过来的枯叶,走过去扔到了垃圾桶中,看着再次跑进洗手间的小张同学,笑着问道:“对了,小张,冯远正说什么时候让你演角了吗?” 小张同学的声音传来:“没有呢,他说让我放平心态,慢慢打磨,等时候到了,他会安排的。” 小张同学心里本来还有点情绪,因为宋佚是和她同时进的剧院,论表演经验,她反而更多一些,可是如今共同出演一台戏,宋佚是主演,而她还只是个台词不多的侍女。 可是今天亲眼见证了任院对宋佚的折磨之后,她又没那么期待演角了,因为万一演的不好,被那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忽地探出头来,道:“徐老师,我今天听任院提了一嘴,咱们院的去年亏了很多,以后对剧目的审核会更严,真的假的啊?” 徐容点了点头,道:“他说的应该是小剧场,现在院里的在实验剧场那边上的戏,基本上就没几个赚钱的,全靠其他戏贴补。” 小剧场亏损的问题,从去年就演出补贴调整之后,就开始愈发凸显。 自08年以来,随着房价、物价的提升,京城的生活成本也迅速拔升,有的演员虽然编制还在院里,但是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人,有的呢,虽然人还在院里,也参与演出,但是没把心思放在戏上。 同样作为演员,演话剧和拍电影、电视的投产比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如果同样的时间、精力投入的影视当中,演员所能获取的收益是话剧的十倍百倍乃至千倍。 为了解决这一现实问题,在去年他提出“年度考核制度”之后,剧院为了让年轻演员踏踏实实把心放在戏上,提高了演出津贴。 大剧场主演的出场费提高到了1500,而小剧场也提到了1200,也就意味着,院里的主要演员,哪怕只有一台戏,演出的月份,基本工资加上各项补贴,差不多能达到两万以上的收入。 若是参演的剧目多一些、演出的场次又能达到,理论上,是存在着一个月收入四五万的,在眼下,这笔收入并不算少。 但是支出的提高,也就带来了新的问题,大剧场演出的戏,只要上座率马马虎虎,都有相当高的盈利空间,毕竟哪怕五十的上座率,也能卖出五百张票去。 但是小剧场的戏,如果上座率不高,必然会导致亏损。 小张同学走了过来,坐到了沙发上,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开心麻花和孟晶辉他们没有亏啊?我听说他们给演员开的片酬可比咱们要高好些。” 徐容笑着道:“这么说吧,假如平均票价500块钱,演一场就能卖两万五,演员的补贴顶天也就一万,其实一场就有一万五的盈利,但咱们毕竟是事业单位,财政拨款差额补贴,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吃大锅饭,导演在排戏时,能多用人就绝不少用人,布景能精致华美,就绝不会做简约,即使是小剧场,一场戏做出来差不多就得小百万的投资,但是能演出百场以上,保持盈利的,毕竟是少数。” “麻花和孟晶辉他们就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我听说他们一般的小剧场剧目投资都在十五万以内,基本上能保证每台戏排出来都能盈利。” “那咱们也可以吧?” 徐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轻巧,就说你们现在排的戏,经费给你们砍一半,不说别人,任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因为若是年年亏损,审核标准更严格还是小事儿,怕的是为了盈利盲目的压缩,小剧场的演出相比之下更考验演员的功力,因为在演出时,演员和观众的距离,是以厘米计算的,演员任何的细微的表情、动作,都会分毫不差地落到观众的眼里,对演员的业务水平提升有很大的督促效果。 这种呈现方式,不应当因为盈亏的问题而逐渐减少。 和小张出去滑了一天的雪,摔的摸哪哪疼之后,徐容没怎么休息,来到了院中,他还得给张合平说说袁湶的事儿。 张合平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是推迟几天而已,而且人家也有客观原因。 在和张合平的闲聊当中,徐容提出了小剧场亏损的问题,道:“院长,我听说咱们的小剧场一直在亏损,要我看,不如咱们也搞搞制作人吧?” 话剧制作人制度在国内的话剧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国话都搞了十来年了,具体而言,由专人负责,自负盈亏。 赚了钱,大头制作人可以随意分配,亏了,制作人也要承担亏损的费用。 张合平的笑容渐渐淡去,叹了口气,道:“这个事儿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不好搞,赚了钱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不赚钱,可就抓瞎啦,但是你别忘了,制作人为了赚钱,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就像孟晶辉的搞的戏,主要以搞笑为卖点,麻花呢更没法说,荤段子都往里头塞,咱们要是那么搞,就是在砸咱们自己的招牌。” 徐容道:“那咱们可以搞一个试点嘛,要求制作人必须由咱们的人担任,他们更熟悉传统,也具备对剧目的分辨能力,大体上都知道哪些戏能上,哪些戏不能上,比如内容低俗、艺术质量不到位、政治上过于出圈的,或者那种完全搞笑、与咱们的基本艺术风格差的太远的肯定不会提,当然,艺委会的审核环节也不能少,不然为了赚钱,有些人确实什么都干的出来。” 张合平点了根烟,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弊端,人家要是找闲着的明星来演呢?你要知道,话剧的成本其实是很低的,但是盈利率可一点也不低,哪怕小剧场,只要参演的人号召力足够强,到时候咱们自己的演员恐怕都演不上戏。” “那咱们这个试点就只针对小剧场,而且可以设个限制,比方说一个剧组,必须有一半的演员是咱们的。” “我考虑考虑。”张合平并没有当即下决定,而是缓缓说道。 “对了,你的办公室拾掇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容知道张合平这是下逐客令呢,道:“那行,谢谢院长一直操心,我过去看看。” “哈哈,去吧去吧。” 中午徐容没在食堂解决,小张同学最近在剧院附近又发现了几家据她说很好吃的馆子,早就嚷嚷着带他去尝尝呢。 到了门口等了两三分钟,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领着宋佚一起过来,问道:“小宋和我们一起吗?” 宋佚看到在门口等着的徐容,颇为意外,张晓斐只是说带她去吃的,根本没说要和徐容一起。 在她的感觉里,徐容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从进院到现在,拢共打过没几次交道,可她就挨了三次训。 但是来都来了,此时根本不好再找借口离开。 “我跟你们说,那家肠粉店特别偏,店面也特别小、特别旧,但是味道可好吃啦,反正等会儿你们去了就知道啦。” 徐容诧异地瞧着她,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张同学笑嘻嘻地道:“我老远就闻见了啊。” 对于小张同学理所当然的理由,徐容简直无言以对,她这份天赋,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抓小偷,抓小偷。” 跟着小张同学进了一条同,刚转了个弯,就听到两道尖锐的呼喊。 发出喊声的,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而在两人前方,两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各自抱着只包包,正向三人狂奔而来。 徐容和小张同学一瞅,立刻让开了路,贴着墙根站了,因为那俩小偷也注意到了他们,当先的一人在跑过来的同时,从腰里摸出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小张同学瞧着仿佛被吓傻了的宋佚,赶忙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望着两个小偷越来越近,徐容身上的肌肉悄悄绷紧,虽然“八极宗师”已经挂载了有一段日子,他也基本上完全熟悉,但真跟手持利器的人动手,他还是第一次。 第一百章 医院 徐容望着飞奔而来的两个小偷,心下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两人年纪都不大,看面孔估摸着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高和他相当,但体型却是差了不少,他虽然算不上壮硕,但常年累月的晨操晚练,块头因为职业原因,虽然在刻意控制,但身体素质应当不是这俩小年轻可比。 惟一让他忌惮的,是当先一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而且他不确定的后方跟着的青年,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武器。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 他盯着越来越近的二人,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暗自打定了主意。 出乎他的预料,二人靠近之后,并没有领三人提前让路的情,反而放慢了脚步,视线来回在小张同学胳膊上晃着。 徐容愣了下,明白了原因,小张同学身上的衣服包包虽然都是便宜货,但一身下来,林林总总的也差不多小十万,尤其是她手上戴着的金镯子,在二人眼里,简直是肥的不能再肥的肥羊。 当先持着匕首的一人,距离三人还有两米远时,就直直地盯着小张同学,恶狠狠地道:“把手镯交出来。” “还有钱包和手机。” 眼瞅着对方停下了脚步,伸手朝着小张同学的胳膊拽去,同时不忘扭头跟同伴说道:“还有意外收获,哈哈。” 就在青年扭头的一瞬间,徐容猛地一蹬身后的墙壁,侧身抬肘,直直地朝着青年怀中撞去。 “嘭”。 “咔嚓。” “你” 徐容没理会硬抗了自己全力一撞以及拿下巴生生接了自己一肘的直直挺倒在地青年,而是迅速往前急踏两步,来到第二名惊慌失措就要往怀里摸的小偷跟前,鞋底重重地踩到了他的脚面上,同时顺势提膝,一手压住对方摸向怀里的胳膊,再次一记势大力沉的侧拳招呼到了对方的下巴上。 “嘶。” “啊”宋佚的尖叫,才刚刚起了个调,气息还没匀实,就被眼前一系列的电光火石惊的戛然而止。 刚才还要抢劫自己的俩人,此时跟一个跟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蜷缩在地,脸色涨红地捂着裆部。 而这一切的发生,拢共不到三秒。 小张同学同样被惊的目瞪口呆,她知道徐老师跟着那个八极大师学过一段时间,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跟电影似的,她还正在思考怎么脱身呢,结果俩人就这么被徐老师揍的毫无反抗之力? “咦,竟然没晕?”徐容诧异地看着被自己顶了裆的青年,颇为诧异,他下手的时候尽管收了力气,也没奔着致命的要害而去,但都是结结实实地给到了下巴上,按理说那么一拳下去,即使没有当场晕厥,也应当迷糊一阵子。 随着他的疑惑,那个还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青年当即两眼一闭,尽管脸上的肌肉仍抽动着,可是瞧着,似乎真的,晕了。 徐容仍没敢放松警惕,视线紧紧地盯着二人,道:“报警。” 等了几秒钟,却没听到身后二人的回应,他稍微偏转了点视线,只见小张同学和宋佚四只眼睛一个比一个睁的大,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从听到呼救,到二人倒地,拢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快的她们都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当先的小偷直接被徐容撞倒人事不醒,另外一个结结实实地挨了他势大力沉地的一拳萎靡在地。 “还愣着干嘛?报警啊。” 宋佚忙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儿,语气极极地:“喂,警察叔叔你好,哎,我们遇到了两个歹徒,在首都剧场后边的一条胡同里。” “好的,好的,嗯,我们在保持冷静,他们,他们也很冷静,因为他们,他们被打晕了。” 等宋佚挂断了电话,先前被抢了包的俩女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此时,徐容才来得及打量被抢的二人,俩人年龄估摸着二十出头,一人染了酒红色的头发,另一人干脆黄绿相间,身上的衣着也颇为暴露,只勉强遮盖了应当遮掩的地方。 小张同学看到跑过来的二人,道:“你们不要怕,小偷已经被徐老师打趴下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俩女人神色更显换乱,捡起地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跑的飞快。 小张同学和宋佚望着连句谢谢也没有就跑的没影儿的俩人,极为不满地道:“她们太没良心了,咱们明明是帮她们,结果连句谢谢都没有。” 徐容望着消失在胡同口的身影,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道:“不是不说,我估计,她们也不敢见警察。” 宋佚疑惑地瞧着他,问道:“不敢,为什么呀?” 徐容呵呵笑着道:“你们还小,以后就知道啦。” 等民警到场,带着三人去做了笔录之后,对于徐容见义勇为的举动好一番夸奖,其中几个民警说起来还是头一回见徐容,在做完笔录之后客气地询问能不能合个影。 徐容也没拒绝的想法,毕竟是好事儿。 可是到了合影的功夫,他站在两位民警中间,总感觉不大对劲儿,等了几秒钟,他才恍然过来,这特么的不是电视上逮捕罪犯的时候经常见到的场面嘛?! 也就缺一副手镯而已。 他忙拦住了要拍摄的民警,道:“等一下,那个,两位同志,咱们能不能换个位置合影,我站你们俩中间,总感觉怪怪的。” 俩民警同样愣了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不由地哈哈大笑,道:“那一个一个来?” “好。” 等仨人被民警专车送回到院里,早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的濮存晰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他不反对见义勇为,可是听着过程,他就觉得凶险,两个手持利器的歹徒,徐容跟人搏斗时,万一反应不及时,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在内心当中,他更愿意徐容当时不和对方起任何争执,等人走后再报警,财物的损失还是小事儿,如是人有了闪失,他都不知道怎么跟院里交代。 通过《雷雨》,他已经和张合平达成了共识,徐容是人艺的未来。 警车刚停到门口,濮存晰就快步迎了出来,扶着徐容的胳膊关切地问道:“小徐,没事儿吧,伤到哪没?” “没事儿,就是蹭了块皮。”徐容指了指自己的拳头,“俩半大孩子,力气还没长全呢。” 濮存晰上上下下将徐容打量了个遍,仍不放心地问道:“我刚才电话里听说,跟你搏斗的歹徒带着凶器,真,真没受伤?!” 徐容一听话音儿,尽管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是顿时只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一把扑进了濮存晰的怀中。 “徐老师?” “小徐?” “小徐?” “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送徐容三人回来的民警也吓坏了,急忙道:“别叫救护车了,上车,我带着徐主任过去。”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称呼徐容为“徐主任”,因为刚才局里的领导,是这么称呼徐容的。 宋佚愣愣地瞧着慌作一团的众人,怎么回事? 徐队真受伤了,然后一直强撑着? 等把徐容抬上了车,濮存晰喊道:“小张,你跟我一起,其他人就不要去了。” 上了车,没大会儿,徐容悠悠转醒,语气虚弱地道:“濮院,我.” 濮存晰当即板起了脸,道:“你现在不要说话,一会儿就能到医院。” 他说着,又抬起头,冲着前方的民警道:“同志,麻烦你开快一点。” “好的濮院。” 徐容此时的语气愈发虚弱了,但仍强撑着道:“不,濮院,我没事儿,咱们回去吧,我不能耽误了排戏。” 濮存晰叹了口气,道:“唉,你说说你,逞什么能?人家拿着凶器,双拳难敌四手,你怎么那么傻啊?” 坐在前方的小张同学人都快傻了,徐老师刚刚晕倒的时候,她都快吓傻了,可是刚才徐老师一张嘴,她就知道他是装的。 谁家都快不行的时候还在用腹式呼吸说话? 她尽力憋着心中的笑意,扭过头,努力地呈现出“担心”的模样,配合着后排俩人的表演。 “我,我是党员,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濮存晰风风雨雨几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此时,也不禁被徐容的脸皮给惊到了,他的本意是趁着这次见义勇为的机会,看看能不能给徐容评个“京城榜样”之类的称号。 结果听他话音儿,好家伙,直接奔着党内评优去了。 特么的那玩意是那么容易能争取到的吗? 小张同学瞧着濮院和徐老师俩人一唱一和,有点憋不住了,在即将笑出来的当口,她心中强行生出了一股自责的念头,看看徐老师、看看濮院,戏张嘴就来,而且自始至终都在坚持院里的一贯风格,力求真实,真的连她都差点被骗过去。 这么想着,她的笑意才被冲淡了点。 到了医院,又是好一番折腾之后,医生对着各项化验单,琢磨了半晌,才不大确定地给出了大胆的预估。 很可能是因为较长时间没有进食,低血糖导致。 在濮存晰的极力坚持之下,徐容在医院观察了三天。 与此同时,媒体已然获悉了徐容因见义勇为住院的消息。 一开始的报道还挺靠谱,只是因不明原因昏厥,可是到了后来,什么身披数创、ICU、病危通知书之类的全给捯饬了上来。 徐容坐在病床上,一边啃着小张同学刚削的苹果,一边看着新闻,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打他进了派出所,他就知道这件事儿肯定是瞒不住,但是也没想过媒体会这么没下限,跟明天就要举行他的追悼会似的。 让他觉得最麻烦的,其实还是诸多亲友的关怀电话。 大家都在这行混,在没有任何直接关联方出面证实的情况下,都了解情况,他肯定住院了,但是绝没有媒体说的那么严重。 三天后,徐容正式“伤愈出院”,先是参加了院里和中戏的联合表彰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行政部门又拿过来一摞表格,填了半天才算了结。 在人艺和中戏的联合声明之后,见义勇为事件虽然逐渐平息,但影响却在持续。 而闲下来的徐容,经过这几天一连串的事件,也差不多彻底从“李大本事”的影响中,正要开始着手准备《家》,刘合平又跑来了。 刘合平早已跟他通过电话,知道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并无大碍,一阵关怀之后,才表明了今天的来意,道:“徐容,对不住,我是既没请来张新健,也没请到张立,不过张新健给我推荐了俩人,你也都认识,孔生和李雪。” 徐容脑海中浮现出个大头中年的模样,他跟孔生还算熟悉,四年前合作过《闯关东》,而且自《闯关东》之后,这家伙跟开了窍似的,拍一部火一部,如今年年初和他的《雪豹》打擂台的《钢铁年代》,就是出自这位导演之手。 对于孔生的水平,他倒是信得过,道:“孔生也行,有你看着我就放心。” 刘合平呵呵笑着,道:“是这样,孔生希望有时间了和你见一面,好好聊聊这个戏。” “啥意思?” 刘合平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道:“不瞒你说,其实他是怕你干预这个戏的创作,你是主演,又是投资人,所以,他其实也有所顾忌,毕竟如果按照剧本拍,对于眼下浮躁的环境,恐怕.” 徐容明白刘合平话中的未尽之意,道:“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只要别胡乱改剧本或者乱塞外行,我不会过问创作,不过老刘,拉投资的事儿你那边进行的咋样啦?” “一直在跑,现在有两家表达了强烈的投资意向,我后续会继续跟进,不过两方都有些小要求,就是问问能不能不要匹配那么多的宣发资源?” 徐容嗤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只能赚钱,不能亏钱?”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所有人都觉得我主演的戏能赚钱,可是这部戏拍出来,最快也得13年上映吧,两年的时间,变数太多了,你怎么能保证这部戏到时候一定能卖出去,一定有人看?”徐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让刘合平拉投资,并非没半点要求,演员阵容是他和刘合平的面子请过来的,其他人再想掺和进来,可不能白白占便宜。 刘合平无声地点了点头,现在市场不比过去,过去电视台看完片之后觉得好看就会出价,现在市场的常规手段是在卖片之前,制作方先把热度炒起来,然后才能招徕电视台的青睐。 一如眼下整个市场对《北平》的谨慎态度,这个戏太严肃了,而且同样有一定的观看门槛,如果没有热度,电视台即使看在豪华演员阵容的份上购片,价格也会压到一个低的难以想象的地步。 刘合平也明白了徐容的真实打算,问道:“那,选角的事儿?” 徐容摆了摆手,道:“这些你来决定吧,我也不会再过问,不过我先说一点,其他的我不管,但是业务水平得过得去,不然到时候开机了,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经过了《番号》的选角和前几天的饭局,他认清了一个事实,把选角的决定权死死地握在自己手里,不见得是件好事儿,还不如让刘合平主导,而他只握着否决权。 他不用,却并不意味着他没这个权力。 在徐容准备留下刘合平吃饭的当口,一个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 “徐容,你在哪?” 徐容听濮存晰的声音当中的惊慌,下意识地压低了点声调,道:“在家呢,濮院,怎么啦?” “你赶快到医院来,就是你这几天呆的这个,蓝田野老师刚才给年轻演员示范,摔倒啦。” 徐容愣了足足几秒钟,道:“好,我马上就过来。” 老爷子已经84岁了。 第一百零一章 往事 徐容听到电话中濮存晰传来的消息,心中不由格登一下。 蓝田野老师摔着了? 若是再往前数三十年,摔一跤,即使不能拍拍屁股爬起来,但也不会太严重。 可是八十四岁的老爷子,他不太敢想。 最近几年,院里老一茬的前辈,跟割麦子似的,已经倒下了大片,他刚进院,人艺的最后一位创始人欧阳先生便驾鹤西去,没过俩月,吴钢的老师林连昆先生溘然长逝。 尽管第一代艺人尚有不少健在,但目前仍旧还能活跃在舞台上的,只剩下蓝田野和朱师伯两位。 老爷子若是出了万一,就真的只剩下朱师伯一个独苗了。 徐容也没再提留刘合平吃饭的事儿,冯远正那边还等着他跑前忙后,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回不来。 进了急诊,还没进门,徐容就听到半掩的门内传出的声音:“我真没事儿,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非要检查,真没必要花那些钱。” 濮存晰的声音当即传出:“知道您没事儿,你就当成常规体检成不成,好啦好啦,小徐马上就来啦,等包扎好,让他陪着你去检查检查。” “这算什么,以前那时候,我可是潜伏在敌人的枪口下工作,走吧,我要是不回去,那几个孩子恐怕一直得担惊受怕,恐怕排戏都排不安生。” “知道知道,您是老党员、优秀党员,要以身作则,可磨刀还不误砍柴工呢,咱们就检查检查,不耽误功夫。” 徐容听着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稍微放下了点心,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进来”,才推门进去,看着老爷子额头的纱布,神色当即严肃了起来,伤在脑门上,难不成在舞台上栽了个跟头? 蓝田野瞧着徐容,扭过脸,看向濮存晰,问道:“正好小徐也来了,他不是要评优秀吗?我这多些也能评一个吧?” 徐容脑子稍微有点没转过来弯,好嘛,评优名额本就紧张,老爷子您这么搞也有点太不讲武德了啊。 徐容瞧着老爷子眉骨上的纱布,关切地问道:“咋回事啊?” 旁边任明低声解释道:“给一个演员示范的时候,磕到了。” 徐容轻轻松了口气,看老爷子额头上的伤口包扎好了,道:“我去交费,咱们先做个全面体检。” “别啊,小徐,我跟你说,真没事儿。” 徐容指着一左一右跟护法似的任明和濮存晰,道:“老爷子,这么说吧,您要是不同意,估计赶明任院和濮院能把我皮剥了。” “哈哈哈。” 检查的过程中,徐容瞧着老爷子气色不错,无论说话、走路,都没半点大碍,心下稍安。 在二十年前《家》初排时,老爷子就是导演,这次虽然由李六一担任复排导演,但老爷子仍然担任顾问,若是少了这位,戏的水平恐怕得下去老大一截。 又是一顿徐容极为熟悉的检查,等结果出来,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任明、濮存晰和徐容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闲下来了,他又发觉不对,因为今儿他是生生被濮存晰打家里喊过来的。 院里那么老些人不支使,逮着自己是可劲儿嚯嚯。 他如今算是琢磨出来了,所谓的“长子”也就是听着好听,可是遇到了事儿,他必须得马上站出来,就像院里的老人家里有什么事儿,谁都能装聋作哑,唯独濮存晰不能。 关键的,在过去的他看来,濮存晰负责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而今,似乎不知不觉之间,别人也觉得他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再一次的,他深切地感受到,权力和责任往往是对等的,到了某个位置,不能说只享受权力带来的便利,而完全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付出。 检查结果出来,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仨人,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一个个全跑来不说,还耽误了半天的功夫,任明,你别在这儿晃悠了,赶紧回去吧,那么老些人还等着你去指导戏呢。” 任明笑着道:“田野老师,我们也是担心,您是没瞧见,您磕着的时候,几个孩子当场都吓的脸色发白,要不是怕人多添乱,恐怕现在来的都不止我们仨。”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对了,小徐,检查一共花了多少钱?” 徐容当即转过头,问道:“嗨,濮院、任院,这得算工伤吧?” “那肯定,那肯定,回头拿着票去院里报销。” 老爷子脸当即一绷,瞧着相当不悦,道:“胡扯,我什么事儿没有,你们非要拉着我体检,噢,完啦还要报销,到底多少钱,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占这个便宜。” 徐容愣住了,任明和濮存晰也有点尴尬,老爷子给演员示范受的伤,因此产生的花费,在他们看来报销实在太合情合理了。 “不报不报,其实也没几个钱,这样老爷子,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您的画送我一副吧?”徐容当即想了个由头说道,老爷子师承近代国画大师李苦禅,还举办过多次画展。 “好嘛,我说什么来着,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老爷子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因为他也明白,但凡拿出一副画来,徐容就绝亏不了本去,可是对浪费的钱,他心里仍有点不大得劲儿,“我就说不检查不检查,你们非不应,一个个就是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珍惜。” 徐容见任明和濮存晰光赔笑,却不言语,知道他们俩都怕挨训,因为他们就是这么成长过来的,只得再次嘻嘻哈哈地道:“其实要我说,老爷子您这跟头摔的好啊,咱们检查的也好,为什么呢,没摔这个跟头,没今天的这次检查,都不知道您身体这么健康,您看这收获多大不是,您要是不摔这跟头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健康。” “哈哈哈。” 老爷子同样哈哈大笑,道:“理儿确实是这个理儿,我头前儿咋没瞧出来你这小子还挺油嘴滑舌的。” 徐容心下悄悄捏了把汗,心道我要是不把这个陡坡拐过去,恐怕一会儿您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想,完了少不了又是拿我们仨一顿训。 等乐呵完了,任明道:“小徐,存晰,你们俩送田野老师回去吧,我先回院里。” 徐容当即道:“行,那我去开车。” “好。” 上了车,老爷子和濮存晰坐在后排,也不知道今儿个是伤着了,老爷子突然莫名地多了许多感叹,道:“这一晃,小徐都挑大梁了,几十年前,那会儿我们都还年轻,于是之、英若诚、吕齐、张瞳、林连昆、童超,还有童弟和朱旭,都住在剧院的宿舍里,一起演出、巡演,逮着个空儿,整几瓶二锅头,再搭上盘花生米,就能喝到大半夜。” 濮存晰不时的应和一句,这些故事,他从这些叔伯阿姨的嘴里,早已听了不下百遍,可是每一次都还当作新鲜的听。 老爷子见濮存晰和徐容都听的认真,声调稍微拔高了点,以增加感动的力量:“那时候我们一般都在英大学问家喝,就是若诚他爹,英大学问早年接受过传统教育,后来又留过洋,懂的多,说话也有意思,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去他家坐坐。” “说起来喝酒和英大学问,还有一件事儿特有意思,三年困难时期,那时候吃穿全是定量供应,买酒得要酒票,外面卖得只有二十来度的露酒,其他的,想喝也喝不着。” “不过也不是没法,那会儿刁光覃是委员,每个月都有一定量的医用酒精特供,不过他只抽烟,不喝酒,而朱旭呢,不爱抽烟,却特喜欢喝酒,每个月都拿着自己定量的大前门去换他的酒精。” 徐容诧异地地问道:“医用酒精,那能喝吗?” 老爷子哈哈笑着,道:“所以啊,我们就拿着酒精,跑到了英大学问那,问他,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喝,喝了会不会出问题?” 英大学问犹豫了半天,出了主意,拿酒精和露酒自己调配。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露酒二十多度,医用酒精七十五度,再添适量的白水,就是六十多度的酒。” 朱旭虽然爱喝,可是心里也毛啊,就问他:“这事儿,能成吗?” 我还记得,英大学问特自信,胸脯拍的震天响:“肯定能喝,味道跟二锅头差不多。” “按比例兑好了之后,英大学问捂着瓶口,用力晃了好半晌,说那么着可以把酒分子和水分子充分融合。 完了到了喝的时候,谁看谁慌啊,可是又怕真的好喝,一人给喝光了,就约定,一人先喝一小口,轮流着来。” “然后喝完啦?”濮存晰已经明白了老爷子想表达什么,顺口的接上了话茬,视线却瞥向了前方的徐容。 这个事儿,是他故去未曾留意的。 蓝田野哈哈笑着道:“那哪能啊,一人尝了一口,谁也没咽下去,那个难喝劲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老爷子的神情渐渐感伤,道:“后来能喝的上酒了,又都喝不了了,我记得差不多是最后一次吧,还是在英大学问家,在坐的那么多人,除了朱旭,其他人都因为身体原因,喝不了了,当时英大学问专门给朱旭准备了个特好看的酒杯,倒上酒,朱旭把酒端到嘴边,看着一帮老伙计半天,愣是没喝下去。” “当时童弟见他光端着,却不往嘴里倒,就跟他说:‘我们看着你喝也高兴’,不说还好,这一说,酒倒是没喝下去,眼泪倒是喝出来了。” 徐容本来乐呵呵地当故事听着,可是越咂摸,越是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 果然,没过几秒,老爷子的话又续上了,道:“我听人说,头两天,有别的剧团来院里演出,家里有孩子在排练厅吃东西,你看不过去,说了他们两句?” 徐容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老爷子,问道:“是有这么个事儿,其实我主要是怕.” 老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做的没错,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这些话,郑大哥不会跟你说,他也不是那样的脾气,可是得有人跟你说。” “我知道,你们总觉着小濮的管理方式太过温和,你、远正,虽然名义上是副队长,但是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轻易不乐意管事儿,性格呢,又太过强硬,总觉得应当用条条框框约束所有人,可是你把人家的身体约束了,你问过人家心里乐意吗?”老爷子身体坐直了点,看着后视镜当中徐容的眼睛。 “相比之下,张合平虽然是个外来户,其实人家才是用的咱们的方式去管理剧院,把每一个人都当成家里的孩子、老人,犯了错,当然要批评,可是那也是对孩子的管教,而不是领导管理员工,更不是官管民,一旦那么搞了,人艺也就没有未来了。” “因为你把人当成员工,自然也就要付出对等的利益,可是搞艺术,光有热爱行不通,没有热爱更行不通。”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蓝老师的教诲,我会改的。” 濮存晰打断了他,道:“谁也没说让你改,就是让你知道该怎么做。” “嗯?”徐容愣了一下,可是转瞬,又明白二人的意思,有人唱红脸,总得有人唱白脸,而他和冯远正这俩副的,就是白脸。 徐容和濮存晰两人将老爷子送到家,瞅见桌上的一粒一粒的佛珠和锉刀等一些工具,徐容指着佛珠问道:“老爷子,您还有这爱好呢?” 老爷子笑着道:“真名士自风流。” 徐容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接下来的《家》,恐怕是一场硬仗。 人老爷子为了寻找人物的内心世界,连冯乐山的佛珠这种费时费力的玩意儿都上手自制了! 大概瞧出了徐容的想法,蓝田野坐下了,瞧着跟濮存晰对视一眼之后,主动去倒水的徐容,道:“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我年纪大了,可没心气和力气跟你们较劲,要是情绪走高,说不得还是一桩麻烦。” 徐容一想,也确实这个理儿,两位老爷子年纪大了,哪怕为了身体考虑,也确实必须保持情绪的稳定。 而且相比于前两年还演过《生活》的朱师伯,蓝田野老爷子虽然偶尔会担任导演工作,但上一次登台演出已经差不多二十年的光景。 尽管老爷子是第一版《家》的导演,但是眼下看来,他需要全神贯注的对待的同演者也许只有一个。 自十六岁登台,六十五年来始终没离开过舞台的师伯,朱旭。 第一百零二章 环境 把一切琐事收拾妥当,感觉自身的状态渐渐回转正常,徐容正式开始了《家》和高觉新的准备。 得益于先前《雷雨》准备、演出期间的积累,这次他省却了许多功夫,对那个时代,对“高觉新”,他实在太熟悉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身上也有觉新的影子,在传统文化的影响下,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少“觉新”,只不过随着风气的开放、思想的转变,“觉新”越来越少,但就像生命力顽强的传统文化,觉新从未消失。 老舍先生的笔下,祁瑞宣也是一个类似的人,至于曹禺先生笔下的周萍反而是其中一个异类。 高觉新和祁瑞宣的区别,大抵是前者所处的环境更为复杂,导致其活的更累、更苦。 再次重读了一回《家》的原著,而后来来回回的翻了十来遍剧本,徐容脑子里对于觉新,便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而且他相信,等最后一道步骤准备妥当,他对这个角色的演绎,必然会成为他演绎生涯当中新的高峰。 直到剧组正式开始案头工作。 剧院门口,徐容瞧着身材丰腴了不少的袁湶,笑着道:“来啦?” “嗯,来啦。” 这是两人在自七个月前《黎明之前》的媒体见面会后第一次见面。 袁湶是个恬淡的性子,对于名、利,似乎没有太过迫切的追求。 而徐容平时话本就不多,袁湶能够应邀出演,他更多的是钦佩和感谢,就像觉新对于瑞珏的情感。 至于感情,实在没什么要联络、可联络的。 进入三楼的会议室,等了约莫十来分钟,演职人员陆陆续续相继到齐。 院里的,都是熟脸,真正说起来,唯有袁湶一个外人。 尽管都在一个行业混饭吃,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袁湶毕竟是外请人员,《家》的导演李六一仍隆重地介绍了一番。 介绍完了之后,李六一道:“今天咱们不读剧本,也不分析角色,把大家都喊过来,主要是先请蓝田野老师、朱旭老师谈谈他们早年间的经历。” 李六一个头不高,跟任明站一块,简直像个半大孩子,长脸、短发,很有艺术气息。 他说完了,带头鼓起了掌。 “哗哗哗。”会议室内立刻响起掺杂着各种情绪的掌声。 每一个学院派出身的演员,自踏入大学校门之日起,所学的课程,几乎都是以人艺的演出为案例,蓝田野、朱旭都是每个演员耳熟能详的名字。 朱旭的身子骨还算健朗,平时偶尔的还能在舞台上见到他的身影,可是蓝田野已经阔别舞台十九年。 能跟大学教科书中经常出现的人物合作,是一种相当新奇而又难得的体验。 两位老人似乎早有准备,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瞬之后,蓝田野视线环顾了会议室内坐的满满当当的演职人员,道:“我先来吧,不过先说好,大家千万不要把我说的每一个角色都代入到自己身上,我的家庭环境和《家》的环境,虽然相似,但还是有些不同,大家可以当作参考,可是千万不要照搬。” 见众人点头,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1927年,我出生于HEB省饶阳县的一个大家庭,差不多满月的时候,我的曾祖父带着我们全家四代人从冀中老家迁居到了北平,祖父家中排行老大,弟兄三人,各有一个儿子,我的父亲也是他那一辈的老大,在家中,三祖父的儿子我叫三叔,二祖父的儿子我喊四叔,可是我从没见过我的二叔。” 满屋子的人,都愣了下,有点没明白过来老爷子的意思,唯有朱旭脸色平静。 蓝田野环顾了一圈,见徐容脸上不见丝毫疑惑,问道:“小徐,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容正拿笔记下今天的日期,听到问话,抬起头来,道:“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生后不久或者更大一些夭折了,那个时候医疗条件相对比较落后,孩子的死亡率比较高,但是族谱当中都会保留位置,称呼上也是。” 老爷子回过头来,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继续道:“刚刚迁居北平时,我们这一大家子,是四世同堂,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我大哥结婚、生子时,曾祖父还健在,就是五世同堂。” “人一多,事儿也就多了,从我祖父这一代,也就开始分了家,但是住的都不远,曾祖父三家轮流住,因为我们是长房,更多的是住在我家里,偶尔的两家轮流送饭。” “我们家不是名门望族,也非书香门第,只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大家族,父亲这边的一些亲戚,母亲那边的舅舅、两个姨,也都迁居到了北平,并且也经常来往,情形和高家差不多。” “我的父亲有两位妻子,我的生母是嫡室,还有一位庶母,和其他的封建家庭不太一样,我对我的嫡母称‘娘’,对我的庶母喊‘妈’。” “我小时候.” “到了1937年,国难家灾同时降临,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家办了三场丧事” “我的二哥和二姐都是庶出,骤然遭遇变故,家道中落,被人歧视,这种感受我一开始其实并不强烈,唯一只是觉得家里少了几个人,其他的生活似乎依旧,我还在像以往那样上学,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我的二姐刚上了几年小学便辍学了,我二哥比我大一岁,也是刚上完小学,便由一个亲戚给找了个地方学徒。” “那时我们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平时我们老爱顺着大门爬到树上,再从树上爬到房顶,有一天,我和二哥又爬到房顶上,在屋脊房后山的位置,漫无目的地聊天,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能上学,就不让他上了,而非得去学徒,当时带点儿意气地说:‘你不去不就完啦?’”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回了我一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没过几天,他就去学徒了。” 老爷子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种平静的诉说,让整个会议室内感到一股难言的压抑,在他的回忆当中,儿时看似并无差别的亲兄弟、姐妹,等生活水平一朝滑落,一下便将礼教下的等级尊卑展示的淋漓尽致。 徐容见老爷子停口,起身,出了会议室。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见会议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轻手轻脚地走了进了门,将茶杯放到了两位老人跟前。 在他身后,杨佳音搬着箱矿泉水,蹑手蹑脚地放下了,又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杨佳音是院里第二个北电出身的演员,在徐容进院之前,是北电的骄傲,也是北电表演系学生的噩梦。 徐容看着会议室内的众人,道:“谁要是渴了自己拿,先说好啊,别喝太多,不然憋不住上厕所错过了精彩内容我可不负责。” “哈哈哈。”会议室内响起一阵轰然的笑声,可是并没有人去上前去拿。 蓝田野抿了口水,见没人动,道:“都不渴是吧?不渴那咱们继续。” 袁湶愣愣地望着这一幕,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徐容在人艺的地位,刚才徐容出门之后,蓝田野老师干脆闭上了嘴巴,似乎在一直等着他回来。 而其他人,对于徐容的离开也没表示任何疑惑,仿佛他们都觉得他突然离开一定有他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在“家规”向来比较多的人艺,于一个年轻演员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等徐容坐下了,蓝田野视线跟了过来,道:“我们兄弟姐妹受到的影响不一样,走的路也不同,大哥是我们当中尤为特别的一个,他从小受宠,兴趣广泛、特立独行,总得跟别人不一样,有一天放学回来,也不知道打哪弄来辆独轮自行车,满大街的骑,那会儿杂技团好像也没那个。” “他也很有个大哥的样子,我上小学时,有一天下了瓢泼大雨,他愣是骑着辆不带挡泥板的自行车,给我们所有上学的弟弟妹妹一人送了一把雨伞,我记得那天他身上淋的湿透,一脚踩下去,鞋子里滴水,可是身上泥水太多了,即使那么大的雨也没能冲干净。” “我大哥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他那一辈里,他应该是不多的获得‘国家有突出贡献话剧艺术家’荣誉称号的,我一直觉得我很了解他,但是后来,我就感觉慢慢不太了解了,而且这种不了解,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有一天,我妈从河北农村家里领来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带着她从院子里慢慢地穿过去,当时我跟大哥都住在一个大杂院的三间北房里,大哥从窗户看了她一眼,没过多久,就和她成了亲,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相亲,实际上就是相亲,也不过走个形式。” “那时大哥已经在美专学画,因为性格开朗,在外面有很广的交际圈,听说也有一个很好看的女朋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那么跟一个只打窗户看了一眼的女人结了婚。” 老爷子的视线又转向袁湶:“我大嫂,是个极其善良的人,习惯以礼待人,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每次去看望我妈和大哥,临走时她一定要送我们下楼,一直送到大门口,她照顾了婆婆、丈夫,还有一个一个孩子。” “对此,我大哥也很自豪,对我们说:‘你们能做到像我这样吗?我就跟她生活了一辈子。’我心里不明白,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因为他是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接触新文化最早的一个,但是,他对旧的礼数又特别重视,过了几十年,我才明白,他那么做,是出于责任,对家的责任,对母亲的责任,也是对拜了堂的妻子的责任,但是对于我的大嫂,我也因此更加敬重。” “比起我的大哥、我、我的嫡亲姐姐,庶出的二哥、二姐在家里受到的待遇就差了不少” 随着老爷子的回忆,徐容的脸色渐渐趋于严肃,老人的语气当中,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可是很多细微的小事儿,却总是容易让人陷入思考。 而这一切,因为是老爷子的亲身经历,每件事儿都能讲的明明白白,就像去年准备《雷雨》时,郑老爷子给他讲的许多他幼年、青年、中年经历的一些人和事。 晚上回到了家,他先是给靳芳芳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番前阵子交待她的事儿办的如何,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在放下心的同时,考虑着如何跟小张还有爷爷提这茬。 到了晚饭,聊了一些小张同学排练期间任明再也压不住火气的趣事儿,徐容放缓了吃饭的动作,道:“过两天,我可能要搬出去住一阵子。”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等着他的下文,因为她知道,徐老师最近没有要拍戏的计划,也没有什么活动要长时间出差,但是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不远,开车估摸着半个钟头就能到。”徐容见俩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补充道。 爷爷不解地问道:“住谁家?” 徐容笑着解释道:“我在什刹海那边买了处稍微大点的院子,另外,也准备让单位的一些人暂时住进去。” 小张同学一听下文,明白了过来,徐老师这是准备生生硬造出《家》的外部环境。 用真金白银砸出最真实的体验! 爷爷疑惑地问道:“多些钱啊?” 徐容稍微犹豫了下,给出了个自觉最为妥当的数字,道:“还行,八十来万。” 爷爷和小张同学听了,同时点了点头,他们虽然不太了解京城房子的具体价格,但毕竟是实打实的置买宅子,一转手就能卖出去的硬通货。 八十万,不算多。 在组织全组人员搬进二进四合院之前,徐容只身飞抵魔都,参加第十七届魔都电视节。 “有请第十五届白玉兰最佳男演员获得者,徐容以及他的‘妻子’海青两位颁奖嘉宾上台,揭晓第十七届魔都电视节的最后两项压轴大奖,最佳男女演员奖。” 随着主持人曹可帆突然起高的声音,整个颁奖典礼现场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第一百零三章 颁奖 和曹可帆搭当的主持人杨阑望着乍然陷入寂静的会场,立刻将曹可帆话中的漏洞圆了回来:“去年,余味和毛豆豆这对年轻的荧屏小夫妻的家长里短赢得了全国观众的笑声和泪水,今天,他们的扮演者再次来到了魔都电视节的颁奖现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颁奖嘉宾徐容、海青。” 现场响起了极为热烈的掌声,也不知是欢迎徐容和海青,还是为杨阑的临场应对喝彩。 曹可帆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下,相比于以飞天奖为代表的北方较为严肃的颁奖典礼,白玉兰的更加自由、开放,相对而言,也有娱乐大众的成分。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几乎全集中到了起身走向舞台徐容的背影上。 徐容担任两项压轴大奖的开奖嘉宾? 去年魔都电视节,《媳妇的美好时代》的男一徐容、女一海青全都陪跑,反而是演余味母亲曹心梅的柏涵最终夺得视后殊荣。 徐容陪跑,没人觉得有丝毫意外,如果竞争者之间差距没有悬殊到难以堵住悠悠众口的情况下,各大奖项一般都会尽力避免个别演员蝉联视帝、视后。 但自去年白玉兰奖折戟之后,徐容在电视剧领域一路高歌猛进,宛若过江强龙,先是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大明王朝1566》的诡异收视,而后主演的《黎明之前》和《雪豹》相继横扫同时期上映的所有电视剧,尤其是《黎明之前》,收视、口碑全面爆炸,被誉为继《潜伏》之后谍战领域的又一高峰。 可是今天,徐容作为今年白玉兰奖入围演员之一、视帝大热门,却以颁奖嘉宾的身份走上了颁奖台。 也就意味着,在奖项尚未揭晓之前,他已经失去了角逐的资格。 在场的电视剧行业的从业者以及观众,望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背影,都十分好奇徐容的内心当中的真实想法,以及他转过身后,到底会作何表情。 徐容倒是挺无所谓,他一个过来人、大满贯视帝,早已不把区区一座白玉兰奖杯放在眼里。 而且主办方在邀请他作为颁奖嘉宾时,也解释了为什么不能把白玉兰奖的再次颁给他的原因。 《黎明之前》当中抽烟、酗酒的戏份太多了,其中的主要演员,无论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角色,个个恨不得烟不离手,而他塑造的刘新杰不仅抽烟,更是嗜酒如命。 若是把白玉兰奖颁给他,会给青少年形成极为不良的导向。 其实徐容更清楚,这些只不过是相对委婉的说法,真正的原因是,他前年已经凭借谍战加冕,第二座白玉兰奖杯,绝不可能是他最为擅长的谍战,这是白玉兰奖的惯例。 两人来台舞台中央,于话筒之前站定,海青按照之前排练过的台词,微微歪着头,瞧着徐容,笑着道:“徐容,在即将揭晓最佳男女演员的重要时刻,你作为颁奖嘉宾上台,是不是特遗憾?” 徐容当即“怼”了回去:“你也是颁奖嘉宾,恐怕比我还遗憾,高低我还拿过一次奖呢。” “哈哈哈。” 两人上台之后,一开口,就相互揭对方的老底,登时让凝滞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些。 徐容“呛”了海青一句之后,转过头,看向观众席,道:“今年是我第三次入围白玉兰奖,要说不想拿,确实有点自欺欺人,一个月前,被主办方邀请作为颁奖嘉宾时,其实我挺意外的,因为自我感觉,我入围了两部戏,哪怕安慰,也得安慰给我一座奖杯吧?” 台下的同行,望着台上面带笑容的徐容,心中情绪颇为复杂,但在脸上,仍然呈现着微笑。 “就像海青说的,今天站在这里,作为颁奖嘉宾,确实挺遗憾的,不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白玉兰奖的评委组,因为我接下来的绝大多数精力,会投入到话剧和电影上,目前没播的电视剧,还剩下两部,《永不磨灭的番号》正在后期制作,预计今年年前上映,而另外一部戏,什么时候开机还没准儿,以后,短时间内我应该会暂时告别电视剧行业,今天,我想借用某项体育运动的解说员经常说的一句话,严肃正告白玉兰奖的评委组。” 徐容脸色缓缓趋于严肃,视线扫过台下评委组和主办方席位,道:“留给你们的机会,不多啦!” “哈哈哈。” 伴随着全场的轰然大笑,还有雷鸣般的“哗哗哗”的掌声。 海青听着看着台下用力鼓掌的同行,嘴角不可抑制地咧开:“徐容,你有没有发现,你不得奖比你得奖的时候掌声还要热情。” “可能,同行苦徐容久矣吧?!” “哈哈哈。” 台下的掌声涌上高峰,徐容这几年的风头,业内外有目共睹,不单被他彻底代表了80一代,哪怕70、60乃至50,都被他高质高量的作品在三大奖上轮番锤了个遍。 而且徐容的话,不仅释放了他提前退出了本届白玉兰奖争夺的信号,还透露了一个更为重磅的信息,接下来的几年之内,他不会再参与电视剧大奖的争夺。 也很有可能,他以后不会再参演电视剧! 于绝大多数影视工作者,尤其是男演员而言,简直是天降福音。 等掌声渐渐落下,徐容想起了主办方的交待,道:“白玉兰奖于每一个影视从业工作者,都是巨大的荣誉和肯定,我有幸拿到过白玉兰最佳男演员奖,而且今天还能受邀作为颁奖嘉宾,是白玉兰奖、观众对我的认可和肯定。” “我们这个行业,每年都在涌现好演员,每年也在涌现很多好戏,我已经被肯定过,也应当把机会留给更多的年轻人。” 随着徐容的话,镜头晃了一半,突然止住,似乎导播犹豫了。 现场和电视机前对于此时发生的意外,都愣神了刹那,可是紧接着,似乎导播想通了,镜头切到了观众席,给到了今年其他三位入围最佳男演员奖项的演员。 李雪建、黎曜祥、张嘉益。 “哈哈哈。” 现场静默了一瞬之后,爆发了轰然大笑,徐容口中的“年轻人”,也着实太“年轻”了些。 徐容同样笑着,道:“希望每一个拿到荣誉的同行,以后能为观众奉献更多、更好的作品,更希望许许多多没有获得荣誉的演员,跟我一样,知耻而后勇,争取明年再来一次。” 海青顺手接上了话茬,道:“那咱们揭晓今年最后的两项压轴大奖吧?” “入围第17届魔都电视节最佳女演员奖有” “《杜拉拉升职记》王络丹!” 王络丹此时一袭长裙,鹅颈高举、自信从容,她也有自信的资本,新一届的四小花旦,相较于其他三人,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但已经领先了太多,也许再有两三年的光景,她就成会成为女演员的“徐容”,八零一代的代表人物。 “《宫》杨蜜!” 杨蜜甜甜地笑着,可是望着台上即使确定不会拿奖的徐容,却仍觉得压力山大。 因为在来之前,她并没有接到主办方让她准备获奖感言的通知。 “《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邓萃文!” “《铁梨花》陈漱!” 陈漱此时的心绪十分复杂,在五年前拍完《新上海滩》之后,她很快忘了徐容这么一号人。 自她的手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她的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事业上也一路顺风顺水,只是此时望着台上的徐容,恍惚间,她眼前隐约又浮现出曾经那个稚嫩的青年。 她是国话演员,了解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徐容的成就,不仅仅是影视领域80第一人,还是人艺演员队副队长、中戏表演系副主任、北电客座教授,这些荣誉、头衔,任何一个放在一个80同行后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她有点不解,怎么短短五六年的光景,曾经面对自己说话都紧张的青年,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高度? 可是徐容并未理会几位入围人员的想法,接着念道:“《我的孩子我的家》萨日那!” 萨日那笑呵呵的,她和徐容一样,已经拿过一次白玉兰奖,不过已经过去十三年了,但相比之下,她倒是轻松的多。 她望着台上的徐容,既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他是名副其实的“戏疯子”,在这行,取得今天的成就,倒也不难理解。 随着大屏幕上的片花停下,海青视线扫过台下的观众席,瞧着四位脸上的表情管理渐渐有点失控的同行,缓缓道:“获得第17届魔都电视节最佳女演员的是,《铁梨花》陈漱。” 陈漱似乎并不意外,缓缓拽着拖地长裙走向舞台,和两人握手之后,走到话筒跟前,道:“今天这个奖对我来说实在太意外了,感谢评委组对我的认可,把这么高的荣誉颁给我,也感谢观众对我的喜爱,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更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陪伴我的家人,还要感谢《铁梨花》的导演组以及全体工作人员,谢谢你们。” “好的,谢谢陈漱,有请回到观众席。” 等陈漱下台,徐容走到话筒跟前,道:“没听到陈漱感谢我,我不是很开心。” 海青有点憋不住笑,问道:“为什么呀?” 徐容早年间追求过陈漱的往事,早已不算新闻,就像当年《亮剑》剧组那惊天动地的一摔,他和陈漱的无疾而终,如今有事儿没事儿就被各路媒体拿来涮上一次:年少便知阿姨好。 而抛出话题,也是排练时徐容主动提出,也算对媒体总拿陈漱涮他的回应。 徐容望着已经坐下了的陈漱,道:“因为我和陈漱以前也合作过啊!” “哈哈哈。” 在全场轰然大笑的同时,陈漱也笑了,她明白了过来,徐容对于当年的少年慕艾早已看开,就像他可以笑着谈论曾经抛弃了他的父母。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徐容和海青再次上台,揭晓另外一项压轴大奖。 “那么接下来揭晓今天最后一项大奖,最佳男演员奖。” “入围第17届魔都电视节最佳男演员奖有。” “《父爱如山》李雪建!” “《黎明之前》、《雪豹》徐容!” “《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黎曜祥!” “《借枪》张嘉益!” “那么,获得第17届魔都电视节最佳男演员奖的是.”徐容视线望向观众席上的张嘉益,“《借枪》张嘉益。” 曹可帆当即道:“让我们恭喜年轻人,最佳男演员获得者,张嘉益。” “哈哈哈。” 在徐容将奖杯送到张嘉益的手中之后,杨阑道:“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徐容、海青回到观众席。” “谢谢,特别感谢喜欢我、支持我的观众,更要感谢”一番常规的套话之后,张嘉益话锋一转,视线转向徐容,“其实相比徐容,我算不上年轻,他比我聪明,所经历的苦难也比我更加丰富,从这方面来说,我应当算得上年轻,我很认同他过去说过的一句话,当什么时候观众不认为我是一个演员的时候,我也许才能算得上一个好演员,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那样的好演员。” 徐容笑着,明白今日张嘉益示好的根源。 因为《北平》的筹拍,在外界同行眼中,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演员。 尤其是整个行业把《北平》吹的神乎其神的情况下,尽管选角还未拉开序幕,但已经吸引了整个行业的注意力。 因为除了一大票影帝、视帝加盟之外,《北平》号称投资两个亿! 远超今天几乎全程陪跑的《三国》。 等最后的电视剧金奖被《黎明之前》摘取,看着台上刘疆脸上不咸不淡的表情,徐容才意识到了不对。 白玉兰的主办方,办事儿有点忒不厚道。 最佳男女演员的获奖者张嘉益、陈漱,二人都是主办方魔都文化广播影视集团有限公司旗下的艺人,虽然明显有偏袒的嫌疑,但二人的作品质量还算上乘,总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最佳导演竟然没落到刘疆头上,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因为最佳男演员奖没给到他,那么刘疆作为谍战的“新人”,《黎明之前》的导演,败给同样魔都系的《老马家的幸福往事》导演杨文君,简直没丁点的道理。 白玉兰奖这次搞的整个北方的演职人员全军覆没,等到明天,恐怕免不了被整个北方系的媒体群起而攻之。 第一百零四章 闲话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后台走廊当中。 “徐老师,等一下,徐老师,等一下。” 徐容正走着,听到喊声,脚步稍微放缓了一点,但并未停下。 与大多数准备住在主办方安排的酒店的同行不同,他要回家休息。 颁奖典礼结束后,他又被各路媒体拽着参加了近半个小时的访谈,尽管今晚颗粒无收,但他因为不大出现在媒体的视野当中,竟然是除了视帝视后之外各路媒体竞相追逐的对象,尤其是一大票的北方媒体,一个个的都恨不得从他嘴里撬出“黑幕”二字。 回家当然并非立刻返回京城,眼下已是深夜,等他抵达京城,估计得凌晨两三点,来来回回折腾,还不如在魔都这边的房子住下。 如今他要出席的活动,一般都是在京城或者魔都,因此早早的他就在这边置办了个落脚的住处。 在他放缓步子的功夫,一个约莫八九岁,双眼皮、大眼睛、瘦长脸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跟前,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仰着头怯生生地问道:“徐,徐老师,可以跟我合张影吗?” 徐容瞧着仍喘着气小女孩,以及她胸前挂着的看着都沉的相机,露出点笑容,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当即用身体挡住了她,道:“不好意思,徐老师还要忙。” 艺人一般情况下都不太乐意跟陌生人合影,可是又不好当面拒绝,因为想跟艺人合影的,一般都是粉丝活着影迷。 而工作人员的作用就是如此,把艺人想拒绝而又不能拒绝的话给说出来。 紧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跟着跑了过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这么多人,丢了怎么办?” 看到一旁立着的徐容,女人脸上的不满的转瞬化为惊喜,忙伸出了手:“徐老师,您好您好。” 徐容并没有去握,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女孩儿合影,可是看到女人的到来,他的犹豫当即消解,转头就要朝外走去。 “徐老师,徐老师,我也是演员,我是您的粉丝。”女孩看他转身就要离开,登时急了,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邀请函。 徐容扭过头,看着她手中的信函,愣了下,笑着道:“好。” 今天过来参加白玉兰的颁奖典礼,他发现了一点微妙的不同,在他进场、候场的过程中,年轻艺人,尤其是年纪较小的艺人,对他客气的简直离谱。 一个个见了他恨不得腰弯的跟十一级的大风刮的似的。 等徐容合完照离开,中年女人低声叮嘱道:“以后遇到类似的场合,一定要跟徐老师多亲近亲近,争取让他记住你。” 女孩儿愣愣地瞧着女人,颇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你别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女人望着徐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容出身北电,如今是北电的客座教授,在中戏更是了不得,表演系副主任,如果提前和他打好关系,孩子以后上学的事儿就十拿九稳。 在她的预想中,最好还是跟徐容合作一部戏,根本不用刻意,朝夕相处两三个月,自然就能熟络。 她对徐容的客气,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要是恶了他,想迈进三大院校的大门,恐怕难如登天。 徐容却是没在意这些,对于其他人的反应,他虽然意外,但并没有感到难以理解。 大多数人只是看到他调去了中戏,却不知道他在中戏只是挂职,不可能带班也不会带班,真要有那精力,还不如再带一届定向班。 以前话剧市场行情遇冷的时候倒是没觉得,随着近几年来话剧市场持续走热,院里演员的缺口开始呈现。 就像眼下为准备60周年院庆,不得不从中戏、国话抽调演员过来。 只是院里缺的不是人头,而是天赋好的苗子。 不过这些还早着,短时间内,他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为院里培养人才上,这些是濮存晰、张合平应该操心的事儿。 第二天回到京城,在机场上了车之后,徐容发现小张同学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问道:“怎么啦,我不是才离开一天吗,你这是又遇到不开心的事儿啦?” 小张同学系上了安全带,极为娴熟地脱下了鞋子,窝进了副驾驶当中,道:“昨天排练的时候,任院又发火啦。” “还可凶!”她扭过脸,极为严肃地强调了一句。 徐容笑着,道:“他那不是发火,就是嗓门大,一着急就那样,等等,他吵你了,不能吧,你才几句词?” 院里每个导演的风格都有所不同,任明是个好脾气,平常总是乐呵呵的,跟谁都特别客气,可是一旦导戏,演员演不出他预想的效果,他就爱急,一急嗓门就收不住,和总是习惯绷着张脸的大导正好完全相反。 可是话剧导演总是不讲道理的,和影视导演不同,话剧导演能够运用的手段实在太过匮乏,声、光、舞台设计之外,只能依靠演员的发挥。 而任明也是个不讲道理的,比如一句词中的某个字,他要求演员给“拎”起来,可是到底怎么“拎”,就不是他所关心的。 “咦,徐老师你什么意思,台词少就不能吵了吗?” “怎么听着没吵你你还不乐意啦?” “哎呀,人家跟你说正事儿呢。”小张同学白了他一眼道,“他是真生气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跟宋佚说要是再演不好,就把她撤了。” 徐容仍旧没大当回事儿,道:“撤就撤呗,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宋佚才哪到哪,别说她,就是于是之、蓝田野,年轻的时候都被撤过,不过放心,任明也就是嘴上说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撤演员的。” “噢。”小张同学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语气登时上扬,“对啦,徐老师,冯远正老师说要带我演《知己》。” 徐容一听她的话音儿,就猜到了大概情况,笑着问道:“听你的意思,这回台词不少啊?” “嘿嘿。” 徐容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来到了院里,参加白玉兰奖的颁奖典礼本就是挤出来的时间,眼下最当紧的还是《家》。 等演出结束之后,正式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的拍摄。 《建党大业》的宣传早已铺天盖地,占据各大影院、媒体最显眼的位置。 可是今天,媒体关于这部汇聚了两岸三地诸多影视演员和艺人的豪华巨制的讨论,一下少了很多。 昨晚的白玉兰奖颁奖典礼并未出乎徐容的预料,不出意外地占据了各大娱乐版面。 和南方一面倒的夸赞大器晚成的视帝视后截然相反,以京城日报领衔的诸多北方媒体,拉开了抨击魔都电视节主办方、评委会的序幕。 在过去,各大奖项的主办方都会照顾和己方有关的影视从业人员,但是这次白玉兰奖的吃相实在太过难看,若非《黎明之前》拿到了电视剧金奖,本届白玉兰奖就彻底沦为南方几家影视公司的小范围狂欢。 徐容坐在办公室中,看着京城日报丝毫不留情面的批评,扒扒捡捡,也没能找到关于自己的评价,他虽然发迹于南方,早期的影迷群体也主要集中在南方,但自《夜幕下的哈尔滨》火爆全国之后,他的影响力就不再局限于部分地区。 若是以往,恐怕难免被北方的立场鲜明的媒体捎带上,但是这次,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提及他的名字,而只是捎带着为《雪豹》、《黎明之前》感到不公。 原因显而易见,只要他不犯原则性的大错,没有哪家媒体敢主动招惹他。 对于白玉兰,他没再过于关注,发声的,不见得立场绝对公正,要么是利益受损,要么则是为了博取关注。 沉默的,也未必见得认为昨天的颁奖典礼公平公正,就像他,不在意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主办方破天荒的让他揭晓两项压轴大奖,也给足了他面子。 只是白玉兰这么搞一回还行,总这么办事儿,消耗的就是自身的公信力。 到了九点钟,徐容起了身,来到了李六一的办公室,看着其中忙碌的李六一,敲了两下门,笑着道:“李导,忙着呢?” “徐队来啦,坐。” 李六一摘下了眼镜,他知道,徐容这么一大早的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儿。 果不其然,水他还没给倒上,就听徐容说道:“是这样,我有个想法,咱们组的人不是挺多吗,我就给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做准备工作。” 李六一诧异地将水杯放到他跟前,疑惑地道:“合适的地方?” “对,我买了处宅子,环境一定程度上来说比较贴合咱们正在准备的戏。”徐容见李六一的神情中满是疑惑,“趁时间还早着,我带你去看看?” “成。”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剧组的所有人都搬进去,行头也得换一换,在戏上映之前,蓝田野老师不是蓝田野,朱旭老师也不是朱旭,我也不是我。” 李六一明白了他的想法,对于徐容的表演方式,他也十分清楚,与当今许多习惯了“替代”的演员不同,徐容仍追求最极致的体验。 等徐容开着车到了什刹海,李六一下了车,打量着徐容所谓的“宅子”,瞪着眼好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徐容开了院门,走了进去,道:“怎么样,都最大程度的保留了以前的风格,当然,家具什么的实在没办法,加上那些就太贵了。” 李六一麻木地跟了进去,站在天井之中,转了两圈,稍微缓过了点劲儿,问道:“徐队,你就为了体验,买了这么一方大宅子?” 院子是二进的,格局应当算得上顶尖。 徐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对,我本来想自己住过来,你想想,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不说太长时间,十天半个月,心境慢慢的就会变‘闷’、变‘沉’,而且我算是琢磨出来了,咱们院的戏的,京味儿戏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买下来,有事儿没事儿来这住住,也有不小的好处。” “你,这是个好办法。” 李六一仍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不仅是徐容为了戏的疯狂,还有出手的阔绰,这么大的一方二进的院子,纵然便宜,恐怕也得是一笔上亿的买卖。 可是在过去,关于徐容的经济情况,院里的传闻是:你别看徐队红的不行,其实他欠了很多外债呢。 可是随随便便就买下了一方这么大的宅子,特么的哪有半点欠债的模样? 他突然再次体会到童话破灭的感觉,在上学时,老师总是说:你别看那些有钱人坐拥亿万家财,可是实际上他们过的并不快乐。 但是后来,他发现,有些有钱人过的真的很快乐。 徐容没解释太多,之所以能买下这处院子,还是他把自家隔壁的那栋别墅以及 sjs 的那套一居室给出手了才倒腾出来的钱。 这两年他赚的钱不少,可是考虑到《北平》毕竟明年就要开机,总得预留着没有第二家投资方进场的准备。 眼下,他名下的房拢共只剩下三套,京城的这套用来“体验”的四合院以及正在住的房子,还有魔都一套歇脚的不到三百平的小户型。 “咋样?”徐容瞧着李六一,等着他拿意见。 李六一问道:“这,多少钱啊?” “呵呵,没几个钱,原主做生意亏了,着急用钱,让我给捡了个漏。” “徐队啊,是这么个事儿,我觉得我作为导演,要实时参与你们的准备工作当中来,这样,你给我留一间。” 李六一寸头,瘦长脸,没留“艺术家”特有的披肩长发,平时也收拾的整整齐齐,可是任谁见了他,也不会觉得他不像个艺术家。 他说话的时候,也有着搞艺术特有的严肃,可是越是如此,徐容越是忍不住笑意。 在院里,李六一也是个特殊的导演,他的执导风格和人艺的传统风格大相径庭,人艺以写实、具象为主,但是李六一的风格更加抽象。 相比较之下,才更显出任明的厉害之处,任明既能执导原汁原味的京味戏,又能执导严肃的正剧、荒诞的戏剧,除此之外,对于欧洲的经典戏剧改编,也有着自身独到的理解。 这也是当初任明被人艺和中戏差点撕破脸皮抢人的缘由,也是他自入院之日起,副院长于是之和林连昆亲自保驾护航的根本。 因为在当时,很多人都清楚一点,任明是人艺的未来。 因此,任明除了以批判和讽刺为主题的《我们的荆轲》,同时也执导由冯远正、张志中等人主演的《知己》。 回到院里之后,到了一楼,李六一似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排练厅指了指,道:“王坤在排练厅排《知己》,开会他估计是来不了了,先去跟他说一声吧。” “行。” 徐容没想到的是,若非李六一的临时提议,他差点错过了一场算不上好的好戏。 第一百零五章 户主 《知己》是由郭启红编剧、任明执导、冯远正主演,小张同学参演的一部戏。 讲述清初江南科场案的受害者、才高孤傲的吴兆骞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宁古塔后,其好友顾贞观为解救知己,屈身纳兰明珠府受尽各种屈辱二十三年,当顾贞观终于救出知己吴兆骞,却发现吴兆骞已经变成了一个苟且偷生的猥琐小人。 在明珠府的酒宴上,吴兆骞对在场的达官贵人低眉顺眼,极尽逢迎,却看都不看一眼那个穿着寒酸长褂的教书先生的好友。 当明珠的儿子告诉他,这位教书先生就是顾贞观时,吴兆骞竟然恍若不识,当容若告诉他,顾贞观为了救他坐馆明珠府多年,他竟然认为顾贞观在明珠府不吃亏,总能混个一官半职。 徐容和李六一来到排练厅门口,轻轻地将门推了条缝子,听到其中传来的抑扬顿挫的念台词的声音,俩人齐齐于门前站定,既没离开,也没推门进去。 “蜘蛛结网,蚯蚓松土为了活着,缸里的金鱼摆尾,架上的鹦鹉学舌是为了活着” 徐容的视线顺着门缝,朝里望去,只见冯远正正跪在地上,脸上淌着两道泪痕,专注地说着这段顾贞观发现曾经的挚友变成了一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后的独白。 在某一刻,冯远正停下了排练,“啪”地抬起头,也没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瞪着几个青年演职人员。 在距离他不远处,几个青年演员坐在边上,在看画报、吃东西、小声聊天。 等几人住了口,冯远正才收回了视线,重新调动情绪。 而趁着这个当口,徐容和李六一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排练厅,注意到徐容进来,距离冯远正只两步远的小张同学眼睛悄然睁大了点,可是她的脚下并未挪动,近距离观察冯远正的表演和肢体、表情以及台词,是冯远正很早之前就要求过的。 她只轻轻地笑了下,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冯远正身上,她知道,冯远正调动情绪特别快。 在某一刻,冯远正又抬起了头,道:“活着,还要活着人,万物之灵长,亿万年修炼的形骸,天地间无与伦比的的精魂,也只是为了活着?!活着” “冯老师的情绪上来的真快。” “感觉前后不到三十秒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咱们问问张晓斐,她是冯队的学生” “别啦,人家是徐队的女朋友.” 徐容仔细盯着冯远正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在中途,他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下,冯远正的情绪出了点问题,而原因,自然是角落里几个跑龙套的青年演员。 他并未出声打断,也许冯远正下一刻就能调整过来。 在某一刻,冯远正骤然停了下来,厉声冲着角落的几个青年训斥道:“你们不说话会死呀!” 站在他旁边的小张同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他从未见过冯远正发这么大脾气,而且对于冯远正,尽管一直以来他总是和和气气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他,她心里总有点发怵。 端坐的任明愕然地转过头,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冯远正的表演,根本没注意到几人的窃窃私语。 连续被打断,冯远正的情绪稍微有点失控,他起了身,对任明和其他几个演员说了声“抱歉,我去趟洗手间。”便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才发现不知道甚么时候进来的徐容,沉着脸点了下脑袋,正要错身而过,似乎想起了什么,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徐容愣了下,刚才那下,冯远正明显不是在打招呼,他转过身,见冯远正已经出了门,转身跟了过去。 门外的走廊上,冯远正并没离去,等他走近,冯远正稍微靠近了点,道:“我觉得咱们必须得把规矩立起来,你看现在都什么样了?我非常赞同你的提议,必须建立严格的考核制度,另外,一些通过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人,必须清出去,还有,排练的规定、演出的规定,也要着手建立,总是喊传帮带传帮带,可是人家压根不上心,你就拼了命的传、拼了命的带,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徐容听着他急促的语气,轻轻点着头,并没有打断他。 冯远正一气儿说完了,问道:“我的这些想法你赞成吗,咱们等会儿就去找杨力新,至少先把排练和演出的规定做出来。” 过去徐容同样有类似的想法,比如他特别反感一大早正准备排练的时候,几个人坐在一边吭哧吭哧的吃东西。 不说吃东西的声音,光是包子、螺狮粉之类的玩意,弄的整个排练厅满是各种食物混杂的饭味,根本没法安心排练。 经过先前蓝田野老爷子的提醒,他对院里的认知又深刻了一些,低声道:“按老规矩,演员进入排练厅,应当就是戏比天大。” 冯远正俩手一拍,道:“可是规矩不是规定,规矩能约束自律的人,约束不了散漫惯了的,尤其是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压根就没吃过苦,对于这份工作,也没觉得有珍惜的必要。” 徐容知道他说的都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但是这时候,他不能附和他,道:“一旦把规矩变成白纸黑字的规定,剧院就倒退了。” 冯远正听到徐容的话,愣了一会儿,渐渐回过味儿来,人艺真的烂到了必须要把规矩变成规定的时候了吗? 规矩变成规定,很容易,可是想要把规定重新变成规矩,就难了。 没有哪个家庭的管理,是依靠白纸黑字的规定、罚款、开除约束成员的。 徐容有一句没说的是,赞成用严格的条条框框管理剧院的,他所知道的,只有他和冯远正两个人,其他人,无论是院长、书记还是三位副院长以及各处处长,都一以贯之地坚持院里的老传统,对于内部人员,以教育为主。 总结而言,他们俩说话不顶用。 冯远正张了张嘴,察觉到了徐容的顾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低着脑袋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徐容站了一会儿,扭头又走回排练厅,看着几个并排站在角落里的年轻演员,其中的一人,还是他招进来的,道:“你们几个是真有出息,冯老师在那排着戏,没说好好学,嘀咕来嘀咕去,这下好了吧,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我们知道错了。” 徐容也不管他们是真错还是假错,摆了摆手道:“跟我认错管个锤子用,得跟冯远正老师认错,知道怎么做吧?”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跟徐容同年进院的年轻人试探着问道:“要不,写份检讨?” 徐容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道:“哎,你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既然把自身的错误认识的这么深刻,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几人一时间有点懵了,而说话之人,更是后悔的要死,此时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人艺的检讨,向来是要张贴在后台,供每一个来往的人员观瞻点评的! 徐容也颇为无奈,他有点难以理解这些同龄人的想法,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哪怕一开始没抱着当艺术家的初衷,可是踏踏实实在院里跟着一帮业务精湛的前辈学习三五年,再出去,哪怕仅仅凭借自身的业务水准和人艺演员的背景,只要不犯大错,不说大红大紫,但是绝不至于愁片约。 若是表现出色,受到某位前辈的青睐,直接带着进组或者推荐都有可能。 虽然遥远了一点,但要是总看着眼前一两寸远,即使出去了,也挣不到大钱。 他能主演《建党伟业》,就是张合平拍的板。 冯远正的提议,他没再考虑,也许等杨力新退了,他或者冯远正上去,可能才会正式推行,眼下的时机,还不成熟,与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不如静待以后。 等李六一跟王坤提了搬住处的事儿后,徐容跟着李六一出了门。 不过在正式通知全体人员之前,他还准备跟张合平提一提,以前排《雷雨》期间的花销,他总是拿自己的钱贴补,可是后来渐渐意识到不对。 公私不分明,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且院里除了每年几千万的票房,上头还拨下来老些经费,他花了,人艺才更“紧巴”,也就不至于招来那么多人一天天眼巴巴地盯着。 到了张合平办公室门口,徐容正要抬手敲门,却见张合平苦口婆心地打着电话:“小唐啊,何老师那边剧本写出来没有呢赶紧催,你得像我催你这么着,每天至少跟何老师催一次稿,好好好,你盯紧点啊,这个事儿很重要。” 徐容站在门口,再次抬起手就要敲门,只见张合平左手拿着的电话刚挂断,右手握着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对对对,不行不行不行,明年就是我们院的60年大庆,这个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 见徐容站在门口,张合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着他招了招手,而后指了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徐容进了门,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拿起张合平跟前已经喝尽了的茶杯,走到到饮水机旁,给他续满了水,放到了他跟前。 坐着等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张合平的电话才算打完,长出了一口气后,一把仰躺进椅子当中,问道:“你咋跑过来了,有事儿?” 徐容大概了解点张合平的想法,张合平眼瞅着就要退休,但是在他的任期内,又恰逢人艺六十周年。 最为关键的是,在他上任的这几年,人艺强行止住了颓势。 从小的方面,过去愤而出走的大导林召华回归,大的方面,就是人艺的口碑、票房回到了应该有的位置,尽管距离曾经的高度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在张合平看来,人艺60周年大庆,就是个恢复昔日荣光的机会。 就像他最近提出的“十件事”,提高演职人员收入、建剧场、培养人才梯队、上新戏等等等等。 而且是个人都看的出,张合平的野心颇大。 戏上,人艺不仅要把过去的经典剧目拾起来,也就是八大经典。 在坚守传统的同时,还要推陈出新,把《哗变》、《大将军寇流兰》之类的国外经典戏剧搬上舞台。 同时鉴于当下市场上充斥着的以让观众笑为唯一目的话剧环境,张合平提出了要演以具备一定内涵和深度为内核的喜剧,如据说李又斌主演的《老式喜剧》,我国早期的杰出的物理学家、戏剧大师丁西林创作的三部独幕剧喜剧《一只马蜂》、《酒后》和《瞎了一只眼》,以及《喜剧的忧伤》等等。 另外还要给京剧界的同仁提供一个学习的模板,如何在话剧舞台上演好京剧,也就是正在准备的《名优之死》。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批判和歌颂现实的剧目,如《我们的荆轲》、《甲子园》等等。 徐容笑着道:“院长,有个事儿我来请示你的批准,我跟李六一商量过,想带着《家》剧组的所有成员去体验” 张合平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多少钱?” 徐容瞧着张合平的爽快劲儿,颇有点不适应,不大确定地问道:“十万?” “行,你提个申请,写清楚具体用途。” 徐容瞧着张合平毫不犹豫地应下,心下忽地觉得自己要的太保守了,他内心本来的期待值是五万,再多,他估摸着根本要不下来。 张合平又稍微坐直了点身子,道:“正好你来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以后的学习你别忘了参加,马书记都跟我抱怨了好几次了,回回学习见不到你的人影儿。” 马新是院里的书记,学习自然是书记管的那一块,主要是用来提升觉悟。 徐容颇为诧异地道:“不是,院长,我可是借调过来的,我参加咱们院的学习,这不合适吧?” “什么借调”张合平的刚刚提起的声调,戛然而止,他才意识到,虽然徐容人在院里,但是实际上,他还真是借调来的。 张合平呵呵笑着,道:“你借调不借调我不管,你要是想讲道理,去跟马书记讲去。” “对了,你们要去哪体验生活?” “噢,我找了个四合院,准备让剧组的人演出之前都住里头。” 张合平寻思了一会儿,问道:“那得俩月吧,十万能打住吗?” “用不了俩月,计划是一个月,而且,四合院的户主,是我” 第一百零六章 交锋 在跟张合平争取到十万块钱的活动经费之后,李六一当即召开了全组“动员会”,要求全组人员换个地方“体验生活”。 若是说搞团建,肯定有人不乐意去,暑假眼瞅着就要到来,有孩子的演员,都想趁机带孩子出去逛逛,可是把“体验生活”这个大旗扯上来,便不许他人拒绝,因为体验生活是剧院的传统,也是工作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过去焦先生在世时,别说有戏的演员,就是没戏的,也得去体验生活。 第二天一早,袁雨看着打沃尔沃上下来的徐容,不由张大了嘴巴:“徐,徐队,你怎么亲自来啦?” 昨天开会的时候李六一已经说过,让所有人收拾好日常生活用品,今天一早全组集合前往一个特殊的地方,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体验生活。 李六一也提了会有人来接,她本以为是剧院里的司机或者办公室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徐队亲自开车跑了过来。 徐容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红色拉杆箱,道:“怎么,还怕我知道你家地址啊?” “上车吧,人多,稍微有点挤,不过一会儿就好,咱们的目的地不远。” 等袁雨上了车,演觉英的韩青,也是前京城电视台主持人听到徐容的话,问道:“徐队,意思是咱们这趟差离京城不远?” “不是不远,就在京城。” “那,有出差补贴吗?” “当然,你们就当渡两个月的假就行。”徐容笑着瞥了她一眼,“你这个关注的点很不对啊?”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但内心当中却是感叹,这趟差,出的可绝对没想象的那么容易,只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来吧。 生出这个想法之前,他曾拜访过郑融老爷子,向他请教了许多封建大家族的规矩礼路。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蓝田野老爷子虽然也是大家族出身,但本身已经没落,况且纵然没落之前,门头和高家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郑老爷子可是出身官宦人家,对其中的情况,眼下的院里还在世的老人当中,没人比他更了解。 其实若是焦先生在世,材料的来源更多,焦先生出身世家大族,又身处乱世,一生跌宕起伏,经历极为丰富,阔绰过,也困苦过,接触的各个阶层的人物不知凡几。 可惜的是,随着其好友、同事欧阳山尊先生的故去,焦先生的经历的细节,也随之尘封。 把大部份人都接到院子,由李六一负责安顿之后,徐容开着车,前往家属院,去接两位老爷子。 接到人,上了车,朱旭冷不丁地问道:“小徐,捉刀代笔那个典故,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师伯的问题,徐容颇为腻歪,作为动不动就考小张同学的人,他实在太了解此时朱旭师伯心中的小九九了。 他沉默着,打后视镜里瞄着两位老人的表情,在对方脸上的笑容渐渐荡漾开来时,才慢悠悠地道:“三国时代曹操接见外国使臣时,考虑到自身的形象不够威武,于是便让一个长得威猛高大的部下冒充他,自己提刀站在一旁,事后,有人问使臣对魏王的印象如何,那使臣说道:‘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应该是这么回事。” 他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临时考校的目的,但这种题目于他而言简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他可是差点出演《三国》“重要角色”的演员。 蓝田野见他的停顿虽然有点长,可是卡的点实在太过诡异,而且说下来,根本没有半点停顿,接着问道:“有句诗,不敢问来人,是谁写的来着?” 徐容这次没再故意拖延,道:“不好说,有的说是宋之问,有的说是李频。” 等他说完了,坐在中间的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朱旭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错,继续保持。” 徐容同样笑着,两位老人今天乍然高昂的兴致,让他同样生出了点过去的趣味。 两位老爷子似乎彻底忘却了曾经被他支配的恐惧。 他就着二老的兴致,不经意地问道:“蓝老师,师伯,最近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我,不是有种说法嘛,一个道德品质高尚的演员,才能演好一个坏人,让观众讨厌他、憎恶他,而价值观扭曲的演员,会把一个坏的角色演的让观众同情他、可怜他,但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同行,价值观很有问题,可是她演的反面角色,却让很多观众骂,这是怎么回事?” 蓝田野本来听的不住点头,只是到了后半截,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褪,及至徐容的话音落下,他伸手扶着额头,语气乍然变得虚弱:“哎,这老毛病几十年了,就是没见半点好转,一坐车就晕,一坐车就晕,我先眯会儿,你们聊,你们聊。” 徐容要是问一两句就能解释明白的问题,他也不会断然拒绝,可是上来就抛出这种存在争议,而且必须详细论证并且很可能没有结论的难题,他就不能不偷个懒了。 朱旭顺势道:“那我们都别说话了,省得你闹心,你先歇着,等到了我喊你。” 徐容瞧着蓝田野话还没说完,眼睛直接给闭上了,胸中当即淤积一股“卧槽”之意。 你们真的绝了啊,一个晕车得休息,一个不能打扰人家休息,合着你们考我行,我问问你们就不行? 上回拉你去抓娃娃你咋就没晕车??? 朱旭呵呵笑着,不是他不乐意回答,而是深刻地明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接下来还有一个月,一旦今儿个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一个来月就别想安生。 他上了年纪,没有李雪建的精力,偶尔的提点还行,可是徐容的技术、理论水平并不低,是眼下院里尚未离退休人员当中少有的学者型演员,问出的问题,一般都是综合了理论和实践的,每一个他都得好好考虑半晌。 这哪扛得住啊这个?! “得咧,您二位好好歇着吧。”徐容见俩人彻底没了声,也不好再逼迫,要是俩人各自年轻三十岁,他非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死亡笔记”。 到了地方,帮两位老人收拾房间、摆放带来的东西的当口,徐容蹲在行李箱旁,伸手就要起了一摞画纸和本子,可是他拿的时候,一手没能完全拿起,而只翻开了最下方的厚厚的老式笔记本的封皮,顺带着,他稍微探了点身子,打算用另一只手一块抱起,这么探身的一瞬间,视线落在了笔记本: 我从年轻时起,就看过一些、也听说过一些《家》的演出,冯乐山这个角色大都由一些舞台经验丰富、被称为“性格化”的演员来扮演,形象造型各异。 现在要我演了,我应当从何着手? 我有个主张. 徐容半蹲着身子,正要继续看下去,一只大手凭空而出,劈手将笔记本拽了过去。 蓝田野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自顾把笔记本放到了一旁的书架上。 徐容张了张嘴,他知道笔记本记得是什么东西了,可是就看了开头,真正的实在的东西,一眼都没瞅见! 巨特么的难受! 等收拾妥当之后,李六一开始分发服装,一边发,一边叮嘱,每个人必须穿着演出时要穿的戏服,过程中,谁要是觉得不合适,可是找他意见、说要求,只要合理,立刻调整。 但这些都是后话,在体验、储备还没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除了熟悉那个时代的两位老爷子,暂时的,谁也不敢肯定地提意见。 徐容有点心不在焉,太特么难受了,他很确定的一点是,笔记本当中“我有个主张”之后,必然是一句或者一段提纲挈领的内容,然后跟着对这段纲领进行分析、更正。 因为他也是这么做人物的分析工作的! 而且他更清楚的是,分析的过程中,必然会涉及大量的技巧运用和相应的论证。 这种难受一直持续到午饭。 整个剧组的演职人员尽管近三十号人,可是一日三餐也不是外边定了送过来,而是由演侍女鸣凤、婉儿的袁雨、辛月以及演男仆袁成、苏福的兰法庆、王坤出去采买、生火做饭。 为了尽可能的还原,接近最真实的体验,做饭用的也不是煤气,而是地地道道的土灶。 一切材料准备妥当,袁雨和辛月俩人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只是除了滚滚浓烟以及弄脏了的脸蛋、戏服,连把明火都没生起来。 兰法庆和高茜坐在厨房前的石榴树下,看着二人灰头土脸,头发散乱不停咳嗽的模样,笑的简直直不起腰。 而前院的浓烟,也惊动了后院一众“老爷”、“太太”,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能是失火了吧?”后,一个个全起了身朝前院的厨房跑来。 唯独不包括徐容。 此时他猫在耳房里,目送着众人急匆匆地朝前院走去。 既然不让光明正大的看,那就借来瞅瞅! 鲁迅先生早就有过论断,读书人的事儿,不能叫偷! 他正要行动,却发现演他继母的高茜又一路小跑了进来。 吓的他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去,大家都去前院了,唯独他一个人猫在后院,要是被高茜撞见,肯定要问他原因。 若是在平时,他倒是也不怕,可是接下来做的事儿,多少有点不大好意思,他心里稍微的有点发虚。 高茜先是进了东厢房,没过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手里拿着把扇子。 高茜先前没在后院,了解的情况早,袁雨、辛月俩人一人凑一颗脑袋趴在灶口,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火没吹着,倒是呛了自个儿一鼻子灰,瞧的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等高茜离开,徐容再次迈出了脚,他先是等了一会儿,确认暂时没人回返,猫着腰,沿着墙根,一路窜进了堂屋,而后直奔蓝田野住的和堂屋相连的东屋。 进了门,看到书架上的笔记本,徐容大喜过望,回头得给辛月、袁雨一人发个红包,俩人折腾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出自他的授意,为的就是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 他正要翻开笔记本,可是瞥见封面上一根银白色的发丝,嘴巴不由缓缓张大了点。 好家伙,老爷子您就弄这点小玩意,看不起谁呢? 老爷子是实打实的间谍出身,但他可是被观众称为“谍战之王”的男人,并且也算是真实实践过,这点小把戏,过家家呢? 徐容先是将发丝拿下,放到左手边,以防被翻页动作带起的风吹走,而后才轻轻地翻开了笔记本。 他的手刚要往兜里摸,乍然瞥见,在第二页的边角,竟然特么的还有一根银白色的发丝! 他轻笑了一声,老爷子您虽然技高一筹,咱可也是一直留着小心呢! 他再次将发丝放到左手边第二的位置,纸上的内容根本来不及细看,迅速摸出手机,打开已经设置好的相机,确定字迹清晰之后,迅速按下了拍照的按钮。 而后,翻开一页,故技重施。 连着拍了约摸七页,徐容的听着外头传来的影影绰绰的笑声,心中有些着急,这哪拍的完啊? 因为他不仅要拍,在每一次翻开新的一页之后,还有仔细瞅瞅有没有陷阱。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他怕被逮个正着,不敢再拍下去,将笔记本放回了原处,重新把银白色的发丝压上,而后快步走入堂屋,一把歪在了椅子上。 “嘿,前院俩人都快被烟熏哭了,这儿还有个呼呼大睡的呢。” 等众人回来,看到歪在太师椅上睡着的徐容,不由打趣道。 “小徐今儿忙了一晌午,又是搬东西又是开车的,肯定累的不轻,让他睡会儿吧。” 徐容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院子当中打量自己的众人,先是打了个哈欠,而后伸了个懒腰,道:“啊,刚才往这一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怎么,饭做好啦?” “做好?”艺术处处长孙丹笑着道,“大少爷你还得等等,一时半会儿的啊,我看是做不好啦。” 徐容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蓝田野瞧着徐容好奇的神情,本能的就觉得有点不对,快步走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脸上淡淡地笑着,在经过徐容身旁时,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徐容同样回以浅笑,他很确定,老爷子绝对只是怀疑,而没有肯定的证据,类似的心理交锋,他早就把握的透透的。 审核中 又被审核了,不知道咋回事,明天问问编辑啥情况。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学问 经过好一番折腾,午饭将将下午两点钟才开饭。 等饭菜上齐,众人都等着两位老爷子坐下,蓝田野却并未如众人所想的落座,而是道:“男人坐这桌,女人去厢房那桌。” 众人面面相觑,人艺的成员,尤其是早期上了年纪的,相对来说背景都比较复杂,因为在四五十年代,能搞文艺、会搞文艺的人,要么出身于封建大地主家庭,要么出身于资本家庭,欧阳山尊、焦菊隐、蓝田野、郑融、童超、吕恩等人皆是如此。 贫苦人家出身的子弟,既没那个门路,也没那个资本,真正贫苦人家出身,半路出家而又在人艺混出头的,每一个都是天赋炸裂,如于是之。 可是今天,听到老爷子的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齐齐一愣,老爷子近二十年来随未曾登台,但始终没离开过剧院,平时也和和气气的,依着他往日的作风,按说不应当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蓝田野毕竟是长者,而身为导演的李六一、艺术处的处长孙丹、演员队副队长徐容都没表示任何反对之后,一个个都怀着点疑惑,转身离开。 辛月下意识地就要出去,却被站在一侧的袁雨一把拽住了,并且朝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容望着袁雨拽着辛月站在朱旭师伯身后的行为,视线在她的身上多停顿了几秒钟,却没言语,在两位“老太爷”没问他之前,他也没打算说话。 主要是没那个心思,他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回房间,赶紧把先前借来的照片誊抄一份,然后仔细揣摩。 朱旭师伯笑着道:“都坐吧,开饭。” “叮叮当当。” 碗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人,都逐渐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了。 朱旭在某一刻忽地抬起了头,望着演觉慧的瘦长脸的苗池,道:“小苗,吃饭就吃饭,你整那么大的动静干嘛?” 寂静的饭桌旁,苗池捏着筷子,愣愣地望着朱旭,一时间颇为尴尬。 朱旭看着他的模样,放下了碗筷,从口袋中摸出一块手巾,轻轻地擦了擦嘴巴。 徐容一看情况,也无声地将筷子放到了碟子上。 体验,蓝田野说出那句“男人坐这桌,女人去厢房那桌。”已经开始。 因此他刚才看到袁雨的动过,才稍微感到惊讶。 看到随着朱旭擦完嘴,袁雨顺手递过去了他的单把水杯,徐容的眉头轻轻皱了下,等会儿还得去采购点茶碗。 朱旭抿了口茶水,拧上了盖子,没回头,就那么将茶杯递给了一旁的袁雨,道:“咱们总说体验生活、体验生活,今天整组人全都搬到这来,可能很多人都会好奇,体验什么呀?因为咱们这,根本没有可观察的人、事儿。” 老爷子视线流转,看向低着头的苗池,道:“小苗,谈谈你的看法。” 此时,随着老爷子的话题展开,一双双筷子才落到了饭桌上。 苗池见一桌子上都瞧着自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体验生活,应该是寻找某个特定的人,去观察他日常生活当中的行为,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一旦观察的对象和要塑造的角色有所偏差,两者的行为就会有所不同,比方说孩子放学,哪怕是一对双胞胎,可是因为父母的偏爱导致其性格差异,一个放学了可能会蹦蹦跳跳,而另一个则有可能安静、沉稳慢慢走出校门。” 朱旭并没有点评,转过头,看向老资格的兰法庆,道:“法庆,你谈谈你的想法。” 国字脸的兰法庆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太同意小苗的说法,寻找特定的人,怎么寻找?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也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特定的人,我觉得应该深入某一个群体当中,寻找他们的共性,提取出他们行为的一致规律,比方说演一个白领,一大早的站在地铁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得先掏出手机,低下脑袋。” 随着朱旭的视线划过,在坐的李可龙、章福元都点头道:“我赞成法庆的说法。” “我也是这么认为。” “.” 等朱旭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徐容想了一会儿,打好了腹稿,才道:“我也不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要是不对,也请各位老师指出来。” 众人一听,心下颇为诧异,因为徐容是在坐的除了两位老爷子之外,唯一的一位学者型演员。 “我认为,体验生活的核心,不是观察、模仿某个特定的人,也不是观察、模仿某个特定的群体,而是了解这个特定群体的成长、生存环境、思维的共性,通过这些,再去对照人物,给人物组织合理的价值观、思维,就以兰法庆老师刚才说的例子说吧,一个白领,上了地铁、公交,就低头玩手机,为什么呢?”徐容视线扫过众人,问出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首先,我会推测,他的通勤路程还有一定的距离,由此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断定他的基本生活情况,也就是说,他的交通方式、玩手机,都可以证明,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这是他当下的生存环境。” “其次,他低头玩手机,证明他脑子里没有事儿,习惯了这样熟悉且按部就班的生活,而且暂时的,没有什么事儿让他挤出时间去思考、决断,也就可以推断,昨天晚上甚至最近几天晚上,下了班之后,他几乎虚度了半晚上的时间。” “那么这个群体的画像基本就可以这样描绘,早上,在闹钟响了几次之后,起床,迅速刷牙洗脸,快速走到公交站、地铁站,到了公司附近,顺带着买些早餐,匆匆将就一顿,而后,打卡上班,浑浑噩噩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要么开始了夜生活,喝酒、蹦迪、玩游戏,要么躺在床上,玩手机直至深夜,等发现一天过去,心中稍微的有那么点后悔,可是习惯了之后也就理所当然,而后入睡。” “那么这么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也就可以推断这类人的心理状态,安逸、平淡,目标性、计划性不强,那么再往里深究,其中还有一些区别,比方说,有的人名校毕业,有的人中专毕业,另外,有的人家庭条件比较优渥,有的人出身比较一般,但是最终,他们都变成了同一种的模样,也就是说他们有某种共同的经历,比如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目标明确,规划清晰,也就是说他知道他可以通过怎样的途径,有机会一步一步达成目标,那么行动也就很容易跟上,也就不会蹉跎时光,其实每个人都有目标,关键的还是路径的规划,也就是说,一个目标明确,对未来每一天都有着极为详细规划的人,他的表现总要与一些跟他想法迥异的有一定的区别,同样是赶地铁,其行为表现,必然也要相应的有所不同,比如我来说,我也坐过地铁,那些人,都是我的素材,我疯了才要玩手机。” “那么再对照角色,一切便清晰起来,我举个单一的例子,某个人年少奋发图强,考上名校,毕业后步入社会,接连遭遇打击以至于对未来生出迷惘,在某一天,他彻底如祥子一般,认了命,服了输,当这些思维变幻确定了之后,才要开始挑选这个特定群体当中的特定行为。” 徐容看着站在朱旭身后的袁雨眼睛愈发明亮,接着道:“既然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演员也是类似,每个人的材料都不同,比如我的身高更高一点,袁雨的个子矮一点,那么面对院长,久而久之,更大的可能是我跟他说话时会把背稍低一些,而她呢,则习惯性的仰起脑袋,这是同一种心理的不同呈现,也是处理。” “这就是我理解的体验生活,行为很重要,但最核心的是其思想,我们体验生活的目的,其实就是摸透行为背后的意义,这才是支撑行为的核心要素,所谓的体验,最终目的是接近乃至于趋同人物的特定心理状态,其他的,包括行为模仿,不过是辅助手段,旨在通过行为引导形成达成最终目的。” 等到了演觉民的邹建,他视线瞅了一圈,才不大确定地道:“我,我不赞同徐队的说法,我觉得还是兰.” 朱旭和蓝田野同时蹬了过去,邹建的话,也戛然而止。 饭桌周围一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静静思考着徐容这番理论,两位老人的反应,无疑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徐容看着两位老爷子,心道还没说正事儿呢。 过了几秒钟,朱旭扭过头,诧异地望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还没吃饱.” “哈哈哈。” 吃过饭,徐容回到房间,并没有午睡,而是拿出了手机,检查费了莫大心力取得的“成果”。 他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手机的第一张照片,放大了,缓缓执笔写下: 我有个主张:演员创造角色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是在你接到剧本和角色时,应该是从决心当演员的那一天起,就不断在心中酝酿种种人物创造的愿望和积蓄,也许还没有这样一个剧本和人物,但你心中总在琢磨这样那样的人物形象。 我从来未演过冯乐山,但记忆中,从年轻刚演戏起,几十年来和同行议论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也包括冯乐山。 徐容写到这,不由愣了下,因为蓝田野老爷子的这段话,和他一直坚持的“保持内在的持续活跃”不谋而合,而且相比之下,他选择的方法更加激进一些。 他笑了下,继续记录: 曹禺在剧本中是这样描述他(冯乐山)的: 冯乐山年约五十六七. 抄完这一段,徐容微微有些蛋疼,因为光是老院长写在剧本中的原话,蓝田野老爷子就记录了两页。 不过没事儿,还有四页,肯定还有“活”,他再次划拉了一页,写道: 这是曹禺从他丰厚的生活经历中,经过蒸腾、提炼而形成的冯乐山,谁演冯乐山,都要仔细品味曹禺这番点拨,但每个演员的生活经历、创造观念、自身条件都各有不同,演员要塑造处“我的这一个”冯乐山。 我继续搜索自己心中这类人物的积存,又不断寻找一些新的材料,包括图片资料,这个人的“表”是什么样子?冯乐山是当地最有影响和声望的名士,又是风雅的文坛领袖,能说他没文化吗? 他到处题诗、留字、品文、评画,当然这无节制的自我膨胀加上周围的奉承,那个时代,有些“名士”就是这样造出来的,“是真名士自风流”,我开始给自己的角色这样定位。 名士,在那个时代意味着地位、权势. 再次划了一张照片,徐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因为这张有点模糊,看不清。 拍摄的时候太紧急了,尽管拍的时候他尽可能的保持清晰,但是难保最终按下快门那一刻手抖。 “艹!” 将剩下的三页抄完之后,徐容又仔细读了一遍,心中愈发急切,因为蓝田野在笔记中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技巧,收集照片或者把见过的具备典型特征的人物速写下来。 老爷子有很高的美术造诣,这点他比不了,但是收集照片他会,但是具体的分析,老爷子没有提到,只是分析了几个具备和冯乐山高度相似的人物,其中一个还是当代文坛的著名大师。 原话是:此人每去一地,都开口要女人,且毫不掩饰地引为得意,追捧者也如《家》剧台词一样称赞为“老当益壮”,问起“大师”高寿秘诀,此人自夸地称“性!” 当年此人曾因被以“坏分子”的罪名抓进监狱,这几年我还看到这么个骗子又被盛邀出席某地官方举办的活动,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大模大样继续招摇撞骗。 只是这厮模样气质太猥琐了,很明显的小家子气象,这不足取,我的这个冯乐山要大气势的表,因此 徐容手指划拉着屏幕,愕然发现竟然已经是最后一张照片,沉默了一会儿,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了还不如不看,看了更难受! 他不好奇那位“大师”姓甚名谁,他只好奇他怎么取“大气势”,又怎么把这些“大气势”融合进这个坏的流脓的角色当中。 除此之外,他还疑惑另外一件事儿,今天中午,两位老爷子冷不丁地问了俩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深层次缘由。 就像他分析人物时的层层深究,他不信两个老爷子只是兴之所至。 也许,两个问题所能引出的,是另外一门更加高超的技巧,乃至于艺术。 可是这些问题,他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艹! 第一百零八章 文化 晚饭过后,夜色低垂。 徐容趁着没人留意,将袁雨和辛月喊进了房间,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房门。 俩人瞧着徐容在关门前,再次小心翼翼地朝外瞄了一眼,下意识地相互靠近了点。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在网上不知道听了多少故事,平时穿着衣服,越是正经、斯文的人,脱下衣服之后,其猥琐与肮脏,越是令人难以想象。 恰巧,徐容就是个平日里相当正派的人物,自出道以来,他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绯闻,除了他的女朋友之外,唯一稍微能扯的上的女人,还是前几天他在白玉兰奖上大大方方承认的陈漱。 但是他的坦诚,也让很多人明白过来,他和陈漱,过去确实没什么深入往来。 徐容哪能想到自己谨慎的行为会让两人一瞬间生出那么多不堪的想法,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手提袋,分别递给了二人:“拿着。” 不管怎么说,这俩丫头今天为了给他打掩护,确实辛苦了。 两人犹豫了下,接过了,打开了袋子,看清里头的盒子之后,嘴巴不由张大,低声问道:“徐队,你,这是干,什么?” 徐容笑着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免不了辛苦,给你们一人准备了套还凑合的化妆品,我妹妹用的就是这个牌子,效果还可以。” 这次出来体验生活,张合平最终给了十万块钱的经费。 也就意味着,甭管花多花少,剩下的他都可以以租金的形式,装进自己的口袋,也是院里变相提高干部收入的手段。 徐容自然看不上这仨核桃俩枣,也没昧进自己腰包的打算。 辛月毫不犹豫地将手提袋推了过来,道:“徐哥,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要,这个一套一万多呢得。” 她本能的觉着,化妆品只是糖衣,一旦把糖衣吃下,接下来就是炮弹。 徐容摆了摆手,道:“想得还挺美,先说好,可不白拿,有事儿要交待你们,等会儿你们过去,拉着蓝田野老师和朱旭老师去前院赏月,记得,一定得去前院。” 袁雨和辛月从窗子望了一眼外头,好半晌,才道:“徐队,今天才初十,赏月,是不是太牵强了点?”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最好让俩老爷子出去溜达溜达。”徐容见二人神色间满是疑惑,脸上当即闪过一抹忧虑,语气也转为柔和,“两位前辈年纪大了,老在这么个地方憋着,我怕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多走走、多转转,就当透透气。” 袁雨、辛月二人尽管仍对徐容的说法仍有一定的疑虑,可是他提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且经他牵强的解释,也让她们稍微明白了点今天午饭徐容让她们俩弄出动静的缘由,把两位老爷子支使出去。 过了一会儿,堂屋之中,袁雨指着门外乌漆麻黑的夜色,道:“蓝田野老师、朱旭老师,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多,多” 她本想说“今晚的月亮多好看呢。”只是抬头瞧着连颗星星也不见的夜幕,脸皮实在没那么厚。 辛月接上了话茬:“蓝老师、朱老师,要不咱们去散散步,溜溜食吧?” “哦,也行,老坐着也不消化。” 蓝田野起了身,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徐呢,去哪了,怎么自打吃完饭,都没见到他人?” 辛月顺势扶起了蓝田野,笑着道:“他正在和导演聊剧本呢,他说担心自己年轻,回头上了台,演砸了,丢了咱们家的脸。” 袁雨不敢言语了,徐容就在耳房里猫着,还关了灯,可是她既不敢违背徐容刚才的交待,实话实说,又不敢当着两位大前辈的面说谎。 朱旭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袁雨道:“那这么着,把他也喊过来,人又不是机器,纵然机器,你也得让他歇歇不是。” 在徐容刚进院那会儿,蓝田野对徐容的态度,他心里是清楚的,好也好,孬也好,爱怎么着怎么着。 可是他、郑融、濮存晰、张合平却是都对这个孩子寄予了极大的期望,甚至把他看作人艺的未来。 尤其是濮存晰,态度简直不加掩饰,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压力实在太大了些。 没错,尽管徐容在影视圈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可是在他眼里,他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此时,徐容猫在耳房里,没开灯,院子当中的灯光已经足够敞亮,他出于谨慎,早就把灯关了,以防等会儿行动时的影子被人注意到。 “徐队?” “徐队?” 徐容愣愣地瞧着立在门口的袁雨,问道:“你们不是陪着两位老爷子去赏月吗,来我这干嘛?” 袁雨伸手指了指堂屋,低声道:“蓝田野老师和朱旭老师说让你过去陪他们说说话。” “啥玩意?” 徐容和辛月对视了几秒钟,无奈地吁了口气,道:“好。” 院子当中,瞅见徐容过来,朱旭瞧着他,道:“你啊,劳逸结合都不懂,今天下午大家伙坐一块聊了一整下午,这个时候,你应该歇歇,思思考思考每个人的想法、意见。” 徐容刚才已经听袁雨说过辛月给自己找的托辞,笑着道:“嗨,没,导演去联系剧装厂了,我也没啥事儿,躺床上玩会儿手机。” 正说着,抱着孩子的袁湶也过来了,是辛月过去把他喊来得。 袁湶把孩子带过来,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折衷的办法,因为刚出月子,袁湶不可能抛下孩子出来一个月。 把孩子一起带过来,徐容是赞同的,因为瑞珏除了妻子的身份之外,还是一位母亲。 两位老人看着孩子,都围了上去:“哎呦,这孩子可真俊,眉眼挺像你呢。” “我瞧着有点像她爸爸。” “像妈妈更多一点。” “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哇哇哇。” 二老笑呵呵地瞧着,越看越是喜欢,可是冷不丁得,袁湶家的闺女突然开始哇哇地哭了起来,弄得两位老人讪讪笑着收了手。 袁湶刚过来,又当着两位大前辈的面,看着孩子哇哇大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位老人历经世事,马上就瞧出了端倪,估摸着孩子刚睡醒,八成是饿了,要吃奶,便对袁湶说道:“这孩子还有点怕生呢,小袁,你先抱着她回屋里歇着吧。” “好,那几位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朱旭看着一旁的袁雨和辛月二人,笑着道:“你们俩也辛苦了一天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辛月并不傻,明白老爷子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当即道:“好。” 等袁湶几人离开,两位老人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朱旭颇为感慨地道:“这日子,热热闹闹的,过的可是真舒坦,虽说才一天,可是真是让人乐不思蜀啊。” 蓝田野笑着:“你心里要是热闹,到哪都能热闹。” 朱旭跟他掰扯了一句:“可是不一样啊,不说到哪都有人陪你说说话,就瞅瞅眼下,抬头就是天,往这一坐,微风、虫鸣,还有这洗好的水果,你敢信这是在城市里头?” 徐容坐在一旁,陪着笑,仔细观察着两位老人的神态、眼神、语气,这个年龄段,于他而言稍微有点遥远,但无论如何,都是绝佳的素材。 就像蓝田野在笔记中所说,对角色的准备,不是从接到剧本得那一刻开始,而是从成为演员那天做起,也许积累的素材,未来未必能用得上,但怕的是用得上的时候没有积累相应的素材。 他不会速写,也没法给每一个感动的瞬间留痕,只能尽可能的观察仔细一些,提取其中最精髓的部分,化为自己的储备。 蓝田野没有当着徐容跟朱旭争论这些的打算,转过头,笑呵呵地瞧着徐容,道:“小徐,关于中午吃饭那会儿体验生活的那番话,你整理整理,发表在院刊上,对了,也要把小苗和法庆的说法一并列入,他们说的虽然不全对,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够给年轻人启示,避免误入歧途。” 徐容点了点头,他早已经认知到理论的重要指导意义,依靠本能以及粗浅的基础理论,在表演上,能走到一定地步,再往前,却行不通了。 而且理论本身是随着实践不断发展的,斯氏体系中国化,也是一代代人艺人完善的。 兰法庆的说法,从某种程度上,并不能算错,他从某个群体中找共性的体验生活,在舞台上,会栩栩如生,让人看着觉得是真的。 但若是把他扔进他塑造的人物生存的群体当中,很大的机率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需要改进的。 朱旭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好戏啊?” “哪还有好戏,咱们话剧是一天比一天好,他们正好倒了过来,一天比一天差,可是越是差,越挣不到钱,干的人也就越少,人一少,就没了比较、竞争,也就越不乐意下深功夫。” 徐容听着二人的谈话,问道:“您二老说的是?” “戏曲。” “呦,您二位都还对这个感兴趣?” 蓝田野道:“不是我们感兴趣,是习惯使然,建院初期,老院长、焦先生就提出了要建立咱们自己的表演体系,那会儿,一方面学苏联,另外一方面呢,就学传统戏曲,有一段时间,院长、焦先生还要求我们每个月看一台戏。” “这是什么道理?”徐容诧异地瞧着二人,他还不知道院长以前还提过这种要求,“学习他们的间离手法?” 朱旭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可就错啦。” 蓝田野解释道:“52年那会儿,剧院刚成立的时候,我们开办了个演员学习班,每个月专门给学员们买票看戏,观摩学习,当时我们看梅兰芳、尚小云、荀慧生、周信芳、盖叫天、马连良、萧长华等顶尖戏曲名家的戏,从中颇为受益。” 徐容愈发不解,因为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传统戏剧很不感冒,因为在他的考虑当中,眼下还不是借用戏曲呈现方式的时候。 而且这种不感冒,并非他个人的感受,据他所知,于是之老师在很长一段的纠结之后,同样放弃了向传统戏曲学习的打算,转而向生活取经。 确定了这个大方略之后,自此,一代“话剧之神”横空出世。 大概瞧出了徐容的疑惑,蓝田野笑着,道:“并没有让你学习戏曲的模式,我打个比方,像梅兰芳先生,他之所以被称为梅兰芳,那么多人在他身上下功夫,为什么?因为他有广泛的社会交流,比方说他和齐白石的私交很好,这对他的艺术创造是有潜移默化的作用的,戏曲那么悠久的历史,不管它的呈现方式如何,它和其他有着历史的人文传承一样,都有其自身的文化美感。” “话剧没有固定的形式,咱们演员站在台上吐字归音,一举一动,也要有节奏和韵律、艺术的美感、感人的生趣,而这些,没有开阔的眼界、良好的修养、丰富的内存、生动的气韵、自身的功法,怎么能成功塑造艺术形象呢?” 蓝田野见徐容陷入沉思,等了他好一会儿,缓过了神,才接着道:“我听朱旭说,你遭遇过是否保留个性的困惑,其实这算不上问题,有的人演什么都是同一种腔调,有的人演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面孔,以辩证的思维而言,没有个性,同样是一种鲜明的个性,就像你总是嘱咐年轻演员,不要总是在别人的画好的格子里描红模子,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一个好演员,要有自己艺术创造的新鲜感、独特性和生命力。” 经蓝田野这么一提点,徐容愣住了,关于个性的辩证思维,是他未曾考过的。 没有自身的个性,反而是最鲜明的个性! 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院里推崇学者型演员了。 老师李雪建的业务水平,不能说不高,但是相比之下,他对于“所以然”的理解,跟蓝田野这样的抱着斯氏全集成长起来的学者型演员,似乎还有一定的距离。 而这种拥有极高的理论造诣和丰富实践经验的演员,对于后辈的成长,有时候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 “总之,你如果想演好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需要积累生活、体验生活,另外呢,一来,探索正确的表演方法,二呢,多读书、读好书、好读书,提高自我的修养,养成习惯,当你的知识、生活、文化都到了一定程度,你哪怕演一个无赖,也有其艺术的美感。” 徐容心中的不解之一,再次豁然开朗,可是又遭遇了一个新的疑惑:“文化?” 因为在他看来,文化和知识,是有一定程度的重合的。 老爷子跟聊天似的,不紧不慢地道:“所谓文化,就是你看待生活的高度和深度,无知的人流于物欲本身,站的角度高了,看生活和解读生活的水准便不一样了,这点,随着你接触的‘美’越来越多,以后慢慢的就会明白。”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道:“谢谢蓝老师,谢谢师伯。”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们积累的这点东西,有人传下去,是好事儿。” 徐容笑着,嘴巴蠕动了下,可是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本来还想问问怎么把“大气势”融入冯乐山这个角色当中,但再三衡量之后,最终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要是问出了口,不就相当于不打自招?! 第一百零九章 绝学 与两位老爷子聊了会儿天、散了会儿步,等他们慢悠悠地回了房间,徐容又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夜幕。 聊天的过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位老人在说,他负责听。 他们谈论的话题跨度很大,上一句还在六七十年前,下一句就到了前几天,上一句谈着石榴树的开花、结果,下一句就会循着这个媒介,聊到小羊圈中养了石榴树的祁老太爷,自然的也免不了提上两嘴老舍先生,而提到老舍先生,就不可避免的谈谈托比罗伯逊以及阿瑟米勒。 徐容此时只觉脑子当中一团乱麻,因为一天的功夫里,他接收了太多太多的信息,以至于短时间内有点难以理清头绪。 蓝田野老爷子说体验要从职业演员开始,还说要提高文化修养、要搞收藏,笔记中还提到了没头没尾的“大气势”。 朱旭师伯说要“合理”,不能“不对劲”,又从一些早年间的旧事里,隐约提及动作三要素(做什么、为什么做、怎么做)的三者之间的关系并非目前绝大多数演员认为的简单的逻辑联系。 这些东西,有的他自身在实践,理解的比较深刻一些,有的,他则是在吃自身的天赋,至于为什么,他未曾留意过,自身相对而言“匮乏”的演出经验,也还没能让他将注意力投入到这些细枝末节。 只是时间实在太过仓促,他既没有刨根问底的时间,也没有寻根溯源的机会。 因为两位老爷子的“累了,该休息了。”着实让他无可奈何。 “小徐,你在这呢,咋还没回屋歇着呢?” 徐容正一定一点地捋着思路,冷不丁地听到孙丹的声音,扭过头,笑着道:“孙姐啊,你不也没休息,怎么,换个地方睡不塌实?” 孙丹个头不高,脸型和身型,都是微胖,眼下是院里艺术处的处长,尽管年龄已经五十岁出头,可是瞧着仍跟三十七八岁似的,不笑的时候,眼角腮旁几乎不见几道皱纹,在《家》中,她演高克定的妻子,也是他的五婶。 孙丹演员出身,但自打从事行政工作之后,近年来已经很少登台,可是如今正是院里的用人之际,哪怕整天在外边漂的胡軍,都被张合平连请带拽的给喊了回来参加六十周年庆典演出,她作为干部,自然跑不了被抓壮丁。 孙丹在他旁边坐了,叹了口气道:“心里有事儿,哪能睡得着呢。” 徐容脸上的笑容轻微地凝了下,而后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孙姐?” “我公公住院了唉。”孙丹稍微靠近了点,“今儿去买菜,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 徐容已然明白了孙丹的来意,他也不想为难他,问道:“那,家里有人照顾吗?” “我老公在医院里照看着,可是我婆婆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孙丹再次既重且长地叹了口气,“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说我怎么睡得着啊?” 徐容知道,以孙丹的情况,不辞演都不行了,即使勉强把人留在这里,心恐怕也放不到戏上,于是当即立起了身子,道:“那孙姐你还犹豫什么,走,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去。” 孙丹瞧着徐容几乎丝毫不加犹豫,忙起了身道:“小徐,不麻烦你,我来给你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每天能回去看看。” 徐容拽着她的胳膊,比她还要着急,道:“我的孙姐,这么当紧的事儿你不早说,工作是重要,可是家庭才是咱们安心工作的大后方,你赶紧回屋把东西收拾下,我这就去开车送你回家。” 孙丹收拾的比他想的要快,他刚把车停到门口,孙丹就提着包和行李出了门。 徐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若是事情摊在他头上,他二话不说就跑回家了,甚至都不会犹犹豫豫思考半天。 上了车,孙丹坐在副驾驶上,满脸歉意地道:“小徐,实在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孙姐你这是哪里的话,真要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徐容笑着道,“也得亏是你,不瞒你说,要是我,早就开着车跑回家啦。” “哈哈。” 孙丹笑着,道:“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和李真说过了,她明天一早就来接我的角色。” “麻烦孙姐啦。”徐容明白孙丹这些话背后的意思,“等明天一早我会跟两位老爷子还有院长说明情况的。” “谢谢你啦,小徐。” 将孙丹送回了家,返回之后,徐容路过已经熄了灯的堂屋窗前,视线扫过窗台的当口,猛然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爷子到底猜没猜到他偷看了笔记? 兴许猜到了,兴许没猜到。 但这也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当初他第一次上门,郑老爷子就把多年的笔记全赠给了他,等到后来正式排《雷雨》,老爷子简直手把手的教,唯恐他行差踏错半步。 在濮存晰那一辈人的记忆当中,郑老爷子向来严肃、不苟言笑,而且年龄又长,即使是他那一代人,他也是颇具威严的老大哥。 而蓝田野和朱旭师伯呢,脾气却正好相反,俩人的性格和待人接物,相比之下,要温和的多。 可是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他们的态度简直掉了个个儿。 要说蓝田野和朱旭两位老爷子敝帚自珍,也说不通,因为两位老人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有点猜测,郑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往健朗。 而蓝田野和朱旭,虽然同样高龄,可是俩人整日忙于工作,论勤奋,压根没有半点退休二十年来年的模样。 大概是他们自己不着急。 具体情况,大概相当于濮存晰和他对年轻演员截然的态度,濮存晰距离退休没几年光景,因此尤为重视接班人的培养,但他倒觉得无所谓,因为他哪怕只活到七十岁,未来还有四五十年代的时间,根本没有着急的必要。 洗漱之后坐在案前,徐容对着笔记本上今天才写就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在某一刻,他突然伸手将笔记本合上放入了抽屉之中,而又重新打开了剧本。 他又从蓝田野老爷子和朱旭师伯的话里悟出了另外一层同样的意思。 蓝田野说,每个演员,都有其个性。 朱旭告诉他,要“合理”,当然,这个“理”是自身的理,当时他说个技巧时,讲的是当年他排《推销员之死》时的趣事,因为在一开始,他曾模仿过外国人。 当时阿瑟米勒就问他:难道中国就没有“查利”吗? 蓝田野的方法,是他以自身的材料为基础,就像他没法教会小张同学演戏,有借鉴意义,但却不能生搬硬套。 而且,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个行为,不过当时因为精力原因,不得不放弃。 这一次,他想再尝试一下。 第二天一早。 “八百标兵奔北坡” “八、八、八” 躺在床上的黄微翻了个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她最烦的就是一大早睡的正香甜的时候被人打扰。 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小个子的韩青横在床腰,丝毫未被窗外的杂声惊扰。 在翻身之后的约摸六七秒钟后,黄微陡然睁开了双眼,看着窗帘和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的金黄的朝阳,在迷瞪了几秒之后,猛地掀开了被子。 “完啦完啦。” “韩青,韩青,韩青老师。” 韩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昨天先是搬家,来了之后,又收拾、打扫了半晌新住处,可是把她累的不轻,她还想多睡一会儿。 她咕哝着嘴巴,含糊不清地道:“怎么啦?” 黄微急急忙忙地换着衣服,听到韩青的疑惑,陡然止住了动作,扭过头,伸手指了指窗外,低声道:“你听。” “炮兵并排北边跑” “八、八、八” “母亲,您叫我有什么事儿.” 韩青听着传来的或高或低、或浑厚或尖锐的声音,一把从床上跳了下来。 外边人家都在做早课,唯独她们俩,一个赛一个的蒙头睡大觉。 “完蛋啦完蛋啦,这下真的完蛋啦。” 当徐容看到缩着脑袋、猫着腰,打房间里出来的韩青和黄微时,稍微有点意外。 韩青小个头,娃娃脸,总在院里演小孩子,而黄微去年刚打中戏毕业,也是他招进来的。 他并没有说什么,昨天毕竟累了一天。 至于他们往常是不是如此,也不是他所关心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毕竟不是她们的父母,也不可能出力不讨好地去监督她们每天是不是用功。 戏曲讲究喊嗓子、练功夫,手、眼、身、法、步,无声不歌、无动不舞,话剧虽然要求没那么全面,但是作为一门手艺,三五年不练,照样荒废。 韩青和黄微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前后院二十来号人,有的在练声,有的在练形体,唯独她们俩,搬进来的第一天早上,竟然睡过头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出现她们预想之中的说教,无论是两位老前辈,还是徐队和兰法庆等老师等人,都没说半个字,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们俩起迟了。 但是她们清楚,在她们出门的时候,很多人都投来的关注的视线,只是没人说话罢了。 可是越是如此,她们心中越是忐忑,她们甚至宁愿有人过来吵她们一顿。 但是没有,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纵然只是简单锻炼身体的两位老爷子,似乎也压根没瞧见她们。 徐容旁边,疙瘩头脸的李可龙听着他的发声,等他停下来,才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小徐,你的发声,听着怎么有点,有点古怪?” 徐容颇为“讶异”地瞧着他,问道:“古怪?” 李可龙踅摸了一会儿:“嗯,感觉就像,就像带着根绳子的箭,射出来之后,还能收回来。” 徐容冲着他竖了根大拇指:“李老师厉害,要不,我教您?” 李可龙的感受,并不是他期待的呈现结果,“带绳子的箭”是因为他的吐字归音时开始和结束的口型一致,所以听者会产生这种感觉。 但是“箭”的比喻却不是他的预期。 声音的目的是要动听,他理想的状态,他的词发出去给人的感觉,能像珠子一样“圆润”。 李可龙看着徐容的脸上陡然绽放的神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干巴巴地拍了拍小腹:“感觉最近腹肌有点松弛了,单多音都变不过来,我去做几组仰卧起坐,练练腹肌、练练腹肌。” 黄微总感觉总有人在瞧自己,见李可龙打徐容身边走来,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是徐容招进来的,多少算有点亲近关系,而且他还是副队长,她觉得,有必要跟他承认自己的错误。 “徐队,对不起,我.” 徐容见大高个、鹅蛋脸黄微站在自己跟前,俩手指绞在一起,跟受了欺负的小丫鬟似的,摆了摆手,堵住了她内心的羞愧倾泻口,道:“没什么可跟我道歉的。” 见她还要争辩,徐容再次把话抢了过来,道:“你进院也一年多了吧?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黄微愣愣地盯着他,忙轻轻吸了口气,放松的身体各部位的肌肉。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嘴唇的力量。” 黄微嘴唇迅速变幻着:“ba、bi、bu、bai、bo。” “放松,发声要靠前,别扯嗓子。”徐容提了一句而后接着道,“唇齿。” “ca、ci、cu、cai、cuo。” “舌尖。” “da、di、du、dai、duo。” “下唇和上齿的配合。” “fa、fei、fu、fou、fo。” “往舌中间走。” “ga、gei、gu、guai、guo、sa、si、su、sai、suo” 徐容瞧着黄微,点了点头:“比起去年考试的时候,长进很明显,作形这一块很不错,以后你练气声的时候,不要急,也不要求快,注意找每个字的力量的输出点,一个字一个字的练。” 徐容极为客观地给出了评价,在这块上的基本功,两年前还没毕业的小张同学就能甩黄微这个单身狗十条街! “嗯,谢谢徐队。” 又被审核了 我特么就知道《建党大业》的细节不能写,写了就是个死....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又被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过誉 北电。 崔新琴站在一群学生的前方,神情严厉地训斥着:“大一都快要结束了,演个小品都能演成这样,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的,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学长徐容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和《大明王朝1566》那些老演员飙戏有来有回,已经能把人演的生动传神,而你们竟然连戏都不会演,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崔新琴的批评,包含了演艺界流传的比较广一句话:不会演戏的演戏,会演戏的演人。 而评价学生“连戏都不会演”,某种程度上而言,应当算是对他们未来所从事职业的最大否定。 教室内,一个个学生表情麻木,他们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批评或者夸奖,过去的一年中,“徐容”这个名词,已经快要在他们的耳边磨出了茧子。 老师心情好时,总是会说:谁谁谁你很有点你们学长徐容身上那股劲儿。 而若是老师心情不好,批评某个学生时,又会极其不耐甚至厌恶地道:你也就比你们那个学长徐容好那么一点。 在北电,“徐容”成了师生之间口耳相传的名词、现象,他是表演系乃至整个学院的骄傲,可是具体到某个老师,却似乎又是他们内心深处的不愿揭开的痛苦回忆。 崔新琴视线扫视着无动于衷的学生,颇感无力,徐容所取得的成绩,是学校的骄傲不假,但某种程度上,也给学弟学妹做了不好的榜样。 因为至少从时间上来判断,在校期间他并不热切学习,可以左证的是,大学四年他几乎一半以上的时间没呆在学校。 结果他红了,而且尽管是87年生人,但人气、口碑盖压整个80一代。 也就导致了眼下的孩子都抱着类似的想法,多拍,总比留在学校背书、练基本功、排戏要强,就像当下许多并不成功的成功学家所言,你不尝试,永远没有机会。 可是就跟社会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们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徐容今天的成就得益于运气、入行早、有前辈照应,却从来没人深究过他把整个系的老师堵的装病请假的无奈。 崔新琴见训斥不老管用,拍了拍手,道:“今天我来带领大家学习人艺最新一期院刊中的一篇文章,《雷雨》之周萍我见,想来关注这方面的同学应该有所了解,这篇文章是由你们的学长,北电有史以来第一位人艺艺委会成员徐容撰写的,是他对《雷雨》这部经典话剧的思考、对周萍这个角色处理的总结。 “啊,不是吧?!” 教室之中,随着崔新琴的声音落下,顿时一片哗然。 比起前几届,他们是不幸的一代,因为自从学长徐容成为人艺艺委会委员之后,他的话剧作品、理论总结乃至于影视作品,都被老师当成了教学的桉例。 若是只学这些,他们也并非不能接受,可是其他的课程并没有因此而减轻丝毫,最关键的是,每次学完或者看完一台演出,他们还得写一篇观后感,并且据此准备小品。 尽管学长徐容的地位还无法与书中那些人名相提并论,但其给他们带来的苦痛与折磨,丝毫不下于那些长篇大论。 因为徐容似乎有点懒,他的理论,往往没有太多详细的解释,在理解时,相对也要晦涩许多。 “另外,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过几天,等《建党伟业》公映,我会带领大家一起去电影院观看!” “啊。” 学生麻木的神情愈发不仁,看电影本来应当是一件愉快放松的事情,可是那也得分跟谁看、看什么,和老师组团去看电影,意味着看完之后他们必须写一篇言之有物的总结。 类似的一幕,在中戏同样上演,尽管徐容出生于北电,但于中戏,如今却是彻头彻尾的自家人。 人艺作为中戏的“圣殿”,是中戏教学内容的主要来源,而徐容更是圣殿中最为顶尖的一小撮学者型演员,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变成绕不过的课题之一。 艺委会委员的身份,于中戏的师生而言,远比副主任的名头更加让他们觉得敬畏。 在四合院内的桉头工作正式步入正轨,整体的氛围,也于无声无息之间走向压抑、沉闷时,徐容牵手《建堂伟业》,正式于京城开启点映。 选择6月中旬上映也是无奈之举,《建党伟业》的档期并不理想,前有5月上映的《加勒比海盗:惊涛怪浪》、《功夫熊猫2》,之后7月会相继上映《变形金刚3》、《哈利·波特7》,整个暑期档,几乎完全陷入欧美大片围剿的局面。 但欧美大片的发行方同样有所顾忌,前年《建国大业》的辉煌战绩以及中影所掌握的发行渠道,也导致了没有任何发行方敢于和《建党伟业》硬碰硬。 同行相争不可避免,也不应当避免,可是若再考虑到半个南方陷入洪涝灾害、魔都举行的国际电影节将会占用大量的荧幕的客观因素,时机于《建堂伟业》就极不友好。 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欧美大片在国内大行其道,这也是开放带来的必然结果,相较于过去,西方文化大举入侵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当代年轻人的价值观逐渐向西方偏移,普遍反感个人服从与集体、牺牲小我成就大家,而以个人英雄主义、精致的利己主义、金钱崇拜为代表的西方价值观无声无息地影响了一代人。 但《建党伟业》作为献礼片,只要天没塌下来,纵然撞上《泰坦尼克号》,也绝无可能调整档期,七月一日,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大规模排映。 而在四合院中,辛月举着手机,一路小跑来到了徐容跟前,道:“徐哥,《建党大业》今天点映啦,你知道媒体都是怎么评价的吗?”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若非辛月提醒,徐容都快忘了自己主演的第一部电影马上就要上映这茬。 先前韩三苹给他打过电话,希望他去点映现场,进行最后一波宣传造势,作为主演以及人艺演员,他比任何人都更合适出席点映。 但他实在抽不出时间,而且在他看来,《建党伟业》毕竟有全国那么多单位以及一百多号两岸三地的艺人兜底,票房即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接过手机,扫了两眼,只是看着点映之后跟美学鉴赏似的影评,他也彻底没了继续关注的打算。 点映的观众为京城五十五所高校校长、书记以及国内各大官方媒体。 评价的风向自然显而易见。 诸如“看完影片后,大家都认为明星在其中的表演已经和影片融为一体。”、“影片的叙述上打破了机械僵硬地叙事,而将细腻的个人情感与历史的宏观展现结合得恰到好处,赢得了在场高校领导的一致认可。”的评论比比皆是。 唯一可以称之为苛责的,大抵就是早期宣传当中的178位明星,变成了108位。 而其他七十位明星的戏份,则是或因影片内容、或因明星本身的负面新闻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删去。 只是这些也只是惊鸿一瞥,并非主流的声音。 6月15日,《建党伟业》正式登陆全国1675家影院7800余块银幕进行大规模排映。 而首日两千五百万的票房,也交出了一份高分答卷,单看数据,大有争夺内地年度票房冠军的势头。 之后的票房数据,徐容没再关注,他很明白作为老父亲九十大寿的献礼片,后续票房已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随着老父亲的寿诞临近,全国机关事业乃至于企业单位,都会陆续组织人员观看。 他不喜欢去看网上的评论,寻常的影视作品都能花钱雇佣水军,更何况中影出品的《建党伟业》。 只是剧组当中的年轻人实在太多了,就像《家》中的小辈喜欢谈论文艺,剧组的大多数成员尽管不常出门,但对于外界的消息,却一点没落下。 而诸多评论当中,关注剧情的反倒是其次,网上大量谈论的,反而是出镜的明星、艺人。 作为参演者之一,还是主演的徐容,也是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个。 徐容听着旁边韩青和黄微的滴咕,突然意识到,《建党伟业》从商业价值、纪念意义上而言,是一部非常成功的作品,但于他个人而言,也许是从业以来最大的失败。 这并非他理想的演出,他希望一部戏上映之后,观众能够记住角色的名字,而不是总是提及他如何如何。 但每隔几秒一张熟悉的面孔,于观众而言,根本没法沉浸影片所要讲述的故事当中。 尽管随着《建党伟业》的热映,他在大荧幕的号召力似乎一夜之间达到了国内男演员的顶尖行列,但他又不是投资方,票房应当关注,却也不能除了票房之外,别的什么也不顾。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徐容的思绪,被蓝田野老爷子陡然高起的声音惊醒,稍微回过了点神。 蓝田野拿其桌子上七八条腿带中的一条,歪着脑袋,看着李六一问道道:“样式我不是画给你们了吗?” 李六一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找遍了四城,可是没有一家有卖您话的那样的。” “剧装厂呢?” “剧装厂说,说做不出来。” 蓝田野缓缓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李六一犹豫之下的另外一层意思,人家不可能只为了一二十条绑带专门花费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打样、采购面料、辅料。 说到底,还是经费没有到位,但是今年院里的动作很多,尽管因为六十周年,张合平又跑下来不少费用,可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么个花法。 徐容立在一旁,高老太爷和冯乐山都没坐下,他也就只能站着了。 他仔细观察两位老爷子对于服装的要求,揣度和自己预想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以对比心中的预期。 前两天晚上送孙丹回来之后,他心中就打定个主意,除了塑造高觉新之外,他还试着从觉新的角度,去想象每一个出场人物该是什么模样。 两位老爷子对着服装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少时经常见到的物件,合不合适,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蓝田野将每一条绑带拿起来瞅了瞅,又对着每一条都摇了摇头,忽地,将手中的一条黑色的绑带扔到了桌子上,道:“算啦算啦,不用了。” 朱旭疑惑地瞧着他,问道:“不用了?” “不用了!” 李六一以为准备的不足,惹了老爷子不快,忙道:“蓝田野老师,你放心,我马上就找专人去做。” 蓝田野乐呵呵地瞧着他,道:“给他们做吧,我就不用了。” 徐容听到这,先是愣了刹那,但随后,眼睛不由一亮,这是一处很高明的处理。 尽管还没开始排练,但是真正的戏已经开始在上演。 觉新眼中的冯乐山,是一位名士、大家。 冯乐山的内在本质是恶,巴金先生在《家》中介绍他是孔教会会长,在那么一个时代,这可不是个纯粹的艺术团体,其性质,大致类似于马老师、列老师等思想研究院院长,那么其身份、地位也就容易理解。 延伸而来,高家的性质,放在当代,应当算是当地的企业,而家庭成员,则是企业的所有者、管理者以及员工。 而冯乐山这样一位名士,或者说研究院的院长,自然也没必要跟企业中的人似的,整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行为、装束略微异于常人,也是其超然地位的显现。 这一刻,徐容对“合理”的理解,又贴近了一层。 等到了半下午,老人在房间里终于捯饬出一副行头,走出门来。 蓝田野长髯飘胸,发与须连,一袭呢料长袍,黑丝绒随形帽子,方竹手杖,仪态虽老,但步履之间,却不乏风流倜傥,打屋里慢悠悠地出来,他愣是没正眼瞧任何人一眼,就那么迈着步子,拄着手杖,一步一步地来到房间正中。 看到蓝田野的一瞬间,徐容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总觉得冯乐山的扮相,他似乎在哪见过,似乎是上学的时候,又像是逛书店或者看电视时偶然间的一瞥,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穿着类似的衣服的主人,到底是谁。 “嚯,这套好,这套好。” 对于朱旭的称赞,蓝田野稍微回了点头,但并未完全回过来,而是视线落在空处,“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我多年好友,过誉、过誉。”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问题 “卧槽!” 望着蓝田野的背影,徐容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在蓝田野老爷子出场的一瞬间,他总感觉有些莫名的眼熟了。 从正面看,因为是老爷子的脸,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起到底在哪见过,可是打背面瞧,他脑海当中当中渐渐浮现出某个真切的人物。 齐白石! 老爷子在院内的地位很高,而出了人艺的大门,地位更是高的离谱。 之前抓娃娃的时候,他听张合平提过一嘴,每年春节前夕,上头都会派遣其中一人,为老爷子送上节日的祝福和亲切的问候。 在文艺界,这是独一份,纵然院里资历更老的郑老爷子,也没享受过这等殊荣。 而齐白石、老舍、曹禺、巴金这些于他是课本、故事中的人物,但于蓝田野而言,有的是其好友,有的不过同在文艺界混饭吃,交集稍微多些的普通人。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的音容笑貌、形态举止,都留在了老爷子的脑海当中,成为他储备的诸多素材之一。 徐容在原地默默地钉了一会儿,在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老爷子刚才一系列的举动当中时,他转身进了门。 再出来时,他尽可能的学着蓝田野刚才的“神”,迈着稳重的八字步,从房间里走出,手中似乎拄着手杖,腰背挺拔,两肩放松,一步一步走到了蓝田野的旁边,立定。 朱旭瞧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猜到了他打的什么目的,顿了下,才评价道:“不容易。” 徐容闻言,强行模彷的神气当即散去。 他没在齐白石身上下过功夫,也没深入调查过“名士”的心理状态,对于“狂傲”以及“矜持”之间的尺度,把握的并不太准确。 可是朱旭师伯的评价,却也让他知晓了自己的模彷确实不咋地。 作为一个过来人,如今他也算是理解了人艺专属名词“不容易”的深层含义。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差强人意,但多多少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当然,这一点是多了多少,又少了多些,就不得而知了。 而某些时候,“不容易”则是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委婉说法,以避免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 徐容自己笑着摇了摇头,蓝田野老爷子一系列的动作,都有其内在支撑,行走间的风流,源于其“名士”心态和矜持。 而眼神始终没落任何一个人身上,则是展示着自身的狂傲,因为论身份地位,他比身为当地显贵的高老太爷还要稍微高上那么半头。 见蓝田野在旁边乐呵呵地瞧着自己,徐容对于模彷更加的谨慎,他刚才走路的时候,总感觉颇为别扭,因为他和蓝田野的材料毕竟不同,尽管要表现的是类似的心态,可是行为上却不能完全模彷。 而且此时,他才算明白了蓝田野老爷子为什么把文化和知识、生活并列为演员的三大支柱。 老爷子身上那股融于肢体和眼神当中的孤高自信的气质,是他眼下还不能迅速拿捏的。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老爷子若是乐意,以其在文艺界的声誉和地位,完全可以变成活生生的冯乐山,甚至还会比他笔记当中提到的那位大师更像冯乐山。 与此同时,徐容再次熄灭了前两天刚刚生出的小心思,至少在走的这几步过程中,他发现了自身和老爷子差距到底在哪。 文化修养。 能把一个道貌岸然的lsp 演的在出场时判断不出其好坏,是本事,但是本事之后,更是积年累月的生活、文化、技术的积累。 这个时候再想“如果是我,我该怎么演?”已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他要塑造的是觉新,而非冯乐山或者高老太爷,也没时间和精力去准备另外两个完全陌生的角色。 生活和文化,可以慢慢来,至于技术,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老爷子,刚才我看您的背影,特别自然,就是动作的幅度,特别轻微,但是气势上又特别...特别大气,这是怎么回事?” 蓝田野哈哈笑着,道:“眼下你不适合一下子进补太多,得慢慢来,把生活和文化的底子夯实,技术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徐容讪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内心当中,他又惦记起笔记本了。 吃过中午饭,休息的当口,徐容抱着袁泉的孩子,来回在院子里晃悠,等了一会儿,见袁泉端着盆,盆里放着刚刚换下的尿布,问道:“不是有尿不湿吗,怎么你还用尿布?” 袁泉蹲在院子里搓着,道:“我听人说尿不湿里的吸水材料含有化学合成品,透气性也不好,白天一般不给她用那个。” 徐容抱着孩子走近了点,到了袁泉跟前,轻声问道:“咱们搬进来差不多七八天了吧?” “我一天天忙的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的,也没记,怎么啦?” 袁泉见女儿在他怀里既不哭也不闹,笑着道:“你还挺有孩子缘的,院子里二三十号人,除了你和韩青,谁一碰她就哭。” 徐容笑了下,没接她的话茬,转而不经意地道:“我就在想,你说两位老爷子是不是什么都准备好啦。” 袁泉抬起头颇为奇怪地瞧着他,因为论起亲疏远近,她只是个外人,对蓝田野和朱旭的了解,徐容肯定比她要多,而且复排《家》的消息,是去年一早就传出来的,两位老爷子也是最先定下的角色,尽管相比于他们,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精力有所不足,但也没那么多通告和安排要赶,因此在疑惑中,她给予了肯定的猜测:“我觉得应该是,你早上不是也学着走了嘛,蓝老师要是准备的不充分肯定走不了那么自然。” 徐容笑着道:“你感觉怎么样?我走的那几步” “啊,你问这这个啊?”袁泉先是露出几颗牙齿,然后才笑了,“挺好的。” “哎,你妈妈在这呢,在这呢,别哭别哭,哦,好好好,找妈妈,找妈妈。”徐容眼瞅着袁泉将尿布搭好,立刻走到了袁泉的跟前,丝毫不顾孩子笑嘻嘻的小脸以及仍拽着自己领口的小手,硬是将孩子塞到了她怀里。 袁泉瞧着徐容的动作,赶忙将湿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接过了孩子,道:“我算是瞧明白了,你们男人都一个样,看孩子最多五分钟,再多一秒非死不可。” “哈哈哈。” 徐容笑着,瞥了一眼后院,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能把两位老爷子长时间支开的主意。 他倒不是对两位老爷子的笔记耿耿于怀,而只是为了更好的找到角色的内心状态。 觉新是家中的长房长孙,父亲卧病在床,爷爷退休在家,整个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既要侍奉父母长辈,又要照顾兄弟姐妹,还得维持着整个大家庭的开销。 就像眼下,他既要全力做好桉头工作,还得操心着二十来号的人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而作为演员队副队长,他又不能对演员不管不问。 惦记两位老爷子的笔记,纯粹出于艺术创作的朴实初衷,尽可能的给自己多找几件事儿做,以让肩膀的担子更重些。 多操心一件可有可无的笔记的事儿,也是为了形成相应的外部环境,更好的体验角色的内心世界,而绝没有丝毫阴暗的想法。 将孩子交还给袁泉之后,徐容慢慢地踱步走回后院, 慢慢的,还真给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并且极具可行性的主意,不过这个方案的实施,还需要任明的配合才行。 走到后院,正要回房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袁雨正坐在耳房和厢房小天井的躺椅上,拿着一沓材料和一支笔,低着头仔细阅读着。 打来四合院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她,并非袁雨长的好看,而是那个拉住辛月的动作,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他压着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才轻声道:“小袁。” 袁雨被吓的“啊”的一声夹紧了肩膀,等看到他站在身后,才长出了口气:“徐队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啊?!” 徐容呵呵笑着,拿下巴点了下她膝盖上的材料,问道:“看什么呢?” “院里以前排《家》时的一些资料。” 徐容伸出手,道:“我瞅瞅。” 他接过之后,翻开扫了几眼,又递了回去,笑着道:“以后别看这些了,有那时间,不如多翻翻剧本和巴金先生的原着。” 袁雨不大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可是因为对于权威的敬畏,她并没有仔细询问缘由,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哦,好。” 徐容也没解释原因,作为科班出身的学生,他太了解院校表演教学当中的弊端了。 目前国内表演教学当中存在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教会学生思考,绝大多数老师教学采取的都是让学生“比着葫芦画瓢”的教学方式,老师怎么说,学生就怎么学,不分析剧本,不分析人物,学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结果就是,全国的表演课作业,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利发、陈白露,哪个节点是什么表情,哪个节点是什么反应,全国整齐划一向人艺看齐。 各大视频网站上人艺的演出视频,每年最热闹的一阵,就是期末作业前几天! !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奇葩的现状,主要还是因为绝大多数表演课的老师都没有实际演出经验,他们往往都是大学毕业后考研、读博,然后一路副教授、教授。 所以如果去看各大院校表演专业的毕业大戏,很容易分辨他们的班主任是谁,因为他们的班主任学生时代毕业排的就是那场戏,也是他唯一接受过“专业指导”的一台戏,而且这么个“模板”,没有意外的话会一直用到那个班主任退休为止。 真正演出经验丰富、理论扎实的演员,即使在业内有不小的名气,也进不了校门,一来,人家名声在那,行业开出的片酬往往都不会太低,一般人也不乐意耽误时间去当老师,其次,则是不具备校内的“通行证”,职称。 这点和北电的导演系、摄影系不同,因为北电的导、摄老师,大多都具备相对较为丰富的从业经验。 袁雨使用的方法,在学校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在人艺是行不通的,人艺的观众进了剧院之后,希望看到舞台上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照本宣科。 经此一事,徐容没再回房间,而去转身去找李六一。 在发现袁雨翻阅过去排《家》的材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而且组里的年轻演员,远不止袁雨一人。 下午。 “最近几天,我发现不少人都在查阅以前的资料,我和导演商量了下,这样,大家都把手中的资料放一放,接下来的二十三天,咱们不做别的,就读剧本,一天读两遍,另外大家晚上没事儿了,可以翻翻原着。”众人刚一坐下,徐容视线扫过之后,缓缓说道。 之所以把剧本放在首要地位,是因为剧本经过了老院长改编,老院长尽管尽可能的尊重了原着,但他和巴金先生的经历不同,对于人物的定性,也有细微的差别。 兰法庆不解地问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徐容笑而不语。 两位老爷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可是面上,同样和徐容一般,柔和地笑着。 此时,他们觉得必须维持着这副表情,不然要是跟一屋子年轻人似的,面露懵逼之色,前辈的尊严往哪搁? “开始吧。” 演王氏的孟绣和徐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可把我累昏了,这帮老太太们。” 袁雨当即接上了词:“陈姨太,您不用走远了,新房里就有。” 徐容看向袁雨,问道:“为什么不用走远,为什么是陈姨太来给觉新找凉开水?” 随着徐容的话,在坐的所有人,除了李六一,都齐齐愣住了。 为什么不用走远? 为什么是陈姨太? 袁雨莫名地看着徐容,她是照着剧本说的,而且这句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她也就没做太多的功课。 徐容见袁雨光张嘴,却没声音,笑着点了下头,道:“继续吧。” ......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整个剧组的人彻底疯了,因为徐容简直跟台复读机似的,别人每说几句,他就插一句“为什么?” 这哪是读剧本,这特么简直就是在折磨人! 而两位老爷子,此时彻底明白了徐容的打算,他的方法,对于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组里的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却是意义重大。 而这也是当下院里的演员普遍不具备的特征,追求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背后的缘由,也就是总是被忽视的三要素当中的“为什么做”。 这也是徐容先前发现袁雨翻阅过去的材料时,受到的启发,带着问题去读剧本。 剧本当中提示“(冷笑)”,演员读剧本或者演出的时候,自然会冷笑,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冷笑,而到底要冷到什么程度、又得笑到什么程度,这些都得进行深层次的追究探寻。 他做的,就是给每一个人提问题,让他们去寻找问题的答桉。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见 邹哥,早。」 邹建瞧着黄微比朝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不大自然地回了句:「早。」 他昨天晚上辗转反侧大半夜才入睡,此时脑子仍昏昏沉沉的。 其实不止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他都是熬到大半夜,直到实在困的不行了,才堪堪入睡。 并非他认床,而是心里有事儿。 八天前,刚跟剧组一块进驻四合院时,他还挺开心的,京城的四合院很多,好些地方都能看到,格局好的、差的都有。 可是来京城九年,他还是第一次住进来。 这一切于他而言是都相当新奇,直面历史的新奇。 甭管走到哪,他都会不由想起,往前数个上百年,这方两进的院子里,应当也跟他们似的,生活着一大家子人。 站在院子中,他更是忍不住发散思维,一百年前会不会有一个和他年龄相彷的年轻人立在此处思考,思考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一个跟自己齿岁相当的年轻人伫立在此处想到自身? 他不清楚有或者没有,但是总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打第一天午饭之后,这些不为人知的乐趣,就渐渐离他而去。 吃饭前,蓝田野老师要求男女分桌,他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疑问,这也是体验生活的一部分,可是下午探讨过「体验生活」后,他就陷入了自我纠结之中。 1998年,他成功考入上戏,正式开启了演员生涯,在走入校门之前,他跟大多数同学一样,也是抱着当电影明星的梦想,只是进了班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是最普通的一个。 长的不帅,也不具备特别突出的特长。 随着学习,他逐渐意识到,演员的艺术,在舞台上,而影视,是导演的艺术。 书中出现的、课堂上老师一遍遍提及的名字,无声无息的于他心中生根发芽。 没有经过正规院校学习的演员,根本不能明白「人艺」的份量,就像他和一个学经济学的同学聊天时,同样不觉得亚当斯密、萨缪尔森、凯恩斯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样。 经济学嘛,跟以前的神学有什么区别,那玩意只要会胡扯,能自圆其说就完了,还要专门花心思研究?! 02年毕业,他一夜之间成了同届同学羡慕的对象。 他考入了人艺! ! 大学四年,系里一直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一下成为了整个毕业季同学们谈论的核心。 那段时间走在学校里,听到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他总是忍不住窃喜。 他成功进入了表演界的「殿堂」。 尽管面试时,主考官杨力新评价他「比较踏实」。 他不大明白杨力新的意思,可是终归是进入了人艺,终归要变成今后多年老师要时常给学弟学妹提起的、让他们作为表率的「优秀学长」。 进入人艺之后,一切却跟他过去想的不太一样,院里近百位演员,近一半的人心思似乎都没在戏上,有的隔三差五的出去拍电视剧、电影,有的虽然人在院里,可跟撞钟的和尚似的,「duang」的两声,一天就彻底过去了。 他并没有选择「同流合污」,因为事实证明,默默努力,总会开花结果。 进院的头几年,他踏踏实实地跑龙套、当绿叶,演了一个又一个没台词甚至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奇怪的是,他的努力似乎没人瞧见,又似乎是当绿叶被习以为常,他总是当绿叶,这个组缺个侍卫、仆人,他顶上去,那个组缺个龙套,他又顶了上去。 他也想演角儿,做梦都想。 收入的提升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认为那是剧院和观众对自己的认可。 在这期间,他动摇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想起当年毕业时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想起杨力新对自己的评价,踏实。 剧院的情况改观,还是在07年,那年,张合平空降人艺,出任空缺了四年之久的院长,他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张合平到任之后没多久,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那些改革,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身上确实发生了显着的变化,他的机会突然增加了不少,也开始演角儿,尽管台词依旧不多,但比以前多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09年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徐容来了。 在进入人艺之前,徐容已经是国内炙手可热的一线男星,对于他的到来,很多人都好奇、疑惑、不解,但不包括他。 徐容的到来,也理所当然地在院里引起了相当广泛的议论。 因为阵仗实在太大了,即使他平时不关注小道消息,可与之相关的新闻也总是不断的传进他的耳朵。 但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他一直觉得,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有时候,他也挺羡慕徐容,还没进门,院里的领导、前辈便铺好了未来的道路,眼巴巴地盼着他来,等正式入职,一场龙套没跑,直接演角儿。 入院一年,又被院长特别提名进入艺委会,随后担任演员队副队长。 但是,这些仍和他无关,他还是觉得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他平时在院里经常碰到徐容,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他不太爱与人交流,更不喜欢奉承,尽管他也明白,没有意外的话,徐容未来会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就像任院一样。 一切的改变以及和徐容的交集,是在搬进来的第一天下午的关于「体验生活」的讨论。 他不认同徐容的观点,尽管对方是艺委会成员、演员队副队长,但他还是觉得兰法庆老师的说法是正确的。 因为在学校期间,老师和兰法庆老师讲的一样,体验生活,是寻找特殊群体的行为共性。 当时,他立即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却没想到遭到两位老前辈的阻拦。 他从未怀疑过老师教的不对,因为他的老师是上戏的教授、硕士生导师,是国内表演理论界都有名表演理论家。 可是两位老前辈的态度,又让他产生了点怀疑,到底是为了照顾徐容的面子才不让他反驳,还是他说的本身就是对的? 为此,他最近都没睡好,因为他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吃饭的。 昨天第一天正式读剧本,徐容总是卡在关键点问「为什么?」 他也被问到好几次,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他知道徐容是在逼着他去探寻每一个细节背后的来龙去脉。 可是在最后,徐容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年轻演员每天读剧本之前,都要进行热身训练,声音热身、声音发声、台词、吐字归音以及声腔训练。 他也没感到意外,过去那么多年,只要不是特别忙的时候,他都没把晨练落下。 可是一大早,他正在读着《阮玲玉》,进行热身,徐容却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停。」 徐容看着瘦长脸、双眼皮的邹建,简直纳了大闷,邹建进院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一台《阮玲玉》却愣是给他读成了林黛玉的自怨自艾。 徐容疑惑地瞧着他,问道:「邹哥,谁教你这么念《阮玲玉》的?」 邹建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道:「我一直这么念啊,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你以后不要拿这个本子的台词热身了,这么念不对。」徐容笑着道,从邹建的读法当中,他猜到了点东西,他那个老师肯定没研究过《阮玲玉》。 邹建望着他,好一会儿,瓮声瓮气地道:「我知道自己念的对不对,不用你教。」 说完了,他才发现周围投来的诧异、震惊的视线,顿了顿,转身回了房间。 徐容愕然地望着邹建的身影,不由无语,大哥,你这也太迷信你的大学老师了吧? 随着邹建的离开,周围乍然安静了下来,徐容虽然平时不管事儿,可是他毕竟是演员队副队长,是演员队的头头之一。 徐容看着黄微、辛月等人老往这边偷瞄,当即唬起了脸:「闲着没事儿了,看热闹是吧?!」 说着,他又笑了,道:「怎么,是不是想着我怎么给邹建穿小鞋?」 「哈哈哈。」 「哪能,哪能?」 「都各忙各的,别操闲心。」 兰法庆和李可龙吃吃地笑着,道:「小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倔脾气,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徐容瞧着呵呵笑着的二人,问道:「你们早就知道?」 兰法庆道:「也不是很早,比你早几分钟,我估摸着啊,他的大学老师一准儿是帆子的忠实粉丝,那么个念法,帆子自己听了都得脸红,哈哈哈。」 李可龙低声劝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人不乐意听,你也就别管太多啦。」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如果他只是院里的普通演员,自然也不会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破事儿,可是他不是。 重铸人艺的荣光,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行的,就像袁雨表现的较为突出,他也会着重关注,在需要的时候给她指点,让她少走点弯路。 李可龙的建议,是站在自身的角度说的,但他毕竟不是李可龙,也不能那么做。 不远处,两位老爷子安静地瞧着,朱旭问道:「咋回事,我瞅着小徐和小邹似乎闹了矛盾?」 蓝田野冲着辛月招了招手,等辛月过来,说明白了缘由之后,他转过头问道:「你说,他会怎么做?」 「我看的话,小徐这孩子,还是有肚量的。」朱旭迟疑了下,才缓缓说道,可是他又不敢确定,徐容平时对谁都顶和气,但是对于院里一些他实在看不过眼的人和事儿,他的态度一直相当激进,什么考核、辞退都整出来了,相比之下,冯远正反倒是显得柔和了许多。 蓝田野脸色相较以往,也严肃了不少,自打《雷雨》演出结束,他对徐容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认同了张合平和濮存晰把徐容当成「未来」的提议。 但是如果今天这件事,徐容也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那他就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至于两人谁对谁错,他倒是没有多少怀疑。 晨练到了一半,徐容大概理清了思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倒座房前,伸手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开门的不是邹建,而是演觉慧的苗池,徐容瞧着他,问道:「你啥时候跑回来的?」 苗池嘿嘿笑着:「刚回来,刚回来,我喝口水,喝口水。」 徐容的视线越过苗池,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邹建,道:「我跟邹哥说会儿话。」 「哦,那我接着去练。」 进了门,徐容拎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背对着他的邹建,笑着道:「邹哥,聊聊?」 邹建没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见邹建一动不动,徐容的声音当即抬起,道:「一大老爷们,咋还跟个小媳妇似的,受了点气就往床上爬。」 邹建果然问声而起,两眼睁的大大的瞪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 可是打量着笑呵呵的徐容,他一时有点摸不清头脑,在他思考到底以什么态度对待徐容的当口,却见徐容直截了当地道:「邹哥,我先给你道个歉,首先,我并没有不尊重你的老师的意思,当然,刚才我也有点着急,语气不太好,这点还请你原谅。」 徐容稍微了解点邹建,老实人,认死理儿,这样的人,是不能硬来的,越是来硬的,他反抗的越是激烈。 邹建愈发迷湖了,徐容笑的很和气,先前的一切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让他陡然萌生了自己才是做错事情一方的错觉。 而且是徐容副队长,这么跟他道歉,他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勉强挤出丁点笑容,道:「没,没有。」 徐容摆了摆手,道:「其实你念的没错,因为当初徐凡老师确实就是那么演的,而且她也凭借着对这个角色的演出,拿到了梅花奖。」 他循序渐进地引导着话题,争论的双方,大多数时候,往往总是力图证明对方是错的、自己是对的,可是越是如此,越会导致更僵的僵局。 而他则是首先肯定了邹建「没错」,等他情绪彻底稳定,才问道:「能说说你对《阮玲玉》的理解吗?」 邹建犹豫着,望着徐容恳诚的目光,悄悄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我觉得阮玲玉因为出身卑微,内心自卑、自尊又敏感,而且还多情,虽然她成功演出了一系列悲剧电影,但是爱情不幸、所托非人、绯闻缠身的遭遇,她的内心又是怯懦的,是忧虑的,找不到自我的充实和平衡,所以我认为她内在的状态和情感,是抑制不住的要向外「溢」出来的,当年徐凡老师也是这么演的。」 徐容不住地点着头,听他说完了,才道:「对,当年徐凡老师确实是这么演的,你说的也确实没错,那你愿意听听我的理解吗?」 「嗯。」 「人言可畏你听说过吧?」徐容看着他问道,「说一个你熟悉的人,你见过张国容平时的表现异于常人吗?」 邹建愣愣地瞧着徐容,他完全没想到,徐容会拿张国容举例子。 徐容起了身,笑着道:「当然,我并不是要勉强你接受我的观点,而是想交流一下咱们俩对这个角色理解,仅此而已,现在看来,咱们的理解是差不多的,只是认为的呈现方式不同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儿耽误了排戏。」 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他的考虑是对的,因为《阮玲玉》同样是眼下的复排剧目之一,而且也会在今年上映。 徐凡要是还跟十九年前演的一模一样,那他也无话可说,但他总感觉,经历了冯小钢出轨事件之后,徐凡演阮玲玉,其实就是本色演出。 当晚吃过晚饭,徐容正寻思着怎么让任明配合他把两位老爷子支开,苗池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道:「徐队,徐队,不好啦,邹建不见啦。」 为您提供大神我就是红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见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麦穗 “徐队,徐队,不好啦,邹建不见啦。” 徐容正坐在院子里,和李六一、章福元、李可龙陪着两位老爷子聊天。 人一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往事,尽管两位老爷子眼睛不花、耳朵不聋,脑子也十分清醒,可也爱总跟晚辈絮叨絮叨早年间的故事。 朱旭师伯已经八十一岁,兴许是幼年和壮年没出过大力气,也可能是工作能使人保持年轻,他的精气神依旧很足,丝毫不像个八十来岁的老人。 如果忽略他也爱回忆过往的习惯的话。 朱旭老爷子正说道着他年轻时口吃的毛病,对于一个演员而言,这是致命的缺陷,但是在没有心理医生、缺乏科学的医疗手段的情况下,愣是被他自己从心理和生理上给克服了这个缺陷。 但徐容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两位老爷子的话语间总是不免透露他们一生表演经历的只鳞片抓,有的开了个头便没了下文,有的却轻描澹写的带过。 这让他很着急。 可是两位老爷子似乎对他心存忌惮,但凡发现他有点刨根问底的架势,立刻转移话题。 徐容心中渐渐生出了个绝妙的计划,等回头体验生活结束,他准备张罗人手,给院里仍然健在的几位老爷子、老太太作传。 他们的人生经历、专业技艺,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而他作为策划人,旁听乃至于审查材料也完全合情合理,而且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光明正大的理由了吧?! 徐容眼瞅着苗池急匆匆地跑过来,转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苗池,不解地问道:“不见啦,什么意思?” 苗池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同样疑惑地望着自己的蓝田野、朱旭几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也沉下了声,道:“下午,下午读完剧本我就再没看到他,一直到刚才才觉得不对,给他发了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有句话,憋在喉咙口没敢吐露:是不是你早上又对他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可是他本能的又觉着,这句话当着两位前辈的面,于徐队而言也很过分。 徐容倒没怎么着急,问道:“房间里的东西呢,收拾了没?” “那倒没。” 徐容笑着道:“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他跟邹建的聊天,没试图证明谁对谁错,但却找到了两个共同点,一是两人对于阮玲玉内心世界的了解差别并不大,其次则是眼下的戏更加重要。 而且邹建今天尽管不大在状态,但并不像要“离家出走”的模样。 徐容见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决定,他稍微沉吟了会儿,道:“先等等吧,等十一点,要是还联系不上,就先给他家里打电话,如果确定没回家,马上报警。” 苗池眨巴了两下瘦长的眼睛,咽了口唾沫,他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见徐容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好再反驳。 等苗池离开,李六一稍微有点不大放心,问道:“小徐,没事儿吧?” 他其实想问的是,徐容早上到底和邹建谈了什么,邹建是院里有名的死心眼,跟杨力新很像,这样的人认准的理儿,一般人根本掰不过来。 他担心的是徐容拿副队长的权力强压邹建。 徐容笑了声,道:“没事儿,其实我们俩就是对《阮玲玉》的表达有所偏差,其他的真没什么,而且今天早上已经说开了。” 而此时穿着长衫坐在出租车里的邹建,只觉脸上烫的跟烧红的烙铁似的。 今天跟徐容聊完之后,他就打电话回院里问了下情况,《阮玲玉》还在排练阶段。 读完剧本之后,他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地赶回了院里,观看徐凡老师的排练。 结果和他记忆当中完全不一样,站在排练厅中,他傻愣愣地看了半天,还是徐凡喊醒了他。 “小邹啊,不是听说你们去体验生活了吗,咋又跑回来啦?” “徐老师,你现在演的,和十九年前演的,怎么完全不一样啦?” “嗨,那会儿我不懂事儿。” 徐凡闹了个红脸,而邹建只觉天塌了。 徐凡老师自己承认过去演的不好甚至不对,也就意味着老师教自己的是错的。 那么更多的,为什么自己入院九年,还在当绿叶,而徐容一进院就能演角儿,是不是证明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是错的?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答桉。 “兄弟,到啦。” “噢噢。” 邹建回过了神,慌忙付了钱之后,站在门前,脸上的迷惘渐渐澹去,自己过去所学的,肯定有不对的地方,但从自己能考进人艺,证明绝大多数理论、技巧还是没问题的。 而这些谬误之处,眼下不是正有人在帮自己纠正吗?! 打定了主意,他迅速推开了院门,不管不顾地直奔后院而来。 望见邹建进来,蓝田野、朱旭都没吭声,身为导演的李六一道:“小邹啊,回来啦,大家都担心你呢,电话也打不通,连个信儿也没有,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啦?” 邹建勉强笑着摇了两下脑袋,而后直直地走到徐容跟前,站定了,在几人疑惑的当口,他冷不丁地弯下了腰,道:“徐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改了过去的称呼,在过去,他都是喊徐容“徐队”。 邹建的行为,稍微出乎了点徐容的意料,可是又没觉得太过意外,他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问道:“邹哥,你,这是做什么?” 一圈子人,也极为诧异地瞧着他,一大早,俩人闹了点矛盾,可是在徐容去了一趟他的房间之后,尽管邹建老是神思不属,可波折终归算是消弭了,哪成想又来了这么一出。 邹建看着徐容,道:“我下午回了一趟院里,看了一会徐凡老师排的《阮玲玉》,她就是按您说的演的。” “我就问她,为什么和十九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她说她那会儿不懂事儿,还不会演这个角色。” 临到末了,他郑重地道:“对不起徐老师,早上我不该那么说的。” 徐容稍微有点不大习惯,因为照常,犯了错,其实也不大乐意去当面道歉,可是想到邹建的性格,他反倒释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还当怎么回事呢,原来就这。” 章福元呵呵笑着,道:“喝,邹建啊,这下服气啦?” “服气了,彻底服气了。” 徐容回头冲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扫了一圈,又回过了头,道:“没什么服气不服气的,也没有任何人永远不犯错,刚才师伯还说他年轻的时候口吃的毛病呢。” 两位老爷子哈哈笑着瞧着这一幕,他们不清楚徐容和邹建聊了什么,但结果却远比他们期待的更好。 徐容有愿意团结同辈的意愿和行动,而非对与自己意见不和之人一味的打压,这才是一个“长子”应当具备的胸襟和气量。 第二天,一早。 徐容早早地起了床,他让小张同学买了台相机,另外再带几本书送过来。 相机是为了记录某些他觉得有趣的瞬间,他没有美术功底,不会速写,只能采取这种不见得能不能派上用场的笨办法。 而书,则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文化修养。 他眼下很忙,一年到头本来就没多少空闲,加强文化修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儿,可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总是明日复明日,文化之说也只能沦为一纸空谈。 小张同学下了车,看到站在门口等着的徐容,本来想按先前电话里说好的,先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瞧着徐容身后的门内乌压压的一片人,她有点不好意思啦。 她下了车,先是将相机拿了出来,道:“徐老师,我前天带爷爷去医院体检啦,没什么问题,对啦,你今年还没去呢。” “你忘啦,上次遇到俩小偷的时候,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噢,对哦。”小张同学恍然一下,笑了,“我忘了那会儿啦。” 徐容将书从副驾上拎了出来,道:“回头你爸妈有时间了,让他们来京城一趟,也做个体检。” “这还用你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小张同学忽地从包包里摸出了一打卡片,在他跟前晃着,笑呵呵地问道。 “就诊卡?”徐容扫了一眼,估摸着有七八张,“你办这么多?” “昂。”小张同学挺了下胸脯,“京城每个大医院我都办啦。” “我头一回发现,你原来还挺怕死的。” “哈哈哈。” 眼瞅着小张同学将东西递到他手里,光站在门口,却不往门迈半步,他诧异地瞧着她,道:“哎,你站门口干嘛,进来呀?” 小张同学瞅着院子当中,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朝着这边飘的袁泉、辛月、袁雨、黄微、孟倩等人:“他们,都在呀?” “可不是都在?!” “蓝田野老师还有朱旭老师也在?” 见徐容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小张同学更怂啦,她试探着问道:“那,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嗯?” “我,我,我怕他们说我打扰你们,你们不是在体验生活嘛。” 徐容笑着道:“放心,又不是不认识,打扰什么呀。” 一进门,孟倩仿佛跟刚发现小张同学似的,高声笑着道:“哎幼,咱们的梅小姐来啦?” 小张同学愣了下,可是随即便明白了孟倩的意思,笑着道:“孟老师这你可说错啦,徐老师虽然不会娶梅小姐,但是会娶我。” “哈哈哈。” “是是是。” 进了后院,见了两位老爷子,小张同学乍然变得拘谨了许多:“蓝爷爷好,朱师伯好。” “好好好。” 小张同学转了一圈,临走的当口,勐然间想起了先前没大在意的问题,不可置信地问道:“徐老师,这,这就是你说的八十万买的院子?” 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回去可别跟爷爷乱说,他要是知道花了多少钱,得半个月睡不好觉。”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小张同学望着仍站在院子里抱着孩子的袁泉,飞速扑到徐容怀里抱了一下后,又急匆匆地钻进了车里,“我先回院里啦。” “嗯,路上慢点。” “知道啦。” 等小张同学离开,袁泉笑呵呵地看着走进门的徐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徐容同样笑着,道:“年底吧。” “恭喜呀。”她随口一问,没想到徐容竟然还真提上了日程,“我看新闻上说你们认识挺早的,她是你的初恋吗?” “嗯。” “那陈漱呢?”袁泉似是无意间提起了她,她和陈漱都是国话的演员,还一起演过几台戏,一来二去的,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而聊天的内容,自然也包括两人都认识的徐容。 徐容笑着,见袁泉的女儿伸着俩胳膊,扭着身子冲自己够着,伸手接了过来,一边在院子里转着圈,一边道:“有一年麦季,到了收麦子的时候,我从地的一头往另外一头走,没走两步,就看到一颗特大的穗子,当时我就想摘下它留作种子,可是最后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我觉得再走几步,我肯定可以遇到一颗更大的、更爆满的穗子。” “可是我走呀走,走呀走,走了将近一半,才意识到现实和预期其实不太一样,因为我发现很难再找到比第一颗更饱满的麦穗,好在,又走了一段之后,我终于遇到了一颗更大的、更饱满的,尽管还有一半的距离没走,但那次我再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摘下了揣进了怀里。” 徐容将孩子稍微举高了一点,但又没举太高,他放心,袁泉的心恐怕就得吊起来了,但依旧惹的孩子“咯咯”直笑。 “也许如果我选择继续往前走,也不是没有可能遇到更好的,但是随着我走了一半,我才发现,更大的可能是,之后剩下一半麦田当中,我不会再遇到更饱满的穗子。” “有了选择的余地,人总会觉得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但是往往一直走到了头,才恍然发觉,最好的已经错过了,再回去找,也很难再找见。” “有很多人说过我们不般配,也有人说陈漱比小张更漂亮,陈漱漂亮嘛?我承认,确实很漂亮,但是我受不了她的性格,要是跟她生活在一起,我可以保证,我们俩应该过不了仨月。” 袁泉听到徐容最后一句,跟着笑着的女儿,一起哈哈乐了:“她要是知道你是这么想她,会气死的。”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应该不会。” 袁泉突然安静了下来,想着徐容刚才的比喻,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才二十五岁吧,为什么听着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说出的.......等等,这是你的方法?” 她陡然间想明白了很多,徐容塑造的角色年龄区间,很稳定的保持在十七岁到三十出头之间,而且一直以来,几乎没有观众对此发表过任何异议。 他演的中年人,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今天,她稍微明白了点缘由,他经历的事儿以及思考,让他的思维和中年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邹建的包容,若是换作一个正儿八经的二十四五岁的小年轻,还是领导,八成会想:我好心指点你,你还不领情,不整你就得烧高香了。 但是徐容的却是采取了更加顾及大局的方法。 对于感情和另一半,他更是有着常人难及的清醒,就像他对工作习惯探究“为什么”,对生活,他似乎也抱着同样的态度。 徐容感觉五分钟的时间到了,不容质疑地将孩子塞回了袁泉的怀里,道:“算是吧。” 请假一天 今天回来的太晚了,请一天假。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处心 “前些天听说冯乐老又收下一个女弟子,呃,呃,是吗?” 朱旭一边做出请蓝田野落座的姿势,一边半是打趣半是恭维地对他说道。 一句话,朱旭不着痕迹地分成了两段,第一段是一路走高的“前些天听说冯乐老又收下一个女弟子”,而后停顿约摸一秒,才说出了下半段“呃,呃,是吗?” 徐容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朱旭师伯之所以停顿,因为他说完上半句之后,两个人都要走位置、落座。 蓝田野闻言,表情稍显错愕,在错愕里,又坦然地承认了:“嗯?.哦,不错,嗯,有这么一件,还算有慧根的,还好,还好。” 他的“嗯”的尾音拉的特别长,每一句词,给人的感觉,就像起伏的山峰,高低错落,但过度又相当平缓,似乎胸有成竹,又似乎在借此空闲思考。 朱旭听了,意会地轻轻颔首笑着。 蓝田野的语气稍微快了一点,表情和语气却愈发得庄重以至于圣洁:“一个女孩子,最难得有灵性,遇见一个有慧根的孩子,我不忍看她堕入污泥,佛说‘慈悲’,孟子曰‘不忍’,都是一片爱惜好生的心肠,世上断没有眼看着人要落下水而不肯援之以手的道理。” “是的,透彻,透彻。” 这段词,徐容听了已经听了十几遍,可是每一次,他既能当成新的听,最为关键的是,确实每一次,都能发现两位老爷子不同的全新的处理和尝试。 尽管两位老爷子只是读剧本,而非真正的排练,可是言谈之间的流畅之感,每一次都让他生出极为复杂而又强烈的冲动。 从一个观众的角度,他难免生出面对衣冠禽兽的愤慨,若是孟子当面,恐怕少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离老子远点! 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能把祸害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说的如此的冠冕堂皇,而听者又觉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从一个演员的角度,徐容更深刻的感受是自然,他隐约能够分辨出其中一些熟悉或者陌生的技巧的痕迹,但如果把整段当作一个整体来看,这些痕迹却又离奇地消失了,而且让人不自觉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整体呈现的“恶”上。 徐容心中默默地做出了评判,这段对话,尽管蓝田野老爷子台词更多,而朱旭师伯除了开头的一句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附和,但相比之下,这轮交锋,蓝田野实际上略逊朱师伯一筹,尤其是朱旭师伯用作收尾的“透彻,透彻”一句,以轻描淡写的附和,血淋淋地展现了对他人命运的漠视。 他认为蓝田野老爷子不如朱旭师伯的一点,还是第一句。 冯乐山的“色”早已不是新闻,于他自身、于他身周的朋友,也觉得“女弟子”是一桩风雅之事,但当朱旭师伯提起,他表现出的“错愕”反而就是一种不太正常的反应,属于表演当中的“第一次”。 毕竟二十年未曾登台演出啦。 “等等,不对。” 徐容想起了什么,又低头看向剧本,等留意到剧本上“(似乎在支吾)”的字样时,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问题并没有出现在老爷子身上,而是出现在了写剧本的老院长那儿。 可是他一时又不敢断定,因为剧本是老院长写就之后,请巴金先生过目过的,如此一个重要的人物的表现,两位文豪级别的大作家真的就这么忽略了? 在他的理念当中,并没有任何十成十的权威,哪怕斯氏,他偶尔也会怀疑其某些论断精确性,因为哪怕斯氏本身,其在世时理念也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到了晚年也存在对自己早期理论的怀疑、否定以及修正。 也正是因此,导致了方法派的诞生。 况且哪怕在人艺内部,也出现了吕齐这样的和人艺风格不大一样的演员,而濮存晰的父亲苏民先生,也提出了“演员在表演中是跳进跳出的”和斯氏体系不一致的观点。 这点和徐容秉持的“我是‘我’的杂念”内容大致相近,归根结底,还是“体会”实在太过抽象、艰难。 国内的表演理论,更是经过了无数轮衰减,首先就是当今成熟的斯氏体系,虽然发源于斯氏,但他的学生在传递时一定完全理解斯氏的理念了吗? 而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必然会存在衰减,就像郁达夫翻译《京华烟云》,林语堂在看过之后,也只认为只译出了他的八成初衷。 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传递,也就不可避免层层衰减,到了他这,真正属于斯氏的,还有多少? 因此在很早之前,徐容就已经习惯了通过实践验证理论在自身的可行性,毕竟领袖也曾经说过,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再者,到了他如今的地步,忽略剧本中的括号已经形成了本能,因为作者在写剧本的时候,是一个人去体验每一个角色,而演员在表演时,则是全身心的去体验一个人物,一旦过于在意括号,必然失去对整段戏的把握。 在徐容默默地分析着冯乐山这个人物的命运时,两位老人极为默契地停了下来,蓝田野皱着眉头,幅度极轻地摇着头,道:“不对,不对,有点不太对。” 朱旭握着拳头,抵着下巴,也有同样的感受,蓝田野这段戏没出来,他的戏也差了点意思。 李六一疑惑地瞧着二人,问道:“两位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嘛?” “感觉上不大对。” 李六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是,台词的原因?” 朱旭道:“我觉得我喊你冯乐翁会更好一点,你听听啊,前些天听说冯乐翁又收下一个女弟子,是吗?” 蓝田野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后边这段词” 徐容听着二人的现场改动,压下了心中的悸动,他原本感觉两位老爷子对剧本的处理已然登峰造极,可是朱旭师伯改了一个字之后,感觉他说的更加流畅了。 能够如此轻易的改动,首先要归结于,他们演的角色,都是他们亲眼见过,甚至熟悉的人,但是删去了两个“呃”,却让彼此显得更加熟络,这就不是单纯的经验了。 直到下午,两位老爷子将删去了一大段的台词重新读了一遍之后,徐容的忍耐力彻底达到了极限。 他太好奇两位老爷子处理的出发点了,如果说整体的人物呈现是经历,那么细节上的改动,则是纯粹出于直觉的艺术美感以及理论的深层次理解、创新以及技巧的运用。 而这些,按照人艺演员养成的习惯,极大的可能要记录在笔记本或者剧本的缝隙当中的。 他等不了了。 晚上,他开车回到了院里。 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尽然距离六十周年大庆还有一年的光景,但是上上下下的关注,在聚焦的同时,也给近几年呈现明显上升势头的人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徐容回来之前已经和任明打过招呼,知道他一时半会儿的不会下班,停好了车之后直奔任明的办公室。 到了地儿,徐容瞧着办公室当中任明正跟唐烨讨论着什么,他先是敲了两下门,等两人望了过来,才道:“任院、唐姐,还忙着呢?” 唐烨原先是演员,个头不高,圆脸,以前也老演小孩子,后来转职成了导演后,偶尔也会客串,但是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导演工作上。 这是人艺向来的传统,一个好导演,可能未必会演戏,但是一个好演员,必然能够执导,就像蓝田野老爷子,自从上世界六十年代,编制已经转为导演。 “院长交待了项新任务。”任明应了句,才发觉不对,“你跑回来,不会是已经把钱花完了吧?” 他听说过,徐容在花钱一项上,向来十分大手大脚。 “哪能啊?”徐容笑呵呵地坐了下来,拿无关紧要的话暖着场,“啥新任务啊?” 唐烨笑着道:“院长想为院里的老前辈们排一台大戏。” 徐容愣愣地看着二人:“老前辈,大戏?” 他作为艺委会成员,还没听到一点风声,这不应该。 任明道:“嗯,剧本还没出来,就是有个大致的雏形,给朱琳老师、蓝田野老师、朱旭老师、郑融老师、吕中老师和徐秀琳老师专门写的一台戏。” 徐容听着一串耳熟能详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总感觉,自己接下《家》,似乎亏了,而且还是血亏。 “啥咳咳。”他嗓子有点发干,轻咳了两声之后才又轻声问道,“啥时候,建组啊?” 任明挠了挠头,道:“今年恐怕是不行了,小唐眼下天天变着法的追着人刘老师要剧本,但是看进度,写好差不多得到过年,不得再邀请一些专家来审核、修改,最快的话,建组也得明年四五月份了吧。” 徐容挠着头,四五月份,不是没有机会,但得轧戏。 可是那么一来,恐怕俩戏都演不好。 他没再言语,但心里总觉得亏了。 任明眼瞅着徐容突然不吭声了,哈哈笑着,他听张合平说起过,徐容答应出演《家》,还是因为提前知道两位老爷子出演,也就干脆把这茬揭过,问道:“伱回来是有事儿吧?” 徐容收拾了精神,道:“是这样,两位老爷子在院子里住了快半个月了,我想着是不是让他们出来散散心?” 任明诧异地道:“那不是正好嘛,你们也可以趁机多学学,其实你不了解,咱们院里的这些老前辈,孩子都忙,他们其实特别乐意有人能天天陪着他们说说话、聊聊天,像濮哥、力新,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去他们家里坐坐,帮老人收拾收拾家务什么的。” “当然,人家只是聊天,不像你那么让老人家费脑子。” 徐容讪笑了声,随即,他的脸色猛地一沉,既重且长地叹了口气,却没了下文。 任明和唐烨一瞧他的脸色,和那听着都让人揪心的叹息,心脏不由慢了一拍,他们正合计着给几位老前辈专门排一台戏呢,可是眼瞅着徐容的意思,似乎是排不成了? 他脸上的笑容当即收起了许多,不放心地问道:“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徐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就是两位老爷子实在太敬业了,你不知道,今天为了一个称呼,俩人磨了半天,拉着我们查了不少资料,我就是怕天天这么着” 见俩人出于关切,都稍微探过了点身子,徐容的语气更加低沉:“我怕两位老爷子的身子骨,扛不住呀。” 任明沉吟了一瞬,当即道:“你的建议很及时,这样,后天,不,明天,明天一早我就找个由头把两位老爷子接出来歇歇、散散心。” 徐容仍不大放心地问道:“一般的由头,不大好使吧?” 任明寻思着看向唐烨道:“说的确实也是.” “任院,咱们不是正在复排《蔡文姬》嘛,要不请两位老爷子回来掌掌眼,然后再送他们回家歇几天?” 任明当即拍了板:“哎,小唐你这个提议好。” 徐容同样颇为感动地冲着唐烨道:“唐姐,本来就是想让两位老爷子休息休息,可别再累着了。” “放心。” 出了院门,徐容长长地吁了口气,他之所以找任明,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很确定,若是拿着这番说词去跟张合平或者濮存晰说道,九成九的可能会被揭穿。 但任院是个好人,考虑他人时总是抱着相当的善意。 况且两位老爷子出来了半个月,也确实得回家跟家人团聚几天。 他心中有点振奋,但又不是特别振奋,今天过来,他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但同时也知晓了一个相比之下更坏的坏消息。 一台“世纪大戏”,他很有可能没机会参与其中。 这么多老前辈聚在一起,绝对是他未来十年内混经验值最好的一个组! 但是《北平》毕竟是他在电视剧领域的收官之作,再加上磨刀霍霍的陈保国、倪大虹等人,也不允许他轧戏。 他是《北平》的出品人,倒不是不能随意找个理由调整开机时间,可是其他人都是特意留下了明年上半年的档期,还是降片酬出演,要是再推延,万一错过,于双方而言都是不小的遗憾。 至于院里的戏,更是不可能更改,因为六十周年大庆就在那里。 算啦,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容没再多想,明年的事儿,还早着,先把两位老爷子的笔记借到手再说。 推荐大家看看话剧,先来个《窝头会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辞职 回到小院,徐容见袁雨、辛月陪着两位老爷子聊天,笑着道:“蓝老师,师伯,没出去溜溜食啊?” 朱旭没回答他的话,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你干嘛去啦?” 徐容这段时间跟早年间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甭管有事儿没事,见天的猫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晃悠,头前儿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以为他就是那么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性子,可是经蓝田野提醒,他才晓得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哦,去院里瞅瞅今年的新人。” 徐容先是拿手指了指身后,怕被两位老爷子追问详细情况,接着道:“对了,刚才碰见任院,托我问问,您二老能不能抽出几天时间,眼下家里正在着手复排《蔡文姬》,想让您二位回去给把把脉。” 蓝田野笑眯眯地瞧着徐容,问道:“小徐呀,这话,当真是小任说的?” “嗨,老爷子您信不过任院,还能信不过我嘛。” 徐容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先是回到房间,再走出来时,端着水杯坐到了二老跟前,道:“您是没瞧见,就刚才打家里出来前,好家伙,拉着我好一顿兄弟长兄弟短呢,说一定要让我在您二老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好请您二老抽出空去指点指点。” 老爷子眉眼几乎完全不见地瞅着徐容:“那你应下啦?” 徐容一气儿灌了两口水,将水杯重重地压在了石桌桌面上,道:“那哪能啊,您二老是我心中敬仰而又觉得亲切的长辈,我怎么能擅自做您二老的主不是?可是任院毕竟又是我的领导,我也不好当面回绝他,主要是什么吧,我瞧着情况,任院最近压力也特大,一个人担着五六个戏,要是有法,恐怕也不能惊动您二老。” 蓝田野两道雪白的须眉愈发的和善:“你啊,要是早出生几十年,就凭这张胡咧咧的嘴,少不了伱吃苦头。” 徐容呵呵笑着,丝毫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一拍手,冲着辛月和袁雨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这点小把戏瞒不过两位老爷子的法眼,先前我就跟任院说,您二老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啊?我吃的米都没您二老的吃的盐巴多,其实主要呢,就是想让您二老出去散散心,回去看看家人,指点也就是顺带的。” 两位老人笑着,没再搭理他,而是默契立了起来,转身回了屋。 徐容和辛月、袁雨仨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都对两位老爷子的突然离去莫名其妙。 辛月不大确定问道:“徐哥,两位老师是,不高兴了?” 徐容愣愣地瞧着两位老爷子的背影,摇了摇头,瞧着,不像生气了。 回来的路上,他盘算了一路,以两位老爷子丰富而又精彩的人生阅历,即使自己“实话实说”,恐怕也会被怀疑,于是特意将真正的目的隐藏在了两层打算之下,即使揭开一层,还会有另外一层考虑作为遮挡。 可是两位老爷子眼下不冷不热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明天回院里的请求,到底是应下了,还是没应下? 他心里没谱,可是仍没丝毫停止计划的打算,冲着辛月二人道:“你们先回去吧,别老玩手机,有时间多读读剧本。” 二人嘻嘻哈哈地笑着道:“知道啦。” 第二天一早,任明带着唐烨如约到来,只是进了门,瞧着两位老爷子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下在庆幸的同时,不由狠狠剜了徐容一眼。 瞅瞅两位老爷子都累成什么样了,就不知道多让人休息休息? 徐容茫然地摊了摊手,他比任明还纳闷,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跟熬了个大夜似的? 可是他亲眼所见,昨儿个,两位老爷子在他刚到家没几分钟,就莫名其妙地回了屋,按说比往常休息的还要早很多。 蓝田野没多说什么,道:“走吧,也出来十来天了,回去看看。” 到了门口,上了车,在徐容就要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老爷子打量着他,脸上突然闪烁过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叮嘱道:“小徐,可不能偷懒呢。” “哦,不会,不会。”徐容被老爷子莫名其妙的笑容整的有点懵,可是想到夙愿得成,马上又笑着说道。 等车转了个弯,他立刻转身进了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向后院走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进了后院,袁雨和辛月俩人一个收拾着堂屋里桌上的水杯,一个打扫着院子,他把脚步稍微放慢了点,笑着道:“忙着呢?” 院子当中辛月停了下来,眼下时节已经进入夏季,她拿着搪瓷娃娃似的胳膊擦了下额头的汗,道:“徐哥,两位老师回去啦?” “嗯,回去啦。” “那等会儿咱们还读剧本吗?” 徐容点了点头,道:“读,怎么不读?老爷子的戏,让李导和辛月搭着。” “噢。” 徐容说着,又朝着屋里走去。 进屋的过程中,他的视线在里头忙活的袁雨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这个过去他没怎么留意过,而只比他小了一岁的女孩儿。 “徐老师,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合适吗?”袁雨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稍作停顿的视线,转过了身诧异地问道。 徐容轻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禁感叹,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赋。 他的视线在袁雨身上拢共停留了还没三秒,就被她察觉了,而这种敏感,恰恰是一个演员最好的天赋。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细心留意周围的一举一动。 当然,弊端也很明显,高度的敏感,若是环境恶劣,极容易造成精神自闭。 在人艺,这样的人很多,最为典型的,是于是之,一个高度敏感的演员。 徐容进了屋顺手拿起了抹布,道:“歇会儿吧,今儿我来,你们俩天天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的,辛苦了。” 袁雨闻言,眼睛眯缝成了条月牙,摇着头道:“没事儿的徐哥,蓝田野老师和朱旭老师还夸我有方法呢,我说我都是按你说的做的。” 袁雨见徐容挽起了袖子,拿着抹布擦起了桌椅,急忙道:“徐哥,你不能做这些呀,你是大少爷,是长房长孙,这些活得我们做才对。” 徐容先是“哦”了声,尾音拉的比平时稍长一些,以好编出一套能够糊弄她的说辞:“正因为我是长房长孙、大少爷,才更应该做,这是我寻找‘孝’的方式之一。” 徐容一边忙活着,一边语重心长地道,“咱们这行比较特殊,你要想成为一个好演员,首先得学会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咱们不像别的工作,差不多都能糊弄,咱们能糊弄得了自己,可是糊弄不了观众。” 袁雨听着徐容略显严肃的语气,小脸紧绷着道:“徐哥,我记住啦。” “记住就好。” 徐容忙着忙着,慢慢悠悠地就忙活进了蓝田野老爷子的房间内。 进了屋,扫视一圈之后,他愣住了,书架上并没有那本老式的笔记本! 他眯缝着眼睛,再次扫视了一遍房间,以防自己漏到哪些隐蔽之处。 最终,他的视线转到床边的书桌,当然不是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桌面,而是书桌的左手边,一颗橙黄色的小锁结结实实地锁住的抽屉。 他清晰地记得,两位老爷子上车时,是空着手的。 而此时,笔记本和剧本都毫无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方锁着的抽屉里。 徐容伸手拽了拽锁头,很结实。 他低头望着橙黄色的小锁,不由的轻吸了口凉气,老爷子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出趟门竟然还上锁???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说好的传帮带呢? 徐容捏着抹布,伫立在桌前,久久无语,人艺的“一颗菜”精神,要完! 他自然是不能死心的,晃晃悠悠地又到了西屋,那是朱旭师伯的房间。 令他绝望的是,朱旭师伯的笔记本、剧本同样不见了踪影,而床头边书桌的抽屉,也如出一辙地上了一把橙黄色的小锁。 徐容立在房间之中,一股难以自抑的“卧槽”之意渐渐溢满胸腔,直冲脑门。 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两位老爷子恐怕此时都要乐疯了,关键是快乐还有人分享! 唯独他,难受的不行,而且又不能找任何人倾诉,而只能自个儿心里憋着把这个哑巴亏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好一会儿,袁雨见徐容表情不大正常地从西屋走出,问道:“徐哥,你收拾完啦?” 徐容随手将抹布撂在一边的椅子上,道:“没。” “你刚才不是还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 辛月望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就出了房间的徐容,一时间有点没明白怎么回事。 徐容有点闹不明白,两位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说不教也不尽然,老爷子偶尔的也会提及只言片语。 可是要说教吧,但凡他主动询问,俩老爷子能当场给他整出一副立马拨打120都来不及的架势。 他有点难受,难受的程度,相当于他看一本书,马上就要看到精彩的情节,却被作者硬生生的断章的那种难受。 参演《家》的本来目的是混经验来的,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学习两位老爷子六十多年表演经验积攒的技巧,因为这些学到了,他可以练习并形成自身的本能,而非经验值那么暴力的拔升天赋。 当然,这点小挫折自然不能让他灰心,他准备从长计议。 回到房间,进了门,正要好好规划规划,却发现在书桌的正中,一笔红色封皮的崭新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 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皱着眉头走了桌前,瞧着突然多出来的红色封皮的笔记本。 这不是他的,他的笔记本都是黑色封皮的。 随手翻开封面,一行工整且极具美感的字迹映入眼帘: “没有个性的演员成不了伟大的艺术家。” 看到扉页上的字迹,徐容略微俯着的身子,当即定住,因为在这句话之后,还有“——蓝田野。”的落款。 他皱着眉头,心中纳闷:“咋回事?老爷子把笔记本给我送过来了?” 又翻了一页,刚生出的猜测又被他马上推翻。 “表演思维不应拘泥于体系——朱旭。” 徐容一把将椅子拉开,趴在桌子上,急忙翻开了第三页:“赠徐容:秉承人艺传统,续写新的荣光。” 从前两句站位极高的概括上,他隐约猜到了笔记本所记载的内容。 两位老爷子一生表演实践、理论研究的高度总结! 徐容有点傻眼,两位老爷子玩心也太重了吧,合着早就知道我惦记着这茬,在这等着我呢。 坐在房间之中,徐容握着笔记本,心中颇为感动,此时,他终于明白两位老爷子为什么一大早瞧着没精神了。 八成是昨天晚上在赶稿子。 唯一庆幸的是,他和两位老爷子有共同的沟通基础,即对表演的理论、实践,都有相对较为深刻的研究和理解,很多相对浅显的内容,两位老爷子都是直接略过,而稍微深点的,只要提点一两句,他就能隐约明白个三五成乃至于七八成,只有两位老爷子各自原创的理论、技巧,才会费大量笔墨描述。 给双方都省了很多功夫。 “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经历,同一个角色,不同的演员在舞台上表达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要给自己树立一个艺术的标杆,要演什么样的戏?要创作什么样品味的戏?自己心里要有数没有个性的演员成不了伟大的艺术家。” 徐容又往后翻了三十多页,笔迹立刻和前边的截然不同。 这是朱旭师伯的笔迹。 开头第一句便震的他脑瓜子嗡嗡的:“世界上没有三大表演体系。” “斯氏体系,解放天性、无实物练习、动物模仿、注意力集中、即兴练习、观察人物、小品到塑造人物,八个规规矩矩的步骤是不是似曾相识?” “八股文。” “目前国内公认的三大体系,斯氏、布莱希特和梅兰芳,间离与其说是方法,更确切的而言是一种能力要求,布莱希特是形式,而非体系,梅兰芳是体系,是因为戏曲的程式化本身自成一派。” “小徐你能够开创性的探索台词的念法,是一个演员迈出的足以称之为伟大的一步.方法派、迈克尔契诃夫、格洛夫夫斯基,都源于斯氏那一套,但他们都不是斯氏,而是基于斯氏创新的新方法,人艺有自己的方法,更要有人来完善我们的理论、方法、实践、教学.” 徐容看着两位老爷子写就的笔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笔记中的技巧相比之下倒是其次了,因为两位老爷子提及了两种更重要方法和思维。 两种他刚刚开始生出萌芽的思维,个性和无体系的思维。 中午,徐容正跟着一大桌子围坐着吃饭,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刚把电话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喂”,一道低声抽噎的声音当即从话筒中传来:“徐老师,我想辞职.”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触 徐容听着手机中传来的抽噎,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他去年主持的招考,因为低的令人发指报录比,一度被外界媒体称为“人艺建院来最严苛招考”,而在网上,却被广大网友戏称为“人艺建院以来最迷幻招考”。 缘于他超高的人气,人艺最近两年重新汇聚了许多年轻观众的目光,很多平时不太关注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话剧这么一门行当的观众,通过百科了解点之鳞片爪之后,才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意识到,原来表演这门技术竟然发源于话剧?! 而且一直以来,表演理论的发展、演变、创新,始终都伴随着话剧行业的起起落落。 不可思议! 表演实践以及表演理论前行,竟然和影视没太大关系! 但终究国内剧院的经营模式,即高昂的票价,让话剧始终以“小众”的形式存在。 但这并不影响广大网友看热闹的心情。 去年招考期间,媒体、网友早期认为的录取大热门几乎全都被徐容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反而五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演员进入了表演界的殿堂。 事后盘点,除了板上钉钉的某人之外,徐容的考核标准显得极为离经叛道。 在过去,人艺招录演员的标准向来是“有特点”,经过网友对人艺演员的缜密分析,普遍被网友理解为“长的越丑机率越大,长的越帅机会越小。” 但是去年的招考中,长得好看的被徐容刷下来一大片,有特点也没能幸免,甚至连他那个长的好看身材又火爆的亲妹妹都愣是没能熬到笔试。 其实徐容的标准只有两点,年轻、天赋好。 当然,尽管未曾对任何人明说,但是在录取时,他会优先考虑家庭条件相对较好的考生。 家庭条件比较贫困的,一般情况下,除非特别优秀,否则他不会给予哪怕丁点的机会。 倒没有看不起贫苦人家出身孩子的想法,他本身就是农民出身,看不起贫困,便是对自身的彻底否定。 之所以设下这么一条录取标准,是因为在他看来,贫苦家庭或者家庭条件没那么好的年轻演员,不应当来剧院默默无闻地跑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龙套蹉跎光阴。 他们更应该去影视行业,去挣大钱、挣快钱,把他们的天赋带到影视圈去。 否则,即使进来了,感受到殿堂并不负责脱贫之后,也会带着留恋和不舍,毅然决然的离去。 可是每一个新人,从进院到成才,院里都要花费巨大的人力、资源培养,结果好不容易刚培养出来,人却跑了。 他的屁股决定他必须把这批人筛选出去。 因为人艺不是影视圈的梦工厂。 至于基本功,他倒是并没有拔的特别高,掌握最基本的理论和基础就能合格,如果基础特别扎实甚至已经彻底定型,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儿,因为想要扭过成人艺风格,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 在长相上,因为自身的原因,他彻底抛弃过去人艺向来坚持的“有特点”的标准,如冯远正、丁志成、吴钢等人,说不上俊朗,但是每个人都有鲜明的特点。 他作为主考官,只要符合他的标准,难看的他要,好看的他也不会拒绝。 宋佚的优势是天赋比较好,基本功相对来说比较稀松,家庭条件也还可以。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货嘴巴有点笨,不太会来事,即使一头扎进影视圈,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在他的预想当中,宋佚应该先跑两到三年龙套,重新夯实声台形表的基础,再开始演角儿,就像小张同学。 小张同学走的很慢,入院两年,才开始演台词稍微多点的角色,但是他给她找了个好老师,业务水平、理论都是拔尖,并且对待学生相当苛刻的冯远正。 可是宋佚的发展却和小张同学截然不同,任明太着急了,宋佚才入院一年,就赶鸭子上架似的让她演女一。 于一个天赋高的演员,有压力是好事儿,能够帮助她迅速开发自身的表演黄金,但不幸的是,《我们的荆轲》的组里,没有业务水平精湛的前辈,资历相对较深的王班,眼下连戏还没演明白呢。 徐容放下了快子,起了身,走到院子当中,正要安慰两句,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哎呀哎呀,你别哭呀,快跟徐老师说说,他肯定有办法的。” 徐容听着小张同学的声音,差不多能想到那边她恨不得抢过手机的着急模样,差点没给笑出声来,可是考虑到宋佚也许在正伤心落泪,他强行抑制住了笑意,且内心深感惭愧。 “徐,徐老师,今天排戏,有一句词任导总说我演的不行,我演了一上午,就是一直不行,我真的有点演不了啦。” 徐容温和地安慰道:“小宋,你是我选的人,如果你演的不好,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眼光没有任何问题。” 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之后,徐容才开始着手解决实际的困难:“哪句词?你给我说说。” 他明白,宋佚眼下最当紧的,其实是气声的基本功不够扎实,她说台词老给人一种很费劲的感觉,王班虽然演戏不行,但是光这点,甩她八条街足够。 而且这八条街,是斯氏体系的八个阶段。 舞台表演和影视表演最大的不同,就是直面观众,也正是这种形式,会把演员之间最细微的差距,无限放大。 在很多人看来,这点没任何意义,但是在《番号》中,徐容就结结实实地给李建上了一课,扎实的台词和技巧形成的力量感,是塑造人物的强力拼图。 可是基本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夯实的,起步就得一到两年的时间,眼下他要解决宋佚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麻烦,也不能从基本功入手。 “就是我临死前,说出‘西施、范蠡。’的那句。”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那个,那个胃疼过吗?” “疼,疼过。” “这段戏开始前,你要开始想象你有点胃疼,一点一点的疼,一点一点的加剧,到了这句词时,变成绞痛,然后再说词。” 徐容有很多话想告诉她,比如怎么加强想象力的练习,怎么让正常的状态下的身体感受到真实的疼痛加剧等等,这些在他看来,才是宋佚现阶段应该练习的。 而且胃疼到一定程度,其实是说不出来话的,可是她又要说词,那么这四个字的处理,就变成了一门极为复杂的技术活,但是最终,他只给了她一个相对便捷的方法,如果她真的能完全感受,那么怎么处理倒是其次了。 “好,好的,我试试,谢谢徐老师。” 徐容挂断了电话,无声地叹了口气,任明这急躁的脾气,把人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回头有空了,得把年轻演员召集起来,好好练练基本功。 他忽然觉得肩上有点沉重,一如《家》中的觉新,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已然于不知不觉当中,把担子担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了下午,再次开始读剧本,当袁雨撕心裂肺地喊出“觉慧,我真爱你呀。”时,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脑袋缓缓抬起,不可思议地望着袁雨。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苗池张着嘴巴,愣愣地瞧着袁雨,他不知道怎么接袁雨的词了。 坐在徐容身边的袁泉只觉浑身寒毛倒立,在安静当中,她察觉身边的动静,缓缓转过头,发现徐容两只眼睛似乎放着光,灼灼地盯着袁雨。 她心下不由一个激灵。 坏了! 徐容类似的眼神,她曾经也感受到过,只是那还是在拍摄《黎明之前》期间。 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徐容“移情别恋”了。 莫名的,她内心当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先前她宁愿带着孩子,也要参演《家》,就是不想错过和蓝田野、朱旭以及徐容合作的机会。 就像袁雨刚才带来的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瞬间,徐容总是冷不丁的来那么一下。 哪怕她作为同行,也忍不住生出欣赏的情绪。 这种欣赏,甚至冲澹了过去徐容抢夏宇角色的不好印象。 徐容抿着嘴唇,俩眼睛死死地盯着袁雨,从业七年,他终于又见到了一个能够和宋嘉拼一把的女演员。 关键的是,袁雨足够年轻,比他还要小一岁,未来恐怕不可限量。 也就意味着,她能够陪着他演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 他在心中默默地下了个决定。 而在另一边,靳芳芳和一名圆脸中年对面而坐。 靳芳芳将一张照片推到了中年跟前:“陈导可能没听说过她,也可能没听说过我,但是你一定听说过她的哥哥。” 中年哈哈笑了两声,靳芳芳的第一句他是认同的,第二句他只认为是对方谦虚的说法,可是仍不由感兴趣地问道:“她的哥哥?” “徐容。” 中年愣了下,捡起了照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才将视线落到了照片上。 靳芳芳似乎没在意中年的走神,道:“以徐容在内定的票房号召力,如果客串,我想至少能够多带来上千万的票房。” 中年露出几颗牙齿,捏着照片的边角,轻轻磨砂着:“我有个疑惑,你今天的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叫徐行的女孩?” 靳芳芳同样笑了:“当然,就是冲着您的大名来的,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徐容要出演这部戏,您有拒绝的余地吗?” 中年闻言,脸上的笑容迅速澹去,视线再次被压到了照片上。 他明白,以自身眼下的境遇,靳芳芳说的没错。 尽管徐容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但是在眼下《建党伟业》冲击五亿票房之际,徐容俨然成为北上导演打开内地局面的首要考虑对象之一。 徐容或许不是唯一选择,但却是最佳选择。 而且他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徐容和他眼下的金主私交很好。 那些于他而言,必须得客客气气对待的内地大老,都是徐容平时一块喝酒的酒友。 而且他总觉得靳芳芳话里有话。 港台导演北上,近几年水土不服的弊端暴露无遗,在他们看来,很多可以恶搞的角色、人物,内地极不认同,因为那是他们的先烈、前辈,不能随便戏说、玩笑。 类似的事件很多,也让他吃了很多苦头。 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资方、审核各方插手之下,最终拍出来的东西总是不伦不类。 “我想再考虑考虑。” 中年苦笑了声,他同样是水土不服的北上导演之一,而且他不是很敢用徐容。 资方、审核也许只是会对剧本的个别情节指手画脚,可要是徐容进了组,以其在内地的特殊地位,简直请了尊爷过来。 但反过来,优势也很明显,如果徐容支持他的创作,那么他能省去许多顾虑,至少资方和审核的压力,徐容一个人就能顶住。 靳芳芳轻轻点了点头,于中年而言,她的态度显得盛气凌人,和总是和和气气对待他人的徐容简直截然相反。 但是以《建党伟业》为踏板的徐容,如今的确是所有华语导演必须要首先考虑的内地男演员。 徐容谦虚,那么作为经纪人的她,必须要强势,有些时候甚至显得不讲道理。 不然怎么显得徐老师人真的好呢? 而且《建党大业》票房一路飙升,也让先前举旗不定的制作方纷纷抛出了橄榄枝。 徐容的片酬太高了,在《建党伟业》之前,各大制作方面对高额的片酬,总是谨慎的过分。 尽管她也明白,哪怕真达成五亿票房,徐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但不管如何,徐容进军电影市场,首战大捷。 她最近瞅准的三个电影剧本,一直在持续跟进,其中两个,她有八成的把握拿下,另外一个,眼下是一成也没有。 不过她也不急,面对不同的人,她会拿出不同的态度,针对需求,提供供给,一如眼下的情形。 “嗡嗡嗡。” 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靳芳芳冲着中年笑了下,打开了手机,只是等她看到消息的具体内容,神情不由微微发怔。 徐容发来了个消息,让她签下一个女演员,一个人艺的女演员。 在愣神了刹那之后,她又笑着关上了手机。 她从来没想过一直经营一家小作坊似的工作室,但是她也从未催促过徐容,甚至没有表达过任何对当下现状的不满。 因为她很清楚,徐容走到今天的地步,即使他有意克制,大环境也会推着他持续向前,这种变化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请假一天,明天补 今天跑了一天,累的不行。。。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明天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能 “吱吱呀呀。” 推开的院门随着因为老旧而发出的声响戛然而止,过了十来秒,两扇门之间的缝子再次开始扩大,直到能够容下个成年人刚好通过时停了下来。 苗池踮着脚,打两扇门缝里挤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关好了门,刚转过身,就望见徐容穿着青色的长衫,正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疑惑地瞧着自己。 苗池立在原地,迟疑了一瞬,才走到徐容跟前,道:“徐哥。” 随着苗池的走近,徐容闻见一股浓烈的烟味铺面而来,他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可是想到说他的人足够多,也就不再多提。 组里抽烟的人不多,苗池恰好是其中一个,而且烟瘾很大,一天一包根本打不住。 若是都抽烟,平时谁也不会嫌弃谁身上的烟味,可是每一次苗池往屋里一坐,周围的女老师表情立刻就会不对。 为此,苗池没少被说道。 徐容先前也提过一次,让他少抽点,只是眼下来看,效果不大。 苗池怕徐容问他出去干嘛了,指着他手里拿着的一副笑脸的暗黄色面具,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徐容没回答他,而是将面具戴在了脸上,转过头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苗池心下稍微松了口气,刚才吃过饭,他实在憋的难受,就跑到胡同口抽了两根。 面具上的表情是微笑,可是被那副笑容盯着,慢慢的,苗池开始觉得心里有点发慌,表情也变得不大自然:“徐哥,你这是干嘛呢,总不能是准备拿这个逗袁姐的孩子吧?” 随着准备工作的进行,徐容平时的话越来越少,最近几天,除了抱着袁湶孩子逗乐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见过徐容大笑过。 就像此时他脸上戴着的面具,他总是那么笑,让人觉得放心,因为他能把二十多口人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爱喝茶的,他准备的有茶叶,爱和咖啡的,家里也能找到,三更半夜碰到家里有人头疼发热,徐容立刻就会爬起来,开车带着去医院。 有时候,他也觉得徐容所做的一切,就像他脸上的面具,真的有人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他怀疑过,但却从未表露过半点,他现在抽的烟,还是徐容前天出门帮他带的,一百二十块钱一包,一包十根,他抽烟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抽这么贵的。 当时徐容跟他说:我问了,人家说烟味儿小一点,而且对身体伤害也没那么大。 这两天,苗池确实发现自己身上的烟味小了,因为在读剧本时,坐在旁边的几位老师不再像之前似的,和自己隔着老远。 倒不是因为换了烟的缘故,而是他实在抽的心疼,按照他过去的习惯,徐容给他买的烟,他一天能抽三包,也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就他那点工资,连烟钱都不够。 苗池知道徐容是为了自己好,因此对于刚才出去抽烟的行为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徐容摇了摇头,伸手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苗池将视线移开,不再看那让他心里直发毛的面具,问道:“你,自己玩的?” 徐容重重地点了三下脑袋。 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苗池又将视线收了回来,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嗓子不舒服吗?” 徐容再次摇头,在苗池疑惑的注视下,他才将具摘了下来,捏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朱旭师伯说,表演思维不应当拘泥于体系。 这也是他近来在做的事情,他以斯氏体系为基础,尝试开发更加适合汉语单音节字的发声、训练方法。 声台形表当中,大概因为跟童自容学习过,台词一直是他的强项,也是表演当中,他理解最为深刻的一环。 未来也许会在其他的方面甚至综合呈现上做出新的创新和尝试。 而他手中的这副面具,则是他过去了解点,但并没有尝试过的一种新的训练方法。 中性面具。 一种在如今的欧美比较流行,国内认为很“高级”的表演方式。 具体的表演形式是,演员戴着面具,在没有任何台词,或者只有极少量的台词辅助下,进行完整的故事剧情的舞台演出。 一种对于肢体表达能力有着相当高要求的舞台呈现形式。 因为演员几乎彻底放弃了表情、眼神、台词,仅仅通过肢体的呈现力来演出,表达想要表达的内容,呈现人物的喜怒哀乐,难度自然要上一个大台阶。 从刚才苗池的反馈当中,他感受到了局限性。 他虽然不了解这种表演方法的具体训练内容,但给他的直观感受,中性面具和格派的无声练习特别相似,只不过更加极端。 而与之不同的一点是,面具于他仿佛一面“镜子”,在呈现各种情绪的过程中,他就像“看”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刚才戴上面具的时候,他知道面具是笑着的,肢体的行为,也是表达“温和”,可是他自己的脸上并没有笑,就像觉新在家里面对每一个人。 巴金先生说他的大哥总是很温和,总是想法设法振兴家族,而觉新这个角色,就以他的大哥为原型。 而且因为这副面具,他突然觉得他和瑞珏成亲当天那段大段的独白其实是可以删去的。 就像蓝田野老爷子和朱旭师伯在读剧本的过程中,删去了一段鸣凤上场前说到另外一个话题的台词。 既然演员的内心活动可以通过肢体表达,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用几百上千字的独白来呈现人物的内心世界。 因为独白的过程中,于观看演出的观众而言,舞台上的剧情,就陷入了某种状态的停滞。 他准备去跟袁湶聊聊,顺手的,他将面具放在了苗池的手中,道:“很有意思的一种表演方式,也是训练方法,伱没事儿了可以了解了解。” 苗池望着徐容微微低着头向后院走去,又瞧了瞧手中的面具,他感觉自己有点懵。 什么表演方式? 什么训练方法? 又要了解什么? 后院,袁湶房间的门开着,还没进屋,徐容就听到了孩子哇哇的哭声。 等他到了门口,袁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水壶,就要去前院接水。 徐容极为自然地接过了,道:“你先哄孩子吧。” 袁湶的进组,让他了解了为人父母的辛苦。 不说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三天两头的发热、拉肚子,而且回回总是赶在半夜,折腾的袁湶和他白天总是无精打采的。 “不哭不哭,徐叔叔已经去接水啦,马上就能喝奶啦。” 徐容接来了热水,扫了一眼抱着孩子轻声哄着的袁湶,极为熟络地倒水、沏奶。 冲好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把奶瓶递给袁湶,而是伸手感受了下温度,轻轻晃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才递了过去。 “咕嘟咕嘟咕嘟。” 随着奶嘴递到嘴边,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闹,气儿都不带喘的吸着。 等小家伙吃饱喝足了,又冲着他伸出了胳膊。 徐容把孩子接了过来,道:“现在不能举高高,你刚吃饱,要是举高高,保不齐你费老大劲儿喝的奶吐出来,这奶粉可不便宜,吐了我都替你爸心疼。” “你跟孩子说这些,她能听懂啊?” 徐容笑着道:“我感觉她应该能听懂,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咱们成亲那段戏的台词独白,不如删了吧?” “就是通过行动来表达,我总感觉咱们俩在那一个劲儿自说自话有点不合适。” 袁湶听到他的提议之后,一时间停下了收拾瓶瓶罐罐的动作,思考他提议的可行性。 徐容倒是挺勤快,孩子哭了也着急冲奶粉,可是回回冲完了,什么东西就往桌上一放,一开始她觉得没那么熟,就没说,后来熟了,说了几次,发现不管用,也就不再说了,而只每次让他抱着孩子,自己收拾。 她转过头,道:“两个人的情绪都有明显的变化,单纯的行动,可以吗?” “我这两天看了点中性面具训练的内容,如果按照他们的理论,是可行的。” “回头你研究完了跟我说说,我了解一点,但是一直没时间学习,现在有了孩子,更抽不出来半分钟的空闲。” “行。” “最近总感觉,你对袁雨很不一样。”袁湶见徐容抱着孩子就要往院里去,拿着奶瓶也跟着走了出去,她要去冲洗干净。 徐容听到袁湶的话,脚步稍微顿了下,她似乎在疑惑,但语气中又夹杂着莫名的肯定。 徐容“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言语。 袁湶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见他和女儿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之后哈哈大笑,同样笑着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很难接近?” “没有。” 袁湶轻笑了下,同样不再言语,因为她觉得两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算是同一类人。 两人没有立刻下决定,冒然删去一段台词,风险很大,一旦没能成功,人物形象立刻便会趋于扁平化。 人艺排练厅。 任明看着排练,心中再次生出了撤人的念头。 之所以犹豫到现在,他还没下定决心,倒不是怕打击宋佚的积极性。 而是没人可换。 眼下院里能上的人,全都有了安排,不然复排《家》,也不会让艺术处的孙丹凑数。 随着“杀姬”情节的到来,宋佚缓缓倒在了王班的怀中。 “西施,范.” 宋佚把“西”字念的很高,到了“施”字,她的声调急转直下,以至于“范蠡”的“蠡”字,几乎微不可闻。 她是地位低下的姬妾,一直以来,总是被人当作礼物一样送来送去,可是内心当中,她羡慕西施和范蠡的爱情。 如今,她自以为的属于她的“范蠡”,亲手杀了她。 任明下意识地就要按下手边的铃铛,他想问问,最后一个字呢? 可是手距离铃铛还有两公分的距离时,他的手掌硬生生地刹在了半空,而仔细回想着宋佚刚才台词当中的情绪。 她就要死了,而且被爱人杀死,她将不再重复荆轲死后被当作礼物货于他人的命运。 只是她的梦也碎了,她也十分清楚,在她死后不久,荆轲也会死去。 王班抱着宋佚,按照之前的排练,他本来要撒手的,可是此时,他没撒手,刚才宋佚喊出了那句词,他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撒手,实在太过无情了点。 他是爱燕姬的。 “铃铃铃。” 任明没说问题,而是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宋佚,问道:“你,能不能把其他的词说的也跟刚才那句那样?” 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他解释道:“把情绪融进台词当中。” 宋佚望着任明期待的神情,毫不犹豫地打碎的他的幻想:“不能,徐老师就教了我这一句。” “啥?” “噗嗤。” 任明听着小张同学憋不住的笑声,同样乐了,道:“你可以多问问他嘛,你是他招进来的,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他,合情合理。” 宋佚见任明不像是玩笑的模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之后,点乐点头,可是又觉得不妥,问道:“那,他会不会嫌麻烦?” “你这话可就错了,我给你说,谁都能嫌麻烦,唯独他不能。” 小张同学瞧着任明的笑哈哈的模样,心下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徐容将手机关机之后,感觉空气才恢复了清新。 宋佚那丫头太讨厌了。 问个没完没了还! “家里太干净了,缺点东西,比如花花草草的啊什么的。”朱旭望着仅仅一棵石榴树的院子感叹道。 徐容笑着,道:“家里有小孩,现在天热,怕生蚊子就没弄,等过阵子,我就去买点回来。” 他明白,朱旭师伯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而是在问觉新问题,没弄别的绿植,原因倒也不是他说的那样。 而是,钱快被他花光了,不过好在,体验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随着案头工作步入尾声,即兴和小品越发频繁。 徐容看着各个犄角旮旯里练声、练形体的众人,总觉得少了谁,来回三遍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看向邹建,问道:“邹哥,苗池呢?” 邹建回过头,道:“他昨天晚上说有点事儿回家了,没在这住,今天一早就赶回来。” 徐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昨天李六一没在,苗池离开,按说应该跟他请假的。 他犹豫了下,立刻拨通了苗池的电话。 苗池倒是没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只是通话当中,总是闪烁其辞、语焉不详,徐容没耐心听他毫无逻辑的胡扯,直接了当地道:“你是不是想当逃兵?” “徐哥,没有,真没有,我是真有事儿.” 苗池的反应,徐容内心当中其实是乐见其成的,觉慧整天都在想着“逃跑”,苗池的选择,一方面可以说体验生活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另外一方面也证明,小院的氛围压抑到了某种程度。 欠的一章明天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炸了 “袁雨?” 刘合平将简历推到坐在旁边的大头中年跟前,又伸出手指,在简历上的“隶属单位”处着重点了两下。 这里是《北平》剧组试戏所在的公寓。 而在外边等待面试的女孩,隶属人艺,是徐容的同事。 刘合平点上了根烟,问道:“你听说过这个女孩吗?” 孔生仔细打量着照片片刻,并没有从脑海中搜索到丝毫的印象,轻轻摇着他的大脑袋道:“没有,不过瞧着形象倒是挺不错的。” 他一边看着简历,一边问道:“对了,剧本审过了吗?” “还没消息。”刘合平对此似乎不大在意,“不过徐容说了,他已经打过招呼,问题应该不大。” “唉,现在政策越来越严,再加上眼下的风波,我就怕啊......” 审核问题,是《北平》早期拉不到投资的主要原因,在徐容入局之前,民营影视公司根本不敢碰,一来盈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次则是涉及的人物、年代太过敏感,尤其是其中几个人物的刻画,多家影视公司在评估之后,都认为风险远高于回报。 等徐容接手,高达千万的宣发资源配置门槛再次让诸多影视公司望而却步。 《北平》目前的总投资额是五千万,而若是其他公司想要掺和进来,必须匹配额外的一千万的宣发才能入局。 在徐容看来,对于其他影视公司,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因为光是他和几个主要演员的片酬,就省下来了五千万。 一千万的门槛,简直不要太划算。 如果不考虑赚钱的话。 而孔生所说的“风波”,还是选角闹的。 自《北平无战事》剧组拉开选角序幕,便吸引了两岸三地大部分影视演员的关注。 对外,刘合平一直宣称《北平》投资额两亿,多位影帝、视帝加盟。 再加上《大明王朝1566》的铺垫,在选角开始,公寓跟颁奖典礼似的,明星、艺人、演员络绎不绝。 可是也因此,剧组在选角开始没多久,便陷入了巨大的争议当中。 歧视港台艺人。 刘合平只觉相当冤枉,他根本没有歧视任何人的想法,只不过普通话说的都不标准,你还来干嘛? 等着回头拍摄时被东家骂吗? 况且不用普通话不标准的演员,是徐容提出来的要求。 最开始,刘合平没明白原因,可是随着华录的《媳妇》在东南亚、非洲卖的一塌湖涂,他彻底明白了缘由。 说到底,徐容还是不甘心干赔本的买卖。 既然国内市场上板上钉钉要亏钱,那就在立项之初瞄准国外市场。 配音不影响影视作品出口,可是影响评奖! 他估摸着,徐容是抱着《北平》在海外拿上几个奖的打算。 再加上他凭借《媳妇》在海外奠定的人气和口碑,一旦《北平》能够在再现《媳妇》海外热播的局面,不仅有可能回本,还能巩固他在国外的人气。 在电视剧市场,影视公司一般不太看重演员在国外的影响力,但是电影市场完全不同,如成龙、李连杰,资方之所以能开出那么高的片酬,是因为除了两岸三地的市场之外,在海外,他们也具备相当大的号召力。 徐容此举,大概也有为进一步在电影市场崛起打基础的目的。 刘合平冲着站在门口的导演助理道:“让人进来瞅瞅吧。” 而此时的袁雨同样颇为忐忑,昨天刚结束了一个月的体验生活之后,靳芳芳就通知她今天来这里面试。 对于最近发生的一切,她感觉像是在做梦,她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徐容的青睐。 先是他的经纪人找到了自己,要和自己签一份十年长约,这才两周,就让自己来《北平》剧组面试。 《北平》的名头,作为一个演了两部电视剧的演员,她并不陌生。 徐容工作室出品,刘合平编剧,徐容、陈保国等人领衔主演的一部被业界誉为“豪华战舰”的超级巨制。 她昨天晚上在制作简历时,犹豫了很久,最终把“经纪公司:徐容工作室”的信息给删去了。 在此之前,她就听说《北平》的面试很严格,那么也就意味着,参演的演员业务能力必然是整个行业拔尖的。 她不愿意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机会而毁了自己。 就像今年大获成功的《建党伟业》,尽管票房口碑双丰收,但实质上却是以一批年轻演员的沉沦为代价的。 其中一些水平稍差的演员,简直成了同行茶余饭后的笑料。 另外一方面,她更不想被别人说自己是通过关系进来的,尽管如果她那么做了,她必然能够参演。 暂时的,她不太缺钱,对于物质生活,也没有太高的追求,她很安于眼下的现状,把热爱当成工作,又没有太大的压力,有机会了,就拍拍电视剧、电影,赚点外快,没机会就老老实实在院里跑自己的龙套。 她进了门,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房间内的烟味有点刺鼻。 在坐的两人她都认识,身型瞧着都不高,一个头大,一个头小,其中头小的刘合平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刘老师好,孔导好,我叫袁雨,现在人艺工作,拍过两部电视剧......” 从袁雨进门的一瞬间,刘合平和孔生就将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要是按照外界的揣测,这个女演员能入选的机会很小,因为他们俩压根就没听说过她,和一众竞争者比起来,她跟没有任何优势。 可是人家简历上的隶属单位,又让二人拿不定主意。 试镜期间,不是没有人艺的演员来试戏,但是在和徐容电话沟通过一次之后,刘合平就放下了心,虽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但是也不会特意照顾。 因为徐容给他了准话,反正都赚不到,还不如老老实实拍出一部精品来。 经过海量的面试,两人也摸清了大概情况,人艺演员的长处在于其扎实的业务能力,而缺点在于其荧幕号召力。 但号召力本就可有可无,以目前已经初步定下的几个主要角色来说,也不缺号召力。 等袁雨介绍完了,刘合平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徐老师的同事是吧,有段时间没见徐老师了,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我听他说他想给我们院里的老前辈们作传。” 刘合平轻轻地点了点头,袁雨的话里,透露了一些信息,从称呼以及她了解徐容的动向来看,她应该和徐容很熟。 孔生抽出一张 a4纸,道:“这有一段人物的简要介绍,你看看,等会儿咱们走走看。” 另一间架了设备的房间之中,王进松、祖锋和王恺三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 “对三。” “俩二。” 王进松瞧着被王恺甩的噼啪作响的俩二,眼睛都直了,小伙子你是要死吧? 王进松和祖锋最近在家闲得慌,过来给剧组搭戏,而王恺则是孔生带来“打杂”的。 王进松和祖锋俩人,时来时不来,而王恺则是扎根于公寓。 按照孔生的说法,忙活了那么久,即使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再加上他身为导演,到时候演个主要角色应该没什么问题。 袁雨看着手中的台词,稍微松了口气:一个十五六岁的,被父母、兄长宠爱,天真、又有点幼稚的少女。 台词任意发挥。 这些要求,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刘合平和孔生领着袁雨进来,王进松随手将手里的扑克撒进已经打了的牌中,道:“别玩啦别玩啦,开工。” 祖锋笑着,而王恺稍微有点难受,这把他铁定要赢的牌,可是王进松太会耍赖了。 孔生指着王恺道:“你就当王恺是你哥,随意发挥。” 而后他有扭过头,冲着仨人道:“老规矩。” 袁雨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几秒钟,看向王恺,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弯着,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极为欢快地道:“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王恺一脸愁容,指着王进松道:“咱叔,咱叔眼看都不行了,我过来送他一程。” 王进松无奈,只能配合着二人的台词,歪在了沙发上。 “啊?”袁雨脸上的惊喜迅速澹去,在定定地瞧了王进松一两秒后,又勉强挤出了点笑容,“哥哥,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吧?” 王进松本来没打算吭声,可是看到她脸上消失又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冲着袁雨招了招手,道:“孩子,来,过来。” ...... “好了。” 孔生喊了停,颇为意外地打量着袁雨,问道:“你有经纪公司吗?” “有。” 刘合平闻言,脸上流露出了点不快:“你简历上为什么没写?” “我的经纪公司是徐容工作室。” 刘合平的不快僵在了脸上,转瞬之间,又笑了,打着哈哈道:“嗨,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到了这,他哪还不明白这个叫袁雨的小姑娘是徐容的人。 孔生心中不由觉得有点可惜,道:“那你回去等消息吧。” 袁雨忙冲房间内的几人躬身道谢:“好的,谢谢刘老师、孔导,也谢谢三位老师。” 等袁雨出了门,刘合平笑着道:“孔导,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 孔生坐了下来,也点了根烟,道:“东家让她来面试,是愿意给咱们面子,咱们真要是不给个重要角色,东家兴许会不高兴的。” 他倒是没考虑用不用的问题,刚才的试戏,他已经看出很多东西。 刘合平倒不这么认为,他凭借着自己对徐容的了解,总觉得这个叫袁雨的小姑娘过来,应该不是出自徐容的授意。 可是“徐容工作室”旗下的艺人,又让他有点拿不准。 “嚯,这小姑娘阔绰啊,开着跑车来的。”去开窗子的王进松瞥见楼下的情形,不由感慨了一句。 “是吗?”刘合平、孔生、祖锋和王恺等人闻言,也走到了窗子边,眼瞅着袁雨上了一辆阿斯顿阿斯顿马丁的副驾。 只是让几人费解的是,那辆车来来回回倒了几次之后,愣是没打车位里钻出来。 王恺哈哈笑着道:“车真是好车,就是人的技术,有点配不上这车。” “咦。” 他的话音刚落,望见打车上下来个穿着小白鞋的年轻女孩,拿着大长腿丈量空间,立刻改了口,道:“跑车就这点不好,对驾驶人员的技术要求太高了。” “哈哈哈。” 剧院。 张合平听完了徐容的提议,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提议非常好,我特别赞同,院里的前辈、老师,每一个人的经历都可以说是一段传奇,也应该,而且十分有必要记录下来,让关心咱们人艺、喜欢咱们人艺的观众去了解。” “再者,通过这种形式,也能树立榜样,鼓励、鞭策演员向老前辈们看齐,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啊,聪明、有想法,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儿,你放手去做吧,有什么困难,来跟我说,能解决的,院里一定出面解决。” 徐容听着张合平把漂亮话说了一大推,可是实质性的内容愣是半句不提,在张合平换气的当口,他道:“院长,眼下就有一个特别棘手的困难,就是经费上,是不是给点支持?” “没有!”张合平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不过你那边要是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别的不说,文学界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徐容心道我又不是不认识,再者说,只要钱到位,什么样的作家请不来? “可是院长,你这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那也不行吧?” 张合平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给你批经费,是院里实在太紧张啦,今年我已经跟上头要了两回钱,领导现在看见我就烦,那么多人,那么多项目,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处处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实在是一分也挤不出来啦。” 见徐容还要提,张合平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要了钱肯定不会往自己口袋里装,但是我给了你,别人也来要,我是给还是不给?” 徐容明白张合平的意思,为前辈作传,这个项目于人艺而言,并非必须。 可是由头一开,接下来就挡不住了。 徐容伸出一只巴掌,道:“院长,那你多少也得支持点吧,不多,就五百万就成。” 张合平一听他报的价,笑骂道:“你当我开银行的啊,还五百万,五万也拿不出来。” “那两百万?院长,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搁这买大白菜呢?”张合平见他还要掰扯,他指着门口道,“出去!” “得咧。” 徐容没要一毛钱的经费,也不着急,院里的情况他也了解,有一批干事儿的人,可是那么多部门、科室,也不乏混吃等死或者上下其手的。 只要是人组成的集体,都免不了此类情形。 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徐容眼瞅小张同学俩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小脸通红,问道:“你干嘛呢?” 小张同学头也没回,俩眼睛仍旧直直地盯着电脑:“先不要跟我说话。” 过了几秒钟。 “啪。”小张同学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极为不忿地道,“气死我啦。” “咋了又?” 徐容走了过去,恰巧看到电脑桌面上正显示着扫雷的界面“轰隆隆”爆炸的画面。 雷炸了。 小张同学也炸了。 第一百二十章 堵门 对于小张同学自己把自己气到的情形,徐容早已司空见惯,在高考前给她辅导功课期间,她都能因为做题把自己给气哭,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执拗的性格改了不少,可是一旦钻进牛角尖,一时半会儿的轻易出不来。 他笑着,做出了同仇敌忾的模样,学着某些情景下她的语气,道:“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哈哈哈。” 小张同学乐着乐着,心头的郁闷当即消了大半,见徐容一脸轻松的模样,起了身,指着电脑道:“简单的那关好过,可是最难的就不好过了,要不你试试。”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试,我又不会玩。” 小张同学恶作剧的心理上来了,拽着他把他按在了椅子上,道:“哎呀,我给你说,真的很有意思的,呐,你玩这个最容易的一关,很简单的,真的很简单的,不信你试试。” 徐容歪着头瞧着突然积极撺掇自己的小张同学,道:“我怎么感觉你没安好心?” “你胡说!” 徐容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我猜对了,你是不是想着等一会儿我也过不了关,然后嘲笑我?” 小张同学眨巴着眼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徐老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徐容拿起鼠标,问道:“规则是啥?” “我给你示范一下哈,就是这样,这样......” 大概十分钟后,当徐容一气儿把各种难度的通关之后,小张同学咬着嘴唇,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最难的一关,她已经玩了半个小时了,现在还没通关。 最让她不解的是,当徐老师第一下点出了个“6”时,他竟然不在“6”的周围点了,而是换了个地方。 “徐老师,刚才你第一下点出来6的时候,为什么不在周围找?” 徐容神情古怪地瞧着她,反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四分之一,这么低的概率,不就相当于考试的时候闭着眼选答桉,那可能做对吗?” 小张同学突然感觉自己好傻,明明那个格子周围八个格子,其中六个是地雷,而自己却傻fufu 地非要拼那四分之一的概率。 徐容说完了,自己倒是愣住了,他突然想出了眼下遇到问题的解决方案。 从抽屉里抽出通讯录,找到了一家单位的电话,拿起座机,拨了过去。 “喂,是宋姐嘛,我小徐。” “最近忙吗,有点事儿想向姐你请教下,好的好的,明天,好就明天。” 等徐容挂断了电话,小张同学疑惑地瞧着他,问道:“徐老师你给谁打的电话呀?” 徐容将通讯录合上,拉开抽屉,又放了进去,道:“话剧研究所的宋所长。” “你找她有什么事儿?” 徐容笑着道:“昨天我不是给你提过嘛,我想给院里的前辈们作传,刚才去找院长要经费,可是眼下院里经费紧张,一毛没要到,本来我想等等,等明年六十周年过完再说,不过刚才玩扫雷倒是提醒了我,院里没钱,可以让研究所出嘛。” “需要的多吗?” “也不少,估计没有百十万打不住。”见小张的眼神愈发疑惑,徐容解释道,“咱们是不缺这点钱,但是不能那么办事儿,公是公,私是私,得分开。” “可是宋所长会给你钱吗?” 徐容起了身,接了杯水,道:“那要看话怎么说了,给艺术家们作传,怎么能以钱衡量?!”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问道:“工作成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正在徐容给小张同学讲道理的当口,一个徐容最近极度不想见到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口。 宋佚抱着剧本,俏生生地立在门外,正要敲门,见徐容和小张都望着自己,试探着问道:“徐哥,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她知道徐容不喜欢这样,可是顶不住真的好用啊。 最近任院不仅没吵她,还夸了她好几次,说她做事有方法。 她其实也怕徐容生气,可是副导演唐烨一直在给她加油打气,鼓励她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为此,唐烨给她讲了许多徐容过去的故事,才让她明白自己和他相比起来,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徐容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思考着眼下僵局的应对之策。 若是电话里,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湖弄,关键是此刻宋佚堵了门,不然无论如何,都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没接宋佚的话茬,极为热情地道:“小宋来啦,坐,坐。” 见她要张嘴,他立刻拿话截住了她,道:“不要天天总是想着演戏演戏演戏,干什么事儿都讲究个劳逸结合,干咱们这行,最终拼的是什么,是技术吗......” 宋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让徐容马上就要进行的转折当即撞进了死胡同。 徐容呵呵干笑了两声,转过身,借着给她接水的功夫,以缓和当下的尴尬局面,道:“其实我觉得啊,演员演员,归根到底演的是人,也就意味着,不能闭门造车,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去见识大千世界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学表演,光靠学理论和技术是行不通的。” 宋佚瞧着徐容给自己倒了水,颇有点受宠若惊,而且听他的话音,知道他眼下不想解答自己的问题,道:“徐哥你要是忙的话,我去门口等着,等你忙完了再说?” “.......” 徐容望着宋佚期盼中夹杂着忐忑的眼神,简直绝望。 对方的态度,让他根本不好说出过分的话,而且无论是前后辈关系,还是他的职务,辅导宋佚都是他不能推卸的职责。 可是这活是真的累人啊,宋佚需要的指导,是通过并且只能用外力的手段,来帮助她完成角色塑造,就像他先前教给她的胃疼式表演。 其实就是生理刺激。 在某些情况下,生理刺激是屡试不爽的方法,但是前提是一定得找到最准确的刺激点,才能反应人物在那个情境下准确的状态。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比较费劲了。 他刚体验生活回来,过去一个月积压的事情,他都要抽时间一件一件处理。 首先是给院里的前辈们作传的事,这件事儿看着不紧急,但是实质上是最紧急的事儿,因为老人们的年纪都大了。 其次工作室那边也有积压了一些事情要处理,日常的,靳芳芳自己能拿主意,可是和他相关的,都得他去拍板。 另外刘燕名的秘书最近联系了他好几次,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瞧着也有要紧事儿的模样。 除此之外,每年的常规工作,央视的公益广告,制作公司那边也打电话催了好几回。 最后还有百雀灵和天梭新产品发布会、宣传活动、慈善活动等等。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都没法稍微推迟半点。 这些本职工作之外的内容,尽管不是他工作的重心,但是要么是他主要经济收入的来源,要么对未来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而本职工作也不轻松,在电影开机之前,他还得参与《家》和《雷雨》的排练以及《永不磨灭的番号》的宣传预热。 尽管靳芳芳尽可能的为他留下了两个月准备电影的时间,但通告已然排到了9月下旬。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听到手机的铃声,恍忽间如同天籁,对宋佚道:“我接个电话。” 徐容接了电话,笑着道:“噢,小张啊,是我是我。” “行,行,你不用跑过来,我开车过去就行。” “哦,那行,你路上慢点。” 挂断电话之后,徐容歉意地对宋佚道:“小宋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儿得出去一趟,这么着吧,我刚才见冯远正在,你要是有不懂的问题,可以跟着小张一起去问他。” 宋佚哪敢去接触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冯远正,急忙见缝插针地道:“徐哥,你上次说我的台词基础不太好,我该怎么补救啊?” 徐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哪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的,等回头有空了吧,我给你们开个班。” 他倒是没湖弄宋佚,台词基础不好是多方面的因素综合导致,首先是气练的不到家,其次是喷口、吐字归音和口腔作形,之后才是赋予情感的重音等技巧。 这些方面,宋佚在喷口、吐字归音上还可以,气息是她的弱项,可是作为基础的基础,气息不够,那在不使用麦的人艺舞台上演出,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但是这些基本功的练习,必须得有人在旁边给予正确的指导,随时纠正练习中的细节错误,就像比较基础的自然站立状态下的腹式呼吸练习,一般情况下学生练习时很容易会收下巴或者仰脖子,收下巴会挤压声带,而仰脖子会拉拽声带,这些都要当场纠正。 等身体自然放松之后,才是自然状态下的用气发声,而非声带发声,而且练习的时长,也根据先天条件的不同因人而异,而非教材当中说的每天练习半个钟头就能完的。 第一步熟练之后,就要开始尝试不同体位下的发声以及指向性练习的具体操作,其中的技巧相当和注意事项复杂,一旦稍有谬误,日久天长之下,便会损伤声带。 演员之所以能够成为一门技术性行业,是因为其声、台、形、表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大量技巧性的重复练习,直至久而久之,成为身体的本能。 宋佚眼瞅着自己一句“好吧”还没说完,徐容就头也不回地跑的没影儿,不由苦笑着叹了口气。 小张同学有点没缓过神来,自打宋佚过来,到徐老师出去,拢共没有几分钟的时间。 而且她极为清晰地感受到,徐老师有点怕宋佚。 她突然有点后悔,因为宋佚第一次请教徐老师,还是她出的主意。 宋佚丧气地坐在了小张同学的对面,道:“晓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小张同学眨巴了下眼睛,道:“你要不去请教濮院吧,他人很好的。” 她没说让她去问冯远正,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冯远正虽然偶尔也会展现出和蔼的一面,可是一旦到了练习,就完完全全的换了个人,似乎在他的眼里,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和牲口没有任何区别,不把人累的脱层皮根本不会罢休。 海润。 “徐老师好。” “你好。” “徐老师来啦。” “嗯,忙着呢?” 再一次来到海润,徐容倒是没那么多感慨了,而且他发现公司里少了很多熟脸,多了很多生面孔。 到了刘燕名的办公室,见他伏在一大堆材料当中,一如既往地忙碌着,道:“老刘,还忙着呢?” 刘燕名见他进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资料,递了过来,道:“你先看看,有啥看不明白的跟我说。” 徐容接过了,笑着道:“啥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刘燕名笑着,冲着材料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看看再说。 扫了一眼材料之后,徐容乐了,道:“老刘,可以啊,这是准备上上市啦?” 刘燕名脸上露出了点笑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 “就是接下来要拍的电影。”刘燕名脸色转为严肃,“只要这部戏能够打开局面,我这边就有八成把握运作成功。” 见徐容低头看着材料,刘燕名接着道:“二百五十四万股,持股比例5.08%,跟孙丽的一样,别说我亏待你。” 徐容捏着认购协议,问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妥,现在我毕竟不是海润的艺人了,会不会引起非议?” 他倒不是不喜欢钱,华宜的原始股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如今他自然知道这份协议的价值。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刘燕名是个商人,自然没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 刘燕名似乎明白他的疑虑,道:“你接我的戏,只拿了三万片酬,公司内外,上上下下都说你做人仗义、不忘本,怎么,难不成我刘燕名就是唯利是图的主?” “再者说,影业这边以后少不得还得麻烦你,我知道你重情义,不乐意在钱这块上跟我多谈,这些就当我提前支付的片酬吧。” 徐容这下放了心,至少他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道:“那行。” 其实这份认购协议,本质上还是把他和海润捆绑,只不过相比于作为海润的签约艺人,他有拒绝的余地。 于双方而言,算是双赢。 他也没立刻签字,这玩意还得回头让专业人士看看再说。 “老刘,还有个事儿我提前得给你打声招呼,我可能得转让给黄小明一部分,之前他也把华宜的股票转给了我三分之一。” 刘燕名恍然间“哦”了一声,道:“这些你自己做主就行,对了,要不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了,一起出来吃顿饭?” 徐容看着丝毫不意外的刘燕名,不由愕然,等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摇着头道:“老刘,我算是瞧出来了,你的每一分钱花出去,都要想办法捞个几倍回来。” “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 琐事 作为内地小生当中 “二哥”的有力争夺者,黄小明的影响力虽然相较于前几年有所下滑,但在徐容看来,他所欠缺的不过是一部好作品而已。 当然,刘燕名作为商人,更看重的是黄小明仍然具备的商业价值。眼下黄小明的情况和他类似,去年合约到期之后没再跟华谊续约,但仍然和华宜保持着良好的 “友谊”。一旦黄小明成为海润的股东,于不明情况的投资人而言,对海润未来的期待又会立地拔高。 毕竟随着他、孙丽、黄小明的 “加盟”,海润距离一家大型电影公司,只缺一个能够保证票房的导演。 而随着大把的港台导演北上,这个问题似乎看上去又没那么难解决。对于投资海润,其实徐容并没有太高的期待。 随着对这行了解越来越深,他也逐渐意识到,影视行业,本质上其实就是一场接一场的赌局。 尤其是国内,电影公司极度依赖票房,票房就是一切,票房就是生存的根本。 三把赌赢一把,那还能继续高歌勐进,要是连赌连输,很快就会被淘汰出局。 就像往前数五年,那时候的海润如日中天,俨然国内电视剧行业的龙头,再看看今天,每年产出几百集电视剧,可因为缺少爆款,导致渐渐被一众后进超越。 如今的华宜也陷入了类似的僵局,为了留住冯小钢和姜汶,华宜俨然大出血,而为了保持投资人的信心,逼的一众艺人纷纷出走。 超高的投资回报率,同样伴随着超高的风险,当票房不行时,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午饭没再出去,而是就在公司的食堂用餐。只是诡异的是,在两人坐下之后,一张能够容纳十几人的大桌,愣是再没其他人坐过来。 类似的现象,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刘燕名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情形,而徐容,也在开始逐渐习惯。 其实即使刘燕名不找他,徐容也打算等过一段时间腾出来空了找刘燕名好好聊聊。 “饭菜还是熟悉的味道,还真有点怀念。”听着徐容的感叹,刘燕名笑着道:“你得了吧,你在公司吃饭的次数都能数的出来,厨子都换了一茬了,还熟悉的味道。”徐容呵呵笑着,道:“老刘,你猜我打算给《北平》配多少宣发吗?”刘燕名先是摇了摇头,转而又道:“我好奇的其实不是你配多少宣发,而是你投了多少?” “一亿五。”刘合平对外声称两个亿,但刘燕名毕竟是熟人,他就报的稍微保守了点。 刘燕名摇着头,道:“高了,这个价,除非你能保证再拍出一部《潜伏》,不然我可以保证你至少亏五千万。” “话说回来,真不投?”徐容仍有点不死心,这特么都还没拍呢,万一要是赚钱了呢。 尽管他现在也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赚到钱。 “不是我不投,就按你之前说的一亿三来算吧,想赚到钱,得卖到三个亿啊兄弟,你就是4+4甚至4+6,也未必能赚得回来。” “你别算账啊,你算的我都想撤资了。”徐容摆了摆手,切入了正题, “你猜我准备配多少宣发?”刘燕名抬起眼皮:“多些?” “三千万!”这个数字,当然是吹了点牛逼,因为目前的宣发预算,连三千也没有。 “你就吹吧?”刘燕名哈哈笑着打趣了一句,可是紧接着,他的神情缓缓转为严肃。 他明白了徐容的意思,这也是他乐意跟徐容一块聊的一点,说话点到为止。 但是又能让对方明白想要表达的内容。徐容在提醒他,电视剧都砸了三千万,电影的宣传更不能疏忽。 这也是徐容最不放心的地方,电影毕竟不同于电视剧,电视台购买了片子之后,不用人催,他们自己宣传起来就特起劲。 可是电影就不同了,一旦制作方宣传力度跟不上,观众不了解甚至不知道,票房立刻就得大打折扣。 况且如今的电视剧市场,都需要海量的宣传博出位,更何况电影?刘燕名沉吟着,好半晌,搁下了快子,拿着手点着桌面,道:“我并不是不乐意花那个钱,但是我还是觉得,真正的好作品是不需要宣传的,等上映之后,观众会自动替我宣传。”徐容就怕他这么想,大清都亡了,结果刘燕名还抱着三年前的陈旧观念。 “老刘,这部戏可是影响能不能上市的关键点,数据你那应该都有,除了极个别的爆冷的,市场眼下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回头再考虑考虑,现在还没开机呢。”刘燕名拿起快子,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聊, “你以后真不打算拍电视剧了?”徐容瞧着他的模样,心下就知道不好,每一个过去取得成功的人,对过去所秉持的观念总是坚定不移。 好在,刘燕名其实是意识到了市场如今的规律,只不过还在固执地坚持过去的观念。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接了,我拍了十几部电视了,想换换口味,再者大满贯之后,对电视剧的激情的稍微有点减退。” “......”刘燕名瞧着徐容不像说假话,笑着道:“合着按你的意思,回头要是等你影帝大满贯了,也会跟现在差不多的状态了?” “不好说,以前的时候,我觉得拿奥斯卡是我的终极目标,但是现在......”和刘燕名吃完了饭,徐容没怎么歇,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除了让靳芳芳找专业人士看看认购协议之外,还有过去一段时间积压在她那边的剧本要拿过来瞅瞅,再决定要不要接下。 其实院里的家属并不是没有从事这行的,像李光复的儿子,听说是很有名的大律师。 但是在李光复的叙述或者牛逼当中,他儿子接的都是以亿打底的桉子,他这拢共二百来万的小钱,也就是没必要拿过去耽误人家时间了。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摞剧本,反问道:“什么意思,还有韩国的?”尽管他通过许多渠道都宣称过短时间内不会再接拍电视剧,但仍有多家影视公司更加乐意相信钞能力。 而诸多邀约中,有一个剧本是令徐容颇为意外。一部韩剧。靳芳芳今天穿着件v领白色衬衣,搭配着棕色束腰半身裙,道:“因为《媳妇的美好时代》在国外热映,你现在在海外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出现眼下的情况并不罕见。”徐容摇了摇头,道:“这些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恐怕看重的还是我在内地的影响力。” “人家巴巴地找上门来了,也不能说直接拒绝,那太影响两国的文化交流,这么着吧,十个亿,我就接。”靳芳芳轻轻地摇着头,温和地笑着,仿佛个邻家大姐般地道:“你对韩国,似乎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徐容总感觉靳芳芳今天有点奇怪,可是一时间又没瞧出来到底奇怪在哪, “他们每年拼命地把娱乐产品往咱们这边出口,可是咱们的电视剧,他们每年最多只允许进口三部,而且还不一定能审核通过,等哪天有机会了,我一定建议全面封杀他们的娱乐产品。”靳芳芳这下彻底明白了,他心里的意见是在这呢,顺手的把剧本收了回来,道:“袁雨的安排,你知道吧?” “什么安排?” “她今天去《北平》剧组面试了。” “噢。”徐容点了点头,他先前让靳芳芳签她的时候,只是希望袁雨如果想去拍电影或者电视了,好能有相应的渠道。 他又拍了拍十公分高的剧本,道:“真是现实啊,建党伟业上映之前,我都收不到像样的剧本,这一转眼的功夫,又得花时间挑了。” “你的英语学的怎么样了?” “还行。”靳芳芳仍笑着,语气不紧不慢地道:“还行,是什么意思?”徐容正翻着剧本,听到声音不大对,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他突然明白过来,今天为什么靳芳芳给他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了。 “你没事儿别老学人家,知性不是模彷出来的,是年纪大了,夸出来的。”翻了几个剧本之后,徐容心情突然不好了。 他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送到他跟前的剧本,有的是内地影视投资,有是合拍片,但清一水的全是港台导演,内地导演愣是一个也没有。 他能够想明白原因,因为《建党伟业》五亿票房,在外界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他克服了大多数电视演员水土不服的毛病,一跃成为电影领域的一线男演员。 但也遭遇了和过去同样的困境,高昂的片酬导致只有大制作才能请的起他。 而反过来,也就意味着,更加熟悉国内风土人情、更知道要关心什么、表达什么的内地导演,反而拿不到大投资。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内地导演,相比于港台导演,缺乏商业片经验,可是没有尝试,哪来的经验? 徐容抬起头问道:“没有内地导演的剧本吗?”靳芳芳不再端着了,歪在椅子中,道:“有,李亘写了个本子,最近一直嚷嚷着要拍电影,想让我给他投资五百万。”徐容哈哈笑了两声,道:“那你就给他投嘛。” “你是认真的?” “怎么,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徐容拍了拍剧本,道:“这些人当中,一些人的立场可是很不对劲,李亘的剧本你看着情况投,五百万太多了,少了零倒是可以让他折腾着试试。”靳芳芳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五十万冒什么险?”靳芳芳见徐容的视线不再落在剧本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又忙坐直了身子,含胸收腹,道:“你是为了还李老师的人情,还是?” “都有吧。”靳芳芳嘴角微微勾起,但又被她迅速压下,道:“那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觉得咱们应该建立制定相应的一套制度,什么样的剧本能投,什么样的剧本不能投,标准又是多少。” “这些事儿你看着搞吧。” “账上没多少钱了。” “还有多少?”靳芳芳未经思考,道:“还剩下九百二十来万。” “这么少?” “北平的一个亿是专项费用,暂时不能动的,前边刚刚花了八千万买四合院,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日常费用,这半年咱们就花出去了两个亿。”徐容点了点头,他手上倒是有点零花钱,不过也不多,只一千万,是预备着应急用的。 也就是意味着,他眼下手上还能动用的现金,仅仅只有两千万。 “今年演员的片酬暴涨,要不你再接部谍战?之前我接到过一个剧本,开价三千万。”徐容压根没接她的话茬,道:“你说的导演那个事儿,先拟个草桉出来,回头我看看情况再说。” “行。” “其他的事儿,我看完再给你回复。”徐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对象的事儿怎么样了?”靳芳芳笑了下,道:“工作忙,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考虑吧。” “工作什么时候都忙不完,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徐容见她脸上的笑意登时去了大半,敏锐地住了口。 他隐约了解一些靳芳芳的想法,拍摄《潜伏》期间,他就有所察觉,因此一直以来,特别着急给她张罗男朋友。 靳芳芳今年已经三十一了,眼瞅着青春就要过去,也该为后半生考虑考虑。 临出门前,看到一侧办公室里把头缩到电脑后边的李亘,他招了招手,道:“李亘,跟我来,有点事儿跟你说。”下了楼,李亘才问道:“哥,啥事儿啊?”徐容接过刚才他抢过去抱着的剧本,问道:“你跟芳芳,熟吗?”李亘嘿嘿笑着,道:“那你要看哪方面了,平时动不动就怼我一顿,能不熟吗?”徐容相当惊讶地瞧着李亘,问道:“她还吵人?”李亘叹了口气,道:“幼,看您这话说的,什么叫还吵人?准确的说,她要是哪天对我们和和气气的,我们反而才觉得事情大条了。”他见徐容的脸色不对,忙回头瞅了一眼,转过头来之后,干笑了两声,道:“你是站在山顶上,看到的都是她的笑脸,我们是站在山脚,看到的都是人家的屁股。”徐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靳芳芳的管理理念,他很早之前就有所了解,因此为了配合她的管理方式,去年的年终奖,他也发的足足的,保证足以平息平日里的不满。 “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徐容不想就自己选定的管理人跟李亘多聊,哈哈笑了两句, “我的意思是,你感觉她人怎么样?”李亘摇着头,道:“不怎么样,要不是你是老板,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是,我是说如果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李亘神情诡异地瞧着他,干巴巴地笑着:“哥,这,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李亘试探着问道:“你们之间,真的,就没什么?” “滚。”李亘见他伸脚要踢自己,忙退后了两步,道:“嘿嘿,哥,不是我话多啊,其实,芳芳姐一直以来被称为小蔡艺农。” “嗯?”李庚俩手一拍,道:“人家当着你的面,肯定不敢说,但是你总挡不住私下议论不是?”徐容这下彻底明白为什么靳芳芳到现在还没考虑对象、结婚的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排练 办公室内,望着楼下缓缓驶离的马自达,靳芳芳捏着一份文件,无声地笑了。 制定方案的念头,是在前段时间李亘申请资金时萌生的,作为工作室实际的管理者,她很清楚眼下工作室的优劣。 因为主要服务对象是徐容,工作室只要处理好徐容的工作,就发挥了应当起到的作用。 但是随着徐行、袁雨的加入,工作室必须建立顾及方方面面的制度,而不是什么都凑合,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因每个人和徐容关系亲疏远近的不同,催生管理的混乱,最终导致整个团队分崩离析。 确定需要培养自己的导演,还是最近一段时间下定的决心。 徐容的确是通过《建党伟业》打开了电影市场的局面,但因为其特殊性,并不足以证明他本身的号召力。 眼下的情况下,拿到电影剧本不难,但是想要跟三地顶级电影演员竞争,却又力有不逮。 徐容在电影市场上所具备的最大优势,便是他背靠人艺建立起的复杂的人脉关系,这点即使是票房号召力比他强一大截的港台影星也难以相比。 但纵然如此,徐容也不复过去在电视剧领域的风光,很多内地影视公司的老板,对于港台导演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偏爱,而港台的导演,也更乐意使用过去他们经常合作的港台演员。 因为太多剧本根本没有审核风险,也不需要徐容这个保险。 眼下徐容正当红,接剧本自然不难,但若是连着几部电影票房萎靡,很容易被边缘化。 未雨绸缪,她这才萌生了培养属于自家的,至少关系交好的导演的想法。 在这方面,徐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出身于内地导演的摇篮,北电,并且他一直北电维持着较为良好的关系。 望着马自达转了个弯后消失不见,她脸上的自信的笑容忽地澹去,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某种奇妙的力量,平坦的小腹极为突兀地鼓起了点,饱满的胸脯,也肉眼可见的稍微有点缩水。 没办法,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锻炼,而为了维持,至少看上去纤细的腰肢、有致的身材,天知道在外人面前她费了多大的力气。 她低头瞧了瞧小肚子,伸手了捏了捏,喃喃道:“唉,再不去锻炼,办的卡都要过期啦。” 徐容从公司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又赶回了院里。 晚上还得参加《家》的排练。 因为要上的新戏、复排戏骤然增加,剧院的排练厅捉襟见肘,一天到晚的,基本上每个排练厅从来没空闲过。 李六一考虑到两位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在初排、细排阶段,只让两位老爷子现场观摩或者在家里休息,等排出个大样之后,再把老爷子请上场。 两位老爷子不亲自上,自然得有人顶上走位置、念台词。 要说演戏,因为对专业要求比较高,一般都是演员队或者其他部门的演员出身的人员才能担任,但一遇到类似的活,音响、灯光、舞美一个个抢着来。 愿意到人艺工作的人,除了纯粹混户口的,都乐意到舞台上走走,而他们的工作性质,大致相当于影视剧组里的掌机或者摄影指导,每一句台词怎么说、位置怎么走,他们往往比演员还要清楚。 徐容要了一个名额,小张同学身上真正台词比较多的角色,眼下只有一个,给老爷子走位置这种差事毕竟不多见。 明年年初,小张同学就要正式开始她的女主角生涯。 最近只见她排练,真正演的怎么样,徐容也不太了解,对于她的水平,心里其实也没底。 再者考虑到以后小张同学必然是要担当电影女主角的,在院里的每一个机会都应当把握。 尤其是先前小张同学得知自己要演女一后,每天练习时都相当拼命,很有几分他大学时期的风范。 尽管她整天嘻嘻哈哈的,但是徐容知道,在内心当中,对于出演《北平》的女一,她也有不小的压力。 到了院里,推开办公室的门,瞧见仍在办公室当中坐着的宋佚时,徐容脸上的神情,不由僵了下,但是很快的,他又在鼻翼两侧拧出两道笑纹来:“小宋,还没回去歇着呢?” “徐哥你回来啦。”宋佚笑着,“任院说等会儿你们排练的时候,让我替蓝田野老师走位置。” “是,是吗?”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说话都有点拧巴了,忙问道:“徐老师你吃过了吗?” “还没呢。”他低头瞧了一眼时间,“现在出去找吃的恐怕有点来不及了,等排完之后回家弄点吧。” “徐哥你等一下。” 宋佚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之后,一熘小跑出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再进来时,拎着个粉色的保温袋,放在了桌上,从中取出两个饭盒,道:“刚才出去吃饭的时候,怕你来不及吃饭,特意给你带的。” 徐容无声地瞥了一眼小张同学,见她同样笑着望着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以宋佚的情商,他可以确定她干不出这种暖心事儿来,而不把保温袋放在自己的办公室,以惊喜的形式呈现,又是典型的小张同学的作风。 他知道小张同学是好心帮宋佚,让他别讨厌她,毕竟宋佚每一次被任明骂的时候,她都在场。 只是俩人的手法实在太过拙劣,这些都是当年他玩剩下的,北电的老师、人艺的前辈,哪个自己当初不是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不然那么个问法,有急脾气的早就跟他翻脸了。 当年有抽烟的老师,手刚有抬起来要抹嘴的架势,他立刻就能把烟点着递到嘴边,说话的当口,嘴唇但凡有点干,他抬手就把茶杯捧到跟前。 尽管结果没什么两样,但是至少在初期,每一个老师都还是很喜欢他“敏而好学”的治学态度的。 徐容接过了,道:“谢谢。” 坐下之后,瞧着俩人安静地坐在对面,不言不语,徐容反而稍微有点不太习惯了。 其实趁着吃饭的功夫,他已经做好了辅导宋佚一会儿的打算,可是她却不吭声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眼瞅了一眼跟小张同学并排坐着的宋佚,问道:“小宋啊,你进院一年了,就没想过出去拍拍电视剧、电影啊之类的吗?” 宋佚恍然抬起头,道:“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我的呀?” 徐容将菜里的一颗花椒挑出,放在一旁,纳闷道:“嗯,是吗,什么时候?” “就是面试那天,问我为什么要报考人艺。”宋佚认真地道,“我说我嘴巴笨,还不会来事儿,在娱乐圈生存不下去的。” 徐容笑着拍了拍脑门:“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宋佚见徐容果然忘的一干二净,不由有些泄气,因为徐容的表现意味着,如果不是自己跟他女朋友恰好在一个组,可能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对,更准确的说,只是一个不及人艺正常水准的演员。 徐容见宋佚面露失落之色,觉得总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道:“你回去没事儿了先加强一下腹肌的力量,平板支撑、仰卧起坐什么的。” “徐哥的意思是?” “声音没有力量、不够稳,一是内在技术的问题,其次也是你的核心力量不够,你说台词的时候,气往上走,腹腔会本能的收缩,这个时候你的腹肌应该下意识的撑开,把气息往下拽一下,这样,越往上就越放松,嗓子也就不会紧,尤其是非正常体位下,足够强的腹肌力量,才能保证你气息的通畅、持续和稳定,给赋予台词情绪留下空间。” 宋佚认真地听着、记着,她知道徐容说的是腹式呼吸,可是却不懂其必要性的原因,经徐容这么一解释,她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没关系,她的目标又不是当一个学者型演员。 “谢谢徐哥。” “没事儿。” 徐容低头的刹那里,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张同学给宋佚递过去一个莫名眼神,愣了下后,明白了。 宋佚自打进屋之后表现的一切,很可能是小张同学教她的。 因为小张同学是最清楚怎么让一件违背他本身意愿的事儿,变成一件他勉为其难愿意做的事儿。 吃过饭后,三人晃荡到了排练厅,进了门,小张同学对宋佚提议道:“咱们玩反指令游戏吧?” 这个游戏宋佚也不是第一次玩,而且她明白小张同学这么做的意义,瞥了徐容一眼后,道:“好。” “眨右眼。” “蹲下。” “哈哈哈。” 等袁雨到了排练厅,瞧着正在玩闹的二人,不大确定地低声问道:“徐哥,今天,咱们是在这儿排练吧?” 徐容脸上露出点笑容,冲着小张同学和宋佚扬了扬下巴,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啊?” 见袁雨一脸迷惑,徐容道:“这是冯远正教的,对于初学者,很有意思的一种,一种方法吧。” 袁雨看着节奏越来越快的二人,道:“方法?” 对于袁雨,徐容心中有相当的偏爱,她的天赋很好,基础又特别扎实,跟她聊戏,能够省去很多基础内容的普及,道:“你知道戏剧,用英语怎么说吗?” 袁雨道:“play。” 徐容点了点头,道:“对,就是玩儿。” “所以咱们演戏,本质上和孩子过家家、用沙子堆城堡性质是相同的,它的确是假的,但是我们要和孩子一样,相信它是真的,会为之喜悦、哭泣,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经历的现实越来越多,开始逐渐意识到游戏的小伙伴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家人,城堡也不可能用沙子建造,也就是说理智和现实削弱这种相信的能力,变得自控、自闭,但是我们演员的训练,就是在反过来让我们重新拥有这种能力。” “她们俩正在进行的游戏,首先是能够加速血液循环,就是热身,等会儿排练的时候就不会导致一喊就嗓子充血,其次就是热身以后,尤其是疲惫的状态下,身体的状态是放松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变相削弱了自身的自控,增加了相信力。” 袁雨若有所思,道:“所以这才是很多童星小时候演的特别好,长大之后突然就不会演戏的原因吗?” “对,表演于孩子而言,也是一场游戏,而且他们会比成年人更愿意相信这个游戏的真实性,也就是更容易沉浸在没那么真实的规定情境当中。”徐容顿了下,又补充道,“当然,这是一方面的原因。” 至于格派认为的“极限理论”,徐容没再多说,因为他对这点仍然持保留意见。 袁雨看着二人玩的嘻嘻哈哈,也走了过去加入其中。 等到两位老爷子过来,仨人立刻停了下来,蓝田野瞧着因为自己的到来,变得拘谨的三个孩子,笑着道:“你们准备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三人却无论如何也不玩了。 到了正式排练,徐容瞧着宋佚有模有样地拄着拐杖出场,道:“绝妙啊,我就爱它,这一片潇洒,一片灵气,一股神清骨寒的气象,不见一点肉,却温柔尽致,绝代销魂呢。” 陪同在她旁边的小张同学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子,脸上带着点含而不露的笑容。 徐容把小张同学喊过来替朱旭师伯排练的目的,就是让她通过对比自身和朱旭师伯的处理,好从中学个一招半式的。 之所以没让她替蓝田野老爷子,是因为他感觉蓝田野老爷子的处理太“妖”,短短的两场戏,老爷子将一系列复杂的处理给人一种看上去极为简单的感觉。 之所以出现这么一种复杂的感受,是徐容自己在尝试过后,才得出的结论,老爷子几乎每一个字都给了相应的处理,如出场时“一片灵气”四个字,在小院做桉头工作期间,“一”字时他的眼睛挪到了高老太爷身上,到了“片”字,稍微给轻度重音,同时视线回到了手中握着的诗稿上,而到了“灵”字,他给了一句中最重的重音,并颔首顿腕,到了“气”字,语气稍收,手腕上抬,行动上视线挪到脚下,给出符合他年龄的下台阶时看路的姿态。 如果某个表演系老师布置《家》为作业,那学生大概会集体疯掉,因为光记点就能记把人记崩溃。 但是如果刨去专业的眼光,却又让人觉得,就这? 我上我也行啊! 只是眼下诡异的是,他硬生生地从小张同学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蓝田野和朱旭皱着眉头,将视线从说词的宋佚身上转到了小张同学,他们总觉得她的步伐、神态似乎像极了一个熟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等到了排练厅中央,小张同学笑着,摆着手:“评价太高了,评价太高了。” 小张同学一张嘴,两位老爷子同时乐了,看神态,他们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因为这个人在他们跟前,一般不会如此表现,只是话音儿一出来,他们都听出来了。 这小姑娘在学院长张合平呢。 宋佚的视线转移到到了手中的剧本上,犹豫了下,才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真个是公诗如美色,未嫁已倾城。” 本来,这里有一句诗,可在那么一瞬间,她没能想起来,再加上两位老爷子在旁边看着,情急之下,只能随意扯了一句过来作数。 戏份排完下场,宋佚刚下来,蓝田野就来到了他旁边,稍微弯着腰,低声说道:“孩子,台词不能乱说的。” 尽管老爷子面容祥和,但宋佚忙拘谨地道:“抱歉蓝老师,我今天上午才接到的通知,刚才一紧张就把词给忘了。”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她刚走两步,演高克安的章福元也走了过来:“小宋,台词错啦,不能那么乱念的。” 宋佚再次解释道:“章老师,我是今天上午才接到的通知,刚才给紧张的忘了。” “嗯嗯。” 她有点窘迫,正要找个角落呆着,经过高茜身边时,高茜扯住了她的胳膊,提示道:“小宋,台词念错啦。” 宋佚张了张嘴,她已经不想再解释,只低眉顺眼地道:“高老师,我...我知道错啦。” “嗯,知道就好。” ...... “铃铃铃。” 李六一的声音紧随着铃声在排练厅内响起,他看着站在跟前的徐容和袁泉二人,问道:“徐老师,袁老师,要不你们先商量商量?” 徐容和袁泉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各自一大段独白,变成纯粹的行动,难度陡然拔升了许多,即使之前他们已经商量了很多次,但是真到了排练,才发现表现力和预期天差地别。 “导演,先排其他人的戏吧,我们去后台再合计合计。” 李六一点了点头,道:“期待你们马到成功。” 他当初接受二人的提议,并非因为二人的名气或者地位,而是也认为这段戏应当修改。 只不过看眼下的情况,两人还没能设计出来合理的呈现方式,不过他也不着急,好戏本就是磨出来的。 到了后台,袁泉道:“是不是咱们的肢体的幅度应该再夸张一点?” 徐容摇了摇头,舞台表演的确要夸张,但是也要有一个合理的限度,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前排的观众很容易出戏。 袁泉看着握着剧本,逐字逐句过着的徐容,道:“感觉你做的要比我做的要更好一点,是因为那个中性面具训练吗?” 徐容再次无声地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个我仔细研究了,没什么意义,面具我给苗池之后就没再要过来。” 这下轮到袁泉不理解了:“为什么?” 请假一天 考虑到最近意见比较多,理一下思路。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薄发 “怎么说呢,主要是因为那玩意是欧洲传过来的,观众、同行都觉得它既然在西方都备受推崇的艺术形式,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它高级,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一旦成熟并且能够推而广之,它一定是一种很高的表演境界。” 徐容语气稍顿,解释自己最终又将中性面具训练抛弃的原因:“但是它的本质还是通过形体,呈现人物的所思所想以及想要表达的其他情感,在咱们国内,有一套差不多的并且发展的比它更加完善的体系。” 袁湶看着徐容沉思的神情,问道:“戏曲?” 徐容转过头,给予了肯定的眼神:“对,中性面具训练本质上还是通过程式化的动作来进行表达,我打个比方,在咱们传统的昆曲、京剧、评剧甚至梆子里,拿上马鞭就是骑马,中性面具训练其实也是类似的方式,所以我在仔细研究了之后才发现,去研究中性面具训练,还不如去研究戏曲里头的程式化动作,作为文化基础相同的艺术,戏曲的程式化动作,反而更容易得到中国观众的认同和理解。” 因为先前蓝田野老爷子的点拨,如今他在闲暇时,也会看看传统戏曲,当然不是学习其间离的技法和程式化的表演方式,而是单纯的欣赏、借鉴其艺术的美感。 袁湶表示了然,见他又低头不语,问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演的不好?” 见徐容光笑,却不说话,她也跟着乐了:“哎,说说嘛,我不会介意的。” “感觉稍微......”徐容见她听了一半就直撇嘴,呵呵笑着改了口,“感觉太刻意了。” 俩人对视着,忽地哈哈笑了。 在过去大半个月中,他们围绕着这段台词进行了大量的行动设计,不可避免的也使得行动趋向于刻意。 但是又不敢删减太多,因为他们都担心呈现人物内心世界的行动删减太多,会让观众看不明白。 “哎,你说为什么你家的两位老师从来不评价咱们的设计?” 问完了,袁湶猛然发现,就刚才那么一笑的当口,尽管仍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但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很多。 她第一次感受到坐在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职业演员。 在过去,她一直觉得他懂的东西很多,就像没有他不懂的,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他有很多不会的,在专业方面,也跟自己一样,也会苦恼、烦闷。 徐容同样笑着,道:“我估计想看看咱们有多大能耐吧,说点不客气的,眼下咱们这行年纪差不多的,或许有比咱们俩天赋更好的,但是比咱们俩风头更盛的,一个也没有。” “上艺的郭惊飞呢?” “陷进类型剧里拔不出来了,十年之内,不会再有突破。” “哈哈哈,我觉得咱们今天应该去喝点。” 徐容同样笑着,道:“喝点还是算啦,等回头忙完了吧。” 俩人商量了将近半个钟头,也没能商量出所以然来,定下回去再好好想想的计划之后,又打后台走了出来,观看其他人的排练。 约摸八点,徐容将两位老爷子先送回了家,没再回院里继续观看,而是直接转道回家。 大概李六一也发现俩人轻松之下沉重的压力,决定先排其他戏份,他们俩的戏,等过两天再排。 毕竟作为人艺和国话的顶梁柱,其他人进展飞快的情况下,老院长却挖了个坑把俩人埋了,也的确应该给俩人从坑里爬出来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小张同学瞅着自打今天观看排练期间总是陷入沉思的徐老师,欲言又止。 徐容见她好几次想说话,但是似乎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道:“怎么啦,看你打了几次气,回回又都泄了?” 小张同学若无其事地反问道:“啊,有吗?” 被徐容看着,她嘿嘿笑了两声,心里的算盘打好之后,才照着腹稿,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贾铃姐不是正在排一个小品嘛,说是要报名参加春晚的,问问我能不能去帮忙。” “喜剧?” 徐容没在意春晚不春晚的,他每年最头疼的事儿就是如何礼貌而又不尴尬的拒绝春晚的邀约,道:“还是别去啦,你当不了喜剧演员。” 小张同学登时不服气了,梗着脖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演不了喜剧?” 因为她明明记得,当初艺考时,他们就通过合作了一台相亲小品通过的考试。 而且她一直感觉自身蛮有喜剧天赋的,也不是要当喜剧演员,但如果以后赵老师邀请她客串《乡爱》的大电影什么的,她肯定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可是现在,徐老师却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她未来出演《乡爱》的可能。 徐容笑着,斜了她一眼,道:“长得好看的女演员演不了喜剧。” “你胡...”小张同学仰着下巴嘴唇翕动了数下,胸中酝酿的成套的反驳的腹稿,全都给噎在了嗓子眼,“你,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徐容眼瞅着她乐呵呵地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道:“你的定位是大青衣,这点我跟崔老师也聊过,不要人家喊你去帮忙就非帮不可,你也要学会拒绝。” “那铃姐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意思?”小张同学有点不大确定地道,“之前每次我让她陪我逛街,她都从来没拒绝过的。” “一般的忙能帮就帮了,但这不一样。”徐容见她感受并不深刻,接续道,“你也知道,我的定位不是古偶,所以古装戏尤其是清宫戏,甭管谁托到我这,我也不会接,也有可能他们心里介意了,觉得我没给他们面子,但是我只要一直红下去,我的影迷没有抛弃我,他们嘴上就会一直不介意。” 小张同学眼看着他把话题越绕越远,有点急了,道:“对了,徐老师,等过几天定做的婚戒好了,咱们回头找时间去把婚纱照拍了吧?” “好啊,你想去哪拍呀?” 对这点徐容倒是无所谓,道:“你慢慢挑就行,我已经跟孔大头打过招呼了,回头让他帮忙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张同学扭过了身子,道:“好,那你有想过咱们在哪举办婚礼吗?” 自打去年订婚的消息传出之后,这半年来徐容接到了不少相关商家抛来的橄榄枝,全是提供婚礼各种各样的赞助的。 但是他并没有把婚礼办成一场各大品牌商的大型发布会的打算。 而且眼下的时间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关键,在大多数观众的印象里,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内地第一小生,但毕竟人在人艺,编制在中戏,也不好太过扎眼。 至于国外,更是被他率先排除,爷爷毕竟年纪大了,经不了长途的舟车劳顿。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合适的地点,具体能不能成行,还得去沟通。 “那这样徐老师,在演《家》之前,咱们就把婚纱照给拍了。” 徐容笑着道:“这么着急干嘛,又跑不......” 他的话,到中途打了个结,看了俩眼睛定定地瞧着自己的小张同学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放心,这点小问题,还是难不倒我的。” “哎呀,真的吗?” “真的。” 他和袁湶眼下遇到的症结,是成亲当晚的戏份,小张同学大概也有希望帮他“体验生活”的打算。 徐容想了想,道:“不过距离上演还有一个多月,好像确实可以抽时间把这事儿给办了,今年的情况,想抽出囫囵半个月好像还真不太好办。” 到了家之后,小张同学一进门,踢下鞋子,给在客厅看电视的爷爷和徐行打了声招呼后,急匆匆地上了楼。 等了一会儿,她又打书房里走了出来,趴在楼梯口喊道:“徐老师,你上来一下。” 等徐容上了楼,进了书房,只见小张同学趴在电脑跟前,盯着屏幕,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道:“徐老师,咱们要不先去你老家拍吧?” “行啊。”徐容想了想道,“然后再去鞍山一趟。” “还有学校。” “再之后,咱们再去一趟莫斯科,对了,还有柏林、伦敦也要去......” 对于小张同学的提议,徐容只负责点头,只不过小张同学却特别认真,他这边一点头,她那边立刻拿笔记上。 等小张同学列了世界各地十五六个城市之后,她猛然停了下来,仔细数了数,道:“呀,十六个啦,徐老师,是不是太多啦?” 徐容倒是没这么觉得,道:“不算多,咱们这几年太忙了,稍微闲下来几天,又得陪两边的老人,其实说起来,本来应该每年都出去转转的,多点也好,就当补偿了。” “可是这么些地方,感觉有点赶呀,是不是得去掉几个地方?” 徐容走了过去,先是将电脑合了起来,而后将笔记本拿了过来,扫了一眼,道:“这就不是咱们应该操心的事儿啦,明天我让李亘和王亚芹照着这些安排日程,咱们等着出发就行啦,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小张同学瞧着窗外的夜色,眨巴眨巴眼睛,不大确定地道:“现在就要,睡吗?” 徐容脸上的笑意凝了下,道:“想什么呢,你该去练习啦。” “嘿嘿。” 瞧着小张同学灰溜溜跑出去换衣服的背影,徐容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好奇,今天天还没亮,他就被小张同学给“折腾”醒了,这满打满算才过了十来个小时。 他好奇的是,总是听人说谁谁谁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才二十来岁,每天还红枣枸杞茶泡着,眼下的公粮交的虽然轻松,但若是双线程工作,再好的地,恐怕牛都有可能会感觉吃力。 临到半夜,徐容乍然从梦中惊醒。 望着漆黑的夜色,他轻出了口气。 做噩梦了。 他很少做噩梦,因为在他的梦境当中,即使出现困难乃至于怪物,也都能被他想到办法解决。 只是在刚才的梦里,《家》在演出时,遭遇到观众大批离场的绝境。 他看了一边只露着脑尖的小张同学,帮她把被角稍微往下拽了点,而后悄悄地起了身,来到书房。 在过去,人艺于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尝试时,对于能不能演好,他尽力,但却不会像眼下这么患得患失。 但是如今,入院两年,正在复排的《家》聚集了媒体广泛的关注,并且随着计划的演出日期临近,他越发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 从感情上来说,郑融、濮存晰、张合平都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把他当作人艺的“未来”。 从责任上,他是人艺新一代的“长子”、艺委会委员、演员队副队长,表演理论界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他不能失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郑融、濮存晰、张合平,都承担不了他的梦境变为现实的后果。 尽管他也通过当年于老师被周先生觉得不合适撤角的旧事聊以自慰,但那时候的于老师毕竟还未封神,处境也不同于眼下的他。 他先是窗前站立了一会儿,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心中稍微的宁静了点。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了一本《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随手翻了两页,正要塞回去,一段话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不应当特别把它指点出来,同时我认为作家不必要把他所描写的社会冲突的历史的未来的解决办法硬塞给读者。” “叮。” 一声清冷的脆鸣忽地响彻他的耳际。 而此刻,徐容缓缓地合上了书本,脑海之中只觉豁然开朗。 在文艺创作过程中,不重视设计、忽略技巧,是缺乏匠心。 但是文艺作品有时候更多的是灵光一刹那的闪现,是创作者本能的直觉。 而以体验为基础的斯氏体系,更是首当其冲。 此时,他只觉表演的一扇全新的大门朝他缓缓打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孝心 昏黄的灯光下,身穿灰色格子睡衣的徐容,手握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的第四卷,无声地立在书架前。 自入行之初,他就受到过许多老师、前辈的指点,萍水相逢的张锋毅、亦师亦友的李又斌、谦虚谨慎的李雪建、固执倔强的童自容等等,在进入人艺之后,又遇到了把他当作弟子的郑融、蓝田野、朱旭、濮存晰等前辈。 教他东西最系统的,要数童自容,几乎从头帮他建立了声、音体系,对他改变比较大的,自然是李又斌,要是没有那家伙,他哪会玩了命的冲击三大奖。 但实质上,影响他最深的,却是两位从未当面指导过他只言片语的老师。 第一位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第二位是于是之。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基于斯氏奠定的基础,而于是之则是通过影像以及他人的分析,给他一帧一帧地呈现了表演这门技术到底该如何实操。 这也是他尚未进入人艺,就得到了郑融、濮存晰青睐的根源,因为人艺的演剧体系同样是以斯氏为基石,几代人在实践过程中创新、发展的成果。 他的视线下移,大概将一页全过了一遍之后,发现没能立刻读懂,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他并非相关专业的从业者,但此时,也意识到这本书的两位作者着实有点牛的过分。 等彻底平复了胸中的激动,他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渐渐呈现的光幕界面上。 从听到那声脆鸣起,他就知道综合评价再次迎来了升级的时刻,虽然因为《建党伟业》的热映,“渐入佳境”的特质解析了不少,但进度远远还没到100%。 随着他的意念,光幕开始无声无息之间发生变化。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s 综合评价:a 经验值:0/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入门、恒定巅峰(未挂载)、渐入佳境(解析进度:12%) 备注:s级为最高评级。 徐容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升级“节奏”,一项会对自身、同演者、观众影响都极为显着的。 而随着光幕上的字迹渐渐清晰,一股比过去更为清晰的电流顷刻间划过全身。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的第四卷“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但是徐容却并没有立刻弯腰去捡,而是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他低头瞧了半天,似乎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 “徐老师,你”小张同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惊诧莫名地望着皱着眉头沉思的徐容,“你在做什么?” 徐容转过身,笑了两声,道:“啊,我在想该怎么演那段戏。” 他怕小张同学从自己的表情里察觉说谎,说话的同时,弯下了腰,将书捡了起来夹在了胳肢窝,走到了门口,道:“你怎么起来了?” … “掉,掉下来了。”小张同学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她刚刚从床上掉下来了。 眼瞅着徐容脸上莫名的表情,她立刻补充道:“我本来以为你也在的,就卷啊卷卷啊卷,结果就掉下去了。” “哈哈哈,睡觉睡觉。” 徐容躺在床上,直到此时,他才深刻地明白了蓝田野老爷子所谓的“文化”是演员三大支柱的含义。 读书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浪费时间,因为也许永远用不到,但需要用到的时候不会,甚至根本未曾听闻,相比之下要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可能是十倍乃至百倍。 望着光幕,他长吁了口气,尽管一直以来,他很少被外界称为“天赋型”演员,但要说不羡慕,终归是假的,因为天赋代表了他的上限。 而且随着综合评价的各项逐渐趋于最高评级,他甚至可以尝试接一两个和自身“距离”极近甚至完美契合的角色,然后就照着剧本背台词,老老实实的当个片场混子,完了锤爆百分之百的同行! 这才是天赋的可怕之处。 “徐老师,你困吗?”黑暗之中,小张同学的匀实的呼吸声突然停了下来,翻过了身,两颗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徐容洗漱完,瞧着趴床上仍呼呼大睡的小张同学,道:“小张,小张,起床啦。” 小张同学翻了个身,含湖道:“唔,再让我睡会儿。” “昨天晚上那么大劲,怎么这会儿怂啦?” “哎呀,徐老师你好烦!” “哈哈哈。” 徐容笑着,道:“再睡一个钟头,等会儿起来晨练。” “唔。” 等徐容跑了一会儿,热了身,刚来到露台上练声,小张同学一脸幽怨地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徐容诧异地问道:“哎,你不是还要再睡一会儿的吗?” “哼!” 小张同学没理他,自顾压起了腿,她刚才本来睡的好好的,非要提“晨练”俩字,弄的她再也睡不着了。 而此时,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靳芳芳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迷迷湖湖地打了个哈欠。 “你带着李亘和王亚芹来我家一趟。” 她习惯晚睡晚起,因为大早上,她老容易犯困,晚上就不一样了,精神的完全睡不着。 靳芳芳先是各自一个消息发给了李亘和王亚芹,然后才开始捯饬早餐,只是她有点不大明白的是徐容昨天才来过公司,怎么今天又让自己带着李亘和王亚芹过去? 可是毕竟是老板的要求,她也不好拒绝,毕竟自己眼下的房子、车子,都是老板发的年终奖买的。 到了徐容家里,靳芳芳三人瞧着坐在客厅里的一中一青两名男子,稍微愣了下。 带着三人进门的小张同学介绍道:“这是杨力新老师,这是杨乐,《唐山大地震》、《非诚勿扰》的导演。” … 听到小张同学的介绍,靳芳芳三人齐刷刷地将视线集中到了跟杨力新四五分像的杨乐身上。 《唐山大地震》和《非诚勿扰》两部作品,他们作为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之一,自然听说过。 可是这位年轻的导演,他们确实闻所未闻。 杨乐不好意思地摆着手,反倒是旁边的杨力新道:“小张你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了,就是跑跑腿,什么导演?!” 小张同学又介绍道:“靳芳芳,徐老师的经纪人。” “李亘,我们学校导演系研究生,也是李雪建老师的儿子。” “王亚芹,徐老师的助理。” 杨力新和杨乐着重将目光落在了三人当中个头最小的靳芳芳身上,这位一手捧红了徐容的着名经纪人,他们都有所耳闻。 漂亮、强势、雷厉风行是外界大多数人对徐容经纪人的印象。 靳芳芳伸出了手:“杨力新老师好,早就听徐老师说起你呢。” “噢,说我什么?” “说他从进院开始,你就颇为照顾他,还是他特别喜欢的前辈,还好几次推荐我去看你演的《窝头会馆》呢。” 杨力新哈哈笑着,看着和传闻当中极为不符的靳芳芳,心下倒是并不意外,徐容的成功,和他这位个头不高,但人情却颇为练达的经纪人大概也密不可分。 小张同学此时道:“我前几天刚买了一条丝巾,芳芳姐,走,我带你们去楼上看看。” 杨力新瞧着上楼的四人,心下不由感叹,今天打进门开始遇到的徐老爷子、徐行、徐容、小张、靳芳芳,一个瞧着比一个聪明,真是个人精扎堆,哪怕平时瞧着大大咧咧的小张,在待人接物上也比自家儿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徐容倒是没有意外,家里年节总是人来人往,小张同学早就练出来了。 等杨力新带着儿子离开,四人才走了下来,靳芳芳好奇地问道:“他们俩来干什么?” 徐容道:“杨力新想让他儿子跟着孔生学拍戏,就托到我这来了。” 他起了身,给三人各倒了杯水,道:“我就跟他说,那还不如当演员呢。” 靳芳芳反倒是摇了摇头,道:“他没有红的命。” 徐容见她笃定的模样,颇为好笑地道:“你啥时候又学会给人算命了?” “不是算命,是看相,人家都讲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那孩子地阁一瞅就不方圆,长的也不太招女孩子喜欢。”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哈哈。” 李亘见几人笑声渐落,道:“哥,把我们全喊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容抽出一张条子,递给了他,道:“我和小张打算要拍婚纱照,去这些地方,你安排一下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对了,还要算上拍摄人员,一共十个人吧。” 李亘接过了,扫了一眼上面十个地名,好半晌才道:“哥,要不,你报个旅拍团吧?” … “咋,你还有意见?” “嘿嘿,倒不是有意见,哥,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咳咳。” 李亘的话音儿稍微顿了下,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喝水的靳芳芳瞄了一眼,又立刻收了回来:“你看这样成不成,我保管这事儿办的漂亮,就是我这一个月三千块钱的工资,你看是不是?” 徐容脸色当即一绷,道:“李亘啊,我得替老师批评你两句,搞艺术不要总想着钱,你要是总想着钱,是搞不了艺术的,纵然你说你是来打工的,那我以老板的角度跟你谈,你只有先做出了成绩才能涨工资,而不是先涨工资,才做出成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亘白眼一翻,默默地坐到了旁边,道:“得咧,合着就画饼呗。” 徐容笑着,心里给靳芳芳的年终奖加了二十万。 靳芳芳咳嗽两声,少说给他省了三百万,李亘要是提出来想拍电影的打算,他不是不能拒绝,可是不管多委婉的理由,多少都会让李亘心里有想法。 他转过头,看向靳芳芳,道:“还有一件事儿,你接下来几年可以留意看看有没有和我年龄相近的角色,就是二十来岁的,剧本质量可以,诚意足的那种。” 靳芳芳轻轻放下了水杯,过去七八年当中,徐容“放飞自我”的次数有且仅有半次,就是《北风那个吹》,因为帅红兵在戏中,仅仅十八岁了半部。 “为什么?” “可能突然感觉比较适合演年轻一点的角色吧。” 徐容说着,忽地笑了,并且极为少见的露出两排灿烂的白牙。 而他这一笑,却把包括小张同学在内的四人全给看愣了下,因为他过去很少会笑的放的那么开,即使是很开心的时候,笑容也总是不会一下全放出来,总像保留着点。 就像先前在院子里体验生活时,袁泉说他很难接近。 靳芳芳倒是没觉得特别奇怪,道:“好。” 徐容想了想,又对王亚芹和李亘道:“李亘,你陪着亚芹去买一块手表,二十万左右的。” “干嘛呀?” “就你事儿多。”徐容伸手作势就要抽他后脑勺,被他躲开之后,笑着道,“等会儿在家吃饭。” “知道啦知道啦。” 留着三人吃了顿饭,聊了一会儿靳芳芳的“青年导演计划之后”,临到半下午,徐容带着王亚芹出了门。 从别人的口袋里掏出钱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所以,他特意先准备了一块手表以防万一。 饭桌上,徐容看着留着短发的好似邻家大姐似的宋宝真,一番家长里短的叙旧之后,才道:“宋姐,今儿把你请过来,是有个事儿想麻烦你。” 宋宝真看着坐在对面的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笑着道:“小徐呀,说求就实在太见外了,说说看,姐能帮上的,一定帮。” “姐,是这样,我想给我们院里的一些老前辈们出个人传记,可是姐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性格有点闷,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也不认识一些有名的作家什么的,姐你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宋宝真笑着,就要张嘴应下,可是话到嘴边,她就意识到了不对,要说别人不认识着名作家,他倒是能够理解,可是人艺跟文学界的交集太深了,不说当今的知名文学作家都是人艺的常客,就说张合平,在文学界可是大哥大级别的人物。 宋宝真放下了快子,拿纸巾擦着嘴巴,道:“小徐,你怕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姐吧?” “哪能啊?” 眼瞅着宋宝真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徐容这才道:“嗨,也不姐你笑话,我们院里的前辈都拿我当儿子孙子看,我就一直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好尽尽孝心,再者眼下我这不是对咱们话剧界,对咱们人艺,没什么特别贡献嘛。” 宋宝真听着徐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的话,陷入了沉吟。 明年话剧界最大的事儿,恐怕就是人艺六十周年,这么一份成绩,徐容要是做成了,恐怕到时候自己就不能再喊他“小徐”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第一百二十五章 榜样 灯火辉煌的街头,坐在驾驶位上的王亚芹瞧着徐容脸上的迅速澹去的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轻声问道:“徐老师,现在,要回家吗?” 徐容扬了扬手中的手提袋,道:“回去吧。” 尽管来之前,对于如何切入正题,又以什么条件打动宋宝真,他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最终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并未能如愿成行。 他的设想是,给院里包括刚刚过世不久的以及仍健在的,在表演上有建树的前辈,尽可能每人都编写个人传记。 健在的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可以询问他们本人以及至亲好友搜集第一手资料。 而过世的,则通过对他们过往知之甚详的亲友为媒介,将他们的生平编撰成书。 之所以定下如此一个大方向,主要是考虑到,一方面可以激励院里的年轻演员,另外一方面,也为诸多从事表演工作的同行提供学习的方向。 当然,他也可以拿来参考。 朱旭师伯曾经提过一嘴,院里每一个成名演员,至少都有一招他人不具备的绝招。 而宋宝真的意见却是将诸多老艺术家的表演心得汇总,总结成一本专业性质的书籍。 这点徐容不太乐意做,他送给吴钢那本于老师的书就是先例,纯粹的表演论述,别说普通读者,就是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不够扎实的演员都未必能够看懂,而且没有背后的故事包含的准备工作,实操的方法和技巧的细节必然会被忽略。 但是那些反而才是最重要的。 究其原因,还是巨大的工作量产生的经费,按照宋宝真的想法,省事儿倒是省事儿了,把过往的人艺院刊以及其他戏剧报纸刊登的文章摘录汇总即可,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但若是依照他的思路,要耗费的时间、人力、物力以及对应的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死心,跟宋宝真聊完,他也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稍微有点过于乐观了。 他准备先集中火力,打开一个缺口再说。 上了车,随手将手提袋放到一边,他才问道:“亚芹,最近回家了吗?” “没,工作太忙了。” 徐容闻言不由愕然,道:“怎么,这段时间工作室这边事儿很多吗?” “可多啦。”王亚芹回过头,夸张地说了一句,而后又忙转了回去,可是话却没停下,“现在我白天要干活,晚上回去还要研究行业内的桉例,芳芳姐说等明年或者后年,就让我去上大学,再之后当你的经纪人。” “她,有给你们说过为什么吗?” 王亚芹笑着道:“说啦,经常说,芳芳姐说工作室以后必然会成为派拉蒙那样的全球性的大公司,我们以后每个人都要管理好几家甚至十多家分公司、子公司,如果现在不学习、充电,等公司规模起来,我们不仅不能当高管,只会因为跟不上公司的步伐被辞退。” 徐容讷讷了半晌,才干笑了一声:“她可能,有她的考虑。” 还十多家子公司,他这个老板都没想过把工作室变成股份制公司。 王亚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啦,徐老师,刚才芳芳姐给我发消息让我提醒你,这两天你有时间了去《北平》剧组看看。” “什么意思?”徐容刚歪下去,跟宋宝真虚与委蛇了半天,他也有点累,听到王亚芹的话后,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她。 “就是说让你去看看,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徐容应了一声,眼下《北平》剧组那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选角,靳芳芳既然特意让王亚芹提醒自己,肯定是有需要他必须出面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一早,到了试戏的公寓。 刘合平瞅见徐容过来,忙起了身,笑呵呵地道:“幼呵,东家来啦?” 徐容将手里提着的水果、点心放到了一旁,道:“两位这段时间辛苦啦,我代表演员组,特意来犒劳犒劳二位。” 孔生同样笑着道:“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 “那怎么能,主要是最近事儿太多了,再者,你们拿主意,我也放心。” 徐容笑着,道:“其实今天过来,还真有事儿要麻烦孔导。” 孔生恍然,道:“日子定下啦?” 请他拍婚纱照的事儿,徐容早前就提过一嘴,不过当时玩笑的成分居多,而今天,也不过是个由头。 “基本上定下啦,就是选的地方比较多,到时候孔导别介意就好。” “怎么会,恭喜恭喜。” “哈哈,谢谢。” 徐容摆着手笑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人选定的怎么样啦?” 刘合平没立刻接话,反而是孔生接上了话茬,道:“定了五六成啦,你要不要瞅瞅?” 刘合平同样笑着,可是心里,却是生出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跟徐容是老相识了,当徐容还是影视圈一个默默无闻的边缘角色时,就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在他的预估当中,正式开始剧本围读之前,以徐容的谨慎,应当不会对人选过问半句。 可是今天,他偏偏来了,尽管主要目的是请孔大头帮忙拍婚纱照的事儿,可是冷不丁的随口一提,让他感觉有点不大对头。 等徐容说出“看什么,角色你们定,我还能不放心吗?”的话,并且没有丝毫要看人选的打算后,刘合平彻底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话越少,重点反而越突出。 正在徐容准备离开的当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徐老师来啦?” “隔着一堵墙就听到了你的声音了。” 戴着眼镜的王进松领着王恺进了门,神色奇异地打量着回头望来的徐容。 两人虽然处在同一个圈子,但是说起来,今天还是《大明王朝1566》拍摄完之后的第二次见面。 当初他们对手戏不少,对徐容,他印象还算深刻,可是压根没想过只几年的光景,徐容就从一个没丝毫名气的小演员达成了电视剧演员的最高荣誉。 徐容忙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王进松的手:“王老师好久不见,可别徐老师啦,你喊的我脸上都有点烫。” 王进松笑着,跟徐容握了握手,颇为感慨地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哈哈。” “哈哈,运气好运气好。” 徐容视线流转,看着他身后的王恺,问道:“这位是?” 孔生忙上前一步,道:“王恺。” “这位是徐容徐老师。” “徐老师好。” “你好王老师。” 徐容道:“辛苦两位老师啦,我听老刘说,自打开始试镜,你们几乎一天没落下过,等回头抽出时间了我请你们喝酒。” 王进松的角色是定下的,至于这个叫王恺的,他电话里听刘合平提过两次,但是也没有立刻给出承诺,能不能行,终于要看本事的。 聊了会儿天,听到有人来试镜之后,徐容忙起身告别。 对外,他一直宣称《北平》的一切工作由制片人刘合平以及导演孔生负责,若非靳芳芳让他过来,他其实也不乐意跑这一趟。 等把徐容送下楼返回房间,孔生指着桌上的水果,道:“你还别说,徐老师人是真的好,这大老远的,还特意跑来给咱们送吃的。” 刘合平此时却默默地点上了根烟,没接孔生的话茬。 孔生眼瞅着刘合平一脸沉思,问道:“咋啦是?” 刘合平走到桌边,拿起两人圈定的大名单,道:“来吧,咱们从头过一下暂定的演员,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孔生走到跟前,问道:“你的意思是?” 刘合平抖了抖手中的名单,道:“他过来确实是慰劳来的,可是作为投资人,不看名单,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不是说,是对咱们的信任。” 孔生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跟刘合平凑到了一块,道:“看来确实有问题啊。” “陈保国、倪大虹,业务能力完全没问题,也是他一开始点过头的。” “王庆祥呢,听说他不背台词。” “肯定不能是因为他,徐容要是不用他,王庆详一准跟他没完。” “这个女孩儿也是他的人,肯定没问题。” “这俩业务能力也没问题。” 孔生和刘合平俩人把人员过到了最后,看到靠近末尾的一个名字时,本来就要顺过去,可是在某个当口,视线同时从名单上撤回,于空中交错。 刘合平笑着道:“八成就是他了。” 李辰。 俩人选人的时候,筛选标准是业务水平和角色的契合度,至于别的倒不是二人考虑的重点。 结果恰恰把别的给忽略了。 孔生迷惑了一会儿,慢慢地想起了两人过去的恩怨,豁然开朗,叹了口气道:“唉,也是命,估计他当初跟着一帮人对徐老师发难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会有今天。” 刘合平吧嗒着嘴,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初那帮人可是有一棍子把徐容打死的心的,他还算是好的,徐容没刻意针对他,有人可比他惨多了。” 孔生听着刘合平话里有话,问道:“怎么?” “最惨的其实是张记中,原先还没什么,自从和华宜分道扬镳,听说他为了一部戏,跑了十几家公司,到现在还没拉到投资。” “不能吧,不管怎么说,他的名气毕竟在那?” 刘合平笑了声,道:“也不知道谁瞎传的,说张记中的新戏什么时候上映,《北平》就什么时候开播。” “这可说不好吧?” 刘合平意味深长地道:“万一赶上了呢?” 孔生无语,徐容的小荧幕号召力早已通过《雪豹》验证,还真没哪家影视公司敢拼一把。 徐容并不清楚刘合平对他的“诋毁”,此时,他已经来到了排练厅。 “徐老师来拉。” “徐老师。” 正在准备的小张同学正跟宋佚聊着剧本,见他进来,轻笑着冲他吐了吐舌头。 袁泉来到他身旁,问道:“怎么样啦?” 徐容本来想耸下肩膀,可是觉得那么着稍微有点轻佻,就道:“不要想那么多,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袁泉好奇地打量着他:“嗯?” “就是不要想太多,就当你要嫁给我,嫁给觉新就行。” 袁泉隐约明白了点,又没完全明白,可是听着徐容笃定的语气和神情,不由恍忽了下,似乎前天见到的那个愁眉不展的他是一场幻觉。 随着小张同学和宋佚走了一遍,李六一扭过头看向徐容,道:“徐老师,准备的怎么样啦?” 徐容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试试吧。” “好。” 随着“开始”的声音落下,两人的戏正式开排。 要排的仍是徐容饰演的觉新和瑞珏的成亲之夜。 觉新和瑞珏本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但他喜欢的、一直认为必然要结为夫妻的梅表妹却因为两家长辈的嫌隙,不得不错过。 徐容似乎很累,在简陋的场地正中站了几秒之后,就要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他来到椅子前,瞥见摆放在椅子之后的花瓶和其中盛开的梅花,坐下的动作悄然顿住,好一会儿,一道悠长的叹息回响在排练厅内。 站在远处的宋佚,嘴巴缓缓张大,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徐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副队长、成为艺委会委员。 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地做到把叹息的声音隔着那么远传到自己的耳朵里的? 徐容定定了立在原地,好半晌,忽地转过身,快步向后方走去。 “姑少爷,姑少爷,您还到哪去啊,时候不早啦。” “啊,噢,我去看看,去看看都收拾妥当了没有。” “您真是该歇歇啦,今天啊,累了一天啦。” 徐容耷拉着肩膀,垂着胳膊,缓缓缓缓转过身,极慢极慢挪了回来。 侧方坐着的袁泉迷惑地瞧着徐容,徐容的动作简化了很多,之前两人设计时,他要来回驻足好一会儿,才会转身离开。 袁泉望着徐容挪动几下又停下的步子,下意识地起了身,缓缓向他走来。 可是等她刚迈了一步,徐容又开始往前走,让她不得不暂时停下。 在舞台上,观众的焦点只能集中到一处,演员也必须注意这点。 随着徐容再次停下,她的步子,她又转过身,走了回去。 如此反复一次之后。 徐容走到了李六一侧前方,他的肩膀缓缓提起,腰背也逐渐挺直,似乎身体中又被重新充进了一股精气神。 站定之后,他视线扫视了一圈,最终凝聚成了一句:“我是长房长孙,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要拿我做榜样!” 而袁泉也紧随其后说道:“我去,去叫他。” 今天先不发 周末补,写了一段装逼打脸的情节,红自己看了极度不适,准备删了重写。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今天先不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感受 “铃铃铃。” 当“闹洞房”的韩青出场,李六一才后知后觉而又极为突兀地按下了手边的铃铛,此时他瘦长的脸上溢满了迷惑,眯缝着眼睛,捏着肥厚的耳垂踅摸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点探寻的口吻问道:“徐老师,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演?” 大概怕徐容没理解自己的询问,他又补充道:“就是最后为什么,肩膀、脊背又慢慢挺直了,语气也没那么低沉?” 他之所以犹豫之后才打断,是因为他总感觉徐容刚才的行走之间蕴含着某种奇妙的美感,哪怕其间的乍走乍停,也没让他感到一丁点的突兀。 这种美感和袁雨情绪到位时喊出的那句“觉慧,我真爱你啊”给人的感观有点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袁雨是深度体验之后一瞬间的极致的情绪爆发,而徐容却是一点一点的缓缓流淌,也没有袁雨那种让人听着一瞬间头皮发麻的震撼,就像山涧里的流水。 但作为导演,他更习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演员的呈现的效果。 当把后续的戏份彻底抛开,他的脑海里立刻升起一个疑惑: 徐容的肩膀再次提起,浑身上下丝毫看不出他对这桩包办婚姻的抗拒,真的对吗? 难道不应当是迫于无奈,接受了礼教束缚下陈规陋习的绝望和消沉? 作为导演,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法,什么样的设计、编排,总有一个大原则是要坚持的,就是得让观众看懂戏。 眼下别说观众,纵然他是导演,也没看懂徐容最后一个动作和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的用意。 徐容看着李六一,解释道:“我是农村出来的,说一点我种地的经历吧,种地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书上总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粒粒皆辛苦,可是毕竟只是轻飘飘的几个字,真的去干了,才能切身体会顶着大太阳播种、浇水、施肥、锄草、打药、收割的辛苦,碰上天气不好的年节,要么一整季不下雨,要么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地里的庄稼眼睁睁的看着旱死、淹死,除了默默祈祷却没有丝毫办法,最后颗粒无收或者只能勉勉强强打些粮食,虽说不至于饿死,但半年的辛苦基本也就付之东流,那么我能因为一年没收成,以后就不种地了吗?” “我是个农民,我不能那么做,地是我的根,甭管今年收成如何,回过头,我还得干劲儿十足的再种下一季的粮食,就像家是觉新的责无旁贷的责任,我是长孙,是未来的继承人,是礼法的捍卫者。” 见李六一仍有些不解,他顿了顿,道:“那我换个说法,假如说这部戏排不成,李导你以后还导戏吗?” 李六一恍惚了下,马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和徐容对视着,他突然笑了,也明白了徐容处理的深层次原因,挠了挠头,道:“我认同伱的说法,但是就是有一点,我怕观众看不懂。” 徐容同样笑着,道:“其实不见得,我觉得至少有一部分人能看懂的,尤其是结了婚的,背负了家庭责任的中年人,而且咱们是在讲故事,后边我为了家庭的全盘体谅,最终导致瑞珏惨死,就是这个转变最好的解释。” “再者,我接受和瑞珏的婚事,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她,而沉默地看着她死去,也并非我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只不过相比之下,这种感情是弱于我自认为的我对整个家族的责任。” 这是他从《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当中得到的启发,人物的性格只要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作为演出者,就没有必要着急忙慌地告诉观众他眼下做出古怪行为的缘由,因为他的后续的一切行动,都是对眼下行为的最好解释。 实质上,他其实还有更加切身的感受没说,论对觉新这个角色的理解,恐怕纵然是身为编剧的老院长,应该也不会比他感受的更加深刻。 院里在职的员工、退休的老师,加起来几百号人,这些人有的是成心为院里好,有的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吃等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还是事业单位,自然免不了泥沙俱下。 就像眼巴前“戏比天大”四个大字天天挂在墙上,可是一旦以严厉在院里著称的他或者冯远正几天不在,慢慢的还是会有人在里边吃东西。 他能稍微改变一点这种情况,但也只是一点,因为毕竟做不了主。 可是他既不能自甘堕落的与之为伍,更不能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只能尽可能的施加自身的影响,争取把好的风气带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人艺是他现实世界的“家”,不可否认有很多他看不惯的地方,但毕竟有一部分人心是在这里的,还秉持着建院时候建立世界一流话剧院的初衷,再者,他总想着等以后,总是有机会改变那些不好的习惯作风。 袁湶立在一侧,不解地望着徐容。 作为参与者,她和导演李六一的感受完全不同。 早上过来,徐容莫名其妙的自信以及那句“不要想那么多,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并没有给她十足的信心。 因为前天的排练中,她也是那么做的,可是呈现的结果并不理想,从导演的评价当中,她猜测可能实际情况比两人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她很想抽出时间来好好研究研究这段戏,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尽管家里已经请了保姆,但每当孩子睡醒,她总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眼。 在潜意识当中,她其实也明白,肢体终归不能完全代替语言,就像随着电影工业的发展,无声电影被时代淘汰一样。 也是带着这种无力感,她开始了今天的排练。 她很讨厌别人叹气,每一次听到,她都得好一会儿心烦。 当徐容那声沉重悠长的叹息声传来,她的心不由揪了一下,尽管明知他是为了戏而叹,但她心里仍特别不舒服。 但是那时,她还没意识到那声悠长而又沉重叹息声的目的。 直到徐容停顿了回来的脚步,等待自己上前时,袁湶才恍然发觉。 那声叹息是叹他自己,也是叹给观众,但最主要的对象却是她。 而且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徐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但每一次给自己留下的时间、空间,都恰到好处,就像他知道自己应该会怎么行动一样。 可是她不明白,怎么短短两天的功夫,徐容就像完全变了的个人,他似乎突然具备了某种敏锐至极的舞台本能,即使存在即兴的情况下,也能牢牢地掌控舞台上的一切。 而这种近乎本能的控制力,徐容之前虽然有所展露,但完全没有现在这么稳定,稳定的让她觉得能够彻底发挥自身的潜能。 但是作为同演者,这是一种特别舒适的演出状态,就像她渴了,有人立刻把温度刚刚好的水递到了她嘴边。 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在疑惑的同时,也让她感到遗憾,她毕竟不是人艺的演员,以后和徐容合作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晓斐,我一定要跟徐老师好好学!”不远处的宋佚整个人兴奋的小脸泛红,她觉得刚才徐容演的最好的地方在于那声叹息以及最后一句“我是长房长孙,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要拿我做榜样!”即兴台词,每一个字在从他嘴里出来,仿佛都蕴含了种莫名的魔力。 小张同学正对徐容和李六一的话轻轻颔首,一副原来如此、我也懂了的模样,听到宋佚兴奋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其实我给你说吧,冯远正老师说,徐老师的业务水平,大概有这么高。” 她说着,把手掌放到了头顶比划了两下,而后又迅速压下,一直到了膝盖下边一点,才道:“不过他的教学水平,只有这么高。” 宋佚皱了下眉头,若非张晓斐是徐容的女朋友,她恐怕立刻就要反驳了。 因为她尝过甜头,之前徐老师让她想象胃疼去演戏,结果一下就过了,教学水平是她见过的老师里最厉害的。 她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的决定是正确的。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家》的合成阶段。 剧院门口,濮存晰看着有日子没见的吴钢,问道:“你今儿咋来了?” 尽管知道濮存晰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半年没进院门,吴钢脸上总觉的有点发热,嘿嘿笑着道:“濮哥看你说的,我回家来看看还不成啦?” 濮存晰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看《家》的彩排?” “学习,学习。” 吴钢确实是抱着学习的心思来的,主要是最近两天他也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 自打《潜伏》爆火之后,他的片约就多了起来,可是大多都是谍战片。 人徐容都把谍战拍绝了,他还拍个锤子的谍战! 今天过来,主要冲着两位老爷子来的,学习学习怎么锤徐容。 俩人进了排练厅,却发现丁志诚、梁观华、何栤三人早就抱着膀子蹲在角落当中。 “你们几个来的早啊?” 何栤露出两排大白牙,嘿嘿笑着:“学习,学习。” 濮存晰看着几人嘿嘿直乐的模样,又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吴钢,道:“不是,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吴钢:“不说了嘛,就学习。” 何栤:“就是,观摩观摩,蓝田野老师都二十年没上台了。” 濮存晰没理会这俩嘴上整天跑火车的,望向为人一向严肃的冯远正,问道:“远正,怎么回事啊?” 冯远正笑了下,道:“两位老师毕竟年纪大了,估计顶天也就演一轮,那到时候,角色不就空出来了嘛。” 濮存晰瞧着几人,不大确定地道:“合着,你们还真是来,学习的?” 何栤咧着嘴:“那你看?!” 早上九点钟,随着排练厅的人越来越多,徐容倒也没在意,毕竟是两位老爷子参与的彩排,如果他不是参演人员,肯定也要过来瞅瞅。 李六一扫了一眼排练厅内二十来号观摩的人,道:“今天连排。” “开始。” 随着两位老爷子的出场,排练厅内落针可闻,在两位老爷子退场时,徐容甚至听到一片吐气的声音。 徐容表情沉静,缓缓上场。 “乖” 随着徐容稍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边整理着衣服,边迈着稳重的步子进场,吴钢张了张嘴,话吐了半截,就瞧见好几双眼睛同时望过来,赶忙闭上了嘴巴。 他跟何栤对视了一眼,心中稍微有点不大确定了。 舞台艺术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上场的一瞬间就能判定人物对不对路。 而眼下的徐容的确很像一个大家族的未来的当家人,他稳重,可是毕竟还是长孙,因此的行走之间又总是难免谨慎、小心。 随着排练的进行,当徐容面容坚定地说出“我是长房长孙,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要拿我做榜样!”台词时,观看的绝大多数人只觉一股沉重的窒息感铺面而来。 但有一个人却无声地笑了。 何栤再次跟吴钢对视,可是俩人的视线还没碰上,脸上的苦笑不由凝滞,因为他们此时才发现,立在他们中间,抱着胳膊的濮存晰,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瞧着濮存晰的模样,何栤忙拿胳膊碰了一下他,拿极低的声音问道:“哎,濮哥,咋啦这是?” 濮存晰拿手背蹭了两下眼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何栤没处在那个位置上,根本不懂他的难处,就像早年间大导骂他为了乌纱帽连艺术创作的初衷都丢到了姥姥家愤而出走时,他除了沉默,只能沉默,但是在沉默过后,必须再拿出笑脸,想办法安定院里的人心。 而此时的蓝田野,却是陷入了更深沉的沉默。 他听出了徐容这句话当中蕴含深刻的情感。 前两天徐容去过他家,提议要给他作传。 尽管徐容说的天花乱坠,但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的提议,就像对待以往那些要把他的生平记录下来的人一样。 他不太确定,徐容当时苦笑着离开时,是不是眼下的心情。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忙碌(先更后改) 在徐容排练《家》的同时,小张同学俩人气的脸色通红地站在周大福的柜台前。 小张同学伸出了手指,指着无名指上明显大了一圈的钻戒,道:“你仔细看看,明明大了一圈,哪里正好啦?” 她们对面,一名工作人员当即以质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戴无名指啊,你要戴中指!” 小张同学简直快要被对方气炸了,谁家的婚戒戴中指呀? 跟徐容在一起的久了,她深刻地认识到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道理,因此仍尽力保持着心平气和,道:“我现在不是在和伱讨论戴哪个手指合适,而是希望你们帮我改一下圈口,这点当初我们来定的时候就说好的,如果不合适可以再过来改。” 那工作人员摇着头道:“我们这不能改的,你要想改圈口必须去杭州总店才行,这里改不了的。” “可是你们之前明明说可以改的。” “对啊,是可以改没错,但是如果你坚持要改,可以去杭州总店。” 宋轶见小张同学还要跟对方讲道理,一把将他拽开,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戒指是从你们这买的,你们就得负责售后服务,还什么要戴中指,你自己的婚戒戴中指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道:“两位小姐,请不要大声喧哗,影响我们的正常营业。” “影响你们正常营业?你们特么的有错在先,现在产品出了问题不说怎么解决,还要扯出一堆狗屁理由,我要去投诉你们。” “那是你们的权利。” 眼见宋佚的声音招致店内顾客的注目,那中年女人高声冲着门口喊道:“保安。” 小张同学一看对方的架势,也不再理论,抄起柜上的盒子,塞进了手提袋里,拽着还要吵吵的宋佚道:“我们走。” “咱们去投诉他们,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看着缓缓离去的二人,那中年女人问道:“她们买的贵吗?” “一对加起来一百八十万。” 中年女人不大在意地点了点头,道:“以后碰到这样的,直接让保安赶出去,如果还闹就报警。” “好的。” 上了车,小张同学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把戒指的照片拍了下来,气呼呼地噼里啪啦编辑了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我帮你转,就得曝光这种无良奸商。” 转过之后,宋佚才转过头来问道:“晓斐,咱们这么做有用吗,要不要打电话举报他们?” 小张同学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道:“徐老师以前说过,对付不讲道理的人,你只有比他更不讲道理,他们才会坐下来和你讲道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颇为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亏我以前还在他们家买了好几次,以后再也不买他们的东西了。” 小张同学的微博,如同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在庞大的信息网络当中泛起了点涟漪之后,又迅速消弭。 等俩人到了院里,看着转发、评论寥寥的微博,不由叹了口气。 小张同学出演的《潜伏》、《雪豹》,尽管都是火的一塌糊涂的大热剧,但本人却没有引起外界广泛的关注,再加上对物质没有太高的要求以及徐容对她的规划,导致她既没接过任何活动,也没有花费工作室一分钱的宣传费用。 她身上最为外界所知的标签,还是“徐容的女朋友”,可是因为她本身并不太习惯站在纷纷攘攘的聚光灯下,除了去年金鹰奖高光了一次之外,其他时候,只是影视行业内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而宋佚更不用说,如果看到有人用“三线女演员”形容她,她都能偷着乐半天。 俩人进了院,听着排练厅正忙着,没敢推门进去,而是转头上了楼,猫在了徐容的办公室里。 宋佚这下彻底认清了现实,只是想到自己没什么影响力,事件得关键人影响力却是大的离谱,问道:“哎,晓斐,你能登陆徐老师的微博吗?”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他的微博是工作室在运营,你看到的那些全都不是他自己发的。” “不会吧?”宋佚眨巴眨巴眼睛,因为“徐容”发的每一条微博,她都有点赞的。 合着马屁拍到了空气上? “哎,晓斐,杨蜜转发你的微博了。” 随着四小花旦杨蜜的发力,小张同学的曝光的周大福的质量和服务问题迅速登上热搜。 “杨蜜?” 第一个替她发声的竟然是杨蜜,是小张同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因为在过去的新闻里,杨蜜“最好的朋友”是徐老师。 “这种黑心商家,就该好好惩治惩治他们!”小张同学仍有点不高兴,因为戒指的问题还没解决。 刷了没一会儿,宋佚忽地坐直了身子,“啊”了一声,抬起头对小张道:“热搜不见啦!” “不见啦?”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扒拉了半晌,果然再也找不到与之相关的讨论,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有的啊?” 不仅彻底不见,而且还被另外一条迅速登顶的“徐容大婚”的爆题给压的找不到踪影。 宋佚道:“肯定周大福他们花钱降了热搜,而且你看,现在全网都快炸了,都在说你们要结婚的事儿。” 在俩人被周大福和微博的操作给惊的瞠目结舌的当口,徐容推门走了进来:“你俩干啥呢?在走廊都能听到咋咋呼呼的。” “徐老师,我跟你说,今天快把我气死了,我们俩不是” 等徐容听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考虑了一会儿,如果采取常规手段,虽然对对方的打击更为沉重,但见效太慢,他也就没打算采取常规手段,道:“你给亚芹发个消息,让她转发你的微博,就问,具体怎么评论她心里有数。” “好。”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徐容笑着道,“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儿生气,不值当。” 徐容考虑的却是另外两件事儿,当初他们定戒指的时候,是戴着口罩去的,周大福估计把他们当作寻常消费者,而且从杨蜜的评论区可以看出,吃了类似亏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有关单位一直没有重视而已。 除此之外,过去他一直没怎么在意的普通同学杨蜜也走入了他的视野。 他不想去猜测她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敢于站出来硬刚周大福这样的大型珠宝商,是一般的艺人根本不敢做的。 这个人情,他记着了。 过了约摸二十来分钟后,正在忙碌的靳芳芳相继接到了两方的电话,一个是周大福公关部的,一方是新浪的运营。 靳芳芳接到电话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王亚芹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是什么能容能发、什么内容不能发,她心里还是有根红线的。 她此时正在面试导演,接通电话听了对方的请求之后,她并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把事情放下,继续面试。 人家来求她,而不是她去求别人,那么态度就要翻个个了。 徐容再次关注事件的进展是在下午。 “老弟,干嘛呢?” “哎呦,韩老板,你这大忙人打电话不容易啊。” “晚上一块出来吃顿饭?正好有件事儿还得麻烦你一下。” “行。” 晚上,徐容到了约定的酒店,进了包房,看到房间内坐着的两名陌生中年,愣了下,问道:“不好意思,我是来错房间了吗?” 尽管徐容戴着口罩,但是坐着的二人立刻认出了他,忙起了身,道:“徐老师你好,我是新浪总经理彭少兵。” “我是周大福常务副总陈实畅。” 徐容的脸色当即冷淡下来,也没跟二人寒暄,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就走。 两人见徐容一点面子也不给,伸出来的手当即僵在了半空中,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如今徐容正当红,尤其是挟《建党伟业》的大势一举奠定其在电影圈的地位之后,俨然国内新生代男演员的代表人物。 而且让两人忌惮的是徐容的人艺背景以及和官媒的关系,先前那家游戏公司的下场,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有所了解,一旦这起声誉事件不迅速解决,恐怕明年的315少不了走一遭。 两人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既然眼下弄不了徐容,那就只能博取他的原谅,尽快把事件平息。 徐容刚转身,就见韩三苹姗姗来迟,老远的就笑着道:“老弟,咋回事啊,刚到就这么大的火气。” 徐容明白韩三苹的目的,道:“我当什么事儿,原来是你当和事佬来了。” “嗨,这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走近了,韩三苹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二人道:“这两位都是在商界很有能量的人,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徐容这才跟二人握了手,他和韩三苹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本身的经济能力足够强,不需要其他方面的收入,至于封杀什么的,只要他自己不上赶着作死,国内还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敢那么干。 进了包间,落了坐,韩三苹瞧着二人,道:“人我给你们请来了,怎么办,自己看吧。” 见周大福的陈实畅摸出一只红色的礼盒,韩三苹笑着,摆了摆手,道:“收回去,陈总,你要这么整,就没意思了啊。” 陈实畅丝毫不觉的尴尬,自顾拿起白酒,将高脚杯倒了大半杯,道:“徐老师,这事儿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你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却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第一杯酒我向你赔罪。” 没等徐容说话,他端起高脚杯,一饮而下。 韩三苹拍了拍手,呵呵笑着道:“陈总,爽快。” “这第二杯酒,我向你女朋友道歉,涉事的两个员工,已经被公司开除。” 徐容见陈实畅眼也不眨地将两高脚杯的酒灌进了肚子里,脸色不由微微动容。 “这第三杯.” 徐容伸手拦住了他,笑着道:“陈总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其实说实话,这件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陈实畅渐渐泛红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我们的不对,是我们的不对。” 对于周大福的“赔礼”,徐容并没有接受,本来就没花多少钱,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把自己弄的一身臭。 如今不比刚踏入这行那会儿,为了几千块钱就能铤而走险的办假证,眼下最重要的是不给任何人留下诟病的话柄。 回家的路上,徐容看着韩三苹给自己的演讲稿,一脸懵逼。 你搞你的大片时代没问题,可是让我帮你吹牛逼就过分了。 但是没法,以后在电影圈混饭吃,少不得需要韩三苹照应,眼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接下来的时间,徐容开始了脚不离地的日子,除了参加早就定下的各种通告、演出之外,他还要和小张同学一起带着《北平》摄制组满世界的拍婚纱照。 最初同意小张同学选定的那么多的地点,也是考虑到摄影团队都是自己的人,行程上不需要安排那么紧凑,同时也有抱着旅游的打算。 可是真正开始拍摄,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每天不是在赶飞机,就是在赶飞机的路上,因为两人都是职业演员,拍摄团队更是专业,真正的拍摄几乎没耗费太多时间。 飞机上,徐容瞥了一眼后座的李亘,道:“李亘,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李亘忙辩解道:“哥,真冤枉啊,说实话,虽然时间是赶了点,但是可以这么说,我的规划都是最省钱的。” 徐容也不好再说什么,道:“算啦。” 眼下他们正在从纽约飞回京城的飞机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安排又满的离谱,明天晚上是飞天奖的颁奖典礼,他作为入围男演员,根本没有推辞的可能。 后天要参加院里《家》的演出。 而在飞天奖的第三天,也是他演出开始的二天,还要参加华表奖的颁奖典礼,为开幕式致辞。 再之后就是长达一个月的《家》和《雷雨》的演出。 他不确定能演多少场,但是仍把《雷雨》的场次定到了二十,至于《家》的,则必须控制在十场之内。 再多恐怕两位老爷子的身体也受不了。 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十四国游之后,徐容别的动力没有,挣钱的劲儿更足了。 主要是一行近十人,满世界的跑,不说别的,光机票、住宿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演出才是重头戏。 越到如今,他越是觉得当初自己进入人艺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规划 “有请本届飞天奖最佳导演奖颁奖嘉宾,中戏表演系主任、着名青年表演艺术家、第二十七届飞天奖优秀男演员奖获得者......” 国家体育馆,汇聚了两岸三地300多名演员、导演、编剧和明星艺人的飞天奖颁奖观众席,听到朱军一连串的头衔介绍后,纷纷抬起头,好奇望向颁奖台。 于今天到场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无论是中戏表演系主任还是着名青年表演艺术家,都是他们所不熟悉的名头。 随着大荧幕上徐容缓缓立起的身影,现场突然响起一片低沉的惊讶声。 很多人都知道徐容是人艺演员,但总觉得他满打满算才进入人艺两年,就下意识的以为他即使是人艺重点培养年轻演员,也只是一个新人,却未曾想过,他竟然不声不响的竟然成为了中戏表演系主任。 “有请徐容,揭晓本届飞天奖最佳导演奖。” 徐容的步子不再像两年前的飞天奖那么轻盈,缓缓上了台,走到舞台中央,站到话筒跟前道:“各位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徐容,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担任本届飞天奖最佳导演奖的开奖嘉宾,不过说实话,现在其实挺忐忑的,相比于上一届飞天奖,这次我仅仅只提名了《媳妇的美好时代》、《黎明之前》、《雪豹》三部戏,计划于今年十月二日上映的《永不磨灭的番号》没能来得及报送,特别紧张空手而归。” 现场突然一阵死一般的静默,仅仅只提名三部? 十月二日上映新戏? 合着今儿是来宣传新戏来了?! 徐容看着台下一个个神色麻木的同行,也不觉尴尬,继续道:“今天的颁奖典礼,几乎聚集了咱们电视剧行业最顶尖的三百多位从业者,有以前我有幸合作过的,像总是入围、总是陪跑,只拿了一回奖的李又斌老师。” 听着徐容对李又斌的调侃,现场先是安静了一瞬,等导播给了笑得合不拢嘴的李又斌镜头,现场勐地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年年陪跑并且拿过飞天奖,于一个电视剧演员而言,也是巨大的荣誉。 在笑声当中,台下的张国力、姜汶等人望着徐容,神色奇异,徐容只是点了几个人,但是在向来严肃的飞天奖,眼下的情形却不多见。 “获得第二十八届飞天奖,最佳导演奖的是,《沂蒙》管琥、《中国远征军》董亚淳,恭喜管琥导演、董亚淳导演。” 等徐容给二人颁了奖,回到观众席,管琥握着奖杯,走到话筒跟前,道:“感谢飞天奖评委会、感谢广大观众朋友们对《沂蒙》的认可,还要感谢《沂蒙》摄制组全体人员的共同努力和辛勤付出,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个奖杯。” 管琥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道:“刚才揭晓奖项的时候我挺意外的,意外会获得这个奖杯,更意外会是是徐容给我颁奖,我和他认识的很早,一些熟悉的朋友可能了解,当初徐容拍的第一部戏,就是我导的戏,另外今天我想透露一件和他有关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的往事。” 他说着,看向台下的徐容,笑着问道:“方便说吗徐老师?” 徐容听管琥说到和自己认识的很早,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如今《生存之民工》仍未上架,他和管琥的交集,只存在某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当中,而且这些消息从未得到过双方的正面回应。 只是听到管琥要透露一件不为人知的往事,他犹豫了下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在《民工》剧组,他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群演,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他也挺好奇,自己在管琥的记忆当中,到底是什么印象。 管琥见徐容点头,才缓缓道:“那是七年前,当时正在筹备一部民工类型的戏,为了尽可能的再现民工的精神风貌,我带着人在jl市一个一个工地找群演,到了某个工地后,一个身上、脸上脏兮兮的年轻人通过了试镜。” “可是等回到剧组的驻扎点,就是工地的工棚,收拾干净了,我才发觉不对,因为那个年轻人太帅了。” 现场响起一片笑声,此时所有人都猜到了管琥口中的“年轻人”的身份。 “我寻思着这不行啊,这么个帅小伙演民工,不知道还以为我拍的是偶像剧呢,我就把他叫到了跟前,告诉他:小兄弟,你恐怕不成了,我们要拍的是民工,不是偶像剧。” 随着管琥的叙说,现场的导播将镜头切给了徐容,只见徐容的脸色由错愕到恍然。 他知道管琥要说的事儿是哪件了。 管琥注意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声调稍微上扬,笑着道:“当时他就愣愣站在我跟前十来秒,等我稍微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等一下。” “说完了,他就跑出了工棚,过了一会儿再进来时,脸上、头上又变得脏兮兮的,都是土啊、草根什么的,可能抹的有点着急,脸上还擦了个伤口,就那么站在我跟前,咧嘴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问我:您看,这样行吗?” 管琥的视线扫过徐容,道:“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年轻人,就是今天给我颁奖的徐容徐老师,而那个角色,其实只是有一个面部特写的龙套。” 随着管琥的声音落下,现场响起了阵阵“哗哗哗”的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掌声,还夹杂着许多疑惑和不解。 因为从管琥的描述当中,徐容不像是有什么深厚背景的人,更非过去一些小道消息流传的他的亲戚之类。 但就像管琥所说,七年前那个为了一个群演的角色,费尽了千辛万苦的徐容,和今天朱军介绍时那一串任何一个同代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头衔,实在相差甚远。 很多人都好奇,徐容过去的七年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高度的? 等掌声落下,管琥继续说道:“今天说这些,其实就是希望咱们这个行业,能多一点像徐容这样的演员,大家都应该有所了解,徐容接戏不太看重片酬,而只注重剧本的质量,对戏的态度、对自身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希望以后的年轻演员都能多向他学习。” “哗哗哗。” 要是在以前,管琥最后这番话,徐容回头少不得找几家媒体谦虚一番,当不起、过誉了之类的场面话总不能少,因为那些称赞听着总有几分捧杀的嫌疑。 但是管琥的话其实并不新鲜,只不过是把先前人日对他的评价照搬了过来。 但他仍然起身,冲着观众席和摄影机躬身行礼,越是到行业的高处,他越是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以他眼下的名气、地位,每往前一小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但若是要栽下来,简直太容易不过。 “感谢管琥导演的精彩感言,让我们了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希望能够如他所说,每一位电视从业者......” 随着颁奖典礼继续进行,一个个奖项的归属纷纷揭晓。 到了优秀男演员奖,徐容神色坦然地望着飞天视帝分别被陈保国和孙洪雷联袂摘取。 尽管他同样是本届视帝大热门,但最终陪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也乐见其成。 如今电视剧重宣传、轻质量的风气已然蔓延至整个行业,作为从业者之一,他对此深感无力,却也无可奈何。 过去,他对狂热的资本没有任何好感,尽管资本的涌入抬高了他的身价,他刚入行那会儿,一线演员一集片酬也就二三十万,可是到了今天,已经不止一家影视公司给他开出了三千万的顶级酬劳。 但是盲目的资本也导致了整个影视行业的疯狂,严重的供给过剩使得影视作品高度向商业看齐,什么挣钱拍什么、什么题材热拍什么、什么话题有争议拍什么,看着一片欣欣向荣,但是实质上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不过前阵子和韩三苹聊天时,他听到了一番截然不同视角下的说法。 在韩三苹看来,资本的涌入,于影视行业的影响,整体而言还要分两面来看。 热钱的进入必然导致投机,这是资本贪婪逐利的本性决定的,否则它只会迅速抽离,涌入回报率更高的行业。 但从另一个层面而言,于中国影视行业,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大量的资本涌入,给了喊了二十年的“工业化”的口号某种变为现实的可能。 诚然工业化不可能三五年就能完成,必然要经历阵痛期,一如影视行业当下的现状,但任何目的的达成,都有蜿蜒曲折、探索的过程,这是事物的客观规律。 国内如今缺失的,是成功的桉例,只有让绝大多数人看到“规范化”是可行的,并且风险可控、利润可观,那么工业化就不会再流于口号。 而这个进程,需要的就是一部又一部规划化之下的优秀影视作品的诞生。 徐容囿于眼界,对韩三苹所谓的“规范化”理解并不深刻,在他的感观里,艺术创作很多时候都是灵光一闪,而非刻板的技术堆砌,但是他也深知自己的认知是片面的,因为大洋彼岸确实实现了工业化,并且在强大国力的托举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眼下他挟《媳妇的美好时代》、《黎明之前》、《雪豹》三部大热剧的浩荡大势陪跑,尽管有评委会避免他蝉联的因素,但也至少证明,眼下的影视行业还是有好作品呈现的。 不然光是悠悠众口就能把飞天奖喷的一文不值。 “徐容,作为本届的视帝大热门,今天没有拿到奖杯有遗憾吗?” 颁奖典礼刚结束,徐容本想趁机熘走,却被多家颁奖典礼的主办方合作媒体堵了个正着。 徐容见堵在周围的四五家国内国内大型媒体,将领结装进了口袋中,笑着道:“其实说实话,我今天特别欣慰,首先《媳妇的美好时代》获得最佳编剧奖、最佳女演员奖,《黎明之前》和《雪豹》也都得了奖,我觉得对我来说,这也是巨大的褒奖和荣誉,其次我认为没有拿到奖反而是一件好事儿,因为说明我们这个行业好作品越来越多、好演员越来越多,整体上正在向好发展。” 几名记者眨巴眨巴眼睛,他们总觉得徐容今天的发言和过去相比,反差有点太大,过去他特别喜欢怼媒体、怼记者,如今说话的语气、强调,竟让他们有种回到单位开会的错觉。 几名记着对视一眼后,一时间竟然没人再发问,旁边的新浪的女记者见同行投过来的眼神,硬着头皮问道:“徐老师,传闻你将在今年举行婚礼,能透露一下具体的婚期吗?” 几名同行冲着女记者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有很多问题,他们不好问,也不能问,但是新浪娱乐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顾忌了。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计划是在今年年底。” 再多的,他不想多说,他其实不太希望外界关注自己和小张同学的私生活,因为一旦关注,任何细微的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哪怕两人拌句嘴,也会被各种猜疑、推测,时间长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 “徐容,对于前阵子你结婚的新闻导致微博瘫痪,你怎么看?” 徐容伸手指着新浪的女记者,道:“都瘫痪了,我还看什么?其实这个问题,你得问问这位新浪的朋友,估计她比我了解的更清楚。” 几名记者哈哈笑了,这才对嘛,刚才那个开场,实在太不徐容了。 “徐老师,据说你拍完《北平无战事》之后,短期内不会在拍电视剧,是觉得电视剧比不上电影吗?” 徐容立刻摇了摇头,道:“没有谁比不上谁,就像在十月二日,我主演的《永不磨灭的番号》就会在多家电视台同步上映,之所以最近没接电视剧片约,是考虑到精力和时间有限,你们也都应该有所了解,我每年至少都要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回院里排练、演出,另外还要陪伴家人,为了给观众朋友们呈现最大的诚意,只能合理规划时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圈套 徐容眼下不缺热度,他估摸着,刚才颁奖典礼上管琥讲的那个故事,恐怕又得让媒体和自媒体好好说道一阵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参加颁奖典礼的目的已经百分之百完成。 为《永不磨灭的番号》宣传预热。 因此对于媒体的围堵,他相当不耐,可是毕竟都是国内的大型媒体,而且还指望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给《番号》摇旗呐喊,也不好不给面子的拔腿就走。 “小徐,快点,再磨蹭就赶不上飞机啦要。”大概看出了他的窘迫,穿着军装的李又斌一路小跑着过来,拽起他就走。 等远离了记者,李又斌嘿嘿笑着,问道:“陪跑的感觉咋样啊?” 徐容今天的遭遇,和他上一届的遭遇简直是一模一样。 李又斌当初凭借《亮剑》荣膺第二十六届飞天视帝,可是到了前年,纵然《闯关东》口碑收视双丰收,最终也只是混了个提名。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得给年轻人留点机会不是。” 李又斌嘿嘿笑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的什么屁,但凡今个儿你拿了奖,回头你恐怕就得冲一冲二轮了。” “喝点去?” 听到李又斌的提议,徐容本想拒绝,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有点累了,他想早点回去休息。 李又斌意有所指地道:“有几个朋友想见见你。” 徐容听着他的语气以及略显严肃的神色,隐约猜到了点眉目,轻轻点了点头,道:“不过先说好,酒是不喝了,明天一早我还得去院里排《雷雨》,下午还有演出。” “你这不行啊,怎么几年下来,酒量还没半点长进?我像你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头天干一斤,第二天啥事不耽误。” “你问我,我还纳闷呢。” 凌晨回去的路上,徐容想起先前所见一幕,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徐老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王亚芹的声音适时传来。 徐容笑着问道:“你见过在 ktv 里跳交谊舞吗?” “啊?”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是一群上了年纪的人,而且还自持身份,但是醉翁之意,他这个头脑还算清醒的旁观者算是看的明明白白。 到了家,估摸着自己一身酒气,而且大半夜的,小张同学肯定睡了,他洗完了澡之后没去卧室,就在二楼的客房睡了。 刚躺下,房门“卡察”一声开了,小张同学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立在门口,睡眼惺忪地道:“徐老师,你怎么不回去睡?” “今儿喝了点酒。” 小张同学走到他身边,探头闻了闻,摇着脑袋道:“没事儿的,很澹,回去睡吧,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徐容早早的来到院里。 “明佳,早。” “老......徐,早。” 于明佳有段日子没见徐容,下意识喊出了过去的称呼,只是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不太对,笑了下,问道:“这么喊你不介意吧?” 徐容仔细打量了于明佳几眼,道:“实际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喊我老徐的。” 于明佳既没跟排练期间似的,投来炙热的目光,又不像去年十月演出时似的,眼神闪躲,而就那么极为自然地和他对视着,大概彻底从“繁漪”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两人并排往院里走着,于明佳捋了下鬓角被暖风吹的扬起的发丝,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对。” 于明佳笑着转过头来,颇为遗憾地道:“那可惜了。” “可惜?” 于明佳迎着他疑惑的视线,道:“我本来以为我有机会的,可惜后来我才发现,那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 徐容颇为尴尬,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到了最后,才硬生生地憋出了句:“抱歉。” “呵呵,没什么的。”于明佳笑眯眯打量着他道,“其实你知道嘛,你这样的才是最吸引女孩子注意的。” “为什么,这么说?” “事业足够成功,上进心又特别强,但是平时又跟个圣人似的,对了,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叫禁欲系。” 徐容跟门口的保安打了招呼之后才道:“你太高看我了,我既不成功,也没什么上进心,而且自律能力又特别差,我只是知道我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而已。” 于明佳顺口接道:“那难道不想要姐姐吗?” 徐容的身形悠然顿住,见于明佳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瞧着自己,还笑意盈盈地眨了下。 他懵了。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卖弄风骚,可是于明佳在他的印象里,并非那样的人,乍然之间的形象反转,让他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呵呵,我就说嘛。”于明佳见徐容神情古怪以至于窘迫,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跟个妖精似的花枝乱颤地笑着。 徐容既不想撩拨她,也不想被她撩拨,先是指了指一侧的走廊,道:“我上楼一趟。” 临走前,他又转过头来,道:“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啦,小张听到会误会。” 于明佳看着徐容上了楼,吐了吐舌头。 去年,她做了一场绚丽的梦,只是那个梦太过美好,以至于她很久很久不愿醒来,那段时间,她一直觉得,徐容就是那个在正确的时间,自己要遇到的正确的人。 哪怕明知道他有女朋友。 直到后来跟岳悦熟悉了,她才意识到,她认识的徐容和别人眼里的徐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慢慢的,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了解十分有限,只知道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她也不知道,曾经她一度很好奇,可是如今,她不好奇了,也不敢好奇了。 因为梦醒之后,她才深刻地感受到,徐容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于于明佳的清醒,徐容既感到庆幸,又觉无奈,因为排《雷雨》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于明佳再也演不出繁漪那种悬崖边死死地抓着稻草的感觉了。 严格说起来,他和濮存晰二人当初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归结到生理刺激的范围,某种程度上给于明佳形成了和繁漪类似的生活环境,如今她彻底从那种环境中走了出来,再演繁漪,就只能使用情绪记忆。 可他毕竟不是周萍,濮存晰更不是周朴园,给于明佳塑造的环境本身就存在一定的偏差,而她记忆的情绪,更是在偏差的基础再次偏差,结果自然是她和整个人物的偏离。 但是一时半会儿的,他除了寄希望于自身,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 张合平放下了电话,让濮存晰坐了,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濮存晰当然有事儿,昨天晚上飞天奖的颁奖典礼把他看的难受坏了。 一切源于朱军对徐容“中戏表演系主任”的介绍,他知道徐容被调过去的来龙去脉,对此也不反对,院里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本来的计划是,等孙丹退休,让徐容去接艺术处,可是现在倒好,全国人民都知道徐容跟人艺没任何关系了。 因此他坐下之后,问道:“院长,昨天晚上飞天奖的颁奖典礼你看了吗?” 张合平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啊,怎么,还出意外了?” “意外倒是没有,就是小徐他老挂在学校,也不是个长久的法不是?”他顿了下,才提议道,“院长,要不抽个空把徐容调回来吧?” 张合平听到濮存晰的话,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正要小啄一口,可是看到其中漂浮的嫩绿的信阳毛尖,他心里同样后悔的要死。 茶叶是徐容送的。 轻轻地将茶杯放下了,他才有点神思不属地道:“对,对,是得赶紧调回来,是得赶紧调回来。” 濮存晰从张合平口不对心的话里瞧出了点不对,问道:“怎么了院长?” 张合平挠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叹了口气,道:“老徐说眼下不合适,刚提拔就调走的话恐怕会引起非议。” 濮存晰本来还要附和,可是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声音陡然高了许多:“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被濮存晰盯着,张合平苦笑了声,道:“这个事儿,恐怕,不好办啦。” 濮存晰坐直了身子,呆呆地望着满脸无奈的张合平,轻声问道:“总不能?” 张合平点了根烟,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事儿,确实是我当初考虑不周,我前两天找老徐要人,老徐一开始还推脱,后来急了,就说当年任明就是被咱们院耍赖要走的,咱们做了初一,不能不让他们做十五,他说现在任明归人艺,徐容归中戏,算是扯平了。” 濮存晰当场急了,勐地立了起来,道:“这不是胡扯嘛,他们把徐容扣下有什么用,当老师吗?” “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见张合平瞧着自己,濮存晰知道自己情绪过激了,又坐了下来,道:“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当初把任明要过来,那是于老师他们干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一码归一码。” “说是这么说,可是眼下的情况是,老徐现在不放人......” 张合平说着说着,忽地觉得不对,夹着烟,愣愣地瞧着濮存晰,不大确定地问道:“存晰,你说老徐是不是一开始就抱着没把徐容还回来的打算?” 等了一会儿,张合平“彭”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道:“特娘的这姓徐的玩我,我想起来了,一开始他压根本就没提珂蓝的事儿,而且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说起珂蓝,明显就不熟,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王八蛋,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濮存晰无语地望着张合平,合着人家只是略施小计,咱们就巴巴的把咱们的未来送给人家了?! 人艺后台。 蓝田野弯着腰,打化妆间开着的窗户望见徐容歪在一角,正要抬手敲窗,注意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后,手又轻轻地收了回来,直起了身子。 他转身走了几步,寻思了会儿,又退了回来,再次趴到窗前,敲了两下之后,轻声说道:“孩子,累啦?” 徐容确实挺累的,这段时间全世界各地到处奔波,时差还没倒过来,昨天晚上又马不停蹄地参加飞天奖的颁奖典礼,采访结束之后,又被李又斌拉着一番应酬,弄得他早上排练的时候都没精神。 “啊。” 徐容听到声音,忙睁开了眼睛,脸上的倦意顷刻间消失殆尽,道:“冯老爷子,不累,我正在酝酿情绪呢。” 老爷子听到他的称呼,脸上的关切恍忽了一瞬,但却没纠正,道:“你头前提的那个事儿,我同意啦。” 徐容迷湖了下,一时间没能想起老爷子提的到底是哪一茬。 老爷子笑呵呵地瞧着他,道:“就是你说的传记的事儿。” “啊,谢谢蓝爷爷啦。” 老爷子笑了,道:“距离演出还有一会儿,先歇着吧。” “嗯。” 等老爷子将窗户合上,徐容挺拔的嵴背又弯了下去,演出、拍摄之外绝大多数活动,他都能推掉,但有些却是推不掉的,如各大颁奖典礼。 就像飞天奖和即将举行的华表奖,他不仅仅是入围男演员,还是颁奖嘉宾或者其他身份。 有时候他挺羡慕韩三苹的,虽说整天大会小会不断,但是需要参加的活动寥寥,即使是三大奖,想不想去也是一念之间,反倒他这个中不熘的,主办方怕他找人跑腿,回回都提前打招呼。 工作室那边,除了钱和关键人之外,其他具体的事务,他已经完全撒手,剩下的两样,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只要紧紧地攥着这两点,即使出问题,也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不过其他的头衔,他已经准备全部推掉,比如视协、剧协之类的,反正自打加入之后,他也从来没参加过一次正式会议和活动,回回都是由靳芳芳或者李亘代为出席。 眼下让他犹豫的是北电的客座教授,当初本来准备到了毕业季,给学弟学妹们排一台《茶馆》,既是让学弟学妹们学,也让学校没上过台的表演老师更新一下排练笔记。 但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之所以不好立刻辞掉,是因为之所以答应,还是副院长请了好几次。 “徐队,准备啦。” “好的。” 徐容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镜子当中的自己,确认妆没什么问题之后,起身走出了化妆间。 剧场观众席中央,七八个打扮各异的中年坐在席间,尽管还是夏天,可是一个个全捂的严严实实,清一水的黑色棒球帽、口罩。 而且他们的行动颇为一致,此时都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戏单。 偶尔的,矮下身子低声交流两句。 “哎,道名,你说的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们干嘛,排的时候我亲眼见的。” “甭管真的假的,等会儿就知道啦。”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章 坚决 随着舞台幕布缓缓拉开,《家》的演出正式开始。 后台,曾在《神探狄仁杰》系列当中出出演刘查礼、鲁成、武攸德的李可龙瞧着徐容一脸倦怠,不大放心地问道:“不碍事吧?” 在《家》中,他出演觉新的三叔高克明。 他知道徐容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匆匆来匆匆去,一直都是脚不沾地的状态。 这台戏能排出来,排出如今的效果,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两位老爷子自不必说,毕竟是从青年时代就活跃在舞台上,虽说蓝田野老师阔别舞台二十年,但大概始终没远离艺术圈、没离开过人艺,对于人物的解构和重组愈发的登峰造极。 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两个年轻人,徐容和袁雨。 大概也是得益于此,两位老爷子排练期间整天乐呵呵的,虽然二老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明白二老最近一直心情不错的源头。 人艺后继有人啊。 人艺的管理一直不同于其他单位,虽说是事业单位,但是建院之初,谁也不清楚院里应该保持什么风气,于是不免向传统的戏剧团看齐。 尊师重道。 也就形成了了很多和国际上的剧团完全不同的传统,如一带一、回炉班,严格说来,都是传统戏剧团的风格。 也是因此,院里退休的老人,也乐意把人艺当成家,当初大导对人艺彻底失望,出走之后跟个愤青似的在媒体上公然抨击“人艺要完”,但当人艺需要他的时候,他仍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归。 对于徐容,两位老爷子并没有多做评价,但是袁雨简直被夸上了天。 于李可龙自身,他意外于袁雨的表现,但相比之下,徐容的进步是他觉得不可思议的。 作为内地第一小生,徐容的进院他不能不关注,也不可能不关注,其实最初他对院里对徐容重视的态度,是不以为然的。 北电出身、影视演员,在他看来,徐容顶天也就是小号的王班。 只不过《雷雨》的排练、演出后,他彻底改变了看法。 新人进院要跑两三年龙套,并不是人艺摆架子,而是要帮助新人重新夯实声台形表的基础。 但是徐容就例外在这点,就像很多刚进院的新人至少需要苦练半年吐字归音,可是人家来的时候是自带的,根本不需要练,张嘴就来,至于大多刚毕业的学生最差劲、也是影视教学当中最不注意的声,徐容的水平直追顶级演员。 但真正同台排练开始,他感受深刻的却非其他,而是令他似曾相识的超强舞台控制力。 排练期间,他没去试图和徐容抢节奏,可是马上就要演出,看到徐容的状态,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一旦徐容出了岔子,演出的效果必然要大打折扣。 回头要是徐容的检讨贴在后台,那乐子恐怕才闹大了。 徐容脸上涤荡了一圈笑意,又很快落下,道:“三爸,没事儿的。” 李可龙瞧着徐容平和的神情、听着他略显低沉的语调,心中不禁生出种大江前浪推后浪的无奈,徐容的天赋太好了,好的令人嫉妒,但只此他倒不会生出如此感受,最让他感觉邪门的是,徐容的技巧相当丰富而且特别扎实。 不过随着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逐渐释然,和绝大多数年少成名的明星、艺人、偶像以及混子不同,徐容平时多数的时间,几乎全投入到了对表演的探索,对于理论的研究和理解,纵然一些专门搞理论研究的纸上谈兵家也比不了。 投入到了一项将他的命运彻底改变的事业当中。 这是很难得的事儿,他见过太多太多年轻人,在取得了一些成绩,火了之后,逐渐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成名、忘了自身的立身之本,直到某一天发现自己不红了,同龄人都一个个都超过了自己,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拍了戏才红,而是拍好了戏才红的。 “三位老师,准备上场吧。” “好。” “嗯。” 李可龙在前,徐容紧随其后,演周氏的高茜落后两人几步,一副追赶过来过的样子,三人上场的过程中,李可龙的声音已然响起,但又不高。 “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这是表演当中的把背景带上场,人物做某一件事,肯定不是从上了舞台才开始。 也是诸多表演专业学生最深恶痛绝的一件事儿,因为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往往会要求学生针对某一个全场拢共只有两句台词的人物写一篇不低于四千字的小传。 徐容比李可龙高了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稍弯着腰,露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可是他的认真像是强打出来的,稍显僵硬的形体、麻木的神情,无不展示着他真实的状态。 高茜追了上来,喊道:“明轩,你......” “明轩。”李可龙立刻打断了高茜的话,右手稍微抬起,指了指他,“你听着。” 徐容站定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回道:“是。” 他的回应并不强,尤其是和李可龙洪亮的嗓门相比几乎如同应付一般,“是”音落下,他抬起眼睑瞧了瞧李可龙,声调又稍微拔高了的点:“三爸。” 他的呈现,和排练时候稍微有点不同,排练期间,他并没有分出这么多层次,而是先抬眼瞧李可龙,然后才打起精神说话。 马上就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而深爱的人却要形同陌路,他此时有些神思不属,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又习惯性的对长辈毕恭毕敬。 “是”并没有体现他的恭敬,但却体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而之后的动作和声调,才是呈现封建礼教对于人的桎梏。 体验是一方面的原因,而一个多月来的忙碌,弥补了他技巧上的不足。 高茜此时追到了徐容身侧,问道:“明轩,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徐容稍微转过身,道:“好多了。” 相比较之下,对母亲,他并没有拿出对待三叔高克明的尊敬。 人生经历的缺失,如今通过王阿姨和小张同学的相处、通过所见到的一些其他母子间的相处模式,基本上已经补全,在他想来,作为本能的最信任的人,即使高门望族,母子之间也应当是有亲情的。 而此时的观众席上安静的没有一丝杂声。 人艺大剧场最便宜的票卖80,前排的卖680,学生打五折,如果因为自身的原因错过了精彩的环节,那花的钱可就血亏了。 在观众席最中央的位置,七八个戴着棒球帽、口罩的观众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 当第一幕结束,七八人全安静地坐着,直到前方一个陪同老人过来的女孩喝水时发出“吨吨吨”声音时,众人才仿佛活过来似的。 “要不,咱们的小分队,还是散了吧。” 其中的某个人突然提议道。 《家》作为人艺的剧目之一,是他们都熟悉的剧目,可是正因为熟悉,才觉得不可思议。 觉新生长在人吃人的封建礼教桎梏下的大家庭中,在高老太爷退休后,家中便没了经济来源,可是于觉新,需要支撑着诺大家族的长房长孙而言,上有吃喝嫖赌的叔伯、总是挑事儿的婶娘、伯母,下有思想行为完全和礼教规矩相背的兄弟,而又恰逢父亲病倒、世道不靖,自身又不得不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不免无力乃至于绝望。 而徐容身上那种从内到外透出的、而又极力掩饰的疲惫,完全将众人给看麻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技巧? “不对不对不对。”一个身形偏瘦的中年摇着头,“他今天的状态太好了,太好了,排练的时候精气神压的没有这么狠。” “那就是...”另外一道浑厚的声音当即接上了话茬,可是因为开口的声音过高,引起的前后座观众的注意,他又立刻压了下去,“就是状态好,顶天也就是百分之百的发挥。” “反正,正常情况下不是今天这个样。” “再看看,再看看。” 到了第二幕,当徐容似笑似哭地说出“我是长房长孙,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要拿我做榜样!”时,其中几人忽地吸了口气。 这改的,绝了。 至此,观众席中央的位置彻底安静了下来,没人再讨论,也没人喝水或者上厕所,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直到幕布合上又拉开。 ...... 演出之后,七八人没再半句交流,和其他的观众一样,麻木地鼓掌、安静离场,走出剧场大门后各奔东西。 来之前计划的完了之后聚一聚的行程,也没人再提起。 陈保国和陈道名是邻居,俩人一块来的,上了车,开了好半晌,陈道名突然说了一句:“你感觉他们仨,谁演的更好一点?” 他知道陈保国明白他指的是谁,今天的舞台上,蓝田野、朱旭、徐容,三个人的表现在他看来是一档的。 陈保国犹豫了一会儿,道:“从表现维度的丰富性上评价的话,徐容还差点意思,但从共情力论的话,就事论事,那小子更强一点,哎,我说,你知道他保持了全场的那种的状态,是什么技巧吗?” “人艺新开发出来的?” 陈道名立刻道:“不可能,人艺眼下就没有像样的学者......” 他极为肯定的话音骤然刹住,人艺眼下还真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学者型演员。 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徐容自己开发出来的技巧,自己还在实践阶段,并未形成系统的训练方法和理论体系,别人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种可能让二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荒谬感,他们知道徐容在探究新方法方面颇有建树,但是他以往的理论,多是对过去的理论和实践体系的补充,像今天这种极为炸天的技巧,恐怕即使放在表演整个大门类当中,也得单开一篇。 “我感觉这种技巧在情绪的各个方面肯定是通用的,回头想办法打听打听。” 而在人艺,徐容仍忙碌着。 接受演出后的记者采访,《家》自建组之处便颇受关注,今天更是来二十多家媒体,有话剧方面的,也有因为他而来的娱乐媒体。 “徐容,能评价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吗?” 徐容毫不犹豫地道:“演的特别糟糕,这可能是我进院以来演的最差的一场戏,希望各位媒体朋友代我表达对观众的歉意,希望大家给我一个机会,下一场我争取演的更好。”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他感觉全场自己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意志上想要振奋起精神,可是身体的疲倦却又客观存在,在这样的一种内耗之下,也导致他陷入更加深沉的疲惫。 但他也没为此懊恼,话剧最大的优点就是给予创作人员重头来过的机会,只要一场比一场好,他就有信心逆转口碑。 媒体看着他一脸懊恼的模样,一个个说不出来任何话来,刚才的戏他们也全程观看,徐容那稳的让人窒息的节奏和共情力,除了袁雨稍微泛出了一点花来之外,简直和两位老爷子并驾齐驱。 不得已,他们转换了话题:“徐容,网上很多人说你演话剧不务正业,你怎么看这些评价?” 徐容反问道:“那什么叫务正业?” “拍电视剧、电影。” 徐容眉头稍微舒展开了点,道:“为什么拍影视就是务正业呢?” “因为更赚钱。” 徐容反而笑了,道:“你知道我一轮演出的票房是多少吗?” “一千万,一个月。”徐容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台戏的成本大概在二十万到一百万之间,如果同等影视的制作周期,你们还觉得不够赚钱吗?” “可是,那些钱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徐容脸色一肃,当即道:“我要批评你几句了,我们呼吸的新鲜空气、出门乘坐的地铁、公交、走的马路这些公共设施的建设,钱从哪里来,不要总想着自己,要多想想大家、想想社会。” “徐老师......” 徐容接受采访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道歉,只是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一大群记者,再瞅瞅剧组其他人,除了两位老爷子跟前有两家媒体外,其余的全集中到了自己这,道:“各位朋友可以采访采访其他演员,观众都太了解我了,不需再了解,我们应该给其他演员一些机会。” 不远处的濮存晰听到徐容的话,不由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点欣慰的笑容。 徐容让记者去采访其他的演员,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但正因如此,才让他觉得欣慰。 可是越是欣慰,越是难受。 他已经登门拜访过,中戏不放人的态度非常之特么的坚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粪坑 采访环节结束后,徐容回到了化妆间,并没有立刻卸妆,而是躺在休息的沙发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很清楚今天自己状态不好的根源,最近的事情太多分了神,也耗费相当多的精力。 家里还有十几份剧本没来得及看,今天、明天、后天连着三天演出,而后天演出过后,他还得立刻换身衣服,去参加华表奖的颁奖典礼,再之后还要出席中戏的开学典礼。 长达几个小时的演出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演员这行,有一个词语可以高度概括,外松内紧。 在台上,精神得时刻紧绷着,候场的时候,又难免要考虑之前哪演的不对、之后该怎么演或者再熟悉熟悉台词,面对一千名高标准、严要求的观众,登台的次数越多,他越不敢放松。 因为去年面试的时候,有一个考生演繁漪,他看了之后,觉得极不舒服,于是问道:“谁教你这么演的?” 学生当即回答:“谢延宁老师就是这么演的。” 他没法反驳,因为谢延宁是院里的前辈。 从那个时候起,他才意识到,来看戏的不仅仅是喜欢看戏的观众,还有国内各大剧团的同行、京城各个院校表演专业的学生,而且大多还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 除此之外,也许他的演出录像,还会同的理论一道,走进各大院校的课堂,成为老师分析、学生学习的模板。 演的不好,观众不来看第二场还是其次,误人子弟的责任他担待不起。 因为等学生以后演的时候会照着学,一旦碰到同行、前辈指出不对,他们往往会和那个考生一样,理直气壮地反驳“徐容老师就是这么演的”,诚然,同行会顾忌他的面子和地位不再多说,但是他的疏忽很容易带坏未来一个本来能成为好演员的孩子。 这是他一直以来刻意避免的,宁可少挣点眼前的钱,也要做好自己赖以生存的事。 “笃笃笃。” “请进。” 濮存晰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竖了根大拇指,道:“小徐,你今儿演的可是真的好。” 徐容脸上“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道:“濮院,我知道今儿出了问题,你就别埋汰我了。” 濮存晰愣愣地瞧着他,道:“不是,你今儿演的真的特别好,刚才在侧幕条,蓝田野老师都激动坏了,说你现在完全能撑得起一台戏了。” 徐容狐疑地瞧着他,见他的模样不像是安慰自己,他将信将疑地道:“真,没拿我逗乐的意思?” 濮存晰脸色稍微严肃了点,道:“小徐,我知道你对自己要求很高,可是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狠了,你难道没看到观众的反应,没看到......咳咳,反正这么跟你说吧,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 “小徐,你得把状态保持住,争取演他个三十场。” 徐容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 他真保持不了眼下的状态。 濮存晰将他的水杯拧开了,递到他跟前,道:“喝口水,小徐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刚从空政调过来的时候,也是兴冲冲的,后来才发现不对,老受打击,老受打击,你别看蓝田野老师现在慈眉善目的,那时候可一点不含湖,稍微犯错就是一顿训。” 徐容忙接过了,有点受宠若惊,往常濮存晰对他关心是有的,可是如眼下这般,将水杯递到他跟前,恐怕张合平也没享受过。 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濮存晰哪能想到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会让徐容胡思乱想那么多,接着道:“但是呢,长辈们责骂,其实出发点是好的,你吵别人的时候,会因为想让他变得更差嘛?我想肯定不会。” 见徐容的神情愈发迷惑,濮存晰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徐啊,跟你说这么多,其实想告诉你一点,咱们的根,在人艺,尽管有时候有些事儿不符合心意,但其实相比之下,咱们家里的风气算是好的,不像某些单位,比方说中戏吧,我跟你说,你是不了解,那各种种歪风邪气啊,那地方,啊,啧啧,真不能说,简直,简直就是个粪坑。” 徐容张了张嘴,问道:“不能吧?我也有几个朋友在中戏任职,没听说......” 濮存晰摆了摆手,道“咱们不谈别家的事儿,还是说咱们自家,正因为没那么完美,所以才更需要我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楼上,张合平挂断了电话,无奈地挠了挠头顶稀疏的发丝。 票本来就不够,这下可好,还得取消一个场次。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自去年《雷雨》演出开始,人艺的观众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一夜之间,涌入了很多徐容的粉丝。 对这种变化,张合平本身是不乐意见到的,因为话剧演的并非一时的热闹,而且票价并不便宜,他不希望观众来看戏是因为徐容的关系。 另外他担忧的还有一点,黄牛趁机哄抬票价,去年他听说私下里门票已经被炒到了六千多。 这会坏了人艺的口碑。 最重要的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观众是留不住的。 只是令他意外的,去年涌入的年轻观众,竟然留下了三成左右。 一如目今楼下看不到头的排队买票的长龙。 这让他感觉当初的辛苦没有白费,徐容刚毕业那会儿,北电是想把他留校任教的,还是他拜托领导打了招呼,张军才乖乖放人。 而刚才的电话,让他愈发的无奈,他准备再去找老徐谈谈,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慰问慰问两位老爷子和徐容。 化妆间,濮存晰前脚刚走,张合平后脚就推门走进了进来,一进门,又是一顿勐夸。 称赞的接踵而至,徐容彻底懵了。 合着累的时候才能演好觉新? 见徐容神色疲惫,张合平关切地问道:“累啦?” “有点,这段事儿有点多。” 张合平脸色一肃:“那要不要取消一场,你先休息休息?” 徐容愈发感觉不对了,摆着手道:“院长,真不用,我年轻,睡一觉就能缓过来了。” “那就好。”张合平皱着眉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过两天,你是不是还要去中戏上课?” “没,只是去给新生致辞,其他的还没安排。” 张合平轻点了下下巴,道:“也好,能少掺和就少掺和吧,中戏那个地方,唉,咋说呢......” 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靠近了点,一脸嫌弃地道:“就是个粪坑!” 徐容彻底傻眼了,今儿咋了是,兄弟单位怎么突然就变成粪坑了? 他感觉今天濮存晰和张合平的态度很奇怪,一来是对自己的态度好的有点过分了,其次,都对中戏抱着莫名的敌意。 他有点想不通,一如今天他自觉演的不太好,可是所有的人都觉得好的不行,尤其是下班的时候,剧院外排的几百米买票的队伍,让他觉得每件事都透露着诡异。 回到家,再一次听到爷爷对今天的演出的称赞之后,徐容彻底麻了。 吃完饭稍微缓过了点劲儿,徐容冲着厨房里的小张同学喊道:“小张,你等会儿有事儿没?” “我还要去练习呢。” 小张同学的声音打厨房当中传出,等了一会儿,她探出了脑袋,问道:“咋啦?” “去书房看片子。” 小张同学的眼睛悄然睁大,不着痕迹地瞥了正在看电视的爷爷一眼,见他没注意,严词拒绝道:“我还要练习呢。” “行。” 等他到了书房,过了约摸十来分钟,小张同学悄悄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进了门后立刻把房门锁死了,“嘿嘿”笑着,蹑手蹑脚地跑到他跟前,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耳机,道:“徐老师,用这个用这个,以前我们宿舍都是戴着耳机看的。” 徐容看着她兴奋的神色,神情渐渐趋于诡异,将电脑扳了过来,指着屏幕道:“我说的是看今天演出的录像,你以为,是什么?” 小张同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很快的,她又强辩道:“话剧又没字幕,戴,戴上耳机才能听得清声音。” 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作为一名话剧演员,还是人艺的演员,熟悉各大经典剧目是必备的基本功。 “一天天脑子里装的都什么?” “那也比某些人强啊,上了床就没有老实过。” “我那是在其位谋其政!”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义正言辞的模样,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想出怎么辩驳,只好狠狠地锤了他两下,问道:“徐老师你为什么要看自己的录像啊?” “我今天演的真的特别好?” 小张同学立刻点了点头,道:“对呀,感觉比周萍演的还要好,就是你一出场,就能把人的视线牵到你身上,进入那个环境当中。” 徐容皱着眉头,看着画面当中的自己,诧异道:“奇了怪了。” 一边看着录像,徐容一边问道:“其实,演出的时候我有点累,感觉也不太在状态,就是强提的精神,我本来以为我演的很糟糕来着。” “这简单啊,突破极限才能发掘你的天赋啊。”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吧,但我感觉不全是,因为虽然累,但并没有失控,整体还在我的控制之内,如果按你说的,那对于我而言,很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不过,我感觉我好像误打误撞的摸到了点了不得的东西。” 小张同学疑惑地道:“了不得?” 徐容也不大确定,将想法暂时搁置,道:“不好说。” 看了一遍录像之后,徐容把今天的感受、经过记录了下来。 因为没有经过实践检验,他也不好下论断,去推翻过去的猜想。 而与此同时,他演出结束之后的一番言论在外界引起了轩然大浪。 “话剧投资收益率至少10000%!” “话剧才是最赚钱的行业!” 媒体完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徐容的原话是“一场话剧的成本在二十万到一百万之间,但是一轮演出的票房收入达千万。”,只不过到了他们口中,就彻底变了模样。 其实这还是徐容委婉的说法,去年他演出的《雷雨》,总票房一千五百万,占了院里全年票房的近三分之一。 没人怀疑徐容吹牛逼,因为这些数据并不难查到。 至此,某些嗅觉敏锐的资本如同鲨鱼一般,发现了文艺市场的新商机,开始连夜张罗场地、明星,准备大干一场。 回报率实在太高啦! 但却有一家既有场地又有明星的剧院没有丝毫动静。 国话。 通过明星聚拢观众的设想,国话从08年就开始实践,至去年的全明星阵容的《四世同堂》被人艺和孟京辉锤的京城票房惨澹之后,彻底偃旗息鼓。 话剧这行,台上演的不好,哪怕再吆喝,就是留不住观众,演的好了,一台戏一个观众能跟着看一轮。 而且国话非常明白,徐容所说的一轮一千万,纵然在人艺,眼下也只《雷雨》和《窝头会馆》两台。 但是国话没有丝毫劝阻的想法。 与此同时,某小分队成员看着媒体刊登的徐容的“道歉言论”,骂娘的心都有了。 合着,你还没发挥好? 徐容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才起床,一来,是他确实太累了,二来,是他想实践一下心中的猜想。 只不过到了演出的时候,他自认为的良好状态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啦?” “小徐,你这场演的,跟上场比,稍微差点意思。” “小徐......” 徐容再次茫然了,他明明感觉自己的状态非常好来着,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儿的,他又弄不明白。 但是他很明确的知道,和极限没有任何关系,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第一场之所以演的好,根结在于体验。 一种可能不符合“跳进跳出理论”、“‘我’是我的杂念的理论”的实践方式。 8月28日,第十四届中国电影华表奖。 颁奖典礼开场没多久,朱军又一刀子戳在了在家看电视的濮存晰心头:“有请中戏表演系主任、着名青年表演艺术家、影视话着名演员,徐容致辞。” 徐容望着台下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拿出了韩三苹给自己的发言稿,缓缓念道:“各位现场,及电视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徐容,今天,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在电影行业,我是一个新人,但是,我非常庆幸,能够从事这个行当,非常庆幸,在今年踏入了这个行当,因为,一个崭新的、属于中国的大片时代,已经缓缓拉开了序幕。” 开了一天会 刚忙完,大家别等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开了一天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容易 韩三苹双手交叉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徐容刚张嘴念了两句,他脸上先是闪过错愕,而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发现徐容念词的速度,比去年金鹰奖颁奖典礼慢了太多太多,总是念几个字顿一下。 学谁呢? 相比于了解内情的韩三苹,今天同样受邀参加颁奖典礼的诸多同行,望着台上的徐容,尽管内里五味陈杂,但脸上仍挂着澹澹的笑容。 近几年电视剧行业发展如火如荼,徐容与诸多50、60两代的厮杀中硬生生的达成视帝大满贯,而且还是不到二十五岁的大满贯视帝,没人感到陌生,但是对于他今天致辞,很多人仍觉得难以理解。 凭什么? 稍微了解一点,而又没那么了解的,只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运气实在太好,而且他的好运气似乎延伸到了电影领域。 以《建党伟业》为跳板试水大荧幕,相当于开局就摸了一副王炸! 尤其是大多数同龄人都抱着类似的想法,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徐容除了运气好,和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唯有一个人例外,文漳。 他的位置稍微靠后一点,作为同样的科班出身、同样的天赋型演员,文漳过去对徐容的态度跟绝大多数同龄人差不多,不至于天天咒他死,但是对于媒体鼓吹的所谓的“80后第一人”,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现在说谁是80一代第一人,还为时过早。 直到前天看了徐容的演出之后,他的观念彻底扭转,他没和徐容打过交道,但过去林林总总的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有人说他孤傲、脾气暴躁、做事不留余地,也有人评价他性格温和、敬业、大度,而且都有事例作为证明。 但看了他的戏之后,他彻底想通了徐容的声评为什么如此两极分化,一个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行业金字塔的人,是可以并且应当看不起行业内的大多数人的,因为这个行业混子太多了。 而刚才进场后的一幕,他又见识到了徐容的另一面。 和三天前赶集似的参加飞天奖的颁奖典礼不同。 在电影圈,徐容是个新人,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从业者,徐容都称不上熟悉,刚才徐容进场的过程中,前两排的大多数人他都不熟,也不像三天前在国家体育馆似的,从进场到入席,用了比别人多了四五倍的时间打招呼,只是当他走到座位附近时,他的熟人才多一些。 那块坐了不少主办方的人,如韩三苹等。 而此时,徐容正站的位置、说的话,更不是一个“新人”应该有的待遇。 他此时彻底明白了缘由,为什么最近两年来,徐容几乎没有负面新闻,为什么徐容的运气会那么好。 徐容扶了下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眼镜是刚来之前,顺手拿的院里的道具,毕竟他的实际年龄才二十五岁,在这样一个场合吹牛逼,内心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眼镜的阻隔,让他感觉和现场观众、摄影机多多少少的有点缓冲。 另外,也有装点门面的打算。 俗称装逼。 他扫了一眼稿子,抬起头,继续道:“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更要感谢创造这个时代的党的英明领导......2009年,我们一共有5000块银幕,但是今天,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已经拥有的10000块,我相信,10000块银幕完全满足不了中国老百姓的需求,我们需要两万块、三万块乃至十万块银幕,同样,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影院、更多的好电影,来满足我们十三亿人口日益增长的精神消费。” “哗。” 随着徐容的声音落下,整个颁奖典礼现场一片嗡嗡作响,徐容今天这个牛逼,吹的太狠了。 十万块荧幕,当电视机呢? 徐容早就预料到话一出口必然会引起哗然,因为十三亿人口当中,多数是农村户口,他们根本不会走进影院看电影。 但是今天的稿子,不仅仅是念给在坐的从业人员听的。 等会场内渐渐安静下来,徐容再次推了下眼镜,语气平缓了许多,道:“前一阵子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凑巧和一个其他行业的企业家聊天,当时他问我一个问题,三千亿的电影市场该怎们做?” “各位都是电影行业的资深从业人员,有人能替我回答这个问题吗?” 现场响起了一阵欢乐的笑声,这个笑话确实很应景。 徐容倒没这么觉得,国内的市场太大了,十年之间,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千亿的市场,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 他停顿了一会儿,视线缓缓扫过观众席,道:“我告诉他,很简单,等。” “等三五年,我们自然就会拥有一个三千亿的电影市场,可以这么说,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三千亿的市场只会是我们未来必须要面对的事实,甚至五千亿、一万亿也大有可能。” 他说到这,再次顿了一瞬,拳头高高扬起,而后掷地有声地道:“电影,是一个没有天花板的产业!” 会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生出一个类似的念头,徐容疯了。 一万亿是什么概念? 平均一张票50块,要达到万亿市场,每年就要卖出去200亿张票,也就是意味着全国人民,甭管男女老少,哪怕襁褓之中的婴儿,每个月都必须去看一场电影。 徐容本来以为此处应有掌声,如同当年“我们要坚持到最后,我们将在法国作战,我们将在海上作战......”的情形如出一辙,可是看着观众席上一张张诡异的表情,他极为自然地再次推了镜框,继续念道:“大家都觉得很遥远,甚至不可能实现,我有一个问题,迪士尼遥远吗?我们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大的需求,难道不能有我们自己的迪士尼,难道仅仅一个迪士尼就能满足我们迅速膨胀的需求?” “我想,不够,远远不够。” “可能大家对我今天的话有所怀疑,我举一个例子,以前,大家都觉得话剧是小众艺术,赚不了钱,但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广大观众对于精神消费品需求的提升,一台戏一轮演出盈利两千万、三千万已经变成不争的事实。” “而我们身为电影人,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迎接属于我们的大片时代。” “谢谢。” 徐容话音落下,迅速收起演讲稿,在朱军的“谢谢徐...”的声音刚开了个头,他就一熘烟的跑下了台。 他实在怕等会儿朱军采访他。 他可没韩三苹的气魄,敢拍着胸脯说万亿衍生市场指日可待,更没有擘画一番什么、漫画 ip +影视+衍生品之类宏伟蓝图的口若悬河。 除了韩三苹,今天参加颁奖典礼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逼了,理性上,他们觉得徐容在胡扯,可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中国真的产生不了迪士尼? 难道中国仅能容下一个迪士尼? 此时反而没人在意徐容为什么会为华表奖致辞,而开始好奇,市场的体量,到底能容的下几个迪士尼? 徐容坐在台下,看着优秀男演员被老师和葛尤摘取,优秀新人男演员被花落文漳头上,倒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 拍电视剧,他看重奖项,因为电视剧大奖的评选时,收视率占比很大。 但如今国内的电影市场,商业片和文艺片似乎开始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 韩三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不要急,未来总是有机会的。” 徐容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机会我可以等,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以后你还是找别人来干吧,我感觉,明天早上可能很多人会骂我。” 韩三苹呵呵笑着,凑近了点道:“你要知道如果以后咱们真的实现三千亿的市场,你今天的发言功不可没,如果咱们真的能够凭借资本的涌入实现产业升级,你哪怕现在息影,也是中国电影产业的大功臣之一。” 徐容意味深长地道:“反过来也差不多。” “你要相信国家。” 第二天,徐容预想的铺天盖地的批评没见到,倒是先让他率先见识了资本的力量。 在《家》首演后的第四天,也既他发表话剧一轮演出利润千万后的第四天,一个令他预想不到的团体正式宣布进军话剧行业。 德云社联合龙马社上演《窝头会馆》。 这是徐容没想到的,他先前去看过德云社的相声,班主是有真水平的,但是其他人,真功夫就不见得有多少了。 而且最近几年来,围绕着社团成员的负面新闻从来没断过,也导致其整体评价毁誉参半。 他其实还是颇为期待的,话剧哪怕已经上百年的历史,在国内仍是小众艺术,通过一些曝光量比较大的团体、艺人让观众了解这一艺术形式,于人艺百利而无一害。 人艺的观众来源很复杂,有从七八十年代乃至于五六十年代就看戏的忠实观众,有偶然跟着长辈、朋友来看了一场人艺的戏的年轻人。 当然,更不乏通过其他渠道,发现话剧很难看,而抱着话剧到底有多难看来人艺的看个究竟的。 而且这批人还不是少数,但是最终,抱着此类心态的大多数人都变成了人艺的忠实观众。 简而言之,在人艺人的普遍思维里,国内各大剧团负责引流,而人艺负责增量的留存,让他们喜欢上这一形式。 一直以来,徐容看话剧的眼界都很高,上学的时候,他刷的都是国内外经典剧目,毕业之后时间相对少一点,再去看戏大多都是因为新意,如前段时间稍微关注了点的中性面具。 于传统剧目,尤其是经典剧目,一般团体的演出他实在看不下去,就像一个高中生实在看不下去小学生为了加减乘除急的抓耳挠腮一般。 “小徐,晚上去瞅瞅?” 徐容正在办公室里翻着《斯氏全集》,以解答这段时间的疑惑,这个问题,他问过两位老爷子,可是两位老爷子也没给出答桉。 只是告诉他,这是每一个好演员都会遭遇的困惑。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见濮存晰手里甩着两张票,问道:“看什么?” 濮存晰将票放到他跟前,道:“德云社演的《窝头会馆》,张国立送来的,说让给给意见。” 见他怀里抱着的斯氏全集,濮存晰笑着道:“别纠结啦,这种难题,等你该想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书都翻烂啦,再翻也没用。” “就是朱旭师伯说的每一个成名演员都必然有一项绝技?” 濮存晰噼手将书从他手里夺了回来,道:“走走走,我跟你说,你不可能从书里看到答桉的,你得去向生活学习。” “你遇到过吗?” “你说呢?” “怎么解决的?” “又演了十来年自然就明白啦。” “十,十来年?” “你以为?”濮存晰见他钻了牛角尖,甩了甩手中的票,“去不去?” “去。” 徐容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票上,问道:“刚才听你说,张国立送的?” “对,他是导演,送了我十张,特地给你留了一张。” 到了地方,徐容看着坐的满满的大剧场,低声道:“别的不说,就这架势,比绝大多数剧团要强。” 濮存晰笑了下,低头认真地看着节目单,张国立是话剧演员出身,这些细节倒是不会弄差。 只是随着演出开始,徐容的眉头不由皱起,节奏有点不太对。 一幕结束之后,他低头扫了下手表,和濮存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疑惑,整个舞台上,竟然没有核心的节奏点?! 就像推磨,一群人你推一下我推一下,而非某一个或几个人始终掌控节奏。 随着帷幕落下,徐容已然能够预料明天的评价,于广大没有看过话剧的普通观众而言,这是一台足够热闹的戏,但于看多了话剧的观众而言,评价恐怕不会太高。 “很感谢各位观众能来捧场,其实今天来了很多朋友,当然还有一些行家,其中两位更是国内话剧界的顶级大腕......” 听到张国立的话,徐容心下就暗叫不好,凭心而论,今天的演出,不及格。 但是当着广大观众和媒体,他要是把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恐怕得把张国立和德云社得罪个干净。 “徐老师怎么评价我们的今天的演出?” 望着张国立的笑容,徐容又瞧着跟前一个小胖子捧着的话筒,犹豫了好几秒,才接过了,轻飘飘地道:“不容易,不容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签名 张国立仔细咂摸着徐容口中的“不容易”,越是咂摸,越觉得这仨字意味深长。 要是乐观一点,可以认为他评价的“不容易”,是能比肩专业话剧演员、甚至接近人艺《窝头会馆》的高度,若是悲观些,能完整的演下来、观众没有中途退场,同样是一种不容易。 只不过等他发现徐容说完“不容易”后,立刻将话筒塞回了小胖子的手中,似乎他拿的不是话筒,而是块烫手山芋。 见此情形,他哪还不明白徐容“不容易”当中的倾向性,也就没再问濮存晰的意见。 徐容年轻,毕竟还有所顾忌,以濮存晰今时今日的地位、资历以及性格,恐怕未必会给他面子。 徐容说完便坐下不再言语,不过今天来看戏,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从妆容上来说,人家确实用心准备了的。 这点和自家截然不同,院里为了让演员更深入的寻找角色的内心世界,除非外请的名家,妆一般都是演员自己动手。 但毕竟不是专业的,难免有所瑕疵,现代戏还好,一旦遇到古装戏,如《茶馆》的第一幕,那明显的头套让人看着就相当出戏。 他准备回头招俩专业的,或者搞一次专门的培训。 散场之后,刚出场,在自家的《窝头会馆》中演苑江淼的荆昊就在俩人耳边滴咕道:“我就奇了怪了,竟然还有那么多观众叫好,连人物都没搞懂。” 张国立送了十张票,除了濮存晰的亲友外,院里来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他们本来就是图个热闹,可是没成想来了之后,真真只瞧了个热闹。 关键《窝头会馆》的热闹,是编剧赋予的,而非演员赋予的。 “瞎滴咕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徐容瞥了他一眼,好不好看,孰好孰坏,自有观众评说,他们作为专业人员,而且还是处在这个行业金字塔的从业人员,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评价,都免不了被过分解读。 上了车,濮存晰才问道:“今天的演出,你怎么看?” 徐容想了一会儿,笑了:“票友性质吧。” “怎么说?” 徐容发动了车子,道:“这台戏本来就比较热闹,相对于比较深刻的、严肃的《茶馆》,要容易被观众接受一点,其实我看剧本的时候,有一个不大确定的怀疑就是编剧刘衡这家伙思想是不是有问题,为此,后来我还特意抽空跟他聊过,才发现这家伙不是有点问题,而是大大的有问题。” “从一个文人的角度来说,他没有任何问题,《窝头会馆》的要表述的思想,是最贴近现实的,甭管谁当皇帝、谁坐江山,于老百姓而言,他们哪管那么多?其实老百姓没几个人关心gdp、cpi、恩格尔系数是多少甚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他们最关心的是一家老小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生病了能不能看病、老了有没有人赡养,这才是老百姓关心的,所以才有了天兵打到北平城外时,会馆里的几户人家全都吓的要死,因为要打仗啦,打仗就免不了死人,至于谁跟谁打,于他们而言没什么区别。” 徐容见濮存晰的脸色稍微有点严肃,道:“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就是就事论事,虽然我学习参加的不多,但是一颗红心还是向着党的。” 完了他又补充道:“咱们院里这点表述的虽然不太明显,但也呈现了,今天他们演的,什么也不管,就热闹就完,这个戏其实跟喜剧没丁点的关系,看着像是喜剧,挺乐呵,但是你看完了,发现其实就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悲剧。” “你的理解很深刻,要不要试试?” “可拉倒吧,你要让我接《茶馆》我倒是没意见。” 濮存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个决定,他做不了主。 将濮存晰送到了家门口,下车前,濮存晰道:“对了,后天晚上国话有一台《理查三世》,你可以去瞅瞅。” 徐容没立刻应下,道:“到时候再看吧,后天上午我得去中戏,徐院长昨天还特地跑了我家一趟,到了下午又有演出,到时候看情况吧。” 他也没问谁演的,国话确实有几个好的话剧演员,但是那些如今一个个全扎根在影视圈,哪有时间去排《理查三世》。 濮存晰听到他的前半截话,脸上闪过一抹异样,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哦。” 在徐容关上车门前,他似乎才想起要叮嘱一句:“路上慢点。” “放心吧。” 望着两团橘色的圆圈远去,濮存晰仍在原地伫立着,尽管时节仍是盛夏,但他却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出直冲脑门,徐祥对待的态度,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毕竟宁愿耍赖都不把人还回来,在培养出徐容对中戏的归属感之前,态度上肯定比亲儿子还亲。 如今看着表演理论界人才济济,但是实质上,这些年来国内的表演理论并没有丝毫进展,而徐容发表的三篇极具创新性的文章,都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于急需从三大院校脱颖而出的中戏而言,简直是香饽饽。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一点,徐容已经在着手全面探索自身的表演方式,尽管眼下只有个苗头,但未来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他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向蓝老爷子家所在的单元走去。 过阵子会有两位领导来院里看《家》,演出之后肯定是会有慰问环节,老爷子无论身份、地位,顺带着提出把徐容调回来的心愿,都合情合理。 他很清楚一点,以徐容的学术能力和为人处世,如果三年内不能把他调回来,再想弄回来恐怕就难了,那小子向来出手大方,在人艺,土特产开路那一套吃得不是很开,但是到了中戏,恐怕就不好说了。 两天后,中戏。 徐容一身西装,站在大礼堂的前方,在掌声落下之后,缓缓道:“同学们,我是徐容,首先我代表表演系欢迎你们来到中戏,开启为期四年的大学生涯,刚才院长讲了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那我就说一点专业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你为什么来这里,又抱着什么目的学习?有人抱着当明星,有人抱着赚大钱,也有人抱着迎娶白富美或者嫁给高富帅,而我相信你们其中的绝大多数,其实是稀里湖涂的坐在了这里,当然,这些都没问题,我们学校的全称是‘**戏剧学院’,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说说咱们的戏剧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一群刚刚踏入校门的学生,他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回答,于是道:“是为了改良,改良我们的社会、改良我们的生存环境,我希望从今天开始,除了保留以上种种目的之外,你们能够记住戏剧创立的初衷。” “第二点,我再说说怎么学?” 徐容说到这,笑着道:“首先我建议你们找一个热爱学习的对象。” “哈哈哈。” 学生本来一本正经地听着,很多人还拿笔记着,因为他们已经从网上听说了上一届北电新生的悲惨遭遇:徐容说的话你可以不记,但是考试一定会考! 他们本以为徐容会说什么严肃的内容,结果却让他们找对象! 徐容同样笑着,道:“为什么给这个奇怪的建议呢,因为大学的空闲时间实在太多了,你可以随意支配,混水摸鱼你能摸四年,起早贪黑同样是四年,而两个人相互监督、相互进步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其次,你要热爱它,如果你对这行没兴趣甚至反感,那么我建议你尽快转专业甚至退学,做一件你不喜欢的事情,于你自身、于我们教职工,都是煎熬,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很难取得成绩。 在这里,我还对各位同学们有一个善意的提醒,如果一个男生或者一个女生不热爱这行,那么我可以这么说,他或者她也不会爱你,因为当你们走出校门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们极大的可能不会继续在一起。 我举一个例子,人艺的宋单单老师,当初考人艺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大学四年,你和你的对象要做的,就是夯实声、台、形、表的基础,八个过程、三十二个训练方法,这些你们在大学之前必须烂熟于心乃至于形成身体的本能。” 徐容看着一个个学生脸上露出的迷惘的神情,道:“记个大概就可以,不会考,当然,请你们保持相信,也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四年里,我一定会让你们排戏排到吐。” “哈哈哈。” 徐容望着一个个跟没事人似的,同样笑了,心中却是为他们默哀,嘴上继续道:“第三个问题,也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学了就一定有用吗?或者说学了一定能红吗?” “我可以坦诚的回答大家,暂时未必有用,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用武之地,但是等你需要用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会,岂不是尴了个大尬?”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你们的学姐,叫袁雨,大家可能都没听说过她,她在人艺眼下正在上演的《家》中演鸣凤,但跟咱们这行绝大多数人一样,平时很努力,也没什么名气,但是在和她合作之后,我觉得她的天赋和努力不应当被埋没。 请你们记住这个名字,我想未来的不久,你们一定会对她耳熟能详。 最后的最后,我送大家一句话,世界上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每一片羽毛上都沾满了光辉。” 致辞结束之后,徐容并没有留在会场,而是跟着院长徐祥走向了行政楼。 徐祥瘦长脸,个头不高,谢顶,说话的语速不快,老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打会场里出来好一会儿,徐祥才慢悠悠地道:“小徐啊,今天讲的很不错,等有时间了,带一届学生?” 徐容看着个头不高的徐祥,道:“成,感谢院长的栽培。” 徐祥话说的也明白,等有时间了,眼下他刚刚进军电影市场,属实抽不出时间。 徐祥摆了摆手,笑着道:“咱们是一家人,什么栽培不栽培的,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其实老早就准备好啦,咱们可不能学某些单位,光嘴上喊着重视,办公室猴年马月才到位。” 徐容听到徐祥的话音儿,总感觉他在指桑骂槐,因为他在人艺的办公室,就是今年年中才拾掇好。 “小徐啊,我看了你写的几篇文章,很大胆,也很有建设性,这样的文章,以后要多写,现在咱们就缺你这样实践经验丰富、理论扎实的学者,这很不错,以后遇到这样的老师要多表扬,更要鼓励,就像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我仍然力排众议让你担任系主任,为什么?就像你刚才说的,世界上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每一片羽毛上都沾满了光辉。” “谢谢院长。” 徐容在学校呆了一会儿,婉拒了徐祥一起吃饭的提议之后,急匆匆地向停车场走去,他下午还有一场演出。 “徐老师,徐老师,等一等。” 徐容刚出行政楼,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儿就风似的冲了过来,背上的粉色背包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他望着女孩,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语气温和地道:“你是,学生吗?” 女孩忙点了点头:“啊,是的徐老师。” 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本书和笔,递到了徐容跟前,满脸期待地问道:“徐老师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 “好的。”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等接过了书,反而愣住了,书名是《我知道光在哪里》。 作者濮存晰。 女孩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徐老师,来的匆忙,拿错了,本来想拿笔记本的。” 徐容面皮当即一板,道:“在学校就要好好学习,不要学外头,追星追星,那没好处。” 这么说着,他笔走龙蛇的在扉页上签下名,不过不是自己的,而是濮存晰仨字。 “徐,徐老师?”女孩儿看着徐容递过来的书,傻眼了,“能不能签你的?” 徐容一拍额头:“哦,不好意思,写的匆忙,本来想写自己的名字的,不过正好不是吗?” “好啦,再见。” 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抱着包和书追了上去:“徐老师等一等。” 徐容看着拦在身前的女孩儿,笑着道:“你还有事儿?” 女孩犹豫了下,低声道:“那个,徐老师,我是王镭的女朋友。” “啥玩意?” 徐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瞧着年龄不大,但是王镭可比他还大了五岁的,于是问道:“你,真是学生?” “嗯,刚上大三。” “你什么时候跟王镭认识的?” “五年前。” “卧...咳咳...真没想到。” 徐容脸色愈发的严肃了,道:“我回去得好好批评批评王镭这家伙,怎么......怎么能骗你这种社会经验不多的小女孩。” 女孩一听徐容的话,立刻急了,道:“没有没有没有,我上学晚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成年了,徐老师你不要批评他。” 徐容从女孩急切的神情中,判断出她的确不像说谎后,才笑着接过了书,一边签着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我就说之前问那家伙有对象没有,总是回回跟我支支吾吾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评价(先更后改) 对于王镭的私人生活,徐容并未再多问半句,尽管瞧着俩人年龄差距稍微有点大,但毕竟都是成年人,而且男未婚、女未嫁,只要没到“生活作风”的高度,都轮不到他操心。 一如年初于振的婚姻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年初,随着于振妻子的一篇网络檄文,于振一夜之间陷入众失之的,传统媒体、网络上各种家暴男、变-态等骂名纷至沓来。 对于外界关于于振的声讨,徐容没有任何表态。 他一直坚持认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从某个人嘴里听到对某某某的评价,他会留意,但却会保留意见,虽然不是从事传媒行业,但毕竟是交集较多的行业,也实在太了解媒体的德性,况且他确实不了解于振和他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网络评价,他更是半分不信,就像他从未在镜头前展现过真实的自己。 即使是亲近朋友的说法,也会因为亲疏远近、利益关系,总会掺杂或多或少的主观意志。 就像在杨蜜的口中,两人的关系很要好,之所以没有合作过,也是因为实在太过熟悉,不好意思合作。 但实际情况如何,双方心里简直透亮。 其实这几年,徐容敏锐地发现了点网络言论和过去的不同。 戾气愈发严重,哪怕本来一件好好的事儿,也能被无限放大,进而被人曲解、攻击。 似乎对于任何一件事儿,网络上都不能形成统一的意见。 最初让他察觉到这点的,还是关于《北风那个吹》剧情梗概的讨论。 而他的敏感也让他对两代人对待刘青这个人物行为截然不同的态度思考了很久,直到前阵张罗给院里的老前辈作传时,他才想明白了缘由。 压抑的太狠了。 08年以来,房价、物价全面走高,年轻人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可是为了几两碎银,他们又不得不委曲求全,面对上司、领导的苛责,只能陪着笑脸。 但人的情绪是需要释放的,只是社会似乎并没有给当代年轻人合理的释放途径,反而让他们把嘴巴闭上,他们下意识也只能把积压的不满情绪通过网络发泄。 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网络上的言论,是不需要负责的。 其实在他来看,这其中,媒体和新媒体要负有小部分的责任。 为了博取眼球,媒体如今极度热衷于报道社会的负面新闻,但是事实上生活并没有那么阴暗,只不过唯有阴暗才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的窥阴癖。 可是人的社交圈子、眼界又是有限的,白天忙碌工作,像牲口一样被压榨,到了晚上,又浏览各种各样的全世界发生的最无耻、最没有下限的新闻,久而久之,就会认为身处的环境就是如此,而长久的负面情绪得不到宣泄,不可能不疯狂。 至于大部分责任的承担者,他只能通过自身的身体力行,去引导。 回到院里,他吃了点东西后便把自己关进了化妆间。 今天下午要演《雷雨》。 这台戏大学学了四年,毕业之后,正式演出近四十场,排练几十遍,至于每一句台词到底说了多少遍,已然无法统计。 因为抛去时代背景,单纯的看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很容易从身边的发现相似的人,用雷同的语气说着相彷的话。 每当遇到类似的场景,他都会重新把台词再拿出来咀嚼一番。 然后又会忽然觉得过去演的可能有点不太真实。 一如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回首往事时,会对过去某些情境下做出的选择感到遗憾,并且觉得也许如何如何眼下可能会更好一点。 对于《雷雨》,他的感受更深刻一些,在人艺,这是一门入门的戏,但是想演好,难度却又直线上升。 因为其中每一个人物身上都充满了巨大的矛盾,而非其他影视作品当中的单一性格。 也许,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确确实实存在这么一群人,就像巴金先生根据自身的经历写就的《家》。 郑老爷子曾告诉他,《雷雨》当中的那句“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今天我忽然悟到做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他演了几十年,才真的把这句台词给演明白。 徐容对这句话第一次有感触,是跟张叔叔商量婚事怎么办时,对于两方礼节上的冲突,张叔叔不顾王阿姨的反对,全听了他的意见。 他当时觉得很奇怪,可是事后,才慢慢的明白了对方的苦心。 而感受最深刻的,是随着融入院里越来越深,他真心实意的想给院里办点事儿、搞点改革时,才陡然发觉阻力重重。 而张合平、濮存晰、任明等人也都知道他是出于善意,可是仍旧无法推行。 慢慢的,对于“今天我忽然悟到做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也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 话剧和现实的相互映照,从网络上也可以一窥究竟,就像茶馆常四爷那句“我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逐渐演变成了“我爱大清,可谁特么爱我呀?”,时代背景虽然不同,但是人遭遇的苦难则是类似。 这就是他一直坚持演话剧的意义,因为如今的影视,已经在商业化的道路上策马狂奔,而绝大多数想通过影视消遣、打发时间的观众,是接受不了深刻的和苦难的。 演出下午两点半开始,一点钟时,徐容盯着镜子中因为妆容逐渐陌生,而又逐渐熟悉的面孔,轻轻地吐了口气。 于明佳的状态不复以往,无形中给他增加了不小的压力。 确定妆容没问题之后,他歪在化妆间里的长条沙发上。 周萍进门之前,是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病怏怏地躺着。 ...... “徐老师,徐老师,准备啦。” “好的。” 徐容稍微整了下长衫,拉开门,走出了化妆间。 上了台之后,于明佳明显地察觉了点不对,相比于去年的演出,她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而同台的朱晓鹏也生出了类似的感受。 这种诡异的情形立刻被台下的观众感知到,他们总感觉经过近一年的休整之后,《雷雨》比上一次更加自然。 可是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徐容在《家》的演出中展现的强大共情力,已然在他们心中形成了固有印象,就像濮存晰、冯远正等人。 演的好理所应当,要是演的不好,反而才有问题。 等演出结束之后,濮存晰望着徐容的眼神,简直能放的出光来。 一台戏演下来,他从徐容的身上,感受到了两位熟悉的长辈的影子。 于是之、林连昆。 过去院里两位长于表演节奏的演员。 他本来以为照着徐容的天赋,他还要差不多三五年的光景,才能撑得起一台戏,再经十来年的打磨,才能成为观众口中的“新神”,可是今天同台演出之后,他才发现,尽管过去自己已经给予了足够高的期待,但徐容仍然不知不觉之间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此时,他已经不再担心徐容的编制归属问题,尽管交待时,被蓝田野老爷子一顿噼头盖脸的臭骂,可是最终,老爷子仍一力承担了下来,不过不是等一阵子的演出,而是年底的老同志慰问。 “晓鹏,今天表现不错。” “于哥,辛苦啦。” 谢幕之后,徐容站在后台的入口,跟演职人员道着辛苦,这是他跟濮存晰学的,演出是他身为演员的本职工作,而演出之后的鼓励,则是演员队长的责任。 “小徐。” 正在此时,任明领着一个他瞧着有点眼熟的黄头发蓝眼睛的中年走了过来。 “你好。”在望见徐容之后,那中年快步走到了他跟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凯文·史派西。” “你好你好。” 任明瞧着徐容和对方握了手,一脸不解地瞧着自己,哈哈笑了两声,介绍道:“凯文·史派西,2000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获得者,最近正在举办《理查三世》的全球巡演,这几天在国内演出,今天听说咱们演《雷雨》,就过来看看。” 而后,他又用英语给凯文·史派西介绍一番了徐容。 徐容诧异地瞧了任明一眼,没瞧出来,自家这位副院长的英语竟然说的比自己熘多了。 凯文·史派西打量着徐容,笑着道:“你的表演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在任明再次翻译之后,徐容笑着道:“谢谢。” 见徐容似乎不大在意,凯文·史派西愣了下,想了想随即释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徐容,道:“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晚上在你们的国家话剧院有我的演出,希望你能来观看。” “好的,一定。” 一旁的于明佳看着他手中捏着的名片,道:“哇塞,奥斯卡影帝哎。” 徐容随手将名片递给了她,道:“喏,送你了。” 于明佳稍微了解一点他,对此也不感觉奇怪,不过仍道:“老徐,我觉得你也可以举办全球巡演。”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好来坞好多大导演和制作人都是忠实的戏剧迷,说不定你还能因此进入好来坞呢。” 徐容摇头笑了笑,对于每一个刚刚从事影视行业的演员来说,奥斯卡是终极梦想,他过去也是如此,但是后来,他才慢慢的意识到,奥斯卡是有国界的。 至于好来坞,倒并非他的目标,今年上半年,国内的票房总额近六十亿,全年一百亿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这还是国内电影市场仍处于起步阶段,十年之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万亿肯定不可能,但是千亿的市场,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必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而且他一颗红心的根基,注定了他很难得到西方世界的认同,即使真的去了好来坞,恐怕最大的可能不过是帮助国外影视制作公司开拓国内市场。 晚上,徐容如约看了凯文·史派西在国话演出的《理查三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 即使他听不懂台词,但是每一句大概意思他是明白的,就像每一个西方戏剧演员同样熟悉《茶馆》、《雷雨》两台中国经典戏剧。 而且还真让生出了点搞全球巡演的想法。 尽管所谓的全球巡演赚的绝大多数都是华侨的钱,但是也并非不能赚外国人的钱。 不过这些短时间恐怕还难以实现,接下来的几年,他的工作重心仍是电影。 “徐是一位伟大的演员。” 在演出后接受记者采访环节时,凯文·史派西被媒体问到最喜欢中国的哪位演员,出乎媒体的意料,他并没有说出另外两位国人耳熟能详的名字,而是一通对徐容的吹捧。 “伟大”两个字的超高评价,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本就因为华表奖上的大胆发言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徐容再次成为全民议论的对象。 经过诸多网友的分析,徐容在发言过程中多次推镜框的动作,证明他对自身的发言极度不自信。 也就是说,他在吹牛逼。 与此同时,徐容在中戏迎新典礼上的致辞,也被上传到了网上,一时间被称为“年度最接地气的系主任”。 两番截然不同的言论,让诸多网友感到迷惑的同时,也引起了很多媒体人的关注。 因为徐容出现在媒体前的次数太有限了,最近两年,访谈类的节目,除了《艺术人生》请到了他一次之外,愣是没有第二档节目获此殊荣。 可是越是如此,徐容越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娱乐节目之中。 “我和他合作拍过一个广告,印象就是气场特别强,就是那种你面对他会特别紧张。” “如果让你现在和他合作,你会紧张吗?” “哈哈,有点儿。” 某位年初窜红的知名女星,在参加一档访谈节目时,对徐容的描述再次刷新了网友的认知。 这还是那个华表奖上吹牛逼都得戴着副眼镜的徐容吗? 还是那个杨蜜口中“他人超体贴的。”的暖男徐容吗? 徐容听着小张同学乐呵呵地说着关于自己的新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但仍没想起哪怕丁点的关于唐鄢的印象,道:“我和她根本没有合作过,回头让靳芳芳知会一下对方的经纪公司,同学碰瓷我就算了,她好歹也是一线了。” 在徐容说着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一段两年前的广告视频被小张同学翻了出来,举到了他跟前,道:“喏,你们合作过的。” 徐容一瞧,慢慢的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位啊,就说怎么没印象呢。 “哎,徐老师,你看这条评论,你看这条评论。” “什么?” “网友说你是唯一一个让大唐诗仙给你当背景板的男演员。” “没有吧,诗是谁?” “喏,就这个,就是前阵子你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她本来正被人采访,但是媒体看到你来了之后,全都去追赶你,然后她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容想了想,还是没半点印象,不过在娱乐圈这个纷杂的大染缸里,不红,本身就是最大的罪。 连续一个多月的忙碌之后,话剧演出彻底告一段落。 外界对他的争议仍还在继续,事情的起因还要缘于他当初说的话剧利润很高的言论,只是几家公司在试水之后才发现,他的话简直就是在扯澹。 尽管也邀请了诸多明星,可是头一场还好,之后上座率一场比一场低,乃至诸多资本对他所后来的“三千亿市场”也产生了相当大的怀疑。 “咕咕。” “咕咕。” 清晨的光辉洒落大地,小区内茂盛的林木之间,悠扬婉转的鸟鸣悄然回响。 露台的藤椅上,徐容微愣了下,抬起头,侧耳倾听。 类似的情形,有好一阵的没感受过了。 他收回视线,重新投入了膝盖上的电影剧本之上。 ******** 第三卷结束。 第一章 特点 书房内。 徐容看着笔记本上记下的三个词语,轻轻地揉着眉心。 剧本的剧情讲述的是毒枭蔡添明因一场意外车祸被津海市缉毒总队队长张雷逮捕,为求减刑,蔡添明供出了下线,广海市大毒枭黎振标。 张雷决定以蔡添明为诱饵,彻底打掉黎振标团伙,只是不幸的是在抓捕黎振标团伙过程中与对方同归于尽,壮烈牺牲,而与此同时,蔡添明却也悄无声息地逃出生天。 在笔记本上,只有寥寥四行字: 《毒战》之蔡添明 “利己。” “聪明。” “狠辣。” 这是他完整地过了一遍剧本之后,得出的对人物的第一印象。 刘燕名最初希望他演正面角色张雷,但是他只是大概扫了一遍提纲之后,就决定了要出演蔡添明这个反面角色。 自打入行以来,他塑造的人物年龄段跨度很大,既有十八岁的帅红兵,也有年近中年的魏端本,但都存着普遍的共性,就是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正面角色。 唯一的一个例外,《大明王朝》当中的沉一石,也只不过是一个在诸多势力的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可怜人。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生出过迷惘,正面角色到底该怎么演? 只不过后来慢慢发现,其实那只是自己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因为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是不会永远光芒四射的,至于王一民的那样的绝对正面的人物,也只存在于偶像剧的剧本当中。 他拿起笔,想补充点什么,可是犹豫了下,又给放了下来。 第一印象也许不是绝对的正确,但是既然产生了这种感性的直观理解,那么在进行修正时,必须要给予第一印象足够的重视。 三种性格特点,每一个正常人都具备,只是有的人占的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 而之所有把“利己”放在第一位,也是他本能的直觉,人都有利己的本能,而且蔡添明的一切行动,都是极致的利己在推动,从他最后逃出生天的结局来看,他从被逮捕后所做的选择,都是求生本能下的种种努力。 不过这个结局,仍然有待商榷,内地不比港台,一个毒枭最终成功逃窜,即使他去呲脸,恐怕也未必能呲过审。 至于第二点聪明,他认为自己的判断足够准确,而且这种聪明,是蔡添明自己十分确信的。 至于最后的狠辣,从蔡添明为了给自己减刑,毫不犹豫地出卖两个徒弟更为明显。 他的行动很具有迷惑性,但是如果把这三种性格特点综合,行为就具备了合理性。 可是有一点仍是他不确定的。 徐容拿起笔记本,起身走出了下客厅沙发上趴着的徐行,走了下去,将笔记本递给了她,道:“徐行。” 言情吧免费阅读 绝大多数演员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对自身的认知不清晰,明明长的一般,却总是以为自己很帅,明明不适合演霸总,却觉得自己的戏路特别宽,能够胜任任何类型的角色。 … 也正基于此,很多演员在接到一个剧本的时候,总觉得其中某个最出彩的角色于自身而言是本色出演。 徐容过去很了解自己,可是最近一两年发生了很多对他影响很大的事儿,如视帝大满贯、任演员队副队长、中戏系主任、订婚等等。 他感觉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最近一直忙的脚不沾地,以至于他没空闲抽出时间来好好审视自身。 他也明白,最了解他的,是小张同学和爷爷,不过眼下,小张同学去院里演出,而爷爷出门遛弯去了,只能让刚刚连着忙了二十九天的徐行看看。 而且他也想听听徐行对自己的看法。 徐行有气无力地转过头,哀怨地望着徐容,自从签约之后,她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哥哥的赚钱机器,毕业以来,她休息天数最多的一个月还是去年春节期间,那个月连带着回家过年她拢共休息了四天,而剩下的二十六天里,又从没有一天,她的睡眠时间超过六个小时。 尽管拍的戏、上的综艺、拍的杂志越来越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可是她也越来越累,越来越厌倦这个行业。 她有点不想当明星了,在过去,她以为明星都跟哥哥差不多,想拍戏了就拍,不想拍了就不拍。 但如今她彻底明白了,哥哥在整个影视行业,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以至于这种特殊导致即使她这个二线艺人,走到哪都有好多不认识的人乐意跟自己亲近。 此时尽管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但听到哥哥语气当中的严肃后,仍不得不从沙发上爬起来,像赶通告似的,勉强挤出点笑容,道:“啊,哥哥,你下来啦。” 徐容推了推笔记本,道:“我要演一个人物,这是那个人物几种性格特点,你看看,和我差多少。” “哦,好。” 徐容看着徐行疲惫的模样,宠溺地笑着,道:“我听不少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上节目表现特别出彩,这不容易,你的事业正在走上坡路,芳芳跟我聊过,你很适合综艺,以后就专门往这方面发展。” 不宠溺不行,徐行眼下是他工作室收入的大头,每个月上百万的收入足以保证他和小张同学俩人死命挥霍。 还是亲妹妹好啊,知道心疼哥哥赚钱辛苦,整天没日没夜不喊苦不喊累的拼命工作给哥哥补贴家用。 不像李亘那个夯货,总想着跟他要钱要钱要钱。 徐行听着徐容极为罕见的夸奖,在愣神了刹那之后,两颗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而又打月牙的缝隙里溢出喜悦的光芒。 她其实很清楚,一直以来,哥哥对自己不把心思用在演戏上,心里其实是很介意的,而她过去的一年能坚持下来,也正是憋着一口气。 如今,她感觉尽管苦点累点,但是至少向他证明了自己! … 徐行看着笔记本上的“毒战”俩字,心里不由羡慕,这部戏自从两个月前正式筹备开始,便在两岸三地引起了极大的,毕竟杜其峰执导、哥哥和孙洪雷联袂出演的豪华阵容,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见哥哥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跟前,她忙说了声谢谢,视线上挑着,瞧着徐容道:“我要是照实话说,你不能生气啊。” 徐容温和地笑了,道:“咱们是亲兄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徐行稍微有点不太习惯,狐疑地瞧了他一会儿,直到把他瞧的不自在了,才道:“我感觉,你和这三点都不太沾边。” 从她过去跟哥哥学到的理论而言,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就是在变相告诉他:你不适合这个角色。 见徐容就要反驳,徐行忙拿话堵住了他的嘴:“你刚刚才说过不生气的。” 徐容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拿着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嗯,你继续说。” 徐行这才道:“我之前跟汪函老师吃饭的时候听他说过你,说你最厉害的一点就在于,假如一桌人吃饭,你明明是最聪明的那个,但是总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饭桌上最笨的那个。” “所以如果你要是演这样一个角色的话,这点其实是差的最远的。” 徐容点了点头,徐行的话,他是认同的,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的高考仅仅只考了617分,相对于那些七百多的,智商天生就落后了很多人一大截,与其自作聪明,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事。 “其他的呢?” “其他也不合适,嘿嘿,你让晓斐姐跟你说吧,其他的都是她跟我说的。”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她,道:“你啊,跟我还藏着掖着。” 他知道过去缘于他爱之切,对徐行过于严苛,以至于让她有点怕自己,很多话不太敢说。 他准备缓和一下这种紧张的劳资关系,转变为真挚的兄妹之情,接过了笔记本之后,问道:“怎么样,谈对象了吗?” 徐行不明白哥哥怎么今天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生活来了,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摇了摇头道:“没,没呢。” 徐容瞧着她的神情,见她不像是说谎,道:“嗯,也不要总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然回头爷爷也该说我了。” 可是徐行的话,也让他松了一口气,靳芳芳给徐行贴的标签是女神,女神怎么可以谈对象呢?! 女孩子,就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先立业,不成家! 瞅着徐行疲惫的面容,徐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残忍,于是关切地道:“等忙完了这段,好好歇一阵子,你看你这段时间累的,都有点瘦了。” 徐行彻底迷湖了,她感觉哥哥今天太奇怪了,不仅对自己的态度好的离谱,竟然还关心起了自己? … “没事儿的哥,我不累。” “嗯,加油,保持现在的热情,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一定会比我更成红的。”徐容再次鼓励道。 徐行继续保持下去,能不能比他红他不确定,但是他确定的是,等闪了年,他就可以把那辆破A8扔给靳芳芳,再换一辆好车。 拿着笔记本上了楼,徐容拾起了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喂,赵哥,是我,小徐,徐容。” 到了晚上,饭吃到一半,徐容极为突兀地道:“有个事儿,过几天,我要出趟差,估计,得一个月左右。” 爷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到逢年过节,家里总是会来不少客人,都说是过来看望看望他,其实他心里明白,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人家过来实际上是想跟孙子来往。 和来拜访得客人的聊天当中,老人也彻底明白了孙子的工作性质,并且了解到,以孙子的知名度,按理说一年到头能歇上十天就得烧高香。 他明白原因,因为徐容如果要出去,至少会留下小张或者徐行其中一个在家陪着自己,要是孙女和孙媳妇忙了,他就自己留在家里。 他清楚,孙子也明白,徐行同样不傻,也许唯独孙媳妇迷迷瞪瞪,不过那也没什么,一家子人,总得有明白的,也总得有不明白的。 “去哪呀,还得一个月?” 徐容笑着道:“市监狱。” “啥?” 老人脸色绷了一瞬,但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看好些新闻说明星吸D被抓,可是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应当有分寸。 小张同学看过《毒战》的剧本,一听他说的地方,立刻就联想到了缘由。 老人仍不放心地道:“你去监狱,出差,出的哪门子差?” “体验生活。”小张同学解释道,“徐老师前段时间发表过一篇文章,他说体验生活最重要的体验某个特定群体的思想状态,过一段时间徐老师要演一个罪犯的角色。” 老人听了小张同学的话,放下了快子,沉吟了一会儿,担忧地道:“要不再好好考虑考虑,那里头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俺听说,到了里头,可不比外头,少不得挨打。” 随着老人的忧虑,小张同学和徐行也将视线转向了徐容,她们不了解的徐容到底怎么体验生活,可要是真的和一群囚犯同吃同住,恐怕还真有危险。 徐容笑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道:“我这身板,还能怕挨打?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学过八极的。” “放心吧,我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这趟进去,短时间内,他没打算出来,而且准备跟其中的人打成一片,如果打不成一片,那就打成一片,无论如何,必须服服帖帖地给他把经历交待了,然后让他从中分析每一个人的心路历程。 如果隔三差五的找不见人影,恐怕是个人都得怀疑。 见徐容态度坚决,三人也不好再劝。 之所以过几天再去,是因为徐容需要专业人员帮自己制作一份桉宗。 一份为什么会“锒铛入狱”的桉宗。 就像写人物小传时,必须把人物从哪来来交待清楚。 只有如此,他才能骗过狱友、骗过自己,然后生出减刑、逃出生天的欲望。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第二章 狼灭 “咣当。” 徐容跟在穿着制服狱警身后,听到后方传来的声响,拿眼角的余光瞥去。 铁门已经锁的严严实实。 “咣当。” 愈发低沉暗哑的声音伴随着两人的脚步声,乍然响起。 走在前方的金文斌偶尔好奇地回过头打量徐容一眼,他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只是知道,这个当今国内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暂时归自己管了。 刚才接到人时,金文斌整个人都懵了。 竟然是他,徐容?! 作为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自几年前开始,他就是徐容的忠实影迷。 最初他其实不不太喜欢徐容,因为女朋友在房间里贴满了他的海报,这让他相当反感。 因为他总感觉,某种程度上,徐容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 为此,他特意去了解下徐容,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包装出来的明星而已,到底有什么可让女友喜欢乃至于痴迷的。 徐容的过往很容易在晚上查到,他几乎找遍了全网,可是愣是没扒到任何黑历史,一些过去存在的争议,根据后来的证据,也证明是他人的栽赃污蔑。 俨然当代年轻人奋斗的典范。 不信邪的他又去看了点徐容作品。 因为在他看来,徐容这么年轻,演技肯定比黄小明还要烂。 然后,他把徐容的作品刷了一遍,完了又二刷、三刷。 再之后,哪怕女友因为徐容有了女朋友的原因将房间里的海报全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哪怕他又换了第二个、第三个女友,每当徐容的新作品开播,他都追最新的一集。 唯一让他感到难受的就是,相比于往年,徐容今年的产量大幅降低,自从年初的《雪豹》之后,到今天,只有一部《建党伟业》问世。 他看网上的新闻,听说他最近一年的主要精力投入到了话剧行业,为此,他咬了咬牙,忍痛买了一张票去看了一场话剧。 结果他看了两幕之后,才发现那个觉新就是徐容。 不过看了一场之后,他发现话剧挺有意思的,比看电视剧有意思的多,因为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是电视剧、电影难以比拟的。 唯一的缺憾就是,票太特么贵了。 未曾想,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又见到了他,只不过和以往的情形不同,徐容今天既没出现在荧幕上,也不是站在舞台上,而是戴着手铐,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因为在他看来,像徐容影响力这么大的人物,在进入这里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有点风声。 可是今天早上,新闻上还在报道着他前阵子《雷雨》一轮演出三十二场,加上演了九场的《家》,在一个半月内,取得了两千万票房的奇迹。 见徐容走走停停,即使徐容此时戴着手铐,沦为阶下囚,他也没催促。 因为他觉得,接下来的这段路程,既是徐容从自由走向拘役的路程,更是他的青春小鸟飞远的踪迹。 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容和平时送来的那些犯人有点不同,他的眼里没有恐惧、迷惘,而是以好奇地的眼光打量着所见到的一切。 而且内心当中,金文斌其实也不相信徐容真的犯了事儿。 “咣当。” 第三道门的关门声响起之后,徐容站在走廊的一头,望着走廊一侧左右墙壁上的“知罪、认罪、悔罪,痛改前非。”、“学法、知法、守法,重新做人。”的标语,稍微理解了点蔡添明对于自由的渴望。 在标语的另一侧,则是一扇扇如同笼子一般的铁栅栏门窗。 金文斌见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指了指前方,道:“跟上。” 在往前走的过程中,徐容的视线瞟向左侧的监舍,其内坐着多个高矮胖瘦不一,但全都面色麻木的男子,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他们有的会朝外看一眼,有的恍然未觉。 到了一道上方写着“9”的铁门前,金文斌转过头来,望着他,顿了一下,才道:“蹲下!” 徐容怔了下,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有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人跟他用这种简单直接的命令的语气说话,这让他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 可是看了一眼对方严肃的神情之后他无声地蹲下了。 随着一阵哗啦作响的声音,金文斌开了门,指了指里头,转过头道:“进去吧。” “好。” 徐容前脚刚进门,后脚身后的铁门咣当一声,紧接着一道“卡察”,又给锁的严严实实。 他站在门后,视线扫视着监舍内聚集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分辨着他们到底认不认识自己。 金文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春,别惹事儿啊。” 其中一个盘坐在靠着窗户上铺的光头长脸大眼睛的中年忙应了一声:“哎,是。” 监舍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徐容仍没有动作,等了十来秒钟,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离去,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监舍内空气开始缓缓流动。 随着三道“咣当”声相继响起,坐在上铺的刘春忽地喊道:“蹲下。” 徐容并没有依言而行,而是抬头朝刘春望去,和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视着。 见徐容没动作,刘春“幼呵”了声,从上铺跳了下来,走到跟前微微俯视着徐容。 徐容看着对方的身形,估摸着刘春差不多有一米九,而且块头上,也比自己壮硕很多。 他虽然一直有在锻炼,但是为了保持合理的身材,锻炼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以保证穿上衣服后,并不会显得壮硕。 见徐容就那么看着自己,刘春嗤笑了一声,道:“幼呵,还是个刺头。” 他说着,走到了徐容跟前,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容。” “什么罪儿进来的?” “贩毒。” “奥次你阿妈了个......” 说话的同时,徐容见刘春肩膀耸动,一只宽阔的巴掌就要往自己脑门招呼,他双腿勐地发力,抬左手格挡,同时右胳膊横推,直直地撞向刘春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在撞的同时,他的小腿穿到对方裆下,并没有直接要害,而是别住了刘春的小腿。 要是进来不到五分钟就把人送进医院,恐怕他的体验大计也的就此告终。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他的左手挡了个空,似乎对方的巴掌慢了点,而身体已然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咣。” 刘春歪在一层的床上,愣神了一刹那,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只是随意打个招呼,就让这个刚进来的小年轻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他没吭声,迅速爬起来,挥舞着巨大的拳头,一声不吭地向着徐容的脑袋砸来。 规定不允许打架,但是如果没被抓到,那就是没打架,也就不会影响减刑! “噗通。” 电光火石之间,刘春壮硕的身体以比先前他冲锋更快的速度砸在了地板上。 “嘶。”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在监舍内悄然回响。 这下众人都瞧了个明白,在刘春冲上来的同时,徐容只是侧身踏步前靠,刘春就诡异地摔倒在地。 这是个练家子! 刘春躺在地上,俩眼睛直直地盯着徐容,第一下被撂翻他觉得是意外,可是第二下当自己使足了劲,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挨着就被撂倒在地时,他瞧出了端倪。 这是新来的小伙子,身手利落的简直不像话,八成真是因为贩d进来的。 而且他瞧的清楚,对方刚才是留了手的,因为在接触的一瞬间,徐容的巴掌就横在了他的眉骨正上方,如果是生死搏斗,刚才那一下他的眼睛可能就得废掉。 他有点见识,知道这种练家子,一旦打起来,处处只会往要害招呼。 徐容和刘春对视着,直到他移开了视线,才默默地坐到了一个没人的床边。 他在这里边呆的时间不会很久,也没时间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去联络感情。 他看着地上的刘春,拍了拍床边:“过来。” “徐,徐哥。” 徐容笑了,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刘春。” “什么罪儿进来的?” “伤害。” 徐容点了点头,道:“跟我说说这里头的情况。” 刘春咽了口唾沫,问道:“情况,什么情况?” “就是咱们要干什么。” 在距离徐容不远的一栋别墅当中,孙洪雷再次将剧本盖在了脸上,可是一闭眼,他的脑海当中立刻就浮现出了觉新的面孔。 半年前拿到剧本时,他还挺兴奋的,和许多高产演员不同,他的产量一向不高,即使不轧戏的情况下,一旦时间赶的紧一点,第二部戏的表现必然会失色不少。 因此在凭借《人间正道是沧桑》达成视帝大满贯之后,他对剧本的要求比以往更加严苛,同时工作的重心也开始往电影方面转移。 只是结果总不尽如人意,因为形象以及高昂的片酬,他的戏路其实并不宽。 而在电影市场,更是没有任何进展。 最初接到剧本时,制作方希望他能出演蔡添明,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因为他演类似的角色演吐了。 对于刘华强这个角色,他的感受很复杂,这个角色让自己名声大噪,可是也因此,彻底限制了自己的戏路,如今好不容易从坑里爬出来,他不想再跳进去。 本来以为《毒战》彻底没了希望,未曾想没过多久,制作方便答应了自己演张雷的请求。 他好奇之下,就问了句:“谁演蔡添明?” “徐容。” 在知道了和徐容合作之后,他在兴奋的同时,伴随着的,是沉甸甸的压力。 因为特么的徐容演的是男二! 一个绝对能够把男二演成男一的演员。 为了心中有底,他还特地偷偷摸摸地去看了他前段时间《家》的首演。 看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若是不看,虽然有压力,但更多的是动力,但是看完之后,他在剧院内坐了足足五分钟。 他是中戏出身,尽管不是表演系,但是也是排戏排到吐的专业,对《家》不仅不陌生,而且自己还演过。 以前,他总以为蓝田野、朱旭是自己二十年内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但是徐容的表现让他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以其强的离谱的节奏在舞台上和两位老艺术家平分秋色。 他不想当任何人的背景,即使配角,也要演出自己的特色,但是若是男一被自己演成了配角,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为此,他特意通过市宣传部去了一趟戒毒所,仔细观察了d瘾发作之人的表征。 可是这趟行程并没有让他安心,因为一闭上眼睛,他就想起穿着长衫的徐容。 他会怎么演? 越是临近开机,他的压力越大,对于警察,他不陌生,但是毒贩是什么样,他心里其实没谱。 他将剧本放下,准备再托个关系,看看毒贩真实的模样,再对自己的处理进行设计。 到了市第一监狱,等了半天,看到玻璃对面走来的人,他的眼睛“曾”地一下睁大成了一条缝隙。 这个毒贩,特么的长的真像徐容! 可是马上,他又给否定了,因为对方只是长的像徐容,身上那股桀骜的气质和眼神,和徐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而且让他笃定的是,徐容如果真进来了,媒体恐怕早就炸锅了。 徐容看到对面的孙洪雷时,也颇为意外,他正准备去车间踩平车干活,就被金文斌通知有人过来探视,还嘱咐他要好好配合。 徐容坐下之后,拿起了电话,好奇地问道:“你找我?” 孙洪雷听到声音,再次愣住了,他尽管没和徐容打过交道,但是在很多场合都有过交集,此时确信无疑,坐在对面的短发青年,就是徐容。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徐容?” “是我。”徐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孙洪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孙洪雷彻底懵了,他见过徐容,可是此时的徐容,给他的感觉实在过于陌生了,尤其笑的那下,让他看着邪性的不行。 孙洪雷没回答徐容的疑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来找徐容的,他是来和刚抓进来不久的毒贩聊聊的。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徐容想了一会儿,他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因为生活太过枯燥,以至于令人绝望,好一会儿才道:“差不多,半个月吧,应该是。” “卧槽,你,真是个狠人!” 徐容瞅着孙洪雷不像有事儿的模样,道:“没事儿的话,我要去上工了。” 孙洪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他一直以为,自己为了演戏已经足够拼,直到今天才发现山外青山。 孙洪雷举着电话,望着与犯人无二转身离开的徐容,半晌没说出来话。 此时,他突然有点明白过来,徐容为什么能和两位老艺术家平分秋色了。 这是个狼灭! 82中文网 审核了 别等了,明天看看情况吧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关键(建议等第三章放出来了再看) “哎幼,我的老领导啊,你放心,真没事儿,他是要拍个电影,演一个特定的角色,现在进去就是为了深入那个群体,寻找那个人群的思想状态,作为外化行动的内在支撑,也就是他们常说的体验生活。”赵科苦笑着,对着电话极为熟练地说道。 等他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概在理解他先前那番话的意思。 其实,赵科也不太清楚自己说的到底是通什么玩意,但是他所转达的是徐容爱人的原话,而且他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字都没差。 赵科并非影视行业从业者,于影视行业的交集,大抵就是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观众。 之所以能把徐容跑监狱的缘由背的滚瓜烂熟,是因为徐容如今就在他的地盘上。 最近几天来,“徐容犯事被抓。”的消息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 一开始,有同僚问起,他总是笑而不语。 其实他也明白,徐容的事儿,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他不愿意对人说,这样,他就仿佛有一种替对方保守秘密的责任似的,而增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随着接到的电话越来越多,来打听的方面越来越广,媒体他可以随便拿话搪塞,但徐容的亲友、商界、各文工团、文化宣传方面,甚至还有几个队伍里打过来的电话,他怕事情闹大,不敢再藏着掖着了。 在询问了徐容的爱人之后,那套说辞,他起先说的并不顺当,因为专业度太高,他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说的多了也就熟练了,如今,他简直张嘴就来,而且隐隐约约的,他还真明白了点东西。 他没想过要当演员,因为相比之下,他更乐意为人民服务,可是这阵以来方方面面的电话,让他有点闹不明白。 要说中戏、人艺过来问情况,他一点也不稀罕,毕竟是人家的人,至于到底是谁家的,他也乐的看热闹,人艺把自己的未来支柱送给了中戏要不回来的愚蠢操作,早就成了同僚之间酒桌上的乐子。 可是那么多八不掺九不连的人也来关心徐容,他有点不能理解,因为过去,他压根没听说过徐容的关系网会这么复杂。 过来问的,有不少都是平时跟他走的比较近的,解释了十来回之后,他实在憋不住了,跟一个比较熟悉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因为据他了解,电话打来的很大一部分人,根本不应当和徐容有什么交集。 听明白了缘由之后,赵科再一次刷新了对那个比自己小了一轮还多的年轻人的观感,而心中唯一的感叹就是,徐容入错了行。 据那个朋友说,前段时间,徐容一直在张罗一件事,为人艺的老前辈修传。 起初,徐容的设想是给人艺每一位有所成就的老演员修一部传记。 赵科不看话剧,也不清楚人艺到底有多少“有所成就”的老演员,但是人艺的编制他是清楚的,心里只一盘算,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市里也绝不可能下拨这么大一批费用。 徐容后来的遭遇也的确如他所料,除了精神上的支持外,愣是没从张合平的肋骨上捋下一块大子。 听朋友说到这时,他觉得徐容实在太过天真,年轻人办事儿就知道凭一腔热情,而不能考虑周全。 可是随着朋友的叙说,他的判断很快便彻底反转。 碰了壁之后,徐容学了聪明,不再追求一口吃成胖子,而是先着手为郑融、蓝田野、朱旭三人修传。 可是修传总得需要资料啊,总不能让人家作家坐在房间里胡扯。 人艺的确有这批人的一部分资料,但人艺52年正式建立,中间又有十年没怎么演出,52年之前、间断期间以及他们私人生活当中重大事件的资料,就需要他出面搜集了。 当他听到这,总感觉这家伙干的事儿纯粹的出力不讨好,自己砸钱不说,完了还费劲。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儿,让赵科然开朗。 为了收集完整的第一手资料,徐容开始联系当初史家胡同56号大院能够联系上的绝大多数住户,能上门的,就尽量上门,上不了门的,他也会打个电话过去了解了解情况,这些人当中如今只有极少一部分从事文艺行业,因为当年为了从白洋淀回来,很多人从事起了和父辈完全不同的行业。 有的如今是普通的上班族,有的分散在各大文工团、影视厂,有的做起了买卖,而绝大多数又跟他差不多,在为人民服务。 当徐容找到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有偿提供他们长辈的相关资料时,又发生了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事儿,徐容修传的标准是“有所成就”。 这个标准的尺度实在太过唯心。 但在儿孙的眼里,自己的父辈、祖辈,也应当修传,不说名垂青史,至少当年为人艺做出的贡献应当被徐容这个接班人所重视、所铭记。 于是许多有条件的,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力帮忙促成这件事,尤其是徐容最初的计划是只给老演员修传,但如焦菊隐、欧阳山尊、夏淳、田冲等大导,还有灯光大师宋垠、舞美大师王文冲、音效大师冯钦、道具大师丁里,在各自的领域内同样响当当的存在。 他们的子孙,也希望他们长辈的贡献能够不被短暂的时光冲澹。 而之后徐容的操作开始令他叹为观止,徐容拒绝了多方的资助,表示修传是他作为人艺后辈应当做的事情,他们的子女后辈只需提供相应的资料即可。 到了这,赵科彻底瞧明白了徐容所谓的为前辈修传,简直就是一出当代的项庄舞剑。 尽管他听濮存晰说,徐容给人艺的前辈修传,是为了学习前辈的技艺和特长,但是如果徐容不给苏民修,身为儿子的濮存晰肯定要好好跟徐容理论理论不可。 他也听张合平说,徐容修传是为了正人艺的风气,让年轻人多向前辈学习,可是如今的年轻人,别说让他们看书,哪怕让他参加学习,能不能听得进去还是两说呢。 在赵科看来,徐容这招真的是高,而且如同风清扬一般,招式之间全无痕迹,名义上是修自己的技艺之路、修人艺的风气之路,但这个事儿一旦办成,徐容率先修成的,反而是当年史家胡同56号院成长的那几代的人脉。 就像近几天,刚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有一大帮子人过来说情。 怪不得年纪轻轻爬的那么快呢,光这手,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徐容并不清楚自己简单的动机,会被赵科解读的那么复杂,此时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蔡添明在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被张雷再次逮捕后,到底是想真的戴罪立功,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虚与委蛇,抱着中途趁机脱逃的打算。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一个直接影响了整体的剧情问题。 他并没有依据剧本判断或者询问编剧,作为一部现实主意题材的电影,剧本夹杂了编剧个人的主观意志,剧本和客观事实相背,那么修改也是应有之义。 如果是单纯的戴罪立功,那么在诠释的过程中,他就得给出蔡添明情绪变化的点,让观众看明白,他蔡添明从个点开始,不想戴罪立功了,而只想逍遥法外! 若是被抓到的那一刹那,他就在思考怎么脱逃,那么又将会是另外一种有着很多细微差别的处理。 至于最终的结局是否如眼下的剧本所写,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吃饭的时候,徐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瞧着往嘴里扒饭的刘春,不经意地问道:“老刘,你进来六年了是吧?” 刘春含湖不清地道:“七年了,再有两年就能出去了,要是减刑的话,估计还能快一点。” 徐容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压低了声音:“你刚进来那会儿,想过逃跑吗?” 刘春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道:“徐老大,我劝你别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逃跑那可是大罪,而且,往哪跑?!” 见旁边的小刘扭头瞧来,刘春立刻打住了,转而道:“其实刚被抓到的那会儿,正年轻,也没觉得有什么,以前总听别人说这里头好些大哥、豪杰,心里其实还有一点向往,但是进门的那一刻,我怕了。” “怕?” 刘春埋着头,一遍拿勺子扒拉着饭,一边道:“对,就是怕,特别想出去,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那你怎么没有争取戴罪立功的机会什么的?” 刘春愣愣地瞧着他:“我是伤害罪,也没团伙,咋争取?” 话说完了,他瞧着徐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因为他记得,这位兄弟,进来的原因可跟自己不一样,而且以他干的买卖,不可能没团伙,真要是豁出去了,说不定还真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只是他也不了解徐容那行到底什么情况,提醒道:“徐老大,你,有家人吗?” “什么意......”徐容的疑惑,在看到刘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乍然开解,是的,他如果想戴罪立功,就不管家人的死活了吗? 小传要改改了。 顿了一瞬,徐容问道:“那你觉得无期和死刑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旁边的小刘顺嘴插了一句。 刘春不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你那是没见过花花世界,反正要我说,无期和死刑基本上是没差的。” 两人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在死和活之间,绝大多数人都会毫无疑问地选择活下去,但是如果这种活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黑暗,选择恐怕又会多出许多变数。 在徐容即将“刑满释放”的某天,深夜。 “冬冬冬。” “按住他,按住他。” 徐容乍然一阵“咣当”吵闹惊醒,而后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沉闷的“冬冬冬”的脚步声。 】 监舍内,也有人跟他一样听到了动静,但只侧耳听了听,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徐容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刘春,似乎,他们对类似的情况习以为常。 刘春低声解释道:“有一个新来的,据说是死缓。” 见徐容愈发疑惑,他笑了下:“估计想不开了。” “不能吧,也没那个条件啊?” 在外界,想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可是在这里,简直难如登天,因为压根找不到丝毫尖锐的铁器,比如哪怕吃饭,用的也是软勺,生病了,也多以开药为主,如果需要打点滴,那就有相关人员专门陪同。 而且四人一组的联合监视制度,无论吃饭、睡觉、上工哪怕上厕所,都有人相互监视,基本上完全杜绝了自杀的可能。 刘春笑了下:“想活着,不容易,但是如果一心想死,一口唾沫就足够了,比如说,衣服。” 徐容明白了刘春的意思。 躺下了,他再次思考起蔡添明的处境,落网之后,自己会怎么想? 无期和死刑,对于蔡添明这类枭雄而言,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期比死刑的痛苦更加严重。 因为如果表现的好,他是存在提前释放的可能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多少岁? 六十? 七十? 还是八十? 那得和社会脱节成什么样子,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该如何生存? 所以,被捕之后,他的核心诉求应当是自由,至于无期和死缓,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张雷肯定不可能同意放了他,那么所谓的戴罪立功,也不过在争取逃脱的机会,是应急之下的权宜之策。 至此,徐容确定了最为核心的一点,自由,是蔡添明的被捕后的行为动机。 经此一事,他彻底确定了蔡添明这个角色的主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甚至一切的处理都可以带有“虚假”的成分,因为他的目的是为了逃脱,那么与之对称的真实的蔡添明,只会在剧本的最初以及最末将所有人枪杀之后展现,而这两段剧情怎么呈现,同样显得极为关键。 82中文网 第五章 尺度 《毒战》出品人刘燕名、导演杜其峰、编剧韦佳辉围坐在茶桌周围,看着完全定稿的剧本,三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仨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形成一致性的结论。 海润影业已经征求过剧情会涉及的相关部门的同意,剧情梗概也审核通过,但是拍出来的成品能不能过审,刘燕名心里其实也没底。 尽管他已经私下跟人打听过,但看到最终定稿的剧本的一刹那,他仍感觉头大。 在影视圈起起伏伏十几年,他实在太了解具体审核人员的尿性,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影片一开始,便是蔡添明眼睁睁的看着妻子以及两个妻兄丧生独自逃跑的剧情。 以他的的经验,这样的剧情,能过的机率相当低。 但这个剧情又十分必要,就像开局的张雷卧底一样,通过这么一个剧情,人物的形象开篇就能立起来。 圆脸的杜其峰是个典型的中立派,他很不喜欢内地对于创作的限制,但是又不愿意舍弃日渐壮大的市场,华语电影所包含的精神内核,终归更容易被同一种文化所滋养的华人接受。 因此,对于内地,他向来保留意见。 只是此时望着刘燕名紧锁的眉头,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慢慢地道:“我和佳辉商量过,还是用老办法,拍两个版本,一个内地送审、播出,另外一个按照剧本拍,拿到香港和国外上映。” 刘燕名笑了下,杜其峰所谓的香港、国外市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演员阵容当中,唯一在海外具备号召力的,只有徐容一个,但是影响力也有限。 而且徐容的国外市场,并非绝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欧美,而是凭借《媳妇的美好时代》打开的东南亚和非洲市场。 其次,即使杜其峰所谓的内地版本,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不得不承认,剧本是真的好,我个人来说,特别喜欢,但是从我个人的经验而言,即使把二位刚才说的那些剧情删去,也很难过审,杜导、韦编剧,剧本能不能再改改,替换一些相对柔和点的剧情?” 韦佳辉瘦长脸,戴着副黑框眼镜,平时话不多,性格也相对敏感,听到刘燕名的话,他当即道:“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删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不试试,又怎么能保证一定不会过审呢?” 刘燕名呵呵笑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当然相信二位的能力,但是也请二位相信我的判断。” 他不愿意还没开机就跟二人起了争执,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杜其峰道:“徐容最近联系杜导了吗?” 杜其峰脸上闪过一抹奇异之色,作为接下来的主要演员之一,对徐容,他最近也有所关注,尤其是自从游戏公司的代言迅速消弭之后,他还特地打听了下这个人。 内地十几亿的市场,是他不能抛弃的,香港七百万的人口,决定了其票房上限,但他又和其他导演不同,他的风格,决定了他不能完全顺应内地的条条框框,否则沦为普通导演就是他注定的结局。 而最近一段时间,他还真听说了点不太可靠的小道消息,但他没当回事,因为徐容主演的《永不磨灭的番号》听说正在各大电视台预热,过两天就要上映,按照内地的情况,如果徐容真出了事儿,其主演的电视剧恐怕早就没了声息。 他没立刻回答,反而问道:“还没,刘总呢?” 刘燕名当然知道徐容干嘛去了,他就是从赵科那拿到的批准,可是徐容到底出没出来,他还不了解。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层想法,虽说是合拍片,但除了部分演员,整个摄制组绝大多数都是杜其峰的人,他不怀疑徐容的能力,但是与其等到拍摄期间两方较劲,还不如现在把事情摊开了说。 他起了身,将办公桌上的电话调转了过来,拨通了徐容的电话。 “都都都都都都......” 一阵忙音之后,并没有任何接听的迹象。 刘燕名将电话放下了,感叹道:“他现在估计还抽不开身,这样吧,等过两天,大家都有时间了,我做东,请让二位尝尝京城的特色菜?” “谢谢刘总。” “都都都。” “都都都。” 刘燕名起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按下了免提接听。 “喂,老刘,有事儿?”徐容的声音打电话里传来。 “你出来啦?” “嗯?”电话那边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刘燕名没回答他的疑问,“哈哈”笑了两声,道:“杜导和韦佳辉编剧过来了,等会儿有空没,一起吃顿饭?” “嗯,等会儿吗?成,你给我发个地址,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刘燕名指着电话道:“杜导,如果拍摄期间你不知道分寸该怎么把握,可以问徐容,这点他门清。” 杜其峰和韦佳辉对视了一眼,疑惑道:“这个话,该怎么理解?” 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徐容满打满算就拍过一部电影,纵然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恐怕连内地电影市场的门路还没摸清呢。 刘燕名卖了个关子,道:“这个不急,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走,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边吃便聊。” 杜其峰和韦佳辉预想过很多种徐容的模样,可是真见到之后,才发现那些都是自己过去的设想。 随着徐容推门进来,刘燕名、杜其峰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脸上的线条分明,似乎传闻是真的,发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标准发型。 但只是扫了个大概之后,杜其峰和韦佳辉都把视线集中到了徐容的眼睛上,眼睛黑不熘秋,十分平和,只是偶尔的,又会放射出点极具侵略性的一闪而逝的光。 “来啦。” 刘燕名本想伸手拍拍徐容的胳膊,可是等徐容的视线望过来,他的动作不由愣了下,尽管徐容只是头发短了些,但笑容之下,眯缝的眼睛里却没丁点的笑意,仿佛一道狭窄而又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他总感觉邪性的不行。 “你,咋回事?” 对于自身的变化,徐容自己十分清楚,因为刚才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的面相变得稍微有点“凶”。 他还是第一次出演蔡添明这样的角色,也未曾预料过会发生这种变化,但终归证明,他的体验是合格的。 “没事儿。”徐容轻笑了下,转过头,看向杜其峰和韦佳辉,伸出了手:“杜导你好。” 杜其峰自打徐容进门开始,一直打量着他,等徐容伸出了手,才忙道:“你好。” “韦老师好。” “啊,你好你好。” 韦佳辉被徐容瞧的十分不自在,一直以来,他和杜其峰的分公极为明确,杜其峰主外,他主内,因此被徐容盯上的一瞬间,他稍微的有点慌乱,可是很快的他又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在他眼里,徐容只是个后生仔,而且还是个大陆后生仔。 韦佳辉瞧着徐容的模样,疑惑地道:“徐仔,感觉你,很像一个人?” 刘燕名“哈”了声,表示疑惑,同时的意味深长地瞧了韦佳辉一眼,在行业内,一般不熟悉的,见了面要么称呼对方的职业,要么喊老师,当然,前提是认为对方有这么喊的必要。 但是喊徐容“徐仔”,或者说“小徐”,在如今的影视行业,还真没几个。 至少他觉得,跟徐容第一次见面的韦佳辉是不具备这个资格的。 但是见徐容神色如常,他也没立刻说什么。 杜其峰听到韦佳辉的称呼,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旋即也没觉得有什么,论资历、地位,韦佳辉是有这个资格的。 徐容望着他,疑惑地道:“哦,韦老师指的是?” 韦佳辉转头看向杜其峰,他只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种感觉,到底像谁,他一时半会儿的没能给起。 杜其峰瞧着徐容,一字一顿地道:“杜月生。” “哈哈哈。” 徐容和刘燕名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杜导这话实在太抬举了,我可比不了他。” 刘燕名瞧了徐容一眼,同样笑着道:“先坐,先坐。” 落座之后,刘燕名道:“今儿把喊你过来,一来是相互认识认识,杜导、韦编剧都是行业内的大拿、翘楚,专业性母庸置疑,徐容呢,也是国内新生代的代表演员,接下来的三个月,希望咱们能通力合作,争取保质保量的把《毒战》拍出来。” “刘总客气了。” 徐容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让他认识杜其峰和韦佳辉,刘燕名肯定不会着急忙慌的把他喊出来。 果然,话音稍顿,刘燕名接着道:“二来,剧本你也看了吧,有一些大尺度的情节到底该怎么把握,你什么看法?” 徐容见刘燕名看向自己,乐了,道:“我哪懂这个?” 刘燕名解释道:“杜导的意思是,拍两版,一本内地送审播出,一版在香港上映,但是还是有一个问题,内地版的尺度具体把握到什么程度,剧本你也了解,过去,还没有像这么大尺度的作品。” 徐容诧异地瞧着刘燕名,不解地道:“你没问?” “我问了啊,人家说了,只要不违背《规定》的第六条六项原则就能过,可那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徐容先是看了看刘燕名,又转头瞧了瞧旁边同样诧异地瞧着自己的杜其峰和韦佳辉,心中稍微一转,便明白了刘燕名的意思。 刘燕名作为那么大一家公司的掌舵人,而且早期还是报社出身,自然有他自己的渠道,今天的问题问出来,多少显得有点多余。 但是既然问出来了,目的昭然若揭。 让他在杜其峰跟前秀秀肌肉。 徐容明白了刘燕名的意思后,寻思了下,道:“那我请个懂行的问问?” “懂行的?” “管审核的。” 徐容并没有立刻拿出手机,而是先眼神征询了一下杜其峰二人的意见后,才拨通了电话。 “喂,领导,忙着没?” “老弟你寒掺我呢不是,忙什么,有事儿你说。” “要不一块吃个饭,有个剧本不好把握,请你这高人过来给掌掌眼。” “我就说呢,你这一天天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先说好,聊工作可以,吃饭就免啦。” “成。” 徐容说了地址之后,挂了电话,道:“麻烦几位等会儿,今儿个咱们就把哪些能拍,哪些不能拍定下,省得以后麻烦。” 杜其峰本来以为徐容只是请了一个具体的办事人员,也没大在意,甚至还觉得徐容有点装逼,因为他可是知名大导,就再者干巴巴等一个说话未必顶用的人,简直浪费时间。 可是等徐容请来“掌眼”的人推开门,他和韦佳辉当即立了起来。 “幼呵,怪热闹呢,徐主任,你这事儿干的可不地道啊,这么多行业内的大腕在,你也不跟我提前打一声招呼。” 来的中年杜其峰只见过一面,还是送审的时候,当时是这人的下属审核的。 一个能够决定他们以后能不能在内地吃肉还是喝西北风的人。 杜其峰被徐容的行为惊到了,他不是第一个北上的导演,对于内地向来“迷惑”的尺度,也听到过不少抱怨,可是今儿个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容这番操作。 把审核的主管请来?! 杜其峰目光奇异地瞧着徐容,他终于知道当时那家游戏公司为什么道歉那么快了,原来这个平时向来低调的年轻人,才是内地的真大老。 只是瞧着徐容和对方面前完全平辈论交的情形,以及对方对徐容的称呼,渐渐恍然。 “只要不是明文禁止的,以及影响特定群体形象的剧情,一般都是能够通过的,你们这个剧本回头我让人仔细看看,过两天给你们具体回复,今儿不谈工作,徐主任,听说前段时间你在监狱里头呆了个把月,咋回事啊?” 经过专业人士的讲解,杜其峰彻底了然,政策上其实是放的相当宽的,只是因为底下某些人偷懒,搞成了一刀切,而且大家有样学样,越传越离谱,才让大多数人误以为内地的管制严格。 第六章 小传 徐容听人提起过,杜其峰的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在片场,爱骂人。 这算不上什么突出的特点,业内爱骂人的导演不多,但也不少,因为剧组的成分相当复杂,很多组的工作人员乃至演员,都没接受过正经教育,说的轻了,连耳旁风都算不上。 而且相比之下,他反倒觉得这种导演好相处一点,像赵俊凯那种,心里甭管多大的火气,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才是真吓人,因为根本猜不到他是大人大量,还是心里在憋什么坏主意。 经过今天的饭局之后,徐容知道,纵然全组只有自己一个内地演员,杜其峰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除非他下定决心彻底放弃内地市场。 毕竟张记中的先例就在那摆着,尽管业内有一些小道消息传他如何如何,但是对谁,他都没说过半句要针对的张记中的话,也没做过丁点针对张记中的举动,因为他一直觉得,眼下还不到时候。 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没有澄清的打算。 因为看操作,他总感觉是靳芳芳搞的鬼。 以后纵然被人当面问起,他也会如实承认,他只不过在为他的好朋友杨蜜出气。 他也没久留,跟杜其峰,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和大多数香港演员,都不是一路人,若非有要求加强三地文化交流、增加文化认同的要求在,对于那些在作品当中调侃先烈的影视工作者,他早就建议封杀了。 而且他也很明白北上人的心态,虽说赚了内地的钱,但是骨子里,大多数还是看不起内地人的,只不过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回到家,刚进门,徐容就听到了练习室里传来的“嘿嘿哈哈”的笑声,换鞋子的时候,他侧耳倾听,脸色微微动容。 因为其中的两道笑声,都是他不想在此时听到的。 一个他十分熟悉,是徐行的。 满打满算,徐行才连续工作了一个来月,竟然又休息了?! 还没红呢就这么懒? 而另外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是宋佚。 因为先前一段时间的玩命堵他,对宋佚,他心里是有点发虚。 只不过他总感觉,似乎自从上次《我们的荆轲》被否决之后,宋佚就没再堵过自己。 他先是喝了口水才上了楼,听声音的方向,仨人应当都在练习室。 见房间的门开着,他走了过去,其内小张同学一个人在做形体练习,而徐行和宋佚坐在一边,俩脑袋凑在一堆,对着本画册指指点点。 “这个好看这个好看。” “这个好好看呀。” “笃笃。” 他伸手敲了两下房门,跟小张同学对视了眼,才将视线转向盘腿坐着的宋佚:“你们俩看什么呢,那么开心?” “喏,挑婚纱呢。” 徐行举起了手中的画册。 徐容笑着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挺好看的。” “宋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一会儿。” 徐容“嗯”了声,对她道:“别光玩,也记得练功。” 他说完了便准备回书房,距离《毒战》开机没几天了,他的小传还没彻底完工。 等徐容转身离开,宋佚犹豫了下,突然起身追出了门,快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追到了徐容的身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道:“徐老师,等一下。” 等徐容转过身了,她低着头,将信封推到了徐容跟前,道:“徐老师,这是我的辞职信。”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递过来的信封。 宋佚主演的《我们的荆轲》没有通过艺委会的审核,他同样是投了否决票的人之一。 当时特地邀请过来的编剧墨言,没有任何评价。 但是没有评价,其实就是评价。 在他看来,这台戏,至少还得半年的功夫打磨。 但于宋佚而言,辛辛苦苦排了几个月,被艺委会否决,简直是从业以来遭遇的最严重的打击。 况且即使再排下去,下一次审核的时候,能不能通过呢? 徐容也没法回答她。 他看了一眼练习室门口探出的两颗脑袋,瞪了她们一眼,对宋佚道:“跟我到书房来。” “哦,好。” 进了书房,将门关上了,徐容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了对面,问道:“怎么突然要提出辞职了?” 宋佚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地道:“徐老师,不是突然有的,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感觉我可能真的当不了演员,你说的练习,我一直也在练,可是最终还是没能通过审核。” 徐容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嘛,你是一个好苗子,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你应当能猜的到,那天我投了赞成票,如果我是艺委会的主任,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这台戏通过。” 宋佚听到徐容的安慰,眼睛一下红了,撅着嘴,脑袋别向一边,道:“你不是才这样说呢,是了肯定就不这样说了,而且我也发现了,练习也没用,《荆轲》演砸了,以后院里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徐容本想叹口气,但是气还没上来,便被他打住,这个时候不合适。 宋佚走的太顺当了,毕业进入人艺,进院一年就演角儿,简直开挂的人生模板,但随之而来的艺委会的否决,一下将她打入尘埃,而且他可以确信的是,如果宋佚不能在人艺重拾自身的表演自信,即使进了影视圈,充其量也只是个三流演员。 论为人处世,她和杨蜜差了一大截,论业务能力,一个失去了表演自信的演员,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演员。 徐容看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一字一句严肃地道:“可不能这么想,你千万要有信心,记住,机会是均等的,只有你负机会,没有机会负你,你想想,如果有一天让你演一个角色,你却说不好台词儿、抬不起腿,眼看着别人演了,你能说没给你机会吗?那是你自己放过去的,不要说自己不是命运的宠儿,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还年轻啊,一定要学习,我也告诉你的一个小秘密,我眼睛得了视网膜脱落,可我现在还在自学德语,为什么?不进则退,人活着就要学,艺多不压身嘛” 宋佚听着徐容的话,望着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奇怪,因为她从未听说过他的眼睛有问题。 徐容看着她,道:“四十一年前,国话的方子春阿姨,就是方琯德老师的女儿,也面临和你同样的困境,她参加了十一次艺术考试,当第十一次落榜的那天,在一间小黑屋中,她哭着对她的启蒙老师焦菊隐前辈说,她不想当演员了,焦菊隐前辈对就她说了刚才这番话,今天,我把这番话转赠给你。” 宋佚愣愣地瞧着徐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徐容是如此的陌生,而又如此的亲近。 见宋佚沉默着,呆呆地望着自己,徐容笑了下,道:“你总是要说跟我学,先前我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没怎么好好教你,其实,以前我也不太会教人,这点你应该听小张提起过,我可以给你上课,但不是表演课,那些基础的内容你可以跟着小张练习,都是笨方法、苦功夫,我呢,还是从文化知识入手,一个演员,没有扎实的文化基础怎么行?所以如果你真想跟我学的话,我们从《史记》开始好吗?” 宋佚愣愣地瞧着他:“史记?。” “对,既然你要演《我们的荆轲》,那就先学习《史记》,等史记学完了,你再去排排看看。” “好嘛?” 宋佚犹豫了会儿,才点了点头,道:“好。” 徐容将皱巴巴的信封推了回去,道:“信你先拿回去吧,也不着急,今天先去找她们放松放松吧,收拾收拾心情。” “谢谢你,徐哥。” “没事儿。” 徐容见宋佚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从抽屉中拿出一本笔记本,在过去,他的确不擅长教学,但如今他自我感觉,应当有了不小的进步。 整理院里诸多前辈的生平资料,他得到的不单单是他们对于表演的理解,更多的还有对于晚辈的教导方式,以他如今所处的高度,绝大多数教学方法,他都能明白其中的深意,而他所采用的,则是最为典型的焦式教学,成长期很慢,但是一旦出师,必然能一鸣惊人。 因为她将掌握的是具体的方法。 将宋佚的事情暂时抛出脑外,徐容先是闭着眼静坐了一会儿,而后翻开了笔记本。 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原本写着三行字: “利己。” “聪明。” “狠辣。” 只是如今,“利己”之后多了个括弧,其中写着“极致”二字,而同样的,在“聪明”后的括弧里也多了“自以为”三个字。 再之后,他又轻轻地翻了一页,纸面上的字一下稠密了很多,他的视线转动,轻声默念着: 1978年,我出生在ZS市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而我的出生,也导致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在我上头有个哥哥,后来没过两年,又添了一个弟弟。 从小,我似乎就是父母最不喜欢的那个,每到过年,哥哥和弟弟都能穿新衣服,我却只能穿哥哥的旧的,每逢和哥哥弟弟打架,无论对错,挨打的总是我。 后来我意识到,我不应当因为一点小事儿和他们打架,因为那对我没有任何好处,除了挨打。 ZS市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在五十多年前,它的被外界称为香山县。 ZS市,是为了祭奠孙文先生改的名字,也就导致了,我从小听着孙文的故事长大。 只是遗憾的是,我没有老乡孙文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自力更生,由雇工一步步成为资本家的兄长来改变我们全家人的命运。 看着这段,徐容不由皱起了眉头,随后拿起笔,将写就的“我们全家人”中的“们全家人”划去,变成了:只是遗憾的是,我没有老乡孙文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自力更生,由雇工一步步成为资本家的兄长来改变我的命运。 他坐着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默念道: 十四岁那年,也就是1992年,我辍学了。 我哭着跪在父亲跟前,希望他能改变他的决定,他只是叹了口气:你也上,你俩兄弟也上,哪来那么多钱? 那一刻我恍然间意识到,哀求,充其量只能换来怜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在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也可以如同孙文一样建立一番功业,再不济,也会如他的兄长一般,干一番事业,但辍学之后出去打工的第一个月,才发现自己过去的妄想实在太过天真。 我没满十八岁,属于童工,理论上很难找得到的工作,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很多小工厂都在使用童工,似乎压根就没人管他们。 和同村的一个堂哥去工厂打工的两个月后,我兴冲冲地排队去财务领工资。 那是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令我感到绝望的是,财务告诉我要第一个月的工资要当押金,而第二个月的工资,要到次月的月底才会发放。 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从家里带过来的不多的钱已经快要花光了。 我愤怒地跟财务理论,可是不仅没要到钱,除挨了一顿打,还被工厂开除了。 后来同村的那个堂哥告诉我:大多数这种小工厂都差不多,都要扣一压一。 但是最终,我把工资要到了手。 我本想买一把刀,但是最终我利用法律,维护了自身的权益。 并非我认为我应当遵守法律,而是觉得凭借我瘦弱的身板,一把刀不足以让我要回工资,所以我选择了更有效的那个。 春节过年回家串门时,遇到一个从香港回来,看发型就很气派的表哥。 听他说,香港遍地都是钱,得用麻袋装、用卡车拉! 我动心了,最重要的是,我受够了那些黑心小老板,我要去香港! 命运总是如此的不公,在那里,我过的同样不太顺利,而且当地的小老板歧视内地人。 有一次我气不过,将老板打了一顿,但也因此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个小老板花钱雇来的几个社团人员。 为了避免遭受传闻当中惨无人道的毒打,我加入了另外一个社团,认识了一个改变我命运的人,干爹。 在社团里,我发现,只有更脑子更好使、心更黑、手更狠的人才能活下去、活的更潇洒。 因为我的原因,工厂发生了爆炸,我的妻子和她两个哥哥本来可以活下来,但是没办法,爆炸可能会引起注意,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冒险救他们。 抱歉,我必须立刻离开。 我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尽管我的大脑依旧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必须尽快离开,越远越好! 意料之中的,车祸发生了。 在被送医治疗的过程中,我近些年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在医院的走廊当中,恰巧被刚刚办完案子的张雷碰到,并且被他的职业敏感发觉了我的身份。 醒来后,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我知道,我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医院,否则以我所犯下的罪行,足够枪毙我一百次。 第七章 成败 我被堵进了太平间,入目的一具具尸体没有使我感到恐惧,因为死人并不可怕。 躺在冰柜当中,听到外边搜查的响动于冰柜前戛然而止,我知道,我逃脱的尝试,失败了。 眼下,我面临两个选择,鱼死网......等等,也许,只是我被单方面的就地击毙。 我应当等待时机,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我也许还有机会,至少比眼下更好的机会。 在权衡利弊之后,我选择了束手就擒。 在被带往拘留地的过程中,我开始思考逃生的方法。 此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车祸病人,或者说嫌疑人。 因为只要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就不能批捕我。 但我不能确定,我已经忘了具体在哪里出的车祸,中途又经过了哪些地方,其间有没有被监控拍到。 这很重要,关系到他们能不能获取足够的证据。 我非常清楚,寄希望于他们找不到爆炸的工厂是一种侥幸心理,游走在生死边缘,不应当将生死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逃走。 徐容翻开了新的一页,只是入目的撕痕让他不由呆住。 剩下的两页,不见了。 他拿手指触摸着被撕去纸张的残痕,无奈地苦笑道:“这个老赵,真的是,办事滴水不漏。” 接下来的两页当中,记录了很多专业人士的案例。 尽管那些内容仍记在他的脑子里,可是他从里头带出来的和他在外边写出来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过去的一个月当中,他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当中,有的对过往所犯下的罪行追悔莫及,更准确的说,是因为受到了惩罚,所以才感到悔恨,而有一部分人,却只是感到遗憾,遗憾被抓到了。 也是通过和他们的交流,徐容解开了很多心中疑惑,比如蔡添明到底属于哪一类人。 在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摸爬滚打之后,他早已形成了自身的人生观、价值观,并且因为他所秉持的价值观取得了许多成功,对于过往的观念,他早已矢志不移。 蔡添明对于内地的法律相当了解,也十分清楚自身的所作所为被捕之后将会受到何种惩罚,但是对于金钱的迷恋让他冲破对于法律的畏惧。 在徐容看来,蔡添明是亡命之徒,但归根到底,他同样是一个人,同样畏惧死亡,而这种畏惧,就是他费尽心机逃脱的缘由。 他回忆了一番过去一个月当中的见闻后,缓缓执笔写到: 在被押往拘留地的过程中,我没有寻找到任何脱身的机会。 一切在意料之中,因为在多人全副武装的严密监视下逃走,同样是一种侥幸。 但我想这不是结局。 因为我很了解内地的法律,也了解内地的执法人员。 我还有机会。 但是如何创造这种机会? 我得首先想想我的手里有哪些牌可以打,又以什么样的顺序打,而在出牌的过程中,我又怎么才能打赢。 哈哈哥、黎振标叔侄、大聋小聋......以及干爹。 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不要打干爹这张牌,因为没有了他,即使我自由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不过我必须做好把这些牌全部打出去的准备,因为这场赌局,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况且,筹码是我的命。 还有一点,怎么打不是我单方面能够决定的,我必须先见见审讯我的人,再选择出牌的顺序。 中国的警察是如此的刚正不阿,他们每个人都像嵌在星空微弱闪烁的星星,把自己隐藏在大众视线之外,随时准备奉献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照亮一个个美好的家庭,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负重前行。 我见到张雷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警察。 我的机会来了。 因为若是碰到一个混吃等死的,我的命运必将注定,将我逮捕本身就是大功一件,但他不是,他身上所散发的光,刺的我眼睛生疼,但是光下的阴影,让我敏锐地意识到,他就是我等的那个人。 总有一些人,他们不会在意功劳、苦劳,而只执着地追求能不能将更多像我一样的不法之徒逮捕归案、绳之以法。 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猎物,给他这个机会呢? 我要好好想想。 沉默,也许,绝望的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 然后等待某个绝佳的时机,让他相信,我真的愿意戴罪立功。 不,不对,也许我忽略了一点。 张雷会相信我吗? 反过来,我会相信张雷吗? 绝不可能。 他已经凝视深渊太久了,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哪怕我是他的阶下囚,恐怕也不值得信任。 这点是可以利用的地方,也许,也是我逃生的最大契机。 “呼。” 徐容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除了在里头呆了一个月,他还跟赵科以及他手下的一些专业人员聊过,并且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 现实当中,很多蔡添明的同行,在最初,都是张雷的同僚。 他们长年累月的与黑暗搏斗,但却不知不觉当中,被黑暗侵蚀。 只是不知道,孙洪雷能不能问到这点。 他收起了疑虑,执笔继续写道: 在最恰当的时间,最恰当的问题上,我的防线“崩塌”了,我率先打出了哈哈哥和黎振标两张牌,对于前者,他也许不认识,但是对于后者,想来必然不会陌生。 他必然会怀疑我说的话。 我不能给他仔细思考、推敲的机会,因为随着我被捕的消息传出去,我手中的可打的牌只会越来越少,到了那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而且我必须得让他意识到,我如此的积极主动配合,是将功赎罪。 是的,我只是将功赎罪,没有丝毫其他的念头。 张雷也许仍然对我有所怀疑,但已经不重要了。 黎振标这张牌,是我精心挑选的,他不能拒绝这个为人民除害的诱惑。 就像此时的我一样,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在徐容动笔的稍早一些,宋佚刚退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转过头就见在一侧,徐行和小张俩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着自己。 她赶忙将手里的信封团成了一团,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不太自然地挤出了点笑容,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张就要说话,却被徐行拦住了,指了指练习室的方向。 三人回了练习室,关上了门,徐行好奇地打量着宋佚,语气意有所指地道:“宋佚啊,你今天,不是来找我嫂子逛街的吧?” 在娱乐圈混了一年,她深刻地明白了自身走到哪都能被客客气气对待的根本原因。 而且她更明白,只要哥哥不倒,她的事业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对于任何其他企图接近哥哥的女人,都是她必须提防的,因为她听赵宝钢提起过,未来能够毁灭哥哥的,只有他自己。 她必须杜绝任何此类倾向。 “啊,怎么会?” 宋佚本来还想搪塞,但是瞧着晓斐望着自己的眼神逐渐不对,吐了一口气,选择老实交待,道:“其实,其实,我今天是来跟徐哥辞职的,去年就是他把我招进来的,但是我的表现,实在辜负了他的期待。” 她没解释“辜负”到了何等地步,晓斐早已经知道,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排的戏被否决的事情,她实在没脸给徐行说。 “千万别。” 徐行忙拦住了她,道:“你都不知道你多幸运,其实做艺人特别难的,就是你遇到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你进入他们视线的一瞬间,他们立刻就先拿尺子量一量你,如果你就这么高。” 徐行说着,拿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道:“他们压根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宋佚见徐行说的眉飞色舞,不由松了口气,问道:“那你还?” 徐行一脸莫名其妙地道,:“就是很奇怪,我从来都没提过哥哥的名字,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徐容的妹妹,而且哥哥的朋友很多的,无论走到哪,都有人照顾你,如果你实在不想演话剧,只要你还在人艺,跟我哥关系好,在娱乐圈也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宋佚听着她王婆卖瓜似的徐行秀哥,勉强笑了声:“好吧。” 小张同学笑呵呵地看着徐行,她以前听过徐老师对徐行的评价,没脑子。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了解了她的真实想法。 在很小的时候,晚上学完舞,独自穿过那条每次经过都把她吓得半死的漆黑的小巷时,她就知道,唯有自己勇敢,才不会恐惧。 她的大学时代过的很开心,无忧无虑,毕业之后,她有过一段焦虑的时光,但是后来,认识了那个胖乎乎的玲姐之后,她不再焦虑了,因为她发现,其实相比之下,自己已经过的很好。 如今,她把大量的时间都投入了到了练习当中,而冯老师对她的评价也越来越好。 至于能不能演电影,她其实并不太着急,因为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找她拍戏,但是都被徐老师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 徐老师说她的定位大青衣,不应该去接那些影响自身戏路的角色。 见俩人陷入了沉默,小张同学道:“咱们出去买菜吧,宋佚,晚上在家里吃饭,正好徐老师主演的《永不磨灭的番号》今晚播。” “好啊。”宋佚早就恨不得把话题揭过呢,“对了,晓斐,刚才徐哥说如果我跟他学习的话,要先学《史记》,这是怎么回事呀?” “哈哈。” 小张同学笑着道:“加强文化修养啊,不过你会发现,他教给你的史记,和你以前学的常识,其实是有区别的。” “什么意思?” 小张同学歪头想了想,道:“比方说‘兮’这个字吧,他不会让你念‘xī’,而是念‘ē’,还有一篇那个......” “还有一篇什么?” 小张同学脸色不太自然地“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忘啦。” 她其实并没有忘,只是不太好意思说,她本来想说的是《触龙说赵太后》那篇,徐老师非要“说”字念“shuì”,她不同意,然后俩人就此深入浅出地讨论了好半天。 也就是因此,连带着对这个字,她总有点不好意思。 在全国人民等待《番号》首播的同时,朱疆正跪在大觉寺的佛前,诚心祈祷。 近段时间以来,朱疆恨不得全世界能把自己彻底遗忘。 他做了他从业生涯以来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斥资一个亿拿下了《番号》的独播权!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全国的同行都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他同样记得,那天的华录的董事长陈闰生同样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己。 那天,他回以全国同行同样看着傻逼的眼神! 那天,他用嘴角淡淡的笑容回以陈闰生的惊诧。 不就是三百万一集嘛,老子买了! 可是等签完了字,他再也没法保持淡定。 一个亿啊,要是收视率不能进入全年前三,台长能把自己的皮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买下《番号》的全国独播权之后,他没有坐以待毙,尽人事方面,两个月来,他几乎投放了近千万的广告资源,而在天命上,他也没干巴巴地等着,除了吃了两个月的素食,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灵验的寺庙,他几乎全拜了个遍。 尽管同行一片冷眼旁观,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市场已经证明,在谍战领域,徐容是当之无愧的一哥,而且他的谍战作品,规律相当明显,一部比一部更精彩。 有鉴于年初《雪豹》的大获成功,对于徐容再次出演抗战片,他信心十足。 在购片之前,他曾私下里跟徐容打听过,这部戏能不能超越《亮剑》? 没错,一开始《番号》对标的就不是《雪豹》,他希望的是能够重现当初《亮剑》的辉煌。 不然这一个亿,花的有点太亏了。 徐容只回了他一个字:能! 徐容信心十足的回复,让他坚定了拿下独播权的信心。 而且让他稍微感到安心的是,徐容也确实够义气,近两个月来,不光说了许多惊人的的言论吸引媒体的注意,并且走到哪,都不忘给《番号》宣传。 成败,在此一举了。 第三章 由来 “小刘,你怎么又回来了?” 徐容捏着勺子,瞥见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骨瘦嶙峋的年轻人后,不由愣神了刹那。 小刘比他小一岁,个头不高,刚出去拢共还没一周。 以前,他没觉得这会有多可怕,在里头呆了半个月,他才明白自由的意义,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在家,他都是六点钟起床晨练,但是在这里,五点就得起床叠被子,然后必须得在二十分钟内搞定屎尿屁事儿,等待点名出操。 现在是七点钟,他刚刚带着一帮兄弟做完早操,眼下是早饭时间,到了七点半,他们就得列队去车间干活。 做羽绒服,而且做的还是国内知名品牌。 南极人。 被他喊做小刘的年轻人扒拉着碗里的榨菜,有气无力地道:“徐老大,我除了偷,别的啥也不会干,我爹妈根本不认我,不偷东西我只能活活饿死。” 徐容叹了口气,外界总说这里头的人多凶多赖,但在他的眼里,一个个都顶好的脾气、顶可爱,反正自从他进来三天之后,甭管年纪大的年纪小的,见了他都会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徐老大”。 在女监,打架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在这儿,不能说家常便饭,但也时有发生。 日复一日必须完成的力气活,纵然吃饭,既不管吃好,也不管吃饱,这种情况下,一帮大老爷们,压抑久了,难免火气大点,倍看争执也在所难免,狱警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容瞧着小刘,没再觉得可怜,不管怎么说,小刘把青春和汗水撒在这里,若干年后,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当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吃过早饭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徐容立刻带着兄弟们列队。 要去蹬缝纫机了! 在这里,最让他不适的是上厕所,无论白天干活期间,还是晚上休息时,上厕所都要求联号,也就是必须四个人一起去。 大概他的亲和力比较强,人缘好,每次他上厕所的时候,视线一扫,立刻就有兄弟们恰好也要去。 “小刘,再墨迹就扣你的分。” 车间内,徐容正忙碌着,前方突然传来金文斌的呵斥,他抬头扫了一眼,在他看向前方的时候,正巧金文斌向他望来。 他明白金文斌的意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问道:“小刘,没吃饭?” 小刘回头瞧了一眼,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我知道了。” 金文斌望着这一幕,没言语,只是出神地望着徐容。 在过去,要是有消极怠工的,他早就把电棒怼上去了,可是最近两年上头提出要建设文明监狱,这儿又是京城,上面不让像过去那么搞了。 他就闹不明白,管理一群犯人,还要什么文明?! 在他看来,但凡遇到不听话的,直接按老虎凳上,保准比孙子还老实。 不过既然上头有令,还隔三差五的检查,他也不得不执行。 令他纳闷的是徐容。 这家伙自从进来之后,平时话也不多,可是来了没几天,俨然成了这群犯人的头头。 他也打听过,到底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才听说,有一次联号上厕所时,另外仨本来趁机想收拾他一顿犯人,结果在厕所里愣是被他的揍的差点打出屎来。 此时,望着认真蹬着缝纫机的徐容,他有一种明悟,优秀的人走到哪,都是按不住的,就像前阵子他在中戏的那番演讲:世界上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每一片羽毛上都沾满了光辉。 十一点半,劳动结束,徐容拖着疲惫的身子,吃了饭,走回了监舍。 枯燥重复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精神倒不觉得累,可是身体累。 他将鞋子脱了,坐到床上,摊开了笔记本,拿着铅笔,没过大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络腮胡的中年来到了他跟前。 “徐老大。” 徐容笑着指了指一侧空着床铺,道:“张中是吧,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张中没按他指的坐到床铺上,干巴巴地道:“拐,拐卖人口。” “你他娘的也就这点出息。”徐容一个大脑瓜子甩了过去,随即,拿起早在准备好的价值连城的半瓶老干妈递了过去,“拿去改善改善伙食。” 张中忙不迭的接过了,这才坐到了床铺上,道:“嘿,谢谢徐老大。” 徐容扬了下下巴,问道:“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大,其实,要是能活下去,谁乐意干这犯法的买卖啊” 徐容发现,这里的兄弟们在叙说过往的过程中,大部分都是废话,大概平时聊天、倾诉的机会不多的缘故,有一个兄弟他甚至感觉精神都有点不太正常。 他认真地听着张中的描述,偶尔的记下几个关键词。 只有在这样的时间里,他才感觉到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可是这样的时间每天又不多,到了一点半,他就得再次去车间干活,然后直到下午五点半,一天的劳动才算结束。 劳动结束,但是他作为犯人的工作还没结束,吃过晚饭之后,到了七点半,还得去大厅收看新闻联播,提升思想觉悟和政治站位。 再之后,他才能继续和兄弟们促膝长谈。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有不配合的,但好在大多数兄弟都比较有眼色,除了个别精神出问题的,大多数兄弟在他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的劝说下,都会极为配合的交待实情。 而他所要做的,则是从他们的诉说当中,抽丝剥茧的从他们的行为里寻找他们曾经某些时刻的精神状态。 这里头的犯人,很少是呆了一年以下的,在暗无天日的改造过程中,有的对自身犯下的罪恶追悔莫及,但也有只是遗憾被抓到了,不然日子肯定比现在滋润一百倍。 对于后者,他无需太过担心过去和现在思想的偏差,但对于前者,他就只能从对方当时的行为来判断其处在那个情境之下的思想状态。 一个违法者的心理状态。 理论上,他写的这些东西,正常情况下是不能带出去的,但是这条规定对他影响不大,到时候笔记本会先经过相关单位审查,确定没有问题后再转交到他手里。 深夜,监舍内依旧灯火通明。 监舍内的灯白天不开,晚上不关,对于他的工作而言,算是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徐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每一段剧情,某一刻,他翻了个身,猛然发现对面床铺上刘春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自己。 “伱怎么还不睡?” 刘春愣了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徐容还没睡着,但旋即,脸上旋出点笑容:“嘿,徐老大,就睡,就睡。” 刘春说着,翻了个身,面朝向墙壁,没大会儿便鼾声如雷。 望着刘春的宽阔的背影,徐容心头升起一股疑惑,刘春真的睡着了? 刚才为什么盯着自己? 他当然不会以为对方生出了什么龌龊的心思,至少据他所知,这里根本没有类似的事儿发生。 而且刘春平时很怕他,他跟兄弟们“谈心”的时候,刘春向来都是冲在第二个。 好一会儿,听着刘春的鼾声节奏稳定下来,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明悟。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不会信任任何人。 因为绝对的信任,有可能导致自己死亡。 他缓缓坐了起来,拿起了笔记本和笔,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三行字: “利己。” “聪明。” “狠辣。” 他先是在“利己”之后写了个括弧,然后在其中添上了“极致”二字,而后以同样的操作,在“聪明”后添加了“自以为”两个字。 再之后,才轻轻地翻了一页,铅笔触在纸面上,缓缓流淌: 1978年,我出生在ZS市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也导致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在我上头,有个哥哥,后来没过两年,又添了一个弟弟。 从小,我似乎就是父母最不喜欢的那个,每到过年,哥哥和弟弟都能穿新衣服,我却只能穿哥哥的旧衣服,每逢和哥哥弟弟打架,无论对错,挨打的那个总是我。 后来我意识到,我不应当因为一点小事儿跟他们打架,因为那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导致我挨打。 ZS市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在五十多年前,它的被外界称为香山县。 ZS市,是为了祭奠孙文先生改的名字,也就导致了,我从小听着孙文的故事长大。 只是遗憾的是,我没有老乡孙文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自力更生,由雇工一步步成为资本家的兄长来改变我们全家人的命运。 写完这段之后,徐容不由皱起了眉头,而后,他将刚刚写就的“我们全家人”中的“们全家人”划去,变成了:只是遗憾的是,我没有老乡孙文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自力更生,由雇工一步步成为资本家的兄长来改变我的命运。 他坐着想了一会儿,铅笔再次在纸上沙沙作响: 十四岁那年,也就是1992年,我辍学了。 我哭着跪在父亲跟前,希望他能改变他的决定让我继续上学,他只是叹了口气:你也上,你俩兄弟也上,哪来那么多钱? 那一刻我恍然间意识到,哀求,充其量只能换来怜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在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也可以如同孙文一样建立一番功业,再不济,也会如他的兄长一般,干一番大事业,但辍学之后出去打工的第一个月,就发现自己过去的妄想实在太过天真。 我没满十八岁,属于童工,理论上很难找得到的工作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很多小工厂都在使用童工,似乎压根就没人管他们。 命运总是如此的不公,和同村的一个堂哥去工厂打工的两个月后,我兴冲冲地排队去财务领工资,因为这是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可是令我感到绝望的是,财务告诉我要第一个月的工资要当押金,而第二个月的工资,要到次月的月底才会发放。 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从家里带过来的不多的钱已经快要用完了。 我去找他们理论,除挨了一顿打,还被工厂开除了。 后来同村的那个堂哥告诉我:大多数这种小工厂都差不多,都要扣一压一。 但是最终,我又把工资要到了手。 最初,我想买一把刀,但是最终我利用法律,维护了自身的权益。 并非我认为我应当遵守法律,而是觉得凭借我瘦弱的身板,一把刀不足以让我要回工资,所以我选择了更有效的那个。 春节过年回家,串门时,遇到一个从香港回来,看发型就很气派的表哥。 听他说,香港遍地都是钱,得用麻袋装、用卡车拉! 我动心了,最重要的是,我受够了那些黑心小老板,我要去香港! 在那里,我过的同样不太顺利,甚至因为当地的小老板歧视内地人,有一次我气不过,将老板打了一顿。 但也因此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个小老板花钱雇来的几个社团人员。 为了避免遭受传闻当中惨无人道的毒打,我加入了另外一个社团,认识了一个改变我命运的人。 在社团里,我发现,只有更脑子更好使、心更黑、手更狠的人才能活下去、活的更潇洒 因为我的原因,工厂发生了爆炸,我的妻子和她两个哥哥本来可以活下来,但是没办法,爆炸可能会引起注意,我不能再冒险救他们。 对不起,我必须立刻离开。 我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尽管我的大脑依旧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必须尽快离开,越远越好! 意料之中的,车祸发生了。 糟糕的是,在被送医治疗的过程中,我恰巧碰到刚刚办完一个案子的队长张雷,并且被他的职业敏感发觉了我的身份。 在醒来后,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警方的监视之中,我知道,我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医院,否则以我所犯下的罪行,足够枪毙我一百次。 (本章完) 整理一下思路 本来第三章屏蔽,改了很多内容,申请了N次也没放出来,节奏就开始被搞的有点不舒服。 然后,昨天红已经彻底放弃了,打算把被屏蔽的重要内容挪到后边来,结果,结果今天给放出来了。 节奏彻底整乱了,今天先不更,理一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整理一下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日常 将被审查撕掉的小传内容重新默写完毕,徐容伸了个懒腰,暗自感叹道:还好后边的都没写,不然要是被全撕了,可真是亏大了。 剩下的内容,他都有了腹稿,不过并不着急,他准备先休息一会儿,整理整理思路再接着写。 出了书房,徐容先去练习室逛了一圈,却没瞅见半个人影,到了楼梯口,他才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的嘻嘻哈哈。 他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分辨出了三人聊天的内容之后,不由跟着笑了。 小张同学和徐行、宋佚在谈论情商的话题。 正常而言,这个话题于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十分沉重,可是当她们仨聚在一起,反倒是对彼此的意见和感受颇为认同,尤其是吐起槽某些人来,更是感同身受。 徐容下了楼,循着声音到了厨房门口,瞅着里头宋佚正帮小张同学、徐行帮忙打下手,道:“小宋,你歇着吧,别忙活啦。” 宋佚回过头,拿莲藕似的手腕蹭了下额角垂下的一缕头发,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道:“没事儿的徐哥,你忙完啦?” “忙完?还早着呢!” 宋佚一边洗着菜,一边不经意地问道:“徐哥,刚才我们正在说你呢,你觉得我有眼力见吗?” 没听到徐容的回答,她又补充道:“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我情商低,让我不要进娱乐圈,毕业之后呢,院里的同事又说我没眼力见,其实我就可好奇,难道我的情商真的很低吗?” “呵呵,哪能,哪能。”徐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转身就往客厅走,宋佚的问题,如果他老老实实回答了,那才是情商真的低。 因为宋佚不是没眼力见,而是没长眼。 他记得前段时间有一次他和任明带着宋佚去排练厅,任明居中,他走在任明左侧,宋佚走在任明右侧。 到了排练厅的门口,他和任明的脚步都下意识地稍微顿了下,结果这一顿,俩人尬在了当场。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宋佚应当会先过去开门的,但是两人停下来之后却发现,宋佚俩手安生生地揣在口袋里,就那么直勾勾地听着他们的聊天。 她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有上前开门的必要。 而最让徐容叹为观止的是,他见形势的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忙走过去把门打开,打算让任明先进去,结果侧身的过程中,一转头,眼瞅着宋佚越过他和任明,就那么走进去了。 走进去了。 走进去了。 那一刻,他和任明俩人站在门口,望着宋佚的背影,四目相对,唯有苦笑。 人艺的领导、前辈,一直以来总是致力于营造“家”的氛围,对于年轻人,无论大会小会还是日常,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你要把人艺当成家”、“把院里的同事当成你的兄弟姐妹”之类的话。 这也是他和冯远正的主张始终不能通行的开的原因,因为无论张合平还是濮存晰,哪怕仍然活跃的蓝田野和朱旭老爷子,都不赞成用条条框框管理剧院。 宋佚却真的信了,也许是在日常生活中,张合平和濮存晰实在没什么架子,任明虽然排戏的时候总跟个斯巴达人似的,但出了排练厅的门,他总是笑呵呵的,对于后辈,简直一个宽厚的长者。 但在他的观感里,张合平也许是最没有架子的,却也是架子最大的,他对普通职工,总是相当的慈祥,但是对于中层干部,却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对濮存晰,他偶尔的会开两句玩笑,因为濮存晰把他当作晚辈看待,他也拿他当长辈,对任明,他会保持着尊重,毕竟当下,任明这样的君子实在太少。 其实他一直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今天的宋佚,论业务能力,宋佚在人艺兴许排不上号,但到了娱乐圈,在同龄人当中是铁定的第一梯队。 作为影视行业的老油条,徐容很清楚业务能力强只能红一时,就像如今彻底不见了踪迹的周捷。 他准备有时间了给她提个醒,他自身的经历和成长,已经验证了情商是能够锻炼出来的,当然前提是自身有改变的强烈意愿。 “徐老师,你去喊下爷爷,马上就要吃饭啦。”小张同学的声音自厨房当中传出。 “哦,知道啦。” 徐容换鞋出了门,沿着小区的林荫,径直往小区最中间的小湖走去。 说是小湖,其实只是水深不足三十厘米的大池子,里头养着许多各式各样的金鱼,爷爷平时经常和小区的几位老人在中间的亭子里下棋、聊天。 到了湖边,正好见几位老人散场,徐容忙走了过去招呼着爷爷长、奶奶短。 “刘爷爷您慢点。” “张爷爷再见。” 分别之后,走了几步,徐容转头扫了一眼分别各回各家的几位老人,问道:“爷爷,怎么没见刘爷爷和赵爷爷?” “哦,天气凉了,他们说是去三亚疗养了。” 徐容“哦”了声,明白了怎么回事,同时心里默默盘算起来,小区里有几位常跟爷爷聊天的老人只春秋两季住在这里,到了夏季,一般会去山里住,逢到天气转冷,又会被接去南方。 自家目前当然不具备像那几位老人那么高的规格,但是冬天搬去三亚,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回到家,饭菜已经备齐。 徐容和爷爷刚落座,宋佚就问道:“徐哥,刚才你走了之后我们在讨论一个问题哈,就是现在好多人,拍戏拍一部烂一部,可是为什么他们就一直能接到那么多戏啊?” 徐容叹了口气道:“可能,他们有他们的长处吧。” 宋佚当即道:“那你为什么不提议给演员设置门槛呢?” 她知道徐容如今作为中戏的系主任、青年演员代表,在年底的会议期间,是有提案的权力的。 徐容明白宋佚的意思,她针对的是如今资本搞的轰轰烈烈的造星运动。 他的确是有提议权,但也仅此而已。 爷爷笑着,解释道:“孩子,那我先给你提个问题,比方说小张不会演戏,徐容推荐了,人家不同意,那你觉得徐容能依了他们吗?” “可是晓斐姐毕竟不是他们呀?” 徐行低着头默默吃饭,一言不发,唯恐宋佚注意到了自己,此时她才深刻地感受到宋佚的情商真跟她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徐容见桌上掉了一粒米,道:“这么说吧,如果有人敢那么说,我会联合我所有熟悉的人,就像对待这粒米一样。” 他说着,拿手指按了上去,将米粒按的稀碎。 接过徐行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他又道:“你说的问题,很难解决,也很容易解决,首先设置准入门槛是不可能的,因为演戏这玩意,它本身就分天赋和技术两方面,如果单纯的以技术标准来衡量,就会限制很多有天赋的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而且,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就是这粒米,具体到每一个剧组也是一样,就算我作为主演,不让资方的人参演,人家同样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因为你不能指望人家出了钱,还不让人家说话,一个两个还好,时间长了,自己就把路走绝了。” 小张瞧着他,问道:“那就这么一直眼睁睁的看着吗?” “也不是,《北平》我不是正在筹备嘛。” “这和《北平》又有什么关系?” “以后你就知道啦。” 徐容笑了下,又瞥了眼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徐行,笑着道:“小宋,这种话在家里说说不碍事,出去了可千万别提。” “哦,我记得啦。” 在过去,徐容只求温饱,对于别人过的好坏,他根本难以顾及。 如今,他刚刚解决吃饱穿暖的问题,顺带着,在行业内也具备一些影响力,但也只是一些。 有些人整天喊着要实现电影工业化、引领华语乐坛的潮流,其原因不外乎两点,蠢或者坏。 当下的资本造星,他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弊端,但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强行阻止。 因为所有的影视公司都在那么做,哪怕韩三苹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地表示这是推进工业化进程必然要面对的问题。 既然希望资本出钱出力,那就不可能只让人家出钱出力,不然资本是会跑路的。 他如今能够影响的,除了人艺演员队这个小范围的群体外,只是一种整体上的风向。 “徐哥,你和晓斐姐在哪举办婚礼啊?” 徐容见随着宋佚的问话,徐行同样转过头盯着自己,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徐哥,说说嘛说说嘛,我保证不会外传的。” 徐容点了点头,道:“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不过别出去传,结婚我没打算邀请太多人参加。” 徐行总感觉宋佚视线似乎老往自己身上飘,忙移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看向小张同学,问道:“嫂子,在哪呀?” “你猜。” “学校?” 小张同学的一双杏仁眼悠然睁大了点:“你,是怎么猜到的?” 徐行撇了撇嘴,道:“我一想就是,你们拍婚纱照的时候哪都去了,就剩下学校没去,你们是因为学校认识的,肯定是预备着在那儿办婚礼吧?!” 宋佚瞧着徐行条理分明的分析,惊讶道:“啊,徐行你好聪明呀。” 三人对视了一眼,抱着碗齐齐“哈哈哈”地乐了起来。 吃过饭后,徐容一家横七竖八地歪在沙发上,等着着《番号》开播。 与此同时,曾和徐容近距离接触了长达一月之久的金文斌从床上爬了起来。 迷迷湖湖的,他感叹了一句:“啊呜,又是无趣的一天啊。” 他本来还想在睡一会儿的,昨天晚上,他才上了个瞪眼班。 顾名思义,就是瞪着眼上班。 简直是天才的创举! 每次执勤,他都感觉自己所遭的罪和自己看管的人完全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至少还能睡觉。 走进洗手间,他看着镜子当中逐渐上移的发际线,无声地叹了口气,当初刚被录用时,他以为是成功上岸,却未曾想,原来是一脚迈进了死胡同里。 是的,死胡同,尽管他才二十六岁,但金文斌总觉得,站在当下,他已经能够看到自己未来几十年每一天的状态。 前段时间女友刚跟他分手,因为女友认为他没有上进心。 他其实也挺苦恼的,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给自己找到一个上进的理由。 洗完澡、吹干了头发,金文斌披着浴袍,抱着零食、快乐水,由电梯下了一楼。 尽管卧室也有电视,但他更喜欢坐在一楼的地毯上,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看剧,那让他觉得很有沉浸感。 “当恩怨各一半,我怎么圈揽。看灯笼血红染,寻仇已太晚。月下门童喟叹,昨夜太平长安......” 刚将窗帘拉上,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了:“对,对,是21号楼,四层的独栋,你到了放门口的那个凳子上就行。”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金文斌才趿拉着拖鞋,到门口取了晚饭。 这是他的日常,极为无趣的日常。 在他看来,他终其一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收租、收租、收租。 再者,相比于儿时的小伙伴,他感觉自己已经足够优秀,至少他不会“变魔术”,也没想过要学。 就是如何在一眨眼的功夫,把拆迁分配的房子全给变没。 一边吃着饭,他打开了电视,看着其中《番号》即将开始前的广告。 他的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在过去,不上班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拿二百块钱凑数去听过去的小伙伴吹各种天花乱坠的牛逼,如今,他不常去了,因为小伙伴都带着各自刚钓的妹子,而他没有。 况且他也慢慢习惯休息期间窝在家里刷剧。 “当恩怨各一半,我怎么圈揽。看灯笼血红染,寻仇已太晚。月下门童喟叹,昨夜太平长安......” 金文斌正怼着快乐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再次拿起放到了耳边:“喂,干嘛?” “不去了,昨天夜班,今天在家休息呢。” “攒什么钱,徐容的话剧早就演完了,不过今天《永不磨灭的番号》首播,我得看看。” 金文斌看到荧幕上片头曲当中徐容满脸络腮胡的形象,愣了下,才急忙说道:“不说啦,挂啦,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82中文网 第九章 播出 金文斌挂断电话,顺手抄起快乐水歪在了靠背上,而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片现代工地。 “不对啊,不是抗战片嘛,怎么是工地,难不成还要玩个穿越?” 可是紧接着的剧情进展,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五彩斑斓的界面迅速切换,战火纷飞的场景让他的心弦一下绷了起来,先前那个似曾相识的现代工地,让他敏锐地意识到,也许在这部戏当中,徐容会死。 “冲啊,把在婆娘炕头上使的劲儿,都给我使出来,冲啊!” 当镜头到徐容特写,金文斌的身子稍微坐直了点:“卧槽,徐容这是不要女粉丝了吗?” 他愣愣地看着荧幕当中胡子拉碴、脸上黑漆漆的,头发上也满是尘土、碎树叶子的徐容,不由又喝了口快乐水压惊。 在徐容过往的作品当中,他塑造过各种各样性格的荧幕形象,但是哪怕如今网络上流传的“还钱!”的表情包,形象也至少说的上清爽。 和徐容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他对他的模样仍然记忆犹...... 思绪电转之间,金文斌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还钱!”、“玉座金佛!”、“下班,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等等场景时徐容的模样,可是徐容生活当中真实的神情,他的记忆反倒没那么真切了。 在愣神了刹那之后,金文斌一脸严肃地,缓缓将快乐水从嘴边移到了与视线齐平。 特么的这玩意有毒,竟然会让人失忆! 明明前一阵子,他跟徐容还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自己连他本人真实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缓缓拿起瓶盖,将快乐水的口拧上了,并且决定等会儿看完之后去百度上查一下,经常喝快乐水会不会导致失忆。 “有炸弹,卧倒。” 荧幕当中徐容的一声高吼又把金文斌拉回了现实。 敏锐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到底怎么不对劲,他一时没能看出来,而又重新投入到了剧情当中。 听到传令兵向团长汇报所有的兵力都已经压上,已经无人可用,金文斌下意识地抄起脚边的快乐水,又习惯性的拧开了抿上了一口:“该我周卫国上场啦!” “新三连的,新三连的,有没有新三连的?” “有,这呢。” 随着传令兵和徐容两人的对吼,金文斌这下终于发现刚才自己感到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这部戏的收音师似乎区别对待。 同样是扯着嗓子喊话,徐容每个字传到他耳朵里相当清晰,而对比之下,那个传令兵群演跟得罪了收音师似的,尽管喊的声嘶力竭,但是给他的感觉,像是在拍戏之前喝了两大碗齁咸齁咸的卤子一样。 “不对。”他又抿了一口快乐水,因为他发现,徐容话里的情感更加强烈,而对比之下,那个群演只是本能的在喊。 金文斌忽地一个激灵,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快乐水:“特么的什么时候又跑我手里来了?” 与一些演员一样,徐容今年首演的电视剧《番号》被许多观众翘首以盼,但不同的是,还有许多同行准点坐到了电视机前。 陈道名喜欢看电视剧,好剧他喜欢,烂剧他更喜欢。 倒不是他有自虐的倾向,而是因为好剧让他觉着舒服、精彩,有可以借鉴的长处,而烂剧则是让他开阔眼界,而且剧越烂,他看的越认真、仔细,因为他特别好奇一个导演能把戏拍到多烂、一个演员又能把戏演多烂。 作业一名专业演员,戏里演员之间的对比,他察觉的比绝大多数普通观众更早一点,徐容一嗓子喊出来,他就瞧出了门道。 不过对此,他并不惊讶,只是感叹了句:“这功力,在他这个年龄,简直就不是人。” 在他旁边,刚刚收拾完家务的妻子瞧着徐容的形象,呵呵笑着道:“周卫国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陈道名同样呵呵笑了两声,道:“估计等一集播完,你就不觉得他是周卫国了,而且,他也不是周卫国,他是徐容。” “那你有本事儿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呀。” “嗨。”陈道名不好就这个话题多聊,他跟徐容认识,而且徐容还来拜访过,邀请他出演《北平无战事》,不过他因为没档期拒绝了,眼下的关系,实在没到请人来家里做客的地步。 陈道名虽然跟妻子聊着天,但眼睛却始终没离开电视机。 自从上次看过徐容的《家》的首演之后,他和陈保国特地让何冰拷了一份演出的录像。 因为经过他们的讨论,一致认为,徐容正在尝试开发某种能够达成“绝对体验”技巧体系。 从录像的演出效果来看,他很容易判断,一旦理论和具体配套的训练方法成型,必将成为整个斯氏体系的重大进步。 因为体验是斯氏体系的核心,也是最大的难点,但经过他和陈保国多次分析,都一致认为徐容在那场演出当中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绝对的体验。 一种完全不同于方法派的情绪技艺、情绪替代的新技巧。 但是今天在《番号》里,他还没确认徐容到底有没有运用那种技巧前,却率先发现了点别的。 “广告之后更加精彩。” 看着突然插播的广告,陈道名瞅了一眼时间,才十分钟,骂道:“京城台特么的这是疯了吧,这才几分钟,就打上广告了?” 妻子笑着,道:“早前儿不跟你说了嘛,为了拿下《番号》的独播权,京城台可是花了整整一个亿,不多播点广告,恐怕赚不了钱。” “你那消息早落后啦,我今儿听说光《番号》的冠名权他们卖了就不止一个亿,毕竟有《雪豹》在前,商家对于徐容的战争片虽然没谍战那么有信心,但是以他的巨大号召力,还是独播,京城台稳赚不赔。” 五分钟的广告之后,播出继续,陈道名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盯着屏幕,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台词,说的很有意思。” “有啊。” “我说的不是具体内容,而是发声的方法。” 她的妻子毕业于中传,一直从事主持工作,经他这么一提醒,仔细听了几句,不由地愣住了:“他的发音,似乎,似乎不全是美声发音,不过好像还不太熟悉,只有个别词,但是给我的感觉,很,很顺耳。” 得到了妻子的确认之后,陈道名愣愣地瞧着荧幕当中的身影,他今天才发现,最近每一次见徐容或者看他的戏,都会给点自己相当大的惊喜。 一集播完之后,陈道名道:“我有一种预感,三十年之后,徐容会彻底取代于是之、焦菊隐,成为国内各大院校教课书出现频次最多的名字。” 妻子笑着道:“你说错啦,人家现在就经常出现,尤其是在北电,他演出的《雷雨》、《家》都快了成了新模板啦。” 陈道名诧异地望着妻子:“不能吧?” “怎么不能,徐容对他自己演出的每一台戏,都有很详细的方法阐述,尽管目前还存在争议,但是他也对他的新方法提供了证明可行的训练方法。” 陈道名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这种台词的发声以及我之前跟你说的体验方法,一旦形成体系,尤其是后者,可能会就此开创一个新的流派。” 妻子愣了愣神,问道:“那,除了他自己,也没什么用吧?” “是没什么用,可是你想想,你如果见到活着的斯坦尼,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陈道名起了身,他准备去阳台上抽两口雪茄缓缓,走去阳台之前,他又回过头来:“这种学术的上成果,一旦被验证切实可行,很快就会流传到国外,他们没那么多学术之见,只要有用就学,但正是因此也必然会抬升咱们整体在世界表演学术界的地位,而不是像以前似的,抱着传统戏剧撑门面,按照咱们的国情,这么大的贡献,你总不会以为上头会无视吧?” 妻子看着片尾当中的徐容,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国内的表演理论一直以来陷入了怪圈,讲流派、讲体系,见人家有,为了表示自己也有,就把梅兰芳抬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但是却始终存在着实际运用的难题。 在另一方电视机前,徐容坐了一会儿,便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对旁边的几人道:“我去上个厕所。” 他能看得下去自己演的《大明王朝》,但是却看不下去《番号》。 这部戏,他演砸了。 不是演的不好,而是演的太好了,把同演者给衬托的有点没那么出彩了。 一直以来,他总是避免自己“斌化”,可是不知不觉当中,却还是“斌化”了。 在他的戏中,甭管戏份多少,所有人都是他的配角! 上了楼,他再次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收视数据明天才能出来,至于评价,他其实还蛮期待的。 这部戏从头到尾充斥着欢乐,看着很像一出喜剧,也不乏严肃,但其内核,根本而言和喜剧是没有任何干系。 他先是抽出了个便签,缓缓写下:谨记要和同演者处在同一水平区间内。 贴在旁边之后,他才再次摊开了笔记本,继续写《毒战》的小传: 危急的形势下,我为了“戴罪立功”,决定配合张雷的行动。 从这一刻开始,我必须表现出悔过自新、争取宽大的殷切,不然会引起怀疑。 随后,通过我提供的信息,张雷分别假扮哈哈哥、黎树昌和二人接头,因为黎树昌故意使坏,差点要了张雷的命,张雷不再掩饰对我的怀疑,甚至开始对我进行语言威胁。 我应该有所表示,因为我是全心全意地在配合他的行动,刚才拍黎树昌的动作是为了救他,而非他认为的打暗号。 我要表达出我的愤怒、不满。 张雷的警惕心非常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我,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表现出被怀疑的不满。 而他的反应也证明了我先前的推测,他长久以来和黑暗打交道,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被黑暗侵染。 很快,我迎来了第一个逃脱的机会。 黎振标的两个属下,小聪和小疯俩人因为吃药太多,开着货车迷路了。 张雷让我带着他们去徒弟的工厂。 在国道旁,我找到了小聪和小疯,在帮二人清醒头脑的过程中,我甚至还拿到了小聪随身携带的手枪。 这一刻,我知道,我是有机会离开的。 但是经验丰富的张雷会出这样的纰漏吗? 可能性不大。 但是我要观察周围的情况,万一他的队友在执行的过程出现了漏洞呢? 经过我的仔细观察,我意识到,如果我此时逃走,有生还的可能,但不大。 我放弃了,准备等待时机。 因为这次机会的出现,证明我的策略是正确的,随着行动的继续,这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我不需要等一个百分之百安全的机会,只需要制造一个混乱的局面。 是的,制造混乱的局面。 人不是机器,在执行的过程中,必然出现偏差,而在混乱当中,更是如此,那个时刻就是我的机会。 变故出现了,在张雷一方逮捕哈哈哥和我的两个徒弟大聋小聋的过程中,大聋小聋通过地道逃走了。 而且在追捕大聋小聋交火时,大聋小聋拿出了重武器,杀伤了大量的行动队员。 张雷对我的怀疑达到了顶峰。 因为在他看来,大聋小聋既然是我的徒弟,我不应该不熟悉,而他们的逃跑,是因为我为了包庇他们,故意隐瞒了关键信息。 这是我未曾预料的,我一直以为,我足够了解两个徒弟,但是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他们的警惕性比我想象的要强。 不,不是警惕性,也许是对我的不信任。 就像我从未信任过他们,他们也从未信任过我。 干爹这张牌,必须要打了,虽然有点可惜,但本就是预先设定的选择。 相比于未来如何,我必须先把眼下这关撑过去。 82中文网 第十章 黄河 “不可能!” 黑漆漆的房间当中,朱疆猛地睁开了双眼。 刚才他梦到《永不磨灭的番号》收视率高开低走,首播之后便遭遇断崖式暴跌,重蹈几年前《大明王朝1566》的覆辙。 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之后,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并长长地吁了口气,如同梦呓般的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默默地为收视祈祷了会儿,因为心里有事儿,他的困意也消褪了大半,便准确起床去阳台上抽根烟。 伸手在黑暗中捞了两下,却没能摸到床头灯的开关。 正在此时,一只白嫩的胳膊搭在他的胸口,慵懒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啦呀?” 听到声音,朱疆回过神来,今天不是在自己家。 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后,他将细腻的手臂轻轻拿开,坐起了起身子,低声道:“上个厕所。” “哦~” 他起身下了床,出了门,径直向另外一间房走去。 坐在电脑前,看着网上的评论,朱疆残存的一点困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入目的几乎全是一片骂声。 “电视剧里插播广告,我*******奶奶。” “我原来以为网络视频软件已经足够无耻,直到看了晚上的京城卫视,才发现原来相比之下网络视频软件还是挺有节操的。” “大概做了个粗略统计,《番号》一集四十二分钟左右,如果算上片头和片尾的广告时间,平均一集播了14分钟左右的广告,建议京城卫视改名京城购物频道,最好再配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全天不停播广告。” “.” 朱疆扫着网络当中铺天盖地的骂声,“啪”的一声将电脑按上,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以为,观众对于徐容的戏,会抱有足够的耐心,只是从眼下网上的评价来看,显然并非如此。 过了一会儿,稍微缓过了点劲儿后,朱疆点了根烟,走到阳台,望着静谧夜色下的阑珊灯火,心头生出几分茫然。 徐容的作品,在业内有些传言,要么正向炸穿同期上映的作品,要么自己原地爆炸。 如同他出演的《生存之民工》、《大清风云》、《大明王朝1566》,不是停播,就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至于其他的戏,在其播放的地区年度收视排行中,从未跌出过前三。 相当诡异的一种现象,而且《民工》和《大明王朝》都是质量上乘的戏,理论上说,不应该遭遇收视跌破地方电视台能够接受的底限的程度,但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最终他只能把这种不合常理的现象归因于玄学,就像一些人私下里传的,徐容本身就是个很玄的人。 当初朱疆之所以咬牙斥巨资拿下《番号》的独播权,也有赌的成分,因为徐容出演的作品,总体而言,正向炸穿的比例更高一些。 此时,他不再期待炸穿同期的戏,只希望《番号》不要原地爆炸。 不然,他恐怕就要称为业内的笑柄。 等天色亮了点,朱疆穿上了衣服,头也不回的出了住处。 他要去台里,因为到了那,他多少还能找点事情做,忙碌起来,好过忍受这种难捱的煎熬。 到了门口,经过门口的保安亭时,望着保安偷瞄过来的诡异视线,他笑了下,但是他知道,那个保安也在看他的笑话。 是啊,花了一个亿,结果却招致了全网的批评,自己的确成了个笑话。 但他仍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在同行业,以他的年龄,算得上年少有为,失败一次没什么,他还有机会重头再来。 也许今天来的比较早,到了台里,愣是没见半个人影。 在走廊当中伫立了一会儿,他强行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而后走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过了半晌,台里渐渐响起脚步声、说话声、嬉笑声,坐在办公室当中,朱疆突然有点后悔,因为他听着外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笑声,每一个抑扬顿挫,都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但是此时,他唯有沉默,犯了错,就要认罚。 “duang!” “主任,主任。”一个瘦高个的青年破门而进,门与墙壁碰撞,在晨曦的照耀下,飘荡起缕缕金色的雾霭。 朱疆的方脸当即拉了下来,他虽然失手了一回,但也不会因此丢了眼下的岗位,而且冲进来的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他手下的人。 他正要发火,却听到青年兴奋地急声道:“主任,结果出来啦,首播收视率37%,份额占比45%!” 朱疆愣愣地瞧着跟前的青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怀疑是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也许在自己的面前,其实根本就没有人。 “主任?” “主任?” “啊?” 朱疆恍然间回过了神,接过青年手中的A4纸,扫了一眼之后,突然觉得对方是如此的可爱,以至于比他的亲儿子还要亲切。 此时,他终于明白网上为什么那么多批评了,看的人多了,批评可不得更多? 他迅速绕过办公桌,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小包,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我先去给领导汇报。” “哈哈哈” 被称作小包的青年望着朱疆意气风发的背影,不屑低瘪了瘪嘴,朱疆的私生活相当混乱,在台里的风评一向不好。 但是此时,他仍不得不承认,这个老色痞,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除了擅长溜须拍马之外,确实有几分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和魄力。 至少全国的同行没人豪掷一个亿买一部电视剧。 但是朱疆做了,而且效果远远超出了预期。 而他,目标就是成为像朱疆这样被人唾弃又无可奈何的人! 新的一天到来了。 《番号》近两个月来在全国掀起的几乎地毯式的宣传轰炸,早已吸引了诸多关注,只是昨天首播的《番号》的剧情,讨论者寥寥,但是对于京城卫视极为猖獗的广告中间插播电视剧的行径,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已沸反盈天。 而且批评者不单单各大网络平台,还包括各大传统媒体。 愿意掏大钱打广告的商家就那么些,有人吃肉,有人喝汤,大家都能接受,可是若是有人要是想连锅带碗都给抱走,那就是坏了规矩。 “破坏行业生态,影响了人民群众对于整个电视行业的观感和生活的幸福指数,简直行业之耻!”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明目张胆突破61号规定,京城台财大气粗的拿下了徐容的新作,但却不能以此欺骗观众的感情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朱疆到了领导办公室外,先是咳嗽了两声,才伸手敲门:“笃笃笃。” “进来。” 办公室坐着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此时刚放下电话,看到朱疆推门进来,“嘭”地一下拍在桌面上:“瞧瞧你做的好事儿,上头都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了,批评咱们严重破坏了电视剧行业的生态,做了个不好的榜样,这件事儿,朱疆你要负有首要责任。” 朱疆张了张嘴:“我以为” 小个子中年一听他的“我以为”,再想想刚才上头把自己骂的跟三孙子似的情形,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直窜:“你以为什么,朱疆,我的朱大主任,咱们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地方台,咱们是京城台,我一直跟你强调,做事要有规矩,不要冒进不要冒进,你耳朵是长屁股上了是吧?” “领导,我不是.” “不是什么?”中年“唰”的一下将电话推到了朱疆跟前,“你不服气,来,你来,你去给上头解释。” 朱疆人愣在了当场,他立了泼天大功,刚进门没说嘉奖,却劈头盖脸迎来了一顿狠批,心里不免窝火。 见领导的气稍微消了点,朱疆才道:“领导,能不能先让我说句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番号》的首播收视率37%,收视份额45%!” 小个中年听了,愣愣地跟朱疆对视了好一会儿,脸上乍然间溢满沟沟壑壑般的笑纹,看着朱疆,轻轻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小朱啊,你跟着我好几年了,也了解,我这个人就是脾气急,其实是对事不对人,况且,我批评你也是因为你是我的人,你想想,刘乾坤我说过他半句没有?” 没等朱疆回答,他自话自说道:“没有,我为什么批评你呢,是怕你走了弯路,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顿了顿,他才将视线转到朱疆递过来的A4纸上,接过了,伸手弹了弹,道:“你主导的采购《番号》的这个事儿,我要给你记一大功。” “领导你这么说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眼光啊,都是您领导有方,没有您,其实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番号》的独播权。”朱疆见小个中年神情愈发的柔和,扫了一眼刚才被对方拍的桌面,“那关于广告的争议?” 小个中年叹了口气,道:“技术上的问题,毕竟在所难免,不过还是要批评教育,咱们是不是地方台,工作不能出丝毫的差错,要为全国的人民负责。” 朱疆笑了,此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趁机说道:“领导,我还有件事要跟您汇报,就是您看您最近两天有时间没,我想把徐容约出来,谈谈预购《北平无战事》的事儿。” 小个中年沉吟了会儿,道:“你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不过,你先去探探他的口风,我听说,这个片子的投资可不是《番号》能比,一个亿想拿下独播权,可能性不大。” “那领导,您觉得多少合适?” “小朱,不要事事都来问我,你要先去做市场调研,看看观众的口味,我给你说的再多,那也是咱们来拍脑门不是?” 朱疆脸上笑着,口中连声说是,心里却问候起了对方八辈祖宗,特么的推卸责任时跟撒丫子的兔子似的,到了抢功,上的比野狗还泼。 “好,我这就去落实。” 徐容接到朱疆的电话时,犹豫了下,《毒战》再有两天就要开机,他其实不想在分心杂事。 但最终,他仍应下了邀约,因为通过整理人艺前辈的材料,他发现大多数前辈都提出一个类似的建议,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朱疆虽然长的浓眉大眼,面容方正,但是从过去的了解,他知道,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是他仍没拒绝。 因为他的身边,像朱疆这么充满矛盾的人不多,能力很强、眼光独到,但是身上又有很多他不太喜欢的点。 而且打交道不是观察,因为人没到情绪放松的情况下,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晚上。 “接下来,请允许我一首《黄河大合唱》,献给我敬爱的老弟徐容徐主任。” 京城郊区的一处会所当中,朱疆脸色晕红,一手举着高脚杯,一手举着话筒高声说道。 在房间内七零八落的位置,徐容、罗力平、刘疆、徐记周以及和朱疆一同前来的两个中年,身边各坐着个身材妖娆曲线婀娜的女伴。 只不过相比较于其他人旁边的女孩,徐容身边的珂蓝,长筒衬衣、长筒牛仔裤的打扮,简直落后了数个时代。 跟朱疆同来的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正拉着身旁女孩的手聊天,听到朱疆的话,转过头道:“老朱,你今儿应该唱好日子,黄河大合唱不应景不应景。” “哈哈哈。” 朱疆将视线转向徐容,道:“徐老弟,这个问题,麻烦你给老刘解答解答你和这首歌的渊源啦。” 徐容知道朱疆这是成心考自己,笑着道:“其实也说不上有太大的渊源,八一三事变的那天晚上,上海大夏大学的几个学生听到日本侵略者轰隆隆的炮声,按捺不住,于是一个叫做冼星海的青年,拉着一个名叫田冲的青年跑到了苏州河边,望着对岸冲天的火光,他们满腔怒火,决心投入到抗日救亡的运动中。” “没过两天,田冲就参加了光未然担任队长的抗敌演剧三队,随队穿过敌人的封锁线度黄河,在黄河渡船上,这群热血青年,第一次听到高亢苍劲的艄公号子,第一次看到古铜色赤臂、白发的船夫架着一叶扁舟与惊涛骇浪搏斗,第一次体验到与艰难险阻奋力搏斗胜利后的欢唱,由此,光未然一蹴而就写成了长诗《黄河吟》,抵达根据地之后,又邀请老朋友冼星海作曲,田冲独唱,于是《黄河大合唱》应运而生。” 徐容见几人愣愣地瞧着自己,道:“田冲老师是我们人艺最早的一批成员之一,也是建院以来最有个性的演员之一,还担任过我们艺委会的副主任,朱哥说的渊源,大概就是这个吧。” 罗力平听完了,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竖了个大拇指,道:“朱主任这个提议好,这个提议好。” 徐记周坐在一边,他是编剧出身,自诩是个文化人,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论博学程度,自己似乎还不及演员的徐容,同样脸色微红地附和道:“确实应景,确实应景。” 刘疆呵呵笑着,瞥了罗力平一眼,一方面,他心里暗暗鄙视朱疆这家伙简直把拍马屁拍出了新境界,另一方面,却是忽地想起不知道打哪听过的一句话:演员拼到最后,拼的其实是文化底蕴和阅历。 珂蓝望着徐容,在讶然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复制 徐容看着朱疆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模样,倒也没觉得意外。 从朱疆口中得知收视数据的那一刻,他唯一的感受就是,要么朱疆疯了,要么他疯了。 因为这个数据,实在就跟,就跟掺了水似的。 等再三确认之后,他才接受了这个堪称奇迹的事实。 在他看来,《番号》的首播能够创下37%惊天收视,最重要的原因,应当归因于京城台买断了独播权。 因为《番号》是近十个月以来他唯一的一部电视剧。 朱疆唱完之后,走到徐容跟前,笑眯眯地道:“老弟,借一步说话?” 半天的相处,徐容对朱疆的印象大为改观,别的不说,这家伙把马屁这等让人鄙夷的行为拍出了高雅、拍出了境界、拍得让人瞧不出拍马屁的痕迹的本事,在他见过的人当中,绝无仅有。 只是他也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因此对于朱疆找自己私聊,他也没觉得好奇。 俩人到了个偏僻的角落,朱疆搂着他的肩膀,道:“老弟,商量个事儿,我听说你正在筹备《北平无战事》?” 徐容明白了他的打算,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朱哥你肯定有所耳闻,这个戏汇聚了当下最具号召力的演员阵容,在我看过的剧本当中,《北平》的剧本算是这个。” 他说着,竖了根大拇指。 “而且我已经跟导演孔生通过气,质量要比肩电影,不怕吓着老哥你,这部戏,我投了整整两个亿。” 朱疆哈哈笑着,对徐容的习惯他已经有所了解,因为前阵子他问《番号》能不能超越《亮剑》时,徐容也是类似的回答。 至于徐容说的两个亿,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如此高昂的制作成本要是在国外,倒是不稀奇,但是在国内简直就是个笑话,国内的各大影视公司早就明白了套路剧情+大腕领衔的固定套路才是制胜法宝,至于制作的精良程度,反而倒是其次。 朱疆打了个哈哈,问道:“老弟,你给我透个底,这个戏,我要是预购的话,还是买独播,大概得什么价?” 徐容心中盘算了会儿,道:“朱哥,我其实不建议你买独播,不过你要是坚持,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也不赚朱哥你钱,出个友情价,五个亿吧。” 朱疆愣愣地瞧着徐容,他感觉徐容在跟他开玩笑,可是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他渐渐明白过来,也许,徐容是认真的。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这个,这个老哥可做不了主。” 徐容当然知道朱疆做不了主,其实他更明白,《北平》即使卖独播,也不可能卖出去五个亿,但是做生意本来就是如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要是张嘴就是按成本价卖,谈到最后,亏本板上钉钉。 在全网都在对京城电视的“因技术问题导致广告时长出现差错”的解释调侃嘲讽的同时,《番号》因其献礼片的性质以及前有古人,以后很可能没有来者的逆天首播收视率,极为罕见地占用了新闻联播十二秒的时间。 至此,普通大众才意识到,相比于京城电视台反人性的广告时长,《番号》本身才是最大的关注点。 而在业内,37%的收视率更是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让整个影视业都开始重新审视电视剧这个行业。 随着近年来电视频道越来越多,观众的选择面越来越广,在过去的数年,一部剧收视率能够上十,已然称得上奇迹。 而且随着电视剧宣传高于质量的现象愈发凸显,如今的国内影视行业,似乎站在了岔道口。 过去多年,电影市场一向不温不火,票房过亿难比登天。 与之相反的则是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电视机走进千家万户,电视剧的观众、产品类型以及制作产量,逐年都在呈爆炸式增长。 也导致近几年网络上出现了一片“电影终将被电视取代”的声音,而《番号》的出现,似乎印证了这一大胆的猜想! 在市场因《番号》的播出出现迷惘的同时,《中国电影报》官微发布的一篇文章,短时间内迅速被各大电影公司、媒体转载: 论《永不磨灭的番号》首播37%收视率的可复制性。 一部电视剧收视率37%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昨天的黄金时段,全国每有一百台电视机,就有37台正在观看《番号》。 《番号》刚刚播出两集,情节还未展开,故事质量好坏暂且不论,不可否认,37%的收视率在当今的电视剧行业,用奇迹二字评价并不为过。 针对当下整个影视行业的争议、迷惘,以及《番号》是否可复制,本报电话采访了多位影视业资深人士以及相关监管人员,得出了《番号》首播取得难以置信收视成绩的几点原因: 一、徐容在电视剧市场上的强大号召力。 纵观徐容的成长历程不难发现,在早期,徐容和当今的绝大多数演员一样,就像当初他自己说的:接戏当然是为了赚钱。 如制作、演员阵容极为豪华,口碑却相当一般的《大清风云》。 徐容的职业生涯有一个相当显著的分水岭,由海润制作的谍战剧《羊城暗哨》。 彼时,谍战剧方兴未艾,徐容凭借自身优秀的道德品质、出色的业务能力,得到海润的力捧,《羊城暗哨》播出之后,一夜之间,徐容在南方地区家喻户晓,成为谍战类的头部演员之一。 自此,他开始专攻谍战路线,出演了一向与海润关系甚密的赵宝钢执导的《夜幕下的哈尔滨》,该剧画质精美,男帅女靓,凭借此剧,徐容彻底打开了北方市场,也赢得了青年一代的青睐。 此后,在谍战的浪潮即将退去之时,其老师黄三石编剧、台词老师的邻居姜伟执导的《潜伏》横空出世,在全国各地掀起收视狂潮,也让徐容一举登上谍战剧这一类型剧的巅峰。 在《潜伏》热播之时,曾和徐容合作过的著名导演高熙熙曾断言,《潜伏》的出现,让谍战剧的风潮至少延续了三年。 但那个时候,徐容选择了急流勇退。 据业内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制片人透露,《潜伏》之后,徐容的经纪人推掉了所有谍战剧邀约。 从这个举动可以看出,在当时徐容的内心当中,《潜伏》应当是他在谍战剧当中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峰,并且也开始积极寻求转型。 未几,于是有了火遍国内外的《媳妇的美好时代》,于徐容而言,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转型,凭借这部剧,他一举成为女性观众群体当中最受欢迎的男演员之一。 那时,所有人以为谍战片、战争片的风口彻底过去,接下来的三到五年将会是宫廷戏、妈婆剧、大女主剧的时代,去年年底,徐容接连推出了《黎明之前》、《雪豹》,将已经式微的谍战和战争片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芒果卫视通过《雪豹》,奠定了其国内电视剧市场第二把交椅的地位。 在过去的几年间,徐容还主演了以青少年群体为主要受众的《新上海滩》、针对广大中老年群体为受众的《北风那个吹》以及瞄准了东南地区受众的《纸醉金迷》。 如果仔细分析不难看出,徐容的发展路线一直很清晰,立足于谍战,逐步拓宽戏路,也可以这么说,守住中国广大男性观众的基本盘,逐步开拓青少年、中老年以及女性观众市场。 但是,仅仅如此吗? 据曾和徐容打过多次交道的著名制片人张记中分析,徐容的《番号》能够创造首播37%收视率的奇迹,还有一点重要成因,《大明王朝1566》以及他出演的话剧《雷雨》和《家》。 几年前《大明王朝1566》首播、复播的惨淡收视,以及去年在京城电视台取得良好成绩的对比,无疑证明它的观众群体和芒果台的观众是完全不重合的。 《大明》针对的主要是社会阅历相对丰富、物质生活相对充裕的受过高等教育的60、70、80三代,而这批人也是当今社会的中流砥柱。 这部以严肃、内涵深刻、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著称的历史大戏,帮助徐容笼络了过去很多不太乐意坐在电视机前浪费时间的社会精英群体。 张记中认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大明王朝1566》和徐容的话剧观众几乎是完全重合的,这点从徐容进入人艺两年,便帮助人艺创收五千万票房可见一般。 五千万只是他今年主演的《建党伟业》票房的十分之一,但在08年,人艺全年总票房才刚刚迈过2000万大关。 张记中认为,徐容能够在话剧行业取得不菲的成绩,首先得益于他自身精湛的业务水平、长期自律恪守艺德积累的良好业内外口碑,其次则是他本身的明星光环加持,使他在短短的两年内成为当今话剧界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演员。 就像张记中自身坦言,哪怕他这个曾经与徐容发生过不快的人,在听闻了徐容的事迹之后,也感到由衷的钦佩。 徐容的作品唯一没有覆盖到的观众群体,大概就是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但是《番号》上映的时间毕竟不是寒暑假期间,大多数家庭当中的儿童,根本没有触摸遥控器的权力。 不难得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任何年龄、任何教育阶层的男女观众,也许不是《番号》的受众群体,但却是徐容的受众群体。 二、长期以来坚持精品路线。 徐容的作品很少有烂戏,如果非要评价,《大清风云》可能算一部,但是他在其中只是出演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数年的口碑积累之下,以至于出现了《媳妇的美好时代》热播之时,网络上竟然自发发起了一项希望他不要再出演此类妈婆剧票怪异现象,并且此项投票还得到三百多万票,由此可见徐容在观众的心目当中,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精品剧的代言人。 三、成功的宣传。 《番号》的首播成功离不开京城电视台前期投入的庞大的宣发资源,在各大网络平台、传统媒体,《番号》几乎开启了轰炸模式,最为诡异的是,当你走进电影院,在很多热门电影正式播出之前,也会看到《番号》的片花和播出日期。 其次,则是徐容最近两个月一反常态并且层出不穷的惊人言论,在聚集了了全国媒体、观众注意力的同时,《番号》几乎伴随着关于他言论的争议,不断在他庞大的观众群体耳边回响。 四、徐容电视剧领域的收官之作。 实质上,徐容在如今电视剧行业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通过多部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作品,他一举达成飞天奖、金鹰奖、白玉兰奖大满贯,跻身国内电视剧演员金字塔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但是,他今年才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意味二轮大满贯的难度远比第一轮难了数倍,在电视剧领域他能够做的,可能就是去刷新自己过去创造的各项记录,但是人往往缺少击败自身的动力。 今年年中通过出演《建党伟业》,徐容成功登陆大荧幕,完成了由电视演员到电影演员身份的华丽转变,如今也正在筹备由著名导演杜其峰执导的《毒战》。 他自己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透露,最近几年内他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话剧和电影方面。 《北平无战事》很多人都曾听闻,只是据多位影视公司的从业者都曾透露,《北平》不仅投资浩大,而且因为时代、人物过于敏感,再加上政策一再收紧,存在相当大的过审风险,一旦《北平》不能顺利播出,那么《番号》将极有可能是徐容在电视剧领域的收官之作。 在遗憾的同时,绝大多数观众哪怕出于情怀,也会打开电视机观看《番号》。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个被观众认为是精品剧代言人,并且观众群体覆盖全年龄段的演员、阔别荧幕近一年之久的国内顶级男演员、一个即将告别小荧幕的男演员,其主演的《番号》取得首播37%的收视奇迹,似乎并不难理解,但是至于后续如何,还要《番号》本身的质量来说话。 若非要问能否复制《番号》的奇迹,借用多位影视行业资深人士的观点:徐容本身是不可复制的。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名字 徐容冲着站在家门口的爷爷、小张同学和徐行三人摆了摆手,上了车,前往《毒战》剧组。 如同《电影报》所下的结论,《番号》的首播奇迹是不可复制稍微,而这种不可复制还针对《番号》本身。 在登上《新闻联播》的当天,《番号》的收视稍有增长,但从第四集开始迅速回落,最终停在了18%。 尽管只要这个数据能够保持,《番号》无疑会超越《雪豹》,问鼎年度收视冠军的宝座,但徐容心里明白,《番号》和他其他的作品一样,同样有着固定的观众群体,随着剧情的展开,最终能够稳定在10%大概就是极限了。 王亚芹见徐容抿了口水,指了指手机,问道:“徐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嗯。” 见徐容点头,王亚芹拨通了早已准备好的电话。 开会。 工作室那边最近积压了一大堆的事儿,明年的代言、徐行的发展规划、工作室提上日程的导演计划、传记的编撰进度、《北平》的筹备、预购等等,靳芳芳已经催了他好几回了。 但是徐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跟靳芳芳一起把这些事情定下,考虑到他接下来他一走又得忙碌几个月,只能以电话会议的形式把事情先处理了。 “喂,大忙人老板好。” 徐容听着靳芳芳疲惫的声音,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道:“听你的声音的挺累的,不要总是忙工作,抽时间出去转转,放松放松。” “人徐行都没休息,我有什么资格休息呢” 徐容以前总是听刘燕名说忙忙忙,过去倒没觉得,但是如今他渐渐有种分身乏术之感。 可是实质上,他的工作室算上他自己只四个艺人,院里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太过操心,但是他总感觉时间不够用,每天睁开眼,便是做不完的事儿。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挂断电话之后,徐容悠悠吁了口气,他听陈闰生聊过某个身家千亿的富二代工作状态,管理着四家上市公司以及横跨金融、汽车、农业领域数十个子公司,每天早上十点起床,听两个秘书整理的工作简报,到了下午就是开会时间,在会议进行的同时,批阅集团旗下各个公司的高达二十公分厚的文件、汇报,吃过晚饭,再依次参加国外多个公司的远程会议,直至凌晨两到三点休息,如果有来宾或者领导视察,还要抽出时间陪同。 年纪轻轻,头上便见白发。 徐容自觉比不上那些人,但他总感觉论忙碌程度有的一拼,唯一的差别是,他没有国外的业务,不用熬夜开会。 不过为了自身的健康着想,还是决定像徐行的发展规划这样的事情,以后都让靳芳芳拿主意。 开着车的王亚芹见徐容挂断了电话,拿起了笔记本,问道:“徐老师,你看中国电影报前天的那篇文章了吗?” 徐容正翻看着手中的小传,道:“嗯,听小张说啦。” “徐老师真厉害。” 徐容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王亚芹,道:“亚芹,你也跟着我也好几年了,除了我的家人,其实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可别学人说话兜兜绕绕的坏毛病。” 两人相处了几年,他对王亚芹相当了解,一个相当坦诚的女孩,而且她很少会把称赞的话挂在嘴边,即使她觉得那个很优秀。 王亚芹听到他的话,从后视镜瞧了他一眼,笑着道:“那芳芳姐呢?” “你干脆让我拿杆称给你俩称称得了,你们俩虽然做的工作性质不同,但于我而言,都一样重要。”徐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些大概就是他进入人艺之后成长最快的方面。 尽管王亚芹是拿钱干活,而且他也会让她比同行每年赚的至少多三到五倍,但不过几句不要钱的话,何乐而不为。 “徐老师你就会骗人。” 王亚芹哈哈笑着回头白了他一眼:“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张记中在那篇文章里对你的评价?” “嗯。” “感觉他的态度很奇怪,简直,简直跟以前换了一个人。” 徐容无声地笑了,道:“我觉得倒是不奇怪,压力太大了呗,如今他没了华宜和央视的支持,能够拿到的资源比以前少了很多,不过,你也别听人瞎说,我从来没针对过他。” “我懂,我懂。”王亚芹最近半年整天跟着靳芳芳,自然知道张记中落到如今的境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全是拜靳芳芳所赐。 到了个十字路口,王亚芹等着红绿灯,道:“徐老师,我听说这次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香港人,咱们的态度上是不是” 徐容听她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道:“没必要,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不要觉得香港来的就多长了个脑袋。” 王亚芹见徐容埋头在小传当中,说了句“好的,那我明白了。”便不再言语。 她其实还有些话想说,靳芳芳前几天找她谈过,想让她自考大学,然后担任徐行和袁雨的经纪人。 她不抗拒考大学,但是却不想去当经纪人,尽管她也明白靳芳芳是为自己的未来好,但是她本能的觉得,做徐容的助理远比徐行和袁雨的经纪人要轻松一些。 最重要的是,就像徐容自己说的,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一旦他去干了别的,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就会慢慢消磨。 她之所以犹豫,是出于对徐容的了解,在过去,靳芳芳的建议,除了他所从事的职业之外,他一般不会拒绝。 徐容没察觉到王亚芹的小心思,而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蔡添明的生平。 再有几个小时,《毒战》的开机仪式就会在天津举行。 两人到了剧组所在的酒店办理入住之后,徐容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片场。 到了开机地点,下了车,徐容望着片场,总感觉有点不太对。 在影视行业,他算是半个老人,呆过的剧组也有十几个,但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颇为意外。 整个摄制组几乎没人慢悠悠的走路,一个个无论干什么事儿,都是一路小跑,大冷的天,他身上穿着呢子大衣,但眼前的一群人穿短袖、卫衣的占了大半。 观察了一会儿,他朝着居中调度的杜其峰走去,走到中途,杜其峰瞥见他,同样迎了过来,笑着道:“徐老师来啦。” “导演。” 徐容看着一个工作人员跑到了杜其峰跟前,欲言又止,笑着道:“杜导先忙,我去那边等着,有事儿喊我就行。” “好。” 走到片场边,徐容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片场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香港出身的影视工作者总是看不上内地剧组。 其他的暂且不论,光是效率就是绝大多数内地剧组难以相比的。 至少以眼下的工作状态论,《毒战》剧组的工作人员的效率能顶内地剧组两倍。 尽管他看不上很多香港影视人的莫名其妙的自傲,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内地影视同仁应当学习的地方。 正在此时,一个穿着短袖的年轻小伙子跑了王亚芹身边,将通告单塞给了她,用粤语说道:“你好,徐老师的通知单。” 王亚芹下意识地接过了,等青年转身离开,她才反应过来那青年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徐老师,你看看。” 徐容见王亚芹面露惊讶之色,接过扫了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又递给了王亚芹,道:“没什么问题。” 今天的开机仪式只取个景便回酒店休息,等到晚上七点钟正式开始拍摄,计划凌晨四点收工。 主要是医院内逃脱的戏份。 他倒不怀疑杜其峰故意整自己,《毒战》中有大量的外景戏,医院内的戏份是为数不多的室内戏。 而且杜其峰作为银河的掌舵人,和很多文艺气息更加浓厚的导演不同的一点是,他更懂得妥协,即使内心当中当中对他抱有成见,也只能捏鼻子憋着。 “徐老师来这么早。” 徐容闻言,转头望去,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短发、瘦长脸、颌下蓄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犹疑了一瞬,才恍然走过去伸出了手:“尹老师,好久不见。” 尹铸生,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演员,几乎获得过国内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话剧奖项,被媒体称为“话剧教父”。 尹铸生苦笑着,道:“徐老师,你骗的我好惨。” 徐容,道:“尹老师这是说的什么话,其实我当时确实认真考虑过,但是最后还是感觉你和我们人艺的风格不合,不得不放弃了。” 去年尹铸生也参加了人艺的艺考,不过在复试时被他刷下去了。 国内的话剧界的称号很乱,比如“话剧王子”、“话剧皇后”、“话剧教父”诸如此类的一抓一大把,一如各个大大小小的话剧奖项。 但是实质上,国内的话剧行业是没有专门的奖项的,那些所谓的奖项,也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对于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同行,徐容认可的大牛只有一个,焦愰。 两人聊着最近话剧行业的一些新鲜事,曾隔着玻璃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洪雷也赶到了片场。 “我想着我第一个到的呢。” “来啦。” 徐容看着孙洪雷穿着身休闲运动装,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对于孙洪雷,他和杜其峰的看法完全相反,他一直觉得孙洪雷其实更像一个“老大”,但是杜其峰却说孙洪雷“一脸正气”,简直邪了门。 “徐容。” 徐容望着随后到来的李洸洁,笑着招呼道:“李哥来啦。” 李洸洁看着孙洪雷和尹铸生一左一右站在徐容旁边,冲杜其峰指了指道:“我去跟导演打个招呼。” “好。” 远处,杜其峰望着徐容跟块磁铁一般,内地的演员一个个几乎全靠拢在了他的周围,心下倒没觉得意外。 上次跟徐容吃过饭之后,他特地跟朋友打探了下徐容如今的具体情况,也明白了徐容“能量大”的根源,在港台影视圈,社团背景会有一定的优势,但在内地,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而且徐容人艺演员的身份,让他成为内地影视圈一个奇特的存在。 也许这个组从拉起来的第一天,两个山头便天然存在,一个是以他为核心的摄制班底,另外一个是徐容为核心的内地演员团队。 尤其是看到刚到的刘燕名和他窃窃私语的场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容的配合程度,决定了这部戏能不能顺利拍摄,尽管目前来看,徐容对他没有敌意。 刘燕名此时笑着跟徐容嘀咕道:“听说了没有?要新出个加强电视广告的规定。” 徐容摇了摇头,道:“这我还真没听说。” “还不是前几天京城台播《番号》闹的.” “徐老师。” 徐容正想问问刘燕名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一溜小跑着向他冲来,徐容听到喊声,扭过头看着女孩热情的架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 同时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好奇,剧组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在此之前,杜其峰已经要求过剧组的全体人员不得对外界透露关于《毒战》的丝毫信息。 即使今天的开机仪式,也只是在刘燕名的坚持下邀请了新浪一家媒体。 他有点好奇,这个粉丝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女孩刚跑到半道,背着背包的王亚芹打一旁杀出,拦在了女孩身前,语气生硬地道:“徐老师马上就要工作,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请不要打扰。” 女孩看着拦在身前的王亚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望着徐容,拿手指着自己:“徐老师,我是王紫萱,以前在晓斐家见过你的。” 徐容听到她那跟小张同学急眼时一模一样的口音,忙走了过去,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对这个女孩真没半点印象,但是到底认不认识,回头她问问小张同学就知道了。 不过在嘴上,他仍笑着说道:“啊,紫萱是你啊,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女孩看了看周围,问道:“晓斐没来吗?” “没,她最近有演出。” 徐容打量着她,问道:“你演哪个角色?” 女孩被一群男人瞧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地道:“演你的妻子,不过没名字。” 徐容冲着她朝着杜其峰扬了下下巴,道:“你应该先去跟导演报个到。” “啊,不好意思,我忘啦。” 刘燕名听着两人的关系,打趣道:“好嘛,原来还有这茬,没想到不知不觉找了一个你的娘家人。” “哈哈哈。” 在众人大笑的同时,瘦长脸的高雲翔望着自从到场只和这边打了个招呼,就一直围绕杜其峰周围的一个内地女艺人,低声道:“哎,那位老师以前,跟杜导合作过吗?” (本章完) 第十三章 默契 “哎,那位老师以前,跟杜导合作过吗?” 高雲翔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对周围的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徐容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既没搭理他,也没朝杜其峰的方向多看一眼。 注意到徐容的反应之后,李洸洁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低下了脑袋,认认真真地盯着屏幕,而孙洪雷和尹铸生俩人各自点了根烟,低声聊着什么烟好抽、什么烟难抽。 他们像是都没听到高雲翔的话似的,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而穿着夹克的刘燕名同样未曾察觉,拍了拍了徐容的肩膀,道:“你多操点心,一切以拍摄为主,千万别给闹出什么乱子。” 高雲翔见没人理会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他自觉做的没什么错,剧组是个小社会,一个正常人,进组之后认清山头是最当紧的事儿,而且他和徐容不同,徐容出道没多久便因为踏实的品质得到了海润的力捧,根本没有拜山头的必要,等成名之后,无论到哪个剧组,自身本身就是山头之一。 但是他不一样,他只是公司旗下一个普通艺人,既没公司背书,也没什么强势背景,也早已学会乃至习惯了行业规则,而剧组内,他唯一能拜的山头就是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再局限于演员的徐容。 可是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作为投资人的刘燕名,是不希望剧组发生任何内讧的苗头的,因为内讧往往是点燃火药桶的引线。 刘燕名和徐容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也十分了解他的脾气,跟人结了怨,如果不能一棍打死人家,他反而会笑呵呵的跟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但若是具备了一棍把人打死的能力和机会,下起手来绝不会有半分心软。 如今,徐容差不多具备了这个能力,至少对在内地没什么根基的杜其峰而言是如此。 同样的话,他之前也跟杜其峰交待过。 杜其峰明白徐容的能量,但是那么大一个摄制组,刘燕名怕有人不长眼,把徐容惹急了,个人冲突还是小事儿,一旦影响拍摄,才要闹大笑话。 “放心,大家都是出来挣钱的,谁跟钱过不去啊?!”说完了,徐容又低声道,“《番号》的收视率,有什么感想?” 刘燕名笑着,道:“你啊,放心吧,我不会让《毒战》输在宣传上的。” 徐容这才点了点头。 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刘燕名要是不匹配千万级的发行资源,在如今进口片大行其道的国内市场,很容易被淹没在宣传战当中。 见杜其峰把事情安排基本妥当,刘燕名抬手指了指杜其峰,道:“我还有点事儿跟杜导聊聊。” “行。” 等刘燕名离开,徐容转过头,伸手拍了拍有点局促的高雲翔的肩膀,道:“高老师,改天不忙了请你们喝酒。” “啊?” 高雲翔瞧着徐容脸上的笑容,局促顷刻间消失不见,在讶然的同时,忙点了点头:“好,好的。” 徐容当然清楚高雲翔刚才的话有挑事儿的嫌疑,但是这种人又不可或缺。 他不可能学姜汶,事事都自己赤膊上阵,那传出去太影响业内的声誉。 随着徐容的动作,孙洪雷、尹铸生、李洸洁全都扭过头来,呵呵笑着附和着。 在业内,有一句关于徐容的笑话:流水的公益,铁打的徐容。 自前两年开始,徐容就正式接棒濮存晰,成为央视公益广告的常驻嘉宾,虽然是笑话,但是背后的深意每个人都能掂量。 而徐容说请高雲翔改天喝酒的话,看似像是应付,但是该说都说了,而他的表态,也向众人表达了尽管其地位超然,但并没有独立在众人之外的打算。 开机拜神仪式之后,徐容和刘燕名、杜其峰、孙洪雷一起参加了新浪的专访。 作为投资人,内地影视圈的大鳄之一,而且还是徐容的前老板,刘燕名被最先发问:“刘燕名先生,是什么原因促使海润和徐容再次合作?徐容这次还是出演男一吗?” 刘燕名呵呵笑着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和徐容就是很好的朋友,在闲的时候,即使现在,我们也经常聚,而且他的知名度、业务能力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至于是不是男一,恐怕就需要杜导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杜其峰看着杵在跟前的话筒,犹豫了一瞬,才道:“在我的观念里,剧组的每一个人都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非要区分角色的男一男二,在我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有的演员,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只要演的足够精彩,也同样能够被观众记住。” 那记者眼睛眨了眨,尽管杜其峰兜了个大圈子,但是他还是从中梳理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徐容,很可能不是男一。 只是他也不太确定,因为直到今天,《毒战》到底是一部要讲述什么故事的戏、徐容和孙洪雷的角色定位到底如何,外界仍一无所知。 话筒又转向徐容:“徐容,你对这部戏有什么期待吗?” 来之前,他已经被叮嘱过,针对徐容的采访,一定要尽量柔和。 徐容心说当然票房越高越好,不过他并没有吐露真实的想法:“谈不上期待吧,在电影行业,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而杜导恰恰是国内经验丰富的顶级大导,希望接下来的几个月,在和杜导的合作当中能够跟着杜导多学习学习拍摄电影的经验。” 对于徐容的回答,采访的记者并不意外,因为徐容的话实在太过四平八稳,让谁来回答大体上都是如此。 但是刘燕名和杜其峰却同时讶然地瞧了他一眼。 这番话实在太不徐容了。 刘燕名在讶异了刹那之后,笑了下,他几乎完全见证了徐容的成长历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到顶级大腕。 而今天,他又一次看到了他的成长,格局的成长。 杜其峰的神色却是稍微有点不太自然,他对徐容的感观相当复杂,一直以来,他总感觉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锋芒毕露,可是,让他又觉得难受的一点是,惹不起。 但是在徐容说出那番话之后,他突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尽管他对徐容抱有成见,但实质上,在几天之前,徐容和他实际上没有任何交集。 而从过往的态度,他也感受得到,徐容对自己其实也不太感冒,可是今天,当着媒体的面,徐容却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这个年轻人的胸怀,稍微有点超乎了他的预料。 这么想着,他突然笑着插了话:“徐容太谦虚了,毫无疑问,徐容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演员,一些情况你们可能不了解,他不仅仅在内地具备巨大的影响力,在香港、在国外,也有着强大的票房号召力,和他的合作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的。” 杜其峰的话音落下后,新浪的记者明显呆了下,杜其峰对内地演员向来不乏批评,即使一些在业内评价较高的演员,他也是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而且这种态度业内一直有目共睹,今天对于徐容的褒奖,简直罕见。 徐容和杜其峰对视了一眼,相互笑了。 两人都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双方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各自约束各自的人。 合影之后,准备上车回酒店之前,徐容犹豫了下,转过头冲着王紫萱招了招手:“紫萱,你要坐我的车一起回去吗?” 王紫萱完全没想过徐容会让自己坐他的车,愣了下之后忙道:“好呀。” 王紫萱的戏份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但是她作为小张同学邻居的身份,也是他团结的对象之一。 得益于前段时间看马哲的领悟,最近他又买了一套《教员选集》,虽然读时必须查找文章写作的时代背景,但其中的管理智慧,让他受益颇多。 上了车,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稍微有点局促的王紫萱,徐容问道:“你平时跟小张联系多吗?” “不,不多,我这个人比较懒,但是我看她以前的说说还有现在的微博,感觉她实在太拼了,我每一次都是偷偷点赞,但没找她主动聊过天。” “担心没有共同话题?” “嗯,有点儿。” 徐容忙将头转向窗外,好不让前方的王亚芹和王紫萱发现自己已经抑制不住上挑的嘴角。 小张同学这一手人设经营的,竟然不知不觉之间让她的朋友圈到了自愧不如的地步! “咳咳,你们打小就认识,以后可以多联系联系。” “嗯。”王紫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徐容,她心里开始有点同情晓斐了,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和这么一个严肃的男人恋爱、结婚,是一件多么无趣的事情。 而此时,徐容已经默默打开了系统界面。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S 综合评价:A+ 经验值:17/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入门、恒定巅峰(未挂载)、渐入佳境(解析进度:46%) 备注:S级为最高评级。 徐容望着系统界面的变化陷入了沉思,前一阵子《家》和《雷雨》的排练、演出,经验值一共增长了26点,其中24点是《家》贡献的,足足是《番号》三倍。 如此迅猛的增长速度,让已经让渐渐习惯了一部戏只增长个位数经验值的他还稍微有点不习惯。 也是因此,哪怕后边等着自己的电影剧本一大堆,但是他心里仍惦记着几个月前张合平随口一提的一件事,剧本还没催出来的《甲子园》。 参演者郑融、朱琳、蓝田野、朱旭、吕中和徐秀琳。 几乎汇聚了当初人艺在话剧大行其道的时代自激烈的竞争当中脱颖而出,而且其中任何一个都至少在舞台和荧幕上活跃了五十年的老演员。 他们不仅在话剧领域建树斐然,也都塑造过经典荧幕形象,如郑融老师的太上老君、蓝田野老师的姜子牙、吕中老师的武则天、慈禧太后等等。 美中不足的是,《甲子园》没有意外将会作为60周年院庆的压轴大戏,而那个时候,《北平》到底拍到什么进度犹未可知。 徐容收起了系统,暗自感叹道:“还得继续努力啊。”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陈保国几年前的综合评价就是“S-”。 理想的状态是《北平》开机时,综合评价能够和陈保国并驾齐驱,勉强能够接受的水准则是剩余四项“A”的其中之一提升到“S”。 只不过即使是“勉强接受的水准”,实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回到酒店,徐容先是洗了个澡,而后将房间内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他准备先补个觉,通告上写着凌晨四五点结束,但是毕竟是第一天,按照拍摄的惯例,天不亮之前结束的可能性相当低。 “徐老师。” “徐老师。” 徐容感觉刚眯了没大会儿,就有人在床边轻声喊他。 而此时,王亚芹正抱着台摄影机,一动不动地拍着他的脸。 “可以了。” 徐容摆了摆手道:“等会我路上看。” 今天要拍的是医院的戏份,其中就有一个他躺在病床上,被病房外的说话声吵醒的镜头。 “好。” 前脚刚到医院,徐容就听到演员副导演罗金福冲着对讲机喊道:“化妆老师,化妆老师,徐老师到了。” 走在医院拥挤的走廊当中,徐容慢慢地感到一种难言的别扭,因为整个摄制组都在用粤语交流,可是他听不太懂粤语,只能偶尔的从一些似是而非的关键词里分辨大意。 到了杜其峰说戏时,这种别扭更是达到了极致,杜其峰的语速很快,但是他的接受速度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语速。 他伸手打断了他,道:“等等,杜导,能不能麻烦你用普通话讲,我有点听不太懂。” 杜其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的,就是普通话。” “噗嗤。” 在两人对视而使得空气陷入的诡异的沉默当中,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笑声。 杜其峰本来想训斥两句,可是看到对面的徐容也笑了,语速放缓了不少,道:“那我说慢一点,如果你没听懂,一定要提出来。” “好。” 讲完了戏,徐容又差不多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直至夜幕完全垂落,机位、灯光调整了七八次之后,《毒战》的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action。” (本章完) 第十四章 建议 第一场要拍的是蔡添明遭遇车祸后,被送往医院的剧情,而他在这场戏里任务,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躺在担架车上“昏迷”。 “action。” 徐容满身伤痕地躺在担架车上,在周围,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群演有人推车,有人举着吊瓶,有人扶着氧气面罩。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谢谢。” “让让。” “停。” 杜其峰的声音迅速传来,紧随其后,他捏着被卷成筒的一页剧本走到了担架车跟前,指着担架车左侧负责扶氧气面罩的女群演道:“你得把面罩按到他脸上,就那么轻轻一搭,如果他真需要输氧,还没等到治疗人早就凉了。” 大概是第一场,尽管女群演犯的错误稍显低级,杜其峰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火气。 那女群演缩着脖子,杜其峰的语速很快,她遭遇了和徐容一样的窘境,不能完全听懂。 只不过因为杜其峰拿纸筒指着氧气面罩,她也从他的个别词汇当中,隐约猜到了杜其峰想要表达的意思,只不过因为知道对方是香港大导演,她没吱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女群演,杜其峰又看向另外三人,道:“让别人让路的时候声音一定要足够响亮,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推的是一个车祸病人,耽误一分钟,他就可能死掉,所以你们的声音要必须得能体现出情况的紧迫。” 说完了四名群演,杜其峰又转过身,指着挤在走廊内的群演,道:“你们去过医院吗,你们看到医院的担架车过来,医护人员一直喊着请你们让一让,你们难道是傻傻地等着他们到了跟前才会让吗?” 徐容刚才闭着眼睛,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听着旁边的杜其峰跟机关枪似的,冲着周围所有的人员哒哒哒地扫射了个遍,对于外界传闻的他在片场脾气不太好的言论,不再怀疑。 刚开机就是这种状态,随着拍摄的继续,遇到的麻烦越来越多,恐怕火气只会越来越大。 “重新来。” “action。”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谢谢。” “让让。” “停。” “太快啦,都跑出镜头了,让你们急没有让你跑的急,你们推那么快,真要碰到走廊里的病人,人家都来不及让。” “重来。” “action。”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谢谢。” “让让。” “停。” 连着NG三次之后,杜其峰再也不想多费口舌,转过头,冲着远处的副导演罗金福招了招手,等对方到了跟前,他低声在罗金福耳边嘀咕了几句。 而躺在担架车上的徐容,被来回的推来推去,而且每一次杜其峰喊“停”的当口,四个群演就会一把将担架车按死,如果躺在上面的真是个重伤垂危的病人,即使本来有命在,经他们这么一折腾,恐怕至少也得少一成得生还机会。 担架车再次复位,片场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徐容也没起身,就那么躺在担架车上,闭着眼睛等待再次开始。 不过他此时仍在酝酿情绪,酝酿未来三个月需要的最佳状态。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女从电梯中走了过来,杜其峰见人来到,忙起身迎了过去,好一番艰难沟通之后,几位专业人士才彻底明白了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感觉到几人来到跟前,不言不语,徐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四双年轻的面孔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且不同的是,四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四个群演。 徐容冲着四人笑了下,又闭上了眼睛。 “走走看。” “action。”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谢谢。” “让让。” “卡。” 一遍走完,几个医护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都将视线投向杜其峰。 杜其峰脸上挤出了点笑容,道:“可以了可以了,辛苦几位大夫啦。” 等医护人员离开,杜其峰又指着之前的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群演,道:“你们来继续,还按照我之前给你们说的演。” 四个群演总是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毒战》作为一部写实的电影,几个群演不够真实,于是刚才他突发奇想,让罗金福去和医院沟通,借几个专业人士过来。 大概得知今天徐容和孙洪雷会来医院拍戏,很多没有值班的医护都来到了医院。 只不过刚才排的过程中,杜其峰才陡然几名医护人员即使做他们平时经常干的工作,可是一旦站在镜头之下,被众人围观着,他们似乎不会说话了、不会走路了。 徐容看着推担架车的人又换回了先前几个,倒没觉得意外,群演也是演员,尽管他们绝大多数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毕竟长期从事这个职业,远远不是其他行业的从业者能够比拟的。 就像很多人总喜欢录短片,可是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演的。 “再走一遍。” 徐容闭着眼睛,只觉周围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弱,杜其峰的嗓门一开始很响亮,可是听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就习惯。 然后,他睡着了。 “徐老师,醒醒。” “徐老师,醒醒。” 徐容悠悠睁开了双眼,看着围在四周围着自己的神态各异的众人,本能的就要揉眼,就在此时,一只手迅速伸了出来,将他的胳膊按住了:“徐老师,妆会花掉的。” “噢噢,不好意思,忘了。” 徐容坐起了身子,看着围着自己的众人,问道:“拍完了?” 平头、方脸、个头不高的摄影指导郑钊强瞧着徐容的模样,呵呵笑着道:“徐老师,你这钱挣的真是容易,睡一觉,就把钱给挣了。” “哈哈哈。” 徐容从担架车上下来,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时间,不由给愣住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了三个半小时?! 也就意味着,就刚才那一个镜头,愣是拍了三个半小时。 他望着窗外深沉的夜幕,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也不知道今天这个大夜,能不能拍完三行剧本? 不需要杜其峰安排,一个镜头拍完,整个剧组如同烧开的沸水,迅速运转起来,各个剧组重新投入了忙碌当中。 “上个镜头多长时间?” “九秒。” “扣子扣了几颗?” “上边两颗解开。” 徐容站在走廊的一侧,听到飞速走过的副导演郑宝瑞和场记的一问一答,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让李亘过来学习学习的想法,如果内地都以这样的效率拍戏,每一部戏至少能够节约四分之一的成本。 根据他的经验,内地的场记不能说不专业,但是很少能把每一个细节记的如此清晰,每一个问题,他回答起来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超高的效率之下,也就意味着剧组不需要那么多人,其次工期也会被大大压缩,而工期的缩短,带来的则是演员片酬、场地费用、设备费用的全面缩减。 走到抽烟的孙洪雷旁边,徐容拿着下巴冲着片场内扬了扬,道:“别的不说,光是工作效率这块,就够咱们学的了。” 站在他旁边的孙洪雷笑着道:“你知道他们的效率为什么会这么高吗?” “为什么?” 孙洪雷低声解释道:“香港的剧组跟咱们不一样,一般制片组是全程跟组,天天加班跟孙子似的,摄影、灯光、场务这些工作人员,人家是按小时结钱,效率低立马不用你,人工费可比咱们内地贵的多。” “而且,据说香港剧组的工作人员,是全世界效率最高的,相比于咱们内地,基本上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 徐容摇了摇头道:“即使人工费翻倍,我也愿意用,整体的效率高了,很多隐形的费用也会降下来。” “你好像很累?”孙洪雷指了指场中,“其实刚才挺吵的,你竟然还能睡那么踏实?” 徐容笑了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当红的艺人,有几个不累? 而且相比之下,他只做演员的相关工作,平时还算清闲的。 见杜其峰朝着自己招手,他道:“我过去一趟。” 到了跟前,杜其峰捏着一页剧本,对来到跟前的徐容和高雲翔道:“我给你们说说接下来的戏,经过治疗之后,蔡添明被病房的外特殊人员的吵闹声惊醒,而且他从声音当中分辨出了外边有警察,等他睁开眼,发现小翔就坐在病房当中,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杜其峰说着,走到一旁指着一把椅子,道:“高雲翔你就坐在这,你接到的任务是盯死蔡添明,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罪犯,但你的队长张雷已经从职业经验上判断出他是黑色产业从业者,听到吵闹声之后,你起身,走到门口,观察外边的情况。” 高雲翔点了点头。 徐容则是望着回过头来的杜其峰,问道:“导演,我看剧本写我的眼睛缓缓睁开,我能不能用另外的呈现方式?” 他毕竟和杜其峰第一次合作,对方的执导风格,他也不太了解,如果是刘疆,他只会说一句“我会有点改动。”便不会再说别的。 因为刘疆的风格就是如此,他本身也不太喜欢演员一板一眼地去“演”,而更加希望演员在实际拍摄的过程中,能够灵光一闪呈现出令人意想不到而又合乎情境的诠释。 杜其峰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另外?” 说完了,他扭头看向周围:“乃海呢?” 副导演、发际线高高的罗金福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老游说,他要写剧本,就留在酒店了。” 杜其峰一听话音儿,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狗屎的写剧本,就是不想熬夜。 他顿了下,又转过头来道:“先试试看,重点是醒来,不要有太多多余的动作。” 徐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在影视作品当中,一个昏迷的人醒来的预兆,往往都是手指先动,但是他根据王亚芹给自己录的视频发现,真实的过程并非如此。 之所以大多数演员如此呈现,是因为他们除此之外不会别的。 徐容躺在床上,一边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一边和摄影指导郑钊强交流着待会实拍时镜头的运用。 他没演过小剧场,但是却清楚地知道小剧场该怎么演,而小剧场和大剧场的区别,和在剧场当中针对前排观众和后排的观众的区别以及影视作品当中近中远镜头区别,本质是类似的。 而这恰恰是他的最为擅长的领域。 随着一切准备就绪,杜其峰的声音在片场内高高响起:“action。” 杜其峰坐在监视器后,眼睛仔细盯着几个不同的机位呈现的不同角度的画面。 只是当他的视线集中到主机位传输过来的画面时,不由愣住了。 徐容的眼睛并按照剧本写的那样缓缓睁开,他的眼睛没睁开,仍轻松地闭合着,但眼珠却轻微地左右转动了一下,一种轻微,但在特写之下,却又相当显著的痕迹。 在等待了约摸三秒之后,徐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而且,即使睁开,他也只睁开了一条缝隙。 “卡。” 一个镜头拍完,杜其峰因为刚才只顾着盯着一个界面,没注意其他机位的情况,开始仔细地看回放。 他交给徐容的任务是“醒来”,但是他却没想到,徐容以一种如此离奇而又让人觉得合理的方式醒来。 直到此时,他有点明白徐容为什么能够年纪轻轻就取得今天的成就了。 尽管在绝大多数剧组当中他的身份都是导演、编剧,但是他也会演戏,在拍摄过程中,如果有演员呈现不出他想要的效果,他往往会亲自上手示范。 在过去一直以来的认知当中,“醒来”最为典型的演法就是眼皮抖动,或者动两下手指,而徐容的呈现方式,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更超出了他能够示范的范围,他从来没想过,“醒来”这个必须给以强烈暗示的行为,可以用眼睛闭合、眼珠转动的微表情来呈现。 这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看了此处,杜其峰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已经来到身后的徐容,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么设计的?” 徐容笑着道:“人被外界的干扰醒来的前一刻,就是这种状态,之所以没有全睁开,是我出于本能的谨慎,因为病房外的吵闹声以及一些人喊出的敏感词汇,已经让我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杜其峰思考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这种“醒来”的方式,是徐容为自己设计的,其他的角色如果照搬,效果恐怕就不会那么好,因为蔡添明的定位和绝大多数荧幕形象不同。 他稍微转了点身子,仰着脑袋,表情稍微严肃了点,道:“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杜导你说。” “希望你有时间了能学学粤语。” 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笑着道:“谢谢杜导的建议,我会抽时间学的。” 他明白了杜其峰的想法,开拓香港市场! 可是杜其峰却忘了一件事,七百万和十四亿,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与其花时间学习粤语,他还不如去学英语。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方法 孙洪雷站在医院的走廊当中,背倚着墙,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今天刚刚拿到的一页实拍用的剧本上,他的左手跟仓鼠偷米似的,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并没有立刻点着,而就那么放在嘴边叼着,过了一会儿,又用食指和中指将烟取下,挠了两下额角。 《毒战》剧本提纲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细节一直在填充、修改,按照之前的剧本,今天本来应该有一场他和徐容对峙,徐容走投无路之下跳楼的戏份,但从目前拿到的剧本来看,那段剧情暂时被搁置了。 孙洪雷一边仔细琢磨着自己的戏份到底该怎么行动才能更加真实,一边将烟又慢慢地叼回了口中,顺着裤子的中线,手指向下探了几下,只是今天的衣服并非平时常穿的运动服,试了几次之后,都没能如预期一般成功摸出打火机。 他将视线从剧本上收回,侧着头,瞄了一眼裤子的口袋。 恰好在摸出电话机,准备转头去楼梯抽一根的当口,他眼角的余光远远的瞥见监视器后,杜其峰和摄影指导郑钊强俩人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咋回事?” 孙洪雷心中生出一抹好奇,因为此时正在拍摄的是徐容的戏份。 对于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第一印象和外界差不多,疯狂。 至少扪心自问,他干不来像徐容那么疯狂的事儿,也创造不了像他那样的条件,因为他根本进不去,即使进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跟那些人交朋友,但徐容不仅做了,而且从自己探视那会儿的状态来看,他也的确做到了。 对徐容印象的第二点,则是这家伙非常懂人情世故,高雲翔早上那句有点挑事儿的话,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他有点不太感冒,可是徐容却说要请他喝酒。 那句话最直接的效果就是,高雲翔已经不知不觉间改了对徐容的称呼。 这点他自觉他比不了,因为如果换作是他,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对徐容的第三印象才是业务能力,这点在过去,总是流于传闻,直到去看了他的演出,孙洪雷才意识到,根据年龄去简单的臆测一个人是不对的,即使尽量高估,当《家》的演出时徐容三步走完,他才发现还是低估了他。 过了没一会儿,眼瞅着徐容自病房中走出,往监视器的方向走,他顺手的将烟和打火机收进了口袋当中,不动声色地缀在其后。 在杜其峰、郑钊强身后站定,孙洪雷和徐容一般,悄无声息地看着回放,而当徐容的眼皮起伏了一下的那一刹那,他脑海当中乍然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竟然还可以这么演? 而此时,恰好杜其峰回过头来,对徐容说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么设计的?” “人被外界的干扰醒来的前一刻,就是这种状态.” 孙洪雷一开始认真地听徐容说着,眼角的余光一瞥,注意到监视器上徐容眼睛的细微变化后,他的注意力立刻从两人的对话上移开。 只见画面当中,徐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子。 缝子不大,在睁开的一刹那,他的眼睛无神、迷惘,但随即,那条缝子的当中的光彩越来越亮。 一秒。 两秒。 三秒。 三秒的时间里,那条缝隙只稍微大了一点,可是其中困倦渐渐被摄人的神光替代。 孙洪雷彻底懵了。 徐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一条缝隙里,能够渐进式呈现那么多的情绪变化? 杜其峰正和徐容聊着,等说到建议学粤语,却发现孙洪雷的的脸色一时间相当诡异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洪雷,我说的,是有什么不对吗?” “洪雷?” 杜其峰喊了第二声,孙洪雷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疑惑地瞧着杜其峰:“啊,导演,你说什么?” 孙洪雷见杜其峰脸色怪异,指着监视器辩解道:“杜导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听你们在说什么,我在看回放。” 杜其峰犹疑地瞧着他,因为孙洪雷刚才奇怪的表情,让他有点不舒服。 港片近几年来被唱衰不是一次两次,归根结底,还是香港的市场太小了。 至少相比内地,实在太小太小。 在内地,票房过亿甚至进不了前十,但是在香港,妥妥的票房冠军。 北上是挣钱的选择,但在他看来,其实已经变质。 因为内地和香港的审核机制、文化背景、风土人情的不同,导致了尽管尽管人还是那些人,但是拍出的东西,已经和港片没什么关系了。 似乎香港电影的没落和消亡,已成定局。 可是这种现实,又是他不愿意接受和承认的,在他的理念当中,香港电影的成功以及独到之处是经过检验的,鉴于内地的审核,绝大多数片子在未删减的情况下,虽然不能在内地上映,但是除了内地,国外还有那么大的市场。 香港电影是有光明远大的未来的,而只要大多数香港影视人齐心协力,香港必将成为东方好莱坞。 他笑着,拿眼角的余光意味深长地斜着孙洪雷,“呵呵”笑了两声,道:“噢,按你的说法,还是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 尊重是相互的,孙洪雷不尊重他生长的土地、不尊重他的理想和希望,他也不会再觉得有尊重对方的必要。 孙红瞧着杜其峰的表情,心中咯噔了下,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却知道这位杜导对自己生出了芥蒂,急忙辩解道:“导演,刚才徐容最后那三秒才是最精彩的,不信你看看。” 杜其峰打量着他的表情,最终,将视线落到仍笑眯眯的徐容脸上,将信将疑地再次打开了回放。 等到了孙洪雷所说的最后三秒钟,他手中的耳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愣愣地望着定格的画面。 关于蔡添明这个角色,杜其峰心中有很多人选,如霍文希推荐的谢霆峰、合作过多次的古仔,但是,看着那条缝隙中光芒的变化,这一刻,他脑海当中冒出一股奇怪的念头,也许从感性上来说,蔡添明这个角色的人选,徐容排在十名开外,但若是以理性思考并加以判断,徐容也许是最适合的演员。 不对,也许在特定的年龄区间范围内,一旦没有人能够本色出演,徐容就是第一人选。 而念头至此,杜其峰忽然有些感伤,内地的人才,就像内的经济和国力一样,已然迅速腾飞,而香港呢,推出来的所谓年轻一代领军人物,相比之下,无论人情世故,还是业务能力,在徐容跟前简直就是个半大孩子。 “再来一条吧,多点素材。” “行。” 徐容拍完之后,孙洪雷立刻来到了他身边,递给了徐容一根烟,见他没接也不再勉强,他听人说过,徐容不抽烟。 “徐容,问你个事儿,就是你那个眼神变化,是怎么做到的?” 徐容望着孙红雷好奇的眼神,笑着指了指正在准备拍下一个镜头的高雲翔,道:“其实也没什么,当时,高雲翔就坐在我前方,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我怎么在不惊动病房外的其他人的情况下,用最短的时间,把他杀了。” 孙洪雷瞧着徐容脸上乍然挑动的肌肉,脸上的笑容不自禁的凝了一瞬,道:“可是,剧本不是在写你逃跑吗?”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你觉得一个将会面临死刑的人,被人看管着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当然不是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啦,因为那留给他的逃亡时间太短了。” 徐容摇了摇头,而后极为肯定地道:“所以我的本能反应就是,干掉他,只有干掉他,才是最优的选择,只不过恰好那时他起身走到了门口,不然我想我一定会创造机会,比如制造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动静,将他引诱到床边,然后迅速杀了他。” 孙洪雷和徐容对视着,他有种错觉,似乎,徐容并不是在和自己讨论怎么演戏,而是讨论他面对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逃跑。 而且他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徐容从没有提过蔡添明的名字,而总是以“我”代替。 徐容见孙洪雷神色诡异地瞧着自己,道:“说的这些,都是内部的技巧,而外部的,其实你看到的,是一种错觉。” 孙洪雷闻言不由愕然:“错觉?” “对,错觉,我眼睛张开的程度变化的确不大,但是上下眼皮形成的缝隙的形状却因为面部肌肉的牵拉有一个尾部上扬的过程,只不过因为这个过程特别细微,而且我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所以如果不仔细观察,你会觉得我的眼睛只是稍微睁大了一点,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给了你完全不同的感受,但实质上并不是这样。” 这个小技巧,是他在院里彩排时鼓捣出来的,因为需要自己给自己化妆,坐在镜子前,他的任何一种想法,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都可以进行试验,绝大多数想法在试验之后会发现卵用没有,而一小部分,则进入了他的“武器库”中,丰富了他的呈现手段。 而之所以运用这种手段,也是受到格派的启发,冯远正认为演员应该尽量少用道具乃至于不用道具,因为道具本身会分散观众的注意力。 得益于格派的“道具会分散观众注意力”的观点,他则反其道而行之,但凡出现的道具,他都尽最大的可能发挥其作用。 不过这些,就没有再给音乐剧出身的孙洪雷详细说的必要了。 徐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道:“暂时不用我上场,我去车上养精蓄锐,你不去吗?” “不用,第一天,还不困。”孙红雷摇了摇头,望着徐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最近几年以来,他自觉自身的业务能力渐渐趋于成熟,至少已经形成了一套自身的表演方式,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相比之下,徐容无论是理论,还是表现手段,都远远超出了自己。 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徐容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似乎他不介意跟人分享这些他闻所未闻的技巧,又似乎,这些小技巧,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到底是哪种,他不得而知,但是本能的,他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而经过一条戏的拍摄之后,徐容也差不多摸清了杜其峰的执导风格,他会对每一场戏提出相应的要求,只要把他的要求完成,剩下的自己都可以任意发挥。 至于完不成要求会是什么情况,他暂时还不得而知。 收工的时间和徐容预料的差不多,六点。 之所以收工,不是一页剧本拍完了,而是天已经亮了,没法再拍了。 而此时,胖乎乎的生活制片王晖来到了杜其峰的跟前,问道:“杜导,有件事情你得拿主意,就是咱们邀请的演员来了,是住套房还是是住标间?” 杜其峰有点不明白王晖的意思,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还用得着问自己? 王晖苦笑着解释道:“杜导,以前如果内地演员参与咱们的片子拍摄,都是住普通房间,你昨天不是说要让我们以对你的态度对徐容嘛,可是他都没住套房,要是咱们的人住了,会不会?” 杜其峰听到王晖的话,缓缓转过头来,问道:“谁让你给他安排标间的?” 王晖其实自从昨天杜其峰叮嘱过之后,就知道坏事儿了,此时被杜其峰递盯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以,以前都是这个标准啊,只要内地的公司投资,咱们的人就住套间,内地的演员一准标间!” 杜其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此时也有点骑虎难下,从香港来的人都是老朋友,虽说拿了片酬,但也是看在他的面子才来客串,按惯例没有人家辛辛苦苦跑一趟,到了自己这还降格的道理,不然回头传回去,同行不得笑话自己? 可是徐容住的是标间,这就麻烦了。 杜其峰叮嘱道:“这个事儿,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你私底下安排,反正他们几个的戏不多,半个月就拍完了。” 只不过杜其峰未曾想到的是,半天之后的晚上,徐容正带着孙洪雷、高雲翔、李洸洁等人找排戏的地方,一个消息了过来:香港来的演员住套间。 杜其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因此外联制片、副导演乃至于编剧,都用了一定数量的海润请来的人,避免因为不熟悉内地环境、风土,耽误了拍摄的进度。 而来给徐容报信的,正是以前和徐容合作过的制片助理孟宪龙,一个瘦高个青年。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琐事 徐容作为海润的前一哥,对于海润拍摄时常用的外部关系、合作单位,基本上都不陌生,杜其峰那边有什么反常的动作,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送走了名为关心实来报信的孟宪龙,徐容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李洸洁、孙洪雷和高雲翔三人道:“咱们去楼下前台问问,我记得他们是有会议室的。” 刚才他和王亚芹在屋里读了会剧本,只不过坐在床上实在太过限制发挥,而且房间内的空间太小,横竖都施展不开。 刚准备出门,正好跟来找他的孙洪雷几人走了个对脸。 见瘦高个的孟宪龙走远,高雲翔当即道:“徐哥、洪雷哥,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吧,别说就那几个二线,就是四大天王来了,也没有让你们住标间,他们住套间的道理啊?!” 徐容听他在走廊上咋咋呼呼的,笑着道:“你也不怕人听见,我跟你说,伱这个听风就是雨的脾气要是不改改啊,早晚得出事儿。” 他说着,跟几人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对了,你们几个准备干嘛去?” “找点吃的。”李洸洁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再把徐容当作几年前那个影视行业的边角料,“盒饭油太大了,我们都没敢吃。” “咋,担心胖?” 李洸洁笑着道:“你也就是现在年轻敢这么说,等过两年结了婚、上了年纪试试,三天不控制,体重立马就蹭蹭的往上窜。” 到了电梯口,徐容见高雲翔跑过去按了电梯,冲他笑了下,道:“我感觉胖不胖不在于吃的多不多,而在于消耗的够不够,只要消耗的能量基本能和摄入的能量持平,一般就不会胖,总有人整天吵吵着喝水都会胖,实际上是吃东西的时候一个赛一个凶,完了一天多挪一步都能要半条命去,能瘦下来才有鬼了,真要喝凉水都能胖,那么多科学家还费事吧唧的研究杂交水稻干嘛?!” “哈哈哈。” “而且胖瘦这玩意,说难也不难。”徐容看着李洸洁,“这么说吧,李哥,我这角色让你来演,要求只有一点,一个月内瘦下来二十斤,你能做到吗?” 李洸洁呵呵笑了,道:“我,可以试试。” “哈哈哈。” 进了电梯之后,李洸洁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问道:“刚才孟老师提起的房间的事儿,你怎么看?” 他们刚才之所以岔开话题,是不想在走廊上谈论这些,隔墙有耳,谁也说不准他们随口一说会不会传到其他人耳朵当中。 徐容笑着道:“能怎么看?当然是拿眼看了啊,昨天来的时候,我本来还以为剧组是为了节省经费,才给我开的标间。” 自从《羊城暗哨》红了之后,除非去的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地儿,剧组一般都会在周围三星级以上的酒店给他定套间,但大多数时候都被他拒绝了。 他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普通酒店的套房就能满足他的需求,热水、泡澡用的浴缸齐备,再有让他排戏的时候辗转腾挪的空间,就足够了。 可是今天,这个基本的待遇并没有得到满足。 高雲翔见徐容不大当回事,闷闷不乐地道:“那就这么干看着?他们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徐哥,说句你不大乐意听的,这口气你咽下去了,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下回绝对会做的比这次更过分。” 徐容感觉事儿挺扯淡的,因为在他看来,这实在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归根结底,不过是房间大小的问题,可是高雲翔和李洸洁的不满情绪,简直给被人给揍了一顿似的。 到了一楼大堂,王亚芹小步跑去了前台,没大会儿,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孩儿来到了几人跟前,道:“徐老师、孙老师、李老师你们好,我是大堂经理秦琴,请问咱们的会议一共几个人参会呢?” 徐容想了想,道:“有没有大致相当于两个房间那么大小的?” 秦琴的眼睛一直在徐容脸上晃悠,道:“没有,不过有稍微大一点的,我带您几位去看看?” “行。” “叮铃。” “啊。” 秦琴在进电梯门的时候,高跟鞋的鞋跟似乎被挂了下,眼瞅着身子就要扑到徐容的怀中,却不妨徐容眼疾手快地两手同时撑开,牢牢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而秦琴明显要搂向徐容腰身的俩胳膊尴尬地支棱在半空,和徐容四目相对,颇为不大好意思地收了回去,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绊了下。” 徐容等她站稳当了,才笑着松开了手,道:“没事儿。” 刚才他明显地感觉到,秦琴在第一次前扑被自己按住后,分明有一个二次发力的动作,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跟着秦琴上了上了二楼,徐容推开门,打量了一眼她描述的“稍微大一点”的会议室,问道:“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目测面积至少是房间的六倍。 秦琴笑着,道:“这是我们这最小的会议室了。” “能免费借我们使用吗?” 秦琴的脸上的优雅当即凝固,在她的认知当中,徐容一直都相当完美,如果刚才没死命按着自己的话。 可是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提出一个如此奇葩的要求,免费使用会议室? “这个,恐怕不能。” 徐容转头瞧了瞧孙洪雷三人,四个人开一个套间反倒有些拥挤了,于是指着会议室问道:“一天多少钱?” “一天两万。” “我们每天只晚上用,或者说每天只用四个小时左右呢?” “那,那也要六千。” 徐容点了点头,道:“行,你让人把这里边的桌子椅子上什么的,全都收一下吧。” “好。” 李洸洁见徐容痛快地应了下来,诧异地瞧着他,问道:“没必要吧?四个小时六千块钱,太浪费了。” 徐容将站在门口的王亚芹往旁边扯了扯,好让搬东西的酒店工作人员进出,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很,有必要?” 徐容点了下脑袋,道:“如果排练能够让我演的比不排好一成,那就是血赚,以钱来论,收益率至少是6000的上千倍,比拿着这钱去喝酒要强的多。”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三人神色讪讪,因为他们本来准备喊徐容出去玩耍去的。 高雲翔干巴巴地指了指楼上,问道:“那,我上去拿剧本?” “我也上去一趟。” 徐容抱着膀子等待会议室收拾妥当的过程中,转头看向孙洪雷,问道:“洪雷哥,你跟港台人员合作的多吗?” “还行。” “感受上怎么样?” “处不来。” 徐容听着孙洪雷的不咸不淡的语气,彻底明白了过来,高雲翔和李洸洁刚才的情绪,并非针对套房不套房的的问题,而是内地演员集体对港台演员抱有某种成见。 类似的话,他不止从一个内地同行口中说过,跟港台人员,处不来,字面意思理解,是语言障碍,但若是深究,就不单单是语言交流的问题。 在2000年之前,因为某些思想作祟,在观众的潜意识当中,港台演员天生就比内地演员金贵、业务能力更强、更敬业,也就理所应当的赚更多的钱、给予更多的支持。 也就导致了,在合拍片当中,港台演员无论吃的、住的乃至于各项待遇,都较内地高,而且最令观众觉得证据确凿的的一点是,香港影视行业人员向来不介意在公共场合批评内地同行。 其次,则是更加现实的生死存亡问题,港台从业者的集体北上后,港台导演更乐意使用过去多次合作过的演员,而这种现象严重压缩了内地演员的生存空间,目前票房排名前十的电影,很少有内地演员担纲男一。 于演员,只是少挣点钱的问题,但于导演行业,打击却是致命的,因为资本宁愿给一个有着多次成功经验的烂片导演投资,也绝对不愿意多花一分钱给北电刚出校门的新人,也扼杀张一谋、陈凯歌再现的可能性。 但是港台导演毕竟不是在内地文化的土壤上生长,其作品本身就带有地域文化属性,如内地街坊间的家长里短,纵然杜其峰把头挠秃,没经历过,就一定拍不出原汁原味的故事来。 如今遇到的问题,算是过去几十年历史遗留问题的症结,大有天下苦秦久矣的意思。 徐容在考虑的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这件事儿没发生,还是就此拉开剧组内部斗争的序幕。 无疑,无论怎么选择,对他都不太合适,如果当这事儿没发生,高雲翔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而若是就此开始内部斗争,这个戏恐怕非得出问题不可,因为矛盾一旦激化,到了最后,必然会变成他和杜其峰两人之间的对垒,一旦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因为合约,不至于这部戏拍不下去,可是质量就不能保证了。 而且,徐容还意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内地导演人才的稀缺。 国内的电影史太短,过去每一部片子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可以说是定制片,像张一谋等人,都是背靠西影刷了一大波经验。 此时,他倒是有点明白韩三苹的想法了,资本的涌入,的确会带来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同样也能给内地的影视人创造更多的机会。 不然资源固定的情况下,只会被蜂拥而来的港台导演瓜分,国内的电影市场,最终沦为一味追求利润的港台片。 可是该如何解决问题呢? 他首先想起了他生活当中的两位老师,华名和赵俊凯。 两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但至少于他所在的层面而言,俩人都是擅长斗争的好手。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做? 慢慢的,徐容心中有了两个主意,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先给韩三苹打个电话。 排练完之后,徐容回到房间,立刻把电话给韩三苹拨了过去,掰扯了几句,才问道:“韩老板,有个事儿跟你打听下,现在上头对港台北上的影视人的政策,具体是什么情况?” 韩三苹没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白纸黑字都写着呢不?” “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要是弄他们,允许做到什么程度?” 他话音刚落,韩三苹立刻道:“老弟,你的想法很有几分危险呢,我得点你一句,你现在还没走到那个位置上,但是至少得记住,港台人也好,内地人也罢,只要认自己是中国人,那就是中国影视工作者,你可以针对个别人,但是绝对不能针对整个群体,形成对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容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韩老板提醒的是。” 韩三苹听着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点茫然,解释道:“你也许不能理解政策的初衷,但作为公众人物,你们行为很容易被模仿、当成榜样,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当你的偶像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个中国人的时候,当你喜欢的所有偶像都这么认为的时候,你如果不这么想,只能证明你是错的。” “诚然,港台影视圈集体北上内地捞金,而且捞的比内地演员多数倍乃至数十倍,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其实对内地的影视行业发展,也是一种促进作用,这么说吧,你听说过哪个合拍片剧组里,内地演员耍大牌吗?” 韩三苹半晌没听到徐容的回应,笑着道:“没有,因为合拍片剧组一般都是港台演员耍大牌,你也许听说过内地演员、导演被批不专业,但另一方面可以看到的是,我们也在进步。” 徐容明白了韩三苹的意思,道:“可是,现在负面作用很大,我感觉内地演员整体对港台都抱有相当的成见。” “有成见才能进步,不服气自己去掌握话语权啊。” 韩三苹呵呵笑着,道:“大家都是一家人,犯了错,敲打敲打就完啦,做的太过,大家都不好交差,每年的金像奖、金马奖,上头可是要求过内地入围人员都要过去参加的,你可别在关键事儿上犯糊涂。” “我知道啦。” 挂断电话之后,徐容心中有了主意,斗争可以,但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能形成对立。 他甚至很快地想出了两套方案,一套轻轻敲打,而另外一套,相比较而言就残酷了一些。 不过这些事儿还早着,毕竟那些所谓的“港台巨星”要剧组过一阵子才会进组。 和韩三苹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徐容跟李亘的导师打了个招呼,把李亘提溜过来给他做“助理”。 而与此同时,剧组的策划赵志江开始提倡节约,只不过“节约”的第一步,便遭遇的重大阻碍,赵志江希望剧组的星巴克换成了袋装咖啡,但却遭遇了制片主任王晖的激烈反对。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氛围 对于剧组的策划赵志江和制片主任王晖之间的掰扯,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在意,有人注意了,但几乎没人放在心上。 赵志江作为资方代表,要求剧组控制成本是分内之事。 而王晖身为制片主任,管理好全组上下的吃喝拉撒住行也是本职工作。 一大早就碰到赵志江找茬,王晖只能暗道晦气,用星巴克咖啡提神,若是投资方是香港本土的影视公司,那想都不要想,有咖啡喝就得感谢八辈祖宗了,但是谁让内地人傻钱多呢,他要是连这些小钱都克扣,不说杜其峰,就是下边的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况且过去他参与的合拍片,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没有说如今接了个大项目,标准反而降下去的道理。 王晖之所以敢不把赵志江的话的当回事,也是有原因的,名义上,赵志江是资方代表,但是开机三天,王晖早就看清了形势,一来,海润既然想拍电影,就得指望着杜其峰和他们银河,绝不会为了几杯咖啡翻脸,其次,经过房间的事儿后,他也算弄了个明白,资方在剧组真正代表,其实是没挂任何名头的徐容。 前海润一哥,如今海润的股东。 但是他刚才跟徐容走碰面的时候,徐容还笑着夸他买星巴克「很不错,有想法。」,既然正主没意见,赵志江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高个的赵志江见王晖油盐不进,既愤怒又无奈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王主任,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我还得提醒一句,咱们才刚开机,你可悠着点,要是提早把钱给花光了,再要钱虽然不是难事儿,可也没那么容易。」 王晖见赵志江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脸上露出个无声的笑容,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保持强硬的态度,赵志江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一个挂名的资方代表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对于赵志江和王晖沟通的结果,徐容毫不意外,制片主任是剧组的大肥差,外界总以为除了导演之外,演员副导演才是剧组的二号人物,毕竟让谁上不让谁上,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更有甚之,某些人形容演员副导演的生活是夜夜当新郎,却忽略了制片主任才是整个剧组当中最不起眼,但又是实际上的主要利益获得者之一。 副导演的风光,也就选人那阵,况且哪怕夜夜当新郎,也免不了开机之后被呼来喝去使唤成孙子的悲惨定局。 而能做得了制片主任的,基本上全是人精,能够在结构复杂的剧组里做制片主任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别说赵志江,就是他去沟通,也绝不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在赵志江和王晖沟通无果的同时,徐容这边倒是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到了片场化完妆之后,他就在和杜其峰商量另外一件事,据说是编剧游乃海昨天刚在酒店里写出来的新剧本。 他和杜其峰聊的是出演人民卫士的李洸洁和钟汗良的对话当中,有两句以女性为主题的玩笑。 「导演,这两句词我觉得,不太合适。」 见杜其峰本能的就要反驳,徐容补充道:「以我的经验,过不了审。」 杜其峰看向手中的剧本,琢磨了一会儿,道:「但是这更加真实,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私下里开两句玩笑,人物才能更加立体。」 徐容并没有着急否定杜其峰,而是道:「没错,从艺术创作的角度上来说你说的是对的。」 语气稍顿,徐容接着道:「导演你可能不熟悉我们内地的风土人情,我们的人民卫士来自人民,都是受过高等教育、专业化素质训练的,向来心系人民、植根人民、服务人民,以维护人民的切身利益为己任,绝对不可能、也不应当在影视作品当 中出现侮辱女性的玩笑。」 杜其峰听着徐容跟背课文似的一段话,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这是事实。」 「好吧。」 杜其峰视线在周围晃一圈,最终落在了发际线似乎又比昨天又高了一点的副导演罗金福身上,问道:「乃海呢?」 罗金福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老游说,他要写剧本,就留在酒店了。」 「去特么的,能不能换个借口?天天留在酒店写剧本,我也没见他写出来啊,把人给我喊过来,就说有活了。」 罗金福忙应了声:「好。」 游乃海瘦长脸,戴着副黑框眼镜,平时说话不多,即使说了嗓门也不会太高,对于很多难以回答或者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他总是低头一笑,似乎本身是个单纯的中年人。 但在这行混久了,徐容却早就知道游乃海绝不像他外表呈现出来的那么澄澈,因为没有经历过复杂的人情世故的人,是成为不了好编剧的。 至于成为编剧,在资本汹涌的今天,就和导演一样,只要能够虚心接受各方的「意见和建议」,根本不存在任何门槛。 等游乃海赶到,杜其峰又把孙洪雷喊了过来,四人加上跟谁都总是笑呵呵的摄影指导郑钊强,围坐了一圈。 杜其峰道:「开个简短的会,主要是想聊聊今后拍摄的想法,徐容、洪雷你们的拍摄习惯我也听人说过,喜欢对导演和编剧的创作提意见......」 「不可能!」 「我没有!」 徐容和孙洪雷如同本能反应似的否定了杜其峰对自身的评价,说完之后,彼此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对方,脸上的表情又十分奇异。 在徐容看来,「喜欢对导演和编剧的创作提意见」这样的话,简直无稽之谈,是对他业内声誉的凭空污蔑,可是孙洪雷说「我没有!」,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特么的行业内谁不知道孙洪雷喜欢对新人导演和年轻演员指手画脚?! 孙洪雷更纳闷了,徐容可是高满唐那样的编剧界的顶级大腕都笑称「他是那种总有一种办法让导演和编剧跟着他的思路走的演员」。 五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杜其峰再次打破了沉默,道:「今天咱们先说好,以后不能随便更改戏份,除非有很好的理由,比如刚才徐容提出的把关于有碍,有碍人民卫士形象的一些戏删掉,可能我对内地人民卫士不太了解,这些意见我接受,但戏里面的创作一定要跟我们走,我和韦先生、乃海搞了30多年的创作,你能想到的,我们也都能想到。」 说完了,杜其峰才看向徐容和孙洪雷二人,其中主要是徐容,因为他心里明白,组内唯一能够质疑自己决定的人,只有徐容一个。 「我没问题。」孙洪雷当机立断表达了态度,临末了,又补充句,「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质疑导演和编剧的创作,导演你不要听外界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那都是一些见不得人好的小人作祟,就是为了让大家不待见我。」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导演,我基本上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也表示赞成,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建议你有时间好好练练你的普通话。」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几人之间突然爆发了一阵笑声。 徐容同样笑着,甭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至少眼下,整个主创团队的氛围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考虑到自己的戏估计还得一会儿,徐容让李亘跟罗金福说了声,戴上口罩,出了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在住院部旁边的 停车场里,刚刚跟王晖沟通未果的赵志江站在围栏边,手中盘着俩品相周正的狮子头。 见徐容过来,赵志江笑着道:「我就暂时不跟组了,不过你悠着点,适可而已,如果不能控制局面,最好别干,不然到时候不好跟董事长交待。」 徐容自然明白他的顾虑,道:「放心吧赵哥,我有分寸。」 「行,那我撤了。」 赵志江说着,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大奔,坐到了副驾驶上。 《毒战》作为海润影业拿来冲击上市的项目,上上下下都投入了相当大的关注,在海润,赵志江和赵俊凯的地位相当,虽然都做不了主,但也是最核心管理层之一。 送走了赵志江之后,徐容上楼瞧了一会儿,正在拍的是孙洪雷的戏份。 只不过连着NG了两次之后,徐容便不再看,他虽然不知道杜其峰到底想跟孙洪雷要什么,但从他连说带比划的描述当中,孙洪雷现在呈现的人物,显然和杜其峰的理想状态并没有重合。 他冲李亘招了招手,从他身上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水杯,准备下楼歇歇。 今天才是开机第三天,晚上没有意外要上夜戏,具体熬到几点还是没谱的事儿,还不如养精蓄锐。 他冲着李亘招了招手,道:「好好看,好好学,我先下去了。」 「知道知道。」 在车上歇了约摸半个钟头,李亘巴巴地跑了过来:「哥,你们这个组真是巨特么有钱啊。」 李亘将两杯星巴克举到到了跟前,感叹道:「瞅瞅,瞅瞅,特么的竟然是星巴克,而且人手一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我今儿个才知道香港的剧组这么奢侈。」 他说着,又指了指医院的住院部大楼:「我看茶水间里头放了不少水果,就尝了一个,真的甜呀,是不是全都是进口的?」 徐容见李亘将咖啡递来,摆了摆手,道:「我不爱喝这个,你一个人喝吧。 「至于是不是进口的,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得去问制片组。」 话音一转,他叮嘱道:「别光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你要仔细观察人家杜其峰是如何分析剧本、怎么调度摄影、灯光、演员的,还有什么画面拍什么景别,另外,你以前不是也混过别的剧组吗,应该能看出来,他们的效率比咱们的要高得多,你要认真观察学习各个部门是如何运转的,比方一场戏,灯光进去做些什么、摄影进去做什么、道具都准备了哪些、录音怎么收声的、服化方面又是怎么表现的,再就是看演员是怎么进入表演状态又是如何演绎角色的,这些方方面面,都是你要学习的......」 徐容刚开始说时,李亘还不住点头,可是到了后头,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随着徐容越说越多,他俩眼紧紧盯着徐容,心中暗暗祈祷,神情中也渐渐呈现出几分哀求之色。 结果却并未出乎他所预料的残酷。 徐容半躺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哀求的神色,眯缝着眼瞧着一张纸的剧本,慢条斯理地道:「你可以每天记录,也可以等完了一块,不过,回头要给我一份不能少于五万字的报告,不能滥竽充数,不然你可以辞职去别处拉投资了。」 李亘听到「五万字」仨字时,面容当即扭曲,道:「哥,能不能商量商量,五千成不?」 徐容笑着,道:「你当我跟你卖瓜呢,我说的那些,你要是用心观察、用心学习,五万字根本记录不了多少东西,再者,你以后忽悠人家投资人,不会几句听着就很厉害的专业名词,还怎么玩?」 李亘身体里的精气神仿佛一下被抽走了大半,道:「得,我写,我写。」 「你没长耳朵吗,我说了几遍,后面后面..... .」 「还敢顶嘴,哪来的脸,你以为你演的很好么,我告诉你,狗屁不是.......」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的父母从小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李亘上车的时候,车门并未关上,而此时,杜其峰那极具辩识性的声音从住院部的三楼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当中。 徐容听着了一会儿,在某个当口,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对李亘道:「你赶紧上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李亘前脚刚下车,王亚芹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扶着车门,喘着气道:「徐老师,徐老师,孙老师被,被导演骂哭啦。」 第十八章 见解 “孙老师?” “哪个孙老师?” 王亚芹瞧着沉默不语的徐容,道:“还能是哪个?就是孙洪雷老师啊。” 杜其峰在片场的状态,徐容已然有所了解,正常情况下严肃乃至于苛刻,即使他自己挑不出毛病的戏,为了安心,往往也要保一条。 若是因烦心事上了头、有了情绪,根据情绪失控的程度,他的形体动作往往如舞台上的二人转演员开了1.5倍速到3倍速不等,至于发音,哪怕翻译成普通话,如果放到门户网站播放,观众最终也只能听到“你哔哔哔哔哔我哔哔哔哔哔他哔哔哔哔哔......”般的尖锐刺耳的噪音。 刚才听到楼上传来的吵闹声,徐容本没在意,可是意识到是孙洪雷在和杜其峰争吵时,他稍微重视了一点,但也没有过于重视,˙演员和导演关于创作的分歧,一般不会延续太久。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只不过孙洪雷一个东北老爷们,被人骂哭是他不能想象的。 他拿着审视的目光顶着王亚芹,道:“亚芹,你确定,杜其峰把孙洪雷,骂哭了?” “对,还这么抹眼泪呢。”王亚芹说着,极为夸张地抬起胳膊在抹了两把眼眶。 李亘听了,一脸啼笑皆非地道:“我滴乖乖,不能吧?” 因为王亚芹说的一旦是真的,孙洪雷的事业虽然不会受太大影响,但在业内的名声恐怕会大打折扣,相比之下,干架打不过沉阳勉强还能理解,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什么的总能解释,被人骂哭,就免不了被同行私底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徐容坐着考虑了一会儿,起了身,道:“上去瞅瞅就知道啦。” 照常,类似的矛盾应当由赵志江去当和事老的。 只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和事老被他支开了。 李亘跟着徐容,一边走,一边乐呵呵地道:“哎,哥,我今儿突然发现一个道理啊,干导演这行,你脾气越大,名气才能越大,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学学啊,不然这以后在片场我要是不会骂人,铁定不能成为国际知名导演啊这?!” 徐容没搭理李亘,听话音儿,他就知道这家伙在跟他鬼扯,因为彼此都明白,在导演这行,名气只是脾气的必要条件,否则,面对大牌根本没有发泄自身情绪的权力,就像绝大多数普通演员只能默默承受来在导演的怒火。 只不过因为绝大多数的观众所了解的导演就那么多,也就形成了导演这个职业是一个极为“暴躁”的职业,但是实质上并非如此,大多数导演性格都比较温和,毕竟手下带着几十号良莠不齐的人,一个不好被人头套麻袋敲闷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过当一行剧本连着半天甚至一天拍不下来,眼瞅着几十万上百万的钱跟水似的淌出去,是个人都得急。 导演不是投资人,但是需要为剧组的预算负责的。 徐容上了楼之后,才发现整个楼层静悄悄的,走廊椅子上坐着的人偶尔的变幻姿势发出的“嘎吱”声也显得分外刺耳。 高云翔见他过来,伸出食指,朝着楼梯间的方向指了指,嘴巴开合了几下,似乎在说:“他在那。”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冲着要跟过来的李亘和王亚芹摆了摆手,独自走向楼梯间。 拉开门,便望见蹲在台阶上低垂着脑袋闷头抽烟的孙洪雷,以及他旁边的胖乎乎的女助理,徐容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红雷哥,咋回事啊?” 孙洪雷没抬头,只是轻轻地摇了下,道:“没事儿。” 徐容笑着道:“没事儿就搁这抽闷烟?真要是心里不得劲儿,等杀青了找几个人麻袋套头揍一顿不就完啦?” 孙洪雷夹着烟,缓缓抬起脑袋,愣愣地瞧着他:“你,开玩笑呢吧?” 徐容提供的“建议”,在08年以前,尤其是在一些知名度不高的剧组里倒是偶有发生,可是如今已经不大时兴,而且还是《毒战》关注度这么高的组,一旦被抓到证据,都不用相关部门出手,行业内部就会自发抵制,形成类似于封杀的效果。 徐容笑了笑,道:“你还当真啦?” 见孙洪雷夹着烟,眼睛眯缝着,也不知道是烟雾熏的还是在思考建议的可行性。 孙洪雷的女助理哀怨地道:“徐老师,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怪洪雷哥,杜导说话太快了,洪雷哥听不懂,有时候他对着几个人说,我们根本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只能猜着演,结果来回几次,俩人的火气越闹越大,就吵起来了。” 徐容听了,问道:“那为啥不要求他说慢一点,说清楚一点?” 女助理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却没答话,那可是香港大导杜其峰,整个剧组,也就是你徐容能那么要求,别人谁敢提? 徐容一瞧对方的神情,就猜到了大概,道:“我了解情况了。” 此时,他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杜其峰和孙洪雷的争吵,其实根本不是交流障碍,归根结底,还是性格因素导致的。 真正的文艺创作者都有类似的通病,内心相对比较敏感,但这也正是他们容易取得成功的原因,因为他们总是能够发现生活当中常人难以注意的细节。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听起来矫情,但却是绝大多数真正艺术创作者的真实写照。 杜其峰如此,孙洪雷同样如此, 恰巧的是,俩人在片场,又都不是乐意积口德的人,杜其峰是业内有名的片场暴君,而孙洪雷,若非有老大哥姜汶在前头顶着,他喜欢指导导演拍戏、新人演戏的毛病恐怕早就成为观众心目当中的头号人物了。 而刚才孙洪雷女助理的话,提醒了他,两人基于敏感的心态,把对方放的位置,是不对等的。 在徐容的观感里,杜其峰只是一个七百万观众市场当中走出的、来内地赚钱的普通导演,也许他过去取得过小范围的成功,但是北上导演水土不服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给杜其峰的定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至于算不算成功,眼下还无法定论。 但是在孙洪雷的心中,持有的却并非此种观点,就像他的助理未表达的一层意思,对方是知名大导,在对方重复之后,孙洪雷即使没有听懂,也不好再问,而是去猜。 再加上两人在剧组当中的职责分工、拥护程度的差异,导致两人在沟通中出现了矛盾。 如果孙洪雷一直追着杜其峰问他什么意思,那的确会引起杜其峰的不满,但至少不会引发后续一系列的问题。 而一旦发生争执,孙洪雷被骂哭,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曾经在片场同样被杜其峰骂哭过的刘徳华评价过杜其峰的骂人风格:他很懂怎么伤害人的自尊。 “抽完这根回去吧,耽误了进度,更麻烦。”徐容说了句之后,拉开门,进入了医院的走廊。 顺着走廊到了一间腾出来的病房门口,见杜其峰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徐容敲了两下门,走了过去,乐呵呵地瞧着他,道:“咋了杜导,这跟谁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我不生气!” 徐容瞧着杜其峰孩子似的别过了头,笑着道:“不是,不生气这是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好嘛,那边跟个受气的媳妇似的楼梯间抽闷烟,你也跟个婆婆似的不平,不干活啦都?人赵策划前脚刚走,后脚咱们总不能就开摆吧?” 游乃海瞧着徐容,他之前没和徐容打过交道,对他的了解,几乎微乎其微,过去,他从来没主动打听过这号人,而知道他要出演蔡添明一角后,他曾询问过杜其峰和韦佳辉,只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对于徐容,似乎都不愿意多聊。 可是听到他的话,游乃海愣了下,悄悄地瞄了一眼杜其峰,因为他估摸着,徐容接下来少不得挨一顿曝出去全是“哔哔哔哔哔哔”的骂。 杜其峰抱着胳膊,慢慢地转过头,和徐容对视了几秒钟,露出一副似乎将要笑,似乎又给强行忍住了的表情,梗着脖子,瞪着眼:“谁说不拍了,拍,罗金福,人呢?” 游乃海愣愣地瞧着杜其峰,杜其峰的反应,让他觉得奇怪的同时,又似曾相识,他慢慢地想起来,认识了那么多年,类似的情形,他也曾亲眼见过几次。 他缓缓地将视线转移到徐容身上,凭借着对杜其峰的熟悉,从他的反应当中,他敏锐地判断出,杜其峰,很有点忌惮眼前这个年轻人。 把孙洪雷喊了过来,再次开始拍摄,杜其峰没讲戏,而是看向副导演郑宝瑞,道:“你再给他详细说说戏。” 徐容见郑宝瑞过去,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瞧热闹的既懂普通话,又会说粤语的编剧陈维斌,道:“陈老师,不忙吧,麻烦您件事儿。” 瞧着皮肤和女人有的一拼的陈维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徐老师您太客气了,有事儿您说。” 徐容冲着郑宝瑞和孙洪雷的方向,道:“就是能不能麻烦您给郑宝瑞导演还有洪雷哥他们俩翻译翻译,我刚才听洪雷哥说,他其实主要是没听懂杜导要求他演什么,所以才顶撞了杜导。” 说话的同时,徐容瞄了眼安坐如山的杜其峰。 他此时有点后悔把赵志江支开的主意了,调和矛盾,真不是人干的活,因为即使是因误会产生的矛盾,一旦爆发,本身就已经到了不可能再调和的阶段,因为起因已经不再重要,而他所能做的,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陈维斌听徐容一口一个“您”,忙道:“徐老师您太客气了,都是小事儿,都是小事儿。” “谢谢,回头我请您喝酒。” 听到徐容的话,陈维斌还没表示什么,高云翔先翻了个白眼,冲旁边的李洸洁道:“我发现,徐哥这句‘回头我请你喝酒’忒不靠谱了,回头到底是啥时候?” 李洸洁无声地笑了笑,看着拍了拍陈维斌的肩膀,便和杜其峰、郑钊强、游乃海并排坐到了监视器后方的徐容,他恍然间想起了某个傍晚。 那天,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和他对面而坐,那时,那个年轻人因为五十万的巨款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因为谈论女人而耳根发红。 他感觉一切才刚刚发生不久,就像前天或者大前天的傍晚才发生的事儿。 过去几年间,他一直没怎么跟徐容联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容,他怕他看不起自己,就像业内评价的,他是靠女人、吃软饭。 这点,他不否认,没有秦老师的帮助,他也许仍和几年前一样然流窜于各个剧组,演着戏份不多的小角色。 可是他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却只能无奈而绝望地望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徐容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这一切让他难以理解,甚至,嫉妒。 就像如今,他在戏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对方,却是让杜其峰都不能明确表明谁是男一谁是男二的巨星。 从孙洪雷听说一些过去所不了解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不再逃避和徐容的接触,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望着导演监和杜其峰并排坐着呵呵谈笑的徐容,他心里最后一丝不解也消失殆尽。 七年过去,易地而处,在坦然接受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后,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重新去审视对方,他才恍然发现,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老乡,已经站到了他需要仰望的地步。 “唉,杜导,你专门学过普通话吗?” “没。” “我教你啊,来,我先教你一句简单的哈,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 “什么?” 徐容一字一顿地道:“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 杜其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苦笑摆了摆手,道:“算啦算啦,你还是饶了我吧。” 徐容笑了两声,也没再坚持,安静地等着拍摄正式开始。 他已经说明,孙洪雷和他发生争执,是孙洪雷的不对,但是杜其峰你自己说话说不清楚,也不能说没问题。 只不过令徐容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给孙洪雷灌输着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见解。 第十九章 晦涩 徐容坐在监视器后没再离开,主要是防备矛盾再次激化,刘燕名让赵志江和他照看着剧组,如今赵志江不在,要是万一孙洪雷被骂急了撂了挑子,回头恐怕不好交待。 他瞥了一眼在孙洪雷旁边滴咕的黄奕,眉头轻轻地挑动了下,又收回了视线,道:“杜导,刚才的事儿,你回头跟各组的人都打声招呼,谁也不准捅给媒体。” “这我会注意,只要他自己不说,我肯定不会承认的。” 徐容见杜其峰这么光棍,也没半点法,因为杜其峰的意思相当明白,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瞒是瞒不住的,但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他骂哭了孙洪雷。 他也不好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转头问道:“你想要他呈现什么样的状态?” 他其实挺好奇杜其峰对孙洪雷的具体要求的。 杜其峰抱着胳膊,挠着下巴,道:“具体的我不好说,就是那种他站在一群人当里头,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头头,还是那种一身正气的头头。” 过了几秒钟,徐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回想了自己见过的几个人民卫士,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确都很有气势,但他不确定的是,他们如果换身衣服,还能不能让人一眼就感受到一身正气,恐怕就不好说了。 ”阿...嚏。” 旁边郑钊强的喷嚏将他从思绪中扯出,而此时,场记已经站好了位置,随时准备开机。 “a!” 看着监视器当中的线条英朗、大步流星的孙洪雷,徐容突然明白过来,他和杜其峰发生争执的根本原因了。 孙洪雷的表演风格突出的特点是表情运用,其他方面,尤其是肢体表达能力相对而言落后了一大截,一旦到了杜其峰也没法具体描述的“感觉”上,就会束手无策。 不过形体的短板不是孙洪雷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中国表演教学当中所有院校面临的共性问题,因为影视表演不需要太强的形体表现力,久而久之,也就导致各大院校对于形体训练的重视程度普遍都不算高。 而杜其峰所谓的“感觉”,如果要刻画出来,一般有三种途径,一种是演员和角色吻合,也就是演员本色出演,不过正常情况下,除非是给演员量身定制的角色,否定必然存在一定的距离。 张雷是一个信念极其坚定的人民卫士,而孙洪雷...刚刚还被杜其峰骂哭来着。 第二种途径就是把自己变成角色,但孙洪雷毕竟没法深入到一线卫士当中,体验他们的工作、生活状态,也就必然导致其缺乏内在状态的支撑。 第三种途径则是通过纯粹的技巧,模彷他们有共性的神态、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等等等等,进而去感受反向推导思想状态,会存在偏差,但如果能和他们多交流,这种偏差也能控制在一个相对理想的范围内。 孙洪雷能在里头找到自己,肯定和卫士们有过交流,只不过他眼下的呈现方式仍然是模彷,没有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的过程,也就彻底失去了人物应该有的精神面貌。 一镜拍完,杜其峰将耳机递给了徐容,道:“你听听。” 徐容已经看的明明白白,根本不用再听台词,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怎么回事了。” 杜其峰和游乃海、郑钊强转过头来,望着他:“怎么回事?” 徐容起了身,拍了拍屁股,道:“说了估计你们估计也不懂,我跟他聊聊,先拍别的戏吧,他的最快也得到下午了。” 游乃海仍然笑着,道:“徐老师,那可未必,我们也在这行干了好几十年了。” 徐容仔细分辨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回过头来,望着他道:“戏是假的,人是真的,这么说,游老师你能理解不?” 游乃海尴尬地笑了两声,含湖不清地道:“理解一点,理解一点。” 徐容同样笑着,也没追问,因为他很确定的一点是,游乃海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走了过去,到了孙洪雷旁边,道:“洪雷哥,走,找个地抽根烟?” 一镜拍完,孙洪雷没有听到杜其峰任何的表示,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仍然没有达到对方的要求,只不过因为徐容在旁边坐着,他没有当场发作而已。 “去哪?” 徐容伸手指了指楼顶,道:“天台吧,看看能上去不能?” “行。” 事实证明徐容想多了,望着楼梯上方锁的结结实实的大铁门,他倚着墙,看着孙洪雷沉默着摸出了烟和火机。 想要说的很多,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孙洪雷啪嗒点上了,闷闷地说了声:“谢啦。” 徐容笑着道:“我刚拍戏的时候,也经常挨骂,每次特别生气,可是那时候要挣钱,人家骂我,我也得听着、忍着,后来骂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哪怕一些比过去轻了很多的,不太好听的话,却让我感到更加的不舒服,比以前人家骂我还不舒服,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没有当面回应过,因为我很清楚,我所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让人不骂我,至少,不能当着我的面骂我。” 徐容只说了这些便就此打住,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别人说了让他不舒服的话,他很少会通过语言去“还”回去,因为那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孙洪雷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扶手,靠上去了,道:“所以,这才是你当初进人艺的目的?” 徐容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一开始进人艺,其实就是想挑战一下《茶馆》,看看能不能演的比于老师好。” “咳咳咳。” 孙洪雷一口烟没喘上来,接续咳嗽了几声,拿手在鼻前迅速扇动着。 “你为什么又要去国话呢?”徐容见他咳嗽了好一阵子之后踩灭了烟蒂,走了过去,从他口袋里抽出了卫生纸,抽出一张,垫在了台阶上,就那么叉开腿坐了。 孙洪雷笑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国话可算不上什么大树。” “对你来说不算,但对于我来说,算。” 徐容听着他语气当中的唏嘘,道:“不说这些了,你是中戏哪一届的?” 孙洪雷诧异地瞧着他:“怎么问起这个?我是94届的。” 徐容点了点头,道:“我记得那会儿,表演系有一个老师,叫朱桐,你有印象没?” 孙洪雷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两下脑袋,道:“没听说过这个老师,应该没什么水平吧?!” 徐容白了他一眼,默默地道:“他现在是央视的副总编辑。” 孙洪雷同样默默地又摸出了根烟,点上了,道:“我,真的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人。” 师生关系是一种相当奇妙的关系,因为很多老师,某一天就突然莫名其妙地飞黄腾达,甚至会走到某种他自己也从未想象的高度,如当年复旦大学的某位老师,其钟意并且时常联系的学生,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但是徐容想跟孙洪雷说的不是这个,道:“他在中戏任教期间,关于解放天性训练的方式非常特殊,在国内甚至找不到第二例,大体情况是这样,在学生基本的热身之后,全体在表演厅里站成一个任意的阵形,然后他会开始放事先编排好的音乐,有抒情的、激烈的、凄凉的、各种情绪色彩的都有,在播放音乐的同时,他会给学生规定各种各样的情境,比方说:我们要去踏青,我们带了什么吃的呀?有人要唱点什么吗?大家心情真好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表演口令。” “学生要根据他的口令去表演,在某一个瞬间,音乐会突然转换,比方说电闪雷鸣的声音,口令也会变成:下雨啦!刮风啦!冰雹下来啦!台风来啦!等等,然后随着音乐的加强,口令也会一点一点的加强,直到慢慢的戏过了,而且过的非常夸张。” 看着孙洪雷不解的眼神,徐容笑着道:“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种很脑残的训练方式,甚至他的学生也都不理解,但是他教出来了何冰、胡军、徐凡、陈晓艺、姜姗、王班等人。” 孙洪雷的嘴巴缓缓张大,这一串名字出来,他知道,徐容说的这种解放天性的训练方式,肯定有其独到之处,于是问道:“为什么?” 徐容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道:“前阵子我为了这事儿专门找他聊过,他打了个比方,一个短跑运动员,平时训练要求14秒跑完一百米,可是比赛的时候,他发现只要能够控制在20秒以内就能夺冠,那你觉比赛的时候,你还会感觉心有余力不足吗?” 孙洪雷愣愣地瞧着徐容,好半晌,才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儿,你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吧?”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何冰在院里带新人就是这么带的。” 孙洪雷明白了徐容把那套训练方法说的那么详细的意思,没再说谢谢,在他旁边坐了,道:“我以前总是听说你们人艺有自己的演剧体系或者说是表演体系,但是我发现你们每一个人的风格又完全不一样,你们人艺的体系到底是什么?”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你也可以说它是体系,但是我更认为它是一种机制,保护机制。” “保护机制?” “对,是保护机制,一家艺术团体,兴盛一年,是运气,兴盛十年,是本事,但是想兴盛百年,那可不就不单单是运气和本事了,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人艺经历了60年,目前仍然是剧场类当中票房、口碑名列前列的艺术团体吗?” 迎着孙洪雷的疑惑,徐容接着道:“社会的文化始终在碰撞交流,六十年前的思想和今天的思想,不能说截然不同,但终归是大相径庭的,但是生命的外在的表现是有共同点的,而人艺的这套机制,就是教会演员去寻找并放大这些共同点,为什么叫保护机制呢,它能持续存在,否则做演员就非常危险了。” “另外一方面,这套机制同样针对观众,做什么事儿都有一个门槛,就像看戏就需要有对戏剧假定性的一个基本认知,也有一些文学上门槛比较高的戏,比方说存在主义戏剧吧,一些观众没接触过这样的作品,但无论对于什么样的观众,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这个戏的娱乐性在哪?” 徐容摊了摊手,道:“我是观众,我不管你是什么题材,戏剧也好、影视也罢,对于我的娱乐性在哪?花钱找不自在,我闲得慌吗?” 孙洪雷当即道:“但是娱乐也分高级的精神娱乐和低级低俗娱乐。” 徐容笑了,道:“我举个例子,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农民进了庙,他没读过佛经,但是面对庄严神圣的佛像,一定能够感受得到那是神圣的,能感受到那一刻的清净与安宁,我们作为演员,追求的就应当一种类似的境界,比方说《茶馆》里撒纸钱那段,漫天的纸钱在空中飞舞,你也许听不清词是什么,但是那一刻,下到两岁的孩子,上到八十岁的老翁,心中都会生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感受,这就是我们的追求,但也是对于观众的保护机制。” 孙洪雷听着徐容缓缓的诉说,总有一种学全白上了的感觉,因为徐容说的“存在主义戏剧”他完全没有听说过,也许听说过,但是早就给忘的干干净净。 不过直到今天,他才算是终于知道了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人艺演剧体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套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表演方法论。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徐容要通过之前那些话告诉自己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又没想明白。 徐容等了一会儿,瞧着孙洪雷手中的烟即将燃尽,道:“其实,当你把你认为的‘真实’推倒的时候,你才会解放出来。” 这是徐容根据自身的“体验生活理论”确定的实际运用方法,孙洪雷演人民卫士,但绝不应该一味的去模彷,把“真实”简单的放在一个角色上、一对人物关系上、一块布景上、一种审美上,那些都是靠不住的。 而是应当是来源于他内心的真实。 见孙洪雷脸上渐渐露出恍然的神色,徐容心中同样颇为振奋,孙洪雷的年龄仍然处在天赋的爆发期,他很期待他能够持续进步,也非常期待有更多的人在十年、二十年以后成长到陈保国、李雪建的地步。 不然,那实在太无趣了。 今天别等了 又开了一天会,周末补。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今天别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语言 徐容瞧着陷入沉思的孙洪雷,立起了身子,压着声息下了楼梯。 孙洪雷的遭遇,院里的何栤也曾遇到过,只不过相比于何栤,孙洪雷是幸运的,因为何栤为了迈过这道关于“真实”的坎,用了七八年的时间。 下了一层楼梯,在走向电梯口前,徐容望着隔绝了孙洪雷身影的楼板,无声地叹了口气,哪怕和他相比,孙洪雷同样是幸运的。 在《家》的首演之后,他也和绝大多数技艺到了一定程度的演员一样,遭遇了从业以来最为艰深的困惑。 《家》的演出,给他带来的最大的收获,不是经验值的增加,也不是从两位老人那里学到的一些新的技巧、方法和经验,而是《家》的首演后极为极为迷惑的评价。 业界的前辈、同行、观众都对他的演出给予了极高的赞许,甚至一些戏剧评论家一度将他比肩林连昆,认为他已经初步具备了大师气度、达成了舞台三节奏的高度统一 徐容并没有因为纷至沓来的赞誉而飘飘然,因为从后续的演出当中,他已经确定那场诡异的演出是不可复制的,而且更清楚的记得,自身在那场演出期间的状态是多么糟糕。 之后,他跟院里、国话、乃至空政等各大话剧团的一些熟悉的前辈、同行都有过交流,有的人也提及过类似的体验,演出到了半途突然吃了个“栗子”,本来以为演砸了,结果演出结束之后,观众却一致认为从那次失误开始,演出精彩的程度乍然上了一个台阶。 这种极为偶然并且难以复制的经历,有人深究过,但始终并未弄明白其中深层次的原因。 如今,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尤其是听闻了其他人类似的经历之后,他心中萌生了一系列的疑惑: 这种“失误”的深层次原理是什么? 能否通过训练从而形成常态下的“失误”? 如果可以,那么又应采取什么样的训练方法? 这是他需要迈过去的一道坎,一道和大多数人一样,需要用七八年或者十多年才能迈过去的坎。 之所以一改过去看着人掉坑里也不言语的作风,提点刚打了几次交道的孙洪雷,还是最近跟韩老三接触的多了导致。 过去,对于遇到的行业内外的某些问题、现象,他习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只要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往往不会留意,即使留意了也不会太当成一回事。 但如今,偶尔的,他渐渐开始从整个行业来考虑。 比如最近网络上开始出现的一种奇妙言论:演员为什么一定要精湛的演技,差不多过得去不就行啦?那谁谁谁和那谁谁谁还有那谁谁谁,演技也不算好,只能说勉强能看的过去,拍的那什么什么还有那什么,不是照样特别红? 在跟韩老三说了这个疑惑之后,韩老三笑着打了一个比方:一个人经常吃屎,甚至习惯了屎的味道,听到别人说想吃白面馒头,心中大为不解,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你为什么要吃馒头呀,难道屎不香吗? 而且如今,徐容也不再畏惧“好为人师”的评价,一来,他如今的身份本来就是老师,而且还分别在中戏和北电任教,其次,则是和小张同学一起去国话看了《理查三世》后坚定的想法。 演出当中,那个叫凯文史派西的外国演员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而且他记得,对方不仅仅是戏剧演员,在影视领域,同样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比方说奥斯卡影帝什么的。 在国内,这是相当罕见的现象,因为在电影市场取得成功的演员,在依然具备荧幕号召力的情况下,很少会转过头去拍电视剧或者戏剧。 了解了国外的行情之后,他在释然的同时,也意识到,也许,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国产剧粗制滥造、泥沙俱下是眼下以及未来几年难以改变的事实,但可以预见的一点是,终归有一天,汹涌的资本浪潮将会褪去,因为随着资本的涌入,电视剧行业的收益率慢慢的会与其他行业持平甚至被其他行业超越,那么资本在其逐利本性的驱使之下,必然会抽离这个行当。 另一方面,观众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即使把屎做成了巧克力的模样,并且也使之具备了巧克力的味道,也难掩其本质是屎的事实。 触底必将反弹,而且势头也会比以往更加迅猛。 电视剧行业在经历一轮大浪淘沙之后,必然会在市场的诉求之下和多方力量的推动之下,再次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内地的演员却是一地鸡毛,纵然动辄上亿的巨额投资、十多亿观众的超级市场、比肩甚至超越欧美的先进工业体系,唯独欠缺能够完整的表演一个场景的演员,恐怕才是这个行业最大的悲哀。 需要预留一小块地方,为不久的将来做好准备,培养一批人,迎接属于中国电视剧行业再一次飞跃。 在他的预想当中,人艺就是这么个地方,人不用太多,目前院里在编演员一百出头,考虑的三分之一都要退休,他计划接下来的十年再和中戏合办四届定向班,争取最终将这个数字维持到二百人的规模。 当然,如果过程中能够因为自己的提醒,一些同行提前站位,他也绝不吝啬。 在他看来,孙洪雷显然就是这么个人,一个踏踏实实再磨练十年,将可能站在行业金字塔顶端的演员之一。 至于孙洪雷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打脸充胖子,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纵然真没听明白,他也不会再重复一遍,孙洪雷年纪已然不小,虽然还处在天赋的井喷期,但是眼瞅着就要结束。 大器晚成,指的是三十五岁到四十二岁之间有所成就,四十二岁之后,不是说没有成的,但从概率上来说,相对就要低很多。 徐容愈发期待自己三十五岁的到来,因为按照心理学理论,他现在所处的年龄段,天赋还未曾涌动。 距离三十五岁还有十年,十年的时间,他能做很多事情,也许未来的十年当中,因为家庭、工作的原因,他学习技能、掌握知识的效率难以与过去七年相比,但毕竟是一倍有余的时间,即使不至于等比例的成长,一倍总应当是有的,况且这期间,他也会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看更多的风景、体验更多的人情冷暖,也许还会读更多的书或者接触其他行当,加之他本身汲取的并未消化的各个流派、同行的经验感悟、技巧,当天赋爆发的那天,总得会有些变化吧? “这个事儿呀,要我说,一点也不能怪人导演,导演的判断会出错?你看,以前香港那些影星也没人敢跟他顶嘴呀。” “导演骂咱们,是为了咱们好,多少人想求着被骂还求不来这样的好机会呢!” “而且杜导在香港人缘很好,要是让他心里有了意见,名声传出去了,那以后咱们再想拍电影,就难啦。” 徐容经过走廊时,听到黄弈跟另外两个女演员嘀咕的内容,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如果跟在自己屁股后边,可是绝顶的可爱,可是若是跟在别人的屁股后边,就不是一般的令人讨厌。 他并没有任何表示,黄弈的话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内地具备影响力的导演都和影视公司高度捆绑,执导电影的主要角色一般都是与投资方存在一定利益关联的演员,如同黄弈这样的,一旦得罪了北上导演,又缺乏公司力捧,基本就意味着彻底告别了大荧幕。 “黄老师,准备一下,上场啦。” “好的,来啦。” 徐容坐在杜其峰旁边,望着为了拍戏将一头长发剪成短发的黄弈,心下不禁纳闷,网络上曝光了黄弈出演《毒战》女一的消息之后,很多人不禁惊呼“童年女神回来啦!”,他有些不解,因为至少从眼下来看,无论如何,他也没法把黄弈和“女神”这个词汇联系在一起。 “action。” 黄弈刚走到蹲在地上准备排出身体里毒囊的女孩跟前,徐容就见杜其峰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停,给情绪,给情绪。” “好的,收到。” 郑宝瑞再次跟黄弈说起了杜其峰对这段戏的要求。 “action。” “当。” 杜其峰看着监视器中黄弈麻木的表情和眼神,一想到今天连一个镜头都没拍,火气蹭蹭的直窜脑门,一把扯下耳机扔到了桌上,快速拉开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黄弈:“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伱是人,不是机器,情绪呢?情绪呢” 黄弈被杜其峰凶了一通,脸上有点不太好看,可是几乎转头的功夫,她又很快调整了回来,笑嘻嘻的向杜其峰请教。 徐容抱着胳膊,望着黄弈,心里更加纳闷,不说别的,单凭黄弈此时表现出的忍耐力和脸皮,不应当在大红大紫之后沉寂多年的。 不过,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在沉寂了数年之后,才醒悟过来,凡事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 只不过接下来的变化,把徐容看懵了。 当再次NG,杜其峰气冲冲的一顿连说带骂的吼之后,直接把黄弈吼傻了。 徐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很好奇,黄弈到底能够忍到什么程度。 未出他的预料,黄弈被一通极具伤害性的话骂的眼睛发红,可是没过十分钟,她再次调整好了情绪。 而且徐容敏锐地发现,她望向杜其峰的目光,相当诡异。 他眯缝着眼愣了好一会儿,因为黄弈看向杜其峰的目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视线,他在不少认识的女演员身上体验过,但一直保持的,却是小张同学。 一种以崇拜为主的情绪。 等到了午饭时间,看到黄弈端着助理买来的饭盒送到杜其峰跟前,徐容彻底懵了。 他捏着筷子,眺望着脸上笑呵呵的黄弈,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绝大多数,其行为都符合正常人的常规思维,可是黄弈的思维,简直违反常理乃至违逆人性。 李亘悄悄地猫到了旁边,拿胳膊轻轻地碰了他两下,道:“哥,那个女人,我跟你说,绝对有受虐癖。” 徐容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怎么说?” 李亘凑近了点,道:“就是皮鞭啊、蜡烛啊” 徐容瞪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还以为李亘这家伙能够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番,没成想脑子里竟然装的都是这么些玩意。 小张同学打几下屁股完事儿之后都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他懂了这些,却派不上用场,那多难受。 徐容正吃着饭,孙洪雷忽地走了过来,道:“徐容,谢谢。” “不用。” “你一句话,让我少走很多年弯路,谢谢是应该的。” “你想明白啦?” “想明白啦。” “你” 徐容瞧着孙洪雷,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孙洪雷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其实很多我不也不懂,都是听别人说的。” 旁边的李洸洁听着二人的聊天,半天没听明白怎么回事,抬起头问道:“洪雷哥,徐容给你说了什么话呀?” 孙洪雷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徐容,慢慢地道:“真实并非依托实际存在的某种事物,而是存在我们的内心。” 李洸洁下意识地点着下巴,咀嚼了一会儿,抬起头,反问道:“啥意思?” 孙洪雷笑了下,也没解释,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能够理解,是因为自己距离认知到这个“标准”已经很近,因此在徐容点出来之后,他才能迅速想明白。 但是显然,李洸洁仍然持着“真实”的观点,这点和绝大多数人的认知是相同的。 假如韦佳辉和游乃海说《毒战》的剧本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那么绝大多数演员,就会相信戏是真实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于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去模仿真实存在的每一个人去呈现故事。 但徐容却恰恰与此相反,因为从一开始,徐容就不认为“体验”是模仿某个特定的人或者某个特定的群体,哪怕蔡添明是一个人真实的经历,按照徐容的逻辑,他也不会去完全模仿。 因为他的“材料”要求他必须消化之后再次呈现,不然就相当于借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自己不舒服,别人看着也不得劲儿。 尽管基础同样是体验,但是不知不觉当中,徐容已经基于斯氏体系,迈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 他隐约有所预感,当徐容将他这一系列理论、技巧、训练方法彻底完善时,就是是闻名于世的时候,不以一个演员的身份,而是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阿尔托、理查·谢克纳等人一样,登顶人类某门人文科学的巅峰。 高雲翔见孙洪雷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忙低声道:“哎,洪雷哥,你还是去跟导演认个错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高雲翔是好意,可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孙洪雷没言语,围着小桌坐了,道:“再说吧。” 徐容听了,冲着杜其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洪雷哥,咱是大腕儿,得大气,不能让人小地方来的人小看了咱们。” 孙洪雷闻言,寻思了一会儿,呵呵笑了,道:“你这话倒是在理。” 高雲翔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为什么同样的意思,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宽宏大量,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低头认怂了呢?! 李亘瞧着徐容,老爸一直以来总叮嘱他多跟徐容学,他就可好奇,自己又不当演员,总不能真的去研究演戏吧,可是今天,瞧着徐容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孙洪雷的心态,他总算是明白老爸为什么总要让自己跟他学了。 徐容能走到今天,他精湛的业务能力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其核心,恐怕还是其为人处世,不说别的,单单这被他玩成花的语言艺术,就甩开了九成九的人。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轻重(先更后改) 杜其峰望着刚刚过来跟自己说了两句软话,又走回徐容身边的孙洪雷,他拿起快子,扒拉了两口黄弈让她的助理从酒店买来的饭菜,只越嚼心里越不是滋味。 天没亮他就带着剧组过来,折腾了半天,愣是一个镜头都没拍成,尽管才是开机第三天,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仍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孙洪雷、黄弈可是剧组内除了徐容以外最顶尖的演员,而且相比之下,他已经降低了要求,但拍摄却仍然如此艰难。 他不能想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让自己火大的情况。 坐在杜其峰一侧的游乃海正吭哧吭哧的扒拉着米饭,作为一个资深影视从业人员,即使非常饿,看到盒饭的一瞬间,再好的胃口也会去了大半,但是还别说,今天黄弈的助理带过来的饭菜,真的好吃。 瞥见杜其峰将快子放下,又极轻微地叹了口气,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不对,扭过头偷瞄了一眼,见杜其峰根本没吃几口,几乎没怎么想,就明白了缘由,他又匆忙忙扒拉了几大口,等饭盒里只剩下象征性的一点饭菜,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同样没胃口的样子,将快子压在了饭盒上,低声道:“杜sir,以后,咱们还是别用内地的演员了,整整一中午,一个字没拍成不说,还把人气的要死。” 杜其峰先是点了点头,可是等视线移到徐容身上,他又犹豫了,道:“你看了第一天拍的素材了吗?” 游乃海愣愣地瞧着杜其峰,问道:“第一天,什么素材?” 他其实不乐意到片场来,天津不仅温度低,而且空气太干燥了,相比之下,呆在酒店既不用挨冻,要是困了乏了,还能去楼上的健身房游会泳、健健身,至于剧组第一天拍了哪些,他是完全没怎么关心。 杜其峰朝着徐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就是徐容在病床上的那条,他的表演,很有,很有想象力。” 游乃海有些跟不上杜其峰的节奏,他甚至不知道杜其峰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于是问道:“想象力?” 杜其峰点了点头,道:“对,这么说吧,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绝大多数男性角色,如果不是特地为某个男演员写的,那他是我所知道的,能够诠释的最好的演员。” 游乃海听着杜其峰对徐容的评价,声音不由拔高了许多,不大信地道:“杜sir,夸张了吧?” 杜其峰摇了摇头,道:“他是那种我以为我要九分的标准就已经很高,但他却能给我十一分的演员,之所以多出来一分,是因为那一分,是我从来没要想象过的,只听我说你是感受不到那种震撼的,你只有看过之后才会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也非常好奇,当观众在影院当中看到他对蔡添明这个角色的诠释,会是什么反应。” 游乃海确实体会不到杜其峰所说的震撼,甚至觉得他的话实在过于夸张,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徐容的方向,低声问道:“你给我交个底,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杜其峰犹豫了下,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简易桌上的饭盒的边沿,低声道:“在内地,他是影视行业的大老,人家要是不让咱们吃内地这碗饭,其实就是歪歪嘴的事儿。” 游乃海愣愣地瞧着杜其峰,好半晌,笑了,道:“你是不是被他唬住了,他才多大,有那么大的能量?哎,对了,他爹妈是干嘛的?” “他是孤儿,不过人家现在中戏的系主任,和媒体、影视的主管领导称兄道弟,而且据说他在内地的关系网非常复杂,有件事没跟你说,开机之前,香港的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多关照关照徐容,你现在知道轻重了吧?” 游乃海听完,缓缓地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杜其峰为什么会忌惮徐容了,按照杜其峰的说法,在内地,徐容能轻易按死他们,即使回了香港,要是愿意,也能给他们制造一定的麻烦。 望着不远处年轻的面孔,他下意识的又觉得实在太过魔幻,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徐容的年龄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可是注意到环绕他周围的孙洪雷、高云翔、李洸洁等内地一干人马,他突然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威严,这种威严几乎看不到,就像韩三苹,对谁都相当和气,可是却又让人不得不敬畏。 午饭过后,拍摄继续,徐容仍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监视器后。 熟悉杜其峰的风格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给李亘创造机会,不然他一个助理站在导演监视后边,是个人都觉得有问题。 看着拍摄简直在一点一点生磨,徐容对于杜其峰的火爆脾气也不再奇怪,以杜其峰的标准和实际拍摄的成果,如果让他来执导,他早就把人给换了。 直到半下午,终于拍了剧本上的一行字之后,徐容才打起了精神。 马上就回过头来拍孙洪雷的戏份。 孙洪雷作为名义上的男一,表现至关重要,他可以把他压成男二,但是绝不能把他变成衬托自己的配角,不然到了审核环节,必然要删他的戏份。 最重要的是,因为《番号》的前车之鉴,他已经注意到,独角戏、拉所有人给自己作配,的确能够大放异彩,但时间长了,路就走窄了。 孙洪雷站在走廊当中,心中颇为紧张,若是没有徐容的提示,他也不至于感觉有什么,反正被骂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有点紧张了,自我感觉,自身对于角色乃至于表演的理解,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随着对“真实”的理解越发深刻,将是一段自身的业务水平的飞速成长期,可是眼下能不能达到杜其峰的标准,他不敢确定。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各部门准备。” “......” “a。” 监视器后,杜其峰和徐容居中,郑钊强和游乃海分别坐在两人两侧。 刚才游乃海就想回去,可是他又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 一来,下午说不定会拍徐容的戏,他想看看杜其峰所谓的“十一分”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次,则是眼下正在拍的是孙洪雷的戏,杜其峰的毛病,他再了解不过,火气一上来,伤人的话跟机关枪似的。 如果两人发生了冲突,他想着自己在,多少还能劝劝杜其峰。 “卡。” 杜其峰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清晰地传达到片场各个单位:“保一条。” 孙洪雷站在片场一旁,双眼无神地看着摄影机调整,尽管刚才那镜拍的顺利的不像话、尽管得来不易,可是他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半分兴奋或者雀跃的情绪。 在《家》的首演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水平要比徐容高一点。 在看了《家》的首演之后,他觉得兴许,徐容的水平可能比自己高一点。 前天仔细过了徐容的一条戏之后,他骤然发觉,先前认为的种种似乎都是错觉,只不过一切又都不大确定,因为哪怕一个非专业演员,也有灵光一闪的刹那。 直到刚才,他才恍然,也许徐容比自己高的,不是一点,而是很大一截,大到对方一句话,就能解决自己所遇到的各种问题。 杜其峰看了一遍回放,眉头缓缓皱起,在他的预感当中,孙洪雷似乎还可以演的再好一点,而且他也希望,他能够达到跟徐容旗鼓相当的地步。 他想了一会儿,起身走了过去,喊道:“洪雷,你过来,我有点想法......” 不远处的编剧陈维斌见情况,忙立起了身子,望向徐容,拿手点了点杜其峰的方向,道:“徐老师,我,要不要过去翻译?” 徐容笑着道:“不麻烦陈老师啦,谢谢您。” 都带着火气的时候,沟通不畅只会火上浇油,但如果火气消下去了,沟通的障碍,反而是一种调节。 在李亘仔细咂摸徐容前后不同决定深意的同时,游乃海极为好奇地问道:“徐老师,我听说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观点,就是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戏剧才是演员的艺术,是不是对演员来说,表演在电影当中不重要?” “什么?” 游乃海听到徐容的反问,愣了下,想起杜其峰跟他说话的语速,不由的又放慢了许多,将话重复了一遍。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疑惑,是因为拍了大半中午没能过的孙洪雷竟然一遍过了,期间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徐容和他谈了。 他很好奇,徐容对于演技和电影关系的理解。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也不绝对,电影相较于电视剧、舞台剧,因为可以通过镜头的切换、色彩、明暗等等技术手段烘托出剧情本就存在的氛围,所以我觉得,如果一部电影很烂,导演责无旁贷,不过对于电影,我有一种理解,不知道游老师你认同不认同,导演的水平决定了电影的下限,而演员,决定了电影的上限。” “我演出电影的经验不多,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浅薄理解。”徐容说完了,又笑着补充道。 游乃海仔细品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演员决定电影的上限这点,我不太认同,我认为只要演出呈现的差不多,剩下的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弥补,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演员演的很烂,也能够通过技术手段进行一定程度的拯救。” 徐容并没有立刻反驳游乃海,而是转而问道:“游乃海老师看过《建党伟业》吗?” 游乃海犹豫了下,最终,他没敢打脸充胖子,而是稍微有点尴尬地说了实话:“不好意思,今年一直忙,还没来得及看。”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果游老师有时间了可以看看,车站送别松坡将军的那段两个演员的哭戏,很有意思。” 当时,在正式开始拍摄之前,镜头、化妆、灯光的运用和调度,让在场的徐容有一种预感,一个可能成为电影史经典的镜头即将出现。 然而,望见女演员滴下眼药水的那一刹那,他懵了。 这也导致了真哭演员和假哭演员之间强烈的情绪隔离感。 郑钊强听着二人的聊天,极为突兀地道:“徐老师,你可以通过《阿凡达》给乃海说说。” 游乃海笑着道:“当然,这个我肯定看过。” 徐容极为诧异地瞧了郑钊强一眼,才又将视线转到游乃海身上,问道:“感觉怎么样?” 游乃海道:“科技感特别强,让未来十年的所有科幻片都味同嚼蜡了,因为所有观众的审美标准已经一口气被提高了几个档次!这部电影,当时,真的,真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无愧于人类电影历史上一个里程碑。” 见徐容和郑钊强都神情诡异地望着自己,游乃海发表完了感言,疑惑地瞧着二人:“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 徐容愣愣地瞧着脸上丝毫不掩饰崇拜之色的游乃海,问道:“比如说?” 游乃海愈发不解,问道:“比如说什么?” “有哪个场景,让你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记忆犹新?” “当然......”游乃海的话,戛然而止,似乎一瞬间失忆了一般。 徐容和游乃海对视了一会儿,主动移开了视线,没再追问。 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所有的影、视、话的经典瞬间,都是由人演绎的。 这些瞬间在上映的当时,兴许难以与最前沿的特效所引起的议论相比较,但技术是不断进步的,三五年后,随着技术的发展、更新换代,当时令人叹为观止的特效,再次看来也只是稀松平常,也就失去了其成为经典的魅力。 而能够时常浮现在观众脑海当中的,则是由演员根据剧情,呈现出来的灵光闪烁的刹那。 因为人最不同于其他生物的一点,就是共情力。 而让观众共情的基础,则是演员强大的业务水平。 游乃海歪着脑袋,想明白了徐容的意思,不可否认电影是导演的艺术,钱多并且水平高超的导演,甚至可以将影片的下限强行提高至一个同行难以想象乃至于高出绝大多数影片的地步。 但超强的特效加持之下,演员却成了其中可有可无的一环。 反之,电影史的每一个经典瞬间,充斥的并非科技的质感,而是人性的光辉。 第二十二章 生活 电影科技和演员的关系,一直以来处在变化当中,而具体到个体,每个导演的看法也不尽相同,也因此产生了不同风格的作品。 徐容未曾透露的是,在电影行业,演员业务能力的回报率,要远高于电视剧、话剧行业。 电影因为其篇幅短、剧情高度浓缩的特性,一个演员如果能够贡献几个精彩瞬间,即使电影本身影响力一般,在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演员也极容易脱颖而出。 若是影片本身就是大爆片,即使某个演员只有短短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演出,但只要足够精彩,也会给市场、观众一种“重要成功拼图”的印象,那么电影上映之后,演员本身的商业价值大概率会立刻飙升。 相比之下,篇幅较长的电视剧以及每一个细节都不允许出差错的舞台剧,回报率相对而言就要低的多。 等了约莫一个半钟头,见杜其峰和孙洪雷俩人又耗上了,徐容抽了个空,问道:“导演,今儿晚上上夜戏不?” 杜其峰看着坐在旁边的徐容,此时才意识到,徐容已经在片场枯等了一天,笑着道:“那个,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就是上夜戏,也拍不了你的了。” 徐容闻言,拍了拍屁股,跟摄影指导郑钊强以及游乃海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片场。 上了车,见李亘嘴里咬着笔帽,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问道:“李亘,你写的什么?” “嘿嘿。” 李亘下意识地把本子合上了,道:“哦,就是今天观察的心得。” 徐容来了点兴趣,如今的李亘是正儿八经的北电导演系的硕士高材生,专业能力不缺,缺乏的只是经验,他伸出手,道:“拿来我瞅瞅。” “哥,真没写什么,就一点心得。” “我看看,不然你啥水平我都不知道,你还指望我给你投钱?” 李亘无奈之下,只能把本子递了过去,自己跟个鸵鸟似的,缩着肩膀坐到副驾驶上。 当导演很威风,但也仅此而已,尤其是,如果剧组里没有长的漂亮、腿又长、胸又大的女演员,导演这项工作将是一件极为枯燥乏味的事情。 ——2011年11月6日,国际知名大导李亘记于天津。 “啪啪啪。” 徐容轻轻地拍着笔记本的封面,拿视线斜着椅背,道:“李亘,你说老师要是看到你写的心得,会有什么心得?” 李亘这下没法当鸵鸟了,忙转过了身子,干巴巴的脸上勉强挤出丁点笑容,道:“哥,开玩笑呢吧?” 徐容将笔记本撂给了他,道:“这次是开玩笑,下次可就未必了。” 李亘嘿嘿笑着,道:“我明天一定好好记,好好学、好好记。” 徐容极为纳闷地看着李亘,道:“哎我说,你平时接触的人也不少,难道看着别人大把大把的花钱,就一点也不羡慕?” 李亘将笔记本装进了背包里,不大在意地道:“当然羡慕啊,怎么不羡慕?可我也没觉得我现在过的有什么不好。” 他说着,探过身子,将包放在徐容旁边的车座上,扒拉着椅背,露出半拉嘿嘿笑着的瘦长脸,道:“哥,有句话,说了你别介意啊,我爸、你,你们俩活的,我瞧着都替你们累的慌,是,没错,你们确实挣钱比我多的多,到哪都有人捧着、敬着,可没我活的潇洒啊?” 徐容笑了,反问道:“是嘛?” 望着徐容脸上莫名的笑容,李亘反而有点不确定了:“难道不是吗?” 徐容躺回了椅子中,冲着前边的王亚芹道:“亚芹,前边停车。” 等王亚芹停了车,徐容将背包又扔给了他,道:“下去。” “咋啦?” “下去就知道啦。” 李亘下了车,见车门迅速合上,车子缓缓启动,就要上前阻拦,而恰巧此时,徐容打开了车窗,拿胳膊拄着脑袋,问道:“现在呢?” 李亘不解地瞧着他:“哥,你不会想把我丢在这吧,我错了,我没你潇洒成不?” 徐容一边合上车窗,一边笑呵呵地道:“我潇洒不潇洒,我自己清楚,你潇洒不潇洒,走回酒店的路上慢慢感受。” 当“感受”两个字落下,车窗也正好关的严丝合缝。 徐容再次窝进了椅子当中,这里距离酒店大概有两公里,李亘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吧。 以前在镇上初中那会儿,距离学校大概八公里的土路,他都是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 平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到了化雪天,穿着纳底的棉布鞋,就稍微有点难走,泥土混着雪水布满了崎岖的小路,路两边则是更加松软潮湿的麦田,每走一阵,就得停下来,将鞋上的大块大块的泥巴弄掉才行,要是一不小心,还有滑倒的危险。 因此他对于《送东阳马生序》这篇课文记忆尤为深刻,而其中的那句“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更是时常浮现在脑海。 不过此时再想来,却是一段有趣的经历了。 前方的王亚芹瞄了一眼后视镜,犹豫了下,才低声问道:“徐老师,真的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 徐容听着王亚芹试探的语气,道:“我是为了他好,当然,他可能不这么认为,但是现在,他除了接受没别的选择。” 他给李亘创造了不少机会,除了跟北电的导师打招呼,希望能够多照顾照顾这位老弟,最近他还把李亘塞给了孔大头参与《北平》的筹备工作。 其实就是让李亘去免费学习。 《毒战》这边刚开机,他又把他提溜了过来,学习杜其峰的拍摄手法、剧组管理。 李亘在导演这行的倍看,超越了国内九成九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导演,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谨小慎微的一步步从各种助理甚至场务做起,整天被使唤的跟孙子似的。 但机会也就三五年的光景,如果李亘仍然吊儿郎当的过一天算一天,没任何长进,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他不会少了李亘一碗饭吃,但也仅此而已。 李亘抱着背包站在路边,望着车子渐渐远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他本以为徐容不过跟自己开个玩笑,可是过了一会儿,彻底不见了车子的踪影之后,他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跟自己开玩笑。 而此时,他的心绪由不在意,渐渐转向复杂。 一公里的路程,李亘走了将近一个钟头。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徐容帮助自己是天经地义吗? 他跟父亲打听过,父亲没有帮徐容要过任何一个角色、联系过任何一个剧组,徐容的资源,全是他自己削尖了脑袋抢来的。 至于父亲和徐容之间的师生关系,在他看来,更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他又想到了徐容对自己的帮助,自己说要考北电,他帮自己找导师,自己想学拍戏,他给自己介绍名导,而且每个月还给自己发着生活费,当然,名义上说是工资。 这些,消耗的都是人情。 如今父亲健在,徐容还能顾及情面,可是如果哪天父亲不在了,情分还能经得起多久的消耗? 当李亘背着包,气喘吁吁地抵达酒店,在楼上,活的不够潇洒的徐容已经披着浴袍,端着盘水果坐到了电脑桌前。 将硬盘接入,他打开了一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 各种各样的照片展现在屏幕上,这些照片的共同点,是人像占据了照片的相当大的比例,其中的人打扮各异,有的穿着光鲜靓丽,有的邋遢肮脏,有的是全身照,有的是半身照甚至只有面部表情。 而照片当中的人的情绪、状态也各式各样,有的开怀大笑,有的崩溃大哭,有的面目表情、眼神麻木。 这些照片不贵,只花了十几万就搜集到了近百张。 并非他有收集癖,而是效仿蓝田野老爷子的经验,将各个职业、年龄、群体的照片收集下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眼神、气质。 相比于老爷子,他要方便的多,毕竟人民币开道之下,可以供他挑选的素材实在太多太多。 “滴滴滴。” 听到自动登录的QQ的消息提示音,徐容本没在意,他的QQ好友里人不多,只有一些以前的大学同学,但是那些同学,尤其是女同学都非常清楚,他QQ的登录状态,99.9999%的情况下都是小张同学在钓鱼。 不过注意到是小张同学的头像闪烁后,他忙点开了消息。 小张同学:徐老师你收工啦,对啦,爷爷做的冻绿蒜可好吃啦,说你特别喜欢吃,你要吃吗? 徐容将冬枣塞进口中,顺手打了一句“等回去了再吃吧。”,可是在按下发送键之前,他又将字全删了,脑海当中浮现起以前在小区里遇到的某件事儿。 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在小区的花坛边玩,在某个瞬间,她发现了一朵很好看的蓝色的如同蝴蝶一般的花,兴高采烈的甩动着脑后的小辫冲着不远处的妈妈蹦蹦跳跳的跑去,口中高声叫道:“妈妈,妈妈,我发现了一朵和蓝色的花,好好看呀,你快来看呀,你快来看呀。” 妈妈是个二十来岁的打扮颇为时髦的女人,正玩着手机,对于女儿的呼唤,她压根没抬头,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便又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手机当中。 孩子在女人跟前站了几秒钟,把话重复了几遍,仍然没有得到女人的回应,因兴奋扬起的小手轻轻放在身侧,默默地转过身,自己走到那朵蓝色的花骨朵旁,一个人安静地欣赏,可是接下来,她即使又遇到别的颜色的漂亮花骨朵,自己高兴的呵呵直乐,却并没有再跑去向妈妈“汇报”。 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徐容的眼中,在小女孩后来兴奋的想要寻找人分享的当口,冲他笑时,他也回以了善意的微笑。 但是女孩垂下胳膊,默默转身的身影,却深刻地印入了他的脑海当中,于是将先前打的字全给删了,重新输入:可是我现在吃不到怎么办呢? “滴滴滴。” 小张同学:哎呀,徐老师你好笨呀,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可以给你寄到你住的酒店呀。 小张同学:如果算上罐子的重量,快递费要比寄的东西还贵呢,你回头别说漏嘴了啊,不然爷爷又该说我乱花钱啦。 徐容迅速敲下:知道啦,不过你记得别用玻璃瓶,会被快递摔坏的。 小张同学如果想要知道他在哪,给王亚芹发个消息就能知道准确地址,但她仍特意来问,并不是要问他要不要吃,因为她已经从爷爷那知道,自己喜欢吃。 她来问的目的,是想告诉他,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想吃的话,她马上可以寄过来。 他当然可以以自己在外地为由拒绝。 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婉拒,终归是拒绝,次数多了,以后即使还有冻绿蒜、冻红蒜、冻紫蒜,小张同学兴许不至于不给他留,但第一时间想起他的热切大概就慢慢就消散了。 不让关心的人的关切落空,并给予积极的反馈,是一件很容易被绝大多数人习以为常并忽略的事儿。 但也是他和小张在一起七八年,依旧保持刚在一起时的模样原因之一。 在徐容一遍跟小张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仍蹲在片场的游乃海后悔的要死。 得益于杜其峰对孙洪雷提出了新的要求,剧组又陷入“磨”的状态。 一个钟头磨一行剧本,估计放工,顶天也就能磨四行。 唯恐怕他来不及完善后续的剧情似的。 游乃海很喜欢跟徐容聊天,因为他发现对方虽然不是编剧,但却能提供很多新颖的思路,比如这个年轻人的思想相当疯狂,比自己对蔡添明这个角色的设想还要疯狂。 他写剧本的目的是把一步步把剧情推进到最后的“大决战”,但是徐容总是在思考如何冷不丁的把张雷一帮人弄死让蔡添明独自逃跑的可能。 只不过等徐容得知今天没自己什么事儿,转头上车回了酒店后,游乃海才发现,片场真的无聊透了,但即使无聊,他仍要就那么干等着。 还没放饭呢。 其实他半下午就想回去,之所以撑到现在,绝非杜其峰的面子,而是好奇杜其峰对徐容超高评价的根源。 结果,等了一下午,压根就没徐容上场的机会。 这同样意味着,明天,他不得不起个大早。 第二十三章 准备 “铃铃铃。” “铃铃铃。” 夜色如墨,闹钟的铃声应着走廊上的脚步声乍然响彻在房间内,游乃海迷迷糊糊的打被窝里伸出了胳膊,打算将闹钟关闭,可是空气的刺骨冰冷如如同针扎似的,逼着他迅速又把胳膊缩回了被窝。 昨天明明还十来度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冷? 他再次稍微鼓起了勇气,在冷空气未曾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闹钟关闭。 然后,将被子裹的更严实了一点,开始了内心的挣扎。 挣扎并未持续太久,他就给自己寻到了足够的理由。 今天得留在酒店写剧本。 尽管昨晚睡前,他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 早上跟剧组一起去片场,看看被杜其峰描述的“超出想象力”的表演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片场熬到中午,顺带着解决午饭,在回酒店睡个午觉,醒了之后根据心情决定是否去楼上的游泳馆游泳,等到四点钟,正式着手剧本细节的完善、修改。 但被窝实在太舒服了,舒服的他完全没有执行计划的念头。 兴许是上了年纪,在过去,要是没什么事儿,他能一气睡到中午十二点,可是最近几年,别说十二点,纵然夜里两三点醒来,脑子里但凡有点事儿,就得好一阵子才能再次入睡。 眼下也是如此,家庭的、工作的事儿在他眼前乱飞,并且这些东西似乎影响到了他的物理感受,被窝渐渐的也没那么暖和了。 揉了把脸,游乃海从床上爬起,披着被子,从衣柜里拿出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羽绒服。 收拾妥当之后,下了楼,站在酒店的正门口,一阵寒风吹来,他缩着肩膀,望着门外提着大包小包依次上车的剧组工作人员,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影视行业是碗青春饭,导演、制片人的工作没有年龄限制,但到了底下的各组工作人员,四十岁左右,就得考虑彻底告别这个行业。 眼下还没到六点钟已经准备出发,晚上几点能放工回来,仍是个未知数,但可以确定的是,七点之前的可能性不大,上了年纪的人,根本经不起这么熬。 游乃海以为自己是这拨到的比较早,可是到了片场才发现,机器、灯光、道具、布景等各组都在做着最后的调整。 在忙碌的灯光师不远处,徐容一边让化妆师给他补妆,一边听着杜其峰讲着接下来的戏。 对于每一个场景下该如何呈现,徐容心中都有大致的想法,但与以往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来所不同,如今他还需要知道杜其峰要什么。 也许最终剪出来会保留他发挥的部分,也许会保留杜其峰想要的部分,但就像每个人都在妥协一样,他也得妥协。 徐容想起刚才洗漱时注意到的情况,对正给自己化妆的老师道:“刘老师,你今天有没有觉得,我的头发比第一天拍的时候稍微长了一点?” 被他称为“刘老师”的是个年龄三十来岁左右的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头发干净利落地扎在脑后,听到他的话,抬起头,不大确定地反问道:“长了一点?” “我的头发长的有点快,感觉像是长了一点。” 徐容“感觉”的依据,并非头发的长短,而是刚才洗漱时,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发型整体的轮廓、线条看上去没三天前那么流畅。 杜其峰和郑宝瑞对视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变化,但是杜其峰稍微猜到了点徐容此时的心态,对化妆师道:“那,稍微修修。” 刘老师明白了杜其峰的意思,她取出工具,相当认真地修着徐容的头发的细枝末节,可是实质上,并没有真的剪断太多发丝。 干这行时间久了,她隐约了解一点,心理作用对演员的发挥影响非常大,如果他觉得不合适的情况下硬演,很可能接下来的拍摄将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徐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更愿意相信,不适感,是头发长长导致的,而非昨天晚上跟小张同学电话时,小张同学告诉他一个新词引起。 静待佳音。 在中年女人给徐容修头发的同时,杜其峰又接上了话茬:“然后你走到这,顺手拿起这把刀,就像你昨天说的,为了创造更好的逃脱条件,在需要的时候,你绝不介意解决任何一个人” “好。” 徐容很喜欢这样的拍摄节奏,尽管一个镜头可能因为演员、收音、灯光、道具等等各种原因,要反复拍数遍甚至十数遍,但至少拍起来并不像电视剧那么赶。 一部三十集电视剧,成片总时长差不多1000分钟,以双机位而言,素材可能要2400分钟乃至更多,一般情况下,拍摄周期大概要三个月,而电影,以120分钟为例,素材时长可能要480分钟甚至更多,拍摄起同样三个月,也就意味着,于创作人员,每一个镜头,可以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打磨,寻找最好的色采、角度,针对演员,也可以尽可能的追求其能够达到的最好发挥。 不远处,游乃海裹着羽绒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本来还想走走,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只要不动,身上热量似乎散的慢一些,也就不会感觉会那么冷。 他望着仍旧套着件外套的徐容,心中颇为纳闷,北方人,这么扛冻的吗? 等杜其峰走并带过来一股凉风铺面而来,他又紧了紧抱着的胳膊,见杜其峰拿起耳机,他问道:“直接拍?” “直接拍。”杜其峰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今天得赶一点进度。” “哦,我说呢。”游乃海恍然,今天的拍摄通告当中,几乎三分之二全是徐容的戏,比原计划多了三分之一,多的那三分之一,全是徐容的。 要拍的是徐容从医院出逃的戏份。 “全场安静。” “.” “action。” 走廊尽头,徐容从一间病房当中走出,手中端着一只一次性水杯,假装喝水遮住了面部,抬起的眼皮相当不安分,如同一只狼似的,逡巡着四周。 他沿着既定的走位路线,迅速跟群演交错而过,在某个瞬间,冷不丁的转入左手边的一间没人的房间当中。 “卡。” 杜其峰喊完了,老觉着有点不太对劲。 太快了,快的他总感觉拍摄过程中肯定出现了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可是看了回放,他却发现自己想要的效果徐容和各部门都呈现了出来。 但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以经验而言,不该这么顺利的。 见杜其峰迟迟不吭声,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接下来该干什么。 徐容和副导演郑宝瑞对视了一眼,走到了杜其峰身后,问道:“导演?” 杜其峰连着看了三遍回放,仍然没发现哪不对,听到声音,他扭过头,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二人,问道:“怎么了?” 郑宝瑞疑惑地瞧着他,问道:“导演,咱们是重拍,还是?” 杜其峰一时间也拿不定主要,要是接着拍下一镜,万一回头发现这镜有问题,重新布景、挑群演,都相当麻烦。 镜头里十几个群演,每一个群演站在哪个位置、怎么走位、穿着打扮如何,两个镜头之间必须衔接的上,不能视角切换之后,站在徐容左侧的老太太突然变成了个孩子。 徐容见杜其峰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问道:“导演,我能不能换上白大褂?” 杜其峰迷惑地瞧着他,问道:“白大褂,什么意思?” 徐容指了指不远处出演医护人员的几个群演,道:“就是我临时顺套一生的衣服,还有口罩,如果我是蔡添明,形势允许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做这些,因为穿上大褂、戴上口罩,最多只耽误二三十秒的时间,但在卫士林立的医院当中,却能增加更大的逃生机会。” 杜其峰并没有立刻表示意见,若是别人来,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蔡添明这个角色限定的年龄下,没有演员能只用一双眼睛,演完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戏份。 他出于本能,就想找个理由拒绝,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刚才那条隐隐约约似乎存在着什么问题的戏,他有点不放心,因此就抱着多准备些素材的打算,道:“那先走一条试试。” “好。” 游乃海听着徐容的建议,眼睛都直了,他算是彻底发现了,徐容这个人简直思想有问题,他恨不得帮蔡添明把能逃跑的方法、路线,全想了个遍。 对于杜其峰干脆利落的答应,徐容也颇为意外,昨天杜其峰专门跟他和孙洪雷开会,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不要过多的干预创作。 他之所以提出来,也不过出于直观的感受,因为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遇到那种情况,绝不会什么掩饰都不做就直勾勾的跑出去。 医院里是有监控的! 随着徐容套上了白大褂,本来仍思考着刚才拍摄的杜其峰愣了会,而后在游乃海讶异的目光当中,一路小跑着到了徐容跟前,拽着徐容的胳膊,道:“等会儿你从这边出来,出门的时候,先迈右脚,不要太着急走出来,就是你要有一个观察走廊的过程,就是这样。” 杜其峰的身子有点胖,为了保持平稳的节奏,只能一手扶着走廊的墙,上身微微后仰。 这是杜其峰的习惯,自己给演员示范。 只不过因为体型原因,他只能示范个“神”,而难以完美的呈现他预想的“形”。 徐容打量着他的模样,想了一会儿,两手插在身前的口袋当中,腰背挺的笔直,单脚迈出,只是在落地的一瞬,皮鞋的鞋跟先着地,鞋掌随后着地,似重实轻的,发出一声“啪”的轻响,转过头来,问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杜其峰和徐容对视着,茫然地点了点头,他终于发现了极为不同寻常的一点,徐容,似乎很有导演的天赋,他似乎非常清楚,怎么才能最大程度的呈现艺术的美感。 不过对于举重若轻的做出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杜其峰仍旧颇为诧异,伸手捏了捏徐容的胳膊后,才恍然道:“怪不得呢。” 徐容刚才落脚时有一个明显的慢动作,看着跟寻常走路区别不大,但是做过示范的杜其峰非常清楚,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需要强大的核心力量和身体柔韧性支撑才能达成。 也是演员声、台、形、表当中“形”的扎实功底。 不过对这些,杜其峰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他转过头又冲郑钊强道:“调整一下机位,等徐容出来的一瞬间,先把镜头给鞋子特写,等他脚掌压下来之后,然后往上打,给全身镜头,另外俯拍机位给同时给一个面部特写。” 郑钊强听了,稍感为难,因为眼下的拍法,跟之前就是完全两场戏,他们得重新布置机位,道:“导演,那,可能要多用三十分钟布置。” 杜其峰点了点手腕的上表:“上一个镜头只用了二十分钟,哪怕咱们浪费四十分钟,一个小时也拍了一行剧本,很快啦。” 随着杜其峰的话,周围安静了一瞬,开机四天,杜其峰的风格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尽管对演员的演出、灯光等等有各种各样的要求,但其最核心的要求,仍然是进度。 “好啦,赶紧准备。” 随着杜其峰一声令下,剧组立刻开足了马力。 徐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安静地立在一旁的房间之中,酝酿着情绪,接下来这场戏,他将会舍弃最擅长的台词以及表情辅助,以肢体(眼睛)来呈现剧情和蔡添明的想法。 “王老师,徐老师正在准备,不要去打扰他了。” 王紫萱看着拦在身前的王亚芹,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朝着徐容望了一眼。 在开拍前,游乃海发现双手插袋、戴着口罩的徐容无意之间朝着自己的方向斜了一眼。 和徐容对视了一刹那,他慌忙移开了视线,徐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是跟他对视的那一瞬,被对方那盯着,他总觉得有点瘆得慌。 “全场安静。” “action。” 第二十四章 拍摄 发现和脚本稍显不同的群演走位,没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人都意识到一件事情。 剧本,可能改了。 随着徐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走进镜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悄无声息的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各组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杜其峰的老相识,也十分熟悉他的执导风格。 不允许他人改戏。 而昨天杜其峰特意拉着游乃海和徐容、孙洪雷开会的消息也早已不胫而走。 除了几个了解具体情况的,大多数人都以为,也许是杜其峰或者游乃海突然想到了什么,才临时改了剧本。 摄影指导郑钊强坐在杜其峰一侧,视线在杜其峰没有太多表情的小圆脸上划过,只觉一股凉意透体而过。 整个剧组,他是最早向徐容释放善意的人之一,原因说来也简单。 在此之前,他不太了解徐容,只知道对方是大陆近几年最红的男星。 他了解了他的成名作,大概推算了时间后,便没再打听任何和徐容相关的消息。 信息已经足够多,再打听,只会干扰自身的判断。 徐容2007年凭借海澜制作的《羊城暗哨》成名,今天,2011年11月,他正在参演海澜投资的《毒战》。 郑钊强从这些信息当中判断出了两点,第一是徐容的情商非常高,于艺人而言,一夜窜红时有发生,红一两年也不少见,可是红五年,并且还是屹立于名利场风波最汹涌的潮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盯着那个位置,徐容但凡有丝毫疏忽,立刻就会被人掀下马来。 因为任何行业,最不缺的就是以损人利己为成功法则的人。 第二点,懂得取舍。 一直一来,无论是内地还是港台,鲜有解约之后还能和老东家把酒言欢的艺人,但徐容做到了,不仅如此,还主演海澜对于电影市场雄心勃勃的《毒战》。 郑钊强相信各行各业都有具备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但他更相信资本逐利的本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徐容能在解约之后,如同海澜一哥一般主演《毒战》,一定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第二点观念在开机第一天迅速扭转,那天,他敏锐地发现徐容和刘燕名交流时的气场,似乎,没有高低之分。 这很罕见,他很清楚这些大老板平时之所以愿意乐呵呵的哄着自家当红艺人,并非真的觉得对方有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本,而是一种奇妙的心态,对待印钞机,谁能忍心看它磕着碰着呢?! 刘燕名会跟徐容开玩笑,但与此同时,也非常注重徐容的感受,而且他注意一个小细节,开机仪式结束后,刘燕名临走前,拍的是徐容胳膊,而非肩膀。 这实在是小的不能不再小的细枝末节,但正因为下意识,却让郑钊强认清了徐容和刘燕名之间的关系,刘燕名尽管大徐容不少岁,还是前老板,但对徐容,似乎拿一个地位相当的人看待。 这是一件相当值得深究的事儿,但郑钊强没有深究,因为他知道,也许自己刚开始打听,转头就会传进徐容的耳朵。 他只知道,哪怕像刘燕名这样的内地娱乐大鳄,对徐容也保持着客气,就足够了。 过去的三天当中,他没并有察觉得到徐容的特殊之处,哪怕王晖没给他安排套房,他也没提半个字的不乐意。 但无论什么时候,郑钊强都谨记着刘燕名拍徐容胳膊的场景,对他始终保持着客气,徐容只要过来看监视器,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再让场务搬一把椅子过来,而且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使徐容在未来的三个月和过去的三天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他也会坚持到底。 可是今天,也许因为留意,他察觉出了点端倪,也正因为察觉出了点,他望着远处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徐容,感觉一股初冬的冷意自脚跟直窜头顶。 “action。” 走廊当中,一只不太光亮的皮鞋的鞋掌轻轻地踏在地板上。 徐容手里拿着一份病例,下巴微收,视线似乎停留在病例上,可是半耷拉的眼皮下的两颗眼珠,却滴溜溜地逡巡了一圈。 拍摄的地点就在医院,那么多医护人员,天天就在徐容眼巴前晃悠来晃悠去,他们的音容笑貌、神态举止都分毫不差地落进了他的脑海当中。 但是徐容并没有完全摹仿,艺术来源于生活,但要高于生活,在眼睛的呈现上,他综合两个比较熟悉的演员的表达方法,倪大虹和吴钢。 倪大虹长于通过沉浸体验,借眼神呈现人物的喜怒哀乐,而吴钢则非常善于利用眼皮这一“道具”来对观众的观感施加影响。 行至中途,当追捕他的人跑来,他并没有如同先前拍摄的一般转身走进旁边的房间,而是顺手拉住了一个女群演,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嘛?” 那群演被徐容拽着胳膊,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太认识徐容了,可是当群演的当的久了,对于明星,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她知道,得益于徐容的临时发挥,自己也许有出镜的机会。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就察觉到搀着自己的一双大手猛地使力。 她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可是徐容使的劲儿却越来越大,她强忍着疼:“好,好点啦。” “卡。” 杜其峰摘下耳机,递给了旁边的游乃海,意有所指地道:“来,感受一下。” 合作了几十年,他实在太了解游乃海的脾气,如果不是因为昨天那句话,以今天的乍然入冬的天气,想把游乃海从被窝当中拽出来,难度丝毫不低于一天拍三页剧本。 另外一方面,剧本仍然在修改、完善,他也希望游乃海能够多跟每一个演员相处,这样在写剧本时,也能让演员更加靠近人物本身。 其实不用看回放,游乃海什么都明白了,徐容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演蔡添明,而是在内心世界当中,设身处地地构造出了蔡添明遇到的情境,任性妄为地释放着内心当中的“恶”。 可也正是因此,他通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而让人物活在镜头之下。 不过游乃海仍然戴上耳机,认真地看起了回放,等看到徐容耷拉的眼皮,道:“他的眼神很有意思,很奇怪,就像,就像,就像” 杜其峰轻声道,道:“像一头野兽。”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但是很快的,游乃海又忙摇了两下脑袋,指着屏幕当中徐容露出的紧绷的上半边脸道,“更准确的说,是一头困兽,他其实也很紧张。” 游乃海看到最后一幕,本来还没在意,只是注意到徐容搀着女孩的俩手指节泛白,拿手虚点着显示器,笑着对旁边的杜其峰道:“喝,你瞧瞧把人小姑娘掐的,看着都疼。” “哈哈哈。” 杜其峰抱着胳膊,倚靠着一侧的扶手,同样哈哈笑着,可是笑着笑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迅速淡去。 他突然有种局面在逐渐的走向失控的感觉。 因为看到徐容掐女群演的胳膊的瞬间,他才意识到,徐容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演。 这条镜头当然可以剪去,但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方面,按照脚本,徐容应该右转进入一侧的房间避让,而非刚刚即兴的去搀扶女孩。 一种相当矛盾的感受充塞在杜其峰的心头。 徐容演的好吗? 非常好,一条戏,他仅仅通过不多的肢体和面部,呈现出了困兽犹斗的蔡添明疯狂和理智并存的性格特征。 但是作为一个习惯了对剧组绝对掌控的导演而言,眼下的情况并非他乐意见到的。 而且他还有一些深层次的顾虑。 见杜其峰的笑声渐渐淡不可闻,游乃海诧异地转过头问道:“怎么啦,你不会觉得这还不行吧?” 杜其峰摇了摇头,顿了下,才意有所指地道:“他发挥的,太多了。” 游乃海愕然地瞧着他,道:“没有吧,我感觉基本上都按你的要求来的,噢,你说他停下来跟人说话吗,这算不上太大的发挥吧?” 听到游乃海的疑惑,杜其峰缓缓转过头与他对视着,他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给他咽了下去。 失控的概念是一瞬间生出的,但此时仔细想来,徐容呈现的,与他的要求,确实,只有一点细微的偏差。 这是一种相当诡异的现象,因为他自己仔细回忆一番,徐容刚才的呈现,的确和自己的要求偏差不大。 但几乎对原剧情进行了很大程度的改动。 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为什么自己在坚持不改动剧本,而且也一直在努力贯彻的情况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眼下的局面呢? 慢慢的,他想明白了缘由。 徐容和孙洪雷都对剧情表达过自身的意见喝建议,但是二人所采取的方式却截然不同,孙洪雷想强行把他的想法灌输到自己的脑子里,在杜其峰的价值观当中,那自然是行不通的,因为他要坚持自身的风格。 而徐容却是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在实际拍摄的过程中,一次次的试探他的底限,然后来回拉扯,彼此让步、妥协,但却一直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度”上,最终一步一步的,形成了眼下的局面。 在剧本大情节没有太大改动的情况下,细节的呈现上,几乎让他心甘情愿地完全在跟着徐容的思路走。 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内地同行都传徐容喜欢对导演、演员指手画脚,但却一直没有因此发生过争议。 这种澜物细无声的一步步侵吞他人底限的方法和手段,仔细想来,着实让人后怕,没有发生丝毫冲突,也没有任何激烈的对抗,可是只是四天的时间,徐容却和以往所呆过的任何一个剧组一样,悄无声息之间达成了自己的意图。 而且杜其峰明白一点,哪怕眼下的局面,他也不可能因为“一点细节上的发挥”跟徐容翻脸。 刚才游乃海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如果自己因此发作,游乃海纵然因为交情站在自己一方,但是心中恐怕也会自己觉得小题大做,从而认为自己一方理亏。 而一旦游乃海觉得亏欠了徐容,作为剧本的实际操刀人,游乃海的这种亏欠心理,很难不被徐容引导、利用,将剧本写成徐容期待的模样。 他十分清楚,眼下的情形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倾向,今天才是开机第四天,他不敢想象,半个月后,当徐容以某种方式提出大修剧本时,自己会不会像眼下一样,唯有保持沉默。 因为他给了自己沉默的理由,也给了自己必须保持沉默的必要。 不远处的孙洪雷同样望着这一幕,昨天下午、晚上,他也跟杜其峰提过自己的想法,但全都杜其峰一一否定。 但是眼下的徐容就差把笔从游乃海手里夺过来自己写剧本了,可特么的杜其峰跟瞎了一样不管不问。 他不懂其中的缘由,可是总觉得,事儿处处透露着诡异,他非常清楚,杜其峰和徐容过去并没有丝毫交情,哪怕眼下,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纵然和杜其峰关系较好的香港演员过来,恐怕也未必能让杜其峰给这么大的面子。 “下一场。”杜其峰的声音,乍然响彻在片场,也为这场戏的修改画上了句号。 随着再次开始拍摄,当徐容来到医院一楼大厅,注意到俯角拍摄的镜头,心中当中突然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 他转过身,从口袋里当中抽出了右手,轻笑着,眯缝着眼睛,将手举到了脑侧,不太标准的敬了个礼,而后向前轻摆了下。 “victory!” 他转过身,再次将手插进了口袋,站在原地等了几秒钟,却仍没听到杜其峰的声音,转过头,愣愣地瞧着镜头。 这个镜头当中孙洪雷并没有上场,所以他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卡。” 游乃海不知道自己是冻的,还是激动的,此时他俩手紧紧地捏着椅子的扶手,浑身的肌肉都在战栗,刚才在徐容将并的不整齐的手掌横在耳际,眼角溢出胜利的喜悦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这个由自己创造的角色,活过来了。 在杜其峰的声音落下之后,他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杜其峰的胳膊:“这条好,这个实在太好啦。” 杜其峰当然明白这个镜头的意义,徐容抬手的那一刹那,蔡添明不仅仅从医院当中走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走进了观众的心中。 徐容做出的改动不大,但这一个动作,却将之后所有的剧情都给捋顺了。 也预示着最后的火拼并非偶然,而是蔡添明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做出的最坏的设想之一。 郑钊强看着兴奋的脸色通红的游乃海,以及神情肃穆地杜其峰,语气复杂地道:“我,我有个预感,哪怕这个片子火不了,刚才他敬礼的那个镜头,绝对会火,如果这个片子火了,有八成的机率,那个镜头会成为电影史的经典之一。” 感觉写的不好 明天改改再发。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感觉写的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节奏 游乃海压根没听郑钊强对徐容的评价,他一溜烟的跑到徐容跟前,两手抓着他的胳膊,眼睛放光地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敬那个礼?” 他的话又急又快,又因为过于激动,语气听起来更像质问,而非询问。 徐容的手腕被游乃海抓的有点不太舒服,稍微用力挣开了后,才以鼻音表达着困惑以及不满:“嗯?” 游乃海瞧着口罩下徐容微微皱起的眉头,立刻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摆着手解释道:“我并不是说刚才敬礼的那个动作不合适,而是非常,非常出人意料,你是怎么想到的?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他的目的是要逃跑吗?你那么做会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徐容望着游乃海热切的眼神,心中稍微明白了点怎么回事,在此前的剧本当中,蔡添明唯一的性格特点是极致而纯粹的“坏”,但是这种“坏”实在太过单薄、单调,不够立体,最重要的是,作为一部写实作品,这样的角色设计是不够的。 他在里头体验生活期间遇到过一位沉默寡言的兄弟,说起来,那位兄弟进去的历程也颇为曲折,最初,因对人民卫士假扮的新买家有疑虑,于是接头的时候他特地留了个心眼,没提真货,被捕之后人民卫士没有任何搜到其从事黑色产业的证据,又不得不将其放掉。 纯粹的“坏”,并不是真实的黑色产业链从业人员的全部。 这是他的整体感受,具体到细节,没在那个情形之下,他也难以考虑到每一个细微之处。 只不过对于游乃海评价的“非常好”,他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感触,情绪到了那个点,他想抬起手,于是就做了出来,那一瞬间,他其实也没考虑太多。 在严密的监视下逃出生天,他心中还是有点自得的。 瞧着游乃海疑惑的眼神,他思考了一会儿,道:“如果说具体原因的话,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没有觉得想那么做,就做了。” 他见游乃海听完之后,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道:“表演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缜密的逻辑,纯粹就是一股冲动。” 游乃海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因为他创作剧本时,也会有类似的体验,但仍不死心的地道:“你能现在分析一下当时的心理状态吗?我觉得那个抬手所凸显的性格特点具备特别强的魅力,我想了解。” 徐容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估计,在当时,我也有过犹豫,也清楚做了那个动作,只要他们调监控,我必然会暴露,但转念一想,哪怕没有那个动作,他们把我排查出来也用不了多久,反过来,我即使做了,他们从发现我逃跑,到去调监控,直至找到那个画面,有这个时间,也足够我逃跑了。” “因为再有五米,我就能逃出生天,而且电影毕竟不是现实,我既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说明我当时的举动符合我的行为逻辑,就没有必要压制。” 游乃海听到徐容的解释,并未点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打量着徐容,似乎从某种程度上重新认识了对方,问道:“我有个猜测,你是不是有这样一种习惯,如果在某一瞬间,遇到一件事儿,你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做,但是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做的情况下,第一选择不是不做,而是去做?” 尽管游乃海的话颇为拗口,但徐容仍然听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轻轻点头道:“差不多,有些情况,给我们思考的时间真的不多。” 游乃海说的没错,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一般都是如此,很多时候,机会就在那么一瞬间,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游乃海打量着眼角偶尔隐现笑纹的徐容,有点分不清,冲自己点头的,到底是徐容本身的意志,还是“蔡添明”,他当然清楚自己笔下人物的优势和缺陷,蔡添明是个“纸片人”,除了狠之外,似乎再也没了其他的特点,但是在徐容抬手敬礼的那一瞬间,“纸片人”瞬间丰满了起来。 他见副导演郑宝瑞要跟徐容说什么,道:“等会儿不忙了咱们探讨探讨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你刚才的发挥,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从那个动作,感觉你比我更了解这个人物。” “是吗?” 徐容不大确定地问了句,没等游乃海说话,他又道:“那行。” 而此时的杜其峰点上了根烟,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回放,当再一次看到徐容极具嘲讽敬礼姿势、猖狂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徐容身上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当他站到镜头前,作为导演,很难忍住看看他到底能释放出多大的能量的好奇心。 之前拍摄时,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徐容的策略,和内地一直以来执行的外交政策很像,在避免直接冲突的情况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潜移默化之间,将局势扭转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对这点,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他感觉徐容在算计他,而且还算计成功了,但是再次看了一遍回放之后,他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郑宝瑞,把对讲机给徐容。” 郑宝瑞听到对讲机的声音,倒没觉得奇怪,将对讲机自胸口摘下,递给了徐容,道:“徐老师,导演要跟你说话。” “嗯?” 徐容不解地接过了对讲机,不明白杜其峰到底搞什么鬼,因为就隔了一个房间,有什么事儿,都不用太大的声音,喊一嗓子就能听到。 “导演?”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中仍未传来任何声响,徐抬起头看向郑宝瑞,问道:“郑导,没听错吧?” 郑宝瑞同样一脸懵,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杜其峰让他把对讲机给徐容,结果递过去了,那边却没了声音。 “以后,再有此类的情况,如果是事先设计好的,你要提前跟我说。” 徐容乍然听到对讲机中传出的杜其峰的声音,笑了,道:“好的,导演。” 刚刚回到导演监的游乃海愣愣地望着杜其峰将对讲机放在桌子上,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不太真实。 他和杜其峰几十年的交情,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杜其峰给一个演员这么大的权限,还是第一次。 “如果是事先设计好的,你要提前跟我说。”这句话的背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如果是临场发挥,那随你便。 不过转头一想,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徐容的“发挥”总是出人意表,但越是琢磨,越会发现其具备极强的合理性。 在另一边,李洸洁和孙洪雷并排望着徐容,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徐容刚才那一瞬间,有点邪性。” 孙洪雷没言语,而是皱着眉头,轻吸了口气,按照拍摄计划,下一个镜头,就该他上场了。 但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到底该怎么样呈现,才能在刚刚“邪性”的徐容面前,把一个正派的形象树立起来。 孙洪雷遥望着徐容,他仍没摘掉口罩,而露出的小半边脸也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色彩。 他好奇地打量着他,希望能够看出点端倪,当蔡添明转过身,猛然发现站在门外的张雷,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某一刻,徐容突然转过头,跟他对视着。 孙洪雷敏锐地察觉到,徐容在笑,但并非那种和善的笑,他的眼角出现了笑纹,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根本看不出丁点的笑意。 “孙老师,我来给你们说下戏。” 一边演员副导演罗金福指挥着群演走位,郑宝瑞将徐容和孙洪雷喊到一旁,道:“蔡添明转过身,正好迎面碰到了已经得知了消息的张雷,通过职业本能,张雷已经判断出,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是蔡添明,等蔡添明转身向医院内逃跑的一瞬间,你要追上去” 郑宝瑞说完了,犹豫了下,又看向徐容,问道:“徐老师,没有,没有其他的了吧?” 孙洪雷一直点头,听到郑宝瑞的问话,视线颇为诧异地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戏要怎么走,身为执行导演的郑宝瑞为什么要问徐容? 似乎发现了孙洪雷的疑惑,郑宝瑞笑了下,解释道:“导演说,徐老师可以按他自己的想法演,不过最好能提前沟通。” 孙洪雷闻言,眼睛猛然睁成了一条缝子,今天是开机的第四天。 四天的时间,杜其峰对他的要求只有一点。 按要求演。 但同样的时间,却给了徐容截然不同的要求,最好能提前沟通。 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实际意义,他极慢极慢的将视线从郑宝瑞身上转移道到徐容身上,从他的脸上,他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蒙了一层雾。 看着俩人齐齐陷入了沉默,郑宝瑞也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正儿八经的说起来,这还是徐容和孙洪雷的第一场对手戏。 头三天一直在相互较劲,一页剧本都没拍完。 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看向二人,问道:“两位老师,要不要先走走看?” 徐容闻言,看向孙洪雷,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不约而同的,二人同时无声地笑了,惟一的区别就是,孙洪雷把自己的眼睛给笑没了。 等了约摸二十分钟,俩人看一切准备妥当,没让任何人提醒,默默地站好了位置。 “全场安静。” “.” “预备.” “action。” 徐容立在原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孙洪雷。 眼角的笑纹,渐渐淡去。 而对面的孙洪雷,凝重的脸上,笑意开始渐渐流淌。 在孙洪雷刚露出两颗牙齿的一刹那,徐容突然抬起了步子,一边慢慢向孙洪雷的堵着的门口的方向走,刚刚敬完礼的手,自然的地伸向了大褂的口袋。 那里藏着一件“武器”。 再有几米的距离,他就能够重获自由,而他非常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很可能已经暴露,一旦被捕,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武器加上不俗的身手,他相信能够瞬间结果了张雷,然后趁乱继续自己的逃跑计划。 伴随着他的动作,孙洪雷脸上刚要荡漾开来的笑容,被迅速压下。 望着徐容盯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孙洪雷莫名的有种去动物园时,看着玻璃一侧的雄狮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感觉。 他的步伐不快,就像那头慢悠悠散步的狮子一样。 可是他很清楚,一旦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它会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发起最凶猛的攻击。 在徐容迈出的第三步时,他缓缓将手伸向衣服的内侧。 这是他的反馈。 徐容双手插在口袋当中,注意到孙洪雷的动作,脚步猛地顿住,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借助大厅内来往的人群掩护,迅速退回。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卡。” 听到杜其峰的声音,孙洪雷缓缓放下了手,看向已经停下跑动的徐容,问道:“徐容,请教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给我一种,我没法从你的节奏里走出来的感觉?” 在刚才的拍摄当中,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应对徐容的每一次行动,就像他本来想把笑容扩大,可是他压迫而来的一瞬,他立刻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紧张感。 徐容想了想,道:“真听,真看,真感受。” 孙洪雷嗤笑了一声,道:“前段时间,唐焉参加一档访谈的时候,也说她是这么演戏的。” 徐容转过头瞧着他,神情奇怪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嘿。” 过了一会儿,徐容才道:“在我们人艺有一种关于节奏的说法,一场戏,对每一个演员,有三个节奏,一个整个戏的大的节奏,二是跟其他演员配合出来的一个节奏,还有一个是我们内心的节奏,演戏的时候,大家都在小步紧倒,全是运动的,一旦你不在这个节奏里,你就不在这场戏里了,但是这其中也有所差别,有的人只能同频两个节奏,有的人紧追慢赶,才能保证三个节奏基本共振。” 孙洪雷既好奇,又紧张地道:“那我是哪种?” 徐容笑着道:“你给我的感觉,基本上能够做到把自己的节奏和戏的节奏、其他人的节奏吻合,光这一点,就超过至少九成九的演员。” 孙洪雷听了,无声地笑了,可是紧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那你呢?” 徐容并没有回答他,问道:“你觉得呢?” 孙洪雷瞧着眼角再次展现出笑纹的徐容,想起刚才自身的感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极为荒谬的想法。 因为在刚才的拍摄当中,他有种灯光、录音、镜头乃至于整场戏的节奏、自身的节奏,都在不由自主的跟着徐容走的感觉。 某种程度上,他似乎通过他自身的行动,控制了片场内一切。 第二十六章 标准 游乃海看着回放,手里卷成筒的剧本“啪啪啪”地猛拍着大腿,道:“天下演技一石,徐容独占八斗。” 他说着,拍大腿的动作猛地刹住,转过头,瞧着杜其峰道:“哎,你说要是把‘独占’改成‘毒战’,宣传得效果一定会引起轰动效果吧?” 杜其峰闻言,视线从监视器的屏幕上移开,转过头,瞧着身边这位表情认真的合作多年的伙伴、兄弟,又悄悄扫了一眼另一侧呵呵笑着的郑钊强,一股英雄迟暮之感油然而生。 若是再年长十五岁,或者再年轻十五岁,管他徐容、张容、马容,只要不按他的要求来,甭管演的好坏,他都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可是他今年五十六岁,这个年纪在导演行业算不上老,可也算不上年轻,因为不够老,他还不能退休,也不想退休,又因为算不上年轻,他更缺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勇气。 相比于彻底投身内地市场的汪晶等人,他一直觉得,自己仍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唯一遗憾的是逐渐委靡的香港市场,根本难以与庞大的内地相媲美。 可是他也不愿意因此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风格,语重心长地对游乃海道:“我们拍的,不是个人传记,乃海,你别被他影响了。” 游乃海脸上、眼中的兴奋之色渐渐淡去。 “这几个笨蛋,一眼不瞅不见就不干活。”郑钊强骂咧咧地起了身,仿佛先前杜其峰和游乃海的对话,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香港电影的没落已成定局,也许技术、效率在一定程度上领先内地,但是文化、价值观念的差异,注定了香港电影的末路。 可是他郑钊强并不想跟着这艘破船一同沉没。 经过徐容身边时,郑钊强顺嘴说了句:“徐老师,刚才的节奏真的好,我数了以下,四步踩点踩的真准。” 徐容呵呵笑着,道:“郑老师太客气啦,都是运气好,碰巧啦碰巧啦。” “哈哈,徐老师实在太谦虚啦。” 旁边的孙洪雷听着郑钊强的称赞,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什么四步,哪四步? 郑钊强瞅着他疑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刚才徐老师一共走了四步,每一步都改变了你的行动、表情。” 孙洪雷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拍摄时身处其中,他并没有观察的那么仔细,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的行动几乎完全被徐容牵着走,经郑钊强提醒,对于徐容的节奏感,他此时才有了直观的感受。 他在追求控制。 孙洪雷有点意外,可是又不太意外,因为昨天,他已经领略过徐容对于表演的理解,问道:“你,平时有什么特殊的锻炼方法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的节奏也很一般,没郑老师说的那么玄乎。” “.” 徐容并没有任何吹嘘或者刻意卖弄的成分,三节奏理论只是人艺内部关于节奏的理论之一,因为节奏不像声台形表那么直观可以让人听到、看到,甚至不为人注意,因此也就缺乏系统的理论,就像院里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表演应该是双节奏。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自己的节奏真的很一般。 近段时间,他渐渐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触,自身的阅历、技巧,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天赋的展现。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身的天赋,尤其是节奏方面的天赋,在系统提升为“S”后,已经达到了一种离谱的地步,因为他能够极为轻松地察觉自己的节奏、戏的节奏、同演者的节奏,并施加一定的影响和控制,另外一方面,过去拍戏期间遇到的那些节奏特别好的老师,此时再回头看,才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但其他方面的天赋、技术的欠缺,却限制了节奏“影响和控制”的效果,很多时候,他明明感觉可以做的更好,但是因为自身的阅历、技术等等各方面的限制,却总是难以达到预想的效果。 唯一一场似乎没有限制的戏,应当是《家》的首演。 这也是他一直对那场戏念念不忘的原因,如今想来,当时的情况,应当是混杂了多重巧合,而在这些巧合的共同作用下,达成了长达两个小时之久的从业以来的最巅峰的表演状态。 当然,强大的节奏天赋从某种程度上也弥补的自身声、台、形、表方面的相对不足和短板,当然,这些短板和不足,也是相对而言,对比李雪建、陈保国是短板,可是于于绝大多数同行,他自认为的短板,恐怕是他人难以企及的长处。 片场悄无声息的氛围变化,一切未曾瞒过制片主任王晖的眼睛,此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剧组加快进度拍摄,然后迅速转场。 平时跟徐容走了对脸,他胖乎乎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眼睛恨不得眯成一条缝子,等错身而过,他脸上的笑容也以一种相对平缓的速度淡去,可是他心下并未因此而轻松半分。 在杜其峰和徐容两人无形的交锋之中,从形势上来看,徐容隐约更胜一筹,这是他未曾料到的,也是最不乐意看到的。 他有种预感,一旦未来徐容和香港演员发生了矛盾,也许为了顺利拍摄,徐容不会把同行怎么样,但是杀鸡儆猴恐怕在所难免。 换导演、编剧,是件复杂的事儿,可是换个制片主任,真的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 至于徐容和香港同行顺利相处的可能,他哪怕用屁股都知道那是痴人说梦。 以香港演员一贯看不上内地演员的作风,碰到徐容这么强势的人,爆发矛盾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儿。 他不想当那只被宰的鸡,内地的剧组一向阔绰,《毒战》更是地主当中的老财,如果不得已之下,必须要当鸡,那也不是不行,他该拿的那份,一分都不能少。 不过为了避免成为鸡,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医院的戏份拍完之后,立刻换一家酒店。 倒不是新场地距离眼下的酒店很远,一来,他发现自己被本地制片小坑了一把,酒店的价格并不算便宜,但规格实在一般。 都是常年干这行的,他当然明白怎么回事。 二来,则是徐容的住宿标准的原因。 前几天,跟杜其峰确定香港演员住套房的标准,他也考虑过要不要给徐容换个房间,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用什么理由换呢,开错了? 这样的理由别说徐容,就是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又不能实话实话,因为如果老老实实的告诉他:规矩一向如此,你没资格住套房。 那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王晖否决了一个又一个临时想出来的办法,简短的相处之后,他已经确定,徐容尽管年纪不大,却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自己一旦提出换房间,恐怕徐容立刻就会疑惑:为什么换房间? 最初定房间的是他王晖,也就是说,是他这个制片主任认为他没资格住套房。 那又是谁指示的换房间的呢? 在王晖看来,徐容恐怕会认为是杜其峰,这是理所当然的逻辑关系,可是这么一来,好人全让杜其峰做了,坏人全让他王晖当了。 但他承受不了徐容的刁难和苛责。 他准备等转场的时候以“节省开支”为由换家酒店,顺带着把徐容房间换成套房,另外他也听酒店的人提过,徐容要了一间会议室,相应的花费,他也会一并结清。 小恩小惠没什么,可是积少成多,也是人情。 在王晖的翘首以盼当中,医院的戏份拢共拍了九天后正式结束,比计划多了两天。 转移到新的酒店后,王晖才松了口气,徐容住进了他安排的套房,而且并没有因前后规格的不同表达任何不满。 事儿,总算过去了。 “笃笃笃。” 王晖刚来得及喘口气,听到敲门声,赶忙走了过去,见是制片助理孟宪龙,强行压下心中的不耐,和和气气地问道:“小孟啊,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主任,徐老师请你过去,说是有点事儿需要麻烦你。” 王晖愣了一瞬,脸上很快的荡出了点笑容,但又迅速收了起来,道:“好好好,这就来,这就来。” 徐容有事儿需要麻烦他,也就意味着,只要不是太难办的事儿,他王晖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过去的八天,他心里是一直提心吊胆,一来,他怕回头徐容把自己给干掉了,白忙活一场,毕竟好不容易进了个超级大组。 二来,他其实也在做真被干掉的准备,这世上万万没有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的道理。 至于如果徐容问他为什么之前住的是标间、现在是套房的事儿,他也早已想好了对策,而且这点,他已经跟之前的酒店打过招呼,绝不会出半点岔子。 徐容房间的门敞着,孟宪龙和王晖来到门外,敲了敲门,喊道:“徐老师,王主任来啦。” 徐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翻着剧本,听到声音,将剧本放到了茶几上,走了过去,道:“王主任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把王晖迎进了房间,徐容拍了拍沙发,道:“王主任,坐,你可是咱们剧组最辛苦的,天天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的。” 王晖见徐容没坐,没敢坐下,就那么站着,笑着道:“徐老师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忙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要说辛苦啊,徐老师你作为剧组的主演、资方代表,操心的事儿才是大事儿,才是真辛苦。” 徐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稍微开了点窗,问道:“王主任,这一间套房,不便宜吧?” “还行,主要是给徐老师提供舒适的休息环境,不然耽误了拍摄,我可担待不起呢。” 徐容装作无意间问道:“剧组都是谁住套房啊?” “咔嚓。” 孟宪龙关门发出的声音,以及徐容意有所指的话,让王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此时突然觉得背对着自己的徐容是如此的陌生,平时在片场,徐容对谁都相当客气,跟人说话,多数时候都是“您”、“老师”,尽管没人敢真的拿架子,但感受上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今天,他才意识到,也许过去过去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假象。 他含糊地应道:“呵,人家怎么来,咱们也怎么来,呵呵。” 徐容笑着回头瞥了他一眼,道:“王主任,坐下说,坐下说,其实把你请过来,是有件事儿想麻烦你。” 王晖胖乎乎的小脸上几乎溢满了笑容,道:“徐老师你说,谈不上麻烦,谈不上麻烦。” 等王晖坐了,徐容并没有说请他办什么事儿,而是端起了茶杯,一边拧着盖子,一边问道:“王主任,有急用钱的地方?” 王晖胖乎乎的小脸上顷刻间溢满了疑惑,问道:“徐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徐容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道:“王主任知道《毒战》的投资方是哪家吗?” 王晖不明白徐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可是能把话题转移,他也求之不得,道:“海澜。” “对,是海澜没错。”徐容抿了口水,“我听说你干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该懂的也都懂,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心里应该比我明白。” 王晖“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徐,徐老师,我真的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了,逃跑似的向门口走去,似欲夺门而出。 徐容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说话,直到王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王晖并没有开门离开,而是缓缓转过身,圆脸上大概本想挤出一丝笑容,可是他已经挤不出来,只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语气生硬地道:“徐老师,我是拿了,可并不是我一个人拿,大家都拿了。” 徐容摇了摇头,道:“王主任,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你可能不太了解,为了保证过审,咱们的投资方我还喊上了两个朋友,噢,他们是中影和央视的,对了,你也许不太懂这有什么意义,那我提醒你一句,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条规定,受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国有财物的,以贪污论。 “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条规定,贪污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徐容顿了顿,看着嘴唇直哆嗦的王晖,道:“截止到今天,开机的第九天,正正好好二十万,也就是‘数额巨大’的量刑标准,王主任,我很好奇一件事儿,你是不是打算这部戏拍完,回香港买套房?” 第二十七章 回来 徐容今天把王晖请过来,其实既没有想敲打的意思,也没有威胁的打算,而是真心实意的请他帮忙办件事儿。 至于经济问题以及刑法条例,他也不过随口一提。 大家都在一个行业混饭吃,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愿意把忙帮了,其实就是句玩笑,当不得真。 况且国内的剧组,哪怕是家族式的剧组,同样免不了有人其中上下其手、吃拿卡要,只不过相比之下,民营投资剧组财务审核的严一些,套取费用手续相对麻烦点。 但也只是一点。 具备一定规模的剧组,每天毕竟几十上百万的开支,负责各项费用使用的一个个又都是老油条,比如六千块钱买一顶草帽,财务但凡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信,但若是买一顶“纯手工”草帽,再整台保险柜锁着,那么草帽就顺理成章的具备了六千的价值。 因为艺术,很多时候不能以单纯的人民币衡量。 至于电视台、国有单位投资的剧组,财务审核宽松,另外一方面,参与人员的关系盘根错节,即使发现有人拿麻袋装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每个职位能拿多少,应该拿多少,和片酬的某些变通方式一样,业内都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当然,也不乏个别剧组的个别人疯狂捞钱,大有一票干完直接退休的架势,但那只是个例,而且人家也能承担得起相应的代价。 徐容曾听说过一个跟笑话似的真事儿,某剧组共有三辆车,一个月光油费报了382万,事情的处理结果却是开除了对高昂的油费提出异议副导演。 每个行业,都有类似的规则,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遵守、执行,任何不具备改变规则的权力而妄图改变规则的人,只会被汹涌的唾沫碾的粉身碎骨。 而且对于这种层层盘剥的行为,也有科学的指导依据,徐容曾经听过一位合作过的导演酒醉时说过:总工程师曾言,先富带动后富,投资方就是先富,咱们打工的就是后富,咱们帮投资方发财,投资方也带咱们富起来,合情、合理、合法! 因此,徐容并没有置王晖于死地的打算,只是麻烦他帮自己办件不太方便出面的事儿。 走廊上,孙洪雷、高云翔、李洸洁三人朝着徐容的房间走来,只不过在某一刻,仨人齐齐停下了脚步,脸色古怪地瞧着房门打开后,一只既圆又翘的屁股尖从里头先冒了出来,紧接着是脚和腿,随后才依次是腰、背、肩膀,最后的最后,等脚彻底站在了门外,脑袋才堪堪才从门中退出,并且不时地朝里头点着,似乎在跟房间内的人告别。 从背影的轮廓,他们当然能够判断出从房间内出来的人是剧组的制片主任王晖。 只是令他们不解的是,王晖是杜其峰的人,对徐容客气是应当,但恭敬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瞧着卑躬屈膝,简直难以想象。 王晖退出了房门,双手扶着门把手,轻轻下压,徐徐将门合的严丝合缝,而后一点点的松开了门把手。 整个过程,既没发出门板撞击门框的闷响,也没让门锁的内的机械构造造成丝毫动静,以打扰房间内的人。 王晖关上了门,轻吸了口气,转身的过程中,发现站在走廊上的孙洪雷三人,他先是怔了下,随即,腰杆可见的挺拔了起来,胖乎乎的圆脸上瞬间爬满了笑容,轻声问道:“三位老师是,来找徐老师?” 孙洪雷脸上同样挂着和煦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见到先前的一幕,道:“对,过来排戏,王主任这是?” “刚才老刘让我帮忙把通告给徐老师捎过来。” 王晖低声说着,拿手指了指走廊的方向,而后又笑着冲四人点了点头,错身离开。 三人望着健步如飞的王晖,不由的面面相觑,王晖前后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高云翔打量着王晖的背影,纳闷道:“你们发现没?他背上湿了一大片。” 而且他记得,刚才王晖关上门的一瞬间,尽管背对着他们,却极为清晰的传递给他们一种,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孙洪雷到了门前,伸手按了按旁边的门铃,道:“进去问问就知道啦。” 等徐容开了门,孙洪雷和李洸洁看着客厅里桌上摆着的剧本,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王晖出去,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咋回事啊?” 徐容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反问道:“什么?” “卡察。” “卡察。” “卡察。” 徐容的视线越过二人,皱着眉头看向在门口半弯着腰,跟个贼似的一遍遍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的高云翔,问道:“云翔,你干嘛呢?” 高云翔没回头,仍旧不断重复着关门、开门、关门的动作,但却给徐容解释了自己的目的:“我就特好奇啊,刚才王主任到底是怎么做到关门的时候没发出一丁点声音的,我试了试这么多遍,还是压不住。” 徐容回想了下,似乎刚才王晖出门的时候,确实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道:“这也许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哈哈哈。” 高云翔尝试了十来次后仍没法做到如王晖那么流畅自然,只能无奈放弃,在套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等进了浴室,惊讶的声音传来:“我靠,徐哥,你的房间里竟然是个温泉池子?!” 闻言,孙洪雷和李洸洁都起了身,到里头转了一圈,再出来时,俩人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道:“我们本来以为住上了套房就很了不起,没想到原来套房里头还有温泉。” 徐容笑着道:“你们啊,咱们今天能住上标间,为什么?是因为咱们团结,人家这是故意拿不同标准的房间离间咱们呢,要是这种当都能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 “怎么会,怎么会?!”孙洪雷和李洸洁二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下的落差感登时消褪了大半。 “徐哥,先前的事儿就这么算啦?”高云翔把房间转完了,倚在沙发的扶手上,抱着胳膊问道。 徐容瞧着他,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高云翔道:“就是之前让你住标间的事儿啊,徐哥,以你的地位,这事儿传出去可丢大脸。” 徐容颇为诧异地道:“我什么地位?我就一普通演员,什么地位不地位的,云翔,不要在意那些虚名,这不,现在标准不也提上来啦?” 孙洪雷和高云翔听的面面相觑,徐容被安排标间,自始至终不吭一声,消息要是传扬出去,业内恐怕难免认为他是个软蛋。 毕竟他是内地80一代领军演员,献礼片板上钉钉的男一,光窝里横,只会更让同行瞧不起。 倒是李洸洁不太意外,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徐容在胡扯,到了他的地位,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对自身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望着不远处的徐容,尽管两人的距离只有两三米,但李洸洁却有种距离无限远的感觉,他突然有些怀念七年前,那会儿他们都没什么名气,俩人聊天的时候谁的玩笑都敢开,什么话也都没避讳,只不过,那样的情形,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见孙洪雷、高云翔满脸不解,李洸洁怅然若失,徐容笑着道:“你们要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三人听了,齐齐转过头,疑惑地望着他,他们总感觉,徐容话里有话,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压根不了解具体情况。 “晚上的接风宴你去吗?”李洸洁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徐容拍了拍桌上的剧本,道:“不去了,你们要是想去就去,天天吃盒饭都快把人吃吐了,有个改善生活的机会不去白不去。” 徐容明白三人问话的目的,接风宴当然是为香港演员接风洗尘。 他可以随意找个过得去理由搪塞,杜其峰也不能说他什么,可是孙洪雷三人却不能不去。 不对付是不对付,但是表面上的和睦必须要维持,至少得维持到杀青。 但是如果在他没去的情况下,而孙洪雷三人去了,三人大概怕他多想。 这是成年人生活的常态,泼妇似的撕破脸皮骂街、拳脚相向,只是最拙劣、最低端的发泄不满的方式,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能力和途径来表达自身的愤怒。 而存在共同目标的情况下,妥协永远是成年人最核心的主题之一。 在影视行业,从立项筹备开始,直至电影下架,都充斥着方方面面的妥协,但各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充当妥协的润滑剂。 名利。 在另一间房间当中,王晖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他干这行已经十年,可是从来没像今天栽过这么狠。 刚才若不是徐容扶着他,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抽了整整二十万的油水,进账多,可是他平时的花销也不少。 种种遗憾、悔恨的情绪如藤蔓一般蔓延上心头。 刚才徐容提出了一个要求,一个他极度抗拒,却不能不答应的要求。 因为他很清楚,以徐容的秉性,一旦自己拒绝,他绝对会把自己送进去。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贪,少拿一点能死吗? 他后悔没听赵志江的招呼,因为就是从那次星巴克事件开始,他才放心大胆的搂钱的,因为他发现,投资方对于己方,争辩时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而加剧他搂钱速度的,是徐容和杜其峰之间微妙的关系,他总感觉,以徐容的强势,总有一天会引起杜其峰的反弹。 而对徐、杜矛盾的预见,让他心中升起一股紧迫感,必须加快搂钱的速度,不然,得罪过徐容的他,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当作杀鸡儆猴的典范。 投资方不管,而又存在随时被干掉的可能的情况下,他才如同一个囚徒一般,陷入了今天的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简直的后悔的要死,都是自己贪心作祟,不然根本不会被人任意拿捏。 晚上,二楼宴会厅。 剧组辛苦了七八天,一个个全甩开了膀子,胡吃海喝。 “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老师,各位,辛苦啦......” “这第二杯酒,我敬杜导,希望在杜导的带领下,大家齐心协力,独占鳌头!” 在主桌上,新来的资方代表赵俊凯笑呵呵地端着酒杯表达感谢。 “这第三杯酒......” 等赵俊凯准备敬第三个酒时,坐在他斜对面的香港演员林佳栋打断了他的话,戴着蓝框眼镜的方脸上不见丝毫表情,道:“赵总,你既然说要大家齐心协力,那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剧组能给我们单独开一间套房,这不过分吧?” 赵俊凯颇为诧异地瞧着他,道:“林老师,这种小事儿不值当拿到酒桌上来说,让底下的人处理就好啦。” “喝酒,喝酒。” 见林佳栋丝毫不为所动,赵俊凯瞥了一眼旁边跟泥菩萨似的,和林樰低声聊天的杜其峰,不大的眼睛眯缝着,脸上的笑意愈发和善,道:“林老师既然......” 王晖截断了赵俊凯,对林佳栋道:“林老师,是这么个情况,酒店确实没套房了,我已经让人去联系周边酒店,要是有合适的,立刻就开。” 林佳栋摇着头,道:“我刚才才问过,酒店里是有的。” 王晖脸上的笑意渐渐澹去,他看在同为港人的面子上,给林佳栋一个台阶下,既然对方不买账,他也不再藏着掖着,道:“林老师,按规矩,你只能住标间。” 林佳栋的声音当即扬起:“谁的规矩?” 王晖斩钉截铁地道:“行业的规矩!” 杜其峰、游乃海瞧着态度异常强硬的王晖,也发现了点不同寻常。 林佳栋摇了摇头,道:“杜导,如果这样的话,抱歉,恐怕不能合作了。” 杜其峰”彭“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骂道:“王晖,你搞什么鬼....” 王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导演,是真的没套房啦,可不能怪我啊,你也知道,之前在医院拍戏的时候,酒店没有套房,人徐老师也是住的标间。” 听到“徐老师”三个字,杜其峰还要喷薄的火山,立刻偃旗息鼓,沉默不语。 他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王晖,背叛了他。 “那个...” 赵俊凯见杜其峰旁边游乃海就要打圆场,拿话截住了他,道:“都是小事儿,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咱们一帮老爷们,怎么值当跟个娘们似的争来争去的,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来,喝酒喝酒。” 林家栋听着赵俊凯话里话外的嘲讽,再也忍耐不住,一把踢开了椅子,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王晖望着他的背影,寒声道:“林老师,你可要想好了,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第二十八章 拭目 林佳栋走了一半,发现没人来劝自己,顿时大感尴尬。 而他又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等人来拉,真要就这么走出去了,借题发挥不成,他很可能会成为整个香港的笑柄。 一如前阵子,黄小明的那句“我不认识陈韦霆”造成的轰动效果一般。 赵俊凯一只胳膊横在桌上,一手握着酒杯举在跟前,杯中清澈的液体随着酒杯旋转着,在灯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可是此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杯中酒的色或者香上,而是饶有兴趣地瞧着林佳栋的背影。 按说,今天应当是赵志江过来,《毒战》是刘燕名牵头、赵志江监制的戏。 但是他早看的门清,徐容作为海润的股东,再加上和刘燕名的私交,赵志江就是挂个名,充其量学习学习香港剧组的管理经验。 前几天在公司碰到赵志江时,他还颇为纳闷,老赵怎么才去两天就回来了? 他可不信有什么事情非赵志江处理不可,因为整个集团,除了刘燕名不能缺,其他人少了谁都没太大影响。 问了之后,这才明白了缘由。 而且从从赵志江那听到徐容奇怪的安排之后,他还真来了点兴趣。 他和徐容认识很早,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徐容是他一手捧红的,过去二人同属海润时期,他是《亮剑》的制片人,《羊城暗哨》的导演。 在常继红淡出海润,徐容和郭思短暂的蜜月期结束,因理念不合渐行渐远之后,他一直充当着徐容和海润之间的关系纽带。 只是之前对于徐容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有点摸不太清,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来了。 他了解到得是,徐容让赵志江去跟剧组的制片主任王晖聊聊,提议把星巴克换成冲泡咖啡,但同时又嘱咐,只要王晖表示哪怕半点不太乐意接受的态度,就不要坚持,最好还要隐晦的暗示王晖,如果剧组的预算没了,投资方会毫不犹豫的追加资金。 此时,望着王晖跟急先锋似的冲锋在前,他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徐容挖了一个能把人埋得丁点不漏的坑,坐等王晖跳进去,然后把王晖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刺向敌人的心脏。 而且此举还避免了一个巨大弊端。 过去,内地艺人和香港艺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只要对错没那么明确,香港娱乐产业从业者往往群起而攻之,掀起滔天的舆论攻势,加之内地艺人一向不团结,另外不少人都指望着能够攀上香港导演的快车,因此一旦发生冲突,大多以相关内地艺人演艺生涯的彻底毁灭告终。 但如果香港人内部之间发生内讧,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徐容指使,但至少在舆论上,已经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更不用担心破坏上头划下的红线。 对于徐容的成长,他也颇为惊讶。 他听刘燕名评价过徐容:一个把自己当成傻瓜的聪明人。 理论上,徐容应当不会设计如此复杂而又巧妙的圈套。 是的,复杂而又巧妙,从刚才王晖提及“徐老师”三个字时,杜其峰和游乃海的沉默,让他彻底想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让赵志江提出降低咖啡的标准,是一个相当具备诱惑性的提议。 如同一个绝世美女只穿着身半透明的薄纱坐在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怀中扭动,那么薄纱的意义,自然就不是为了遮挡要害,而是营造一种欲拒还迎的神秘感。 王晖是老制片主任,也并非柳下惠,提出降低标准得建议得,也非资方实际代表徐容,两个人的定位,已然决定了事件的走向。 从刚才杜其峰的反应当中,赵俊凯能够想象的到,过去的九天当中,徐容必然相当强势。 而他展露出的这种强势的态度,又变成了催化剂,一步步将王晖推向了早已挖好的深坑当中。 以王晖的经验,应当有觉悟,当矛盾爆发那一刻,制片主任往往是第一个被牺牲的。 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一切看上去都是巧合,但是赵俊凯却有种猜测,也许徐容得知内地和香港演员的待遇差异时,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目的也并非为了个人的享受,如果那样,他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让自己的助理去沟通大概率能解决问题。 一如王晖刚才所言,林佳栋只能住标间,是“行业的规矩”。 徐容想通过《毒战》,给以后的合拍戏的剧组打个样儿。 时代不同了,过去的规矩,也得重新立。 而且这个新规矩,会随着徐容的影响力的逐渐扩大,渐渐普及。 而赵俊凯也多了点庆幸,从眼下的局面来看,他这趟过来的目的,不能单单是看戏了。 林佳栋只是一个代表,香港演员不止林佳栋一个,也不是腕儿最大的那个。 徐容既然出了手,就要做好迎接别人反击的准备。 而他赵某人的存在,就是《毒战》的一道保险,因为他清楚,赵志江搞管理还行,搞斗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此时,尽管看上去徐容占尽优势,但对于结果,他却一点也不敢乐观,甚至做好了最终自己背锅的打算。 香港演员能压着内地那么多年,手段可不单单是闹情绪,当年谢霆峰和张卫建打人,完了屁事儿没有就可窥见一般。 对比之下,内地明星打人甭管有理没理,几乎都是自绝于行业,结果简直天差地别。 杜其峰眼瞅着林佳栋离开,却没人去拉,连忙冲着郑宝瑞使眼色,却未曾想郑宝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黑框眼睛,低着脑袋,拿衣服轻轻擦拭着镜片,偶尔的,还放到嘴边哈口气。 他深深地看了郑宝瑞一眼,而后视线扫过,却陡然发现平头的郑钊强、发际线高高的罗金福以及孙洪雷、李洸洁等人做出了和郑宝瑞类似的反应,再转了一圈后,杜其峰才猛然意识到,整张桌子,除了刚到的演员,敢和他对视的,竟然只剩下了游乃海一个人。 杜其峰愣住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郑宝瑞和罗金福悄悄对视了一眼,对于对方的反应,在诧异的同时,又颇为鄙夷。 他们过去经常跟杜其峰合作,可是他们真的不想得罪徐容,杜其峰老了,即使再拼,顶天也就再拍三四部戏。 而徐容就不一样了,作为内地影视行业的大佬之一,背靠庞大的内地市场,自身除了演员的身份之外,还经营着动辄投资额上亿的工作室,而且相比于杜其峰,徐容还有另外两点更大的优势。 第一点是徐容懂得尊重人,别说他们俩副导演,就是场务,徐容也从来不会吆来喝去,即使让人做事,也往往以“请”、“麻烦”之类的词汇开头,对比整天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杜其峰,他们更乐意接受徐容抛来的橄榄枝。 第二点,则是徐容太年轻了,也许再有三五年杜其峰就会退休,也许这顿酒喝完躺到床上,杜其峰就将再也睁不开眼睛,而徐容据说才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在影视行业,至少还能活跃三十五年。 抱大腿的机会不多,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接近徐容的机会,但此时,无疑是一个时机,一个保证未来钱途的绝佳时机。 两人旁边的孙洪雷、李洸洁二人瞧着架势,不由暗暗咂舌。 他们都很明白,刚才杜其峰扫视了一圈,尽管没有任何言语,但却无异于一次举手表决。 结果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剧组名义上的二三四五六号人物,全都站在了徐容身后。 在某一刻,他们心照不宣的同时抬起了头,望向楼上666房间的方向,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大受震撼,并且因为词汇量的匮乏,只能在心中大喊“卧槽”。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内地演员,把一个香港大导带领的一帮香港演员压制的如此淋漓尽致。 游乃海在茫然过后,匆匆忙忙起了身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几乎已经小碎步慢走的林佳栋。 林佳栋被游乃海拽住之后,反抗猛然激烈了起来,步子也迈的极大,道:“我无法接受这么不公平的待遇,我要找媒体曝光他们的侮辱香港艺人的无耻行为。” 游乃海已经看清了形势,冷冷地瞧着他,问道:“谁欺负你,王晖还是杜sir?” 林佳栋闻言,脸上的愤怒表情当即凝滞,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好像被“自己人”给搞了。 游乃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闹了,你应该明白杜导的态度,说一句你不乐意听的,伱今天要是跨过这个门槛,以后就别打算在内地挣钱。” “他有那么大的能量?” 游乃海意味深长地道:“比你想的要大。” 等游乃海将林佳栋拉了回来,赵俊凯再次端起了酒杯,仿佛刚才的闹剧并未发生似的,道:“这第三杯酒,是团结的酒,我建议,大家一起举杯。” 赵俊凯的声音落下,主桌上刚才“没注意到”杜其峰视线的人,此时全端起了杯子,跟着赵俊凯一起立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杜其峰同样端起了酒杯,笑着起了身,道:“团结的酒,干杯。” “团结的酒,干杯。” 整个宴会厅内尽管对刚才闹剧感到诧异,可是看到主桌全起了身,也纷纷举起酒杯、果汁,高声喊道:“团结的酒,干杯。” 接风宴之后,一间烟雾缭绕的标间内。 站在窗前的林佳栋狠狠地拍了下墙壁,发出一声“啪”的脆响,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什么时候在内地这么窝囊过?” 年纪最长的卢海朋挠着花白的头发,道:“咽不下又能怎样,他明摆着让王晖来对付咱们,连面都没露,咱们不占理,再多的人也没用。” 房间内乍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瘦长脸、大眼睛的叶旋突然提议道:“那咱们可以把他扯进来发生明面上的冲突,大陆艺人不团结,我听说很多人其实巴不得他死,只要咱们跟以前一样掀起舆论,我估计很多内地艺人也会响应,他的影响力没到控制舆论的地步,只要能够成功,他以后肯定彻底完蛋。” 林樰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等叶旋说了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几秒钟,他无声无息的立起了胖硕的身子,挤出点笑容,道:“我回去上个洗手间。” 几人望着临时离开的林樰,都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们有一种感觉,此时他们面对的,不是他们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香港演艺人群体的荣辱。 在楼上的另外一间房间当中,赵俊凯“咔”的一声拿雪茄剪剪开了雪茄,放在鼻尖轻轻闻着,道:“董事长让我给你捎来的,要是知道你送给我了,估计能气死,哈哈哈。” 徐容笑着道:“我对这些真没什么兴趣,一盒十几万,我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抽不起。” “哈哈哈,你要是平头百姓,我可能就得上街要饭啦。” 乐呵完了,赵俊凯将雪茄点上了,颇为担忧地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会,也不能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把新规矩立起来,就不再是面子里子的问题,而是两岸三地演员在剧组的重新定位,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当‘始作俑者’,不然回了香港,也没好果子吃。” 赵俊凯也只是提个醒,因为他相当清楚,徐容接下来必然要面对港台演员的反扑,撑的过去,以后港台演员见了他就得绕道走,要是撑不过去,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说来听听,不定还能帮你参谋参谋呢。” 徐容笑道:“赵哥,别急,再等半个月吧,让他们先蹦哒蹦哒。” “哈哈哈。” 赵俊凯闻言,指着徐容哈哈大笑。 赵俊凯有一点让徐容觉得特娘的特别吓人,就是一下弄不死人的时候,他绝不出手。 但是等他出手,就有着绝对把人置于死地的把握。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赵俊凯是他的人生导师之一。 赵俊凯瞧着徐容自信的神色,在疑惑的同时,笑着道:“那我拭目以待。”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铺垫 赵俊凯将剧本轻轻合上,此时,他心头的疑惑已然开解。 他走到窗前,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心中渐渐生出几分佩服的情绪。 在过去,他将徐容的成功归功于两点,情商和运气。 徐容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但是与人相处,很少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且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徐容很能够克制表达自身的欲望,跟人聊天,他总是乐于充当倾听者,即使不认同他人的意见,也不会表现出丝毫不耐烦,更不会以“不是”、“扯澹”、“你错啦”等极具侵略性的词汇打断别人的话。 每一个跟他相处的人,都会有一种遇到的知己的感觉。 刚才从徐容的房间当中出来后,赵俊凯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剧组要了一份《毒战》的最新剧本。 根据以往他对徐容的了解,通过如此复杂的计划整人,根本不是徐容的风格。 而且听话音儿,他总感觉徐容似乎唯恐对方被一拳打趴下不敢还手,处处留有余地。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徐容对与人斗争似乎乐此不疲,甚至制定了一系列的相关计划。 这让他相当疑惑。 在他的了解当中,徐容并不太擅长制作特别复杂的计划,因为复杂往往意味着容易出纰漏,但凡任一环节发生问题,都会导致实际结果与预期偏离。 不过刚才将《毒战》最新版本的剧本大概过了一遍之后,赵俊凯明白了缘由。 眼下的徐容,之所以执着于跟人斗争,而且还是使用环环相扣的复杂的计划和圈套,明显是受到了人物的影响。 也有可能这是他特意维持的状态,以更好的体验人物心思缜密、自信的一面。 另外一间房间中,杜其峰和王晖对面而坐。 杜其峰冷着脸,望着满脸苦笑的王晖,道:“给我个理由。” 王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杜导,我有我的难处,你就不要再问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他根本不敢告诉杜其峰自己只用了九天的时间,就搞了二十万,而且还被徐容抓到了把柄。 以杜其峰的为人,他丝毫不怀疑杜其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把自己开除。 杜其峰凝视着王晖,直到将王晖的看的不自在了,才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切的问题:“你以后跟谁站在一起?” 王晖当即拍着胸脯道:“杜sir,你放心,我心里是向着你的。” 他并无投靠徐容的想法,因为刚才晚宴上郑钊强、郑宝瑞等人的沉默,让他开始怀疑自己遭遇的一切并非一系列的巧合促成,因此的对于徐容,他有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畏惧。 哪怕徐容隐晦地暗示过,只要尺度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他可以接着捞钱。 但他不敢了,他有点不确定徐容是不是在挖一个更深的坑给自己跳。 王晖说的虽然婉转,但杜其峰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恍忽了一瞬,叹了口气后摆着手道:“你回去吧。” “好。” 第二天一早。 徐容很早就到了片场,今天要拍摄他从工厂逃出后发生车祸的戏份。 杜其峰见徐容下车,尽管心中情绪复杂,但脸上却仍维持着笑意,走到了徐容身边,道:“昨天你在忙,就没让人打扰你,我给你介绍几位咱们剧组的新成员。” 眼下剧组的整体情况,让杜其峰心里相当没底,刚开机那会儿,以徐容为代表的内地艺人和以他拉起的团队为代表的香港团队泾渭分明,但是昨天晚上的接风宴,让他愤怒的同时,又夹杂着不解。 王晖竟然公然向林佳栋发难,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郑钊强、郑宝瑞等人令人迷惑的态度。 他愤怒于郑钊强、郑宝瑞等人的沉默,但直到现在,他仍没有思考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本来应当作为自己坚定支持者的郑钊强等人,会保持沉默。 尽管已经决定以后不再用他们,但是眼下,他仍然明白,必须选择妥协。 香港导演拉起的香港剧组被一个内地演员架空,他丢不起这个人。 之所以介绍徐容和几人认识,也是有他自己的顾虑,徐容的手段,他已经完全领教过,王晖那么精明的一人,愣是被拿捏的有苦说不出,林佳栋要是还看不清形势,下场恐怕要比王晖惨的多。 因为至少在《毒战》的拍摄期内,王晖的价值要比林佳栋高的多。 杜其峰指着徐容,给昨天刚到的几人介绍道:“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一下,这是徐容,演蔡添明,也是资方代表,昨天晚上一直忙着,就没来得及参加接风宴。” 而后,他又拍着身形胖硕、国字脸的林樰的胳膊,对徐容介绍道:“香港着名演员,林樰。” 对于杜其峰的介绍方式,卢海朋等人颇为讶异,因为按照中国的传统礼节,介绍的先后次序,代表了身份的高低。 要是赵俊凯如此介绍,他们不会感到奇怪,可是杜其峰作为香港导演,让他们心下颇为不解。 徐容和林樰握着手,道:“林老师您好,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林樰同样笑着,道:“您好。” 徐容听着林樰一口相当标准的普通话,心中好感顿生,不说别的,就这口普通话,他就愿意给一个极高的印象分。 他反感港台演员,并非出于个人的喜好,而是这帮人当中很多人挣着内地老百姓的钱,却不尊重内地的尊重。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但是林樰的这口普通话,证明其内心是向往内地,而非抱着高人一等的倨傲。 林樰瞧着徐容脸上的诧异,笑着解释道:“我以前是天津人,只不过小时候随父母移居香港了。” 徐容恍然,笑着道:“哦,那要是这么说,林老师这次也算回到家乡啦。” “哈哈哈。” “您好,卢老师。” “你好。” “您好,叶老师。” “你好。” 到了叶旋跟前,徐容再次愣了下,因为他发现叶旋的普通话比林樰更加标准,但是态度却跟比卢海朋还要更加冷澹。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些演员的衣食住行的标准被他压了下来,对他态度多恶劣,他都不觉得奇怪。 哪怕到了林佳栋,他也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林老师您好。”,一句话的事儿,掉不了一块肉去。 等打完了招呼,化完了妆,等待开拍之前,徐容冲着郑宝瑞招了招手,道:“郑导,你有他们七个人的大概资料吗?” 郑宝瑞先是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补充道:“徐老师,你稍等,我问问老罗有没有啊。” “好的,麻烦啦。” 刚才叶旋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冷澹的态度,让他觉得颇为奇怪。 他本来以为她应当也跟林樰一般,也是对内地不抱有成见的香港艺人,可是对方那眼神当中毫不掩饰的高傲,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又不大对。 坐在车里,等他翻到了叶旋的资料,脑子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 这女人竟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内地人! 好半晌,他才摇着头无声地笑了。 如果时间倒退一百年,叶旋的选择也许可以称得上明智,态度自然也合乎大多数人的认知,但是在今天,简直愚蠢。 徐容在车里等了半个钟头,仍然没见李亘或者王亚芹来喊自己,心下稍微有点意外,按照他的预估,应该要开始准备走戏了。 他坐直了点身子,拉开车帘朝外瞧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拍摄的地点紧挨着街头一个十字路口,而此时,整个十字路口,尤其是要拍摄的几家门店附近,几乎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很多群众甚至就站在等会儿要发生车祸的门店两边,对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指指点点。 而旁边的十字路口,也因为人群的汇聚开始出现堵车现象。 他迅速拉上了车帘,以防被围观的群众发现,不然,恐怕被围堵的就得是他了。 对于这种事儿,见的多了,如今他也算是经验丰富。 而且他估摸着以眼下的情况,没个把钟头应当是开不了机,因为人群造成的堵车没有彻底疏散之前,根本没法拍摄。 他又躺了回去,闭着眼睛,梳理着后续的计划。 “彭。” “彭。” 某一刻,随着两声响亮的拍门声,车门被突然打开,外界的嘈杂和吵闹如同汹涌的流水一般,迅速由车门通道涌了进来,而且徐容听的清楚,骤然传来的嘈杂声当中,夹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和咒骂。 李亘喘着气,一手指着外头,道:“哥,哥,不好啦,打起来啦,要不咱们赶紧跑路吧?” 徐容立刻挑起了车窗窗帘,只见在片场附近周围,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周围的群众正推搡拉扯,只不过摩擦还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并没有像李亘说的“打起来”,他一边瞧着,一边道:“先关上门。” 等门彻底关严实,他才转过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亘摊了摊手,道:“就是你看到的,来看热闹的群众太多了,不,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人都不走,都想看看拍戏到底怎么拍,而且都想站在最前方,于是挤着挤着,就挤到了片场里头。” “另外可能是杜导第一次来内地,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嗓子都快喊哑了,没半点效果不说,一句下意识的骂人的气话,导致剧组和围观的群众起了冲突。” 徐容敏锐地注意到李亘讲述当中的含湖其辞之处,转过头问道:“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亘挠了挠头,道:“好多人都是来看你的,说还没见过活的你长啥样,所以甭管杜其峰怎么劝,在没见到你之前,他们说什么都不走。” 徐容这下彻底了然,北上的导演水土不服的不单单是作品风格,还有风土人情。 在香港的街上拍戏,会引起注意,但绝不会引起如此大规模的围观。 但内地恰恰相反,尤其是天津这样一个生活节奏相对没那么快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 “报警了嘛?” “报啦。” 徐容又撩开车帘打量了一眼,感叹道:“之前我让杜其峰申请封路,就不听,现在涨见识了吧。” 另一边,杜其峰拿着扩音器,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喊着:“大家都冷静,大家都冷静。” 杜其峰看着十来个灰头土脸的剧组工作人员,尽管气的简直想骂娘,可是经过刚才的事儿,他不敢随便骂人了。 可是心里又十分憋屈,本来他预计今天中午就能拍完的戏,如今半晌过去,别说拍戏,时间全浪费在了跟围观群众的沟通协调上。 这可倒好,眼瞅着才协调出了一点眉目,结果又动起了手。 而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剧组和围观群众的冲突吸引来了更多的看热闹的闲人。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警车他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 而两方人员的拉扯,随着警笛声的到来,明显开始渐渐减弱。 徐容坐在车上,望着被到来的警方解决,心下稍微松了口气,剧组为了拍戏封路其实并非出于倨傲,而是国情如此,大家都太喜欢看热闹了,可是人员一旦聚集,影响拍摄是必然的结果。 “走吧,准备拍摄了。” 徐容拍了两下先前建议先跑路的李亘的肩膀,笑着道:“这样的场合,我可能的确不合适出面,但是跑路可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懂啦懂啦。” “徐老师,等一会儿给完镜头之后,然后你下车,让替身演员帮你完成这个镜头。” 听到郑宝瑞的话,徐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感觉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是开着车撞进的饭店的一场戏,在他看来,基本上不存在太大的危险。 只不过他刚表达自己的想法,就遭到的王亚芹的反对:“徐老师,不行,这太危险啦!” “没事儿。” “徐老师,真的不行!” 徐容看着少有的顶撞自己的王亚芹,道:“不碍事的,放心。” 而此时,副导演罗金福也来到了徐容跟前,道:“徐老师,替身已经准备好了。” 徐容愕然地瞧着他,摇摇头道:“罗导,真的不需要,我没有用替身的习惯。” “徐容,不是说你逞能,用替身毕竟保险一些。” 徐容看着同样走过来的赵俊凯,道:“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戏而已,真不值当用替身。” 赵俊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理解大家的想法,你敬业,我们尊重你的想法,可是你真的不能出任何意外,哪怕一点的可能。” 徐容视线扫过沉默的郑宝瑞、王亚芹等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而不远处叶旋看着准备上场的替身,不屑地道:“还内地新生代第一人呢,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第三十章 考虑 叶旋嘀咕了一句,她自己并没有在意,可是站在她一侧的林佳栋和瘦长脸的张照辉在愣神了一刹那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不敬业? 不敬业! 这简直是瞌睡立刻就有人送枕头,拿着把柄往他们手里塞呢。 此时,大高个、皮肤黝黑的姜浩文突然出声问道:“你们谁了解,昨天的王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以前他对内地的态度很,很不友善。”他又补充了一句。 林佳栋摇了摇头,道:“杜sir说他也不清楚,据说王晖自己说他有难处,没法说。” 叶旋当即道:“什么难处?肯定是见钱眼开,被人收买了呗。” 林佳栋听着叶旋的声音肆无忌惮,道:“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那,那又怎么样?”叶旋反问了一句,可是声音仍很快低了下去,“他有脸做,还听不得别人说了?” 上了年纪的卢海朋听着几人的讨论,道:“不敬业这个说法,对他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影响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尤其是没有造成破坏性的实质后果的情况下,如果他的经纪人团队处理得当,于他反而可能是一件好事儿。” 林樰听着几人的嘀咕,感觉愈发怪异,这些个人,平时都不以聪明著称,鲜有干成正事儿的,可是怎么考虑起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来,反而面面俱到了。 姜浩文此时突然道:“我去趟洗手间。” 今天拍外景戏,尽管是在市区内,可是去厕所仍要走好几百米。 林樰同样不想掺和这些,他只希望安安生生的把戏拍了,把钱挣了,然后趁早回去。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离众人远了,姜浩文摸出了烟,给林樰一根,自己点了根,道:“晚上放工了,我想让郑钊强老师做中,请徐容吃顿饭,你去不去?” 林樰听到姜浩文的话,正点着烟的动作的手抖了下,火机喷薄的火焰燎到嘴唇,疼痛之下,他下意识地吐出了口中的烟,迅速拿手抹了两把。 姜浩文对林樰的反应倒也不觉意外,昨天晚上回去之后,他打电话问了几个内地的朋友,向他们打听徐容的情况,毕竟就要站在对立面,总要有些了解才是。 大多数关系一般的评价都差不多,脾气好、做人低调。 只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用了三个词评价。 精明、心黑、手狠。 而且那个朋友当时还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也向其他人打听过他?” 姜浩文很纳闷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没隐瞒对方,承认自己已经问了四个人。 结果那个朋友听后就是一阵苦笑,道:“没有意外的话,伱打听徐容的事儿,他本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们有什么矛盾,能过得去,我建议你去低个头认个错。” 姜浩文总觉得那个朋友说得实在太过夸张,可是今天早上杜其峰介绍他跟徐容认识时,听徐容说了一句:“听说你在内地的朋友很多,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在内地转转,了解了解大陆的风土人情。” 那一瞬间,姜浩文瞧着笑眯眯的徐容,只觉头皮发麻,尽管对方脸上展露着毫不掩饰的和善,可他总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窒息感。 林樰没去捡烟,就那么站着,仰着脑袋,愣愣低盯着姜浩文,他直到此时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姜浩文大高个,胳膊上的肌肉是那么的壮硕,脸上的线条是那么的硬朗,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是个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家伙。 可是所说的话,简直超出了林樰的想象。 姜浩文望着林樰讶然的眼神,道:“不用这么看着我,徐容是个孤儿,我也是,他今年二十五岁,我今年四十五岁,他是内地新生代第一人,我是香港诸多的艺人里不怎么起眼的一个,我们差不多的出身,他在二十五岁取得的成就,可能是我这辈子都只能仰望的,我跟他,根本没法比,无论哪方面。” 林樰摇着头道:“你太妄自菲薄了,人的一生,不能简单的以名利来衡量” 姜浩文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我知道,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可能没有运气的成分,但绝不仅仅是依靠运气。” 他说着,拿食指点了两下太阳穴,道:“这么说吧,就凭我的这个,加在一块,可能也玩不过人家。” 林樰总觉他过于夸张了,摇着头,道:“谁都是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我不故意为难他,他总不能挖个坑等着我跳吧?” 姜浩文犹豫了下,道:“昨天晚上林佳栋闹的时候,你难道没有一点感受嘛,他们几个抑郁不得志,心里有怨气,总觉得来了内地之后就必须得马上发大财,谁挡着他们发财谁就不得好死,可是看看王晖、郑钊强、罗金福、赵宝瑞的态度,要知道开机到今天才10天,10天啊,几个人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觉得咱们能撑多久?” 林樰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之前总以为他们几个是看在徐容作为资方代表的面上保持沉默,经姜浩文这么一提醒,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几人的态度,脸色突然严峻了许多。 林樰回过头,指了指片场的方向:“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没意义,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对于内地同行,他们根本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姜浩文笑了声,颇为感慨地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试试,人家可未必会领你的情。” 而另一边的徐容,听到杜其峰喊出了“卡”,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的慌。 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坐在驾驶位置上摆了个姿势,结果,一场戏就这么拍完了? 就像他走到路上,遇到别人掉的钱,也从来不会去捡,更没去买过彩票。 在很早以前,他捡过几次钱,可是后来却发现,每一次捡了钱,很快就会丢掉更多的钱,每一次都是如此,次数多了,再看到路上别人丢的钱,他已经不敢再弯腰去捡,至于彩票,他不怕不中,而是怕中了。 眼下的情况同样如此,他的片酬不低,按照电视剧行业的片酬标准,一般情况下一部戏打包三千万,以一两个月为拍摄期限,一天下来就是五十万。 正常拍戏,哪怕某天只有一场,五十万的片酬,他从来不觉得拿的心虚或者理亏,国内的同行,肯定有人能跟他呈现同等水平的效果,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而如果什么也没做,就平白无故的得了五十万,他真怕哪天自己遭了报应。 “各位,回啦回啦。”徐容跟杜其峰打了个招呼,又和自己的左右护法郑宝瑞、罗金福摆了摆手,就要上车返回酒店。 市区内的外景戏围观的群众太多,他不像林佳栋等人,没什么名气,扔到人堆里谁也认不出来,光他身边被郑宝瑞安排着保护他人身安全的两个场务,想不吸引注意力都难。 接下来尽管还有戏要拍,不过都是孙洪雷的戏份,和已经没什么关系。 走到车边,正要上车,他突然瞥见不远一群头发染的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挤开人群,向片场跑去。 他眯缝着眼睛,垫着脚跟,望着那群打扮不像正经职业的年轻人,心下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立刻对李亘道:“快点去跟杜其峰说一声,让他安排一部分人保护好设备,一部分人抄家伙准备干架。” 见李亘发愣,他又忙推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类似的事儿,他拍《雪豹》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对方人多,大家伙见势不对,直接掉头跑路了。 后来又林林总总的听说了不少,也明白的整体侧策略。 今天瞧着模样,只有二十来号人,和剧组七十多口人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他实在担心杜其峰缺乏对内地“风土人情”的了解,让人把设备抢了。 他站着瞧了一会儿,却发现事情并非如同自己所想的一般,杜其峰领着四十多口人,一个个手里拎着家伙,跟一群人对峙着。 而此时,李亘一路小跑了回来,道:“哥,已经报警啦,说是过一会儿就来。” 徐容朝着杜其峰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亘摊了摊手:“还是中午的事儿闹的,当时剧组不是跟人发生了冲突嘛,虽然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有几个小年轻确实挨了揍,能跟剧组动手的,也是有所倚仗,据说是有组织的,这不,人家找上门要求来了。” 徐容乐了,问道:“就凭他们这二十多人?” 李亘低声道:“人家可是专业的,而且,谁也摸不准,回头会不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他们要多少?” “一个人两万块钱医疗费,一共八万。” 徐容点了点头,八万块钱,多倒是不多,可是实在闹心的慌。 而且他清楚的记得,先前起争执的时候,有推搡拉扯,但剧组的人都比较克制,并没有造成围观的群众受伤,对方此时的行为,明显就是讹诈。 而就在此时,领着二十来号青年跟杜其峰对峙的大高个光头中年突然扭过头,朝着身后说了句什么,引起一阵轰然大笑。 李亘道:“哥,已经报过警了,你还是先上车歇着吧。” “哥?”李亘瞧着徐容脸上奇怪的笑容,“哥,你看什么呢?” 而在不远处,哈哈大笑的中年望着远处那个熟悉的人影,不由愣住了。 他迟疑了下,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转头就要往徐容的方向走。 徐容一看陈大年就要来找自己,先是冲他摆了摆手,而后拍了拍李亘的肩膀,道:“去跟他说,我在前边的路口等他,等一会儿让他上我的车。” “啥,哥,你开玩笑的吧?” “让你去你就去。” 徐容不想跟陈大年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大庭观众之下,在港台,和社团有关系,是底气,但是在内地,尤其是以他的身份,沾上了除了麻烦,没有任何好处。 而之所以认识陈大年,是因为这家伙是先前体验生活期间的好兄弟之一。 个子高、块头大,很能打,足足揍了三回才揍老实。 而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多,但林佳栋恰巧是其中一个。 他趁着没人注意,跟着中年人到了街口,远远地望着他上了徐容的车,过了约摸十分钟左右,他又走了下来,脸上嘿嘿笑着,而某一刻,车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直直地冲着中年脑门上招呼,只不过被中年躲开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仍呵呵笑着。 望着中年脸上略带讨好的笑容,林佳栋只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 他不畏惧徐容已知的背景,徐容的确具备一定的能量,但是中戏的系主任这个头衔并不足以让他畏惧,在汹涌的舆论大势之下,一家学校的系主任,也很难力挽狂澜。 但是徐容此时所展露的“能量”,让他感到畏惧,因为在一些人眼里,法律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 其他人谁都可以独善其身,因为他们还没有跟徐容发生过正面冲突。 但是他不能,昨天晚上,他刚刚闹了一场,恐怕早已经上了徐容的黑名单。 晚上,九点钟,当徐容准备好了第二天的戏,门铃被再次按响。 来的人不是外人,左右护法。 “徐老师,你留点心,有人恐怕没安好心思。” 徐容听到罗金福的话,点了点头,道:“怎么?” “我白天隐约听到有人嘀咕,要整你。” 徐容听着罗金福口中明显意有所指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对此他早有预料。 郑宝瑞站在旁边,脸上笑着,心中气的牙痒痒,罗金福这孙子简直就是个小人,一天让人围着几个香港演员,明摆着就是抱着打听了消息后来邀功的想法。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谢谢罗导啦,对了,李亘把合同给你了嘛?” “给啦给啦。” “考虑好了跟我说。” “好的。” (本章完) 还活着 抱歉,请假请晚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还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成就 徐容没有给罗金福和郑宝瑞二人画任何大饼,都不是初出茅驴的毛头小子,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谁也不会轻易站队。 他采取了双赢的办法,给了二人一人一份合同,一份工作室导演计划的制式合同。 港台影视从业人员集体北上早已屡见不鲜,诸如「某某某北上捞金过亿,于香港某高端楼盘购置豪宅。」、「某某某闲鱼翻身,内地归来,豪车代步。」的新闻自千禧年以来,隔三差五的就会见诸报端。 在捞金热得浪潮之下,许多港台影视从业人员,对于北上的期待,丝毫不亚于当年大洋彼岸的淘金热潮,因为他们身边真的有一些过去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在内地混迹几年之后,身家竟然上亿。 这在过去,于他们而言简直天方夜谭,一个总是演配角的演员,三五年的酬劳竟然能够过亿? 之所以会造成如此现象,也是多种因素造成,于香港的大牌艺人、导演,酬劳天然的就高很多。 而于中底层艺人,则要归结于内地的市场足够大,每年制作的影视作品、综艺节目足够多,有些北上捞金的艺人,在不缺片约的情况下,每年接戏的数量往往十部起步,上不封顶,有的甚至能在四五十部影视作品当中的出演重要或者不重要的角色。 这些影视作品,有一些甚至根本不会播出,但只要片酬到手,其余的就不是他们再关心的。 罗金福和郑宝瑞属于比较尴尬的那一小撮,二人正当壮年,过去主要合作对象是银河,本来,他们也可以与绝大多数同行一起,北上发财,可是哪成想,银河在内地并不受「欢迎」。 杜其峰的固执,决定了内地投资方必须具备审核方面的良好关系,不然大把的钞票砸进去,连圈波纹都看不到。 杜其峰有杜其峰的理想,有他的坚持,可是他的理想和坚持,在不知不觉当中,却挡了过去跟着他谋生的一帮伙计的财路。 这是罗金福和郑宝瑞无法接受的,在香港同行通过一份份制作的花团锦簇的计划书将内地资方忽悠的团团转,就此开启独立执导生涯并且纷纷住上了大房子、开上了豪车、换上了勉强不违法的新老婆时,他们却仍过着仍跟过去一样的,以前觉得还算滋润眼下却苦哈哈的日子。 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也只能将就,可是如今有了选择,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杜其峰年纪大了,纵然愿意融入内地的影视规则,恐怕也没几年活跃的光景。 「徐老师,不用送,不用送。」 「没事儿,以后还要多多仰仗罗导和郑导呢。」 徐容将发际线闪着光的罗金福和眼镜明亮的郑宝瑞送到了门口,心中颇为感慨。 他其实最想拿下的杜其峰,但那明显不可能。 其次最想签下的就是郑钊强,只不过一如他两不偏帮的风格,郑钊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是说再考虑考虑。 开了门,正要出门的罗金福和郑宝瑞的笑容僵在脸上。 门外,郑钊强手举在半空,瞧着似乎打算敲门,而在他背后,则是站着昨天刚进组的林樰和姜浩文。 罗金福和郑宝瑞的对视了一眼,表情当即严肃了点,白天几人的交流,并没有瞒过他们的耳目。 据说要暗搓搓的给老板下绊子,这就要开始了? 而站在门外的三人,同样颇为尴尬,他们是过来邀请徐容吃饭的。 徐容瞅着打头的郑钊强,隐约猜到了三人的来意,拍了拍罗金福和郑宝瑞的后背,道:「罗导,郑导,你们刚才不是还说有事儿要去跟赵策划商量吗?」 「啊,对。」 罗金福和郑宝瑞闻言, 笑着冲郑钊强三人点了点头,迅速抽身离开。 徐容将门完全拉开,冲着三人道:「三位老师可是稀客,来,进屋坐,进屋坐。」 「徐老师吃了吗?」和徐容相对熟悉些的郑钊强带着二人进了房间,一边问道。 「吃过啦。」徐容见走在最后的姜浩文顺手带上了门,笑着说道,「坐吧,我今天回来的早,在楼下餐厅吃的,对了,后来的戏拍的还顺利不?」 郑钊强颇为感慨地轻轻拍了两下沙发的扶手,道:「还是徐老师你有先见之明,提议提前封路,其实本来三四个小时就能拍完的戏,结果愣是给折腾了一天。」 「哈哈哈,一方水土养成一方人,内地生活节奏不比香港,大家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就喜欢看个热闹,别说人家,就是我听说哪有热闹,也忍不住想凑上去瞅瞅呢。」 「哈哈哈。」 徐容一边说着,一边取了三只一次性杯子,给三人各自倒了杯水,只不过等到将水递到姜浩文和林樰跟前,俩人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子,拿双手接了。 徐容看着二人的反应,笑着道:「林老师,姜老师,不用这么客气,坐下聊,坐下聊。」 一旁的郑钊强,同样诧异地瞧着这一幕,他感觉这俩人,有点怕徐容。 给仨人倒了水后,见水壶里没水了,徐容走到客厅的一侧的柜子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往烧水壶里加水,一边说道:「我这人平时不爱喝酒,拍戏期间更是滴酒不沾,就是闲着的时候泡点这个。」 他说着,回过头来,拿下巴冲着桌上的泡着红枣、枸杞、桂圆、菊花的玻璃杯扬了下,露出一副懂得都懂的笑容:「一天两天没效果,可是时间长了,谁用谁知道。」 「哈哈哈。」 林樰和姜浩文笑着对视了一眼,心中颇为惊讶,徐容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并且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轻描澹写的拒绝了三人还未发出的邀请,但是又并未让他们心里感到丝毫的不痛快。 徐容走过来坐下了,道:「两位老师没有出去转转?」 「没呢,离开了那么多年没回来,全变啦,除了一口乡音,其他的,都全不认识啦。」 「是啊,其实要说起来,也是这二三十年的光景,改革开放让咱们的国家越来越富强,人民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对于咱们影视从业者来说,机会也会越来越多,我听说不少香港的导演、同行都已经在内地定居,三位老师也可以考虑考虑,眼下可是有不少政策上的照顾。」虽然徐容从来没参加过院里的学习,虽然他在私下里也会跟小张同学吐槽某些不大合理的现象,甚至吐槽某些政策、制度,但是在其他人跟前,尤其是港台同胞乃至外国人面前,他不会说自己的国家有哪怕丁点的不好。 在准备《雷雨》、《家》的过程中,他对那个时代甚至更早一些的清朝有了一定的认知。 尤其是晚清史和民国史,看的他心里极为憋屈,一个泱泱大国,简直如同一头肉猪,似乎是个人都能来宰割一刀。 尽管如今还存着这样那样的不理想的现象、制度,但是相比之下,可以这么说,当代的国人在世界上,是一百七十年来活的最有尊严的一代。 享受了这份尊严,并且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也应当有自觉维护这份尊严的义务。 徐容和三人聊了将近半个钟头,有的是行业的趣事,有的各地的风土人情,没有半句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可是将郑钊强三人送出门的同时,双方都明白,尽管没有半个字提交情、来往、利益,但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感叹、笑声,都在表达着相似的意思。 走廊当中,林樰回头望了一眼,暗暗咂舌:「这,真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 人?」 姜浩文倒是不觉得奇怪,道:「他是个孤儿,对于孤儿来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自己挣不到钱,就得饿肚子,就这么简单的道理,所以比同龄人成熟也不奇怪。」 徐容将桌上的水杯里的水倒了,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大多数和他认识的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年龄,这其中有他皮肤黑的缘故,也有技术方面的原因。 因为很早之前就开始塑造年龄较大的角色,所以他一直很注意中年人和年轻人、孩子的差别,经过他的观察,发现区别主要集中于三点。 第一点是语速,上了年纪的人,语速往往不快,因为较慢的语速,会给人一种说话之人很会思考而又高深莫测的印象,就像新闻联播。 第二点是笑容,年轻人的笑容很灿烂,一笑几乎露出半嘴牙齿,但是年纪越大,笑容越内敛、含蓄。 第三点则是眼睛,年轻人的情绪容易带在脸上、表现在眼睛里,可是成年人的眼中很难看得出内心当中的喜怒哀乐,因为他们所承担的各种各样的角色,迫使他们必须克制自身的情绪。 所以除了跟小张同学和爷爷相处的时候,他平时大多数时间说话都不会太快,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会因此很难交得到真正的朋友,但实质上,能有两三个真正的朋友便极其不易,至于其余的,因利而来的朋友,只要利益一直存在,便会一直是朋友。 第二天,徐容到片场比平时晚一点,原因是据说游乃海昨天晚上凌晨三点钟于睡梦之中突然来了灵感,对剧本进行了修改,而后在四点钟的时候,把统筹拽了起来。 然后,徐容一大早醒来才发现,原定的今天的通告,取消了。 可是等他到了片场,望着被道具布置的看的人恶心的「工厂」,以及脸上徐肉模湖的王紫萱,只觉胃里莫名的一阵翻滚。 这化妆师也忒狠了点,一个好好的姑娘,弄的比丧尸还难看。 「徐老师早。」 「早。」 「徐老师早。」 「早。」 在徐容带着李亘前往导演监视的过程中,正好迎面遇到林樰等人,徐容笑着道:「林老师,怎么又过来了,没出去转转?」 「不着急不着急。」 徐容顿住了脚步,笑着道:「可不能这么想,得抓紧时间,多走走看看。」 「哈哈。」 林佳栋见徐容说着,突然将视线转向自己,他愣了一下,听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语气,瞧着他脸上恐怖的笑容,林佳栋只觉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徐容在威胁他! 他知道,徐容在给他下最后通碟,也许他们的戏份杀青那天,就是他们出事儿的那天。 类似的事儿,他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人是没有任何人性而言的,一场莫名奇妙的「意外」,就能毁掉一个人。 在转场之后的第三天,剧组来了一个绝大多数都熟悉的人。 刘徳华。 对于对方的到来,徐容倒是并不意外,刘徳华和杜其峰是好朋友,如今杜其峰北上拍戏,刘徳华过来助阵,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到了中午,杜其峰提议晚上由他做东,邀请刘徳华、林佳栋请以及他一起吃饭时,徐容尴尬了。 他当然明白饭局背后的意义。 只是他和刘徳华算不上熟悉,拍《建党伟业》的时候认识,但是并没有太深的交集。 让他尴尬的不是饭局,一桌上只有一个认识的,甚至一个也不认识的饭局,他经历的相当多,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经过缜密思考的组合拳,并且有着十足的 信心,将这帮人收拾的对「北上」两个字充满恐惧。 结果这才刚刚开始铺垫,一个个的全都低了头,让他有种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的一拳,锤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他最近读毛选读的自我感觉颇有心得,对付几人的计划,过程虽然复杂,但是实际上本质仍是「现在我们革民族资产阶级的命,取消他们对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不但工人对资本家作斗争,资本家家庭里的进步子女也同父母作斗争。」那一套理论。 尽管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无奈」的局面对他体验角色有一定的帮助。 在戏中,他机关算尽,眼看利用多方火拼,就能逃出生天,但却被濒死的张雷通过临死前的反击给抓获。 那一刻的心情应该比此刻更加绝望,因为两者付出的代价是完全不等的。 但是短时间内,他还是希望林佳栋等人能够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跟他较量较量。 眼下倒是好,七个人,仨人投诚的投诚,服软的服软,剩下的四个人,要么脑子明显不太好使、要么因为常年抑郁不得志,心理甚至都发生了一定的扭曲,即使把人蹂躏的再狠,也没有丁点的成就感。 没意思。 被两个妹子灌懵逼了 但是维持了最后尊严,没有当面吐!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被两个妹子灌懵逼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素材 绝大多数人怕麻烦、嫌麻烦,总是祈祷所做的事儿都能一帆风顺。 如今见听的多了、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徐容对于麻烦倒也习以为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就不可避免的要产生纷争,不然要是全都一团和气反而不正常。 那违背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矛盾普遍存在的观点。 而且他自觉从业以来算是比较挺幸运的,早期未成名以前,他进的剧组要么穷的叮当响,要么投资方实力强劲,即使有矛盾,也只是小范围的,除了《大清风云》之外,几乎没发生山头林立、整天正事不干,光扯皮撕逼的破组。 但事实上在大多数剧组,扯皮、斗争才是家常便饭,最惨烈的,要数先前吸引了业内外海量关注的《红楼梦》剧组以及《新三国》剧组,导演换了一茬又一茬,演员更是换了七八茬,几乎已经不加掩饰的告诉外界:我们剧组内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必须换人才能继续维持。 因为职责不同、成员文化水平差异极大,又加之来自五湖四海,剧组往往又被称为小社会,到了具体的剧组内部各组,常见的矛盾除了地位相当的演员和导演之间经常发生外,更多的是制片组和导演组之间的矛盾,处的好了,怎么都行,处的不好,轻则当场开骂,严重点的就是按照行规,杀青宴上借着酒劲,捋起袖子,各自领着各自的人,抄起椅子好好练练。 因为两者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利益冲突,导演组要想把戏拍好,必须得一遍又一遍的打磨,可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每一条都是真金白眼,这是一门心思控制预算的制片组最不能接受的。 其他部门之间也并非一团和气,如外联和副导演经常扯皮,再比如剧组各部门整天骂统筹是群大傻逼,而统筹则认为各组的意见不仅幼稚,而且具备相当的脑残属性。 水壶烧水,当水开时,从外头仅能看到迷蒙的蒸汽,但里头其实早已剧烈倍看。 一如眼下的《毒战》剧组,矛盾确实客观存在,但是程度仍然被徐容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而在外界眼中,因为开机当天他和杜琪峰的相互吹捧,《毒战》剧组反而是一个相当和谐的组,如果哪天矛盾达到了连表面的和谐都难以维持的地步,就像水壶中的沸水,恐怕也很难再掩盖的住。 而在他成名之后,出演的戏往往都是熟悉的资方投资,他有时候会挂监制的名头,有时候什么也不挂,但因为和资方的关系,本身具备着监制的权力。 但一直以来,除非发生了对拍摄影响巨大的事件,这种凌驾于整个剧组之上的权力,他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屠刀高悬而不落下,杀伤力永远比拿来砍人的杀伤力更大。 而且如何处理和他人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演员的必修课,还是一个人走出校门之后不可或缺的一课,一旦缺失或者逃避,很容易变成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 通过参与《毒战》的拍摄,徐容敏锐地发现了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儿。 以前拍戏,他也察觉过各个部门之间的摩擦,但是《毒战》剧组却很少。 因为大多数时间当中,每个人在片场都跟风似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挤不出来,根本没时间扯皮、拌嘴。 这也是他签下郑宝瑞和罗金福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能把这种高效的工作模式推广到内地每一个剧组。 晚上,在徐容和杜其峰送别刘徳华的同时,酒店的电梯口,游乃海看着身着身紫色高领毛衣、牛仔裤的女孩儿,眼睛悠然瞪大了点。 女孩手里推着个红色行李箱,一手抱着白色的羽绒服,看样子要退房离开。 游乃海打量着女孩有致的曲线,最终,视线停留在女孩精致的脸蛋上:“你是,剧组的演员?” 王紫萱本来还想跟游乃海打个招呼的,可是望着游乃海那几乎不加掩饰的要把自己吃了的炙热的眼神,她心中不由生出了股恶心的感觉的,斯文禽兽! 听到游乃海的话,王紫萱除了恶心,更觉尴尬,她好歹一个大活人,还是剧组的成员,游乃海竟然完全不记得她,她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是的游老师,我是演员王紫萱,演蔡添明的妻子。” “王紫萱?”游乃海沉吟了一瞬,摇了摇头,“这个名字,不太好,没有红的潜质。” 王紫萱立刻被游乃海的话题吸引了,她也听同学说过自己的名字太“俗气”,可是一来没有具体的门路,二来,一般的那些所谓的大师,她根本信不过。 因此下意识地问道:“游老师的意思是,我需要改个名字才可以吗?” 游乃海指了指电梯一侧的椅子,道:“不着急的话,聊聊?” 王紫萱犹豫了下,看了眼时间,回京的车票还早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游乃海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提及名字的话题,视线扫过她曲线流畅的上半身,问道:“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王紫萱苦笑了声,道:“可能,我不引人注意吧。” 这是她拍的第一部戏,因为以前总是听人说这个行业如何如何的乱,因此进了组之后,她尽可能的穿的朴素,妆画的也没那么精致,避免被某些人盯上。 游乃海澹然地笑着,以表现一个成功男士应当具备的自信和风度,今天他第一次发现剧组竟然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演员,瞅了一眼旁边的红色行李箱,他当即下了决定,问道:“你的戏,还没拍完吧?” 王紫萱诧异地瞧着他:“拍完了啊,今天杀青的,正准备回去呢。” 话一出口,王紫萱立刻醒悟过来,结合一开始游乃海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尽管游乃海一脸正经,可是此时,她已经能够想到他的脑子里恐怕浮现着许多不堪的画面。 游乃海相当笃定地道:“说实话,刚才看到你的一瞬间,我产生了一些奇妙的灵感。” 王紫萱不敢再看游乃海,她知道如果攀上了对方,她以后再也不用发愁资源方面的问题,虽然完全比不了自己那位勤奋、踏实、努力的发小,但至少能让她少奋斗十年。 游乃海极为笃定地望着王紫萱,道:“把行礼放回去吧,你的美丽,不应当被埋没。” 瞥了一眼游乃海炙热的视线,王紫萱无声地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她忽地抬起了脑袋,直视着游乃海,问道:“游老师,我,是不是需要付出些什么?” 对于王紫萱的直接,游乃海稍微有点不习惯,甚至连带着兴致也澹了一点,但只是一点。 而澹去的这点,在他的视线再次于王紫萱的修长的小腿逡巡后,又迅速补偿了回来,而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出于对美的欣赏,这世上,谁能拒绝美好的事物呢。” 王紫萱犹豫了近半分钟,轻轻地立起了身子:“游老师,抱歉.....” “叮。” 正在此时,电梯门开了,徐容和杜其峰一并从中走出,只是看着楼梯口坐着的游乃海和站在一侧王紫萱,都感到稍微的有点诧异。 因为以二人的悬殊地位,根本不应当产生太多的交集。 徐容扫了一眼王紫萱身旁的行李箱,问道:“这是,要走了?” 游乃海急了,立刻立起了身子,道:“正好你们也在,正想给你们说呢,我想给她加一场戏,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以一种那么丑陋的姿态出镜,实在太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杜其峰深知游乃海的毛病,有才是有才,但就一点让他伤脑筋,见了漂亮女人完全走不动路。 徐容瞧着游乃海热切的模样,又瞅了瞅王紫萱乍然通红的脖颈,感受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看着王紫萱笑了下,没多说什么,人家俩人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掺和进去,只会一下得罪俩人。 不过回去得叮嘱小张同学,以后不能跟她接触了。 王紫萱见徐容神色莫名地冲自己笑了笑,眼神闪躲着,道:“没,没有。” 过了两秒钟,她又转过了视线,和徐容对视着,道:“我长的不好看,观众肯定不会喜欢的,还是不要加啦。” 徐容听着王紫萱蹩脚的拒绝,愣神了刹那之后,顿时明白了原因,转过头看向游乃海,笑着道:“紫萱,好看不好看,不是你说了算,给你加戏,这是游老师对你的青睐,还不快谢谢游老师。” 徐容的话音一落,游乃海的脸色立刻变了,因为徐容话里话外明显有护着王紫萱的意思。 徐容瞧着游乃海盯着自己,顺手的拍了拍王紫萱的脑袋,道:“忘了跟二位介绍,紫萱是我小姨子。” 游乃海和杜其峰听到“小姨子”三个字,当场傻眼了,因为过去他们从未见过王紫萱和徐容有过符合这种关系的互动。 而听到徐容对自己的称呼,王紫萱在愣神的刹那之后,迅速地低下了头。 徐容的手掌,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她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在几分钟之前,她甚至考虑过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一次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机会。 她隐约有种感觉,也许,张晓斐过的并不痛苦,甚至她的快乐自己根本想象不到。 望着王紫萱的反应,杜其峰和游乃海似乎明白了什么。 姐夫和小姨子那么亲密的关系,当着外人的面却故意疏远,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大概是为了避嫌。 可是若是没有“嫌”,那为什么要避呢? 游乃海仔细琢磨“小姨子”仨字的深刻内涵以及丰富外延,心态悄然扭曲,他不认识徐容的老婆,可是既然有这么一漂亮的小姨子,那老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么一对姐妹花,想想真的是.......特么的上天不公啊! 因为嫉妒、不忿等等多种情绪的混杂,游乃海第二天早上没再去片场,也没按许诺的,给王紫萱写戏,而是和往常一般,窝在酒店通过睡眠寻找灵感。 徐容却没游乃海那么自由,约摸九点钟左右,接到罗金福的通知之后,才悠哉悠哉的赶往剧组。 “徐老师来啦。” “早。” “徐老师,早。” “早。” 到了片场化完妆,徐容习惯性的就要去导演监视后,只不过刚迈了两步,视线偶然间一瞥,身形勐地顿住。 他眯缝着眼睛,遥望着不远处的群演当中,一个同样打量着自己的两鬓斑白、皮肤黝黑的老人。 李亘见徐容乍然停下脚步,视线直直的望着群演所在的地方,问道:“咋啦哥?” 徐容脸上突然露出了点笑容,冲着群演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接近,很多原本吊儿郎当锁着肩膀、跺着脚取暖的群演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声音也落了下去。 徐容走到一位身形消瘦、两鬓斑白的五十岁上下的老人身前,黝黑的皮肤上沟壑纵横,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大爷,好久不见啦。” 老年群演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和他一起被管琥挑中的老木工。 只不过拍完《民工》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却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老人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可是瞧着跟在徐容身后的助理、场务,又有些畏手畏脚,他其实早就认出了徐容,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是冒然去打招呼,对方没认出来自己,自己恐怕就得收拾铺盖滚蛋了。 徐容紧紧地握着老人的粗糙的大手,不解地道:“大爷,怎么,干这行了?” 他打量着老人,颇为不解,因为据他所知,大多数群演的年纪一般都在四十岁以下,过了四十岁,就会自觉离开这个行业。 因为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呆在这个行业。 老人瞧着徐容身后的助理、场务,稍微有点怯懦,拍了拍左腿,道:“04年摔了腿,不让干建筑啦,可总不能在家里歇着不是?” “还有个闺女上大学呢。”说到这,老人脸上没有丁点的辛酸,反而满脸骄傲,“得想法挣钱啊。” 只是这股骄傲又很澹去,跟过去的几年一样,直到此时,他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常年出现在电视当中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自己曾经的工友,那个打小被父母抛弃的瞧着傻兮兮的孤儿。 徐容闻言,瞧着老人黝黑的脸上一道道的皱纹挤出的笑容,心中没来由的一酸。 他的亲友当中,现在很少有人过着老人这么艰苦的生活,群演起早贪黑,哪怕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整天也是累的歪哪哪睡,以老人的年纪,真的是拿命在换钱。 而望着徐容眼中的泪光,老人眼睛也红了,相比于徐容,他这几年过的并不顺利。 拍完《民工》后他和徐容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回了工地。 在当时,甚至还嘲笑徐容好高骛远。 可是世事无常,没过两天,上架子的时候因为给工友们讲拍戏期间经历的趣事,他连说带比划,却没想到一不留神从架子上跌落,摔断了腿。 尽管做了手术,可是年纪加上瘸了的一只腿,已经不允许他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他又想起了那个跟自己分道扬镳的年轻人,于是抱着试试的念头,一头扎进了这个行业。 而在不远处,赵俊凯通过敏锐的判断力,早已经拽着摄影抱着相机“卡卡卡”的一顿乱拍。 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徐容落泪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相信,这张照片,必然是一手绝佳的《毒战》宣传素材。 第三十三章 离谱 杜其峰老远的就瞧见徐容和一个年纪大的群演打招呼,他并没有在意,徐容虽说年纪不大,但是毕竟从业近十年,而且综合考虑他在内地超高的号召力以及那种无限于接近「真实」的表演风格,很容易就能猜得到他是一位高产的演员。 领袖一代的号召力决定了他闲不下来,他的公司、经纪人、朋友甚至亲人都不会允许他闲下来,而超强的业务能力,也意味着一些年龄不大而又相对复杂的角色必须由他来保证收视或者票房。 这一切,都决定他过去的几年当中大多数时间都在一个又一个剧组当中渡过,认识一个具备明显特征的群演,实在太正常不过。 五十多岁的群演,在行业之中不能说没有,但是真的不多。 只是看到有人给徐容地递纸巾,杜其峰的动作顿住了,此时,他才意识到,也许徐容和那个老群演有一段自己所不了解的故事。 等徐容和赵俊凯来到了身边,坐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左右两侧的椅子上,杜其峰问道:「你认识他?咳咳咳咳。」 「我刚入行那会儿,干群演,演民工,刚才那个大伯跟我住上下铺。」 徐容跑过龙套的旧事,杜其峰还真不了解,不过见识到徐容无声无息之间让王晖替他冲锋陷阵的手腕之后,杜其峰倒也没觉得意外,从龙套一步一步走出的巨星,和从场务干出来的知名大导类似,除了精湛的业务能力之外,必须具备超高的情商和统筹能力。 他曾听过一个香港大老在饭局上说的句不知是玩笑还是威胁的话:我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你们觉得我踩死了多少人? 徐容自这个行业的最底层杀出,屹立在内地演员行业的金字塔顶层,他又扼杀了多少人的希望和幻想? 这些,单单靠运气是行不通的,作为公众人物,在某些场合,被某些人刻意引导说出一两句不合时宜的话,就可能葬送过往的一切。 「咳咳咳。」 听着杜其峰浓重的鼻音,以及时不时的咳嗽声,徐容转过头,问道:「感冒了?」 「有点,天气实在太冷啦......」杜其峰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他悄然扭过头,眼瞅着坐在一旁的徐容仅穿了一件外套和薄毛衣,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怪不得北方那么冷呢,原来是这里的人比较抗冻。 徐容瞥见不远处的掌机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卫生纸擤了把鼻涕,眉头不由皱起。 他和同样看过来的赵俊凯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同时生出了股不好的预感。 《毒战》剧组的成员都是香港人,对于北方骤然接近零度的天气,能够适应的恐怕没几个。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冲着旁边的一个场务招了招手,道:「这位老师,你去跟生活制片说一声,去买些治疗疗感冒咳嗽的药,另外再买十大包,不,***包板蓝根,还有再买一些生姜,每天给所有人熬姜汤喝。」 「好的徐老师。」 剧组的拍摄进度不快,甚至可以用龟速形容,徐容不止一次听罗金福和郑宝瑞抱怨过,在香港,半个月的时间,再赶一赶,指不定就能拍完一部戏。 但是工作的强度,尤其是各组人员的工作强度却是一点也没降下来。 工作强度的上升还要归结于进度缓慢,杜其峰和海润的合约当中,白纸黑字的规定了工期,拍摄的进度越慢,为了能够按时交付,上大夜的频率就越高。 本来就水土不服,再加上整天每日没夜的拍摄,全体免疫力下降是不可避免的事儿,徐容很担心这么下去会演变成剧组内的大面积流感。 「咳咳咳。」 杜其峰下意识的道:「买 点感冒药就行啦,还要板蓝根和姜汤干什么?」 徐容苦笑着道:「我担心......会耽误拍摄,板蓝根和姜汤,是预防其他人感冒的。」 「怎么会?」 「咳咳咳。」 杜其峰听着掌机的咳嗽声,立刻明白了,他咳嗽没事,可要是灯光、录音、摄影乃至于演员正拍摄的时候忍不住咳嗽呢? 事实和徐容预料的差不多,开机之后,因为掌机的原因,连着废了两条,时间也耽误了近半个钟头,杜其峰才意识到「水土不服」还包括流感。 掌机必须休息,这是板上钉钉的结果,生理反应能够克制,但病理反应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掌机确定不能上工的同时,一矮一高的跟焦员、移动员同时望了过来,毫不掩饰脸上的期待! 掌机病了,这特么合该咱们兄弟上位啊! 杜其峰瞧着眼中的殷切几乎溢出的二人,笑了,转过头看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口罩的郑钊强,问道:「老郑?」 在摄影大助、二助期待的眼神中,郑钊强脱下了披着的大衣,随手扔到了椅子上,乐呵呵地道:「还是我来吧。」 「他们俩还差的远呢,不看小监活都不会干,想掌机,还差的远呢。」 徐容听到郑钊强的打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小监跟焦,这很正常啊。 跟焦员也就是摄影大助,主要负责操控摄影机的焦点,每台摄影机都会有一个手动跟焦环,摄影机的右侧面还会装上一个小监视器,专门给跟焦员使用,也有人喜欢带一个图传和小监搬个凳子蹲一边远程跟焦,但正常情况下,小监都是必备工具。 见徐容脸上不解的神情,杜其峰解释道:「老郑做跟焦员的时候,可以完全不看小监,只凭眼睛看演员和摄影机之间的距离就能跟,而且这点,哪怕在香港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徐容明白了杜其峰的意思,情不自禁的感叹道:「真是便使玉人凋琢,妙手略相同啊」。 与此同时,旁边赵俊凯下意识地道:「卧槽牛逼。」 监视器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赵俊凯被杜其峰、李亘以及一直跟在徐容身后的「小姨子」盯着,瞧着几人诡异的目光,脸上不由的有点发烫。 他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少,竟然真的会使自己陷入莫名尴尬的境地。 徐容同样愣了下,见赵俊凯微黑的脸色晕红,笑着道:「赵哥真是直爽的性格,哈哈。」 「哈哈哈。」 经徐容这么一转圜,赵俊凯的尴尬消散了不少,站在三人身后李亘也将注意力收了回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还,还有这么多门道吗?」 徐容缓缓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问道:「你,没摸过摄影机?」 李亘十分坦诚地摇了摇脑袋:「摸是摸过,但是孔导跟我说,导演最重要的是懂观众、懂生活,而不是懂技术,技术了解就可以。」 徐容哭笑不得地道:「你少听孔大头胡咧咧。」 李亘属于半路出家,以前是学日语的,毕业之后才陡然发现搞日语不赚钱。 因为父母的职业原因,他平时接触的人大多是影视行业的从业者。 徐容不忙的时候,偶尔的也会过去探望探望李雪建,尽管跟老师聊天时很少提及片酬,但偶尔的只言片语,往往也是以百万、千万为单位,尤其是今年片酬暴涨之后,他的日薪已经到了五十万起步的天价。 五十万的日薪,但实质上是「计件工资」,若是拍摄顺利,他可能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将钱揣进口袋,但于作为同龄人的李亘工作之后才骤然发现,老爸 和徐容哪怕只在一部戏中露个脸挣得钱,就顶得上他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 他想赚大钱,可是他又不具备父亲和徐容那样高的离谱的表演天赋,就像二人给他下的定论,即使他拼了命,只要红的基本规则没大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因为演戏而红,也不可能通过演戏赚上大钱。 李亘一直以为,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听人劝,然后在他衡量再三之后,他决定从事导演这个职业。 因为他发现导演这玩意跟演戏不同,没那么吃天赋,关键是同样足够赚钱。 徐容冲着郑钊强的背影扬了扬下巴,道:「别傻愣着,去跟郑老师学学,这样的大神级别的老师亲自掌机,学习的机会可不多,对了,别碍着人工作。」 李亘当即反驳道:「我不问,怎么学?」 杜其峰瞧着这一幕,哈哈笑了,他能够看出徐容对李亘的栽培之意,见李亘仍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杜其峰忍不住劝道:「学东西,可不一定人家手把手的教,不要觉得无所谓,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是千万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要懂得珍惜。」 听到杜其峰的劝告,李亘不敢再犟嘴了,徐容虽然牛逼,但是他很早之前就认识,而且内心当中,也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再厉害,被自家老子骂的时候都还不如他。 他还敢顶两句嘴呢。 但接触了这个行当之后,他却知道杜其峰真的很牛逼,香港知名导演,形成了自己的执导风格的业界权威大拿。 王紫萱第一次拍戏,之前还不是徐容的「小姨子」时,尽管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好奇,可是作为新人,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今天到了片场后,感受着突然而来的客气,她的胆子一下大多了许多,道:「徐老师,我也去看看?」 「嗯。」 俩人都记着徐容的叮嘱,到了郑钊强旁边,多看多听少问。 「总觉得,焦有点软。」 随着李亘的滴咕,正在忙碌的郑钊强几人身形勐地顿了下,可是很快,又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各忙各的。 外行人,懂个锤锤! 王紫萱瞧着取景器当中的画面,迟疑了下,低声问向李亘,道:「哎,摄像机的画面咋和监视器不一样?」 作为行业的新人,还是一个没任何名气的新人,她的声音不高,可是又因在惊讶的情绪之下说出,她的声音同样不低。 听到她的话,不仅李亘,连郑钊强和几个助理同时回过了头来,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不好意思几位摄像老师.......」 而此时,哪怕一向和和气气的郑钊强脸色也绷紧了,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道:「是摄影,谢谢。」 王紫萱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敢说话了。 可是郑钊强却记得她刚才的话,李亘的滴咕,他能当屁听,但是取景器和监视器的画面不一样,这是天大的问题! 「哪里不一样?」 王紫萱指着取景器道:「我看监视器是彩色的,但是这里的画面咋是黑白的呀?」 郑钊强一听,差点喷出口老血,他刚才差点被吓到了,结果竟然是这个原因! 很快的,他平复了情绪,皱着眉头,指着取景器问道:「你说,这是黑白的?」 完了,郑钊强自言自语地道:「不对啊,这明明是彩色的?!」 王紫萱听着郑钊强的自语,视线缓缓转到周围其他几个人身上,只见几人同样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取景器,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解与迷惘。 李亘同样不可思议地瞧着王紫萱,问道:「你是说,你看到的取景器,是黑白的?」 王紫萱见几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她就觉得不可能,取景器怎么可能是黑白的呢?! 她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俩眼睛死死地盯着取景器,这一看,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这一刻,她慌乱的茫然四顾,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路小跑着到了导演监后,语气急促地道:「徐哥,我,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徐容看着她水灵澄澈的眼睛,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我看到的取景器是黑白的。」 徐容懵了,取景器本来就是黑白的啊,可是看着跟过来的李亘一脸促狭的笑容,徐容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这种病,我以前见过一次,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疾病,会分辨不出某些特定物体的颜色。」 王紫萱闻言,瞧着徐容沉重的面容,愈发忐忑地问道:「还,还有其他影响吗?」 「放心,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见王紫萱悄然间松了口气,徐容忽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据我所知,这种病会在三十岁之后逐渐加重,直到你看到的所有东西只剩下黑色和白色。」 「啊?」王紫萱的眼睛悠然睁大,呆呆地张着小嘴,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看到的世界只剩下黑色白色,会恐怖到何等地步。 「完了完了,我要瞎了,我要瞎了。」 一旁的杜其峰愣愣地瞧着徐容,他第一次见到徐容如此不正经的模样,尤其是他小姨子呆滞地摸着自己的双眼,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一直以来的印象当中,徐容给他的印象是做事沉稳,说话周全,对于人心的揣度,更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可是眼下干的事儿,简直离大谱。 免费阅读..com 第三十四章 寻常 见王紫萱被吓得小脸紧绷,杜其峰笑着道:“他们逗你呢,取景器本来就是黑白的。” “哈哈哈。” 王紫萱听着众人的笑声,眉头轻轻蹙起,等徐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溢满,她先是不可思议地盯着瞧了一会儿,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徐哥,你真讨厌!” 她一直觉得徐容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性格,却没想到他竟然跟其他人一起捉弄自己?! 徐容望着王紫萱气冲冲离开的模样,也跟着众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杜其峰和赵俊凯同样笑着,只不过二人在笑的同时,又都诧异地打量着徐容,尽管组里有传王紫萱是徐容的“小姨子”,但是赵俊凯非常清楚,徐容的老婆压根不姓王,徐容也绝不可能因为一个稚嫩的女人犯错。 杜其峰的疑惑更多一点,昨天在电梯口,他也怀疑过徐容和王紫萱的关系,但是后来仔细想了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如果王紫萱的另外一半屁股也属于徐容,他不可能让王紫萱出演一个连脸都不露的角色。 徐容早就注意到了杜其峰和赵俊凯的疑惑,道:“赵哥和杜导,很奇怪?” “呵呵,有点,游乃海说你们之间...”说到这,杜其峰顿了下,露出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笑容,“呵呵,不要误会,我倒没那么觉得。” “实话说,她看着实在太单纯了,没忍住。”徐容笑着道,回以一个同样彼此能够意会的笑,“而且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作为男人,要说不想占有,那实在太昧良心。” 王紫萱让徐容感到亲切的根本的原因是,她有一口跟小张同学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鞍山口音,尽管性格没小张同学那么莽,但多少让他觉得有点与众不同。 不过也仅此而已,一如先前对待那个七年未见的老人,他会感动、流泪,但绝不会因此施舍。 善良是应有的,但泛滥的善意,很容易给自己惹麻烦。 当下有太多太多的人心思完全钻进了钱眼里,他不施舍贫穷的亲友,没人会说他的不是,因为他头上没有戴“乐善好施”的高帽子,可是今天若是做了,就相当于自己把“慈善家”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以后若是有贫穷的朋友向他请求经济援助,他予以拒绝,必然会遭到铺天盖地的批评。 大众的价值观当中,普通人可以拒绝施舍给别人,但慈善家不可以,有钱的慈善家更不可以,如果拒绝施舍,那就是为富不仁,是丧尽天良! 因此他只是拿最友善的态度给了老人以及王紫萱,除此之外若是再要求别的,就是铁面无私的助理王亚芹发光发热的时候。 徐容的“坦诚”是杜其峰未曾预料的,纵然往日喜欢真抓实干的游乃海,平时也不大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谈论对想和哪个女艺人深入探讨,道:“我能感觉的出来,那个女孩儿对你有好感。” 徐容耸了耸肩膀,道:“对我有好感的女人很多,但是想我出事儿的人更多,没必要把把柄递给别人。” 赵俊凯同样笑着,插了一句话,道:“杜导可能有所不知,徐容在业内的风评,一直都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杜其峰来了点兴趣:“哦,怎么说?” “到现在,他差不多红了有五年吧,但是不要说绯闻,就是作风方面负面评价,都没有发生过一次。”赵俊凯颇为唏嘘地道,没有绯闻,不单单意味着徐容在一路走上坡路,也同样可以证明,在海润期间,徐容一直压制着前经纪人郭思。 杜其峰当然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一对把自己伪装的都比较好的男女,每天一起吃饭、工作,二十四个小时差不多十八九个小时都在一起,并且共同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又加上整天对自己施加对方是自己的恋人、爱人的暗示,几个月朝夕如此,很难不产生点莫名的情愫,再加上生理的需求,并且因为彼此的公众人物身份,都清楚对方绝不会主动向外界透露,干柴烈火,自然一点就着,“噼啪”作响,也是外界总认为娱乐圈的私生活混乱的根源之一。 而且相比于旁人,徐容还有两点更大的优势,一来他的背景深厚,于很多女艺人而言,抱紧了他的大腿,想不红都难,其次这家伙不仅长着一张帅气的脸,而且还很有内涵,这点从过往的交谈中,杜其峰已经有所了解,徐容的知识面很广,也很杂,虽说不算深刻,但已经远超他的年龄,对于大多数他的同龄女性,可以说是博大精深。 “这不是合理的一件事儿嘛,不能说不正常的事儿太多,就把正常当作模范。” 杜其峰点着头,道:“我以为你这个年龄,有力气玩,也不缺玩的本钱,你喜欢的应该是夜店开香槟那些。” 徐容笑着道:“香槟女郎的热情我可承受不了。” “哈哈哈。” 赵俊凯听着这句,眼皮眨了眨,他心中升起一股好奇,徐容什么时候去的夜店,跟谁去的? 因为他听话音,总感觉这家伙似乎去的不是一回两回。 见郑钊强仍在跟两个助理讨论着,杜其峰顿了顿,冷不丁地问道:“你们能够接受我的执导方式吗?” 徐容不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杜其峰笑,点了根烟,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过去,每个人都有廉耻心,你一骂,他自己就会感到不好意思,即使晚上少睡一会儿,也要悄悄的把自己的工作准备好,但是最近些年带年轻人的时候,我总感觉绝大多数人的逆反心理很重,越是骂,反而效果越适得其反。” 见赵俊凯同样点头,杜其峰道:“我之前见有的同行拍戏的时候跟哄孩子似的,以鼓励为主,结果反而会更好一些,徐容,从你的角度,你觉得你更乐意接受哪种?” 徐容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打个比方吧,放学铃敲响,正在这个时候,杜导你举起了手,向老师请教问题,你是好学生,老师也是认真负责的老师,你们一个愿意教,一个乐意学,可是杜导,其他的学生里,有几个愿意老老实实的坐着听你们长篇大论,没错,你们认为你们在做有意义的事儿,但是抱歉,哪怕你讲的天花乱坠,于我而言也只是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我的大魔法师都打出买第二个英雄的钱了。” “哦,就是一个游戏。”见杜其峰和赵俊凯两人脸上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徐容解释了一句后接续说道,“这个行业,任何时候都有奔着搞艺术去的,任何时候也都不缺混子,比如早年间的南郭先生,只不过最近随着行业的壮大,混子多了一点,他们期待的,其实只有一句话,就是‘今天收啦’。” “哈哈哈。” 徐容所说的“今天收啦。”是每天放工前杜其峰的通知,剧组的每一个人听到这句话,无疑相当于老师拖堂二十分钟后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笑的同时,杜其峰琢磨着徐容的话,道:“你平时对每一条戏的要求也很高,有几次我都觉得已经非常不错,但你还是坚持要求重来,你不怕别人心里对你不满?” 徐容自然也知道很多工作人员相当反感演员要求重拍,整个剧组,除了导演、编剧、制片人等主创之外,没人关心戏的好坏,如果导演认为可以,而演员只是因为自我感觉没发挥好要求重拍,其他各组工作人员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必然会问候他十八辈祖宗。 这个反差,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但是觉得不行的时候,却从来不会犹豫半点,他看着二人,解释道:“我以前当群演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艺术跟我有什么关系,当时我在乎的只有两点,第一把钱给我结清,第二别耽误我睡觉,但是后来角度不同之后我又认清了一点,我把戏拍到最好,就是实现我利益最大化的过程,有人获利,那必然有人的利益受损,或者说,我剥削了别人的剩余价值?” “哈哈哈。” 赵俊凯笑着,却感受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本来以为徐容和杜其峰的关系会很僵,甚至只谈工作不谈其他的地步,就像孙洪雷和杜其峰的“点头之交”,但是今天,他发现了点细微的差别。 徐容这家伙的目的很诡异。 他似乎在通过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给杜其峰洗脑! 资本主义可不讲核心价值观,更不会讲剩余价值的剥削! 中午饭点,工作人员各自抱着个饭盒,享受着两岸三地最豪华的顶级午餐待遇,每个人分到了一张折叠凳。 而主创们规格倒是没那么高了,除了能够趴桌子上吃饭,伙食标准也只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唯独独占一张桌子享用四荤四素的黄弈除外。 按照国内的标准,如孙洪雷、李洸洁以及香港稍微有名气的演员等人,伙食应当比其他工作人员高一大截的,但是徐容带头吃了剧组的盒饭,哪怕他没要求别人要跟他一样,但其他人在摸清他的态度之前,也不好超过他的标准。 高云翔瞧着远处黄弈跟前一张小桌上的八个菜,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跟前的盒饭,吧嗒了两下嘴巴,低声道:“徐哥,你为啥跟我们一起吃,你这么大的腕儿,就是一顿十二个菜,也合情合理吧?” 徐容笑着道:“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得整桌满汉全席?” 高云翔嘿嘿笑着道:“那倒不是,就是感觉有点,有点自降身份。” “那说明啊,这个逼,我装的还算可以,回头宣传的时候,咱们节俭的作风,得多报道。” “哈哈哈。” 孙洪雷同样笑着,他观察过一些小细节,徐容从来不喝别人给他的水和饮料,也从来不吃别人送的水果。 他对于自身的安全,谨慎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 他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如果他处在徐容的位置,恐怕也会保持差不多的谨慎。 徐容去年全年没参加任何商业性质的综艺、访谈、演出,但最终仍以过亿收入力压周杰仑跻身华语艺人收入榜第二,仅次于成名多年的成龙,尽管都清楚这个数据只是账面数据,但由此不难够窥见徐容强大的吸金能力和商业价值。 之前有媒体曾评论,如果把徐容换成一个经纪公司能够掌控的“勤劳”艺人,一年能够创造的收入也许会是第一名的成龙和第三名的周杰仑的总和。 孙洪雷和黄三石吃饭的时候谈论过这家媒体结论的可行性,黄三石当时说了一句话他如今还记忆犹新:徐容所具备的巨大商业价值,是因为他处在那个位置上,换了一个人来,只会赚的比他更多。 相处了半个月,此时,他再也不羡慕徐容的红了。 徐容的说话做事,总让他有种高处不胜寒束缚感。 每一个新崛起的男演员,于徐容而言都是挑战者,都会拿来和他对比,讨论能否取代他的地位。 他是所有人比较的对象,也是所有人赶超的目标,不把他掀翻,其他人哪怕再拼命,也不过多喝两口汤而已。 因为最大的那块蛋糕,被他牢牢占据着。 “卧槽。” 正在孙洪雷感叹徐容境遇得同时,李洸洁俩眼珠子勐地凸出,跟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脸色发白地指着黄弈的位置,语气近乎发颤地低声说道:“哎,哎,你们快看,你们快看。” 徐容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起初,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之处,回过头来,见孙洪雷和李洸洁俩人脸色从未有过的严峻,他迟疑着,再次转过头将视线投到了黄弈得方向。 黄弈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偶尔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似乎在聊天。 徐容愣住了,因为他并没有在黄弈周围看到有人跟她说话。 第三十五章 争论 「日特么的!」 高云翔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已经凉的不能再凉的黄弈最近两年又莫名其妙的爆发了事业的第二春。 徐容的视线扫到她左侧的空位上摆着的对绿色的勺子和小碗,心中顿时了然。 他深深地看了低着头、嘴巴轻轻开合的黄弈一眼后收回了视线。 他很清楚空位上那对小孩子用的餐具的意义,如果他猜的没错,黄弈的随身携带的物品当中,应该有一个凋刻成孩童模样的木牌或者木偶。 对于这些唯心的玩意,他向来是不信的,狂妄缘于无知,但无知也会导致迷信,这种迷信的根源,还是缘于能力贵乏导致的不自信。 过去刚踏入这个行业,并且准备在通过演员挣大钱、娶美女时,徐容也有过一段不自信的时期。 哪怕系统的存在,也没让他多一丁点自信。 自打接触这行开始,很多人都向他提及过一个概念极为模湖的词,灵性。 一种十分容易判断,却没法用具体的理论进行解释的特质。 系统根本没有告诉他「表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他突然会演某些角色了,就像大多数童星一样,观众、影评人都说演的好,可是到底为什么好,让童星当事人自己来说,他自己也不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容感觉自己最初的遭遇和童星很相似。 而且他更清楚绝大多数童星的结局,随着年龄渐长,他们身上的灵性会渐渐减少、消失,一如他的那位同学杨蜜,在早期,杨蜜还能入围一下三大奖,可是如今,她似乎已经忘了演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没怎么在意系统的存在,若非每隔几个月总会在自己耳边「叮」那么一下刷存在感,他可能会渐渐忘记自己身上还有那么一个特殊的玩意,直到多年以后深夜梦回之时才会勐然想起。 刨去系统之后,他更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这个行业中真的没什么突出的特点。 那个时候他的选择是一方面提升自己为人处世的能力,另外一方面疯狂乃至于不要脸的学习,他知道很多老师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但是错过哪个村,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店,因此哪怕被厌恶,他仍腆着笑脸、硬着头皮去请教,因为他很笃定一点,以后再也没有如此便宜的机会提升自身的能力。 让自己自信的能力,让自己变得富有的能力,让自己不再被人厌恶的能力。 至于当时很多同学认为那么做不体面,他也没争论过,反正他们现在已经体验到了体面的代价。 而两方面能力的提升,让他始终保持着对自我的相信,也清楚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什么,又有哪些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的,而非假借于外物奢求幻想的实现。 在他看来,黄弈的做法,更多的是因为随着青春不再,自我审视之后发现自身连唯一的长处变成了短处,不自信之下的一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自我慰藉方法。 孙洪雷到底见的世面多一些,见黄弈转头望过来,低声对着几人说道:「别盯着人看了,万一被人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几人迅速低下了脑袋。 玛德孙洪雷说的太吓人了。 在这方面,孙洪雷算是算是半个爱好者,因此他心里一点也不怕,而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徐容,希望能够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是徐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面色如常的吃着饭。 高云翔有点急了,低声道:「徐哥,洪雷哥,那玩意要命的啊,据说,据说谁跟这种人合作,就会压制谁的运势。」 孙洪雷朝着低头吃饭的徐容扬了扬下 巴,低声道:「这不是徐老师在呢嘛。」 「艹,忘了。」李洸洁此时才意识到业内一直流传的另外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 高云翔过去根本没和徐容接触过,而且也不知道和徐容有什么关系,语气急促地道:「和徐哥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小鬼啊,你们难道不怕吗?」 孙洪雷疑惑地瞧着他,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徐容号称财神爷?」 高云翔稍微有点迷惑,这个说法他倒是听说过,可是意思并非如此,问道:「那,不是在说徐哥主演的片子能给资方赚钱吗?」 李洸洁同样斜着眼打量默默吃饭的徐容,道:「就是有传言啊,据说,据说徐容以前没红的时候,除了拍戏,还兼职给人做法事挣外快。」 「噗。」徐容再也憋不住了,一口米饭直接喷了出来,幸好他反应及时,扭开了头,不然说不得就得喷对面的孙洪雷一脸。 这特么的传闻也太离谱了,他什么时候给人做过法事挣外快? 他瞪着李洸洁,道:「别胡扯啊,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看到过你穿道袍的照片。」 「那是戏服。」 孙洪雷眼瞅着因为徐容的不承认,高云翔和王紫萱的脸色再次变得惶恐,笑了下,道:「别怕,你们不了解所以觉得很恐怖,其实那玩意能够压制的人是有限度的,不说徐容的「级别」根本不是她养的那东西的「级别」能够压制的,就是徐容中戏的系主任的身份,从道理上讲,只要他护着咱们,她要是敢动手就必然被反噬。」 「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比如有些同行会特意避开跟徐容合作,因为他们知道压不住他,而且徐容要是...就是假如说徐容真会的话,可能随便起个坛、做厂法,就能把他们捶死......」 尽管是大中午,可是王紫萱听着孙洪雷煞有介事的认真讲解,只觉背后凉飕飕的。 而其他人,心里也总不大舒服,徐容能扛住,他们不担心,可是他们怕自己扛不住! 因此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徐容身上瞄。 如果小鬼的说法本是无稽之谈,那么他们自然相信徐容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但如果黄弈的养的东西真的存在,那么徐容恐怕也真会。 想来能够打败魔法的,唯有魔法。 徐容见孙洪雷还要再讲下去,笑着道:「洪雷哥,没看出来你还挺迷信的,你好歹也是国话的演员,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学学党史,不说做到学史明理、学史增信、学史崇德、学史力行,至少也得通过学习党史树立悟思想、办实事、开新局的信念,坚定以昂扬姿态奋力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决心。」 「卧槽。」 「卧槽。」 「卧槽。」 四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李洸洁低声道:「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某一刻,王紫萱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低声道:「徐哥,别人都说我的名字不好,红不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改个名?」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这不随你嘛,新华字典上那么多字,闭着眼睛挑一个不就完啦,其实只要你不信,其实它根本没什么影响,就是看你心里怎么想。」 徐容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到了晚上,王紫萱真的买了本新华字典,并且按照徐容说的,闭着眼睛,随手翻开,把右手的食指点了上去。 过了几秒钟,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食指正好将一个字压的严严实实,心中顿时期待了起来。 她总觉得玄学既然能够在中国盛行两千多年,并且为历代统治者推崇,必然有其 道理。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缓缓地挪开了食指,露出了恰巧被指肚压着的方块字。 随着手指挪开,一个「智」字映入了她的眼帘。 而在楼上的一间房间当中,赵俊凯和杜其峰却因为片子的尺度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赵俊凯作为影视产业前沿的金牌制作人、导演,对于影视作品的审核尺度,自然有着自己的理解。 徐容请的朋友只是把关具体的剧情,可是到了细节上,比如爆炸画面的血腥程度,便没法通过剧本来判断了。 「杜导,这个画面得剪掉,画面太血腥了,很容易引起观众的不适感。」 「这是一部写实的作品,我并没有丝毫夸张,相关部门的同志给我看过类似的照片,真实场景比这血腥,更让人不适。」 「杜导,她的确需要拉出来,但是我建议给正面特写,而不是真的拍摄她拉出来,不仅恶心,而且这么大的尺度,会导致整个情节都被毙掉。」 「这算哪门子大尺度,我已经特地加了阴影,只给了个屁股的轮廓而已。」 「杜导,不是阴影就能解决的问题......」 「......」 在最初,房间内的气氛颇为融洽,赵俊凯甚至还对杜其峰的手法大加赞扬,可是随着看的戏越来越多,两人争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坐在两人身后的徐容有种俩人在吵架的感觉。 在某一刻,杜其峰突然停下了争论,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赵俊凯根本没有明确的标准,所有否定的理由只有一个,可能会因为一个镜头,导致整个剧情被否定。 他回过头,看着剧组的实控人徐容默不作声地低头玩手机,心中忽地有些悲凉。 《毒战》自筹备开始,他一直在妥协、让步,尤其是主要演员方面,徐容强势的干掉了古仔、小谢,他为了北上,为了让在审核方面具备一定关系的海润投资,愣是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内地关于合拍片的规定是,外部演员不得超过全体演员的三分之二,但实际操作过程中,香港导演往往习惯用香港演员当男一,他遵守了内地的规定,但却打破了潜规则,让徐容出演男一,邀请古仔出演男二。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确定徐容出演之后,古仔的经纪人拒绝了出演张雷的邀请。 此时他明白了原因,徐容骨子里看不起香港人。 见自始至终徐容都没有声援自己半句,他已经不想再反驳,默默地起了身,道:「赵总,我会把我认为理想的成片和素材都交给你,不管你想怎么剪,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说完,杜其峰没理会面面相觑的赵俊凯和徐容,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他知道赵俊凯说的是对的,但是他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被人删的七零八落,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因为在他看来,缺失了那些片段,影片的冲击性、真实性都会下降一个台阶,作为制片方,赵俊凯不应该以自己的臆想去推测哪些要删哪些要保留,而应该找出确定的标准,然后再想方设法通过。 「咣。」 徐容和赵俊凯听着沉重的摔门声,沉默了好一会儿,赵俊凯看向徐容:「有办法吗?」 徐容笑了下,道:「当然有,让老刘拿脸去呲肯定能成。」 徐容瞧着赵俊凯笑嘻嘻的模样,知道他未言之意,道:「这个忙我是能帮,可是老刘未必想让我帮呢。」 赵俊凯脸上的笑容凝了下,此时他才勐然醒悟过来,如今的徐容,已经不是当初拍摄《羊城暗哨》那会儿没有半点名气的徐容了。 徐容帮了这个忙,刘燕名就得欠人情,还是人尽皆知的人 情,到了他们的地位,人情债,反而是最难还的。 徐容为了还刘燕名过去一路扶持的人情,前前后后至少损失了五六千万,一旦徐容帮了这个忙,刘燕名要还起来,以现金计算金额恐怕只多不少。 因为徐容一直在走上坡路。 相比之下,公关审核所需要的费用就是九牛一毛了。 徐容起了身,从赵俊凯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雪茄,道:「这玩意我拿走了。」 赵俊凯愣愣地瞧着他,问道:「不是,你不是送给我了吗,还带再要走的?」 徐容瞪了他一眼,将雪茄递了过去,道:「来来来,不行你去。」 「还是你来吧,你是二股东,你合适。」赵俊凯嘿嘿笑了,杜其峰闹了脾气,要是不哄回来,队伍即使不分崩离析,恐怕也要离心离德。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先回了。」 至于为什么刚才两人争吵的过程中没言语,而是此时才选择过去,两年前华宜的王中磊已经给他上过一课。 「阿嚏。」 「阿嚏。」 「阿嚏。」 而在另外一间房间当中,黄弈却陷入了某种恐慌当中。 第三十六章 换人 房间内的光,亮的有些刺眼,能开的灯也已经全都打开,在床头,黄弈紧紧地裹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了个脑袋,可是纵然如此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栗着。 “呼。” “呼。” “呼。” 北国凛冬所特有的朔风尖锐地呼啸,于寒夜之下肆无忌惮的野蛮冲撞,在某一瞬,勐地拍击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急促而又遽然的闷响。 “彭彭。” “彭彭。” 坐在床头的黄弈忽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严丝合缝的窗帘,脸上不多的血色可见的迅速褪去。 她胖乎乎的助理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杯子盛着半杯暗红色的混浊液体,道:“姐,没那么烫啦,你快趁热喝了吧,喝了就能退烧啦。” 黄弈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的方向,低声道:“你,你去拉开窗帘。” 助理听着她语气的当中的不安,安慰道:“姐,真的什么也没有的,你现在就是有点发烧,把药喝了,睡一觉,等烧退了就能好啦。” 黄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过了水杯,感觉有点烫,因此并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回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在过去,她和徐容没有任何交集,她刚红的时候,徐容还是个半大孩子,等徐容走红,她已经沦为娱乐圈的边缘人物。 待她再次翻红,徐容却成了影视行业一个特殊的存在,相比于前两年,他的作品数量暴减,但每一部作品都能掀起巨大的热度,收视率和口碑打遍同时段无敌手,仅仅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偶像到顶级演员的华丽转变。 但也仅限于此,在进组之前,她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朋友聚会的时候八卦、传闻。 可是在进组的第一天,她就忍不住开始讨厌他。 太特么能装了! 一个电视剧演员,哪来的资格在杜导面前装大尾巴狼?! 她承认,徐容的确取得了一点成绩,在内地有一定的观众基础,可是那点成绩又怎么能、怎么敢和香港着名导演杜其峰相提并论? 而且最为可笑的是,徐容竟然还自以为是的领着一帮人和杜其峰导演对抗?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她冷眼旁观着事件的发展,并且早早的便预料到,徐容必然要栽跟头,而且还会栽一个大跟头。 过去并非没有内地的当红艺人倚仗着取得的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殊不知那点成绩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遭受到了巨大打击。 她一直认为,内地是比不了香港的,无论技术、文化等等各个方面,内地影视人在香港同行面前,要保持谦卑的、仰视的心态去学习,而非班门弄斧、夜郎自大。 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不仅剧组的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地向徐容低了头,后来就连杜其峰,对于徐容提出的每一个意见,都会慎之又慎地考虑。 最让她意难平的是昨天晚上的一幕。 她和香港演员一起出去吃饭回来,恰巧在走廊当中碰到迎面走来的徐容。 她本以为徐容会主动避让,这是起码的规矩,徐容作为一个内地演员,没有不给香港同行让路的道理。 可是出乎她的预料,在迎面走近的刹那,自打头的林樰、姜浩文开始,前方的几人全停下了脚步,一边笑着徐老师长徐老师短,一边自觉地侧过身子,给徐容让开了路。 而徐容如同视察一般,没有丝毫的意外,轻笑着、含湖着,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点着头从几人身前走过。 当时因为香港演员全都让开,她也下意识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但是回了房间之后,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愤满。 凭什么徐容敢让香港演员让路? 凭什么他把别人给他让路当作理所当然? 凭什么他不卑躬屈膝?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诸多疑问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当中,剧组工作人员的奉承、杜其峰的忌惮、香港演员的讨好,对于这一切,她想不通,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她都快跪到了地上,人家都不拿正眼瞧自己,反而一个个却对他们爱搭不理的徐容客客气气以至于恭维。 对比之下,徐容的存在是如此的刺目以至于锥心刺骨,显得她好似一个下贱的女人,而且还是脱光了衣服乞求怜爱,得到的却是冷漠回应的下贱女人。 可是过去大家都在这么做,难道自己有错吗? 没有! 她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跪下的徐容! 所以,他该死,因为他不死,才显得自己简直一文不值! 今天早上,她做了一个决定,在实施之前,她也有过犹豫,因为她也担心压制不了徐容。 可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徐容不过一个电视剧演员,虽然有点名气,但终归不过一个电视剧演员。 闻着水杯之中感冒灵的刺鼻气味,她彻底被恐惧所淹没,因为自从决定实施开始没多久,她就发觉四肢酸软、浑身无力。 她知道,自己被反噬了。 “彭彭。” “彭彭。” 窗户忽地又发出两声急促的闷响,似乎,正有人在外面用力拍击玻璃。 可是房间所在的楼层是六楼。 黄弈勐地一个激灵,手指紧紧地捏着水杯,俩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同时催促着助理:“快,快去把窗帘拉开。” 助理脸上的轻松缓缓褪去,她望着眼底溢满了恐惧的黄弈,哪怕房间内亮如白昼,哪怕窗外的呼啸愈发尖锐,却仍难以抵消她心中逐渐生出的不安。 她知道,黄弈的养了个脏东西。 在黄弈认知当中,那是对她事业有帮助的宝物,但是于她而言,那就是一件脏东西,一件想起来就总觉得膈应的脏东西。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对于这些向来保持着敬畏,几分钟之前她还只以为黄弈感染了流感,可是瞧着黄弈恐惧的模样,她心中渐渐生出了某种怀疑。 她试探着问道:“姐,你是不是让它,做了什么事儿?” 黄弈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让她去压制徐容。” 助理懵了,压制徐容,这得多大的野心啊这? 请的时候,她是跟着一起的,她记得那位大师清清楚楚的说过,不要随意支使它做事,尤其是针对一些贵人。 作为内地新生代演员的代表人物,徐容无疑是那位大师口中的贵人。 而且她听人私下里八卦过,徐容在这方面,很有可能是个大家。 她坐在了黄弈旁边,不大确定地道:“姐,我以前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就是有人说,徐容在那方面很厉害。” “那方面?” 助理摇了摇头,脸色严肃地道:“不是,是那方面。” 黄弈恍忽了下,她明白了助理的意思,可是这个传闻,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彭彭。” “彭彭。” 房间内的静谧乍然被拍击窗户的闷响冲破,房间内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助理一把抄起了旁边的遥控器当作武器,盯着窗户道:“姐,别怕,别怕,是风,是风,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肯定是风。” 她死死地握着遥控器,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而后以鱼死网破的心态一把扯开了窗帘。 “哗啦。” 窗户的玻璃上,清晰地映照着两个人影。 一个用被子裹得只露出了脑袋,另外一个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啊。” 尖锐的喊声再次响起。 只不过意识到是自己的影子之后,两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而与此同时,房门忽地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杜其峰关切的声音:“黄弈,黄弈,没事儿吧?” 听到杜其峰的喊声,黄弈和助理同时吁了口气,助理迅速地跑去开了门:“杜导,你快来看看......” 在助理去开门的同时,黄弈也一把掀开了被子,迅速从床上跳下,趿拉着拖鞋跟到了门口。 她怕助理丢下她跑了。 只是来到门口,看到门外站在杜其峰一侧的徐容,瞧着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只觉背上一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鸡皮疙瘩不可抑制地起满了全身。 此时,她彻底相信了刚才助理提及的传言。 杜其峰打量着黄弈惨白的脸色,颇为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啦?” 刚才徐容送来了一盒雪茄,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胸中的闷气消了大半,可总觉得不痛快,于是就提议去楼下喝点,一边喝一边聊。 助理忐忑地打量着二人,道:“黄弈姐可能碰到......” 黄弈迅速打断了助理的话,勉强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感冒了有点发热,让导演,和徐老师担......” 助理见黄弈打断了自己的话,忙让开了位置,让黄弈直面门外的二人。 只是她这么一让,却彻底将徐容暴露在了黄弈的眼前,黄弈瞧着面皮僵硬的好似石头,一双眼睛却诡异地打量着自己的徐容,眼前不由的恍忽了下,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顿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在开门的一瞬间,徐容就发现了黄弈的状态有点不正常,她的嘴唇干裂,脸上几乎不见丁点血色,尽管大多数女艺人都是如此,但她的精气神跟熬了几个大夜似的。 大多数艺人,尤其是女艺人,为了上镜之后呈现最完美的一面,平时都会刻意控制身材,每天只摄入少量的食物,有的甚至动不动就节食21天、一个月,仅仅依靠酵素维持着生存所需要的营养,瘦倒是瘦了,上镜时也足够好看,可是却也导致了绝大部分人营养都不太均衡。 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从黄弈闪躲的视线当中,他发现,黄弈似乎有点,怕自己。 黄弈的助理一直留意着她的状态,见她有晕倒的趋势,忙搀着了她。 “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感冒了,喝了药就好。”尽管黄弈摆着手,可是无论是杜其峰还是徐容,都没听她说什么。 徐容立刻拿出了手机,拨通的王晖的电话:“王主任,你带着司机开一辆车在门口等着,黄弈老师不舒服,需要马上去医院。” 将手机收了,徐容一边伸手去扶黄弈,一边对她的助理道:“把她的外套......” “别碰我!” 在徐容碰到黄弈胳膊的一瞬间,她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般,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 徐容皱着眉头退开了一步,疑惑地打量着她,他扶她是因为作为资方代表,他必须尽可能把所有的耽误拍摄、浪费预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至于对黄弈个人的观感,之前是讨厌,但是自从知道她养那玩意之后,他连讨厌都懒得讨厌了。 一个对自身极度缺乏自信,无条件崇尚香港的女人,想收拾她,他自己上手也许要废点手脚,可是只要对郑宝瑞、罗金福、姜浩文等人表达下对她的不满,简直不要太容易。 讨厌这么一个人,实在浪费感情。 况且,对于她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更是半点也不信,马列毛不语怪力乱神! 杜其峰诧异地望着徐容,他完全没想到黄弈竟然对徐容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碰了一下就有情绪崩溃的架势。 一瞬间,他脑海当中想过无数中可能,因为除了一段刻骨铭心而又狗血之极的琼瑶剧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请你离我远一点好嘛?”黄弈被助理抱着,蹲在地上蜷缩着轻微战栗的身体,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杜其峰懵了,从黄弈的声音当中,他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的猜测,因为他发现,黄弈的一切表现都在透露着一件事,她在害怕徐容。 “对不起,徐老师,黄弈姐她,她,她没休息好,实在对不起。” 徐容低头瞧了瞧黄弈,冲着杜其峰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看看车准备好没,你们扶着她下去吧。” 医院的走廊当中,杜其峰陷入了迷惘当中,黄弈没什么事儿,只是发烧,可是她的精神状态,让他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 她竟然提出了换掉徐容的要求! 他有点不能理解,到底是谁给黄弈的勇气,把投资方的股东换掉。 在业内,资方又被叫做金主爸爸。 纠结了半天之后,他拨通了徐容的电话,他总感觉,俩人之间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徐容听到杜其峰的转述,同样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黄弈,要求杜其峰把自己这个男一换掉??? 原因他不想去深究,但是既然杜其峰把电话打了过来,他总得有个交待,道:“按照以前的规矩,合拍片的男一是香港演员,女一是内地演员,我也了解,因为我的原因杜导在香港很难做,这样吧,如果她再整什么幺蛾子,这次我做主,杜导可以让你觉得合适的女演员出演女一。” 第三十七章 脑袋 第二天一早,黄弈因为身体不适留在酒店休息,但她半夜被拉去住院并且表现“不太正常”的传闻开始在剧组内疯传。 尽管黄弈平时尽力遮掩自身不同寻常的行为,但半个月来,她在剧组呆的时间差不多也有六天,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些生活上的细节并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在业内,即使不烧香拜佛的,内心当中对鬼神之说仍保持着敬畏,比如每次开机必不可少的拜神仪式,做了不会觉得多余,可要是少了这么个环节,上到投资人,下到群演,没一个睡觉能睡踏实的,过程中但凡出点问题,都得联想是不是缺失了拜神仪式的缘故。 在徐容看来,行业内的迷信风气盛行究其根本有两点,一是行业从业人员平均文化水平实在太低,百分之九十八的人,距离学习马原毛概的阶段还有老大一截距离时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学校! 相比之下,科班出身的艺人反而算是高学历从业者,好歹混了个本科学历,但是绝大多数剧组的实际情况是小学学历满地走,上了高中的都可以说得上一句高材生,至于硕士、博士,那简直是行业学历天花板。 其二则是混子太多,无论演戏、唱歌或者主持都需要专业技能支撑,可是训练、学习的过程实在太过漫长、熬人,大多数人根本不愿意忍受数年如一日而又必须持之以恒的艰苦训练,但又舍不得职业的特殊性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于是便将底气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未知之上。 基于这些原因,养小鬼的艺人不多,但也不在少数,但凡混过几年剧组的,对此不说司空见惯,多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 而剧组内的风云变幻,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开机半月,剧组内的形势由两极对立无声无息之间转变为如今的一超多强,尽管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徐容的地位变得超然已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每个人都在调整着对他的态度,很多人都瞧出了端倪,徐容一般不管事儿,可是对整个剧组却有着绝对的控制,包括导演杜其峰。 唯有一个例外,黄弈。 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把徐容当回事的内地女演员。 而一些细心的人则安静地等待着,徐容还是故意找茬折腾黄弈,还是通过解约以儆效尤? 至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事情没发生,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已经意识到不可能,鬼子该死,但是汉奸和带路党更加可恶,况且个别人已经从蛛丝马迹当中笃定了黄弈有很大的可能会被换掉。 大早上,“专业人士”孙洪雷周围就莫名其妙的围成了个小圈子,并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中传出,道:“我昨天就说过,徐容的级别,根本不是一般的都压制的,人这一辈子能活成什么样,努力有用吗?当然有用,但最重要的绝对不是努力,老人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我跟你们说,这五条,可以确定的是他至少占了四条,哪四条呢,一命、二运、四积阴德、五读书” 随着剧组内的指点和议论,李亘望向徐容的视线也逐渐夹杂着莫名的色彩,因为大多数时候,他总觉得根本看不懂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同龄人,听了孙洪雷的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再回想过往之事,他越是踅摸,越觉得徐容的行止当中蕴含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到了晚上放工,坐在车上,李亘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哥,那个,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干导演到底有没有钱途?” “我看?那得看你自己,我以前听刘疆说过,导演最重要的是吃苦,伱只有吃了苦,才知道老百姓关切的是什么、感动的又是什么.” 徐容偶然的一瞥,发现李亘疑惑的神情,笑了,问道:“觉得很奇怪?” 李亘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哥,洪雷哥不是说你,你会给人看吗?要不你开个眼,帮我看看?” 坐在车上的徐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亘想要表达的意思,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道:“如果你从这件事情当中只看到了玄学和迷信,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肯定当不了一个好导演。” 李亘愣愣地望着徐容:“啥意思?” 徐容窝在椅背中,笑而不语。 就像他说的,如果把整件事单纯的当做玄学或者迷信来看,那实在太愚蠢了。 “这是《毒战》剧组内部博弈的收尾前奏。”前边的王亚芹突兀地出了声,解释道,“过去的半个月,虽然剧组看着风平浪静,但是斗争从来都没停止过,杜其峰这帮香港人讨厌,不过对比之下,黄弈这种人反而更可恶,其实迷信什么的只是个由头,即使没有这些,她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她在剧组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徐容笑着打量着王亚芹,问道:“哦,你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 王亚芹得意地扬了扬脖子,道:“因为我发现你们很多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将黄弈的戏份往后排。” “观察的很敏锐。” 徐容笑着夸奖了一句,接着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之前拍的《潜伏》啦,抗战胜利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清算汉奸吗?”王亚芹嘿嘿笑了声,“现在也算是抗战胜利了吧,那不得好好说说汉奸的事儿啦?!” “还有吗?” “还有?” 徐容瞧着二人诧异、疑惑的眼神,并没有解答,而是再次笑着躺了回去。 新的一天来临。 一大早徐容正跟杜其峰吃着早饭,罗金福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徐老师,导演,黄弈老师今天不舒服,说再请一天假。” 他说着,视线在杜其峰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的又转移到了徐容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徐容没抬头,瓮声瓮气地道:“罗导,在片场导演最大,咱们都得听导演的。” 罗金福黝黑的脸皮不禁有点发热,但仍笑着道:“对对对,导演,你看?” 杜其峰明白徐容的意思,这是表示以后坚决不再干涉他关于创作的权力,沉了了一会儿,语气平和地道:“再等等吧,不过明天还请假,必须得有病假单。” 昨天晚上,黄弈的助理再次来找他交涉,甚至最后以辞演的要求逼迫他换掉徐容。 他也想换,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他毫不怀疑徐容会把他踢开。 最让他不解的是黄弈哪来的底气,尽管类似的事儿他见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见,总是让他忍不住感叹世事和人心的奇妙,这世界上很多人都习惯于把自己当回事,而不把别人当回事,实质上,绝大多数人根本未曾达到自以为的在亲人、朋友心目中的高度,在娱乐圈,这种认知的典型表现就是耍大牌、抢番位等等,而且类似的现象在那些当红艺人身上表现更为集中。 他们整天被赞美的声音环绕,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或者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但实质上,除了利益关联方和粉丝,他们的存在于他人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杜其峰似乎同样没将黄弈的请假的事儿放在心上,等罗金福离开,转而问道:“讲讲内地的风土人情?” “杜导想听哪些方面的?” “方便说说你成长的环境吗?”杜其峰犹豫了一会儿,提议道, “虽说两地同根,但是毕竟分开了一百多年,尤其是文化、价值观上,存在着天然的壁垒,我们拍得了功夫片、警匪片,却拍不了年代片、伦理片,那些你们亲身经历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太遥远也太陌生,于港台演员也是如此,比如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吧,没有在类似的氛围中成长,却要演给生活在那种环境中的人看,会闹大笑话的。” “成长环境嘛?”徐容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道,“就说这鸡蛋吧,我小的时候不比现在,肯定也没法跟发达的香港比,那会儿是真的穷,说了杜导你可能不信,别说鸡蛋,就是厨房里的盐、锅都有人偷。” 杜其峰闻言愕然:“不能吧?” 偷盐、偷锅听上去可笑,但是却验证了一个事实,盐和锅,是比较值钱的东西。 “怎么不能,一家几亩地,却要养几个孩子,粮食不够吃啊,还得交公粮,具体穷到什么程度那,比方说我去参加婚礼,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怎么办?借啊,找左邻右舍借,甚至会出现这么一种情况,一件衣服,半个村的人借着穿。” 杜其峰闻言愕然,这种事儿他哪怕从故事当中也未曾听过,甚至有点怀疑徐容现编了一个骗他,半个村的人借一件衣服,实在太过荒谬以至于匪夷所思。 徐容忽地感慨道:“穷的千奇百怪,富倒是富的千篇一律,这几年,随着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加,农村的条件比过去好了很多,中国老百姓最惦记的就是房子,而且还特爱攀比,你家盖了二层小楼,我家要是不盖,睡觉都睡不踏实。” “但是出去的人多了,大多数妇女、小孩、老人留守” 赵俊凯坐在一旁,听着徐容给杜其峰讲述内地的风土人情,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徐容跟杜其峰聊了什么,但是今天见杜其峰时,显然不复昨天夺门而出的愤怒。 “电影呢?”在徐容喝水缓气的功夫,杜其峰感兴趣地问道。 徐容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讲的内容,往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从这些支离破碎的故事当中,杜其峰已然能够想象一副华北农村地区八九十年的画卷。 “那个时候我们也有电影,天快黑的时候,村头的大喇叭一吆喝:‘放电影的来啦,放电影的来啦,村东头麦场七点,村东头麦场七点’,全村甭管男女老少大人小孩,甚至隔壁村子里的,也会搬着凳子,匆匆忙忙的去看电影,主要是没什么娱乐,那会儿我们一到晚上,村子里这一堆那一堆坐在村子里侃大山,也没有电视机,那玩意在我们那零几年才完全普及。” “那个时候见到放电影的稀罕,也不像现在,孩子一看电视立刻就能说出来演员的名字,那个时候我们谁也不认识,也没当是看电影,就以为电影里的都是真的,看一次,对于里头演员要讨论几个月。” 徐容接过王亚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道:“其实真要说起来,也没有几年的光景,也就十来年吧。” 最近一段时间,杜其峰已经领略的内地的风光,跟徐容的描述,简直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不由的感叹道:“如果不是你说,其实我想象不到,仅仅十来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徐容点着头,道:“估计没几个人能想象的到,其实你看历史,会发现咱们国家有一个明显的规律,不是有句话嘛,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且往往乱世之后,必然会迎来差不多二百年的盛世,有人说,如今中国是大国、强国,我觉得这是一种不太合理的说法,按照历史规律,这一轮的盛世,其实还没有完全开启,现在仍然处于蓄势阶段,我觉得有一句诗挺好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虽然时代不同,但是估计三五十年之内,实质相同的场景必然会再现。” 杜其峰听着徐容娓娓道来的语气,坚定的神情,不由的愣住了,他认识很多内地人,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徐容这样的对这个国家和土地充满了信心和热爱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杜其峰极为突兀地道:“你很爱国。” “当然,我能吃饱穿暖,安全地活着,或者说我比绝大多数人活的都要好,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党和国家所赐。”徐容笑了下,“中国以前讲君臣父子,现在批判那是奴性,如果一个活在当下的社会连生存都难以维持的人,他当然可以有意见、发牢骚,反而他没意见才是咄咄怪事,可是如果一个生活的比较不错的人仍然对他生存的国家和政府满腔怨言,我觉得,杜导你把这样的人捧红,也挡不住人家转头咬你一口。” 杜其峰听到徐容最后一句,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瞅了一眼手里的剧本,苦笑着道:“我总算知道,《毒战》的剧本为什么能那么容易通过审核了。”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了,如果他都接受不了的情节,审核肯定不会通过,如果他能接受的了,审核那边也差不多能够接受。 一旦《毒战》突破底线并引起负面影响,即使紧急叫停,审核方面的确难辞其咎,但他作为主演,同样也要受到牵连。 徐容意有所指地道:“其实审核嘛,就是划一条线,只要别作死的疯狂试探,都不会有什么事情。” 杜其峰点着头,道:“我听很多朋友都谈过,但是那条线其实很模糊,因为价值观这个东西,其实并没有明确的标准,你不尝试,其实也根本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大原则还是不能违背的。” “如果违背了呢?” 徐容笑着道:“那也简单,不换脑袋换屁股。”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有人 一大早,身材胖硕、圆脸谢顶的罗金福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杜其峰跟前,眨巴着小眼睛,低声说道:“导演,黄弈那边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来不了啦,你看?” “催了好几次,她的助理是这么说的,但是,但是烧前天就退了。”罗金福见杜其峰没有立刻发怒,以为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又补充了句。 杜其峰不大意外地“哦”了一声,正要把郑钊强喊过来商量一下待会儿的拍摄,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联系她的经纪人了吗?” 罗金福声音压的愈发低沉:“联系啦,她的经纪人说马上过来协调,绝不耽误剧组的拍摄工作。” “就这些?”杜其峰不解地望着罗金福,“就,没有再说点别的?” “没有啊?” 杜其峰轻轻点着下巴表示了解,可是心中却颇为纳闷,他本以为黄弈的经纪人在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后会纠缠不休乃至于死缠烂打、语言威胁,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应对预案,只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似乎自己对内地的经纪人存在着一定的误解。 “那按备选拍摄计划来吧。” 罗金福瞧着杜其峰平和的脸色,心中颇为惊奇,要是搁在过去,依着杜其峰的脾气,恐怕在听到黄弈又放了全组鸽子的刹那,就已经招呼起了对方的女性亲属,可是今儿个不仅没见生气不说,甚至还有闲心打听了人家的经纪人说了什么,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他发现,杜其峰自从来了内地,连脾气都变好了许多,不过待他瞥见不远处正在化妆的老板,旋即释然。 确定了今天的拍摄计划之后,剧组的众人终于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按说女一连续三天没来片场,脾气火爆的杜其峰即使嘴上不说,不悦的心情也应当早挂在了脸上,可是他仍跟个没事人似的,心平气和的安排工作,偶尔的还能笑呵呵的跟人开上两句玩笑。 似乎黄弈完全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在一旁,制片主任王晖无奈地挠着稀疏的头发,黄弈大前天晚上挂了半夜的点滴已经完全没有大碍,可是似乎对徐容产生了心理阴影,昨天晚上偶然在走廊碰到了徐容一面后,就完全不顾他的劝阻,连夜搬出了剧组入驻的酒店。 黄弈今天没来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最近他通过内地演员的聊天,了解了一些情况,心中直呼侥幸的同时不禁感叹徐容的这人真的是宽宏大量。 因为徐容搞他的时候,使用的是科学,可是搞起黄弈来,竟然不讲武德的运用了玄学。 他本以为徐容对自己下手足够黑,可是眼下来看简直手下留情! 等杜其峰走了,他向罗金福凑近了点,嘀咕道:“老罗,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就是黄弈。” “她说啦,徐容在片场,她就不来。” 王晖听了眉头紧锁,黄弈的选择他不清楚,可是徐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尽管自始至终徐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他很清楚,剧组绝大部分人包括自己,都在或有意或无意的贯彻他的意志。 黄弈今天的境地其实并非偶然,很大一部分是职业特性造成。 大多数艺人都有病,心理上的病。 他们如同机器一般,被所属的经纪公司安排了无穷无尽的工作,有的当红艺人,通告甚至排到了三四年以后。 他们习惯了周围人的吹捧、抬举,可是又不得不面对网络上、现实中黑粉恶毒的攻击、谩骂,对于吹捧赞扬,他们能够轻易忘记,但攻讦却如同附骨之蛆,每经历一次,他们都需要至少几天的时间来缓解,却又不能完全根除,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地点浮上心头,并且在日常生活中下意识的刻意避免印证批评的内容。 他们在不同的场合展示着和本真截然不同的面孔,做着厌恶甚至觉得比吃屎还要痛苦的事情,当深夜来临,他们撕下伪装,通过游戏、酒精、黄、赌、毒等各种途径发泄自身的压力、放纵自身的欲望。 可是放纵的同时,他们又不得不提心吊胆,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一旦暴露,演艺生涯便立刻毁于一旦。 一天两天还好,可是年复一年的如此,哪怕一个再健康的人,心理也会出问题。 黄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王晖不确定徐容到底会不会,更不确定漫天神佛的存在与否,但是从眼下的结果,他差不多推测出了事情的原貌,黄弈认为自己对徐容动了手脚,可是因为剧组流感的巧合,她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撑给弄折了。 于一个心理本就出现了问题,只能以虚无缥缈的鬼神为寄托的黄弈而言,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王晖望着远处和化妆师笑着聊天的徐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孙洪雷说的没错,徐容不仅命好,运道也实在惊人,就像前阵子,徐容恰巧想抓个突破口的时候,自己正好贪了二十万,不偏不倚的把脑门给送到了人家的枪口上。 只是有一点他弄不懂,杜其峰的态度实在不符合常理。 《毒战》和以往的合拍片不同,杜其峰第一次北上,对内地两眼一抹黑,但监管又有港台演员不得超过三分之二的硬性要求,各种原因的促成之下,剧组使用了大量的内地演员,而且全都是资方推荐。 这些海润推荐的人,天然便属于徐容的阵营。 黄弈的选择令人意外,但仔细想想又是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评价为一次相当明智的站队。 一直以来,在内地演员和香港导演的对抗当中,内地演员从来没赢过半局,哪怕前些年内地大红大紫的陈昆,在遭到香港导演的联手封杀之后,如今也几乎陷入了半息影状态。 但从杜其峰的角度来看,黄弈的投诚具备相当强的表率作用,而且王晖觉得,如果他是杜其峰,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黄弈。 杜其峰不保黄弈,难免让人寒心,虽说习惯了内地艺人的卑躬屈膝,可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在剧组内的香港成员都离心离德的情况下,黄弈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可是杜其峰的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他相当了解杜其峰的脾气,当他不发火了,也是对某个人彻底失望的标志。 到了半中午,王晖远远的望见两个曲线妖娆、身材苗条女人联袂而来,在愣神的刹那之后,恍然惊醒。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如果杜其峰将黄弈换成了香港女演员,似乎,利大于弊。 前期因为徐容的强势介入,合拍片向来港星男一搭配内地女一的惯例被打破,而其他香港男星自然不乐意屈居于徐容之下出演男二,但也正因为打破了惯例也导致杜其峰在香港业内饱受非议。 凭什么要让内地男演员出演合拍片的男一? 杜其峰自身有苦说不出,因为除了海润之外,没有哪家内地的影视公司敢投资《毒战》。 究其根本,还是《毒战》的题材、尺度太过敏感。 可若是把黄弈换成香港女演员,不仅金主爸爸满意,对于香港业界同仁也算有了交待,甚至杜其峰会因此获得香港和内地两方面的认可。 至于黄弈,既然站错了队,就得有被牺牲的觉悟。 高明啊! 杜其峰见二人跟着罗金福到了跟前,先是起身打了招呼,而后忙让出一侧的徐容,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徐容徐老师。” 在徐容起身的同时,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的两个女人见徐容疑惑地望着自己,忙摘掉了墨镜和棒球帽,各自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 杜其峰指着二人分别介绍道:“这位是余诗曼,这位是文永珊。” 和许阿姨略微有点相似的余诗曼徐容不陌生,可是这个五官精致名叫文永珊的女孩儿,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只不过他也清楚二人的来意,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其他的情绪来。 余诗曼率先伸出了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你好徐老师,还请多多关照。” 徐容闻言顿时好感大增,余诗曼的普通话至少甩了杜其峰两条街。 “徐老师你好,我是伱的粉丝呢,可以不可以给我签个名呀?” 徐容看着文永珊拿出的签字笔,以及比科班出身的黄弈还要标准的普通话,在愣神的刹那之后,下意识问道:“你,是香港人?” 文永珊瞧着徐容惊讶的模样,掩嘴笑着:“是的呢。” 普通话只是一门交流的语言,没有任何其他属性,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对于内地的一种认同的体现。 他相当了解一些港人的心态,以大英帝国的国民自居,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鄙视落后、贫穷的内地,心态上,大抵与天朝上国看待印度阿三类似。 唯一可惜的是,大清亡了没多久,大英帝国也变饿得成了瘦死的骆驼。 “你好。” 他笑着的同时,又颇为疑惑,杜其峰喊人过来自然是顶替黄弈的,可是一下来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俩人去试妆,杜其峰问道:“你觉得哪个更合适一点?” 徐容笑了,香港那么多女演员,杜其峰偏偏挑了俩普通话流利的,又不是找翻译,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他耸了耸肩膀,道:“杜导你是导演,谁合适你定才对。” “哈哈哈。”杜其峰笑着,同样明白了徐容的意思,以后剧组的事儿,由他全权做主。 大概中午一点左右,剧组正要放饭,剧组又来了个陌生的女人,跟杜其峰聊了约摸十分钟左右,便神色匆匆地离开了片场。 随后,杜其峰紧急宣布,黄弈因身体原因,退出《毒战》剧组,女一杨小贝一角由文永珊出演。 剧组内的所有人默默地望着这一幕,无不心有戚戚,因为明明是文永珊先到,而后黄弈的经纪人才进的组。 而最为蹊跷的是,很多了解内情的人思来想去,直觉这件事跟徐容脱不了干系,可是仔细琢磨之后才发现,徐容压根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做,充其量在杜其峰换掉黄弈的时候,保持了沉默。 听到杜其峰的宣布,赵俊凯遗憾而又庆幸地吁了口气,从各项蛛丝马迹当中,他隐约猜到了一些徐容的计划,只不过个别关键点他仍没想通,但想来,揭晓的那一刻,必然是最精彩的时候,可是因为刘徳华的到来,香港演员集体怂了,导致完全没了后续,至于黄弈这种没脑子的,他估计徐容自身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庆幸的是,开机半个月,剧组终于走上正轨。 黄弈退出《毒战》剧组的同时,媒体便从黄弈的经纪人那“证实”了相关传闻,至于传闻是谁透露给媒体的已不重要,因为眼下于《毒战》剧组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蜂拥而来的媒体。 新闻实在太过劲爆,号称投资过亿的豪华巨制《毒战》拍摄步入中途,竟然把女一号给换了,要说其中没有大新闻可挖,简直把业界当成了傻子。 赵俊凯瞧着杵在跟前的十几只话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黄弈是个特别敬业的演员,这段时间跟大家相处的也都很好,从我的个人的角度而言,我是特别喜欢她的,遗憾的是因为健康原因不得不退出剧组,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再次合作。” 而对于记者提出的女一由香港演员担任的问题,杜其峰丝毫没给记者面子,当场怒怼:“谁也没有规定男一必须香港男演员出演,更没有人规定女一必须内地女演员出演,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应当做如此区分。” 只不过令杜其峰本人都没想到的是,他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迅速风靡内地影视行业。 晚上,当王晖看到网络上内地男演员一个个跟过年似的喜庆模样,并且一个个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转发杜其峰的采访片段的同时感叹:不必抱怨,生活总会慢慢变好。 简直乐的眼泪都要出去来了。 这些人竟然把这一切归功于杜其峰的施舍? 他点了根烟,刚抽了口,忽地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给合拍片树立了一个新样板,内地男一搭配港台女一的新样板。 他又想起了先前徐容所说的“新规矩”,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多重巧合凑到一起的结果,可是从头梳理了一遍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过程也许是巧合,但是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他夹着烟,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就那么静静地立在电脑前,过去他一点不厌恶跟人斗争,不如此,甭管多大的盘子,只能分到最小的那一块蛋糕。 在最直接的利益面前,谦让的唯一作用必然是为了多分一点。 可是此刻,他从来没有一刻像如此的恐惧斗争,因为他心中逐渐生出某种猜测,他和黄弈,只是徐容实现既定目标的过程中顺手捎带的,也许换一个人他会采取不同的手段,但是结果却不会有任何变化。 “徐老师,这些人真的太无耻啦,明明是你争取来的,他们却都说杜其峰的好。”酒店的房间内,王亚芹看着网络上内地男演员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对于杜其峰的仰慕和崇拜,极为不忿地抱怨道,“他们选择沉默我都不生气,但是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嘴脸,不感谢你争取来的权益,反而感谢杜其峰的开明和恩赐,到最后你反而是他么认为走了狗屎运的那个。” 徐容剥了根香蕉,笑着道:“我做这件事之前,也没指望他们会感谢我,甚至如果这次我失败了,不仅会被港圈抵制,内地同行恐怕也会骂我不自量力,但是事情嘛,总得有人去做。”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输赢 酒店的房间当中,李亘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照着《毒战》剧本,吭哧吭哧地憋着分镜头脚本。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目的是为了完成徐容先前布置的“作业”。 尽管他挂着助理的名头,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怎么做助理的工作,一来他不会做,二来他也抢不到。 王亚芹哪怕再忙,也不会把工作分派给他。 他能隐约明白王亚芹的小心思,在苦笑的同时只能暗暗无语,一个助理而已,自己又不会真抢,何必呢? 因为实在太闲,他只能尽可能的观察学习杜其峰怎么拍摄、调度的,但是忙完一天之后,他往往才会发现,除了最后一个镜头,其他的他几乎全给忘了个干净,而且每每事后回想,他总感觉如果让自己执导自己基本上也会使用大致相当的手法,也就根本没有半点感悟和心得。 但是,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点的,明白那只不过自己脑子里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缘故。 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他才想了个法,就是眼下正在干的事儿,提前写第二天要拍的脚本,然后再跟实际拍摄对照。 至于《毒战》的分镜头脚本,他根本不想多看一眼,因为过半的戏份,杜其峰都没按照脚本来。 听到徐容“但是事情嘛,总得有人去做。”这句话,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徐容和自己最大的差距并非年龄比自己大点、挣钱比自己多点以及勾心斗角比自己强点,反正在他看来,如果费了半天劲反而便宜了一帮白眼狼,那他宁愿让事态糜烂下去。 徐容瞧着王亚芹仍旧满脸的不乐意,笑了笑,也不再劝。 他要培养李亘当大导演,但是从没想过培养王亚芹往管理方面发展,也不知道是懒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他有点不太乐意重新去适应一个新助理。 自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单单为对付王晖、黄弈而大动干戈,作为投资方股东、审核方代表,在进组之初,就具备超然的地位,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哪怕杜其峰。 一来杜其峰第一次北上,能不能克服港台导演水土不服的通病犹未可知,其次是《毒战》的剧本本身的尺度决定了这部戏很难找到第二组投资方,毕竟海澜、央视、中影联合投资,再加上他主演,从某个特殊的角度上,称之为“银河战舰”并不为过,内地影视圈也凑不出第二组。 至于内地同行对杜其峰的吹捧和抬举,他倒是无所谓,只要他能始终保持最强的市场号召力,内地男演员作为一个整体分的蛋糕越多,他作为第一个下刀切割的,也将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自己吃了肉,绝不能不让同行喝汤,不然纵然再会做人、再强的技艺,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再者,资本的逐利本性决定了香港导电影市场的格局是不可能长久的,长此以往,必然引发内地资本的反抗。… 徐容见趴在电脑跟前,双眼无神地发呆的李亘,道:“说说你的看法。” “说什么?”李亘抬起头,怔怔地瞧着他,“噢,我刚才在想一个镜头该怎么拍。” “就是,你怎么看眼下的结果。” 李亘跟背课文似的,毫不犹豫地道:“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徐容笑眯眯地打量着李亘,直到李亘眼神开始四处乱飘,才笑着问道:“你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他可以确定的是,尽管这句话对于绝大多数国人而言耳熟能详,但这个“绝大多数”并不包括性格向来叛逆的李亘。 李亘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既不敢撒谎不是自己想的,又不好意思承认是请教了别人。 因为他真不确定,徐容到底会不会。 徐容也不再刨根问底,道:“道理是没错的,但是千万不能生搬硬套,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尤其要注意结合《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式方法》这篇进行实际运用。” 李亘懵了,他压根不知道徐容在说什么,正说着斗争和团结的事儿呢,怎么就关心起群众生活来了就? 徐容也瞧出了李亘的窘迫和茫然,不再就此多提,转而问道:“你怎么评价杜其峰?” 李亘嘿嘿笑了笑,道:“技术上是真牛逼,不过要是说勾心.” 瞧着徐容的眼神不对,他立刻改了口:“要是说管理水平,他跟你那差了根本不是一星半点!” 大概担心徐容揪着话中的语病不放,李亘说着还使劲竖了竖大拇指。 徐容想了一会儿,摇着头道:“杜其峰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其实真要说起来,我们俩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下不仅李亘,连坐在对面的王亚芹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平手?” “对。” 徐容感觉房间内的温度有点热,走到门边将空调温度下调了两度,道:“头一个回合,我揪着王晖的小辫子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第二个回合,实际上是我输了。” “输了?” “是啊,输啦。”徐容叹了口气,下午听到杜其峰面对媒体说出那句话时,他才幡然醒悟,杜其峰采取了不对称战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迎着二人疑惑的视线,他笑着解释道:“看斗争的输赢,不要依据喝彩和呐喊的声音高低来判断,而要去看谁是最终的获益者,有的人笑,不见得就赢了,有的人哭,也不见得就输了,你们觉得,把黄弈换掉这件事,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李亘和王亚芹对视了一眼,都没敢回答,获益者很明显,是国内的其他男演员,可是他们又不能实话实说,因为那么说了,不仅显得徐容很蠢,道出了内心真实想法的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徐容见俩人默然无语,道:“获益者很多,从眼下来看,是我,因为我掌握了剧组内最大的话语权,但是即使不换黄弈,其实也差不多,其次是内地同行,多年以来限制他们的玻璃天花板被凿开了个窟窿。”… “但如果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这件事最大的获益者应该是杜其峰,实质就是我废了半天劲全给他做了嫁衣。”徐容并不大介怀地道,“杜其峰今天下午对媒体说的话,的确得罪了一部分香港男演员,因为合拍片的男一不再是几个人的专属,但是只要有内地雄厚的资本为杜其峰撑腰,香港男演员对他的影响很小,而眼下的事实就是,杜其峰成了在内地最受欢迎的导演,这种欢迎会逐渐转化成口碑,再影响普通观众。” “不能吧,再说了,要是《毒战》票房不行,这些都不白瞎啊?” 徐容拿起了茶杯,对李亘说道:“你难道就没发现这件事有两个疑点,首先就是媒体的消息实在太灵通了,前脚刚把黄弈换掉,后脚记者就来到了片场,再者杜其峰不是你,不会被媒体的三言两语激怒,尤其是在剧组陷入争议的情况下,他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外界广泛,以他的经验,每一个字都可以说是深思熟虑过的,短时间来看,他的确得罪了一部分香港人,但是对媒体说的那番话的影响实际上还没有开始体现。” 王亚芹皱着眉头,不解地道:“还没有体现?” 徐容抿了口水,道:“内地能撑票房的导演就那几个,每一个都被所属的公司宝贝的不得了,所以很多内地的公司不得不使用香港导演,但一直以来,在内地证明过能力的香港导演都极度抗拒内地演员出演男一,香港演员的片酬太贵了,贵到什么程度呢,已经贵到了极大的压缩了内地影视公司的盈利空间。” “相反,内地演员出演内地投拍的戏片酬要便宜的多,再加上各种人情价,就比如我出演《毒战》,平均算下来一个月仅仅只拿了一万块钱,打白工都没有这么个打法,按照市场价,海澜仅我一个人的片酬就省下来至少两千万,加上孙洪雷他们几个,林林总总的至少节省了三千万,这三千万于投资方而言都是盈利,但是香港演员可不讲任何情面,该多少就是多少,少一分都不答应,所以对于内地的影视公司而言,他们其实同样反感使用香港演员。” “基于这种情况,内地的影视公司估计非常希望《毒战》能够叫好叫座,可以这么说,如果票房惨淡,老刘、我、杜其峰心情不会好,但是国内的影视公司老板绝对也不会有多开心,因为这这证明内地男一搭配港台女一这条节省预算的路子行不通,意味着以后他们必须咬牙捏着鼻子花大价钱去请港台演员撑票房。”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基本上可以断定,《毒战》定档之后,无论国产片还是进口片,哪怕定档在竞争激烈的暑期档,同行也会尽可能的给《毒战》空出至少半个月的档期,用《毒战》的成功,向市场和行业证明,内地男一搭配香港女一,不仅可行,而且还能大获成功,一旦如此,杜其峰立刻就能会成为内地各大影视公司竞相追逐的香饽饽,毕竟谁也不能拒绝一个既能玩命挣钱,又能拼命省钱的导演。”… 李亘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这,不能吧?” 徐容嗤笑了声:“杜其峰在片场性格的确火爆了点,但那也是分人的,他对我从来没红过一次脸,而且,他说出那种话,几乎相当于得罪所有的香港男星,没有天大的好处,你真当他傻吗?” “一旦成功,他立刻就能比肩张一谋、冯小钢,跻身内地具备强大号召力的顶级大导之一。” “嘶。”李亘悄咪咪地合上了笔记本,“我怎么突然感觉,导演这行,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干?” “哪行都差不多。”徐容笑着道,“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导演不难,想做一个既能把控场内,又能把控场外的好导演,比你想象的要难得多。” 而与此同时,二楼的一间包房当中,杜其峰做东为文永珊和余诗曼接风洗尘。 “杜导,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敬您一杯。” 文永珊凭借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成功接替黄弈出演女一,而落选的余诗曼尽管失落,可是并没有抱怨半句。 她来之前,经纪人就告诉过她,即使这趟不成,下一趟必然能成,前提是她可以失落,但绝不能表达不满的情绪。 杜其峰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使用香港女演员担任女一。 她自然能够明白其中的深意,因此杜其峰提出希望她能客串一个镜头不多的角色时,她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正聊着,文永珊见游乃海进门,问道:“徐老师没来吗?” 游乃海笑着在杜其峰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了,道:“他说他在拍戏期间没有喝酒的习惯。” 姜浩文顺势补充了一句,道:“这个倒是事实,我听内地的朋友说,确实是这样。” 叶旋闻言,也接上了话茬:“我听说其实不是这样,主要是他不能喝,据说每次跟人喝酒从来都不吃热菜。”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不吃热菜,什么意思?” “就是还没等热菜上来,就已经喝的钻桌子下面去啦,哈哈哈。” 叶旋孤零零的笑声于包间内回响,而两三秒之后又极为突兀的戛然而止,因为她乍然发现,房间内不仅没人回应自己,而且每个人看着自己的视线都怪怪的。 她又莫名地笑了声,似乎是先前笑意的残余,迎着众人的视线,问道:“怎,怎么了,难道不好笑吗?” 杜其峰咳嗽了声,意有所指地道:“这个故事,先不论真假,如果他自己来讲,会很有意思,但是如果换个人,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包间内的气氛陡然沉凝下来,似乎都在猜测着刚才叶旋的那个笑话会不会传进徐容的耳朵里。 文永珊视线转了一圈,细长的眉头挑动了下之后,出声打破了沉默,道:“听说他的业务能力很强?” 杜其峰沉吟了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非常强,而且是那种超出想象力的,真实。” “导演这么看好他?”卢海朋和林樰几人,不解地望着杜其峰。 余诗曼诧异地瞧着林樰等人,问道:“你们,还没有跟他对过戏吗?” 所有人在对视了了一眼之后,又极为整齐地默默地转向跟组的编剧游乃海。 游乃海本来正专心地对付着饭菜,这是他今天的第二顿饭,考虑到等会儿还要喝酒,他根本没有闲心管别的,在意识到房间内的静默后,他抬起头,才发现整屋子的人全都盯着自己瞧,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含糊不清地道:“噢,快啦快啦。” 最近两天,他一直在思考怎么给徐容的小姨子加一场露脸的戏份,根本没抽出功夫考虑别的细节。 第二天窗外的夜色仍然深沉之时,王亚芹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后敲开了徐容的房门,而后交给徐容一页崭新的仍散发着油墨味的剧本。 第四十章 准备 徐容望着门外的王亚芹,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脸上溢满了疑惑。 平时在家,徐容一般六点钟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再把小张同学从床上薅起来,到了七点钟小张同学收拾妥当,而他也进行二十分钟的全面热身,就会开始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的晨练。 尽管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可是对于剧组五点钟就得爬起来的日常,他仍有点不太习惯,虽说白天等待的空闲里或者戏份拍完之后他可以躺车上眯一会儿,但是早上的一个钟头和下午的一个小时的感观效果是完全不对等的。 昨天他记得清清楚楚的,今天自己也许有一场戏,但是快的话也得晚上,因此被王亚芹砸开门时,他心里有点怨气,开了门之后,揉着惺忪的眼睛,不解地望着门外挎着大包小包,明显准备出工的王亚芹。 没容他说话,王亚芹直接将一张纸递到了他跟前:“徐老师,今天的通告,两场戏都有你。” 徐容在愣了一刹那之后,下意识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按照原定的拍摄计划,在确定了女一杨小贝由文永珊出演之后,接下来主要以她的戏份为主,通告单上只有他一场戏,还是晚上,实质上他已经做好了休息一天的准备,因为按照过去近二十天的拍摄经验,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完成全天的拍摄计划的。 “走廊上凉,你先进去我给你说吧。”王亚芹将他推进了房间道,“今天早上三点的时候统筹通知临时更改了拍摄计划,据说是昨天晚上编剧喝了点酒,突然有了灵感,然后熬了个通宵把新剧情给赶了出来。” “伱先刷牙洗脸,我把要带去片场的东西收拾一下,据说第一场有打戏,即使一切顺利,天黑前能拍完一场就得谢天谢地啦。” 徐容心中默默地招呼了两句游乃海的家属,他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可以预料的是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而对于游乃海偶尔的所谓“灵感”,剧组从他到场务,每个人都深恶痛绝,因为游乃海的灵感并非在原剧情之上凭空增加,而是很大的机率要废掉先前拍摄的一些素材。 不过偶然间听过郑钊强关于王佳卫执导风格的感慨之后,徐容倒是不再介怀,相比于同为香港导演的王佳卫,杜其峰和游乃海的效率已经高的太多太多,至少杜其峰拍戏的时候有剧本。 他将A4纸上的内容大概过了一遍,递给了王亚芹,道:“那我去洗漱,你帮我拿着,等会儿上车了我再好好捋捋。” 要拍的香港七人帮被张雷设计暴露后,他和七人帮汇合回到酒店处理黎振标、黎树昌叔侄二人的一场戏以及他和七人帮吃饭的一场戏。 “哗啦。” 掬了一捧冷水轻轻地敷在脸上,困意瞬间消褪大半,游乃海新写的两场戏很有点意思,全是香港七人组、黎振标、黎树昌以及蔡添明十人的戏份,十个人当中,除了他之外,每个人至少都有一句台词。 自从花了两百多万报了个课外一对一辅导班,一直以来,台词都是他的强项,这点业内外也有目共睹,也正是因此,很多他在戏中即兴的台词,播出后都能在网络上风靡一时。 以前多位影视评论人都曾评论,他的台词极具感染力,游乃海虽然不太经常去片场,但也应当了解他的表演风格,很难说没有故意的成分。 但是不要给蔡添明太多的台词,是他之前跟游乃海提的建议,这是蔡添明本身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一个被监视状态的黑色产业资深从业者,一大半时间被人民卫士拿枪顶着脑门要求配合,另外一小半时间则是和已经被他出卖的干爹等社团大佬呆在一起,他所说任何一句话,都是经过思考的,因为很有可能哪怕一句不必要的误会,就会造成自己被张雷等人直接击毙的悲惨下场。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了张雷多疑的性格。 洗漱妥当下了楼,到了酒店门口,正要上车,偶然的一瞥,徐容望着在剧组多辆车灯光的照耀下,停车场角落里、路对面的车窗伸出来来的长枪短炮,不由喃喃自语道:“现在的狗仔,胆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吗?” 除了在家里,他已经习惯了被狗仔跟拍的生活,哪怕他武装的严严实实打车去酒吧喝酒,一样逃不开被媒体全程跟拍的尴尬,以至于恨不得他放一个屁,立刻就有一群狗仔疯狂的扑上来闻一闻其中氮气的含量,以分辨他最近吃的素食多一些还是肉食多一些。 面对这种毫无隐私的状态,最初他也相当烦恼,但是后来渐渐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经常出去聚餐、喝酒,但是见的人都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所以有些媒体从业者形容他的生活“就像人到中年的陈道名穿着高领毛衣躺在沙发上看书”,活成这种模样,有一部分是他主动选择,但很大程度上都是被逼无奈,这是职业的特性决定他在享受了高额的工作酬劳之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过去他住的酒店周围经常有狗仔二十四小时偷拍,甚至他隐约记得有两组狗仔两班倒连续偷拍他长达一年半之久,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见了踪迹。 而这些狗仔最活跃地点往往是他随剧组入住的酒店附近,在片场,那么多人瞧着,再加上剧组的场务维持秩序,狗仔去了恐怕连衣服衣角也拍不着。 但是蹲在剧组酒店周围就不好说了,以杜其峰的性格,每一个跟他合作的艺人工作压力都不会小到哪去,晚上难免要喝酒放松放松,若是剧组夫妻,酒精的作用之下,在车中或者进入酒店后搂搂抱抱或者牵手也并非不可能发生。 若是没逮到,狗仔顶天稍微浪费点时间,可是一旦某个窗户忘拉窗帘,除了能让他们欣赏一场非高清激情戏之外,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至于封口费多少,那就要根据艺人的咖位来算了,若是逮到他,恐怕起步价百万都打不住。 因为各方媒体都清楚,近年来他一直站在内地男艺人最顶层、商业价值堪称第一人,一则有图有真相的出轨新闻,即使不能彻底毁了他,也能将他从巅峰拉下来。 到那时候损失恐怕就得是以亿为单位进行衡量了。 而昨天黄弈被换掉之前,文永珊和余诗曼先抵达剧组的蹊跷事件,短时间内也让《毒战》汇聚了国内大部分媒体的注意力。 号称投资一亿五千万的豪华巨制,香港著名导演杜其峰执导,内地顶级男演员徐容、孙洪雷领衔,诸多一线演员如李洸洁、钟汗良、黄弈、佘诗曼等人出演,自建组的那天起,便汇聚了国内媒体和影视行业的注意。 而黄弈的中途离组风波更是将《毒战》剧组推上风口浪尖,尽管赵俊凯和杜其峰都一口咬定黄弈是出于健康原因请辞,但是实质上,这样的借口,谁信谁是傻子。 外界一致的观点是,《毒战》剧组必然爆发了巨大的矛盾,而且其激烈程度已经到了必须通过换演员才能暂时压制的程度。 他预想过剧组短时间内会汇聚大量得记者,但是没想过会如此的明目张胆。 见不远处一辆金杯面包有点眼熟,他冲着车窗挥了挥手,过了几秒钟,车窗开了,露出俩锃亮的脑门。 徐容高声喊道:“兄弟们,先去吃个早饭睡会儿吧,今天估计没啥新闻。” 俩狗仔你瞧瞧我,最终茫然地目送徐容上车。 “我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拍戏这么累。” 车上,李亘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眼下尽管天色还黑着,但已经六点钟,实质上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徐容压根没搭理他,捏着剧本,轻声念道:“你们两个混蛋,害得我们暴露了。” “你们两个,混蛋,害得我们暴露了。” “你们,两个混蛋” 李亘歪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徐容,问道:“哥,你这是” 他的话只秃噜了一半就没了声音,因为王亚芹已经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打扰徐容。 徐容重复了几遍之后闭上了眼睛,仔细琢磨着如何应对。 察觉到车内有点凉,王亚芹扯过了一条毛毯轻轻地搭在了徐容身上,同时不忘瞪了李亘一眼,她五点的时候给李亘打过电话,让他早点下来把车里空调打开,可是这家伙差点比他们下来的还要晚。 李亘自知理亏,尴尬地笑了两声,挂了电话之后,他本来打算再睡十分钟,可是过了十分钟之后,感觉时间还来得及,他又想再多睡十分钟,来回几个十分钟,等他从床上爬起来,隐隐约约的记得王亚芹似乎让自己做什么事儿,可是到底要做什么,他是死活也想不起半点。 而徐容的脑海中,则是梳理着自己和各方人物的关系,进而涉及新剧情之下人物的行动。 他的一切行为动机毋庸置疑,重获自由。 尽管和香港七人帮汇合后看似已经达成了目的,但实际情况他相当清楚,自己和七人帮的一举一动都在张雷的监控范围之内,但凡稍有异动,对方恐怕立刻就会收网,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也就完全打乱了张雷的计划,别说逃跑,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干爹以及其他六人,他心里有点愧疚,但也只是一点,相比于愧疚,更多的对未来的坚定。 包括干爹在内的香港七人组,在医院太平间被张雷抓到之后,他已经做好了他们为自己慷慨就义的心理准备。 干爹以及七人组被逮捕是他们注定的结局,但是如果他们没能全部落网,那就会形成于自己非常不利的局面,干这行的,报复心理相当强,恐怕逃出生天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追杀自己。 相比之下干爹被抓之后,自身的渠道和靠山没了,反倒是无足轻重。 因此,在能够抓到给七人帮定罪的证据之前,他和张雷属于最亲密的战友,因为张雷要人赃俱获一网打尽,他同样承担不起漏网之鱼的后果。 他不清楚游乃海写“你们两个混蛋,害得我们暴露了。”这句台词时有没有其他的想法,但当他看到这句台词时,心中愈发坚定了把七人帮弄死而非送入监狱的念头。 黎振标叔侄二人仅仅因为暴露了七人帮的身份给道上的朋友“哈哈哥”,就面临被七人帮弄死的威胁,一旦他们得知自己将他们的身份全都交待给了人民卫士,恐怕都等不到带回香港,当场就能把自己给崩了。 不过类似的局面,他早已有所预料,无论是听到这句话,还是看着黎振标叔侄被暴打,他不能有一丁点的心虚,甚至还要表现出和七人组大致相当的厌恶以及漠视。 想到这,徐容睁开了眼睛,伸出了手,王亚芹恰好将刚展开的笔记本和摘掉了笔帽的笔递到了他手上。 徐容习以为常地接过了,而后车内开始回响“沙沙”的笔尖和纸张的触碰声。 望着这一幕,李亘的眼睛当即直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年过年王亚芹能拿那么多年终奖了,如果他是老板,就冲刚才那个递笔记本的动作,至少得多发一千块钱。 而在另一边,香港演员所在的车上却并没有那么安静,念词的声音一遍遍的响起,偶尔的还会停下来相互讨论一会儿,尽管游乃海刻意限制了徐容的表现维度,但是因为昨天晚上杜其峰和游乃海对其超高的评价,没人再敢轻视半分。 内地电影演员的业务水准一向不如香港演员的论调,早已通过媒体宣传了几十年,在剧组内部的话语权上,他们不敢跟徐容争,也争不过,但是在吃饭的家伙事上,他们也不能丢了香港演员的场面。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拍摄 时节进入十二月,街道两侧的行道树被凛冽的北风剥的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孤零零地伫立在形同虚设的冬日之下。 剧组临时租下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一角,徐容倚着墙,出神地望着在杜其峰的指挥下忙碌的各组工作人员。 片场内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高,行动又极为麻利,跟做贼似的,他看的出来,相比于他的不满,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内心由衷的感谢游乃海八辈祖宗,眼下天天零下的室外温度,拍外景又总是一忙活一整天,穿的厚了,干活不方便,忙起来还总出汗,可是穿的少了牙齿根本忍不住打颤,酒店里头温度既不热,也不冷,上厕所又方便,简直是最理想的拍摄场地。 片场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在剧组的工作人员布置场景的同时,今天将会参与拍摄的10人一个个都拿着剧本,或站或坐,对照着场景,沉吟思考着。 照常,徐容一般不会从车上下来这么早,可是今天不行了,游乃海熬了个通宵把剧本扔给剧组后就不管不顾,苦的却是他们,没脚本、没丝毫准备,一切都得摸索着来。 眼下就是摸索的过程,通过现场的布景对规定情境形成清晰的概念。 正准备给演员讲戏的副导演郑宝瑞望着这一幕,尤其是发现徐容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某个问题,他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准备再稍等片刻。 过了半晌,眼瞅各组即将就位,郑宝瑞咬了咬牙,凑到了徐容跟前,笑着问道:“徐老师,您看要是不忙的话,咱们先说下等会儿位置怎么走?” “哦,好。” 见徐容点头,郑宝瑞扶了下眼镜,而这个动作似乎焕发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连带着让他的腰杆也挺直了起来,他转过头,冲着七零八落的香港演员以及旁边的演黎振标、黎树昌的李镇起和覃凯二人道:“各位老师过来一下吧,我给大家说下戏。” 见几人都围过来,郑宝瑞开始安排起位置,他先是拍了拍手边的沙发,道:“徐老师坐在这里,然后李镇起老师和覃凯老师你们坐在徐老师的对面,张召辉老师你坐徐老师旁边,卢老师你坐在徐老师侧方的这个沙方上,林樰老师伱斜靠在卢老师对面,等李镇起老师在倒地之后,卢老师你起身,从徐老师跟前跑到林老师旁边” 说完了演员的站位,郑宝瑞转过头,对李镇起和覃凯二人说道:“两位老师和吴廷晔老师、姜浩文老师的动作配合是接下来这场戏的重中之重,等一会儿咱们的动作指导易老师会给你们单独排练,不过在挨打之前,一定表现出你们的畏惧情绪,因为你们二人的疏忽,导致一直站在你们幕后的七人帮暴露,你们的内心相当忐忑、畏惧,因为你们很有可能为此丢掉小命。” 而后他又转过头,冲着林樰等人说道:“你们这两场戏的情绪是复杂的,首先对于二人把你们暴露相当愤怒,但是这次毕竟做成了一笔一亿两千万的大生意,所以算是柳暗花明.” “另外还有一点大家都要注意,我们拍这两场戏不是为了教唆观众怎么从事黑色产业,更不是为了宣扬暴力,而是告诉观众这个产业链内部的人心有多黑、手有多狠、真实有多可怕。” 徐容、李镇起和覃凯都是内地人,对郑宝瑞的话习以为常,可是香港的演员听了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颇为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当着徐容的面,又不好讨论。 不远处,按照经纪人嘱咐早早的到了片场的余诗曼坐在椅子上,拿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她听不清郑宝瑞说了什么,但从几人交流的举动当中,她发现了一些小细节,郑宝瑞每说两句,视线都会下意识地回到徐容身上,并以征询的目光停顿一到两秒钟。 而徐容似乎在听,又似乎走了神,但每当郑宝瑞看过去,他都会下意识地轻微颔首,也不知道是表示了解,还是表示赞同。 两人的交流,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前她见过一个社团的大佬去剧组客串拍戏,当时的情形与眼下大抵相仿。 郑宝瑞讲完了戏,见一个个都沉默着,问道:“各位老师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没。” “明白啦。” “那四位老师先跟易指导准备一下,二十分钟之后咱们开始走,怎么样?”郑宝瑞指着走过来的个头不高留着中分的武指,外号发瘟的易天雄问道。 而此时监视器后,杜其峰瞥了一眼旁边熬了个通宵依然神采奕奕的游乃海,轻声问道:“十个人,九个人都有一句词,就徐容没有,你就不担心他回头给你穿小鞋?” 他如今也算瞧了个明白,尽管组里大部分成员都是他找来的,但一旦面临选择,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徐容一方。 游乃海一点也没觉得困,俩眼睛不时期待地扫一眼片场,道:“不不不,他会感谢我的,我有预感,接下来的这两场戏,会成为整部戏最精彩的片段。” 闻言,已经卸任掌机的郑钊强扭过头来,却并未说话,如他所料,性急的杜其峰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游乃海摇了摇头,正要思考如何解释才能让二人明白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每每和徐容聊天时,每到关键点,徐容总是嘴角勾起,露出一丝高深莫测而又意味难明的笑容。 他不再试图解释原因,而是在两人的注目之下,嘴角微微勾起。 做出这个动作之后,瞧着二人探寻的视线渐渐收回,而后低头沉思,脸上时而恍然、时而迷惑,没来由的,他的内心乍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一刻,他懂了,这是装逼的高级形式之一,也既笑而不语,其核心本质,是不懂装懂。 “啪。” “你要死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正在游乃海暗自感叹今日始知装逼之爽时,杜其峰的巴掌朝着他的脑门直直扇来,得亏他闪的快一点,勉强使让巴掌落在了肩膀头。 “呵呵,我就是冥冥之中的感觉,冥冥之中的感觉。” 杜其峰闻言嗤笑了声,知道游乃海在胡扯,因为游乃海冥冥之中总是感觉自己和许多脸蛋漂亮、身材性感的女孩有缘,但事实证明,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导演,都准备好啦。” 对讲机中传来的声音让杜其峰收回了思路,他拿了起来,放在嘴边,道:“走一条看看。” “好。” “预备。” “action。” 镜头前,徐容坐在沙发上,面对李镇起和覃凯二人而坐,他的屁股只一半坐在沙发上,另一半在外头,上身相对于笔挺的二人稍微弯一点,较东倒西歪摆着各种poss的七人帮,又稍显严肃。 干爹是带他入行的前辈,也是他所生产的产品的全球供应链分销商,掌握着他产品100%的出货渠道,无论从亲疏关系还是利益角度,他都不得不对干爹和肥成等人保持尊敬,另外一点,他已经将七人当作诱饵卖给了张雷,为了麻痹张雷,同时也为了麻痹干爹七人,他必须谨慎地保持着和过去如出一辙的相处状态。 他的眼睛望着坐在对面等待审判的“黎振标”和“黎树昌”,但是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二人身上,余光于七人帮间流转,尤其是其中演他干爹的卢海朋以及演七人帮大脑肥成的林樰,更是他重点盯防的对象。 在某一刻,他和林樰的视线于半空相接。 彼此愣神了刹那之后,徐容的视线立刻转为平视,大大方方的望着他,干裂的嘴唇慢慢咧开,释放出了一抹憨厚、纯粹而又含蓄的笑容。 林樰同样轻轻笑着颔首。 他来剧组之前除了知道电影的名字叫《毒战》,其他的完全一概不知,包括拍什么类型的电影、演什么角色,这些杜其峰都没告诉他,他是前几天进组之后才拿到的剧本,接风宴之后才逐渐从游乃海那了解了角色定位以及和其他人物的关系。 但是游乃海并没有仔细跟他说肥成和蔡添明的关系,因为他演的肥成和徐容出演的蔡添明,几乎没有明面上的交集。 但徐容释放的那一抹纯朴的笑容,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一个邻居家经常见面但性格又十分腼腆的男孩,因此刚才视线对视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回以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你们两个混蛋,害得我们曝.曝光了。” 随着张召辉愤怒的呵斥,徐容愣了下,收回了视线,愣愣地瞧着张召辉,一句台词也能念错? 坐在杜其峰旁边的游乃海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太紧张了。” 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对,杜其峰竟然没喊停。 扭过头,见杜其峰一脸懊恼的模样,他笑了笑,道:“我建议你给他们每个人设计一个适合他们的特点,不然就这场戏三天也拍不下来。” “停。” 杜其峰没搭理游乃海,冲着对讲机道:“重新来。” 他没说哪不对,角色定位游乃海都跟他们每一个人谈过,张召辉的台词设计的实在太过普通,尤其是和他身边独狼似的徐容的对比之下,那点狠劲实在太过表面,尽管他腰背挺的笔直,语气狠厉,可是气势实在太过稚嫩,而且大概被徐容的气场压制,以至于连一句简单的台词都给念错了。 张召辉轻吸了口气,尽管和徐容之间只有一二十公分的距离,可是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刚才就是因为发现旁边的徐容身体朝自己一侧靠了靠,多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结果嘴皮一秃噜,连词都给忘了。 “不好意思。”林樰突然出了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他又笑着伸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我去下洗手间。” 出了门,见张召辉没跟上来,林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上厕所的打算,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给张召辉争取平复的时间。 因为他相当笃定,只要徐容一直施加强影响,张召辉的表现不仅达不到杜其峰的要求,而且只会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很可能连台词都念不出来。 同演者之间的影响并非仅仅通过台词一种形式,在恰当的时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让同演者的发挥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但反过来,一旦卡在同演者的节奏点上施加影响,同样也会给同演者造成一种极为难受的心理负担。 在日常生活当中,如有人正在说话,倾听者之一忽然撇嘴或者翻白眼,必定会给正在表达者心理某种冲击,打乱对方的表达节奏甚至完全终止对方的表达,表演也是同样的道理,即使表演者本人强行忽视,导演也不能当作没看见。 林樰之所以感受较为深刻,是因为刚才对视那一刹那,徐容同样给他出了一道难题,那个憨厚而又纯粹的笑容。 这是一道具有准入门槛的题,没有相应的生活经历,根本接不住,一旦漏掉,都不用别人提醒,自己就不敢再往下演,因为这条确定已经废了,在影院的荧幕上,演员脸上肌肉的轻微跳动都能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的视野当中,更遑论那么明显的笑容,一旦同演者没有给予回应或者回应的方式不符合观众的普遍认知,是要闹大笑话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容给出的题,完全符合两人的身份定位,肥成是蔡添明干爹的朋友,也就是蔡添明的叔叔辈,那么打招呼,简直合情合理。 其实在林樰看来,张召辉之所以会犯那么低端的失误,主要是心理上的轻视造成的,香港影视行业发展较早,顶级一线男星都具备鲜明的个性特征,而二三线的配角则完全不然,但每一个演员都有几手拿手的“公式化”配角塑造塑造方式,通过赋予人物与众不同的典型外部特征,将人物立体化,简而言之就是脸谱化,简单足够简单,但是也确实好用,每个演员到了镜头前,都能把角色给观众留下印象。 尽管都源于斯氏体系,但久而久之,再加上舆论的宣传,对于内地学院派,难免产生轻视,徐容又那么年轻,别说张召辉,就是他在此之前,哪怕杜其峰和游乃海言之凿凿,他也没有太过重视。 但经过刚才一条戏,在没有一句台词的情况下,徐容愣是把所有人都给照顾了个遍,也就意味着往常的脸谱化的塑造方式,没那么好用了,因为他们必须注意徐容随时抛来的难题。 《毒战》这个钱,不好挣啊。 林樰特意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他耽误点时间,杜其峰不会说他什么,可是张召辉要是没能缓过来,今天的拍摄就会转变成一场灾难。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生气 林樰回到片场时,发现各组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一副随时准备开拍的架势,唯独导演、编剧以及演员却在各忙各的。 走廊当中,游乃海搂着张召辉的肩膀,脑袋凑成了一块,低声嘀咕着。 靠近房间门口的地方,杜其峰正与头发花白的卢海朋连说带比划的交流,林樰经过时,正巧杜其峰双手握拳,放在腰部上方,做出了小跑的姿态。 套间内,个头不高的武指易天雄则是在给吴廷烨、姜浩文以及李镇起、覃凯四人排动作,五人有说有笑,氛围相当轻松。 徐容仍歪在沙发上,端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红枣姜茶,听着妆容精致的文永珊仿佛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时而点头沉吟,时而哈哈大笑。 林樰进门的过程中,不知道文永珊说了一个什么话题,俩人同时哈哈大笑,大概笑的动作大了,徐容端着的杯子里的姜茶溅出了点,文永珊忙细心地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帮他擦手背上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水珠。 这个动作本没什么,不知为何,在文永珊俯身靠近的过程中,徐容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文永珊愣了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徐容,惊讶道:“呀,徐哥你,你躲那么快干嘛?” “难道还怕我占你便宜嘛?!” “哈哈哈。” “徐老师。”林樰走近了打了声招呼,“伱天天不是红枣姜茶就是红枣枸杞茶,不上火吗?” “哈哈,习惯就好啦。” 文永珊见林樰回来,道:“那你们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啦。”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等文永珊离开,徐容抬了下手,王亚芹当即跑了过来,接过纸杯转身离去。 林樰发现了奇妙的一点,自文永珊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徐容的目光就没再碰她一下。 这让他顿感匪夷所思,作为男人,尽管年龄已经能当对方的爸爸,可是面对如此活力四射的女孩子,他仍忍不住升起拯救对方于苦海的念头。 用游乃海的说法,这人世如滂沱苦海,作为一个有能力拯救他人的正常男人,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脸蛋漂亮、身材较好、曲线妖娆的年轻女孩堕入其中苦苦挣扎,见死不救不违法,但是会遭天谴! 他瞧着徐容,冲着文永珊离去的方向指了指,道:“你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样?” 徐容沉吟了一瞬,道:“天赋非常好,但又不是那种特别拔尖的,如今的影视环境,根本不给女演员时间。” 文永珊有一定的天赋,但是并没有周讯、宋嘉那么离谱,让人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个好苗子。 林樰也听出来了他在客气,文永珊哪能当得起“非常好”的评价,笑了笑后,问道:“你觉得,她如果到内地发展,会顺利吗?” “哦,还行吧,喏,说一句不太客气的,五年之内王紫萱会比她发展的好,五年之后,王紫萱不如她。” 林樰在片场扫视了一眼,并没有见到他小姨子的身影,问道:“怎么说?” 徐容想也没想地道:“王紫萱的眼里没钱,单纯,让人喜欢,但单纯终究会随着经的苦难越来越多慢慢消磨,会经历阵痛、彷徨,等想开了,豁的出去了,属于她的黄金时间也就过去了。” 林樰明白了徐容的意思,文永珊的眼睛里全是钱。 走廊上,余诗曼看着垂头丧气的走过来文永珊,笑着道:“看,我都跟你说了吧,你偏不信?!” 文永珊瞥了一眼房间的方向,气呼呼地翻着白眼道:“都说杜导特别擅长打击人的自尊,但是我发现他更会。” 余诗曼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你跟他相处的时候感觉很,很舒服,但是一旦越过某个界线,他就会立刻让你意识到你在他心里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就刚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就是他不小心把水杯的水洒在了手背上嘛,我本来想帮他擦擦,结果他竟然压根不让我碰他的手,不是,难道我长的很丑吗?” “哈哈哈。” 余诗曼听了,愣了好大一会儿,忽地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文永珊的话其实是绝大多数女星甚至女人的心态,自信完全来源于脸蛋和身材。 “哎呀,你不要笑啦,好丢人呀。” 余诗曼慢慢止住了笑意,安慰道:“其实这并不能说明你不够漂亮,只是证明他能有今天的成功并非单纯的运气使然,如果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和他有过节的人随便设个局,就能让他完蛋。” 她说着,忽地叹了口气,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脱下衣服你就会发现.”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随着郑宝瑞的声音传来,余诗曼立刻闭上了嘴巴。 “预备。” “action。” “你你们两个混.混蛋,害得我们暴暴露了。” 徐容听到张召辉疯狂结巴着将台词说出来,心中稍感意外,相比于上一次,张兆辉这次设计明显让角色具备了突出特点。 张兆辉大高个,瘦长脸、宽额头,两条卧蚕眉加上微黑的肤色,显得整个人很有威严,但他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给了整张脸极其宽阔的可塑空间。 而在《毒战》这部戏中,张兆辉一身西装,面容冷峻,身形干练,强行把结巴这一经典但又普通的手法糅合进自身所要塑造的角色上,并没有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在如今的影视作品当中,所有出场的人物,尤其是男性配角中,基本上存在80%的机率会出现一个结巴,相比于其他方式,这是一种极其简单却又极为有效给人物增加显著特征的处理方式。 一直以来,徐容很反感这种粗暴的设计,简单是简单了,可是这一特征也极大地限制了演员的发挥空间,结巴是某些天生自带喜感演员的专属,其他具备鲜明外部特征的人用,纯粹就是偷懒。 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并没有喊停,张兆辉只是诸多香港演员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再加上时间太过紧张,他也没能指望他能把一句台词玩出花样来。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到反应。”李镇起立刻接上了台词,在他“对不起”落下的同时,姜浩文抡起棒球棍一把“砸”在了覃凯的后背上。 “啊。” 覃凯痛呼一声,身体骤然跟触电似的扑到,“嗷嗷嗷”的趴在地上哀嚎。 旁边吴廷烨有样学样,李镇起同样扑倒在地翻滚惨叫。 瞧着李镇起在地上打滚,卢海朋慌乱的跟个孩子似的,一边起身跑开,一边念叨着:“哎呀,不要在这里弄死他们,带回粤江再搞吧。” “停。” 这次,杜其峰没再说重新来,李镇起、覃凯以及吴廷晔、姜浩文都不是专业的动作演员,尽管来来回回练了很多遍,但是别说杜其峰,哪怕坐在对面的徐容,也有点看不过眼,配合和反应都有点水平之下了。 不过徐容倒并没有苛责四人的配合,动作戏向来难拍,来真的容易受伤,来假的演员因为接受的刺激不够,演出来的和身体的应激反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他在意的其他人的应激反应,在覃凯“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眼睛多眨了一下,眼珠随着覃凯的身形,有一个轻微向下移动的过程,而后眉头皱起。 相比于他,卢海朋和张召辉的呈现方式要丰富的多,二人的身体明显有一个较为强烈的后仰反应,像是被惊到了,而且随着覃凯和李镇起在地上的翻滚哀嚎,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动了两下。 林樰则是站了起来,因为覃凯打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起身拍了拍不染尘埃的衣摆。 吴廷晔和叶旋面无表情,跟两尊雕塑似的,除了眨眼,自始至终,一直冷着脸,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最让徐容感到不解的林佳栋,这家伙一开始跟叶旋情况大抵相似,大有摆烂的架势,可是在某一刻,他的眼睛多眨了一下,眼珠随着李振起扑到的身形,发生一个轻微向下移动的过程,而后眉头轻微上挑后又归于沉寂。 简直特么的邪门! 杜其峰快步走了过来,冲着同样颇为尴尬的武指易天雄抱怨道:“动作太僵硬了,打的没使劲儿,挨打的人跟摸了电门似的,你们这是逗我玩呢?” 杜其峰说话的同时,无论站的坐的,没一个人吭声。 在徐容的直观感受当中,林樰是会演戏的,张召辉和卢海朋以及姜浩文水平有所欠缺,但是也能够说的上是演员,因为他们明显有意识的在设计人物,只不过准备的时间太过仓促,没能给出更合理处理方式,毕竟游乃海半夜写出来的剧本,满打满算,他们从拿到手到现在也才两个钟头的时间。 相比之下,吴廷烨和叶旋俩人就比较费导演了。 十几秒的戏,考验的不仅仅是演员对于表演的理解,还有眼界、阅历、文化等等各个方面的储备。 徐容曾仔细观察过,在表演当中很多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经常陷入“第一次”陷阱,如蔡添明这个角色,作为香港社团的中层骨干,他对于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因为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甚至面对妻子和两个小舅子的死亡,也没让他逗留分毫。 对于黎树昌和黎振标的挨打和哀嚎,他会感到厌烦,就像一只苍蝇在耳边飞鸣,但绝不会因此而惊慌。 林樰的表现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但卢海朋和张召辉的慌乱明显在演“第一次”,他们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展示着慌乱,丝毫没有丁点见惯了世面的大佬应有的模样,至于跟两尊雕塑似的叶旋,徐容倒也不奇怪,不会演戏的港台艺人,业内也早已给出了终极的解决方案:不要强行做任何表情,把自己的词念出来就是圆满完成任务。 一旦不会演还试图强行加戏,所造成的剧情情绪和演员情绪的隔阂会引起观众强烈不适,既然如此,那就让粉丝去充分发挥想象力吧,面瘫怎么解释都不会错。 唯一一个让他看不懂的就是林佳栋,这家伙跟请神附体似的邪乎。 杜其峰逮着易天雄和四人一顿吵吵之后,转过头又瞧了瞧其他几人,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如果把徐容和林樰拎出去,这场戏算是合格的,可是俩人不知不觉当中较上了劲,对比之下,其他人呈现的方式完全差了一个档次。 而且刚才他也看过,可以把林樰剪出去,但是徐容的位置是剪不出去的,因为每一个镜头都会也必须给到徐容。 徐容瞧着易天雄拽着李镇起、覃凯以及吴廷晔、姜浩文一边单练,杜其峰在监工,估摸着恐怕一时半会的排不成了,他也拍过打戏,是在《新上海滩》的拍摄过程中,一段短短一分多钟的打戏,他和黄小明俩人愣是拍了三天才过关。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给的钱多,还是杜其峰本身要求就比较高,平时拍摄时,他宁愿多准备几条素材不用,也绝不说“差不多”。 观众所看到一帧镜头,实质上可能融入了制作人员数个日夜的辛苦。 中午一点半,徐容只觉屁股有点疼,在沙发坐的太久了。 早上七点开工,一场戏,已经拍了六个半小时,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早上刚过来那会儿,一条没过,杜其峰还会跑过来给众人讲解、示范,可是自打过了九点钟,杜其峰跟撞了王佳卫似的,只是光让一遍又一遍的重来,再也不告诉演员该怎么演了。 没说哪不好,就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磨,这一磨,愣是生生的磨了四个小时。 而且让众人提心吊胆的是,杜其峰从始至终没再骂一句。 “重新来。” 杜其峰的声音再一次通过对讲机传达至片场各处,剧组的运转明显出现了迟滞,别说各组工作人员,就是徐容感觉自己也累的不行,一遍一遍的重复一段戏,他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 就在此时,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一把摘下了耳机,恶狠狠地盯着游乃海:“吃吃吃,少吃一顿能死?你除了吃了睡、睡了吃,还会干嘛?” 游乃海扭头看向别处,没言语,他刚才提了一句“要不先让大伙儿吃饭吧?”,杜其峰如此激烈的反应,也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眼瞅过了大半天,连一条戏没拍成,杜其峰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可是又没地儿可发,除了林樰和林佳栋,其他人跟徐容处在同一个画面当中完全成了背景板,而且还是在徐容本身没有任何台词的情况下。 但是游乃海又看的明白,卢海朋等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一头狼站在一群羊当中,即使羊再努力蹦跶,也吸引不了牧民的注意。 可是他更确定的是,在如此压抑低沉的氛围之下,杜其峰想让演员灵光一闪达成某种理想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杜其峰毕竟不是王佳卫,王佳卫从来不会因为演员达不到他的要求而跟自己生气,而只会让演员自己跟自己生气。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过去 剧组开机二十天,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粤语立体环绕之下,徐容发现自己逐渐掌握了一项新技能,粤语。 距离表达还有一大段距离,因为没有刻意学习,他眼下只会gang一些相对简单的词汇,但是如果别人用粤语跟他交流,他连蒙带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到杜其峰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他侧起耳朵仔细分辨,只不过和往常一气儿骂上半天并且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后还能再杀个回马枪不同,杜其峰的咆哮乍然而起,倏忽而逝,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只不过发现片场内的众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徐容确认刚才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杜其峰的确发火了,只不过人还在监视器后,那么对象估计应当是游乃海或者郑钊强其中之一。 他转过头,视线在周围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同行身上流转,最终落在了坐立不安的林佳栋和姜浩文身上。 胖硕的林樰歪在沙发上,一脸幽怨地望着徐容,在他过去的印象当中,一直以为黄小明、谢霆峰二人已经是当代年轻演员的天花板,非要形容,大抵就是眉毛皱下,演技爆炸,嘴角一扬,包罗万象。 他从没有想过跟一个年轻人对戏会这么累,徐容的表现形式倒并不丰富,因为剧本和剧情的限制,他可以运用的维度就那么多,但是他发现这家伙对蔡添明这个角色的理解深刻的过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徐容的反应莫名其妙,可是回头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其行为逻辑高度符合蔡添明这类人的某些性格特征。 而且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每一个人都努力了,但是徐容个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导致其他人必须想方设法去压过他,最不济,作为剧情设定的大佬,七人的气场不能弱于他。 见林雪哀怨地瞧着自己,徐容笑了一下,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自己彻底“斌化”了而已,在他存在的镜头当中,任何人都是背景板! 以戏中的身份来论,七人帮每一个人的地位都比他高,也不应当成为他的背景板,只不过除了林樰有能力反抗之外,其他人哪怕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实际任何意义。 卢海朋、张兆辉二人除了无聊,倒没太大的感受,参与拍摄的演员拢共10人,在他们各自看来,之所以杜其峰要求一遍又一遍的重拍,必然是另外9个人出了问题。 他们刚出道时,也曾被称为好苗子,从业过程中,也曾有过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如今入行多年,自觉名气上尽管不如那些所谓的顶尖艺人、巨星,但若是论业务能力,别说在香港,纵然两岸三地都应当是拔尖的,之所以现实没能达到,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叶旋无声地撇了撇嘴,她看的出来,杜其峰在装逼、徐容同样在装逼,因为越能装,观众和同行才越觉得他们赚那么多钱是理所应当,演技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有什么上下高低,哪有什么衡量标准,所谓的好与坏,不过是观众爱屋及乌罢了。 国字脸的覃凯和李镇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们挨了半天揍,本来戏服就厚,房间里温度又高,一遍一遍的重复之下,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此时近乎脱力,可是他们只是小演员,根本没有累的资格。 相比吴廷晔、叶旋二人的坦然和李振起、覃凯的疲惫,姜浩文和林佳栋俩人的状态要反常的多,俩人仿佛两台机器似的,在复位的时间里,俩人一个闭着眼睛不言语,一个低着脑袋不吭声,但每一次开始拍摄前,总是能立刻变得神采奕奕,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疲倦。 姜浩文看着五大三粗,但是一上午下来,他的进步反而是最明显的,从最初凭着感觉演,慢慢的开始从节奏下手,将自身的节奏调整的和戏的整体节奏同频。 最让徐容不能理解的是国字脸、宽额头的林佳栋,这家伙不去给王佳卫搭戏简直特么的屈了大才,因为他发现林佳栋每一次都能捯饬出点新玩意,尽管偶尔的冒出来的新东西感觉上有些不太对,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而且俩人的不断改变改进的表现恰恰说明了一点,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演的不够好,因此不断的尝试、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姜浩文的改变是可以感知的,而林佳栋则是想象力贼特么丰富。 林樰见杜其峰一通火气发完没了声息,看向徐容,问道:“徐老师,你看?” 徐容摆了摆手,没接话茬,他已经向杜其峰承诺过,片场的安排,他一概不过问,杜其峰要是现在放饭,他就跟着吃饭,杜其峰要是打定了主意这条不拍完不吃饭,那他就准备收一收,尽可能的先让大伙把饭吃了。 “拍完这条就放饭。”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遍整个片场内外,回应的是四处接续响起的松气声,照常,不管能不能吃得上,类似的话两个钟头前就应该说出来给大家点盼头了。 听到杜其峰的声音,林佳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丝毫没觉得饿,反而脑子里兴奋的不行。 最初,他打算跟叶旋一样摆烂,也就是用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面瘫式演技表演,只要能憋住不笑,什么戏都能演。 可是谁让他的角度最好呢,因为徐容就坐在他斜对面。 最妙的是,覃凯和李镇起先后倒地,给他创造了绝佳的时机。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覃凯倒地时徐容怎么处理,在李镇起接续倒地后他也可以有样学样。 凭空设计费脑子,抄作业谁还不会啊?! “预备。” “action。” 徐容的身子半歪着,倚靠在一侧沙发的扶手上,双腿也不再四平八稳,而是双脚交叉紧挨着沙发的下沿,视线平视着李镇起和覃凯。 “你你们两个混.混蛋,害得我们暴暴露了。”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到反应。” “哎呀,不要在这里弄死他们,带回粤江再搞吧。” 杜其峰看着监视器当中的画面,心中突然有一种荒缪的感觉,之前的拍摄过程中,整体总是给他一种不太协调感觉,似乎徐容、林樰、林佳栋、姜浩文四人和其他人完全没在一场戏里。 可是此时,这条戏突然显得极为自然,尤其是林佳栋,伸出微屈的食指轻挠眉梢的动作一下把整个人物给立起来来。 “卡。” “放饭。” 游乃海听到杜其峰的声音,呆了好一会儿,啼笑皆非地瞧着他,道:“这,就过啦?” 杜其峰正要起身吃饭,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哪还有问题?” 游乃海想摇头,可是脑袋只稍微转了下,又给停了下来,道:“就是,你为什么会认为能过了?” “每个人对于角色的把握都很好,尤其是林佳栋。” “林佳栋?”游乃海反问了一句后,愣愣地瞧着他,“可是,你没觉得眼熟嘛?” 杜其峰其实也累了,懒得再去猜,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跟我打哑谜。” “自始至终,他都在模仿徐容上一条的呈现方式。”游乃海起了身,拍了拍屁股,径直往片场外走去:“今儿我算明白了太史公那句‘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的意思,有些人,缺的根本不是机会。” 杜其峰见游乃海说着就要离开,问道:“吃饭呢,你干嘛去?” “没胃口,不吃了。”游乃海摆了摆手,困意上涌之下,彻底没了看下去的兴致,他昨天熬了半晚上写出来的剧本,就拍出来个这? 他有点不能接受。 杜其峰站在走廊当中,望着拐了个弯离开的游乃海,半晌无言。 他明白游乃海的失望,因为整个上午,他一直都是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中渡过的。 先前只觉得徐容演的好,并没有鲜明的对比,总觉得徐容充其量也就比香港年轻一代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可是今天实际拍摄开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戴的有色眼镜太厚了,以徐容和林樰、林佳栋的对比,一旦哪天内地观众的文化自信觉醒,仍然自持甚高的香港演员还拿什么跟内地同行竞争? 情怀吗? 可是情怀又能吃多久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杜其峰中午完全没有胃口,因为无论从资本还是人才的发展趋势来看,香港电影的没落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可是尽管如此,拍摄仍要继续,作为香港电影的一面旗帜,能多坚持一天,他就要多坚持一天。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之后,随着郑宝瑞的一声“action。”开始今天第二场戏的拍摄。 剧情是蔡添明与七人帮一同吃饭。 徐容被安排了卢海朋和林雪之间,徐容正低着头胡吃海塞,旁边的卢海朋道:“一亿两千万的生意,来,干杯!” 卢海朋开始说词的一瞬间,徐容很清晰地知道此时镜头正在对着自己,他并没有立刻抬头,也没有停下咀嚼的动作,而是给了镜头两道抬头纹,告诉镜头后的人自己有在听,并且留意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因为在楼下,埋伏近百名人民卫士,而且自己等人的交流分毫不差地落到了他们的眼中。 天亮之后,就是生死之战,成了,以后还是天高任鸟飞,若是失败,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多吃几口,就当给自己送个行。 “全全靠添明仔,办.办成大事。” 张召辉的说到“添明”两个字时,徐容端起了酒杯,也抬起了仍在咀嚼的嘴巴,而且随着他的面部显现,抬头纹跟瞬移似的,可见的移到了眼角。 “嘭。” “哗啦。” “嘭。” 看着监视器当中一阵鸡飞狗跳,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郑钊强二人齐齐地捂上了脸,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坐在徐容一侧的林樰不知道怎么回事,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在了桌面上,可是他给被吓到了似的,完全忘了躲开,任由杯中的渴了溅了一身。 反倒是挨着他坐的徐容反应莫名的激烈,在酒杯破碎的一瞬间,他几乎本能反应一般推开了椅子连爬带滚的躲到了墙角。 重新布景不难,但是徐容能不能再现把抬头纹转移到眼角的诡异操作,他们就完全摸不准了。 片场之中,剧组的灯光、摄影、收音以及演员们看着手晾在半空中的林雪,以及推翻了椅子窝在墙角的徐容,一个个跟被定身了似的,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幕,难不成你们拿了新剧本? 摔杯为号? 林樰缓缓转过头,与徐容对视着,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容。 徐容看着被自己扔掉的酒杯、推翻的椅子,自顾起了身,冲着道具组招了招手:“两位老师,麻烦你们收拾下。” 直到此时,林雪才回过神来,忙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种低级的失误不仅不应该,而且给道具组增加很大的麻烦。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林老师,是不是,太冷了,要不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点?你们回内地的次数少,不习惯也在所难免” “不用不用,温度正好,正好。” 林樰笑着,既感谢徐容给的台阶下,又明白罗金福和郑宝瑞为什么愿意听他的,愿意担责任。 而且此时,他终于理解了杜其峰和游乃海所说的超出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从徐容的身上发现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徐容不是那种跟着剧情走的演员,而是剧情的发动机,因为蔡添明这个角色被他处理的性格特点实在太过鲜明,哪怕不给正面,只给一绺额头,他都能把人物的性格给玩出花样来。 杜其峰望着这一幕,却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看向郑钊强,问道:“老郑,上午那场戏,你说,要不要再试试?” 郑钊强不知道杜其峰发的哪门子疯,疑惑地道:“导演,上午的那条,不是过了吗?” “是过了,是过了。” 杜其峰轻轻地点了点头,约摸是十来秒后,他拿起了对讲机,道:“郑宝瑞,这场拍完了重拍上午那场。” 郑钊强愣住了,他不知道杜其峰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中午已经拍了一中午,回头还要接着拍,那不是彻底变成王佳卫了吗?! “我们以前总是讲效率,认为一切都可以靠技术弥补,可是现在你看看,这一代的年轻演员,内地有徐容,可是我们呢,我们有谁?总是讲效率、总是差不多,其实是在掘我们自己的根基啊。” 听着杜其峰近乎自言自语般的解释,郑钊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对内地的了解比杜其峰要多一点,十分清楚纵然在内地,徐容也是完全压制80一代的存在,如果把徐容这个特殊情况撇开,其实大家面子上是都能过得去的。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关切 凌晨,返回酒店的车上。 徐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昨天晚上游乃海熬夜写出来的两场戏,拍了十八个小时只拍完了一场,上午那场决定重拍之后,从晚上七点二十开始一直耗到凌晨,把所有人都给折磨的头蒙眼花,仍未能达到理想的状态。 在过去,徐容一直对电影行业抱有极高的期待,可是这阵子以来,尤其是今天的拍摄经历,让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同行的水平差强人意,哪怕过去广大媒体、网友宣扬的一级演员连提鞋都不配的香港演员,也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 从他不多的电影拍摄经验来看,电影之所以能拍的好看,归根结底在于导演的水平,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每个演员又能给自己提供什么,通过越来越先进的后期技术、特效,给观众上映一场场视觉盛宴。 如果以纯粹的表演技术含量而论,电影表演明显要弱于舞台表演的,舞台演出时,一旦演出正式开始,导演尽管仍可以调动幕布、灯光、音响对演出的效果施加影响,但已经很难再影响演员的呈现效果,相反,其他方方面面反而要跟着演员走,也就意味着,舞台表演时每个演员都有成为“导演”的可能。 回到酒店,上了楼,正在走廊里走着,徐容突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呻吟,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他的脚步未停,一年到头,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住在酒店,对于此类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 剧组不是没有女人,但除了演员之外,工作人员几乎就成都是男人,为数不多的女性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深谙自保之道,女演员生活作风前卫,导演、纸片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有没有自己的机会,但若是工作人员搞的乌烟瘴气,被开除的风险直线上升。 只不过走着走着,到了一个明显是声源的房间门口,他忽地顿住了脚步,瞥了一眼房门,无语地摇了摇头。 回了房间,他看向身后的王亚芹,问道:“高雲翔的女朋友来探班了?” “没听说。”王亚芹把开工箱放在了衣柜旁,接过了徐容脱下的羽绒服挂上了,“不过,我这几天发现他和一个女演员走的很近。” “这家伙真是” 徐容笑着感慨了一句,高雲翔没脑子,而且爱挑事儿,恐怕孙洪雷、李洸洁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瞧不上他,但是这种人又不可或缺,若是没有当年尉迟敬德那句“且在外勇士八百余人,今悉入宫,控弦被甲,事势已就,王何得辞!”铺就的台阶,史官修饰起玄武门之变来,恐怕就要多费一番力气了。 王亚芹挂完了衣服,将水烧上,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道:“黄弈前天才离组,现在说不定对面哪栋楼里狗仔正架着设备偷拍呢,一点警惕心也没有,我看啊,早晚有一天,他非得栽在女人身上不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徐容见王亚芹拿着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脏袜子,道:“你放那吧,早点回去休息,回头我洗。” “不碍事,一会儿就洗好啦。”王亚芹笑了一下,拒绝了她的提议,“你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徐容看着王亚芹出门,无声地叹了口气,王亚芹在身边,很多事情几乎都不用他自己动手,但慢慢的,也养成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比如他看过的书、用过的东西,总是习惯随手乱丢乱放,王亚芹在身边的时候,会依据他平时的习惯放在原来的位置,从不抱怨半句,可是回了家,小张同学压根不惯他的毛病,年纪轻轻就已经被他逼的学会了絮叨。 但是他又不能不让王亚芹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王亚芹一旦实施了行动,如果他强行阻止,只会让她心里胡思乱想,没法好好的投入到工作当中,乃至于做起其他事情来也会变得畏首畏尾。 冬日的天气愈发寒冷,第二天一早,徐容洗漱之后,拉开窗帘,望着窗外一片枯黄,不由皱起了眉头。 按照设想,《毒战》的拍摄会跨越大半个中国,从天津经河北转战云南,而后奔赴广州后最终再回到云南,而天津的外景基调则是“漫天的大雪飞舞,天地一片冷寂。”而非眼下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色。 剧组可以等,但是他作为资方代表,却不能让剧组漫无目的等,几十号人加各种设备的费用,每天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十天,内景戏拍完之后,如果十天内还不下雪,他就得要求游乃海和韦佳辉沟通改剧本了。 到了片场没大会儿,徐容刚化完妆,就见文永珊提着个手提袋走了过来,道:“徐哥,早。” “早。” 徐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大衣下短裙配长靴,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大腿,问道:“穿这么少,不冷吗?” 文永珊指了指脖子上的玉白色围脖,道:“还好,昨天我去逛街买了两条围脖,对了,还给你带了一条,喏,给伱带来啦。” 徐容诧异地接过文永珊递过来的手提袋,扫了眼手提袋上的古驰标志,道:“谢谢,正想着买一条呢,结果你就给送来了。” “哈哈,徐哥你真会说话。” 文永珊眯缝着眼,道:“徐老师,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有什么便捷的提升演戏的方法嘛?” “便捷?” 迎着徐容疑惑的目光,文永珊颇为期待地望着他,道:“对。” 她和徐容年龄相当,她相信,徐容一定有什么他人所不了解的方法,当然,她也做出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徐容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是林雪老师、林佳栋老师还有余诗曼姐姐他们都说你演的特别好,所以,所以.嘿嘿。” 徐容愣神了刹那,乍然笑了,道:“啊,没有没有,我其实也不懂,就是瞎演,可能就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吧。” 他感觉文永珊简直异想天开,要说想红,只要思想上能想开了,捷径多的是,可是想演好戏,捷径不是说没有,但是真的不多,比如定制剧本,让编剧量身定制角色。 不过文永珊的话也让他终于意识到了当下业内同行的普遍思维,和各行各业一样,遇到事情,首先考虑捷径,其次才会考虑常规方法。 可是大多数人却是忘了,当年走了“终南捷径”的进士卢藏用,最终也落得个流放边陲的凄惨下场。 文永珊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道:“徐哥你真是太谦虚啦,你先忙,回头再聊。” “好的。” 文永珊没再跟徐容多聊,可是她也没再找不远处的余诗曼,而是自己坐在了一角,安静地望着片场。 经历了一夜的反思之后,杜其峰彻底明白过来,他不是王佳卫,也不能学王佳卫,在王佳卫执导的片场,要是有演员一条过,演员心里反而会咯噔一下,因为按照王佳卫的风格,后期制作时这条戏铁定会被剪掉。 而且他也不再让演员一遍一遍的尝试,而是一板一眼地给吴廷晔、叶旋等人示范。 不远处,正向游乃海请教的新人编剧陈维斌望着这一幕,只觉脸上发热,相比于对内地不甚了了的杜其峰等人,熟悉内地和香港两地风土人情的他只觉脸上发热。 杜其峰竟然当着中戏表演系主任、北电教授徐容的面教人怎么演戏?! 瞥见陈维斌呲牙咧嘴,白皙的脸蛋可见的涌上晕红,游乃海问道:“怎么啦,不舒服?” 昨天晚上看了剪出来的第二场戏的游乃海今天又跑了过来,他非要瞧瞧这场戏到底能拍成什么样。 陈维斌紧紧地抱着胳膊,冲着杜其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你知道,徐老师在内地除了当演员还做什么吗?” “这个还真不了解。” “老师,学校的老师。” 游乃海稍显惊异的看向片场,只见徐容背着手,正兴致盎然地旁观着杜其峰对其他演员的说教、示范,道:“还真看不出来,他竟然还是个老师,对了,教演戏的?” “对。”陈维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现在是中戏表演系系主任,北电表演系教授。” 游乃海恍然地“哦”了一声,不大在意问道:“中戏和北电,很厉害吗?” 陈维斌愕然地点着头,反问道:“你不知道?” “那可是中国最顶尖的两个艺术类院校。” 游乃海缓缓转过头来,和陈维斌对视了一会儿,消化了这个消息的所代表的意义之后,不太确定地问道:“也就是说,在表演理论界,他在内地,很厉害?” “岂止!”陈维斌理所当然地点着头,“内地的表演理论这些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进步,就是一个个小圈子在搞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根本没法运用到实践,甚至也没有得到理论界的广泛认同,一直到徐老师前两年进入人艺后情况才发生了变化,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表一些极具创新性和和实践意义理论和方法,现在很多搞理论研究的平时主要工作就是分析他的文章和演出混饭吃,我听内地几个从事教学工作的同学说,徐老师如果照着这个势头下去,不出十年,就会成为内地影视行业一个奇特的存在。” “奇特的存在?”游乃海不解地瞧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可能每一个学院派出身的演员、导演,大学的表演课程都得学他的理论。” “我顶,也太猛了吧?” 游乃海爆了句粗口,迅速扭转视线再看向片场,仍见徐容背着手,正兴致盎然地旁观着杜其峰对其他演员的指导,只不过此时再看,胸中油然而生一股尬意。 班门弄斧? 布鼓雷门? 关公面前耍大刀? 等杜其峰指导一番完毕,走回监视器前,准备继续拍摄,却见游乃海脸色憋的通红,脚底下地毯也不知道咋回事掉了一块,问道:“你怎么啦?” 游乃海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徐容是中戏表演系的系主任,还兼着北电表演系教授吗?” 杜其峰愣了下,而后默默地坐下了,他以前听刘燕名提起过徐容是老师,因为徐容经给新生致辞的视频在网上火过几天,但是因为价值观的不同,他根本没听下去,也没深入了解。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徐容在学术的成就那么高,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在全中国最顶尖的艺术院校表演系的系主任、教授面前教表演? 他轻咳了两声,看到游乃海脚下那块破了的地毯,强行止住了拿脚扣地的动作。 再一次NG之后,杜其峰没直接上去指导,而是看向了徐容,问道:“徐老师,要不麻烦你给指导指导?” 徐容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对他们的角色不太了解,还是导演来吧。” 徐容眼瞅着杜其峰的笑的有点不太自然,隐约明白了他的处境,杜其峰当着自己的面教表演,大致相当于QQHE大学的学生当着清华学生的面分享高考心得。 “我去下洗手间。” 这么说着,他走出了房间,并没有真去,而就在走廊一侧的椅子上坐了。 孙洪雷很快凑了过来,这两天虽然没他的戏,但每一条他都没错过,问道:“徐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感觉你的设计,重复的很少,有时候甚至感觉行动上反而相反,但是每一条都很自然,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这是有事徐老师,没事儿就徐容,翻脸翻的也忒快了点吧?”徐容抿了一口王亚芹递过来的水道,“等等,是不是没当我面的时候,就变成小徐啦?” 孙洪雷的表情当即严肃的跟受了莫大的委屈的似的,大有急眼的架势,道:“你怎么能那么想我,我能是那种人?”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哈哈笑了。 徐容见孙洪雷一直盯着自己,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觉得,当我们去了解一个人物,我们最需要了解的是什么?或者换个角度,从观众的角度,你觉得观众在看戏的时候,最关心的是什么?” (本章完) 请假一天 理一下思路。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四十五章 答案 “我在看电影的时候,主要关注的是演员的呈现效果和人物本身的特质有没有偏离,我之前看过一个戏,直接通过旁白介绍人物的性格,但是演员却又把人物演成了另外一副面孔,当时那把我给整的那叫一个难受.” 见徐容笑呵呵地看着看着自己,孙洪雷心中有点发怵,声音也下意识地越来越低,从徐容的表情当中,他判断出徐容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 等孙洪雷说完了,徐容一边轻点着头,思考着如何直白的把其中的道理说明白。 孙洪雷猜的不错,徐容并不认同“呈现和特质一致”是观众首要的关切的观点,可是他既没有在他说的时候反驳,在他说完了之后,也没有立刻提出质疑,因为如果那么做,即使他接下来的话再有道理,在情绪的影响之下,孙洪雷也很难认同接受,大概组织了下语言,他才以一种惊异的口吻说道:“你的观点很有建设性,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具开拓性的新思路,给了我很大的启” 孙洪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笑着道:“你就别胡扯了,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能有啥开拓性呀?!”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孙洪雷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徐容之所以要讲故事,而不是直接告诉自己答案,必然有他自身的思考。 “大概二十多年前春节前某天的破晓时分,簌簌雪花落了半夜,地上的积雪差不多没过脚脖,一个身形单薄的中年男子提着竹篮,趁着夜色从一座座低矮的房子组成的村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村外的省道边,将竹篮放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下,离开前,他又蹲了下来,掀开了竹篮上盖着的水蓝色半旧毛巾,雪色映照之下,一个睁大了眼睛,咯咯笑着孩子露出了小脸,他扭动着身子,可是竹篮本就不大,裹着的棉被又厚,他只能如同蚕蛹一般扭动着。” “中年男人注视了孩子几秒钟,将毛巾盖撑开,系在竹篮的四角,防止积雪压塌,雪仍旧纷纷扬扬地落着,一片一片雪花落在毛巾上,孩子也许睡着了,也许没睡着,他渐渐感到冷,感到饿,他开始“哇哇”大哭,可是与过去不同,没有人再理会他,天渐渐亮了点,竹篮当中传出的哭声越来越小,因为雪一直未曾停下。” 说到这,徐容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讲述。 孙洪雷一开始认真地听着,见徐容倏忽停下,问道:“后来呢?” 徐容摇了摇头,道:“我忘了。” “不是?”孙洪雷似乎吐了口气,“伱编的这故事漏洞百出不说,还膈应人。” 犹豫了一会儿,徐容才道:“这不是故事,而是那个年代时有发生的事实。” 孙洪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想起过去的一些传闻,他隐约猜到了那个徐容所讲的故事当中孩子的身份,尽管他从跟前活蹦乱跳徐容已经了解了未来,可是仍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刚才不说了嘛,我忘了。”徐容笑呵呵地耸了下眉头,笑着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答案?”孙洪雷缓缓随着徐容立起的身形仰起脖子问道,“什么答案?” 见徐容并未回答,不紧不慢的走回了片场,孙洪雷眉心渐渐凝除了个“川”字。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问了一个问题,结果徐容给自己讲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并且告诉自己他已经回答了,这不是胡扯吗? 他仔细琢磨了半天,仍没任何头绪,冲着不远处正跟刚进组的钟汗良聊天的李洸洁招了招手,等李洸洁到了跟前,孙洪雷故作高深地道:“考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去了解人物时,我们最需要了解的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问问。” 李洸洁想也没想地道:“性格吧,他的性格是他成长环境、经历的集中体现,就像要解开一团线团,人物的性格是就是个线头,要是从别处着手,只会把这个线团搞成一团乱麻。” 孙洪雷既没点头,又没摇头,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李洸洁被孙洪雷严肃的语气和神情唬住了,诧异地笑着,坐到了旁边,问道:“不是,到底啥事儿啊?” 孙洪雷摆了摆手,道:“大概二十多年前春节前某天的破晓时分,簌簌雪花落了半夜,” 过了几分钟,李洸洁走到了钟汗良身前,道:“哎,问你一个事儿,你觉得我们去研究角色的时候.” “问题”和以及附带的故事很快在小圈子当中传开,而且答案出奇的一致,人物的性格是最关键的,作为演员,抓住了这一点,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孙洪雷却又不确定,因为他十分笃定,徐容讲的那个故事肯定不是想要表达这一点。 中午吃饭时,李洸洁见徐容丝毫没有因为一中午的时间白费而闷闷不乐,问道:“徐容,你说的那个答案,到底指什么啊?” 徐容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孙洪雷,道:“我告诉他了啊?” “你,不是就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嘛?”李洸洁放下了筷子,“可是我我想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那个故事和问题,到底有什么关联?” “得得得。” 见孙洪雷也要帮腔,徐容伸手打住了,道:“你们知道前几年我跟童自容老师学台词的交了多少学费吗?” 李洸洁看过媒体的相关报道,道:“这价格完全不能比啊?”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不不,这么说吧,这个问题的价值,只会比台词基础训练的价值更高,没错,台词基础训练对每一个演员的帮助都很大,但是如果你诚心想学,别处也并不是学不到,只是可能没那么全面系统,但是这个问题,能够明确的告诉你答案的人不多。” 李洸洁笑着开了句玩笑:“合着,以你的意思,我们给你凑二百万?” “那倒不用,我都说了,我给我已经告诉洪雷哥啦。”徐容愣愣地瞧着几人,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吧?” 孙洪雷和李洸洁面面相觑,那个故事,他们分别是第一听众和第二听众,即使存在信息衰减,别人难以从有限的信息当中得出结论,他们也不应当揣摩不出徐容想要表达的内容。 可是事实就是,他们确实没有揣摩出来。 只是瞧着徐容那不可思议的眼神,几人这下不好再询问了,因为他们有种徐容在鄙视自己的错觉。 几个小时,问题被解答的莫名其妙。 王紫萱拉着小张同学胳膊站在套房的门口,低声道:“我给你讲下徐哥讲的那个故事,大概二十多年前春节前某天的破晓时分,簌簌雪花落了半夜.” “哦,徐老师想说的是命运。”小张同学听到王紫萱把故事讲了个开头,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可是仍等对方说完了才答道,“人物的命运。” “我记得他以前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就是人物的性格和职业是剧作本身就有的,通过人物、台词、肢体等形式都能体现出来,但是最核心的是人物的命运,事件或者矛盾发生了,往下怎么发展,每个人物会怎么样,这是观众最关心的,也是我们演好一个人物的核心根本,就像他讲的那个故事,你好奇的是那个竹篮里的孩子接下来会面对的境遇,而不是他是什么性格、性别、年龄等等。” 王紫萱眼睛量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孩子的性格,但总是忍不住想知道那个孩子接下来的命运,是中年男子又把他捡了回去,还是遇到好心人,抑或那个她心中最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哇塞,你好厉害呀。”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地反问道:“有,有吗?” 这些东西,她没有刻意研究过,也没觉得多高深,徐容经常跟人在家、单位、剧组跟人探讨这方面的问题,久而久之,听的多了,看的多了,也就如同幼年学的“汗滴禾下土”的上一句一般张口就来。 而且她隐约记得这个问题是徐老师跟苏民爷爷探讨的一个大问题当中一个小细节,但是那个大问题是什么,她眼下有点想不起来了。 而不远处正好经过的高雲翔闻言,迅速扭头走向孙洪雷,道:“洪雷哥,洪雷哥,我知道啦,是命运,人物的命运。” 孙洪雷眼瞅着跟一道旋风似的冲到跟前的高雲翔,问道:“什么?” “徐哥说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谁告诉你的?” “就一个刚来的女孩,喏,就那边穿白色羽绒服那个。” 孙洪雷愣了一刹那,看向高雲翔指着的戴着帽子、口罩,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瘦高个女孩。 在女孩身后,跟着徐容的助理王亚芹、李亘以及一个身穿呢子大衣留着波浪卷的高挑女孩,而徐容的小姨子王紫萱则挽着身穿白色羽绒的女孩的胳膊。 几乎一瞬间,他就猜到了两个女孩的身份, “徐容的女朋友和妹妹?” “看架势应该是。” 孙洪雷眨巴眨巴不大的眼睛,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道:“她没拍过什么戏吧,怎么会知道?” 李洸洁当即道:“你忘了嘛,人家可是人艺的演员。”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孙洪雷想起了去年网络闹的纷纷扬扬的“人艺招考作弊”事件,最终曝出徐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没给通过之后,才发现闹了个大乌龙。 而此时,徐容望见站在门外的小张同学,愣了下。 尽管她裹得严严实实,可是只是无意间的一瞥,仍然确认确实是小张。 “怎么了?”旁边的林樰见他愣神,轻声问道。 “没事儿。” 徐容说着,冲杜其峰打了个手势,跑到了房间门口,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张同学,问道:“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小张同学本来想回答“我想你啦。”,又想问“你有没有想我?”,尽管她知道徐容老师肯定会说“我更想你呀。”而不是“我也想你啦。”,可是她仍忍不住想问。 只不过王紫萱这个超级无敌大灯泡竟然还在抱着她的胳膊,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角,“嘿嘿”笑了两声。 “开车来的?” “嗯,我们俩轮流开的。” 徐容此时才注意到站在两人身后的徐行,脸上的温柔之色丝毫不减,语气中夹杂着关切地责备道:“怎么又瘦了?” 内心之中,徐容是无比欣慰的,徐行瘦了只能证明一点,她为了让他住上更大的房子、开上更好的车、过上更好的生活拼命努力! 徐容看了一眼时间,问道:“爷爷一个人在家?” “不是的,徐行爸妈还有二爷爷来京城看爷爷啦,会在家里住上半个月呢。”小张同学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手心,以两人的默契回答着他另一方面的关切。 徐容想问的是:那等会儿你们俩就得赶回去? 小张同学则是告诉他:不用,徐行的爸妈还有二爷爷都在家照顾爷爷。 徐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亚芹:“你去跟王主任说一声,开两间标间。” 李亘下意识的就要询问为什么,可是见徐容视线移开,而且王亚芹已经应了声“好”,也就不好再多嘴。 等徐容回到片场,王紫萱感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仍旧挽着小张同学的胳膊道:“你们平时都是这样相处的嘛?” “对呀。” “那么长时间都没见面,都不抱抱的吗?”问完了这个问题,她自己愣住了,因为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抱着人家的胳膊? 小张同学点了点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会不好意思的,而且一旦那么做了,今天这场戏你们拍到明天天亮也过不了。” “不是吧,你们的相处模式好奇怪哦。” “奇怪?”小张同学疑惑地瞧着她,“怎么这么说呀?” “就是感觉,徐哥对你,嗯,有点,有点冷淡。” 小张同学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为了不暴露徐老师斯文禽兽的模样,她几乎立刻就组织了一番语言,维护道:“其实我感觉,一个男生,给你倒杯水或者半夜给你买奶茶,都没什么稀罕的,因为这一切的成本近乎为零,但事实上很多人却偏偏为这种低成本的付出而感动的死去活来。 我觉得徐老师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会以一种我愿意接受的方式对我好,不会因为名、利改变对我、对别人的态度,而且他的能力、修养、思维方式、情绪的稳定性都是出类拔萃的,相比之下,其实这些习惯的培养成本是非常高的,因为至少需要十几二十年的努力,甚至是可遇不可求,最好的另一半,是人生战场的盟友,而不是找个人,满足我的懒惰和虚荣。” 顿了顿,她忽地说道:“当然,徐老师确实也满足了我的懒惰和虚荣,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想法 “哈哈哈。” 王紫萱看着儿时的玩伴,乍然愣住了,小张同学说的那通大道理,她并没有听得进心里,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连前一天晚上“明天一定六点起床!”的决定都难以兑现,更遑论她说的那些需要十多年才能培养出来的能力。 她惊讶的是,这个儿时玩伴的笑容,和几年前、十几年前一样纯粹。 这让她想起了前阵子和一个大学同学聊天时对方说的一句话。 “感觉,你这几年成熟了很多。” 对方望着她说这句话时,她同样望着坐在对面的三年多未见的同学,心中也生出了股类似的感受,而后,便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公主病的典型特征是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虑他人的感受,可是绝大多数普通人是不具备患有这种病的资格的,在家里父母会捧着、含着,可是走出家门,尤其是走出校门之后,公主病只会磕的头破血流,摔的遍体鳞伤。 直到慢慢的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卑躬屈膝,学会了考虑他人的感受。 当然,社会毕竟由人组成,因此的也就不可避免的给人保留了最基本的尊严,经过包装之后,这些特征又被分别称为“能够克制情绪”、“懂得人情世故”、“具备管理思维”等等诸如此类听起来让人相对容易接受乃至于为之自豪并且加倍精进的评价,但无论如何,终归是失去了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资本和自由。 这就是成熟的代价。 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不成熟,在学校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考虑,吃饭、睡觉、学习,再也不用想其他的事情,每天都很快乐,也能像身旁儿时的玩伴一样笑的纯粹。 可是毕业三年,她经历了太多摔打,也就不可避免的成熟了。 她好奇地望着片场当中的徐容,因为她直觉,徐容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人,在她的印象当中,强势、心思复杂、专业是徐容身上几个最为典型的标签,她虽然看不太懂剧组内的尔虞我诈,但是从他人对待徐容的态度,她多少能感知一些东西。 她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如此纯真的笑容,就像,就像完全没经历过什么困难。 随着小张同学银铃般的笑声,片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间全集中到了门口。 尽管没有拍摄,但是眼下这场戏已经拍了两天,每个人肚子里都憋着一口闷气,小张同学欢快而并未刻意压抑的笑声似乎恰巧撞在了枪口上。 被王紫萱扯了一下胳膊后,小张同学陡然住了口,她乍然意识到这是在片场,而不是在家里或者其他可以随意大声喧哗的地方。 郑宝瑞听到笑声,火气当即上来了:“笑你.” 他的呵斥刚开了个头,陡然发现旁边的徐容“噌”地抬起了头,俩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大有下一秒就会对自己动手的模样。 郑宝瑞剩下的话被吓的又给咽进了肚子里,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似乎,是刚才徐容跑过去见的女孩。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他又悄悄扭过脖子,悄悄瞥了徐容一眼,只见徐容仍那么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脸上的怒意、恐惧顷刻间化为不满,冲着杵在门口的几个场务吼道:“扑街仔,眼睛都长裤裆里了吗,没看到有客人来探班,就不知道搬把椅子?” 他一边吼着,一边迈着两条长腿小跑着冲小张同学,路上顺道拽了一把折叠椅,只不过还没等他跑到跟前,就望见罗金福已经先自己一步,将椅子搬到了小张同学跟前。 罗金福的脸上以及因谢顶导致的光滑额头都笑的仿佛九月盛开的菊花一般,冲着小张同学道:“张老师是吧?您先坐着歇会儿,徐老师估计还要半天忙呢。” 郑宝瑞钉在原地瞧着这一幕,嘴角不屑地撇了几下,低声嘀咕道:“死扑街!” 王紫萱听着周围压抑的笑声,以及罗金福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察觉的殷勤,最终视线又回到了徐容身上。 在刚才小张同学笑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徐容脸上同样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但等郑宝瑞的脏话刚出口,他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大有下一刻将郑宝瑞撕碎的架势。 此时,她有点明白了小张同学为什么能够笑的那么纯粹了,同时也醒悟过来,徐容并没有自己认知那么处变不惊,只不过在他的心里,剧组哪怕崩了,带来的情绪的波动也许也赶不上小张同学被骂一句。 孙洪雷坐在走廊当中,并没有注意到片刻之间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的注意力,压根没在徐容的女朋友身上。 人物的命运。 徐容女朋友对于那个故事的总结,或者说问题的答案,让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过去上学时,学校的很多老师都反对学生写小传,这些老师包括一些学校专门从人艺请来授课的老演员、导演。 但徐容的观念和目前业界的主流观点却不一致,他特意看过徐容发表的文章,多篇文章当中都曾强调人物小传的重要性,当时他有点不能理解,但并未深究,就像他只需要知道用冷水泡一泡刚煮好的鸡蛋会更加容易剥开,没必要探究为什么容易剥开,因为了解,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经刚才徐容女朋友的提示,他才恍然,分析人物的关键点在于人物的命运和他坚持的小传理论是一脉相承的。 一个人物处在剧本所构造的规定情境当中,人物和规定情境必然不是凭空而来,他有的成长经历,这些成长经历决定了人物的喜好厌恶、是非善恶,所以徐容对于小传存在着某种偏执,因为如果这一环彻底缺失,人物的命运便会出现疏漏甚至一片空白。 而这一环节重视程度的不同,也就导致了表演道路的差异,如今表演界不推崇写小传,那么在分析人物的过程中,演员关注的自然是人物的性格和特质,徐容认为写小传必要,他的着眼点必然就从人物的命运开始。 但他有一点想不太明白,他相信徐容女朋友所说的“人物的命运”是观众最关心的,因为徐容所讲的那个故事确实证明了即使人物的性格、特质完全缺失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强大的吸引力。 但无论如何,人物的命运仍然停留在理论理论层面,而演戏是一门纯实操的技术。 在过去,他一直坚持以“性格”作为设计人物行动也就是台词、肢体等呈现方式的基础,但眼下,他认知到了“人物的命运”这一关键点的重要意义,但是却总觉得理论和实际操作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么想着,他起了身,来到了杜其峰身后,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 这场戏已经已经拍了不下三十遍,可是每一次拍,徐容都不会完全重复上一遍的呈现方式,对于常人而言,这似乎不难,因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常人很难做到基本重复上一次的表演。 但是演员需要,因为机位、角度、景别的限制,很多戏拍起来并非一遍就能过,需要从各个角度来回拍摄N遍,如果演员前后演的不完全一致,如上一次进门时先迈左脚,下一次进门先迈右脚,即使再厉害的剪辑,也没法把戏给接上。 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同一种情绪之下,徐容每一次都有细微的调整,而且这种调整并没有给人丝毫违和感,就像一个普通人在正常生活,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是,多了几台机器。 如今他知道了原因,但是却仍旧难以理解。 当休息期间被孙洪雷问到这个问题时,徐容这次解释更加言简意赅,道:“我一直认为,我们演戏的最终目的,不是演戏,而是演人。” 每个人都有自身的想法,也有自身的选择,就像很多内地观众认为香港演员根本不用学表演理论,他们的表演,都是源于生活最真实的反馈。 徐容相信,在香港肯定有这样的人,因为所谓的表演理论本就是一代代人经过上百年的时间对于生活、表演实践的总结,在各大流派的方法之外,重新创立一套属于自身的表演方法,在一些内地观众的认知当中,于内地演员而言是异想天开,但是于香港演员则是理所当然。 “演人”理论,是人艺一贯的理念,也是最高追求,其本质就是让观众觉得舞台上的人是活的、真的。 但是这个目标,如今的他也在探索、学习、积累,就像论语当中的至理名言,经过了两千多年的检验,每一句都是对人情世事的高度概括,但光读书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切身的经历,是难以“顿悟”其道理的。 晚上,一家火锅店内,徐容带着小张同学、徐行、王亚芹、李亘以及王紫萱吃饭。 一进门,徐行瞅着人家热闹的生意,道:“哥,我看好多人都开饭店啊、火锅店什么的,生意可火爆啦,要不咱们也开一个吧?” 徐容拿眼睛瞥了一眼前边的服务员,道:“等会儿跟你说到底啥情况。” 进了包间,在落座之前,徐容眼瞅着李亘就要跟着徐行往里头走,一把将他拽住了,按在了靠近门的位置。 李亘一脸懵逼地望着他,疑惑地问道:“伱拽我干啥?” 他这么一问,房间内自觉找到了座位的小张同学、徐行、王亚芹以及王紫萱都愣愣地瞧着他,脸上露出了点古怪的表情。 小张同学将外套递给了服务员,让人包起来,哈哈笑着道:“当然是让你帮忙接菜下菜呀,我跟徐行刚过来,你总不能让徐老师坐那吧?” 李亘以前也经常跟哥们、朋友一块吃饭,可是从来就没这么多讲究,他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徐容和嫂子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他明天就可以准备收拾东西滚蛋了,而徐行是徐容的妹妹,也是今天刚过来,自然没有坐在靠门位置的道理,王紫萱呢,一大桌子人当中,就她一个外人,自然没有让客人服务的道理。 剩下的,就只有王亚芹和自己。 按理说,俩人谁都可以,可是王亚芹平时干活比自己多太多了,这么一看,自己刚才伸着脖子往里走,还真错了? 等服务员离开,徐容才看向徐行,道:“他们开火锅店,肯定得赚钱,不赚钱那些不正常的收入都解释不清。” 再多的,他就不好多说,这是业内的潜规则,但毕竟当着外人,若是在家里,只有小张同学以及徐行,他倒是没有忌讳,尽管理论上,李亘以及王紫萱都是信任的人,但是因言论翻车的艺人在大放厥词之时,大抵都是这么想的。 “你们几点出发的?” “昨天晚上就说好啦,可是嫂子早上” “你胡说,怎么是我车开的一点都不慢好吧?”小张同学眨巴着眼睛,疯狂地冲王紫萱暗示着,尽管今天睡的天昏地暗,可是在迷迷糊糊之际,她仍然没忘给小伙伴们熬上一碗又鲜又嫩的鸡汤。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做早课啦!” 而王坐在旁边的王紫萱就是把鸡汤干下的人之一! 徐容笑呵呵地看着二人的互动,自然明白小张同学急眼的根源,她被媒体逮到逛金店不是一次两次啦。 聊着聊着,眼瞅着这家伙一筷子给徐行夹了好几片牛肉,一份肉生生被他捞走了一半,徐容跟小张同学对视了一眼,此时,他有点明白刚才李亘为什么要硬着头皮往里凑了。 对徐行有想法! 只是和小张同学眼中燃烧的熊熊八卦之火不同,徐容一点也不看好李亘。 徐行比他小七八个月,和李亘几乎相当,但是心智的成熟程度根本不是李亘可比。 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钱、需要钱,并且要嫁给一个有钱人。 她的爱情观很像三十岁以上的女人,可以没有爱情,但绝不能没有物质,李亘要是追求她,徐行大概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李亘发一张好人卡,若是死皮赖脸,得到大抵只会是羞辱。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劝李亘知难而退,李亘从小到大的生活太顺当了,几乎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挫折,唯一一次父亲患癌,他的年龄还小,对当时的情况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并且后来李雪健老师也挺了过来。 他需要经历一点现实和打击,作为他奋发前行的动力,而徐行,恰恰是最合适的那个。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徐老师,我好撑呀。” 车上,小张同学抱着徐容的胳膊,跟只小狗似的趴在他身上都囔着。 徐行和王紫萱并排坐在后座,看着近乎挂在徐容身上的小张同学,笑着道:“嫂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小张同学扭过头,左手仍抱着徐容的胳膊,右手伸到了两人跟前,道:“那给钱吧。” “给钱?” 小张同学瞪着杏仁眼,笑呵呵地瞅着二人,问道:“看电影还得买门票呢,我和我老公给你们示范小别胜新婚,收张门票钱还有意见啦?” “哈哈哈。” 徐容听到小张嘴里蹦出来的“老公”俩字,不由愣了下。 他拍了婚纱照,婚礼也在筹备当中,可是大概因为拍戏拍的太多,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仪式,在准备的过程中,尤其是在拍婚纱照,几乎职业习惯之下,他当时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感受。 可是小张同学刚才的那句称呼,让他突然意识到,再有两个多月,自己就要结婚了。 嘻嘻哈哈的空闲里,小张同学发现徐容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一边笑着,一边疑惑地瞧着他,问道:“徐老师,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啊,有吗?”徐容顿了下,“感觉你似乎,胖了点。” “哎呀,你好讨厌呀。” 回到酒店,跟众人分别之后,小张同学茫然地捏着房卡,跟着徐容上了楼,只不过因为徐行等人都在,她并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白天徐老师说让给她和徐行开两间标间,她本来以为徐老师为了掩人耳目,可是都快要结婚啦,而且全国人民都知道啦,还分房睡,又不是有了孩子之后的老夫老妻,那不是掩耳盗铃嘛?! 而接下来的一切,彻底让她茫然了,将她领进了门,徐老师又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又提着个手提袋折返了回来,进了屋,将房门关好之后,一把将手提袋中盛放的东西倒在了床上。 是两套床单被套,一套是蓝色的,一套是灰色的。 “徐老师,你到底在干嘛呀?” 徐容瞥了她一眼,见她傻愣着,道:“把床单被套换上啊,酒店的东西都不卫生,这些床单被套,都是一堆一堆的洗,完了之前用的人到底有没有什么皮肤病谁也不知道。” 小张同学茫然地站在床头,看着徐容不慌不忙地换床单、被套,犹豫了好半晌,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模样,问道:“徐老师,你真的让我,睡这个房间?” 徐容掸了抻直了床单,将边角掖在床垫之下,这样能够预防小张同学晚上翻身把床翻的乱七八糟,听到小张同学疑惑且不可思议的询问,道:“当然,不然我特意让人开一间房干什么?” “可是,可是...”小张同学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她想问,可是看着徐老师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让她有点慌,因为徐老师的表现,就跟房间的某个角落的有摄像头一样。 “可是什么?” “你,你,我...”小张同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走近了一点,“我有点怕一个人睡。” 徐容将被套套上了,斜了她一眼,笑了,而后又转过身,重新收拾另外一张床,道:“不怕,我也睡这陪着你。” 小张同学眼瞅着徐容竟然真的收拾起另外一张床来,稍微有点急了,因为她并没有得到任何“暗示”,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再开个房间呢,你是怕别人说闲话?” “抻一下那头。”徐容摇了摇头,一边铺着床单,“我那屋只有一张床,这屋有两张。” 小张同学的眉头渐渐蹙起,道:“你是说,你不跟我一起睡?” “不是,你又瞎想什么呢?”徐容将床单掖好了,分别拍了拍左右两张床,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这叫干湿分离。” “嗯?” 小张同学迷惑地瞧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陡然睁圆,一把扑了上去,连掐带挠地道:“徐老师,你好讨厌啊。” 抱着温存了片刻,眼瞅着徐容光是动手动脚,却迟迟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小张同学稍微有点急了,扭动着身子,吭哧吭哧的往徐容怀里蹭。 在某一刻,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问道:“徐老师,这个房间隔音怎么样啊?” “放心,旁边是第一间,没人住,隔壁也没人住,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管的。” 小张同学咯咯笑着,可是身子不安分蛄蛹着,俩只小手也不老实地乱扒拉,道:“那得看你喽。” 徐容见小张同学跟围着粮仓打转的耗子似的,吭哧吭哧的拽拽扣子弄不开,又去扯腰带,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我们慢慢来行不?” “可是,可是我受不了啦。” “古人说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小张同学仍旧不死心地解着腰带,可是弄了两下,仍旧没解开,撅着嘴,恨恨地道:“那让古人陪你睡觉吧!” “哈哈哈。” 徐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将她道:“你之前说的,静待佳音,还算数不?” “哎呀,徐老师,你好讨厌呀。”尽管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是此时,小张同学耳根仍旧止不住的发热,羞愤之下,一头将徐容撞翻到了床上。 几秒钟后,小张同学得意地笑了,道:“徐老师,原来你竟然是装的。” 徐容见小张同学不太熟练地解开了扣环,拉过了枕头,垫在脑后,问道:“哎,咱们刚住一块那会儿,你可没这么主动啊?” “那...唔...我乐意。” “铃铃铃。” “铃铃铃。” 骤然,一阵急促而又尖锐的电话铃声乍然在徐容的口袋中响起,吓得小张同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下意识地张着嘴吧,不可思议地道:“妈耶,还会叫?!” 徐容被吓了个激灵,不过听到小张同学的话,他张了张嘴,半晌没蹦出半个字来。 伸手将小张同学拽了起来,同时也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杜其峰又不是没有年轻过,肯定十分清楚干柴烈火的意义,可是他又担心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犹豫了下,看向小张同学。 “你先接吧。”小张同学见电话仍旧响着,低头瞥了一眼,在他旁边坐了,“反正都这样啦。” 徐容平复了下心情,将手机放到了耳边,以没有太多情绪的语气问道:“喂,杜导吗,什么事儿啊?” “哎,徐老师,你现在...”杜其峰听到徐容的语气,急促的话音骤然顿住,而后颇为抱歉地道:“啊,徐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不打扰吧?” “还行,杜导是有事儿?” 杜其峰尴尬地笑了两声,可是电话都已经打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刚才想到了个剧情,但是我和乃海都拿不住,想请你过来一块商量商量。” 徐容轻吸了口气,道:“好。” 小张同学同样凑着脑袋听着,等徐容挂断了电话,她跟条泥鳅似嘻嘻哈哈地钻进了被窝,道:“快去吧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干湿分离哦。” 徐容眼瞅着她得意的模样,道:“看你得意的,回头肿了可别赖我。” “有种不要走呀!” “哈哈哈。” 在小张同学极具挑战性的笑声当中,徐容收拾了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小张同学的情商并不算高,很多待人接物的方式,也都是跟他学的。 但是有一点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未必能做到。 两个人角度换一下,如果他着急着亲热,在过程当中,小张同学接了个电话,然后提上裤子火急火燎地去忙工作,若是一般的女人,这个时候必然会来一句:“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当然,也不排除小张同学了解他身体素质比较好,全马跑下来都不碍事,室内运动虽然因为运动方式的不同,会更消耗体力,但纵然减半,也要到深夜方休。 杜其峰的房间当中,游乃海正夹着根烟立在窗户旁边,见徐容推门进来,游乃海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今天下午徐容介绍他女朋友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一下。 徐容的女朋友姓张,但姓什么,并不妨碍他发挥想象力,比如,徐容和她的闺蜜王紫萱的狗血秘密。 他听说内地的艺人私下里玩的很开,但是今天,才算正儿八经的长了见识,毕竟能让两个漂亮的女人相处的亲如姐妹,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因为不容易,他才要学习,丰富自身的素材积累。 徐容顺手关了上了门,和游乃海点了下头,看向坐着的杜其峰,问道:“对了,咨询气象部门了吗,最近什么时候能下大雪?” “气象部门说很快,大概再有八天左右,就会有一场大雪。”杜其峰皱着眉头,语气慎重地道,“所以在那之前,咱们得尽可能的把室内戏拍完,到时候取完景,直接转到去云南。” 对于剧组的拍摄计划,他也只是出于形势关心一下,北方的冬天想见大晴天不容易,可是想看雪,简直易如反掌。 坐下之后,他歪在沙发上,看着二人道:“你们也真够损的,明知道我女朋友今天过来了,还把我喊过来。” “哈哈。” 杜其峰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其实把你请过来是真有事儿,我刚才设计了一个情节,你来看看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咱们明天就拍?” 徐容探过了身子,好奇地打量着杜其峰,问道:“什么情节?” 杜其峰不喜欢演员对剧本指手画脚的习惯开机的第三天他就有所了解,今天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喊过来,评价情节如何,还是开机以来第一次。 杜其峰道:“就是李洸洁和钟汉良和孙洪雷他们碰头之后,再次准备去跟踪卡车时,我想给他们设计一个凑过路费的情节,到时候正好和你烧真钱祭奠忘妻相呼应,这么做,审核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徐容听到杜其峰的提议,愣住了,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终,又停在了脸色稍显忐忑的杜其峰身上,问道:“导演,这是你的想法?” 杜其峰笑了笑,道:“是,之前刘燕名刘先生牵头让我们和人民卫士沟通过,当时听他们说了很多工作条件艰苦的桉例,可是我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些又用不上。” “但是实质上他们的工作不仅危险,实际上也相当艰苦,所以才设计这么一段剧情,通过你们之间的对比,让观众了解到一线卫士不仅拿命在和黑色产业从业者斗争,而且他们物质条件也艰苦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徐容勐地一拍大腿,高声道:“导演,我非常赞同你的想法,这个情节非常好,我想咱们这个戏拍出来,一定会受到,会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支持。” 徐容的确很开心,类似的情节若是任何一个生在红旗下的内地导演、编剧设计,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自从出生那天起,接受的都是类似的教育和舆论环境。 但是杜其峰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香港导演,骨子里抱有对于香港影视辉煌的傲气,最为重要的是,杜其峰在香港导演这个群体当中具备很大的影响力。 很多北上的导演、艺人,尽管赚着内地的钱,可一个个却是名副其实的香蕉人,观众能看到的作品,都是被删减之后的,如果去看看公示的那些审核没有通过的合拍片剧本,就知道这帮人内心当中到底反动到了什么地步。 至于杜其峰是真心还是实意,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榜样的力量,北上的导演有发展的不错的,但是绝大多数,都遭遇了水土不服的毛病,若是杜其峰能够成为成功桉例,其意义远非他个人的名利那么简单。 名导不能在内地赚钱,但是一个满怀一腔爱国情怀的名导能赚钱,不仅能赚钱,还能赚大钱,在金钱的利益之下,其他人纵然自我催眠,也会慢慢的有样学样。 至于他们真实的想法,仍旧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这些充斥着香港名导家国情怀的电影不仅要在内地上映,还会在香港、台湾上映。 第四十八章 过渡 游乃海将徐容送到了门口,关上了门,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杜其峰,道:“我们的确需要内地的市场的支持,但是我们对他,是不是太客气了?” “没错,我承认,玩手段我不如他,论在内地的影响力,我甚至不到的十分之一,可是咱们俩一个导演、一个编剧,剧情怎么设计安排,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 见杜其峰就要辩解,游乃海接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审核出被卡,但是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他们想剪成什么样咱们都不干预,但是咱们就要拍咱们想拍的,然后拿到香港和国外去上映。” 杜其峰并未立刻反驳,而是走到门口的衣柜旁边,打开了柜子,从中抽出一方暗红色的长方形木盒。 游乃海好奇地打量着,问道:“这是什么?” “雪茄。”杜其峰坐了下来,打开木盒,取出了一支放在鼻尖轻轻嗅着,他爱抽雪茄,可是徐容送来的这一盒,他没敢抽。 太贵了。 “徐容送的,这一盒,差不多要二十多万。”杜其峰说着,又放了回去,“好东西是好东西,可是不能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香港的市场还是太小,享受不起啊,点一根,相当于直接点两沓人民币,蔡添明烧钱祭奠亡妻已经够奢侈,可是和现实里的演蔡添明的人一比,简直就像是穷鬼。” 游乃海望着拿一盒雪茄,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怪异之感,经杜其峰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蔡添明烧钱祭奠亡妻,无论真情假意,多多少少的都得到了些感情上的慰藉,而且让两个徒弟认识到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但是和徐容这种把成沓的人民币当成纸一样烧的人,确实寒碜了些。 他走到了杜其峰身旁,一边往盒子里伸手,一边问道:“还没抽过这么贵的烟,涨涨见识,长长见识。” 杜其峰直截了当地将他的爪子拍开了,道:“你给我写一个精彩的情节,我就给让你抽一根。” “可别。”游乃海摆了摆手,“精彩不精彩,还不是伱说了算,我又不是小孩子。” 杜其峰怕游乃海惦记,起身将木盒重新锁进了保险柜当中,这玩意是可以直接变现的。 起了身,他转过头问道:“他那个没眼色的助理,你有印象吗?” “瘦瘦的那个吗?”游乃海视线在保险柜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要是二十万块钱,他不惦记,可是一支近三千美元的香烟,他还真没抽过,也真想尝尝,只不过他也明白,杜其峰平白无故绝对不会送给自己,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爱抽雪茄的,“有点,听徐容说是刚入行,我看也差不多,要说没眼色,倒是真的,不过话说早晚的年轻人都这样,咱们跟人年龄差不多的那会儿,又懂什么?” “他只比徐容小几个月。” 杜其峰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根自己的雪茄,捏着尾部轻揉了一会儿,用雪茄剪“咔”的开了个不大的口,却没立刻点着,而是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贵确实有贵的道理,相比之下,这五十一根的差远了。” “你那不是废话嘛。” 杜其峰点着了,美美地抽了一口,一边品着香味,一边道:“这段时间我其实打听了不少事儿,那个叫李亘的助理,是李雪建的儿子。” 游乃海平时不抽雪茄,因为他总感觉那玩意尼古丁含量是香烟的十几倍,容易导致口腔癌,现在二手烟更不乐意抽了,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不解地问道:“李雪建的儿子,给徐容当助理?” “不对啊,李雪建的儿子跟着徐容干什么,想当演员,他自己带不就得了?” “你要是多在片场呆几分钟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人明摆着是当导演来的。” “甭管打算干什么,也没有必要给徐容当助理啊,当助理又能学到啥?” 杜其峰摇着头,道:“你要这么想,就全错了,李雪建和徐容,不仅有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李亘和徐容,可以说是师兄弟,而且不一般的是,跟着别人,人家顶多顾及李雪建的面子适当的照顾照顾他,但是跟着徐容就完全不一样了,徐容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会把他当成兄弟来看。” 游乃海恍然:“我就说呢,天天带着他,也不让他干活,我就还纳闷,徐容可劲的逮着一个小姑娘使,放着一个好好的壮小伙给养大爷一样。” 杜其峰笑着,道:“其实啊,这一点,我也挺喜欢他的。” 游乃海诧异地瞧着他,问道:“喜欢谁?” “徐容。” “为什么?” “滴水恩,涌泉报,这是老话。”杜其峰悠悠地翘着二郎腿躺进了沙发里,一手搭在椅背上,“大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咱们这行,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反目成仇的遍地都是,徐容这个人,你可以说他不择手段、心黑手狠,但是有一点是咱们这个行业绝大多数人比不了的,知恩图报。” 见游乃海颔首认可,杜其峰继续道:“咱们的传统文化讲尊老爱幼,但实质上是什么?” “是人走茶凉,各行各业都是,你掌握着资源、掌握着权力,我抬举你,一旦你哪天垮了,人人恨不得都踩上你一脚,在企业内,这种情况还好一点,当老板的,只要不出意外,直到临死前他都是有钱,可是在内地有一种情况却不是这样,体制内的人。” “他们退休前风光无限,一旦退休,立刻就是门可罗雀,别说威风,求原来的下属办事,人家乐意给面子,喊一句老领导,不愿意给面子,连面都不让你见,所以啊,你觉得,如果你是他的领导,这样的人,你怎么看?” 游乃海明白了杜其峰的话,他们跟徐容有龌龊,仍觉得欣赏他这一优秀品质,那么他单位的领导恐怕感受更加深刻,道:“你的意思是,他对李亘那么好,是让别人看的?” “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夜色愈发的深沉,北风呼啸了半夜,直到凌晨才将将停歇,可是快天亮前,平静未久的夜再次发出高亢婉转的号子。 和杜其峰、徐容的期待鹅毛大雪又没有出现,天色大亮之后,又是一个艳阳天。 酒店的房间内。 小张同学趴在洗手台上望着镜子当中的自己,眉头缓缓皱起。 也不知道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尽管跟徐老师住一起时每周往往至少三天要折腾到深更半夜,可是等洗完澡再钻进被窝睡觉,入睡的速度却比平时更快,睡的也比往常更踏实。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哪怕熬了个两头的大夜,皮肤的光泽似乎比平时还要更好一些。 简直不可思议。 此时剧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去片场,她本来就是探班的,根本没有早起的必要,也实在起不来,就在她考虑着是不是再睡个回龙觉时,房门被“笃笃笃”的敲响了。 “嫂子,嫂子,开下门。” 徐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张同学闻声转过身应了一句“等下哈”,就要转身回房间里收拾一地的狼藉,大概着急了点,她刚转身迈了一步,嘴角不禁扯了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小肚子,恨恨地骂了句:“狗男人!” 昨天晚上的战场早已在睡前已经打扫完毕,可是该死的徐老师天还没亮又拽着她折腾了一次。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怪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呢。 只是想到这,她的嘴角又不禁咧开,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是她总感觉徐老师一早就爬起来,是在为昨天晚上第一次的一触即溃耿耿于怀。 “嫂子?” “嫂子?” “开下门。” “哦,来啦来啦。” 在徐行等着小张同学开门的同时,片场内,杜其峰无奈而又绝望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杜其峰感觉这两天事事不顺,一直期待的鹅毛大雪没有下下来,一件事还没解决,更加重要的道具方面又出了大问题。 《毒战》最大的看点之一在于枪战,在立项之初,他就已经确认,要拍几场内地从未有过的枪战戏,可是这个计划,夭折了。 没枪。 他想用的香港方面的枪械,但是实际情况是根本过了海关。 并不是说完全运不过来,按照海关的相关管理规定,用于影视作品的拍摄可以申请安全窗口,由卫士移送,并全程监督使用。 但麻烦就麻烦在这一点,于海关而言安全窗口是有时间限制的,剧组需要提供准确的使用期限,但是拍摄不是流水线,说什么时间拍完哪场就能按计划执行,甚至会出现枪械到了之后因为进度的耽搁,一直等期满仍然没有开拍的尴尬局面。 徐容坐在一旁,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杜其峰执意用香港的枪械,也解释过原因,他认为内地的枪械管理不标准,人员不专业,容易出意外。 对使用内地的还是香港的设备,他都无所谓,他过去拍戏,也经常用跟八一厂合作,至于意外,别说内地,全世界都不可避免。 而且不得不承认,在专业程度上,香港影视行业的成员确实赶超内地一大截。 没过一会儿,得知了情况的赵俊凯跑了过来,问明白了情况,向杜其峰提议道:“那用内地的枪吧,我去联系。” 杜其峰心中尽管不愿,可是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了。 赵俊凯坐在监视器后瞧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问道:“室内戏没剩下几场了吧?” 杜其峰点了点头:“快啦,顺利的话,再有四五天就能开始集中拍外景戏。” “那年前应该能拍完。”赵俊凯脸上露出了点喜色,剧组内部的斗争被徐容彻底压了下来,可是对于《毒战》,不仅仅董事长寄予了巨大的期望,作为负责人之一,如果《毒战》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他就准备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电影方面。 徐容抬头瞧了一眼天上高悬的太阳,苦笑着道:“希望如此吧。” 酒店的房间内,徐容望着玻璃外愈发灿烂的日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距离赵俊凯的乐观预估已经过去了九天,内景戏拍完的第二天。 小张同学在这呆了三天就离开了,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得亏沃尔沃容量有限,不然她和徐行俩人非得把这趟探班生生给搞成天津三日购物旅行团。 就在他准备拉上窗帘回房间睡觉,楼下发生了令他颇为意外的一幕。 为了赶进度,最后连着上了四个大夜,把人熬得的累的不行。 杜其峰有个毛病,不喜欢演员没戏得时候去房车里歇着,因为这个习惯,他和孙洪雷已经起了好几次矛盾。 可是在内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在没有戏的情况下,演员很少呆在片场,像徐容这样的,监视器后备有专座的只是极个别人。 而此时楼下的路边,一个身上穿的身上脸上脏兮兮的、头发跟乱鸡窝似的身材矮小的乞丐趴在酒店门口的垃圾桶前翻找东西,那乞丐似乎是疯了,碰到路上,咧开嘴,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身上的衣服明显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不仅破,还极不合身,露出一小截小腿。 恰好此时杜其峰从酒店当中走出,望见乞丐,他忽地停了下来,就那么定定地瞧着他。 乞丐似乎也发现了杜其峰的注视,转过头来,露出一排黄牙。 杜其峰和乞丐对视了几秒钟,尤其是他露出在外面的一截莲藕细长的小腿,将手中夹着的烟放进了嘴里,脱掉了身上穿着的长款羽绒服,走到乞丐身边,给他披到了身上。 望着杜其峰抱着膀子,一路小跑上了车,站在窗前的徐容愣住了,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认识杜其峰。 一个矛盾的人,一个追求理想,但又能够向现实低头的人,一个脾气暴躁,但懂得温柔的人。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行程 「铃铃铃。」 「铃铃铃。」 徐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上名字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等电话又响了两声,他才按下接听键,在手机从手中挪到耳边的过程中,他的脸上慢慢荡漾出一点笑意,道:「哎幼,领导好呀。」 「领导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在天津拍戏呢,计划是要拍雪景,这两天不是没下雪嘛,歇着等雪呢。」 他极简略地把对方未必关心,但又不能不能说的客套话交待了,转而问道:「领导是有什么任务要交待吗,自从来了学校,我还没干什么活,实话说,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太得劲儿。」 「嗨,就这点事儿怎么能麻烦领导您亲自打电话,你让人招呼我一声就成啦。」 「好的,好的,明天,明天我一定赶过去。」 挂断电话,感慨着突然多出来的一趟行程,徐容有些怀念人艺了。 在人艺当演员,是可以选择彻底躺平的,只要交了罚款,就没人强迫他做任何事情,哪怕一年到头不进院门一次,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是。 人艺的演员很多,但是随着剧场的增加,就演员队那点人手根本不够用,而在人员的开源节流上,实际情况也是愈发的雪上加霜,人员出口方面,每年离职、退休的从来没停下过,可是开源方面,随着各大院校毕业生的质量逐年下滑,能够招的好苗子也越来越少。 因此对于不能按照要求参加院里演出安排的演员,只要象征性的交些罚款,便可以不参加院里的演出。 从管理者的角度,他对这点倒不反感,但是前提是得把年度考核落实,因为这些人到了娱乐圈自报家门时,上来就是一句「我来自京城人艺!」的开场白,若是有真本事,如吴钢、冯远正等人,那是给院里长脸,但是有些人,起到的作用恰好相反。 对于绝大多数京城之外的观众而言,他们根本没有看过话剧,更甚者从来没听说过京城人艺,更不知道人艺是个什么水平、性质的剧团,而对于这家剧团评判的认知,便是荧幕上那些「我来自京城人艺!」的演员。 但是如今他被调到了中戏,便不能像过去那么自由了,刚才接到的电话,是中戏的院长徐祥打过来的,让他明天回去参加招生宣传。 消息灵通的离谱,他这边刚有功夫,徐祥那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至于巧合,天底下的事儿,哪有那么多巧合?! 大约半中午,等杜其峰回来,徐容后脚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一进门,他率先问道:「导演,气象局那边怎么说?」 什么时候下雪不仅仅关系到他怎么请假,若是明天下雪,剧组立刻就能开始拍摄外景,若是再拖十天半个月,剧组的拍摄计划也得彻底修改。 「最迟一周,必然有一场大雪。」杜其峰极为乐观地道。 类似的话,一周前徐容已经听过,至于到底能不能下的了雪,他心里根本没底。 「坐下说。」 徐容在杜其峰一侧坐了,而非和往常似的坐在杜其峰的对面,问道:「剧组的演员,都走的差不多了吧?」 「是啊。」杜其峰见他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稍微愣了下,起身给他倒了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家都在酒店里头窝着,香港演员来回一趟不容易,但是很多人距家就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谢谢。」徐容笑着接过了水杯,对于肢体表达他一直有所研究,比如座位,如果想通过坐的位置给人营造不同的感受,比如谈判,那么隔着一张桌子的情况下就坐在与被交谈人的对面,形成心理上的对立,但是如果目的是为了缓和关系,对面而坐就是一 种极为失败的肢体行为。 杜其峰并未察觉其中细微的差别,道:「其实不拍摄的时候干别的很正常,别说演员,我们经常拍着拍着,剧本续不上了,干脆直接收工拍另外一部戏。」 徐容对此有所听闻,香港很多导演拍戏都是写一点拍一点,因此有些导演极不习惯内地根据不同的景别而非依据剧情的发展制定拍摄计划的习惯。 「哈哈,以后杜导可得慢慢习惯。」 杜其峰笑着,道:「是啊,得习惯啊,比方说孙洪雷他们没戏的时候喜欢去房车里歇着,这点我就很不喜欢,但内地这边都是这样,不习惯也不行不是?」 徐容神情奇妙地瞧着杜其峰,今儿个他总算知道杜其峰和孙洪雷俩人为啥相看两厌了。 男人的关系和女人的关系相对更加直接,两个女人共事,即使不对付,可是如果去吃饭、逛街,不耽误跟好姐妹的似的手挽着手,可是男人相对就直接一些,如果不对付,除了工作,其他时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流。 杜其峰和孙洪雷便是如此,在片场,他们之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该沟通工作也不会刻意回避,但是离开了片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杜其峰明白自己说秃噜嘴了,也不辩解,而是接续道:「作为演员,还是主要演员,不能说没有你的戏,就跟你没关系啦,编剧怎么设计剧情、导演又针对剧情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和你有对手戏的演员怎么演的,这些都是演员要关心的,不了解这些,你怎么能把戏演好?」 顿了顿,杜其峰直视着徐容,颇为委屈地道:「有一些媒体说现在的香港导演爱用香港演员,并不是我们爱用,是我们不得不用啊。」 这一点,徐容倒不好反驳,因为杜其峰说的是事实,不说孙洪雷,就是他自己没戏的时候也会躺车里眯会儿。 尽管这种习惯在杜其峰看来不敬业,但是在内地,此类行径在一些艺人的粉丝眼里已经足够勤奋,因为他们家的那谁谁谁都亲自参与拍摄啦,你们还想怎么样?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应当是全世界人民的福音,如同见证耶稣的出生、生平、使命、被钉十字架以及复活等场景一般,应当感到荣幸乃至于垂首涕零。 徐容经常向组里的香港人介绍内地影视行业如何的欣欣向荣,但也不会避讳行业发展过程中滋生的问题和陋习,而且这些问题,没有捂着、美化的必要,越是捂着、越是美化,情况越得不到改善,最终只会毁了他赖以生存的行业。 整体形势的改变需要大部分人的共同努力,而不是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呐喊,那只会变成与风车进行殊死搏斗的骑士。 不得已,他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听说杜导以前也来内地拍过戏?」 杜其峰点了点头,神色唏嘘地道:「是啊,第一次来拍戏,还是78年那会儿,在粤北的山区拍《碧水寒山夺命金》,因为这个,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过台湾。」 见徐容露出疑惑的表情,杜其峰笑着解释道:「当时情况特殊,台湾的相关部门有规定,香港电影人如果来内地拍电影,就不准去台湾,因为他们认为你「通共」,不过那部电影也不是很好。」 「当时内地的生活特别困难,资源不够,懂电影的人更少,但是其实那时候,据我的了解,至少在粤北,那边的人非常善良,非常规矩听话,我们去拍电影他们也很开心,当官的也特别清廉,你需要什么,去沟通,人家能帮忙的都尽量帮,帮不了的也会直接了当的告诉你办不了。」 「其实我来内地拍戏的次数不止那一次,后来的《呆老拜寿》、《天若有情3:烽火佳人》都是在内地拍的,大概是94年和97年吧,分别在上海和长春拍摄,不过那两次感受跟78年那次完全不 同了,拍摄过程中很多问题都是人为的问题,比方说一个景点,名义上你是可以使用拍摄的,但是实际上层层手续卡的你根本用不了,如果有关系,那些手续反而又能完全省掉,另外呢,就是行业的问题非常大,比方说找群演,明明说好的他们能来三百人,但是到最后他能给你凑一百人就不错了,经济确实是发展了,但是人心变得特别古怪,就是你跟人打交道,随时都留着心眼,不然你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坑你。」 「去长春拍完《天若有情3:烽火佳人》后,我就决定不到内地来,这一间隔就是十几年,我真的很讨厌做事不认真,现在的内地电影圈也是这样,好的电影人非常好,就像你,我简直不敢相信,在如此糟糕的一个大环境当中,你能保持那么多优秀的习惯,需要付出多大的毅力。」临末了,「其实我也知道,像孙洪雷那样的其实算好的,不好的就太烂了。」 徐容同样叹了口气,他倒是没觉得人心变化太多,全中国那么多的人,有好人,必然有坏人,不然法律存在的意义必然大大减弱。 见徐容沉默,杜其峰忽凑近了点,低声问道:「徐老师,听说,你认识一些懂行的?」 黄弈养小鬼的事儿,杜其峰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八九岁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迷信,坚定地认为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后来人到中年,他慢慢的开始信了,尽管他没有亲眼见过一桩,可是听到的传闻实在太多太多,其次,则是他渐渐发现有很多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而自过了五十岁,对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他渐渐保持敬畏和崇拜,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独处之时,他从敢不否认其存在,更不敢诋毁半句。 因此对于徐容这样的「行家」,他心里其实也保持一定的敬畏。 徐容望着杜其峰那大有深意的眼神,明白了怎么回事,问道:「老刘不是说开机之前看过吗?」 「这总不下雪也不是个办法啊?!」 徐容恨不得翻个白眼,大清都亡了整整百年,怎么还有不问科学问鬼神的?! 他干笑了一声,道:「这个还真没有,我见过,但是要说认识,那纯粹胡扯了。」 香港人大多很迷信,杜其峰同样不能免俗,他猜的没错,杜其峰估计想让他开坛做法。 他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传闻来,问道:「不是说李涟杰老师会经常接这类活吗,要不杜导你请他来?」 杜其峰脸上的表情僵了下,尴尬地笑了两声,李涟杰会个锤子! 一阵笑声之后,徐容才道:「导演,是这样,我请个假,两天吧。」 杜其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如果要是下雪了,你可一定要提前赶回来,咱们还是赶进度要紧。」 「放心,京城距离这就一会儿的功夫,来得及。」 「好,路上注意安全。」 请了假之后,徐容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在车上,他看着邮箱里收到的学校写好的剧本,不由的摇了摇头。 招生宣传的形式是与新浪合作进行全网直播,之所以要以这种形式搞,还是徐祥想再次复制开学典礼那天他的演讲稿在网络上掀起的轰动效应。 但是徐容对此却不太乐观,那次实质上是大概率事件,一来他作为内地最当红的男演员却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综艺节目,其次才是那篇他润色了好几天的稿子。 学校这次写好了稿子,通篇三十多处引用了典故、典籍,他需要做的是以教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将稿子念完。 但是太没创意了,类似的稿子二流小报社随便拉一个编辑都能写的更好。 再者,他是系主任,虽然不能决定宣传片到底要拍成什么 模样,但至少可以提出自身的意见和建议。 第二天,大礼堂。 徐容一身西装,鼻梁上戴着一副昨天下午小张同学紧急拉着他配的没有度数的银框眼镜,缓缓走上最前方,站在讲桌一侧,望着礼堂内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以及三个角度的三台摄影机,拿着话筒缓缓说道:「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课,首先,在这里向大家说声抱歉。」 第五十章 公开 “来啦来啦。” “等等,这是......徐容?” “不是,上来就道歉,几个意思,要官宣出轨了吗?” 招生宣传最终采取了直播公开课的形式,而选用的直播平台,则是最近两年发展的如火如荼的新浪微博。 观看直播的不仅仅有徐容的影迷,还有许多看热闹的观众以及正在备考的艺考生以及比考生更加关心高考的家长。 因为中戏在微博上的广告词是:徐容在线解答,中戏为什么是艺术生志愿首选。 只不过当广大影迷以及考生家长打开了直播,望着荧幕当中戴着银框眼镜,躬身道歉的徐容,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荧幕上的徐容实在太过陌生,人确实是那个人,但是形象、气质都和近段时间风靡大江南北“李大本事”完全迥异,给很多观众造成了一股极强的撕裂感,因此,直播画面一出现,微博瞬间被各种评论淹没。 徐容望着礼堂内的莘莘学子,道:“耽误大家一点时间,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道歉,刚才从停车场一路过来,遇到了很多同学都跟我打招呼,喊我‘徐老师’,我来学校担任系主任差不多有半年了,实质上却并没有给大家上过一节课,应这声老师,说实话,内心有愧。” “啪啪啪。” 随着徐容的话音落下,礼堂内突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在片刻之后,又渐渐如星火燎原,席卷了整个大礼堂。 “哗哗哗。” 若徐容的头上仅顶着北电毕业生、著名影视演员的名头,他是没资格站在这里接受全体中戏师生的掌声的,但是其人艺演员的身份,并且还是前人艺演员队副队长的名头,站在这里就绰绰有余了。 按成例,中戏表演系主任在成为系主任之前,都会如同9月份的大闸蟹一般,走一遭阳澄湖过过水,而人艺,便是其过水的“阳澄湖”。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在现场及电脑前的观众懵逼的表情当中,徐容说着,转身走到了一侧的讲桌前,操作起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 在他身后的电子屏幕上,一张PPT放映而出,色调、布局极其简洁,白底红头的一页PPT上仅有“基础表演理论”六个大字。 而在微博上,评论持续增加。 “这么突然的嘛,不再唠会儿啦?” “特么的怎么跟真要上课似的,聊着聊着就开讲课了?” “基础表演理论,看不起谁呢???” 而在早几分钟之前,北电。 当学生踩着点走进教室,望着投影布上“中戏表演系公开课”的字幕,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中戏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公开课都公开到北电来了?! 只是当他们看到同样坐在台下的老师,立刻鱼贯而入,迅速摸到后排,抢占有利位置。 类似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各大培训机构。 礼堂内以及各个教室内的观众望着画面当中仿佛静止的徐容,一个个屏气凝神,过了好半晌,等他身后的屏幕上画面跳转,他才抬起头,咳嗽了两声:“我们开始上课。” 因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上课,也是第一次搞PPT这种玩意,他有点不太熟练。 而此时,他身后的大屏幕彻底将“简洁”二字贯彻到了姥姥家,诺大的一张PPT上,连带着标点,仍旧只有六个字:“表演是什么?” 徐容从讲桌前走了出来,拿着话筒,道:“我们平时总是在讲演戏、讲表演、讲演技,在坐的各位同学,你们有的是才入学半年的新生,有的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对于表演应该都不陌生,那么有没有人告诉我,表演,到底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时移动,停留在现场和停留在正中一出摄影机上的时间,几乎正好对半。 话音落下之后,礼堂内仿佛飞进了无数的蜂群,嗡嗡作响,但是却仍旧没人举手回答他的疑惑。 和北电的师生对徐容所取得成就与有荣焉不同,中戏人对于徐容一直抱有一种相当矛盾的心态。 徐容出身北电,并且多年以前,那张稚嫩的面孔面对镜头时还曾说出过“我觉得我的母校就是最好的学校!”的狂妄之语。 当时因其超高的文化课分数就引起过一些争议,如今随着徐容在影视圈、表演理论界的地位越来越高,当年的“狂妄之语”俨然成了北电学生攻击中戏、上戏、中传的重要“公理”。 另外一方面,徐容的理论有的是在斯氏体系之上做的完善、创新,但是有的却像是“曲解”了斯氏的论述,但是让人感到难受的一点是经得起实践验证。 一如传统中医,在命门学说出现之前,几乎所有的大夫都遵循着抑木扶土法或者益心阳治疗脾胃虚寒症,可是某一天突然蹦出了个命门学说,而且相比之下,还更加直接有效,一众中医除了“卧槽真邪门”、“玛德这也行”之外,只能老老实实的照学照用。 也就导致很多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可是又都不敢说,眼下可不仅仅是普通的上课,而是全网直播的公开课,这要是说错了,会把脸丢到社区街道办的。 徐容视线扫过熙熙攘攘的礼堂,问道:“有人能告诉我表演是什么吗?” 又过了几秒钟,坐在第四排,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扎着单马尾的瘦长脸女孩怯生生地举起了胳膊。 徐容瞧着女孩总觉得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没能想起到底在哪见过,于是笑着道:“这位同学请讲。” 与此同时,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矮矮胖胖的戴着眼镜的男生立刻起身递过去了一支话筒,女生接过了,道:“我觉得,表演就是塑造人物。” “表演是塑造人物?!”徐容等女孩说完,重复了一遍,表情温和地道,“不错,谢谢你的回答,有一定的道理,这位同学请坐。” 徐容朝着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压了压手,视线再次扫视台下,问道:“同学们还有其他不同的想法吗?” 这下更没人敢举手了,类似的话,他们已经听过了很多次,既然这么问,第一个举手的女孩肯定回答错了。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再举手,徐容缓缓道:“那么我分享一下我的看法,表演,是一门技术,一门和数控、车床、电焊、美容、美发性质类似的技术。” 礼堂内忽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徐容看着台下相对专业的学生,已然能够想到坐在电脑前的广大网友如何作想。 确实如他所料,微博上早已讨论的沸反盈天。 其中一条评论被广大网友疯狂点赞,但相比之下转载者只有点赞数量的四五分之一。 “表演都没弄明白,还好意思教表演?表者,外也,演者,假也,表演的本质就是用外形欺骗他人,徐容非要扯什么技术,贻笑大方!” “哈哈哈,表演是门技术?笑死爹啦。” “一个小圈子自娱自乐的骗人圈钱的玩意,别说数控、车床那么高精尖的科学技术,就是洗脚都比不了。” “纠正楼上,洗脚更需要技术,给客人修脚的时候,至少你得需要知道脚部穴位,不然客人会哭给你看。” “众所周知,徐容懂个屁的表演,学表演还得看网友!” “一楼解释的透彻,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嚯,给一楼点赞我能理解,看猴子嘛,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转载的?兄弟姐妹们,给一楼二楼三楼点赞,玛德笑死我了,徐老师说的没错,原来真有好多傻逼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圣贤转世。” 徐容作为国内表演界新的权威,讨论表演,国内各大高校敢跟他争执的没有几个,但是诡异的是,网络上竟然真的有一部分观众不赞同他的观点,而且总是有理有据。 “为什么说表演是一门技术呢,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徐容笑着将话筒从嘴边拿开,而后突然念道:“一个杀人犯、一个恶徒、一个不及你前夫二百分之一的庸奴、一个冒充国王的丑角、一个盗国窃位的扒手、从架子上投下那顶珍贵的王冠...” 徐容一气念了几句,但又在“王冠”处戛然而止,而后看向第一排的矮矮胖胖的青年,道:“这位同学,麻烦你把话筒给最后一排的任意一个同学可以吗?” “当然,只要是后排就行。” 矮胖青年迅速跑向最后方,当把话筒交给倒数第二排一个女生的手里后,徐容问道:“请问这位同学,你记得我刚才念的最后一句词是什么吗?” 女生当即答道:“徐老师,是《哈姆雷特》第三幕第四场当中的‘从架子上偷下那顶珍贵的王冠’,后边应该还有一句‘塞在自己的腰包里。’这段才算结束。” “哗。” “卧槽。” “神仙打架啊。” 电脑前的观众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有种小刀剌屁股的感觉,徐容随口背了一段词,这个女生竟然随口能说出其中的出处,并且还指出缺了哪一句? 中戏的教学水平简直太牛逼啦! 而在北电的教室当中,却是一片死寂,因为徐容念的那句词,他们听着总觉的耳熟,只是根本没法像荧幕当中的女孩那么极为笃定的说出出自哪一幕哪一场。 “好的,非常不错。” 徐容看着全场大多数感到莫名其妙的学生,笑着道:“很多人心里一定在疑惑,背台词嘛,谁不会呀,这能算什么技术呀?” 他笑着,指了指女孩的方向,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她和我的距离。” 礼堂内瞬间寂静下来,直到此刻,很多人才意识到,徐容刚才念词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话筒, 在一个超千人的大会场内通过嗓子说一句话,而且看上去并不费力气,却能让最后一排的观众听得清他在说什么,这是气、声、口多项基本功的综合体现。 而微博上,照例有喷子直接开喷:“什么玩意,会说话就是技术了?” 只不过喷完之后,却并没有人跟楼,反而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傻逼,自己去找个能容纳千人的礼堂对随意说一句话,然后问问最后一排的人能不能听清再来评论。” “兄弟别尬黑啊,先把普通话三级过了好嘛。” ....... 徐容笑着,音调再次拔高,缓缓说道,“这就是表演,它是一门很神奇的技术,和很多其他技术一样,让你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儿。” “那么这门技术,又有哪些方面构成?根据你需要从事的职业类别,又分别需要达到什么标准呢?” 坐在礼堂一角的徐祥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的本意是让徐容念一篇演讲稿,但是看徐容的架势,似乎,真的在上课?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望着徐容,嘴角轻撇了下,笑呵呵地道:“院长,徐主任真有才呢,你看看这气度、这基本功,真好,真好。” 徐祥笑了笑,却没接话,国字脸中年一瞧,眼珠转了两下,低声感慨道:“才24岁就当了系主任,真是年少有为啊,听说上头有领导很喜欢他,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甚至说,毕业之后你去做美容美发,你也至少得达到一个水平,比如说你给客人理发理的特别难看,但是又找补不回来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你要由衷的,自内而外的夸她,夸的她生出逢人便向她的朋友介绍她的新发型自信,比方说:这个发型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是也只有您才能驾驭,而且实在太适合您的脸型和气质啦。” “相信我,只要你足够由衷、真挚、真诚,你就不会丢掉这个客人,为什么呢?我说一件我刚刚经历的事情,昨天我刚刚从剧组回来,到了家之后,我的妻子走到我面前,十分自信而又特别臭美的问我她刚烫的波浪卷是不是特别好看,说实话,真的真的特别丑,但是各位同学,你们觉得,我除了说‘特别好看’还有别的选择吗?” “哈哈哈。” 此时恰好徐容开了个玩笑,徐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中年的话,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只能一天一更 今天本来想更两更的,结果第一更直接给审核了,更别提第二更了,命中注定一更兽!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看来只能一天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抠门 在国字脸中年将注意力集中到站在前方讲台上的徐容时,徐祥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无声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容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升任中戏表演系系主任,让学校很多本来有机会的教授尤其是几位副主任红了眼,有事没事隔三差五的就跑到他这给徐容上眼药。 一开始,他对这些小动作相当的不耐烦,因为在他看来,相比于这些脑子里充斥着评职称、往上爬而非做学问的俗人眼里,徐容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一个不太擅长,并且也不屑于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的文化人。 尽管和徐容打交道不多,但是这点他感受的相当深刻,仅仅从徐容结交的朋友当中就感受到了一二,就像前阵子,徐容引荐了一个据说是做出版生意的朋友,一问才知道,对方原来是仰慕他渊博的学问,想求一副墨宝裱起来挂在公司装点门面。 他不愿意和商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的商人,哪怕是徐容介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对方跟认死理似的,死活非要请他题字,来回跑了几趟,他一来碍于情面,二者也是见对方确实诚意十足,再三思虑之后,想出了一个既符合对方经营的项目,又不失古朴典雅,并且寓意深刻的题词。 日进斗金。 在拿到墨宝的那一刹那,他清楚的地记得,那人因情绪激动,手脚都在打着颤,若非恰好站在一旁的徐容眼疾手快,几滴晶莹的泪珠眼看着就要撒在刚刚题好字的宣纸上,当时的情景,哪怕如今他依然历历在目,而且犹记那一瞬萌生的念头,在当时,莫名奇妙的,他脑海当中忽地浮现出一句过去一直不太能理解的词。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他想来,对于徐容那个朋友,在看到自己的真迹的那一刹那,应当是如此的。 当然,按照成例,他也收了点澜笔补贴家用,不过文化人嘛,相较之下这些就是次要的了。 也是由此,他深刻地发觉了徐容这个年轻人跟绝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俗人迥异之处,不拉关系、不走后门,更不会处心积虑地谋取官职和权力,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事迹,坚定不移地践行《党章》在“党的干部”一章中指出的“党的干部是党的事业的骨干,是人民的公仆。”的初心和使命。 鉴于此他才一力坚持,破格提拔了徐容。 只不过近段时间总在他耳边非议徐容的人多了,有的直接了当地告状,明摆着说徐容这不好那也不行,有的如身旁的中年一般,把徐容往高里捧、往死里捧,其实这些,从第一个人说第一句关于徐容的不好开始,他都能看的明白、瞧的清楚,可是说的多了、听的多了,有那么一阵子,他心里也渐渐生出了一些想法。 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实在太意气用事,因为优秀绝不应该当作提拔年轻干部的唯一标准,尤其是对徐容这种有潜力的优秀年轻干部,更应该让他经受吃劲岗位、重要岗位的磨炼,把重担压到他身上,经历艰难困苦的检验,未来才能担当重任。 只是半个月前的一个电话,让他心中刚产生的一点悔意顷刻间烟消云散,恍然自己废了莫大的力气挖了个大坑埋了张合平,把徐容从人艺搞过来的初衷。 徐容身上最重要的品质,并非其不争不抢的处世原则,而是其未来执掌表演理论界牛耳的巨大潜力以及常人难及的学术水平。 而那个电话,也让他幡然醒悟,徐容自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留在学校。 而徐容这个同事都认为“前途无量”的系主任,再过一阵子,也许就不是中戏的人了。 家里。 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摆弄自己的刚做了没几天的大波浪卷的小张同学陡然顿住了咀嚼的动作,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旁边同样凑着脑袋的徐行,问道:“徐行,我的新发型,真的真的特别,丑吗?” 同样抱着个苹果啃的徐行早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而且在徐容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她就停止了咀嚼,希望她能彻底把自己忽略了,因为她相当清楚,在哥哥的心里,自己是根本不能和嫂子相比的。 见嫂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徐行遽然间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就要起身离开:“啊,我才想起来了,爷爷的被子还没晒呢,我去晒被子啦先。” “你别跑。”小张同学一把扯住了徐行的手腕,指着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波浪卷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徐行干巴巴地笑着:“其实吧,我觉得我哥就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为了活跃气氛,其实这个发型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你看我做的多丑,但是你就不一样的啦,你的脸型、气质和这个发型特别搭,以后我再也不要做这个发型了,我又不像你,我根本驾驭不住。”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不大的杏仁眼,皱着眉头,不大确定地道:“真的?” “当然啦,你难道没注意嘛,咱们那天做完回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看你呢。”徐行信誓旦旦并且斩钉截铁地说道,天可怜见,她们俩开着辆跑车,又都戴了副墨镜,走到哪不被注意? 小张同学盯着徐行仔细瞧了一会儿,将视线又转回了电脑上,恨恨地盯着屏幕:“狗男人,回来再算账。” 而已经将基础表演理论的核心大概过了一遍的徐容,此时站在台上,道:“以上我分讲了表演是什么、分哪些阶段、最高境界是什么、演戏又在演什么以及什么程度才算是成功塑造了人物几个主要问题,当你们拿到剧本,希望你们能够将想到这些问题,然后在演出或者拍摄的过程中,去实现这些目标,如果未来你们有志于表演事业的话。” 而此时,礼堂内的学生完全一脸懵逼,因为他们理解的“基础理论”和徐容讲述的“基础理论”似乎不是一个概念。 相较于多多少少还能听懂点的学生,看直播的考生和观众完全跟听了一场天书似的,虽然不知道他讲了什么,但是光听那些专业属于,就感觉很厉害。 至于喷子早已消失不见。 喷子喷人,需要有突破口才能喷,但是徐容讲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只是组合到一起之后,因为过于专业,尽管徐容已经用相关基础术语进行通俗化解释,但是这种通俗化显然并不包括对表演基础完全一窍不通的普通。 只是虽然听不懂,但是并不影响广大网友讨论的热情。 “不是说好是基础表演理论吗?怎么感觉除了一开始的一点,后来的慢慢就开始听不懂了?” “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确实比较基础?”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感觉徐容有点牛逼啊。” “楼上,你感觉他有点牛逼正是因为你听不懂,你要是听懂了只会觉得,简直是牛逼他外公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姥姥家了。” 徐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道:“同学们有没有没听懂的地方?或者说在日常的学习、排戏乃至演出拍摄当中,有什么疑点、难点以及困惑的地方,可以说出来跟大家分享分享,咱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前排的鹅蛋脸女学生当即举起了手,道:“徐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徐容看着女孩,等话筒递了过去,笑着道:“请讲。” 女孩当即道:“徐老师,你认为我们大几出去拍戏比较合适呢?” 女孩的话一出口,所有学生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徐容身上,而徐祥身旁的中年人则幸灾乐祸地瞧着徐容。 徐容还是学生的时候,大一就经常出去拍戏,整个大学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请假,这点从他的那些同学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就能能判断出来。 但是中戏对此是有要求的,在大二之前,是不允许出去拍戏的。 如果徐容要求女生遵守学校的规定,那就是打了自己脸,这场全网公开课,立刻就会变成一场笑话。 但是实际的现实是,学生对于“自由”的诉求越来越高,尤其是一些童星,他们的家人、经纪公司都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红,只是一两年的光景,错过了,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因此很多学生宁愿办理休学,也绝不耽误工作。 徐容笑着,让女孩坐下了,道:“作为老师,我首先要向你们强调咱们学院的要求,就是大二之前,要踏踏实实的好好学习,当然,我承认,当年我上学的时候,老早就出去拍戏了,当然我不会用不拍戏我连学费、伙食费都交不起给自己找借口,更不会说当年我的班主任、老师都非常鼓励我离开学校去社会上走走看看,去多实践,不要总学习理论,为什么不谈这些呢,因为这些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说的是” “哈哈哈。” 他的话被现场轰然响起的笑声打断,明白学生为什么笑,徐容也跟着笑了。 在网络上,因为徐容停下,各种评论迅速刷屏。 “他想说什么?等等,卧槽,他不会突然说休息二十分钟,在这断了吧?” “我感觉有可能。” “说不找借口的,但是他确实给自己找了借口。” “现场为什么那多人笑啊,什么梗什么梗?” “北电死亡笔记的传说。” “死亡笔记是什么梗?” “北电贴吧置顶帖: 等笑声逐渐平息,徐容视线扫过礼堂,道:“作为老师、系主任,我有责任让你们踏踏实实的学理论,也同样有责任带你们去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去感受真正的舞台演出是什么样,比如去人艺参观、学习等等,又比如真正的片场是什么样,明年我会拍一部电视剧,有些同学应该有所了解,非常棒的一个剧本,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老师都会参演,像陈保国老师、马少华老师、倪大虹老师、王庆详老师等等,如果有同学感兴趣,可以来找我报名,到时候我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推荐不同的角色,当然,戏份可能不多,甚至跑龙套,但是我们本身就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去的,戏份的多少反倒是其次。” “嘭。” 随着屏幕当中徐容的话音落下,而京城的某个酒店的房间当中,坐在电脑跟前的孔大头猛地拍了一把桌子:“真特么黑心资本家啊,涟群演的钱都想省。” 而在一旁,瘦高个浓眉毛的李雪同样呆住了,因为他记得徐容曾经提过,如果有可能,尽量把拍摄地点定在京城或者周围。 当时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如今看来,他彻底明白过来了。 《北平无战事》故事篇幅极长,出场人物相对也多,而且还有不少大场面,也就需要大量演员、特约、群演。 可是前阵子,当俩人拿到徐容让靳芳芳转送过来的一摞照片时,半天没回过神来,因为靳芳芳的原话是:“这些演员全是免费的,戏量在十场以下的角色,先紧着这里边的人用。” 上百个演员,全是免费的? 当时俩人还纳闷,可是当翻开照片,看着以濮存晰、梁观华、冯远正等人领衔的演员阵容,只能相顾无语,演员都是好演员,近百张照片,人艺占了一半,中戏和国话占了一半,而且和用影视圈的同行不同,用这些人,徐容几乎不欠人情,因为以他的身份,对年轻演员,他提供了锻炼的机会,对于上了年纪的演员,参与《北平无战事》这样的超级大制作,是在影视圈露脸的机会。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是不是太抠门了点? 只不过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今天,徐容再次刷新了他们的三观,竟然能有人把抠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而且瞧着,反而像他勉为其难的解答了学生的刁难一般。 按照孔生的估计,那个学生一句刁难,差不多就给徐容省了五百万的特约、群演费用支出。 好一会儿,李雪转过头,难以置信地道:“这个学生,怕不是个托吧?” “好嘛,他辛辛苦苦的带学生参加社会实践,不知道还以为他得付出多大人情呢,结果呢,这一来一回,愣是给他省出来京城一套房,怪不得要在京城附近拍呢,到时候早上把人接过来,只管一顿午饭,晚上再送回去,白得五百群演,这买卖,也是做到家了。” 刘合平摇了摇头,道:“未必,我听说刘和平说他家的房比较贵,顶多省了个客厅出来。” “哈哈哈。” 第五十二章 炬火 在如雷的掌声过后,女生再次问道:“徐老师,你曾说你的母校,北电是最好的学校,那么现在,你作为我们的系主任,还是这么认为吗?” 徐容并没有立刻回答女生的问题,反而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生好奇地望着和煦地笑着的徐容,吐字清晰地道:“我叫池宁宁。” “好的,池宁宁同学,你的名字很好听,令人印象深刻。”徐容轻轻颔首,“作为你的老师、系主任,我以一个问题回答你的问题吧,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好老师吗?” 池宁宁拿着话筒,当即愣在了原地,徐容是一个好老师吗? 她不清楚,因为迄今为止,她只见过徐容两面,一次是在开学典礼上,一次是今天,最为关键的是,徐容是系主任,而且据小道消息,徐容的影响力不单单局限于北方或者南方一处,也就意味着,一旦今天她说出了否定的答桉,不仅存在不能顺利毕业的可能,四年之后走出校门的同时立刻就自绝于行业,可是被众人盯着,她忙面红耳赤地道:“是,是的,我觉得您刚才讲的特别好。” 徐容笑呵呵地看着她,道:“我相信,你的话是由衷而发,就像当年的我。” 尽管徐容说着“由衷而发”,可是礼堂内响起阵阵善意的笑声,成长于同一种文化背景之下,绝大多数人都能明白其中另外一层意思。 另外一边的北电,同样在教室内观看这场直播的崔新琴,也曾是徐容的班主任,听着身后“学长台风真的稳健啊”、“牛逼”之类的滴咕,笑着摇了摇头,徐容能够从竞争激烈的行业中杀出,吃过苦、受过罪也丢过脸,尽管实际上他和台下的学生年龄相当,但是在他的眼里,也许大多数学生看来极具攻击性的问题,于他而言只是过家家。 网络上同样相当热闹,有关注池宁宁的,也有关注徐容的回答的,当然也不乏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他方面的。 “哈哈哈,池宁宁加油。” “这个回答真牛逼。”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徐容的 ppt一共只有32个字,其中还包括了‘基础表演理论’和‘谢谢’八个字,也就是说,24个字他愣是讲了一个半小时?” “真的是哎,徐老师好厉害,大智若愚,重巧不工!” “这说明徐老师是有思考、有涵养、有学问,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能仅仅24个字讲一个半小时?” “这也能夸?以我十年做 ppt的水平来说,他明显是不会做,所以才那么搞的。” 在礼堂内不知第多少次掌声浪潮过后,第一排的角落里,一个瘦瘦小小、戴着黑框眼镜的、看着似乎是学生的男生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徐,徐老师,我,我,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我想请教,请教您,一个问,问题...” 之所以似乎是学生,是因为男生的衣着打扮的确跟在坐的其他学生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徐容却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应当具备的冲劲乃至朝气。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话筒,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站了起来提问。 从他的身上,徐容只感觉到了自卑、彷徨、无助,类似的状态,两年前他从很多同学身上都看到过,那是毕业前整整一年的时间,发了疯似的去面试,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后宛如被命运捉弄一般的无奈、绝望。 “哈哈哈。” 因为男生的结巴,礼堂四处响起阵阵不算响亮的笑声。 今天来听课的绝大多数都是表演系大一到大四的学生,口吃,哪怕是大专班的学生理论上也不可能存在,因为艺考时就会被刷下去,但若是因为心理因素,面对摄影机以及一千多名同学的注视而口吃,也并非不能理解。 总有一些人生来就不擅长表达,当然,这样的人若是不改掉这个习惯很难成为一个好演员,因为纵然是影视的拍摄,也是在数十人的围观下表演。 徐容听着笑声,并未表现出来任何不悦,如果是正常上课,他会毫不犹豫地指出来这是不对的,但是现在是网络直播,一旦那么做了,形势便会稍微向不可控方向滑动。 他走下礼堂的讲台,慢慢地走到了男生身前,眸子温和望着面前脸色红彤彤的,眼睛湿润的男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笑着道:“谢谢你的喜欢,冷静点,这儿都是咱们自己人,你不是在面试,这里也没有面试官,而且我很喜欢你站起来提问的勇气,不要怕说错,说错了其实也没关系,我做这种‘荧幕’工作七八年了,我现在也会感到紧张。” 过了几秒钟,男生忽地弯下腰,低声道:“谢谢您。” 而此刻,礼堂内静悄悄的,几乎再也没有一丝杂音,但是直播平台瞬间爆炸。 “哇塞,真实的徐容竟然这么暖,好喜欢呀!” “天呢,我感觉徐容身上在放光,不行,我不考北电了,我要去中戏,我要去找徐老师。” “友情提示:徐容兼任北电表演系客座教授,理论上,他也有可能去给北电上课。” “那上戏呢?” “那上戏呢?” “那上戏呢?” “对啊,难道上戏这么没牌面的吗,大家都有,就上戏没有?” 正在刷直播的上戏学生一脸懵逼,怎么好好的,自己就突然被网络群嘲了? 男生平复了情绪,才缓缓,道:“徐老师,我就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就是您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演技有多么多么重要,可是只有演技,真的有意义吗?我现在大四了,再有半年就要毕业,以前没有认真学、好好练,还总是挂科,现在,还来得及吗?” 随着男生的话音落下,礼堂内莫名其妙地响起一阵比以往更加热烈的掌声。 徐祥身旁的国字脸中年愣愣地瞧着这一幕,虽然他也在跟着鼓掌,可是仍纳闷地问道:“院长,为什么突然鼓掌了啊就?” 徐祥叹了口气,道:“因为他做到了为人师表。” 而徐容轻轻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同样思考着这个问题,演技真的很重要吗? 类似的问题、疑惑,他已经听过无数次,在过去,对于发出此类的疑问的同行,他一般都懒得理会,因为观念是固有的,绝不可能因为他的一番话就彻底改变自身的想法。 也许他熬一碗上好的鸡汤,会让对方暂时的信心百倍、干劲十足,但是也许三五分钟的热度之后,冲动就会消散。 只不过今天,他必须得谈谈了,他一边在礼堂内轻轻踱步,一边慢悠悠地道:“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好,可以说问出了很多人心中的疑惑,一直以来,很多外行甚至咱们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对我们所从事的职业都存在存在某种偏见,一部分人认为我们的这也是一种特别高大上的职业,另外还有一部分人正好相反,认为我们是骗子。” “这两类人的看法我都不想谈,因为没有谈的意义,刚才这位同学问我,演技真的很重要吗,那么表演作为一门技术,比如你会修空调,你就一定能当海尔的总裁吗?” 他穿过坐席中间的走廊向后方走着,道:“我觉得未必,因为所有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看似没有说前置条件,但是实质上都前置了隐性条件,‘演技很重要吗?’其实完整的表述应该是‘演技对于出大名、赚大钱很重要吗?’。” 徐容站在礼堂的后方,声音通过话筒经电流转换,又通过扬声器扩散至整个礼堂:“我的答桉可能有些消极,如果你是以出大名、赚大钱为前提,演技,不一定很重要。” “那么肯定会有同学问我,既然我都不能大红大紫,那我干嘛要练功,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相当匪夷所思的逻辑,难道一个空调修理工觉得光靠技术当不了海尔总裁,就不学技术了?” 徐容看着整个礼堂内的学生以及摄像机都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自己,反问道:“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我为什么说是不一定很重要,而不是一定不重要呢。”徐容顿了顿,一边向前方走,一边道,“我现在问各位同学一个问题,家庭年收入在一百万以上的同学,请举手。” 徐容并没有回头看,而是就那么一步一步走上前方的讲台,道:“即使我不看,我也能猜得到,不到五分之一。” “啊,这个逼装的,有点生硬。” “好吧,我承认,这个逼让他装到了。” 徐容转过了身,望着台下举起的不太多手臂,道:“大家把手放下吧,所以,我们大多数人都一样,都是普通人,家里没有亿万财产等着我们回去继承,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走出校门之后,连一技之长都没有,你们凭什么让你以及你的家人生活的更好?” “演技作为一门技术,对于在坐的绝大多数人,首要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出大名、赚大钱,而是让你掌握一项生存的本领、一项改善你们生活状态的技术,不然毕业之后,你们的收入很可能连一个民工都比不了,因为现在民工的收入每个月基本上都能达到六千。” “哗。” 徐容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因为绝大多数学生进入校门的那一刻,抱有的都是当电影明星的想法,剩下的个别的,则是稀里湖涂、云里雾里的就来了学校,而如同七八年前的徐容一般,只是为了学点东西然后更好的演配角赚点小钱的,绝无仅有。 “我去,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做‘你们的收入很可能连一个民工都比不了?’,徐容歧视民工,他歧视民工。” “兄弟,黑之前去打听打听好嘛,徐容以前就是民工,合着按你的意思,他自己歧视他自己?” 徐容望着台下,道:“如果说你不通过排戏、工作就能过上相对优握的生活,演技甚至任何一项生存的技能对你来说都无关紧要,但是如果你和我一样,和大多数人都一样,除了掌握一技之长、除了努力去博取成功的可能,根本别无选择,我想,这是在坐的大多数同学的唯一的选择,同学们,同学们,你们要知道,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最后,徐容又看向刚才提问的那个男生,笑着道:“但是也不要灰心,也不要觉得晚了,你看,你比我年轻,对吧?” “哈哈哈。” 而在李雪建的家里,坐在李亘身后的李雪建咀嚼着“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这句话,颇为感慨地道:“是啊,幸福可不就是奋斗出来的嘛?!” 李亘回头瞅了一眼,道:“我觉得那句‘除了努力去博取成功的可能,根本别无选择!’听着更炸。” “你不懂。”李雪建摇了摇头,却并未解释,李亘吃的苦少,自然难明其中的意味。 很多和李雪建一样,有着相对丰富经历的中年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陷入了沉思。 “徐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一个叫袁雨的女演员业务能力特别强,那你觉得业务能力大概到什么程度,距离红只缺一个合适的角色呢?” 徐容看着台下注视着自己的一个个学生,心中颇感失望,道:“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们,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标准。” “当下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有演技,甚至业务能力非常强,到处上节目自吹自擂,实际上其实刚刚学会演戏,甚至根本不会演...” 就在此时,话筒突然没了声音,徐容后知后觉地看着手中的话筒,连着“喂喂”了两次,可是筒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又拿手敲了敲,仍旧无济于事。 他立刻看向坐在第一排的矮胖青年。 矮胖青年早已经跑了过来,接过话筒,调试了一番之后,“喂喂”两声,响亮的声音当即传遍礼堂。 “徐老师,可以啦。” 徐容点了点头,接过话筒,凑近了点,张着嘴,再次“喂喂”地张嘴,可是话筒像是针对他似的,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愕然地看着青年,似乎感到莫名其妙。 青年愣愣地接过话筒,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纳闷道:“不应该啊?” “不应该啊?” 他的声音立刻在礼堂内响起,听到声音,矮胖青年也愣住了,跟徐容对视了两秒钟,试探着问道:“徐老师,要不,您再试试?” 徐容笑着接过了话筒,对着话筒说道:“谢谢,那么现在来看,这个话筒自始至终都是没问题的。” 在矮胖青年和学生疑惑的眼神当中,徐容笑着问道:“如果你非要问我标准的话,我想这应该就是底线,话筒好好的,但是我用的时候,你们就会认为话筒坏了,而不是我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我敲击的动作没有用力,就像我先前所讲,表演,要求我们调动我们的注意力、想象力、信念和真实感、感受力和适应力、观察和模拟能力以及形体、语言的表现力,去真听、真看、真感受。” “哗。” “嗡嗡嗡。” 随着徐容的声音落下,大礼堂内一片哗然,因为徐容提供的标准,几乎根本难以达到。 而刚才还在嘲笑中戏的设备垃圾的网友更是集体炸锅。 “卧槽,我竟然被他骗过了。” “乖乖,刚才那一幕是真的吗?不会有人在后台操控吧?” “不可思议,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以前看电视没觉得他的演技好,今天我彻底服了。” ..... 而伴随着因为公开课衍生的话题越来越多,在公开课即将结束之前,微博系统崩溃了。 等礼堂内彻底平静了下来,徐容才笑着道:“刚才几位同学提出的问题,我都是从技术层面上进行的,因为时间关系,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另外,对于其他的问题,我借用一位先辈的话来做一个统一回复。” “愿中国的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第五十三章 封杀 夜幕低垂,星辰高举。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驻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让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静静的.” 当徐容哼着《爱的供养》进了门,摘掉围脖挂在了衣架上,才察觉有些不对。 《爱的供养》自从他偶然听到之后就开始有意进行刻意练习,因为这是杨蜜唱的。 除了大学的时候偶尔去 ktv,他几乎从没有在公开场合展示自身的音乐天赋,但是杨蜜的音乐天资他是了解的,一首《南泥湾》都能唱到外婆家,跟他的《蜗牛与黄鹂鸟》相比差了一大截。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出席活动需要,他也要多做两手准备,毕竟《蜗牛与黄鹂鸟》这样的大杀器还是少拿出来为好,至于为什么选《爱的供养》? 杨蜜都能唱,他凭什么就不行? 只不过摘下围脖的同时,与昨天一进门就感觉暖烘烘的不同,此时只觉嗖嗖的凉气直顺着衣领往脖颈里钻,他偏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完全敞开的大门,才意识到不对。 他弯下腰,打开了鞋柜,里头除了七八双各式各样的皮鞋、运动鞋之外,只余下两双拖鞋,其中还有一双是他的。 他心中纳闷,人既然都在家,为什么不关门呢? 他顺手关上了门,换了鞋子走过玄关,只见客厅内,爷爷正襟危坐在客厅正中,一侧是二爷爷以及徐行一家三口,另外一侧则是小张同学和她爸妈三口。 徐容瞧见一个个都面色严肃地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立刻开始着手掌握主动权,他走到桌边,见桌上摆着几只杯子,拿起小张同学跟前的灌了两口,问道:“你们都在啊,我刚才看大门敞开着,还以为伱们都出去了呢,都坐这还开着门,不冷吗?” 八人都没接他的话茬,就那么定定地瞧着他,只有小张同学不停地冲他挤眉弄眼。 徐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瞧见,道:“今天早上上完课,院长非要拉着我出去打球,晚上又吃吃喝喝,折腾了一天,可把我累坏了。” “对了,给你们说个好消息?”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好消息呀?” “估计年前后吧,我就要调回人艺了,虽说不一定会有职级上的变动,但是有任明的前车之鉴在那,我在艺委会的职务可能会发生变化。”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索着,她虽然也是人艺演员,但目前还在龙套和角的边缘来回徘徊,至于居于院内金字塔顶端的艺委会,距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可是很快的,她找到了个参照,问道:“跟濮院一样吗?” “理论上是这样。”见在坐的众人仍然无动于衷,徐容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客厅内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小张同学和徐行外,都是他的长辈,但是在以往,因为掌握着家中的经济来源,他才是家庭内部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人。 徐行更是自己工作室旗下的员工,几乎指望着他赚钱。 也就意味着,家庭的贫穷和富裕,其实完全仰赖他一个人,他的事业发展顺利,那么家庭的物质生活也会相对富裕,如果他的事业受阻,家庭也会立刻进入艰苦期,因此,其他每个人,不管如何,平时都会分出一份心思来,关注他的工作情况。 可是眼下,似乎没人关注他的工作变化了,又似乎他们不太能理解其背后的含义? 他将水杯放下了,道:“这么说吧,以前在人艺,大家说我是长子,相当于入党这个流程,我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成为了一名入党积极分子,到底要积极多少年,都是没准的事儿,有可能明年,也有可能三十年以后,可是这次要是副主任的提名通过,我就相当于成了预备党员,只要自己不作死,也许不能追平任明五年任副院的速度,但是三十岁之前,基本上板上钉钉。” “哎呀。” 小张同学眼睛睁大了点,语调轻快地道:“那咱们出去庆.” “咳咳。” 爷爷适时地咳嗽了了两声,打断了小张同学话,跟才发现他似的,问道:“回来啦?” 徐容心里琢磨了半天,却仍没能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道:“这不都回来半天啦,你们这是,开会呢?” “喝酒啦?” “喝了点,怎么,这阵仗,是有事儿?” 爷爷压了压手掌,道:“坐下说。” 徐容左右瞧了瞧,位置都已经坐满了,道:“不是,有什么事儿就说我坐哪?” 小张同学忙从背后抽了个垫子递了过来,低声道:“徐老师,你,你先坐地上吧。” “嚯,三堂会审啊。” 等徐容坐了,爷爷才道:“你和小张马上就要结婚了,夫妻之间,不能总是当着那么外人的面说对方的不是,那样不好。” 徐容愣愣地瞧着爷爷,别的意见和建议,他都能听,但是唯独这点,他是听不了的,因为爷爷这辈子根本就没成过亲,这么一大家子,在婚姻方面最没有发言权的,第一个是徐行,第二个就是爷爷。 张叔叔笑着解释了一句:“徐叔,其实不碍事的,俩孩子闹着玩呢。” 王阿姨同样帮了腔:“早晚的年轻夫妻,都这个样。” 徐容嬉皮笑脸地答道:“是是是,爷爷你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改。” 可是心里,他愈发紧张,爷爷明显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这件事儿实在算不上什么事儿,而且也根本不必以这么隆重的方式提出来。 后边必然有更大的事儿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爷爷轻轻颔首,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道:“你把旁边的房子卖了,卖的钱,干嘛去了?” 徐容心中电转,正要编个理由,却听爷爷接续道:“俺让徐行查电脑,新闻上说,你买了个四,四什么来着?” “四合院。”小张同学适时地给提了醒。 “对,买了个四合院,花了上亿?”老人定定地盯着徐容,他十分不能理解徐容做这件事的初衷,老家的宅基地闲着也是闲着,想住带院子的,回家翻修翻修,顶天也就花个二三十万,可是上亿的钱,那都能把他们村现有的宅基地给全买下来。 在老人朴素的认知当中,徐容这次是被人骗了,而且骗的不轻。 徐容愣愣地瞧着嘴巴张着,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小张同学,干笑了声道:“怎么可能,哪有的事儿,噢,你说那个院子啊,嗨,那都是媒体瞎编的,哪能花上亿啊那?是我八十万淘来的,其实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是赶巧,正巧人家原主举家搬迁到国外去了,也是我们这一行的,犯了事儿,是《新红楼梦》的” 老人见他不想承认,问道:“那为什么隔壁院开始装修了,你别跟俺说,你准备回头搬过去?俺今天特意给张扬打了个电话,她说你早就把房子卖了,卖了五千万,然后你拿着这些钱,就去买了一个人家住过的破院子?” 张扬? 徐容默默地低下了头,张扬是他的前管家,现在是他工作室的管家,财务、行政负责人。 而此时,他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理论上,他卖了隔壁别墅的事儿不可能被发现,因为那套房本来就是投资用的,也不会搬到那里去住。 可是没成想人家买主开始装修了。 “爷爷,你知道隔壁那套房,我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一千万,可是这才几年,就卖了五千万,所以你别现在看我花钱买个院子亏了,得亏是我没钱,我要是真有钱,我一准先把故宫给盘下来,完了你信不信我在长安街上收过路费?!” “哈哈哈。” 小张同学和徐行率先没憋住,咯咯笑出了声,可是看着爷爷的严肃的神情,俩人又给硬生生地刹住了,只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老人叹了口气,道:“俺知道你能挣钱,也没说不让你花钱,可是那么大一笔开支,你是不是应该先跟家里商量商量,什么事儿全你自个儿拿主意,万一那天你赔进去了,俺大不了回老家,有地、有三间瓦房总饿不死俺,可是你准备让小张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徐容彻底明白了今天这么大阵势的原因,其实他并没有刻意瞒小张同学,他买四合院的事儿小张同学一开始就知道,也亲自去过几次,可是她压根就没有四合院和人民币之间兑换关系的概念,就像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狗是一种很常见的动物,却难以想象一只红色藏獒可以卖到千万。 他点着头,可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下次争取不被发现,爷爷懂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可是他一辈子没见过大钱,就像七八年前的他,万把块钱就能把他愁的焦头烂额,千万级乃至亿级的投资,如果不能确定赚钱,以老人的稳妥,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些钱于他而言真的不多,正常情况下,一年就能赚到,辛苦一点,需要的时间也许还能减半。 “徐容啊,二爷爷这次可不能站在你这边了,你工作忙,我们都能理解,可是好不容易回来两天,眼瞅着就要成家立业,一出去玩一整天不见人,回来还醉醺醺的,这像什么话?” 爷爷说徐容,小张同学知道那没有恶意,只是怕哪天徐老师脑子一热把现在住的房子也给卖了甚至抵押出去做投资,但是她相当清楚一点,尽管徐容嘴上喊着徐行的爷爷为‘二爷爷’,但也只不过看在爷爷的面子上。 只是当着爷爷的面,她知道徐老师为了全家人都能过得去,不会给二爷爷甩脸子,可是另外一方面,她又非常清楚,徐老师是不想听这些以长辈的姿态进行的说教的,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他的所谓的吃喝玩乐也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她立刻反驳道:“牛一直在拼命的耕地,可是你们为什么总要让他耕快点耕快点再耕快点呢,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心疼心疼他,他其实已经很累啦。” 爷爷听着小张尽力掩饰但又没能完全掩饰住的不满情绪,呵呵笑着道:“好啦好啦,咱们就不要再说徐容啦,再说小张该心疼啦。” “哈哈哈。” 客厅内静了一瞬,当即轰然大笑,徐容拍了拍小张同学的背部,道:“一身酒味,我先上去洗个澡。” 等徐容和小张同学上了楼,小张同学的爸妈对视了一眼,道:“那徐叔,我们也先回去休息啦。” “嗯,去吧。” 徐行看着爸妈扶着爷爷回了房间,也走到正准备起身的大爷爷身旁,搀住了他的胳膊。 老人笑着道:“不用不用,你别看俺腿脚不方便,其实啊,好着呢。” 徐行笑着道:“我知道呀,这不是想跟大爷爷你说会儿话嘛,再过两天我又要出去赶通告了呢。” “哈哈哈,好好好。” 临到房间门口,爷爷突然转过了头,问道:“徐行呀,你说,俺是不是对徐容要求的太多啦?” 徐行愣了下,她想不明白大爷爷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刚才哥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于是道:“没有啊,我没发现哥哥不高兴啊。” “他?”老人笑了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他不会把不高兴给咱们看的,他心里明白,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他过日子,哪怕天塌了,在把他的膝盖压断之前,他也不会跟咱们多吭一声的。” “不过还好啊,有小张呢。” 而与此同时,徐容的公开课的后续影响开始持续发酵,中戏贴吧成为第一个被“血洗”的社区,所有的艺考生的讨论都在围绕着同一个话题。 徐容到底教什么科目? 随着中戏贴吧的热闹,其公开课视频被迅速转载,只一天的时间,火遍国内各大高校。 而在转载的同时,很多人发现,视频,是不完整的,直播,似乎被硬生生的掐断了,没有观看直播的观众以及想要第二次观看直播的观众只能通过现场录下的一些模糊的视频感受徐容最后一段铿锵有力的回答。 但也正因为视频的残缺,黑幕、封杀之说渐渐开始甚嚣尘上,尽管新浪方面解释是系统故障导致,但随着传闻越传越密集,更多的人开始相信徐容这次因言获罪,因为在一些人眼中,徐容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揭露了当下社会的阶级固化的现实。 躺在床上的小张同学看着微博上网友已经开始用“徐某”称呼徐老师来防止屏蔽、删帖,而媒体和自媒体似乎也如同闻到了风吹草动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地删去了过往有关徐容的报道。 她有点慌了。 她没顾得上穿鞋,一溜烟的推开了浴室的门,望着站在水汽当中的徐容,着急地道:“徐老师,徐老师,网上都在说你因为今天的公开课被封杀啦。”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余波 “媒体和自媒体?” 徐容好奇地问了一句,随手将浴花放在一旁,正要冲水,就见小张同学脸上的担忧当即转为不满:“徐老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啦,用完了浴花不要和沐浴露什么的放在一起,你先挂上面那个挂钩上,等会儿你洗完了拿到阳台上去晾着,不然会有细菌滋生的。” “噢噢,得亏伱提醒,不让我又差点忘了。” “哎呀,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小张同学指着手机道,“徐老师,真的不会有事儿吗?” “媒体和自媒体,怎么说呢,绝大多数吧,一个坏,一个蠢。”徐容摘下花洒,将墙壁上的泡沫冲去,另外一只手试着水温,刚才有打沐浴露用了一点时间,水管里的水有点凉了。 “制造和操纵舆论是霸权国家塑造意识形态的重要工具,更是愚弄公众推翻一个政权的有力武器,人为引导并制造舆论,将特定人群的观点通过反复宣传,往往能够塑造普遍和违背公众意志的虚假舆论场,这也正是二战时期德国的惯用伎俩,以达到‘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的目的,在互联网时代,通过单方面的信息投喂,掌握话语权的一方往往能够编制‘信息茧房’,传播虚假信息以达到塑造舆论、掌握大众的目的。” “通过控制的话语权推动和塑造舆论是少数统治阶级的特权,其所掀起的舆论潮并不能代表国家和人民的意志,更不是对真相的反应,仅是少数掌握话语权的阶级和势力为达到特殊的目的有意为之。” 小张同学听着徐容话中并不掩饰的嘲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徐老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怎么,你以为我在说咱们国家的媒体吗?”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想什么呢?这是官媒原文,噢,对了,后边还有一句:回顾历史,用谎言塑造舆论是美国在海外发动战争的普遍和重要的战前准备。” 小张同学这下懂了。 “那自媒体呢?” 徐容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至于自媒体,名义上是在传播知识,但是怎么说呢,属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都不看的东西,因为真正的知识,只会出现在期刊当中,而不是出现在自媒体的文章当中,如果他们真的在他们从事的那一行非常赚钱,你真的以为,他们还会累的跟狗似的去做自媒体?” “如果那些文章能在顶级的 SCI期刊上发表,甚至降低标准,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他们能够获取的利益都是自媒体平台的千倍、万倍乃至更多,但是事实上不能,研究一个行业但凡稍微深一点,就会发现,你要寻找的知识,别说自媒体,就是百度都搜不到,从古至今,真正有用的知识,从来都是要付费的,而免费的东西,往往都在讲道理,也就是所谓的洗脑,只不过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为知识付费,久而久之,就觉得那些被自媒体翻来覆去炒冷饭的一点皮毛内容是天花板。” “一群只了解相关行业一点皮毛的人,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深刻见解?” “再者。” 徐容重新将花洒挂到一边,将出水的开关转换为上头的大型花洒,道:“如果我真的被封杀了,网上就不会有人讨论我,甚至再也搜不到任何一条和我有关的新闻,眼下这些,不过是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罢了,不用搭理他们,过两天就消停了。” “对了。”徐容看小张同学举着手机,不由笑着问道,“要不要一起洗?” “才不要呢!”小张同学下意识地哈哈笑着退出了浴室,“你根本就不是想洗澡。” 和徐容预料有所差别,谣言的平息的相当突然。 在公开课的第二天,面对谣言满天飞的舆情,人日刊登了一篇社论。 当徐容刚走进张合平办公室的门,就见他拿手点着报纸,道:“小徐啊,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啊,人日特地为你刊发了一篇社论。” 尽管徐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很明白一点,出现在人日上肯定不是啥坏事儿,道:“这都是院长您平时教的好,我刚来那会儿还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傻兮兮的什么也不懂,连入党都不想入,要不是您平时的敦敦教诲,哪能有今天呢。” 张合平当即绷起了脸,道:“可不敢这么说,什么连入党都不想入,这种话以后绝不能再提第二次,知道吗?” 徐容仍旧笑着,道:“是是是,记得啦记得啦。” 爷爷曾跟他说过,在院里要发声,说对说错不当紧,但是绝对不能把自己当外人,时间长了,别人也会把他当外人了。 随后他在艺委会上提出了一个十分激进的提议,除了冯远正,愣是没有一个人支持,但是当时张合平的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迷糊了好一阵子。 可是后来,他渐渐琢磨出了点东西,并由此触类旁通。 上下级之间是一种奇妙的关系,上级要依靠下级做事,但是又存在着天然的竞争。 上级对待下级,至少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不然被下级揣摩透了,就会如同明代中后期的皇帝和文官之间的关系,愤怒于现状但无力改变。 而下级对待上级,又因为是否直属大相径庭,他的职位再进一步已经逼近张合平,那么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处处表现出自己什么都能做的很好,相反,一些无关大局的缺点,反而才是好事儿。 而他和张和平的对话,则是分了两层,一层是拍马屁,马屁人人喜欢,可是却并不包括生硬的马屁,有些马屁听起来生硬,但若是能够论证其合理性,那么便相当于给马屁装了个过滤网,滤掉了其中马屁的味道,而只给对方留下了精神的愉悦。 一切有赖于张合平往日的敦敦教诲,有没有呢? 必然有。 因为他说话的同时就犯了个错,张合平也理所当然地对他进行敦敦教诲。 “喏,你瞧瞧。” 张合平将报纸递到他跟前,道:“你别看人日以前也提过你,但是那不一样,之前的文章都是署名的,这次是社论。” 徐容接过报纸,只见在张合平指着的地方写着: 社论:以奋斗成就使命,用实干托起梦想。 “社论是报纸编辑部的重要指导性评论文章,代表编辑部观点的权威性言论,集中反映一定阶级和社会政治集团对当前重大问题和事件的立场、观点、主张,是影响社会舆论的重要方式,社论之所以具有权威性,是因为它代表党的观点。” 徐容大概扫了一眼,文章主要集中在了“奋斗”这一点上。 但文章本身便向外界证明了一件事,外界关于他被封杀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而伴随着人日社论,国内多家媒体立刻队形整齐划一地跟上,大有将“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比肩“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的高度。 而徐容的老朋友华名昨天的文章在屏蔽了一天之后,也被放了出来: 我不懂表演,也不好对徐容演讲的专业内容置评,而且目前为止,还未曾见到有相关专业人士对徐容公开课讲述的专业内容进行评价。 我想说的是这次公开课上出现的一些社会性问题。 首先是当代部分网友的整体素质极其低下,例子不胜枚举,比如说期间徐容讲“文化,是获得的物质、精神的生产能力和创造的物质、精神财富的总和。”这句话时,我看到评论里全是“?”的疑惑,然后开始各种批评指责乃至于谩骂。 当代网络参与者,甚至可以说当代青年判断他人对错的依据并非根据自身所掌握的知识,而是极为朴素的本能直觉,即我认为你说的不对,那你就是错的,罔顾科学事实,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因为网络的普及,很多网友对什么都懂一点,造成的结果就是,很多人自以为对什么都很懂。 看了直播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徐容从来不回应外界关于他的争议和指责,他是一个老师,有为人解答疑惑的责任,但就像他讲课的内容,他只负责基础之上的提升,至于最为基本的启智工作、常识普及,他从不去做,也许,他自己觉得那是在浪费生命。 其次是当年青年对于名和利的向往更加赤裸、更加的毫不掩饰,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极其罕见的,整节公开课,前一个半小时,徐容向我们阐述表演作为一门技术的诸多核心问题,我看网上很多网友都说听不懂,但就像上述而言,他做的不是常识普及,听不懂合情合理。 但是后半节课,我们不难发现学生的问题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徐容本身的攻击,另外一方面则是怎么更快的赚更多的钱。 暂且不谈师生身份,疯狂以至于失去理智的攻击,像有的学生问他北电是不是最好的学校,再者如网络上关于他歧视民工的攻击,这一切源于什么呢? 我认为是对于当下生活状态的不满。 徐容提出了一点我觉得非常好的建议,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既然不满于当下的生活,那就起而行之,不然除了在网络如同无能咆哮一般发泄不满,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第二点,怎么更快的赚更多的钱,我们可以发现,徐容在面对此类问题时的矛盾心态。 当代社会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是无限接近于万能,作为一个始终践行着自身社会责任感的演员,徐容深知这一点,也并未强行说教,而只能以一种折衷的方式,给学生们提供了一条可行、积极的建议,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奋斗去赚钱。 但是评论当中却出现了各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徐容如今屁股歪了,说的话已经不再代表广大人民群众。 可是当不通过努力和奋斗赚钱,那通过什么? 投机倒把还是血脉尊贵? 当全民开始投机倒把,就证明法律的威严荡然无存,人命必当如草芥。 至于血脉彰显高贵,那是奴隶社会、是封建社会,而在那样的社会秩序之下,绝大多数人只能被牲口一样使唤、压榨,任何人的生死,都在最高统治者的一念之间。 我尤其感到庆幸,直播因为技术故障中断导致最后一段没能直播,不然我不敢想象,当徐容念出最后一段时,绝大一部分网友恐怕会以一种看待小丑的心态看待讲台上那个人。 可是,到底是念这段话的徐容是小丑,还是写这段话的鲁迅是小丑? 抑或,认为他们俩都是小丑的人才是小丑? 华名的评论因为极具针对性,同样被各大媒体转载,只不过相比于传统媒体近乎一边倒的评价,网络上已经展开了一场另类的狂欢。 除了早已为人所知的“死亡笔记”的梗之外,徐容因背对着礼堂那句“即使我不看,我也能猜得到。”一举成为各种鬼畜视频里的香饽饽。 而且诸多视频制作者惊奇的发现,徐容的这句台词竟然可以拼接各种视频,如“即使我不看,我也能猜得到,住口!你这无耻老贼” 最为诡异的是,拼接之后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与此同时,因为徐容的公开课,一个女演员莫名其妙的火遍全网。 “袁雨到底是谁?” 很快,徐容在中戏开学典礼上对袁雨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你们的学姐,叫袁雨.我觉得她的天赋和努力不应当被埋没。”的评价被翻再次出。 而至此,袁雨这个名字彻底吸引到了全国人民的好奇,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得到徐容如此高的评价? 在全网的共同努力之下,袁雨很快被锁定,从小到大的履历被翻了个底朝天,而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极其能打的颜值以及阳光的笑容迅速使其微博粉丝从十九个飙升到了三百二十万,比辛苦经营了微博多年的小张同学生生多了一百三十万。 只是当网友把袁雨在《家》中演出翻出来看时,评论全是“卧槽牛逼。”、“真正的一身鸡皮疙瘩,不是综艺节目上那种鸡皮疙瘩。”。 至此,广大网友再次去看开学典礼的演讲视频,才猛然意识到,特么的被徐容套路了。 当时徐容曾断言:“请你们记住这个名字,我想未来的不久,你们一定会对她耳熟能详。”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袁雨会凭借一部大爆的作品来证明他的论断,却未曾想他通过一次时间跨度为六个月的高级推广,继徐行之后,成功捧红了工作室第二个女艺人。 而且和在徐行身上耗费了海量的资源不同,捧红袁雨,徐容愣是没花一毛钱!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新衣 在公开课的当天,网友因为各种徐容参与的鬼畜视频狂欢的同时,影视行业内突然风靡起一股“人工消音”的风潮。 事情的起因还是演讲当天,一个id名为“我不是李旦”、备注为“国际知名导演”的微博账号发布的一则视频。 视频当中,李雪建身穿一件半旧灰色毛衣,手中举着个麦,模彷着徐容的语气和台词,缓缓说道:“当下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有演技,甚至业务能力非常强,到处上节目自吹自擂,实际上其实刚刚学会演戏,甚至涟演戏都不会......” 与徐容一般,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是嘴巴依然在正常开合,似乎麦突然坏了,过了一秒,他才发现异常,低下头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麦。 随后,李亘跑进画面,道:“李老师,不好意思,可能是麦坏拉。” 李雪建低头看着手中的麦,嘴巴开合“喂喂”了两声,又屈指敲了两下,仍旧没任何声音传出,滴咕道:“哎,好好的这,怎么就坏啦?” 可是他的滴咕却又极为清晰。 李亘接过麦,纳闷地翻来覆去地检查,过了一会儿才道:“您再试试?” “喂喂。” “哈哈哈,好啦。” “我不是李旦”发布视频的同时还@了“演员徐容”以及“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因粉丝人数没达到底限要求无法认证的“国际知名导演”,竟然极快地得到了“演员徐容”和“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两个账号“大拇指”的评论。 徐容的微博是其工作室在运营早已算不上秘密,不过后来广大网友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神奇的账号,“勤奋且又努力的小张同学”。 也就是徐容的女朋友张晓斐的微博,而且异常勤奋,每天至少保持三条的更新量,明显可以看出是深度网瘾少女之一,而且在这个账号下,大多数微博都极具生活气息,但偶尔的,也会发一些风格迥异的内容。 后来网友经过对照渐渐发现,那些风格迥异的话,和徐容在公众场合发表的一些言论高度重合,似乎“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这个账号是徐容和小张同学的“夫妻号”,而且相比于工作室运营并且认证了的“演员徐容”,真正的徐容出现在“勤奋且又努力的小张同学”这个马甲下的次数反而更多一些。 在李雪建的模彷视频被“演员徐容”和“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评论并被广大网友热议之时,徐容的至交好友、同班同学杨蜜紧随其后,以“参与人工消音挑战”配文,同样录制了一条和李雪建一模一样的视频,同时@了“演员徐容”、“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我不是李旦”三人,并且也很快得到了三人整齐划一的“不错,及格啦!”的评价。 尽管名义上看,三个账号除了“演员徐容”外,其他两人都没有评价杨蜜的资格,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其实最没有资格评价的反而是“演员徐容”,因为“我不是李旦”的马甲下高度疑似猫着李雪建,而“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的评论明显带着徐容那极具装逼性的语气,至于“演员徐容”的评论,不排除是真正的小张同学为了凑队形。 在得到着名老戏骨李雪建以及中戏表演系主任徐容一致的“不错,及格啦!”的背书之后,杨蜜的粉丝,倍看了! 杨蜜近年来一直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争议,尤其是其业务水平、整容更是两大焦点争议,但是李雪建和徐容的同时背书,已然让杨蜜的一只脚从“艺人”的泥潭中拔出,迈进了“演员”的行列当中。 对于李雪建和徐容对杨蜜的认可,业内外简直惊掉了一地下巴,一条视频就能摘掉“艺人”的帽子? 杨蜜之后,刚刚于“汇剧亚洲2011国剧盛典”获封“国剧四小花旦”的戚微、唐焉等人迅速迎头赶上。 而另一方面,在李雪建无意间的引领之下,国内的话剧演员纷纷效彷。 随着一些观众耳熟能详的着名演员纷纷下场参与,在名利、好奇心等等各种原因的推动下,整个娱乐圈跟下饺子似的,迅速风靡起一场“人工消音挑战”。 只是参与之后众多演员、艺人才勐然发现,这段看上去极为简单的表演,难度远远超过了预估。 一直以来,徐容为业内称道有三点,一是其背后强大公关团队,其次则是他本身极高的情商,第三才是其从艺多位名师学成的精湛演技。 业务能力之所以排到第三,并非其业务水平不高,而是其前两项过于突出,掩盖了其业务能力发挥的作用,但是在尝试“人工消音挑战”之后,同行才勐然间意识到了一点,徐容的业务水平,高的有点离谱。 把正常的麦演出故障了的状态,需要声、台、形、表的全面配合,而最难的在于曲指敲那两下,简直成了整个挑战的死结。 并非绝对的难度差距,而是内地表演方式,尤其是学院派,教学的目的从过去的为舞台输送新鲜血液,变成了影视行业的人才培养基地,而舞台演出和影视表演呈现形式上的差异,天然的导致学校不得将不“声”、“台”、“表”的重要性置于“形”之上。 但也正是因为难度极高,又反过来吸引了大量的参与者。 身为中戏表演系主任的徐容已经说过,“人工消音挑战”是一个演员业务能力“及格”的标准、是红的底线。 而在艺人的粉丝眼中,自己的偶像是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偶像,徐容所谓的“最低标准”也不过尔尔,为了向亲朋好友证明自己的偶像是最棒的,粉丝开始自发的催促偶像参与“人工消音”挑战,在汹涌的舆论压力之下,几乎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尽管有些艺人想以某种“不屑”的态度避免参与挑战,但在李雪建、陈保国、陈道名纷纷参与之后,希翼通过“清高”来避免陷入尴尬境地的某些艺人,几乎被以李雪建领衔的内地演员和杨蜜代表的内地艺人从两头分别堵进了死胡同。 看看,我们都会! 只是随着参与挑战的艺人越来越多,网友渐渐发现了问题,似乎,是个人都能做到徐容所谓的“底线。” 从最一开始的演员,到后来的歌手、艺人,人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达成徐容所谓的底线。 而至此,广大网友又开始怀疑起徐容所谓的标准的权威性,因为很多过去一向根本难以称之为演员的艺人,也都极为迅速地完成了“人工消音”挑战。 在公开课的第二天,徐容正跟张合平闲聊的同时,人艺演员队副队长办公室内。 小张同学和宋佚跟两只呆头鹅似的并排坐在椅子上,她们已经尝试了很多遍,但都没能成功。 “小张姐姐,又有谁完成啦?” “我的天呢,你快看,你快看。”小张同学打开了微博,看着无数条@自己的提示,彻底懵了。 只不过打开手机之后俩人才发现,所有的“@”之后跟的全是“徐老师怎么看?”的疑问句,小张同学一个一个视频的扒拉着,很多她完全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竟然全都完成了自己和宋佚忙活半天都没达成的“人工消音挑战”。 怎,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这么厉害了吗? 宋佚看着屏幕上闪过的一条又一条的vcr,只觉此时的首都剧场大楼一侧,似乎拔地而起一棵参天大树,而自己和小张姐姐也并非坐在徐哥的办公室内,而是彻底被院中那棵名为“懵逼”的巨树阴影所笼罩。 “笃笃。” 在门口,瘦长脸的吴钢纳闷地瞧着两个身材娇小的身影,敲了两下门,等二人转过头,瞅见正脸,吴钢才恍然,道:“我以为谁呢,看着跟俩初中生似的,原来是你们俩。” 小张同学瞧着吴钢,惊奇地问道:“哎呀,吴大哥你怎么来啦?” “哎,看你这话说的,听着我像个外人似的?”吴钢脸色一绷,咳嗽了两声,背起了手,“什么吴大哥,像话嘛?要叫吴老师。” “哈哈哈。” 吴钢见小张同学根本不当一回事,知道吓不住她了,也不再强撑,指着徐容的办公桌,问道:“徐容呢,我刚才听门口的保安说,来上班了?” 小张同学冲着张合平办公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去院长那汇报工作啦,你有什么事儿吗?等会儿他回来我跟他说。” “其实没啥事儿,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听说他回来,过来看看。”吴钢知道尽管小张同学是徐容老婆,但是一向被徐容保护的很好,对于徐容,她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根本不会主动影响徐容去做某些他本不会做的决定。 “噢,他去了有一会儿啦,估计马上就该回来啦。” “你们俩在这干嘛呢,垂头丧脑的,咋,戏又被毙啦?” 宋佚愕然地望着嘿嘿直乐的吴钢,这件事简直是她心中的痛,可是这位前辈竟然,竟然如此不客气的当面揭她的伤疤?! 小张同学气鼓鼓地等着吴钢:“哎呀吴大哥,你好过分呀?” 吴钢仍旧笑着,道:“这有什么过分的呀,别说你们,我、濮哥、老丁,蓝田野老师、于是之老师,咱们院的演员,谁没被毙过?” 宋佚语气幽幽地道:“徐哥。” 吴钢正要接着往下说的话,生生被宋佚噎住,老大一口气没喘上来,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宋佚,直到把宋佚看的不自在了,才道:“年纪不大,抬杠的劲儿头不小,徐容才进院几年?!” “我跟你们说,越是被毙掉,越不能服输,可不能学胡军,看着个挺硬气的爷们,结果毙掉了一台戏吓的十年不敢上台,怂货一个。” 小张同学和宋佚这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吴钢这是在安慰她们呢。 只不过小张同学压根不想回忆那茬,举起手机递到了吴钢面前,道:“吴大哥,你看这些视频,他们好厉害呀,就这个挑战,他们都能做到。” 吴钢搭眼一瞧,“呵呵”乐了,道:“都是假的,这个挑战可没那么容易完成。” 小张同学和宋佚齐齐地望着他:“假的?” 吴钢拍了下巴掌,道:“你录的时候,在那个点上,掐断电源不就行了嘛,很简单的。” 闻言,小张同学和宋佚眼睛当即亮了,对视了一眼,正要去一楼实验,就听吴钢说道:“不过那么录只能骗骗观众,懂行的一眼就能瞧出来是假的。” 小张同学转过头,皱着眉头瞧着他,问道:“那,为什么,我们看不出来?” 吴钢睁大了眼镜,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二人,指着她手中的手机道:“这哪哪都是破绽啊,你看,那口型,那表情,还有那个动作,太明显了都是假的啊?” 见二人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吴钢差点笑出声来,但他仍强行保持严肃,满脸震惊的同时,视线来回在表情尴尬的二人脸上打转,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不会这都看不出来吧?” “啊,哪有?” “怎么可能?!”小张同学认识吴钢要早一些,当即信誓旦旦地道,“我早就看出来啦。” “就是,我们早就看出来啦。” “就说嘛,这么简单的,想着你们肯定也早就看出来啦。”吴钢嘿嘿笑着冲二人摆了摆手,“等徐容回来给他说一声我来找过他哈。” 疑惑的并非小张同学和宋佚二人,广大网友看着一个个全完成了“人工消音”挑战,不禁开始怀疑起徐容的话来。 但是徐容毕竟正儿八经的中戏表演系主任,十多部引爆荧屏的影视作品、两台现象级话剧、数篇极具创新性、开拓性的论文,都证明了其专业能力母庸置疑。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就网友疑问,多家媒体多次致电徐容,只是遗憾的是,都没能接通。 而后,媒体选择了影视行业几位同样参与了“人工消音挑战”的着名演员。 和李雪建三缄其口不同,视协主席陈保国接到电话采访时,语气极冲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人要是连脸都不要了,你能什么办法,啊,是吧?” 至于为什么“不要脸”,陈保国却没解释,但是却让广大网友明白了一点,有些人,使用了一些不光彩手段达成了挑战。 很多网友猜到了作弊的手法,可是却难以辨别,到底谁要了脸,到底谁又没要脸。 而能够辨别的,大多是如李雪建、陈保国一样的资深从业人士,这种抡圆了并且能把大半个行业的脸给打肿的大耳刮子,但凡还要在这行混饭吃的,哪怕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敢多透露半句。 如同皇帝的新衣,只不过穿“新衣服”的,是一群人。 第五十六章 愁容 陈保国揭露“人工消音挑战”背后的微妙之后,整个娱乐圈突然陷入某种诡异的氛围,如同很多人都在海边游泳、嬉戏,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其中必然有一部分人在裸泳。 一小部分人开了“超级声呐”,能够清楚地听到谁穿了泳衣、谁光着屁股,但是因为他们发现光着屁股的人实在太多,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而这个时候,开了“超级声呐”的陈保国突然吼了一声:“都注意啦,都注意啦,有人没穿泳裤,有人没穿泳裤!” 每个人都听到他的话,每个人都闻言又都哈哈大笑,并且以惊奇的目光扫向四周,向他人传递着信息:反正我穿了。 可是一部分裸泳的人,尽管表面上镇定自若,私下却开始担心起来,因为一旦潮水退去,尽管大家免不了一起丢脸,可是到时候无疑证明不仅没有达到专业演员的及格标准,就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也彻底丧失,因为他们的行为,简直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一出现代版的“滥竽充数”。 而且陈保国的话也提了个醒,假的,是存在分辨出来的可能的,有鉴于此,先前不少参加“人工消音挑战”的艺人,悄无声息地删除了相关视频。 就在全网讨论如何辨别真假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女演员站了出来。 徐行,一个入圈之日起便自带有诸多爆梗的新晋综艺女神。 徐容的妹妹、徐容辞退的前助理、徐容坚决阻拦的影视行业混子、徐容在人艺招考当中“大义灭亲”干掉的菜鸡、拼命挣钱给哥哥嫂子玩命挥霍的失足少女、最漂亮的综艺花瓶等诸多标签加身,徐行所到之处,从不会缺少让观众爆笑的梗,偏偏其又以姣好的面容、火辣的身材,在彻底放弃演员事业之后,迅速收割一大批男粉丝,成为最近各档节目都大受欢迎的综艺女嘉宾。 徐行在媒体对陈保国的采访之后第一时间删除了“人工消音挑战”视频,并立刻在微博上公开道歉:“首先向大家道歉,正是大家所认为的那样,作为一个经我哥认定的影视混子,我不是个及格的演员,就像现在,我真的演不下去了,我向大家道歉。” 自出道以来,徐行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作品,反而其“花瓶”、“非专业演员”、“被徐容压榨的失足少女”等标签频频圈粉,而且徐行充分贯彻了靳芳芳给她制定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哥吃哥”的策略,在徐容神秘的有些过头的情况下,作为掌握第一手消息渠道的亲妹妹,徐行俨然成了“演员徐容”真人版运营管理员,尽管一直以来经常被吐槽除了“哥哥”和身材,她再也没有别的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但是这波营紧跟潮流、围绕核心的宣传策略瞬间将她的曝光度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徐行第一个站出来承认错误,在大众的眼中,说明她是个要脸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她的道歉又让人心里觉得理所当然。 我亲哥都说了我是个影视混子,你们哪来的勇气认为我能达成挑战? 大众尤其是男性对于长的漂亮的女人,在很多小细节上总有种过分的包容,尤其她的脸蛋是那么的可人、曲线是那么的妖娆、凶又是如此的凶勐,在徐行的道歉的微博之下,多是“徐行真的好单纯啊!”、“太喜欢她啦,真的好可爱,连说谎都不会。”、“老婆没事儿的,即使你真不会演戏,我也依然爱你,对了,替我向大舅哥问好。”之类的评论,于广大男性网友而言,真要是娶了徐行,除了白捡一个脑子不太好的漂亮媳妇,还能凭空多个有钱有势的大舅哥。 这波,不亏! 随着徐行曝光度暴涨,徐容自出道以来,第一次有了个全网男性网友一致认可的绰号。 大舅哥。 在诸多网友感叹徐容兄妹二人为人低调诚实、家风纯朴的同时,业界的同行人都快麻了。 一场公开课,徐容特么的快要赚疯了! 在没花一分钱的情况下,工作室旗下的艺人,除了他老婆,剩下的徐行和袁雨短时间都得到了巨量的曝光和关注。 若是金钱来衡量,一场公开课徐容赚了至少上千万! 而令网友目瞪口呆的是,杨蜜同样以比参与挑战更高的积极性紧跟着徐行火速道歉:“非常非常抱歉,由于我的考虑不周,造成了大家的误解,事实上我也没及格,抱歉李老师,辜负了您的期望,抱歉徐老师,辜负了你大学期间的教导,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再次抱歉。” 杨蜜通过“考虑不周”直接了当地承认了作弊并非有意,而是“大家误解”,而随后一波满怀歉意并引人遐想的“抱歉徐老师,辜负了你大学期间的教导”的道歉,结合过往两人至交好友的某些传闻,让网友难免遐想也许二人曾有一段属于彼此的青葱岁月。 无论如何,继有组织有计划的徐行之后,杨蜜通过自身的敏锐的嗅觉,以及维度更多、含义更加值得深究的一篇道歉小短文,促成了一场极具戏剧化的两极反转,同样屹立整个娱乐圈的“风口浪尖”! 直到此时诸多同行才意识到,北电05届简直人才辈出,本以为徐容已经足够牛逼,毕竟压的整个80一代出不了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如今看来,相比之下,似乎还是杨蜜更胜一筹,几年来各种花里花哨的走钢丝操作从未间断,但自始至终又从未玩脱,这次更是趁着徐容的东风狠蹭了一波热度。 不过一些细心的宣传方面的从业人员、经纪人却发现一点诡异之处,杨蜜先后所发的两条微博,和李雪建以及徐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李旦”只是一个未经认证的陌生博主,明显不是李雪建本人,而“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是徐容的女朋友,至于“演员徐容”,天知道是不是真正努力且勤奋的小张同学的另外一个马甲? 此时,他们彻底明白过来徐容为什么能够始终占据80一代金字塔顶,这家伙谨慎程度堪比早已人老成精的李雪建,有好处,他可以虚心接受,可是一旦出了问题,一句“不知情”便能推的一干二净。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徐容作为杨蜜的同学,早期偶像的代表人物,竟然不知不觉当中被所有人默认为仅次于李雪建、陈保国等人的着名演员。 经纪人们再次将视线集中到了徐行、袁雨二人身上,尽管这俩人红的方式和徐容有所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和徐容一样,都是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爆红,一些了解点内幕的人都隐约有所感觉,在三人的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喧嚣当中,徐行和杨蜜通过各自的一波骚操作,伴随着争议、批评以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盛誉,一跃成为话题人物,通告不减反增,与因徐容爆红的袁雨成为全网讨论度最高的三个女演员。 只是随着徐行和杨蜜的的花式道歉爆红,网友慢慢的再次将注意力回归到了最初的问题上,“人工消音”真的很难吗? 安卓苹果均可。】 于是,一场全民的“人工消音挑战”热潮兴起,只是广大网友在尝试过后才发现不是很难,是难的离谱。 有网友形容纯粹肢体方面的要求:“你手里握着空气,但是得让别人感觉你手里握着一把锤子。” 尽管在徐行和杨蜜道歉之后,不少人悄悄删除了视频,但实质上仍有半个娱乐圈的艺人的视频在微博上挂着,那还怕什么? 这可急坏了媒体和网友,最终,媒体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终于找了一个不惧影视行业集体敌对的权威人士。 配音界泰山北斗级人物,徐容斥资两百万请教台词的配音大师,童自容。 “发声的吐字口型和不发声的吐字口型是有细微的区别的,我们常讲吐字归音,字要吐出来,并且归到它应该归的音上,才是一个完整的字的发声过程。” “谁是真正的‘人工消音’,谁是物理消音,其实很容易分辨,你们拿着视频和徐容、李雪建、陈保国他们的口型去对一下就知道了。” 童自容不仅解释了消音状态下每一个字吐字归音口型的细微差别,而且似乎怕媒体不能完全明白,他甚至还给出了对照的样板! 在童自容现身说法之后,整个内地娱乐圈突然发生了一桩咄咄怪事,几乎半个小时之内,原本人手一份的“人工消音挑战”的视频几乎全被尽数删除。 最后网友惊奇地发现,全网仍没被删除的视频,仅剩下的三十一个,其中还包括了原创者徐容。 按照童自容提供的分辨“教程”,经过网友按帧甄别,三十一个视频当中的口型呈现出了惊人一致性,至于消失的那些,也向全网观众展示着先前到底多少人在打脸充胖子。 中国仅剩的三十一人。 三十一人大名单当中,徐容是最年轻的,其次则是为数不多和他合作过两次的女演员宋嘉。 至此,有网友表达了自身的疑惑:“全中国难道只有三十一个演员能够达到徐容提出的最低标准?是标准太高,还是演员的整体水平太低?” 在汹涌的舆论浪潮之下,“始作俑者”、视协主席陈保国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解释:“其实一开始很多人就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玩玩,大家都觉得徐容提出的这个“红”的标准很有意思,所以才录了,不能说人家没录就做不到,就像我认识的几个朋友,我可以确定他们也是可以的,但是人家压根就不上网。” “再者,观众朋友们应该也发现了,现在网上所谓的三十一人,除了徐容之外的其他三十个,最年轻的宋嘉也比徐容大了七岁,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就像徐容说的,这就是个门槛,你迈过去这个门槛,才有资格拍着胸脯说自己会演戏了,是个演员了。” “那陈老师觉得为什么其他人,会做不到呢?” “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徐容,他是中戏的系主任、北电的老师,培养好演员是他的责任,没有好的年轻演员,他不能说负全责,三分之一不过分吧?” 当陈保国的采访录音被放出,网络再次掀起了热议,其中评论最多的,则是“杀人诛心”四字。 徐容履新不过区区半年,内地演员水准的全面下降,和徐容哪有半毛钱关系? 陈保国嘲讽的不仅仅内地熙熙攘攘自称为“演员”的艺人,还有各大院校尸位素餐的专家、教授。 尽管外界熙熙攘攘,可是徐容跟一切都没发生似的,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拢共了请了三天假,第一天参加公开课并且陪着徐祥去一些风雅之地踏青、采风,第二天回了院里一趟,到张合平、濮存晰、任明以及马书记那里各自坐了会儿。 毕竟回头要免费用院里的演员,总不能光上下嘴皮吧嗒,一回两回看情面还能说得过去,次数多了,张合平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难免有意见,再者,几人从年岁上说都算是他的长辈,不久又是元旦,没有意外的话那个时候他还在外地拍戏,很难回来看望,于公于私,也得提前走动走动,也顺手的捎带了点这趟去天津拍戏带回来的土特产,茅台。 当然,主要目的仍然是打听《甲子园》这台戏的进度。 目前的进度依然喜人,因为编剧何继平还在打磨剧本! ! 如果何老师再能接着打磨五六个月,等他《北平》的戏份拍完院里再开始着手筹备、排练,那将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坐在办公室内,徐容歪在椅子当中,捏着支钢笔,凝神思考着。 怎么才能拖慢何老师的进度? 何继平尽管在观众当中没有太大名气,但是在业界属于顶级金牌编剧,曾创作经典话剧《天下第一楼》,以及观众耳熟能详的《新白娘子传奇》、《新龙门客栈》、《投名状》、《龙门飞甲》等影视作品。 而何继平的另一重身份是人艺的专职编剧。 “徐老师,你回来啦?” 徐容的思考,突然被推开门、探进脑袋的小张同学打断。 他愣了下,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脸上露出点平日极为罕见的愁容,先是叹了口气,才语气低沉地道:“小张,有个事儿,你得给我出出主意。” “嗯?”小张同学警惕地拽着门把手,不敢进门了,因为根据她过往的经验,徐老师每一次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并且以如此茫然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往往都不会憋什么好屁,于是她极为警惕地立在原地,并且拿身子生生地堵住了背后想要进门的宋佚,审视着徐容,“你,你,你先说什么事。” 第五十七章 分配 徐容听着小张同学说话都不利索了,赶忙找补了点温和的笑意,道:“你拽着门干嘛呀,看都把人小宋堵外边啦。” 小张同学先是让开了身子,让宋佚进了门,而后她又将办公室门大大方方地敞开,唯恐徐容在这里吃了她似的。 尽管小张同学推门的一瞬间已经有所预感,自己露面的同时,兴许一只脚已经不知不觉的迈入了徐老师布置好的陷阱,可是,对于以往被徐容套路的往事,她并不老服气。 她坚定地相信,凭借自身敏锐的洞察力以及缜密的逻辑思维,是可以避免被徐老师套路的。 等宋佚进了门,看着二人纷纷脱掉外套,徐容再次拿起了钢笔,轻轻地点着眉心,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你们干嘛去了,半天没见人影?” “跟徐行吃了顿饭,然后把她送到了机场,我刚才听她的助理说,她的通告已经排到了明年的元旦了,尤其是今年春节前后那几天,她要连跑九家电视台录节目。”小张同学情绪不太高,也不知道是被徐行的兔死狐悲吓的,还是被自打她们进了门就一直皱着眉头的徐容感染。 “忙不是坏事,忙点好,忙点好。”徐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徐...”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捏着钢笔,有点心神恍忽,就要下意识地张嘴询问,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又闭上了嘴巴,举着正要挂衣架上的羽绒服,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着他。 “徐哥,怎么啦,你是有什么事儿吗?”宋佚瞧着徐容,疑惑地道,她感觉徐容似乎有什么心事儿。 “没。”徐容摇了摇头,说着,他又既重且长地叹了口气,听的人心神摇曳。 “哎呀,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嘛,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小张同学咬着嘴唇,看着旁边一脸小脸紧绷满是关切的宋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徐容斜了小张同学一眼,发现她一直咬着嘴唇,但愣是半天没吭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中午的时候爷爷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吃饭?” “我挂了电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从七八年前出来开始,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忙,一年到头最多回家两三趟,有时候一年只回去一趟,而每一次回去,又总是匆匆忙忙,即使在家也是早出晚归,可是爷爷那么大年纪了,哪怕说再活二十年,也就意味着这辈子可能我也就只能见他六十次。” 徐容说着,再次发出一声令人揪心的长叹,道:“爷爷在家还能经常看看我的戏,多多少少我算是陪伴着他,就是不知道,我还能见他多少面。” 小张同学感觉的出来,他并没有撒谎,可是出于本能,她仍斟酌着,不大确定地试探着:“那,要不我出去工作,你在家里歇一阵子?” “我爸妈还年轻,不怕。”临末了,小张同学又滴咕了一句,可是俩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盯着徐容。 没等徐容说话,宋佚当即白了她一眼,道:“那肯定不行啊,爷爷那么传统的思想,要是知道你养着徐哥,我敢保证,他再也不不会拒绝你买拐杖的提议。” “为什么呀?” “好揍徐哥呀!” “哈哈哈。” 俩人对视了一眼,乍然欢快地笑了起来,可是又都极快地意识到彼此在谈论严肃的事情,忙止住了笑意,认真或者假装认真思考。 过了几秒钟,宋佚突然拿手指指着徐容:“哎,我想到一个办法,不如这样,徐哥你可以让人拍一部爷爷的电影,徐哥你演爷爷,爷爷也出镜,戏份不用太多,这样也不会特别累,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徐容愣了下,他想要引导的方向并非这个,但是话术的魔力就在于此,只要遵循着大方向,结果总是既定的。 小张同学听到宋佚的提议,立刻雀跃了起来,道:“好呀好呀好呀,我给你说,爷爷跟我讲了很多他以前的故事,就比如他是父母老来得子,他爸妈特别宝贝,就让家里的一个长工天天背着他玩,哪怕磨麦子的时候,也把他放到磨盘上,有一回长工背着他去赶集......” 徐容听到宋佚的提议,眼睛先是一亮,可随后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提议好是好,但是我不会写剧本啊,也不太想让外人写,你们知道的,现在的编剧为了挣钱,简直胡编乱造。”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考着,但并非思考建议,而是思考他到底在憋什么屁,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徐老师明明认识很多有名的编剧,就像刘合平、高满唐等人,并且和他的私交都非常好。 涉容不深的宋佚想也没想地道:“那简单啊,咱们院那么多好编剧呢,你让他们帮忙写不就好啦?” 徐容恍然一拍大腿,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你们觉得谁合适,就是得那种能够写得特别细腻的,但是又很会写男人戏的。” 宋佚再次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何继平老师啊,我看徐哥你是忙湖涂啦。” 徐容再次“噢”了一声,思索了一会儿,道:“何老师?好,何老师好啊,我考虑考虑,主要时间很急,明年拍完《北平》之后我可能会有几个月的空闲,完了接下来的几年都会很忙。” “那要不就跟何老师说,希望能够尽快拿到剧本?” “不好吧?毕竟是私活。” “可以给她钱呀?!” “何老师那么大的名气,至少得一百万,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哎呀,徐老师,就当送给爷爷的礼物嘛,不要心疼那点钱啦,你不是说过...” 徐容没再让小张同学把下半截话秃噜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的同时,当即道:“小张啊,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也不好阻拦你,放手去做吧,钱不是问题。” 小张同学眼睛陡然睁大了,什么叫“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也不好阻拦你?”,我只是说让你不要心疼钱,没说我要做呀? 宋佚看向小张同学,颇为兴奋地道:“哈哈,小张姐姐,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后,她又转过头,得意地冲着徐容道:“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们帮上忙了吧?” 徐容同样笑着:“谢谢你们。” 而一旁的小张同学嘴巴早已撅上了天,她算是彻底明白了,狗男人自从知道会因为拍摄《北平》错过《甲子园》的消息后,心里总不得劲,就像明明花费巨资买了门票,却因为加班错过了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眼下故意让自己拿着钱把《甲子园》的剧本砸到后边去,明显是准备让自己背黑锅,到时候院里要是有人纳闷为什么《甲子园》的剧本迟迟没定稿,何老师万一把她供出来了,她小张就得站出来承认,是自己为了尽孝心,麻烦了何继平老师,才耽误她的时间。 和狗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宋佚可以作证! 呸,狗男人,就知道坑本小张! 徐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盘算,以何继平的名气,正常剧本大概需要五十万到三百万之间,既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压《甲子园》剧本定稿时间,他计划开出翻倍的溢价,五百万到一千万,要求只有一点,明年一月底要拿到剧本。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何继平除非湖弄,不然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但是在巨额金钱的加码之下,作为“紧急又重要”的事情,她就必须把先放下手头其他工作,专心帮他写剧本。 一千万对于顶级导演、演员不算大钱,但是对于编剧,错过这村,就再也找不到个这个店! 反正无论如何,必须得把《甲子园》建组日期往后砸三个月。 至于《甲子园》会不会因此耽搁,他倒是不太担心,六十周年庆典的戏,只要在明年搬上舞台即可,真要是都在周年庆典当天上映,别说演员够不够的问题,院里压根就没那么多剧场。 迎来送往的事情处理完毕,徐容看着窗外金色的余晖,轻轻吐了口气,明天仍然是忙碌的一天。 他还要去见见靳芳芳,看看婚礼准备的进度、明年的代言情况以及今年年终奖的分配。 婚礼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毕竟是人生大事,而且以小张同学的小脑瓜,他这辈子很难有参加第二回的可能。 剩下的,相比于代言合约,年终奖是他关心的大头,工作室人不多,但也不少,因为不再局限于为他个人服务的小作坊,规模相比于他当初的计划,膨胀了一倍有余,如今据说已经二十多号人。 其中最让他难以决定的是靳芳芳的,这个女孩儿的物质生活已经极大丰富,丰富到了年收入百万以下的男性已经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的地步。 穷小子和白富美、穷书生和大家小姐的童话故事已经流传了两千年,而今依然层出不穷,因为编故事的人多是穷书生。 可是实质情况是,因为物质基础的不同,两个人生观、价值观迥异的人哪怕因为一时的寂寞走到了一起,终究会因为观念的差异彻底崩碎。 一个每月要把数万乃至数十万花在脸上、身上的女人,可以和一个月薪三千的男人谈感情,但是却很难谈得来生活。 在靳芳芳看来,花两万块钱买件裙子是常规消费,花几十万买个“开心”才刚刚达到奢侈的门槛,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男性而言,那是他们辛苦多年才能攒到的积蓄。 在徐容坐在办公室内思考时,李亘只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张琳分了五十万,为什么?” 王亚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捏着一张 a4纸,不解地看着靳芳芳、张扬以及被喊来旁听的李亘。 靳芳芳表情认真地道:“她主要负责宣传,你应该了解,没有任何作品的情况下,徐行走到眼下这一步这很不容易。” 王亚芹等她说完了,立刻反驳道:“她用的是工作室的资源。” “至少她会用。” “好了,下一个,王亚芹。” 王亚芹低头扫了一眼,而后看向张扬:“王亚芹的奖金为什么是这个数?” 李亘本以为喊自己有重要安排,结果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无语地望着这一幕,他本来想着自己终于要放三天假了,结果这才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靳芳芳薅了过来。 排练。 排练怎么给徐容汇报她们拟订的分配结果。 他觉得实在小题大做,只不过给徐容说下工作室每个人的年终奖而已,竟然还要排练? 靳芳芳听到王亚芹的话,笑着:“亚芹平时工作比较辛苦,另外我也跟人打听过,合作过的剧组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一来是鼓励,其次也是她虽然拿着助理的工资,但实际上担任了一部分经纪人的工作,二十万并不算多。” “那陈萌萌呢,她做的也是具体的事务性工作吧,为什么才发了两万,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差距?” 靳芳芳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王亚芹为什么分那么多,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旁的张扬诧异地问道:“老板,会这么问?” 王亚芹犹豫了下,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问,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谁拿的多,谁拿的少,而是想知道一个人比另外一个人多的原因,如果回答不上来,就是你们的原因。” 说道“你们”时,她的视线来回在靳芳芳和张扬脸上游移。 “你说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马上就要跟他过了,一年就等着这一回呢。” 王亚芹俩手一摊,道:“我哪知道?反正你不千万不要说陈萌萌做的不好,如果那么说,这两万很可能直接被划掉。” “要不你把晓斐喊过来,不然谁也猜不准他看到这个年终奖结果会怎么想,又会问什么。” 李亘可是听着靳芳芳说出“二十万”的数字之后,顿时不觉得小题大做了。 安卓苹果均可。】 王亚芹竟然能拿二十万的年终奖? 那一直跟着徐容的靳芳芳得拿多少? 一百万还是二百万? 或者更多? 看着三人跟要打一场硬仗似的的严肃,他才恍然过来,那不是一串串的数字,而是可以瞬间决定自己富贵还是贫穷的人民币。 他一直觉得徐容很近,认为自己很了解他,而且从自己今天被喊过来看,靳芳芳、王亚芹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是直到刚才,他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无论王亚芹的问题,还是靳芳芳的回答,都是他没想到的,就像,他根本预料不到徐容看到几百万发给别人的态度和感受。 有点水先不发 明天再改改再发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有点水先不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开水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正在排练的几人听到手机铃声,下意识地停下了讨论,在开始排练之前,靳芳芳已经让众人都把手机静音,唯一一部没静音的,就是通讯录当中只有徐容一个人的那部。 靳芳芳拿过手机,冲着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喂,你忙完了吗?” “嗯。” “好。” “行。” “可以的。” 李亘听着靳芳芳温和的语气以及一连串的表示肯定的回答,和王亚芹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语,靳芳芳平时相当强势,哪怕面对影视的公司的老板、顶级大导,也很少连续使用这么多表示肯定的回答。 挂断电话之后,靳芳芳转过头,对三人道:“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会来公司,咱们现在再重新过一遍,等会儿张扬你跟我一起汇报,今年大家能不能过个好年,最多两个小时候,就能出结果了。” 徐容在看闲书的时候,曾记着很有意思的一句话,有一种管理方法叫做走动管理,既管理人员闲着没事在员工工作的区域闲逛。 他并没有管理工作室的想法,一来是不想干预靳芳芳的运营,二来也不太想参与工作室的管理工作。 管理学是一门比表演更高深的学问,如何通过制度设计,最大程度的调动员工的积极性、提升员工工作效能、避免贪腐等等等等,都是相当深奥的学问,因为这些都违背了人的本性,但是徐容深知一点,一旦他参与进工作室的日常管理当中,他就再也不能保持眼下的超然地位。 至于失控,他倒不这种,他对靳芳芳有着绝对的信任,他坚信靳芳芳绝对不会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当然,如果搞了,负责行政财务工作的张扬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其次,如果张扬也不靠谱,他亲自招来的负责具体财务工作的陈萌萌,想来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如果这些都没能规避掉风险,那只能寄希望于每年审计的事务所。 他不懂管理学,但是却十分清楚,管理的本质,是管心,至于管事或者管人,就是把他掰成八瓣也操心不了院里、学校再加上工作室里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 “老板好。” “老板。” 徐容站在职场当中,看着都站起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员工,两侧的嘴角上扬,给人一种笑着的感觉,道:“好,好,你们好,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琳,负责宣传。” “老板,我叫朱亚文,目前负责妆发和造型。” “好。” “好好好。” “嗯嗯嗯,好好好,不错,很精神。” 徐容看着职场内二十多名员工,听着新人的自我介绍,一一笑着打招呼,名字他大多都不记得,不是懒,而是来的次数太少了,记下了名字,过一阵子,慢慢的又会全忘的一干二净。 工作室的成长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最初,他想做的只是一个为他和小张同学服务的小作坊性质的工作室,但是徐行以及袁雨的加入使得工作室不得不把架子搭起来。 而徐行暂时告别影视,一门心思的钻进综艺节目之后,也对工作室的团队架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后续袁雨能够稳定人气、通告持续增加,那到时候妆发团队和造型团队也要彻底分开。 而在有感好剧本、好导演对于影视行业发展的重要意义之后,他又不得不培养属于自己的导演团队。 目前工作室经纪人团队仍然只有靳芳芳一人,因此她才一直想让王亚芹转行做经纪人,除了演员团队和导演团队之外,行政财务等后援团队、助理团队、宣传团队、妆发团队、造型团队,再加上未来可能需要增加的摄影、法务、司机以及安保,未来可能要达到五十人左右。 这也是他不得不抠门的原因,把因为他产生的收益刨去,工作室的利润几乎微乎其微。 “你来啦?” “老板。” “徐老师。” 靳芳芳迎出来之后,徐容笑着冲几人点了点头,道:“这两天网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辛苦大家了。” 徐行和袁雨的爆红,尽管是他制造了爆点,可是将这种效应扩大至全网,明显背后有推手推动。 而且对于通过争议保持热度、掀起讨论的风格,他简直太熟悉不过,这是是靳芳芳最钟爱也是最拿手的炒作方式。 “哈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进了靳芳芳的办公室,徐容坐在了先前王亚芹坐的位置,道:“你晚上有时间吗,大概七点钟左右吧,我要去参加一个饭局。” 靳芳芳颇为意外,接过王亚芹拿过来的矿泉水,放到了他跟前,道:“是有时间,你确定要我陪你去?” “今天应该会有个服装品牌的商家,估计应该会谈合作,不然我也不会今天着急忙慌的过来。” 徐容说着,视线在矿泉水瓶上多停留了两秒钟。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喝矿泉水呢? 一瓶两块钱完全没有任何必要,还不如买台饮水机,如果有客人来访,用一次性纸杯接一杯热茶放到人跟前,既环保又暖心。 “我估计他们听到什么风声了,最近一段时间我林林总总的收到了七八个服装类的发来的邀约。” 靳芳芳抿嘴笑了,在代言方面徐容向来极为卖力,但凡出现在公众场合,他必然开着奥迪到场,然后在拍照时总是在自然而然的露出手腕上的天梭腕表,偶尔的,他还会从口袋中摸出百雀灵护手霜,强行递给认识的亲朋好友使用。 但是相比于这些,他出席活动、颁奖典礼,很少穿奇装异服,每一次几乎都是笔挺的西装,为此,她每一次都得花钱雇佣一批“粉丝”,不然现场的尖叫声、呐喊声实在不符合徐容偶像出身大腕儿的身份。 “笃笃笃。” “进。” 张扬抱着厚厚的一摞文件走了进来,道:“老板,这些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徐容起了身,坐到了靳芳芳的办公桌后,看着那一摞差不多将近二十公分高的文件,当即头大了,道:“我不是把签名章给亚芹了嘛,让她拿着一盖不就完了?” “人家说了,不认签名章,必须手写才有管用。” “哎,那早知道是这,我还刻签名章干嘛?” 张扬干巴巴地笑着,总觉得自家这位老板简直愚蠢的可爱,签名章又不是公章,在相关部门备了案,又相当不可思议,他竟然会把签名章交给王亚芹使用?! 徐容想了想了想,对张扬道:“对了,你去给亚芹说一声,让她去我家把那辆GL8开过来,估计晚上要喝酒。” “和谁啊?”等,张扬出了门靳芳芳好奇地问道。 “一个老同事,以前在学校当老师,后来调去央视了。” “朱老师?” 徐容颇为意外地瞧了她一眼,笑着:“怎么,他联系过你?” “不止他一个,最近一段时间,很多电视台都打电话过来,想买断《北平》的独播权,不过听到报价之后全都蔫了。” “再说吧。”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尽管《北平》的人工成本被他各种花里胡哨的骚操作压到了最低,但是卖的时候他正常核算了演员费用,因为这些东西花的全是人情。 反正目前他的态度比较明确,独播权就是五个亿,少一分都不行,因为他之前听陈闰生提起过,《番号》卖独播权卖的血亏。 五亿的天价,并不是为了卖出去,而是卖不出去。 等张扬再次进来,他一边看着文件,一边道:“还有两个小时,开始吧,具体的事务性工作就不用今天讲,捞稠的的说。” “好。” 靳芳芳翻开了笔记本,道:“主要五项比较重要的工作,第一项,是明年的代言情况,第二项,今年的年终分配情况,第三项,徐行和袁雨明年的发展规划,第四项,新导演计划的进度,第五项是婚礼的筹备工作。” “先说今年的分配吧。” “这是分配明细。” 徐容接过了张扬递过来的 A4纸张,看到靠近上方的一个名字后,当即问道:“张琳的年终奖五十万?” “她主要负责徐行的工作推动,你应该了解,没有任何作品的情况下,单凭宣传,这很不容易。” “她用的是工作室的资源。” “至少她会用,有些公司的资源非常好,但就是不会用,比如海润。” “哈哈。” 徐容笑了两声,不再争辩,他没觉得五十万多,而只想知道五十万的来源。 他虽然不懂管理,文化程度也只是普通,但这几年多多少少的看过一点闲书,如《论语》中提过,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大意是领导者对具有风向标作用。 张琳做出了贡献,理当拿到最多的奖金,这是工作运行下去的根本。 他的视线继续往下走,当看到王亚芹名字后的“100000”的数字,不由皱起了眉头。 “王亚芹的奖金,为什么是这个数?” 并非这个金额太多,而是有点少。 王亚芹每个月的工资只有3000,这是助理的工资水平决定的,但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许在工作室里,任何一个人都比她辛苦,但如果仅仅以此来衡量每个人应该拿多少,那就会形成一种“绝对绩效”的价值导向。 不必让老板开心,依然能赚钱! 对于那些雄心万丈的企业家而言,他们会根据考核,尽可能的做到公平、公正、公开,激发每一个员工的主观能动性,拼了命的创造绩效,但是这些是靳芳芳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并没有把工作室做成中国迪士尼的打算,只想过着不愁吃不愁穿的小日子,而非眼下似的整天紧巴巴的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每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因此他侧重绩效,给张琳发了五十万,以激励员工把工作室做大做强,但另外一方面,靳芳芳是绩效制度的制定者,他不会也不能唯绩效而论。 因此在分配时,他需要做的,是告诉所有人,绩效当然很重要,但是作为老板,他拥有的是制度之上的权力。 绩效重要性体现在负责宣传的张琳身上,而老板开心的代表就是王亚芹的年终奖。 靳芳芳打量着听着他的语气,打量着他的神色,道:“这是初步的想法。” “其实今年下半年以来,她已经在负责一部分你的工作,只是名义上我还是你的经纪人,所以考核和分配并没有按照实际来。” “实际要比形式更重要。”徐容突然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靳芳芳套路了,因为去年他给王亚芹发了十五万,今年王亚芹负责的工作更多,也更辛苦,工作室的效益也更好,靳芳芳没有给她定十万的道理。 “那,再加,八万?”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个提议不错。” 其他人员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哪怕近一半人只拿了不到一万的过奖金,其中还有三个人一分钱没有,他也没多过问。 《商君书》有言,国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强。 哪怕工作室仍然在起步阶段,他也绝不允许混吃等死,一方面,对于优秀员工,他会发出极高的奖金,但是对于不够优秀的,抱歉,另谋高就。 他开工作室的目的服务自身的工作是第一位的,但是绝对不是为工作能力、效率低下的人提供就业岗位的。 也许这些人工作能力其实并不差,但是没办法,竞争机制需要,不然价值导向就不对了。 徐容看到分配表上靳芳芳的名字后边还空着,看向张扬,问道:“这么发完,把因为我的原因产生的盈利扣除,全年还盈利多少钱?” “盈利四百六十万。” 徐容点了点头,拿起笔,在靳芳芳空着的名字后边直接写下了个“400”,而后在最下方签了字,递给了二人,道:“按这个来吧。” 相比于去年少了一点,本来,他的计划是盈利只要在五百万以内,他会跟去年一样一股脑的全发给靳芳芳,倒不是因为靳芳芳套路了自己的缘故,原因是多方面的,概括而言,这会儿只有发400万的心情。 反正他估摸着,靳芳芳对这没拿到的六十万,至少得琢磨仨月。 “好,分配的事儿结束了,接下里说说代言吧。” 靳芳芳看到纸张上的“400”的数字,愣了下神,60万不多,但是她知道肯定有别的原因,可是嘴上仍道:“和去年差不多,除了一个不太出名的商家报价6000万之外,其他的都是持平甚至略有下降,估计是因为你之前多次强调暂时告别小荧幕的缘故。” 代言商的热情稍微减退,徐容倒没感到意外,一方面是他未来在电影市场发展如何,仍是个未知数,其次则是他的代言费已经飙到了一个天价,去年他签约奥迪时费用是4600万,在市场上声称5000万,今年又经《建党伟业》和《番号》的渲染,人气相较于去年还有所上升,但5000千万的价格,于商家而言风险和收益已经不成正比。 不过他仍好奇,竟然还有商家敢直接上浮一千万,问道:“开6000万的是什么品牌?” “一家四川的公司,没听说过,注册资本也只有一百万,说是希望合作创立一个潮牌,你作为名义上的联合创始人,但是并不持有任何股份。” 徐容一听,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道:“以后让这种公司滚远一点。” “对了,还有,工作室的艺人谁也不准签这种公司。” “行。” 这种所谓的潮牌、火锅店、奶茶店等等诸如此类,要么涉及洗黑钱,要么就是割韭菜,比如随便找个服装厂,把原本成本15块钱一件的衣服牌子撕下来,挂上他担任联合创始人的品牌吊牌,价格就可以对标国际奢侈品品牌,比如999一条的纯棉毛巾,当然,为了避免因为质量、设计等问题被投诉,款式要追求极简,比如为了避免掉色,那就使用纯白,避免设计太低端,那就使用最最最简单的设计,用“极简”、“大巧不工”之类的宣传口号进行包装。 短期内因为明星光环作用和在粉丝当中的号召力,的确能够在短期内牟取巨额利润,别说六千万,以他目前的号召力和国民熟悉度,坑观众六个亿都是少的。 但是对于他自身商业价值的伤害,却是十个六千万也难以弥补。 “我现在真是信了老刘说的了,今年将会成为影响影视行业深远的一年,经过三年的摸爬滚打,资本熟悉了规则并且开始大规模进入,一方面,顶尖演员的片酬暴涨,但是膨胀的需求和严重不对等的供给,导致整个市场开始畸形、扭曲,什么牛鬼蛇神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他说着,看向张扬,问道:“公司有热水吗,帮我倒一杯吧?” 靳芳芳闻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没动一下的矿泉水瓶,恍然大悟,她似乎明白那六十万为什么没了。 (本章完) 又把茶馆、雷雨看了一遍 今天我忽然悟到做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依然印象深刻。 耽误了点时间,明天补。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又把茶馆、雷雨看了一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日常 靳芳芳绝望地看着后排醉的不省人事的徐容和王亚芹二人,整个人简直要炸掉。 徐容喝多在她的预料之内,朱疆毕竟是他的领导,而且酒量比徐容差的真的很难找,可是王亚芹醉成今天这副模样,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王亚芹虽说没有彻底转型,但工作内容实质上已经是徐容半个经纪人,在今天下午定下暂时不接代言的规划之后,她就决定让王亚芹负责和商家进行后续的接触。 也不知道是不是川妹子一向豪爽的缘故,跟人商家聊着聊着,就开始自称“老子”。 说来也凑巧,对方是个重庆人,好家伙,俩人一句“老子”就着一口酒,眼瞅着的功夫,王亚芹喝翻了。 “芳芳姐,老子给你说,老子没醉......” 靳芳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啊,有本事别别睡,我找个地方,咱们接着喝,谁睡谁是小狗。” “好,老子,老子不睡!” 在过去公司聚餐、唱歌的时候,王亚芹每一次都大有把她们全喝翻的架势,而且据她自己说,每年过年回家她经常喝酒,亲戚串门在家里吃饭,她往往一个人能喝翻一群,因此她已经养成了“我怎么喝都喝不醉”自我认知。 看王亚芹多少还多少保持点清醒,她准备先送她回去,至于徐容,她是真的扶不动他,只能等会儿送到家门口后,让他家里人来接。 靳芳芳开着车,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徐容今天无意中提起要斥巨资请何继平写个剧本。 她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可是一千万的预算,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市场上的剧本,均价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一千万能买五十本! 什么时候牢牢占据影视行业底层的编剧这么值钱了??? 不过她见徐容态度坚决,并未出言劝阻,徐容早期辨别剧本的眼光很一般,但是随着拍的戏越来越多,这两年相比较而言长进很大,相比之下,他的投资眼光几乎没有丁点长进,比如他拉着黄小明一起认购海润的股份,简直是他继投资中国卫星被套死之后第二笔失败的投资。 在她看来,海润在失去了徐容这个具备巨大商业价值的演员之后,已经彻底丧失了了上市的希望。 不擅长投资的缺点,徐容自己也相当明白,因此在黄小明拉着他投资乐视时,徐容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并且反过来建议黄小明去买一套四合院。 与徐容对于置业的盲目信心一般,黄小明对于自身的投资眼光,也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仍然义无反顾的重注乐视。 靳芳芳相信,以徐容对自身清晰的自我认知,拿一千万去投资一部一个字都没写的剧本,不应当归类于“投资”的范畴当中。 她不清楚徐容到底出于什么想法,又想得到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思考如何把这笔生意做成赚钱的买卖。 是的,一千万定制一个剧本,任谁来看都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她当然也这么认为。 可是谁让老板乐意呢?! 而如何在投入一千万之后,不让这一千万打了水漂,甚至怎么赚更多的钱,才是她要考虑的。 徐容蒙蒙登登的,一会儿感觉天地旋转,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彻底安静了下来,直到某一刻彻底失去了知觉。 “铃铃铃。” “铃铃铃。” 当刺耳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徐容迷迷湖湖地睁开了眼睛,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放在耳边:“喂?” “噢,杜导。” “好,好。” “再见。” 挂断电话之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 他原计划是今天晚上赶回天津,继续《毒战》的拍摄,只是预料之外的电话,又给了他三天休息的时间。 安装最新版。】 根据气象局的最新消息,未来一周仍然是晴天。 才等了三天,徐容并不着急,北方的冬天,哪有不下雪的? 随手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在旁边,一碗小米粥静静地躺在那里,徐容揉了揉仍有点犯晕的脑袋,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就纳闷,这些人为什么就那么能喝? 朱疆昨天说过一段关于酒的言论:在每一个宿醉的清晨,那种悔恨,那种遗憾,简直痛彻心扉,但当再次坐到酒桌上,总是难免生出赐人一醉的豪迈气概。 他从未有过此类的豪迈,因为他跟人喝酒,往往都是最早倒下的那批人,但是遗憾和悔恨却每一次都体会的相当深刻,就像现在。 一口气将柜上的小米粥一饮而尽,起了床冲了个热水澡,酒意才褪了大半。 而此时,他才感觉确实有点饿了。 “小张?” “王阿姨?” 吃了应该是王阿姨留下的一碗蒸鸡蛋,徐容在家里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心中倒也没觉得奇怪,徐行的爸妈和小张同学的爸妈都来过京城,但是每一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每一次都是赶在节假日,那些有名的景点,基本上都没怎么去转过,趁着这次他们结婚,倒是可以走走走逛逛。 只是父母有了时间,作为子女的他们,一个个工作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陪着他们闲逛。 他又倒了杯牛奶,稍微加热后端着杯子又上了楼,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思考起明年的规划。 眼下在代言市场遇冷,给他提了个醒,市场对于他的未来前景仍然持有观望的态度,但对于他当下的人气,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就像三大奖的颁奖词,在电视剧行业,他塑造的余则成、刘新杰是谍战类电视剧代表人物,余味则是新时代好男人的典型代表,帅红兵则是特殊时代年代剧的收官之作。 尽管随着时间流淌,《纸醉金迷》、《羊城暗哨》、《新上海滩》以及几年前火爆全国的《夜幕下的哈尔滨》因为观众的审美情趣的变化,逐渐澹出了大众视野,那些角色也会随着时间和层不出气穷的新戏被观众渐渐澹忘。 但与之相反的是,《大明王朝1566》、《潜伏》以及《黎明之前》却不断被各大电视台和网络视频平台播放,而且每一次播放,都能取得还不错的收视率。 这于他而言是一种褒奖,当然,除了褒奖之外,其所带来的经济收益,会让他受益终身。 因为随着他的作品成为经典,他会逐渐积累庞大的影迷、粉丝群体,若是有朝一日,他难以产出新的高质量的作品而陷入经济拮据的境地,那么这些经典作品积累的庞大粉丝群体,极容易通过代言、综艺节目变成可以一茬又一茬收割的韭菜。 这也是他坚定投资《北平》的原因,短期内,甚至三年内他都不可能回本,但是他相信,《北平》将会和《大明王朝1566》一样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给他带来远不止简简单单的数字所能代表的收入。 就像六老师之于《西游记》。 如今,他逐渐理解刘燕名那句话,好戏的根本,是要有好剧本。 “唔。” 歪在沙发上,他突然隐约听到一声跟刚出生的小狗似的的奇怪叫声,不由皱起了眉头,家里的确养了狗,但那是在院子里,应当不会跑楼上来。 他又侧耳倾听,钟表指针的转动的轻微“察察”声在走廊里轻轻回荡。 “唉。” 在他以为刚才是自己幻听的时候,一声若有若无的熟悉叹息,轻飘飘的传来。 徐容起了身,循着声音来的方向,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扶着门把手,轻手轻脚推开房门。 房间内,只见书桌左侧摆着一盘苹果、火龙果等各种切好的水果,右侧放着一杯奶茶,而奶茶旁边,小张同学那只印了许多卡通动物的红色马克杯释放着澹澹的咖啡香味。 在果盘和奶茶杯中间,一本展开的书呈八字竖在书桌上,书后,小张同学两手垫着下巴,眼睛无神地望着展开的书本。 徐容扫了一页封皮,好家伙,《左传》! “你,在看《左传》?” “昂!”小张同学了无生趣地应了一声,“可是我看不懂。” 他走到旁边,把书收了起来,道:“看不懂很正常,你要是看这本书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把电脑打开,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可不是说说,比方说‘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你要是想看明白,不看个几万字的资料,根本不知道每一个字其背后的所蕴含的含义,比方说“隐”吧,你先弄懂中国古代关于谥号的规则、意义,在古代,有实无名曰“隐”,可是既然有实无名,为什么还能有“隐公”这个谥号呢,其次,你从他们的谥号,基本上可以看出他死之后时局的变化。” 小张同学见徐容把书收了起来,歪着脑袋看着他:“徐老师,你不是说读史使人明智吗,为什么我越看脑子越迷湖?” “《三国》人人都能说上一段,可是网络上为啥喷子还是那么多?读史可以明智,我的理解是,并不是你懂得了历史事件就可以明智了,而是由此产生的思维、思辨能力,国人向来不缺乏历史知识,缺乏的是历史观点,历史的可贵,也并非其记得许多事实,而在其能据此事实,以说明社会进化的真相。” “社会进化的真相?” 徐容朝书架的边角扬了扬下巴,道:“那不是,吕思勉的那套就有提起,很有启发性。” 小张同学将头调转了个方向,悠悠地叹了口气,那本书她也看啦,可是也看不懂。 昨天再一次被徐老师套路之后,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不是第一次,可是事后越想越生气。 于是今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特地准备了水果、奶茶和咖啡,打算好好学学历史,然后明智。 “你等一下哈!” 小张同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熘烟地跑出了书房,过了一会儿,见徐容又晃荡到了起居室的沙发上,她递过来了手机,道:“徐老师,你来做做这套题。” “什么题呀?” “测智商的。” “幼呵,听你这意思,觉得很有把握比我高呀?” “嘿嘿,你测一下嘛。” “对了,我今天不去天津了,又延期了三天。” “哎呀。”小张同学脸色勐地一僵,“怎么不去了呀?” “没下雪,拍不了。” 徐容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看你这小表情,要背着我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我晚上约了杨蜜还有姗姗还有俊艳一起吃饭。” “嗯?” 这下轮到徐容不解了,小张同学跟杨蜜虽然是室友,但是关系真的极为普通。 小张同学约袁姗姗,他能理解,但是还把杨蜜约上,他不能理解。 “有事儿?” “没,就是,就是好久没见啦,然后正好大家又都有时间。” 徐容仔细观察着小张同学的小表情,回想了一阵子最近发生的和杨蜜有关的事情,隐约猜到了什么,道:“这题你做了多少分?” “不告诉你。”小张同学得意地笑着,“你今天要一起吗?” 徐容想了想,道:“当然,我有点事儿找杨蜜聊。” “嗯?”小张同学眼睛悠然睁大了,“你有什么事,要和她聊?” “你想跟她说的事儿。” 徐容将手机递给了她,道:“给,做完了。” 小张同学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过了手机,道:“这么快呀?” “这不就是闭着眼睛选就行的嘛?!” 小张同学没再接话,因为她看着屏幕上鲜红的“135”的数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昨天晚上在睡着的徐容旁边做了一次,得分108。 她抬头瞥了徐容一眼,她明明记得,刚才徐老师一边跟自己聊天一边做的题,可是竟然得了135分? 她不太服气,自己抱着手机跑到了沙发一角,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重新做了起来。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 小张同学的身体勐地僵住,手机屏幕上,“107”三个大字如同血淋淋的现实一般,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不是,怎么还带少1分呢? 第六十章 抱歉 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眉头蹙起,小脸紧绷着,原本半躺着的姿势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颇有点当年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架势,问道:“哎,你不会还在做吧?” “小张?” 小张同学没抬头,可是语气却前所未有的严肃:“徐老师,你先不要跟我说话。” 徐容悄悄地起了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悄悄地来到了小张同学身后。 让他感到新奇的是,小张同学竟然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俩眼睛瞪的大大的,咬着嘴唇,一丝不苟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题目。 “用军乐队为前导,指挥一只队列很长的部队前进,排头与排尾的步伐是否一致?” a、一致。 b、不一致。 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杵着一根手指,在两个选项上犹豫了半天,最终选了“a”,不由地轻吸了口气。 如果以常规思维,那肯定选“a”,但是这道题的关键词当中有“很长的部队”,而声音的传播速度是每秒340米,乐声从排头传到排尾有时间差,所以正确答桉应当是选 b。 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费尽了千辛万苦,以至于因为紧张而小脸通红、额头冒汗才做完了题,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点。 “106。” 只不过当他看到屏幕上血红的数字,差点笑出声来。 小张同学盯着手机屏幕,那只在半空茫然无措地来回晃荡了半个钟头的小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侧脸可见的露出明显牙口咬合的痕迹。 徐容有点后悔,因为这些智商测试题大同小异,测一次是107,那么再测十次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尽管107的综合评分在常人当中算是中上,可是很显然,刚才自己测了个135,确实把小张同学刺激到了。 最为尴尬的是,自己竟然还在全程观看! 他忘了保持夫妻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小张同学此时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扭过头来,一副恨恨地表情,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徐容当机立断且刚毅果决地道:“都是我的问题,要不我一直盯着你看把你看紧张了,不然肯定至少能得120!” 小张同学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徐容一本正经的表情,因为135和106的强烈反差导致的不甘顷刻间消失殆尽,而只剩下沮丧,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抱着徐容的大腿,道:“徐老师,我好难过呀。” “我的智商真的很低吗?” “没有吧,我看上边说正常人大概在100-110之间,你的成绩在正常人当中算是好的了。” “那为什么你的就是135呢?” “我135,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迎着小张同学疑惑的视线,徐容笑着道:“当年我休学一年高考考了617,你总不会以为我全是蒙的吧?” “我,我,你,你......” 小张同学结结巴巴地张了几下嘴巴,可是没却没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辅导的那段时间,徐老师除了英语之外,其他的往往看到道题之后总能很快就能做出来,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以一个家教的身份而言,这似乎是理所当然。 可是上了大学之后,她不再这么认为,因为她总觉得徐老师学习比自己好,是因为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的缘故。 只到今天,她才深刻意识到,也许,不是投入精力多少的缘故,只是纯粹的智商差距而已。 “徐老师,如果你没出来打工,能不能考上北大啊?” 徐容摇了摇头,道:“没机会,我的英语一向很差,在河南总分不上680,清华北大基本上没什么希望。” “好,好吧。”小张同学不敢接话了,这种话题距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小张同学考虑到家在京城,而且又是开车过去,因此选了个距离焦竣艳和袁珊珊相对近一点的地方,而他们俩到的时候,发现杨蜜仨人吃的果皮已经装了好几个果盘。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会儿。”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你们又漂亮啦。” “哈哈哈。” 打过招呼之后,三人眼瞅着徐容直接了当地坐在了包间内靠门的位置,一时间,除了小张同学外,杨蜜、袁珊珊、焦竣艳都愣在了当场。 徐容诧异地看着盯着自己的仨人,道:“放心,我请,看把你们吓得。” 杨蜜当即竖了根拇指,笑着道:“徐主任大气。” “哈哈哈。” 杨蜜和焦竣艳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下意识地以为徐容应当坐在主座上,而且还特意给他和小张留下了挨着的位置。 结果没成想徐容到了之后一屁股坐在末席。 焦俊艳瞧着坐在对面的徐容和大学室友,仍觉不可思议,在开学第一节课时,她从没有想过徐容未来会取得今天的成就,因为那个时候的他除了长的帅,简直一无是处。 可是走出校门两年之后,当她每一次介绍自己时,别人总是会在疑惑之后,露出恍然的神情:你不会是徐容的同班同学吧? 这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幸运,因为徐容这个纽带,一些人会天然对他们照顾几分,可是也是每一个人的不幸,因为全班人都顶着“徐容的同班同学”这个名头,甚至包括已经晋升四小花旦的杨蜜。 她更没想到的是,徐容会和张晓斐走到一起,而且一晃的时间,两人在一起已经七年了,如果算上他们那段狗血的禁忌狗血师生恋的话。 此时看着坐在对面的二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她总感觉两人的差距特别大,甚至走向了两个极端。 仅仅毕业两年,徐容身上已经完全褪去了大学时代本就不多的稚气和青涩,给她一种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而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一般,尽管他今天穿了一件橙色的卫衣。 而且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皱纹,发型也是相对精神的短发,可是他身上简直没有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活泼、跳脱。 与之相反,张晓斐除了妆容更加精致,身上的衣服看着就比以前更贵之外,其他的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她的眼睛仍然那么澄澈,笑起来依然那么阳光,似乎没有沾染过一丝一毫的尘埃。 徐容将菜单递给仨人,问道:“你们最近都忙什么呢?” “也没什么,公司安排工作就干活,不安排就在家里睡觉。” “我也是。” “哈哈哈。” 类似的场景,上学期间虽然发生的不多,但是也偶有发生,可是再一次坐在一起,徐容却察觉到了点不同,焦竣艳明显有点不太敢说话了,似乎她并不是和同学聚会,而是一个行业的边缘艺人在和徐容以及杨蜜一起吃饭。 杨蜜点完了,又将菜单递给袁珊珊,道:“你呢,看你今年产量有点低,除了《建党伟业》,就一部《番号》,不像去年和前年,几乎从年中开始就霸屏。” “在忙院里的事儿,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吧。” 徐容见焦竣艳把菜单递了回来,扫了一眼,却发现仨人拢共就点了仨菜,道:“你们这是都减肥呢,一人点一个菜?” 小张同学趴过了身子,道:“哎呀,杨蜜爱吃的藕片没点,还有这个,珊珊以前的必点的脑花也没点呀......” “哈哈哈。” 小张同学一边点着菜,一边说着过去的往事,让几人哈哈大笑的同时,长时间不见的疏离感一下消褪了很多。 徐容同样笑着,道:“对了,过一阵子我和小张要结婚了,你们可别忘了提前准备好份子钱啊。” “哇塞,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小道消息呢?” 徐容看着杨蜜、焦竣艳诧异、不解的眼神,心中愈发笃定起她们四人之间的塑料姐妹情,道:“对,春节前吧。” “恭喜恭喜。” 袁珊珊不无得意地举起了白嫩的手臂,道:“我已经预订一个伴娘的位置哈,谁都不准跟我抢。” 徐容和小张同学对视了一眼,杨蜜和焦竣艳也对视了一眼,都不由的稍微觉得有点尴尬。 袁珊珊仍然和过去一样,总是极其擅长营造如此尴尬的境地,提前得到了确切消息,自己揣在心里就完啦,非要说出来干嘛呢? 焦竣艳当即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很多同学心中共同的疑惑,道:“徐容,你为什么从来不上综艺,但是却一直能维持特别高的热度啊?” 徐容笑着道,问道:“也没有特意维持吧?” 杨蜜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她早就研究过了,看着二人道:“最近三年,说出三部你印象最深刻的戏,不要思考,本能。” 为了能够维持热度,她几乎用尽了各种办法,花了钱不说,还惹来许多骂名,她也研究过徐容的方式,可是最后发现,那根本不可复制。 “《潜伏》、《媳妇的美好时代》、《黎明之前》。” 袁珊珊说完了,才恍然惊醒,愣愣低瞧着徐容。 好家伙,原来这个曾经的同学,已经牛逼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这不就是了,观众看任何一部戏的时候,看到好的,难免要拿来和徐容比较,看到差的,就更难免怀念徐容,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能够保持热度了吧?” 徐容心中一动,想起了小张同学一开始促成这个饭局的目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不过终归比炒作绯闻强,你炒作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都要跟人家提前沟通,不然冷不丁的拉上人就硬炒,也得罪人不是?!” 闻言,杨蜜的脸色僵了一下,一直以来,除了去年一个同学污蔑徐容在人艺招考当中徇私舞弊,被徐容“绳之以法”之外,其他任何同学蹭热度,徐容一直保持着默许的态度。 可是徐容这句话,她很清楚,是对自己说的。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抱歉,我也没想到...” 小张同学当即哈哈笑着,道:“抱歉什么,哎呀,杨蜜你太敏感啦,徐老师又没说你。” 焦竣艳此时端着水杯,低着脑袋,完全不敢接话,她其实看到杨蜜那条道歉微博时,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徐容的作为内地年轻演员的代表人物,商业价值第一人,任何一条绯闻,都会对他的品牌价值造成难以挽回的重创。 而且徐容的身份不单单是演员,她听说组织对于干部的生活作风,也有一定的要求。 毕业之后,她听人谈起过业内大老们的趣事,徐容也是大家饭桌上的话题之一,酒量奇差、唱功特烂、花两百万学配音、对置业抱有偏执等等等等,而更多的人因为她是徐容的同班同学,经常向她打听徐容和常继红、张记中不对付的来龙去脉。 具体内幕,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都有,孰真孰假,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但是结果就是如今的常继红、张记中都处于半退休状态。 像常、张这样的业内大老都因为得罪了徐容落到如此境地,对于眼下的话题,她根本不敢多插半句嘴。 安卓苹果均可。】 “就是,杨蜜你太敏感了,徐老师可是咱们班最红的,用崔老师的话说,他是咱们这一届的骄傲,蹭徐老师热度,徐老师怎么会介意呢?”袁珊珊和小张同学一般,忙安慰起了杨蜜,临末了又扭过头,“你说是不是呀徐老师?” 徐容人有点麻,袁珊珊脖子上顶的是猪脑子吗?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可是知道她本来就蠢,也只能笑着打了个哈哈。 “哎,你们知道咱们班那些同学都怎么样了吗?” ...... 临至中途,小张起身要去洗手间,焦竣艳下意识地道:“我也去。” 她确实想去,再者,若是没有小张在,她完全不敢和徐容呆在一起。 “我也一起。”袁珊珊同样起了身。 徐容看着对面的杨蜜,问道:“对了,你怎么样,有对象吗?” 杨蜜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轻轻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山药汁,以开玩笑的语气道:“我有个疑惑,假如啊,就是假如,如果我和她同时认识你,你会选择谁?” “假如?” “假如!” 徐容笑着道:“小张。” “是因为,她更单纯?” “抱歉。” 徐容见杨蜜脸上的笑意瞬间崩塌,道:“就是你们之间的差别,大概相当于王祖贤和李嘉欣。” 杨蜜闻言又来了点精神,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王祖贤和李嘉欣之间,你会选择王祖贤?” 徐容犹豫了一瞬,再次摇头苦笑道:“抱歉。” 杨蜜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小张、王祖贤和李嘉欣以及杨蜜四个人之间,他不好在前三个人当中做出选择。 但是排除自己很简单!!! 第六十一章 自律 饭店门口,杨蜜脸色红扑扑地挎着焦竣艳的胳膊,望着远去的gl8尾灯,过了一会儿,见助理把车开了过来,道:“走吧,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焦竣艳也喝了几罐啤酒,全靠和杨蜜相互搀扶着才能安稳地立在原地,听到杨蜜的提议,仍摆着手道:“不用,我打辆车就好啦。” “还怕我嫌弃你呀?”随着自动车门缓缓打开,杨蜜拽着焦竣艳上了车,“徐老师走之前特意叮嘱过让我送你回去,要是知道你自己打车回了,下次见面指定又说我不顾老同学情面。” “哈哈哈。” 焦竣艳听着杨蜜的怪异的腔调,笑着道:“好大的怨气,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一点没撒出来呀?” “我胆子小呀,人徐老师乐意跟咱吃饭提点咱一句,是看得起咱,要是不乐意,直接给论个‘情节严重’,那不是哭都没地哭去?!” “哈哈哈。” 焦竣艳听着杨蜜毫不掩饰的哀怨的语气,四仰八叉地歪在车座上,道:“我仿佛听到了梦破碎的声音,哈哈哈。” 杨蜜神色之间闪烁过一抹不自然,扭过头看向前边的助理,道:“有水吗?” 她的助理是个年纪相彷的女孩,闻言,提起副驾驶上的两瓶水,道:“噢,在这儿。” 两人各自喝了口,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焦竣艳大刺刺地又歪回了杨蜜旁边,问道:“哎,你说,徐容捧这个、捧那个,可是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这帮老同学呢?” 类似的疑惑,杨蜜也曾有过,而且以徐容的人脉和能量,完全可以让很多同学飞黄腾达,可是随着距离徐容的越来越近,见的人、经的事儿越来越多,她渐渐明白了缘由。 “因为所有的同学,都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徐容那么红、那么厉害,拉我一把怎么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杨蜜以一种看破尘世的认真,解释道,“所有人都认为,徐容和咱们是同学,又那么红,帮咱们是举手之劳,可是如果徐容帮了,他们未必会感激,反而觉得都是理所应当,再者,如果没有达到他们满意的地步,反而会因此生出怨恨,就像去年举报徐容徇私舞弊那次。” “怎么可能呢?” 杨蜜似乎没太醉,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不是可能不可能,这是人性,救急不救穷、升米恩斗米仇,都是这个道理,徐容精明的跟鬼一样,恐怕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焦竣艳尽管脑子迷迷湖湖的,可是听了杨蜜的话,仍感觉眼界大开,因为她发现自己朴素的价值观,简直和徐容以及眼前的这位大学室友格格不入。 不对,似乎哪怕上学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只不过因为徐容早期比较单纯,给她造成了某种假象。 沉默了一会儿,焦竣艳扭过头,突然发现杨蜜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冷不丁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对他?” “什么?” “你喜欢他吧?” “谁,徐容吗?” 杨蜜听着焦竣艳试探的语气,极为突兀地笑了:“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焦竣艳也跟着哈哈笑了,过了一会儿,她没再看她,道:“我以前喜欢过他,甚至有一段时间特别嫉妒张晓斐,可是后来我不敢了,他太优秀了,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总是那么光芒四射,可我什么都没有。” “唉。”车内突然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 “但是我发现你不是,哈哈哈。” 杨蜜皱着眉头,转过头,瞧着哈哈笑着的焦竣艳,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特别细心,就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张晓斐不是光顾着跟咱们聊天嘛,但是每一种菜煮好之后,他都会给她夹一份。” “那有没有可能,他不确定到底熟没熟?” 焦竣艳看着杨蜜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的侧脸,愣了好一会儿,忽地捂着肚子笑道:“哎,真的有可能哎,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暖啦,哈哈哈。” “对了,毕业那天,你跟他拍的那张合照,还在吗?” 杨蜜听到焦竣艳的话,神情当中再次闪过一抹不自然,反问道:“合照?” “什么合照?” “你记错了吧?” “好吧,你比我还嘴硬。” 杨蜜没有和徐容单独合过影,杨蜜清楚,焦竣艳自然也明白。 但是两人又确实有过一张合照,而且还是她亲手拍的,只不过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容根本毫无所觉。 杨蜜笑着,悄无声息地将一枚攥在手心的硬币习惯性的收进了包包里的小包里,这个包,她会随身携带。 自从网上传出徐容的婚讯之后,很多次,她都想过把硬币扔掉,可是又总觉得不太负责任。 后来她约过一次徐容一起吃饭,想要把硬币还给他,但是被他以要回家吃饭为理由拒绝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约过他。 今天,她来之前就做好了把硬币还给他的准备,可是从始至终,一直没有等到两人独处并且合适的机会。 她同样不喜欢张晓斐,不过和焦竣艳的释然不同,她一直都是。 而在比她们更早出发的一辆车上。 徐容看着前方驾驶座上的张扬,问道:“你怎么跑过来了,亚芹呢?” “她,正在处理别的事情,来不了。” 徐容毕竟喝的不多,听着张扬犹犹豫豫的语气,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张扬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不是说奖金要公示嘛,然后有一个宣传部的员工没拿到奖金,就特别不服气,在公司闹了一场,还扬言要找媒体曝光你。” “这个员工什么情况?” “一个女孩儿,入职七个月,对了,今年25岁,未婚未育。” 徐容不解地道:“那又和王亚芹有什么关系?” “靳总去香港出差,然后就把这件事交给亚芹和我一起处理。”她回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徐容,“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亚芹正在跟律师沟通,我怕你着急,就赶紧过来了。” 徐容听了,无语地吐槽道:“听你的意思是,你们还准备打官司?” 张扬明显听出徐容语气当中的不满,忐忑地问道:“是不是,我们的方式不太合适?” 徐容叹了口气,道:“在法官面前,员工相对于公司,是弱者,法官向来同情弱者,而且和员工官司,无论打赢打不赢,对于公司的声誉,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张扬此时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公司毕竟不同于别的公司,哪怕把官司打赢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儿,因为工作室的老板是公众人物,因此有些无错地道:“那,您说,该怎么办?” “劳动合同的条文里,收入构成里包含年终奖吗?” “不包含。” “考核制度和奖金制度,征询工会意见了吗,工会组织员工代表或者全体员工表决通过了吗?” 张扬张了张嘴,她感觉此时仿佛徐容才是行政财务负责人,而自己才是个外行,好一会儿,她才道:“没。” 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道:“你们作为管理层,应该多向化为、腾迅这些大公司学习,制定健全的制度体系,既要保障员工的权益,也要保证公司的利益。” 他也不好太过苛责,张扬的优点是学历高、情商还行、人长的也漂亮,关键是足够忠心,可是和靳芳芳唯一的不同是,这货仗着自己长的好看,不专业不说,似乎也没有专业的想法。 徐容考虑了一会儿,道:“别打官司了,你或者亚芹去和她谈,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工作室支付 n+1的补偿金让她主动提出离职,手续上咱们也不会写辞退,省得她以后找不到工作。” “要是不同意,那就选择第二个,以后你带着这个员工,让她只负责贴票、报销之类的工作,五年以后辞退她。” 安装最新版。】 张扬听了徐容说的第二条建议,当即反驳道:“那不是便宜她了,贴票那么轻松的活,是个人不就能干?” 徐容没回答她的疑惑,而是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的行政财务负责人,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遇到事情要多动动脑子,看事情不要光看表面。” 尽管徐容说的相当不客气,可是张扬听了心中却莫名的升起一股暖意,因为徐容那句“是我最信任的人”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而小张同学却是无声地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好不让张扬从后视镜当中看到自己的表情。 徐老师太坏啦! 徐老师类似忽悠的话,她早已习以为常,徐老师极其擅长把人不太乐意接受的建议通过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让人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比如她先前拿到片酬,一下子全给买了金饰,徐老师知道情况后,以极其严厉的质问口吻对她说: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挣了钱什么都不想就全拿来买金子,那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而且你凭什么觉得金子那么庸俗的东西就能配上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气质? 在当时,一开始她有点害怕,因为徐老师几乎从来没对她发过火,可是紧接着就是不忿,因为在她看来,这是自己的投资方式,而且通过买金子,她确实赚钱啦,虽然赚的不多,可是那不是自己本钱太少嘛。 在火气上窜的同时,本能的她就想理论,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后,刚刚上涌的火气,却硬生生地给憋到了嗓子眼,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他们在一起七年,偶尔的也会磕磕碰碰,可是每一次,徐老师总是会用这种既能提醒她,又让她乐于接受的方式改变她不好的习惯。 因此对于类似的话,她简直再熟悉不过。 至于让那个员工贴票五年,在她看来实在太损啦,贴了五年票之后,那个员工还会干什么? 女员工、30岁、只会贴票,这么多特点综合到一个人身上,去哪找下一份工作呢? 一旦张扬真那么做了,就是把一个好好的人直接给废了。 因此在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小张同学道:“张经理,要不,你还是跟她好好谈谈,让她拿了钱辞职吧,那个贴票的方法,不好。” “啊,好,好的...”张扬嘴瓢了一下,因为一时半会儿的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张同学,过去给他们当管家的时候,她总是喊她的名字,可是如今,她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等了一会儿,见徐容并没有阻止,她才又应了一声:“太太。” 小张同学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张扬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可是很快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因为在这么一刹那,她忽然觉得“太太”这个词如同电视剧当中的“娘娘”一般,尽管想毫无形象的大笑几声,可是她仍不得不保持着“娘娘”的雍容仪态。 因此,在笑的同时,她顺手的抻了抻羽绒服的下摆。 到了家,徐容正换着鞋子,放在鞋柜上的手机“叮冬”一声,来了条消息。 正认真地蹲在地上擦着自己小白鞋的小张同学瞥了一眼,道:“徐老师,说不准是杨蜜给你发的噢。” “和杨蜜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嘛,她其实是喜欢你的。” “我早说过了,我不喜欢聪明的。” 小张同学脸上的得意可见的变质,她一骨碌仰起了脑袋,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拐弯抹角说我笨?” “你又不在这个范围内,咱们是日久生情。” “那你怎么不看信息?” “看什么,除了中国移动,正常人谁会给我发信息?说不准又是哪个狐狸精约我吃饭。” 自从出来单干,尤其是豪掷三亿投资《北平》的消息传开之后,他收到的饭约信息很多,有些是一些合作过的同行,有些甚至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还结了婚。 他有点想不通,这几个结了婚的,哪来的自信和勇气? 之前一次聊天的时候,黄小明说起过件早几年的事儿,他有一个朋友,平时玩的时候很嗨,有一次被人拍到和有夫之妇在一起研究人体工学,就是使工具的使用方式尽量适合人体的自然形态。 最后照片的成交价格是一张一百万。 徐容倒不是怕出钱,而是很讨厌这种把柄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杨蜜...陈?,玩当然可以,甚至可以玩一出金窝藏娇的把戏,可是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不说常在河边走鞋子湿不湿的问题,万一哪天陈?不乐意了,跟他玉石俱焚,那他多年的辛苦立刻就会付诸东流。 这是一笔收益极低,但是代价极高的买卖。 而且自律过程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比如今天想着:明天早上我一定七点半起床,如果第二天七点半没能按时起来,那就是寻常的一天。 可是一旦做到,精神上便会生出一种巨大的愉悦感。 他已经习惯了自律,就像有的人评价的,也许别人觉得他的生活很枯燥,但是事实上,他自我感觉活自己的很精彩,因为想要的都能得到,而不想做的,又可以不做。 依然还在开会。 到年底了,比较忙,抱歉。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依然还在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会议 “琼花!” “咳咳,琼花!” “琼花!天下不止有一个南霸天,刘霸天,李霸天,何尝又不存在呢?如果我们只记着个人恩怨,只惦记着为自己报仇,我们这个家不是也要散了?那我们还怎样实现自己的理想?” 天才蒙蒙亮,徐容就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吵架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窗帘,外面朦朦胧胧,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四十。 “队长,我错了!我决心永远跟随毛” 徐容这下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应该是小张同学在阳台上练声,他稍微坐起来了点,又没完全坐直,拿胳膊支着身子,听了七八秒,想了想,又躺了下去,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上了耳朵。 “队长!我错啦!我决心,决心永远” “哗啦。” 过了一会儿,徐容一把掀开了被子,抄起睡衣披到身上,趿拉上地上的拖鞋,径直走向窗边。 随着玻璃门拉开,清脆的炸响一下涌入卧室:“押下去!等待群众审判后,把他毙了!” 挑檐下,小张同学一手掐着腰,一手握着本笔记本,正铿锵有力的念着词,听到玻璃门拉开的响动,她扭过脸,见徐容只披着件睡衣打窗户缝里露出个脑袋,问道:“徐老师,你醒啦?” 徐容揉着眉头,道:“小张啊,我能不能给你的,朗诵,提点建议,只是建议哈,就是你朗诵的时候干嘛使那么大劲儿,跟骂街似的?” 小张同学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道:“我读的是《红色娘子军》的台词,不用力就不革命了!”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是,确实革命,可我又不是地主老财,伱也没必要革我的命不是?!” “哈哈哈。”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徐容瞅着她头发用一根头绳扎着,裹着件长款羽绒服,“这大冷天的,你要是想练,可以去练习室啊,那个房间特地装了隔音。” 小张同学恍然过来,不大好意思地道:“打扰你休息了呀?” “你说呢,一大早咋咋呼呼的,得亏咱们跟邻居离得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吵架呢?” 小张同学缩了缩脖子,扒拉着玻璃门,钻进了房间,道:“那我去练习室,你接着睡吧。” 她说着,将剧本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顺手的脱掉了外边的长款羽绒服。 “嘶。” 刚扯开被角,准备睡个回笼觉的徐容定在了床边,只见小张同学穿着身粉色的紧身运动衣,上半部分短款U形领口,露出锁骨,稍微靠下一点,又露出了肚脐,而下半身则是交叉撞色高腰裙裤,色调的混合,使得小张同学的的曲线看起来更加的“S”。 随着小张同学转身,徐容愈发的惊讶,因为后边几乎露出的大半的背,只四条带子交叉成两个“X”。 看模样,倒是有点像是运动衣,但是徐容总感觉这身紧身运动衣,总透露出那么点古怪。 徐容眯缝着眼睛,冲着就要出门的小张同学道:“小张,你穿的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小张同学回过头,想了下,道:“刚买没几天,好看吗?” 她说着,还转了个圈,腰间仅到大腿根的裙子飘飘而起。 徐容眉头紧锁,道:“你先等等,我瞅着这件衣服的材质,似乎,不太好,据说透气性特别差。” 小张同学恍惚了下,眉头皱起:“嗯?” “我看不清,你过来,我仔细瞅瞅。” “不会吧,这个可是进口品牌.” 小张同学走了一半,视线扫过,发现异常之处后,当即停下了脚步,笑着道:“徐老师,你是不是不怀好意?” 徐容同样低头瞧了一眼,道:“噢,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 “呸。”小张自从两年前那次“要做有意义的事情”开始,再也不信这类的鬼话,在某个瞬间,转过身拔腿就跑。 可是她刚跑了两步,就只觉一脚踩了个空,感受到腰间的力量,登时明白了原因,已经被徐老师抱起来了。 “你跑什么呀?” “哈哈哈,哎呀,你干嘛呀。” “我来研究研究这件衣服的材质,别动。” “哎呀,天都快亮了,你赶紧再睡一会儿吧。” “以前天天十一点多才睡,昨天不到十点就睡着了,睡够”徐容的话音当即顿住,他将事儿捋了一遍,紧箍着小张同学的双手忽地卸了不少力气。 而本来奋力挣扎的小张同学同样愣住了,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人对视着,徐容颇有点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她,视线缓缓转向床头的一本名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薄书,不太确定地道:“欲擒故纵?” “那,那,那你想吗?” 待天色大亮,小张同学接过卫生纸,下意识的就要往爬起来去卫生间,却被徐容一把按住了。 小张同学意识到徐容的动作后,小脸一下紧张起来,道:“不要啦,一会儿他们该来喊啦。”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笑着道:“要不试试?” “试什么?” “试试能不能怀上啊。”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问道:“真,真的?” “你看咱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怀上也没.” “不行。”小张同学似乎想起了什么,乍然爬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就跑进了洗手间。 在一阵“哗啦啦”的冲水声过后,她才嗖嗖地冲了回来。 见徐容诧异地望着自己,小张同学严肃地道:“昨天咱们才喝过酒,得再等半年。” “一人两瓶啤酒,还能有影响?” 小张同学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影响可大了,我咨询过大夫的,而且年前咱们才刚刚体检过,至少要等半年才行,另外接下来你不要再喝酒了,还有不要泡温泉,然后还要合理饮食、营养均衡,多吃水果、蔬菜,能不要熬夜尽量别熬夜,对了对了,要多吃海产品。” “你,都是从哪看的这些呀?” 徐容愣愣地瞧着小张同学,这一块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 “你难道就没发现之前就一次意外也没有吗?” 徐容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将信将疑,俩人住一起两年多,有好几次简直就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可是似乎,小张同学的大姨妈却却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 在准备出发前往《毒战》剧组之前,徐容参加了应当是他今年参加的最后一场人艺艺委会会议。 “开始吧,大家都谈谈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 随着张合平的话音落下,徐容刚把笔记本打开,困意还没上来,濮存晰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今天很难得,都来啦!” 在濮存晰说话的同时,会议室内的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开始往后边飘。 “尤其是小冯、小徐,今天应该是你们俩第三次同时坐在这张桌子旁边吧?” 他口中的“小冯、小徐”并非别人,指的就是位置比较靠后的冯远正、徐容二人。 二人闻言,悄悄地对视了一眼,都稍微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因为要是按着过去的传统,他们早就被跟魏子、江姗一样被开除了。 徐容突然听濮存晰没了下文,稍微抬起头,见对面坐的人都瞧着自己,干笑了一声:“咳咳,那个,要不,我先做个检讨。” “哈哈哈。” 张合平拿手指着他,笑着道:“你这认错态度倒是积极。” 再次轰然大笑之后,张合平稍微严肃了点,道:“出去拍戏,到底对不对?今天我给大家明确一下,要看耽误不耽误院里的安排,不耽误,院里全力支持,但是如果冲突了,还是希望能够以院里的事情优先。” 徐容听到这么一句,视线下意识地在“小冯”身上转悠了两下,张合平似乎意有所指。 张合平的话看似解释的明明白白,但是实质上似乎又什么都没说,比如说明年他要去《毒战》剧组,完了恰好院里的安排来了,该如何选择? 若是去拍戏,至少得背个处分,但是如果服从院里的安排,不说刘燕名跟他没完,以后其他导演、资方在邀请他之前,恐怕都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拍到一半男一跑路的代价。 可是如果再琢磨琢磨张合平的话,似乎,该说的都说了。 要紧密地团结在以张合平为核心的人艺领导集体周围! “就这小濮的由头,我多讲两句。”张合平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同志们呢,现在不比往常,六十周年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看着咱们呢。” 他的巴掌重重地拍着桌面:“我前两天去开会,遇到一个领导,领导问我:以前你们人艺是大拇哥,怎么这一二十年,演来演去、演去演来,怎么就那么几个人呢?” “我当时跟他说,我们也有年轻演员,比方徐容,领导又问我,还有嘛?” 张合平的话顿了下,视线扫了一圈:“我想问问各位,咱们总喊着传帮带、传帮带,各位传的怎么样了、帮的怎么样了,又带的怎么样了?”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因为目前“传帮带”最成功的,要数已经退休了二十多年、在家里颐养天年的郑老爷子以及朱旭老爷子。 “我举个例子,院里的小宋,就是宋佚,不知道你们了解不了解,这几个月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来院里打扫卫生,7点练声、8点练功,几个月如一日,我想问问在坐的各位,你们年年都带新人,咱们且不论成果如何,这份努力,谁带出来过?” 会议室内一时鸦鹊无声,张合平见半天没人吭声,道:“说多了点,但是也希望大家闲下来了,能多思考思考。” “小濮,你继续。” 濮存晰咳嗽了两声,继续道:“院长批评的对,这方面我” 徐容只觉困意一阵接一阵的袭来,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从熟悉了院里,进了会议室,他就忍不住犯困。 在某一刻,他突然听到张合平问道:“小徐,谈谈你的看法?” 徐容内心当中完全一片空白,可是脸上却是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只写了两行字的笔记本,才不慌不忙地道:“前边几位老师讲的都很全面了,我这暂时倒是没什么要补充的,坚决服从院里的安排。” 张合平呵呵笑着,重重地瞧了他两眼,才收回了视线,道:“既然大家都表示赞成,那就讨论讨论谁来当这个班主任。” 徐容这时才偷偷瞥向旁边宋单单的笔记本,注意到他的视线,宋单单笑了下,拿起笔“刷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写道:要办团带班。 “嚯。” 徐容这下来了精神,从建院开始,人艺一共培养了六届学员班,分别在58年、60年、72年、75年、81年以及85年开办,如今人艺的中流砥柱梁观华、宋单单、以及“五虎”等人,全是出自团带班,尽管87年也和中戏合办了个班,也出了徐凡、陈晓艺、恭丽君、何栤、胡軍等人,但是实际上应当算是“委培班”。 结合过往几届的班主任,徐容敏锐地意识到,这哪是团带班啊,这是确定未来的副院长呢! 尽管在坐的只有两位副院长,可是没入艺委会的,还有一位,再加上眼瞅着就要退休的张合平,好家伙。 “大家都谈谈嘛,畅所欲言,畅所欲言。” 徐容心中同样颇为激动,因为他本来以为今天只是照常走流程开个会,可是却没成想还有这档子事儿。 哪些事儿能过哪些事儿不能过,张合平都知会过濮存晰和任明的。 任明见没人发言,道:“我说两句吧,首先得班主任的水平得过硬,有拿的出手的作品,不然你凭什么去教人家?其次呢,得有方法,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比较新潮,咱们不能再用过去的老方法教。” “小宋的例子就很好。”说到这,任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现在小宋是谁在带?” “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那可能是我。” 随着徐容吭声,整个会议室,除了头前的张合平、濮存晰以及任明仨人,全都愣住了。 “还有那个谁,就是小徐家的那个小张,我看也很不错嘛,都可以担起角了,她又是谁在带?” 冯远正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道:“任院过奖了,是我在带小张。” 任明笑着,道:“我说呢,原来是你们俩,小宋的踏实、小张的进步,大家也都能看得到,而且无论是小冯还是小徐,他们俩都比较年轻,跟年轻人合得来,表演路子呢,基本上代表了咱们院里的两个方面,性格呢也比较互补,所以我提议,这届学员班的班主任由冯远正和徐容共同担任班主任。” “我赞同。” “我也赞同。” 张合平最后做总结性的发言,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 徐容和冯远正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熊熊火焰。 玛德,年终考核势在必行!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小事 “李亘?” “李亘?” 于阿姨推开了房门,眼瞅着李亘仍蒙头呼呼大睡,道:“李亘,你今天不是要跟小徐去剧组吗?” 床上的李亘早已经醒了,可是他不想起来,靳芳芳拉着王亚芹、张扬排练的时候他没当回事,甚至觉得势在有些小题大做,即使后来因为王亚芹的“200000”稍微重视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 因为“200000”于他而言只是个数字,而且还是未经徐容点头的数字。 大前天公司里有员工闹事儿,因为公示的年终奖明细当中,最高的张琳拿到了50万,至于闹事的那个,一分钱没有。 他也没拿到一分钱,但是他没闹,也没吭声。 可是对比王亚芹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0”,他心里有点不平衡。 扪心自问,他也没觉得自己做的比王亚芹多,可是哪怕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王亚芹光年终奖就是他工资的三倍多! 他不能理解,凭什么?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三天里,无论是徐容还是靳芳芳,都没主动联系过他,甚至王亚芹都没发来过哪怕一个字的消息,似乎他的感受完全无足轻重。 “李亘?” “李亘?” “不去了!”李亘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回应了母亲的询问。 他确实不想去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正准备出门的李雪建听到声音,正要戴帽子的动作给顿了下,立在门口,听着妻子低声苦口婆心的劝慰。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到底跟谁置气呢?” “不想去就不去,你先起来把饭吃了,吃了饭再睡,哈?” 李雪建叹了口气,轻轻走到了门边,冲着望过来的妻子招了招手,等妻子出了房间,他拎着椅子,坐到了儿子的床边。 “怎么,还,在生你哥的气呀?” 李亘似乎没想到父亲会过来,当即硬声道:“我没有!” 李雪建笑了两声,在决定不给李亘发年终奖之前,徐容曾给他打过电话,谈过一些关于李亘的想法,在最初,徐容本来想给李亘发两万块钱的过节费,毕竟大过节的,李亘不管怎么说也算工作了,过了年,总得给他们买点礼物什么的。 他考虑了之后,拒绝了徐容的好意,两万块钱,对于二人而言,不过多说几个字的台词事儿,因为以二人的身价和知名度,但凡在别得戏中漏个脸,就远不是二十万能够打得住的。 可是于李亘,这却是一笔巨款,某种程度上,还是对他全年表现的认可。 李雪建听着儿子言不由衷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没给发年终奖?” 见李亘仍然背对着自己,知子莫若父,李雪建知道,儿子心里在埋怨徐容,他顿了顿,道:“不给伱发年终奖的事儿,他提前给我通过气,我也是认可的。” 安静了一会儿,李亘极为突兀地转过了身子,疑惑地瞧着李雪建。 李雪建仍是笑呵呵的,道:“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能怎么说,估计又是那套考验、锻炼的说辞,他最擅长给人画饼了。” “你要是这么想,就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被他压着的成千上万的同行。” 李雪建摇了摇头,道:“他说,你已经成年了,却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由着性子、爱玩,什么事儿都得我最后给你兜底。” “胡” 见儿子下意识的支撑起了身体,就要大声反驳,李雪建抬起了手,道:“你先听我说完。” 李亘嘴巴张了两下,又躺了下去。 “他说,他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你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李亘有点懵,甚至一时间有点没转过弯儿来,自己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意思? 李雪建仍旧笑着,道:“我跟他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儿子,我给你兜底天经地义,也是我的责任。” 李亘这下明白了,徐容的原话是:“李亘仍然像个孩子,什么事儿都需要父亲兜底,那他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他就问我,那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话,说的是真难听啊。”李雪建俩手无意识地揉着手中的帽子,笑容有些勉强,“这应该是他认识我以来,说的最过分的一句话。” 李亘望着父亲脸上的褶子,一时间沉默了。 两人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李雪建极为突兀地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道:“你哥这人啊,外边怎么说他的都有,有说他好的,也有说他不好的,有人骂他心黑手狠,也有人夸他菩萨心肠,可是不管怎么说,对咱们一家,人家没有半点虚伪,你说你想考研,人家给你找学校、找导师,你说你想当导演,人家给你找门路,让你跟着名导,我这辈子欠的人情不多,可是对他,我真不敢说没欠人情。” 李亘看着父亲脸上笑出来的层层叠叠的褶子,怔住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父亲还年轻,就像他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父亲脸上笑出来的褶子,听着他的叙说的内容,没来由的,鼻子竟然罕见的有点发酸。 “几万块钱的年终奖而已,算个屁呀?!”李雪建看着儿子,以询问的口吻问道,“你真以为他在乎那点钱吗?” “说句你不乐意的,那点钱,给他老婆买件衣服,他自己恐怕都觉得拿不出手,你要知道,你只是个学徒,当年人家当学徒的时候,生生花了两百万从童自容那学本事,现在一边给你提供机会让你学本事,结果没给你钱,你就不乐意啦?” 李亘张了张嘴,道:“我,没。” “多说点漂亮话,多少人求这样的机会都求不来呢,你要知道,他二十五,你也二十五,只要你好好跟着他干,他能吃肉,绝不会光让你喝汤,因为比你们关系更亲近的,没有” 这句话,把李亘惊到了,问道:“不能吧?我感觉他也没把我当成一回事啊?” “甚至如果没有你站在这,可能他都不会搭理我。” 李雪建再次否定道:“你后一句我是认的,但是正因为我在这,他不会不把你当回事,因为你是真正能帮他的那个人,人艺那么多人、他那么多同学,为什么他偏偏不让别人当他的助理,非要让你当,让你学习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想了解你,也希望你能了解他,不信你仔细想想,他身边的其他人的待遇,还有谁能比得上你?” “至于他对你要求高,你觉得他对你的要求,有对他自己的要求高吗?” “可是,我觉得他过的简直太快乐啦?” 李雪建哈哈笑了,道:“你这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人家吃的苦,你别说吃,尝一口你都不敢。” 见儿子又想反驳,李雪建道:“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陈恺歌,说想跟着他学拍戏。” “他又不认识我。” “你可以在他家门口守着呀?” 见李亘不言语了,李雪建起了身,道:“话我是给你都说啦,别犯傻,赶紧起床,也别吃饭了,赶快过去。” 李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因为他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徐容对自己培养,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 “对了,勤快点,麻利点。” “知道啦。” 车上。 徐容看着驾驶位上的李亘,稍微有点不习惯,打趣道:“呦,李茶,你给我当司机,不容易啊?!” 李亘笑着,道:“嗨,亚芹姐平时蛮辛苦的,让他歇歇。” 徐容倒是并没有感到意外,李亘三天没上班的事儿,他刚才听王亚芹说了一点,他发的每一笔奖金,都是有明确原因的,像张琳,今年有明确的指标达成,所以她拿了50万,等明年如果指标没达成,她拿10万甚至一分钱也拿不到,她自己心里也会有数。 但是反过来,如果每个人都对自己能够拿到的奖金稀里糊涂,拿了五十万固然高兴,可是若是某一年突然只拿了10万,那么其就不能理解,从而形成一种因为钱多把人赶走的现象。 “哥,我有个疑惑啊,就是你为什么把钱全发出去了,我听说今年工作室根本没盈利?”李亘心态调整的很快,因为自认为绝对的“嫡系”,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立刻就不一样了。 “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有六十万的盈余吗?” 王亚芹顺势补充了一句:“这几天芳芳姐天天召开部门经理会,检讨年度工作的不足。”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李亘愿意学,他对他,从来不会吝啬,徐行的脑子限制了她未来的发展,干干粗活行,坑蒙拐骗的事儿,她干不来,可是李亘好好培养培养,价值观稍微修正一下,妥妥的一把好手。 于是笑着解释道:“办事儿不是这么办的,我今年要是人人一两万,林林总总的算下来的,能盈利小千万,当然,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工作室还在起步阶段。” “可是如果明年工作室赚的更多,还发一两万,大家心里就不平衡了,凭什么盈利一千万的时候,你拿走990万,盈利五千万了,你还要拿走4990万,这么搞,队伍一看跟着你没有希望,那是干不下去的。” “可是你不是赚不到钱吗?” 徐容摇了摇头,道:“账不是这么算的,我可以肯定一点,工作室明年每个人会鼓足干劲,张琳拿到了五十万、靳芳芳拿到了四百万,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只要能够创造价值,五十万、四百万只是起步阶段,这些话,你们可以私下传达。” 2011天津的第一场雪,压根没来,可是徐容已经不能再耗下去,也许按照香港剧组的习惯,他们可以等到明年,但是他等不了、海润也等不了。 因为明年他根本没有档期,别说明年,就是后年他的档期也基本上已经排满。 到了剧组,拿到新的安排之后,徐容愣了下,因为他发现25日和26日竟然没有任何安排,他诧异地瞧着王亚芹:“这两天,咋回事?” “平安夜和圣诞节啊?” 徐容点了点头,在十七岁之前,他从书上了解过圣诞老人,但是压根不知道平安夜和圣诞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今倒是明白了,道:“真是把祖宗忘了呀。” 内地的剧组,会因为节假日放假的,只有春节,从来没听说过圣诞节放假,可是既然是香港剧组,那么便可以理解了。 但是让他警惕的是另外一方面,作为文化产业从业者,他很清楚这种节日当中所根植的价值观,就像春节的祭祖、拜年等习俗,其内部蕴含的是以两千年年来以“家”为核心的传统文化,而与之类似,圣诞节的本是庆祝耶稣诞辰。 而这则涉及一个常人不会思考的内容,走形式。 形式主义有意义吗? 我志愿加入中国(),拥护(),遵守(). 对于任何一个党员,对于括号当中应该填什么内容,都几乎形成本能,尽管相比于人的欲望和本能,践行是起来难度极大,但是在满足欲望的同时,又都能明白,自己在做不正确的事情。 鲁先生曾说,这世界上本没有路,但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换言之,这世上本没有路,一个人从某一个地方走的多了,纵然成了不了,便成了一条小径。 徐容知道,这是香港99年形成的习惯,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也不是个人可以改变。 他扭过头,拿起笔记本,道:“你等会儿去给我买一个新笔记本。”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徐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开始做事,不要听信什么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的说词,如果你用心观察,你会发现,至少九成九的取得成功的人,他们对于细节都有偏执。” 王亚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袋,这点她认知的相当深刻,因为徐容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复拍 徐容前脚刚到,后脚孙洪雷几人就上了门。 他只离组一周,却占据整整六天的媒体版面,还掀起一场席卷全民的“人工消音挑战”,其挑起话题的能力,简直超出了众人的认知限制。 “徐哥,教我一招呗?我也想红一把。” 高雲翔一进门,就语气夸张地道。 徐容知道高雲翔是开玩笑,没搭理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也是今天才到。” 孙洪雷笑着坐了,道:“你整得那个人工消音挑战挺有意思的,还有没有别的,让我们也先准备准备?” 徐容走到他对面,一边坐下,一边掷地有声道:“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处心积虑把谎言捏造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凑到一块的大杂烩。” 孙洪雷屁股刚沾着沙发,听到这句熟悉却只能仰望的台词,脸上打趣的笑容近乎凝固,而如同看怪物一般地瞧着他。 而高雲翔笑嘻嘻地倚在旁边,而李洸洁则正拧开一瓶矿泉水,俩人都觉得耳熟,可是一时半会的又没能想起来在哪听过,因此也就没怎么重视。 过了几秒钟,他们俩才意识到孙洪雷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孙洪雷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吐出了一口气,等再次吸了口气之后,才道:“你们可以试着重复一下徐容刚才那句词。” “这一辈子,没见过流言蜚语凑到一块的大杂烩?” 孙洪雷摇了摇头,慢慢地道:“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处心积虑,把谎言捏造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凑到一块的大杂烩。” “一口气,感情不要稀释。” 高雲翔听了,默念了两遍,当即道:“这有什么难的?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处心积虑把谎言捏造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 说着说着,高雲翔自己停了下来,他能说得下去,但是气已经不够,完全无法达到徐容先前的效果。 李洸洁不大信地笑着,道:“你装得吧?” 高雲翔翻了个白眼,他的基本功本来就差,连着试了两次,发觉自身的极限距离要求差的有点远之后,也不再做徒劳的尝试。 面对李洸洁的疑惑,徐容和孙洪雷都没言语,这句话的最大的难度在于它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如果想要感情充沛的表达出来,每一个字都吐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难度立刻直线拔升。 可是二人都没劝停他的想法,不说眼下的乐子,他们更清楚以李洸洁的自信,不尝试尝试,是不可能死心的。 “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处心积虑.” “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处心积虑把谎言捏造似是而非的.” “.” 李洸洁连着试了三次才发觉不对,因为他陡然发现,事情和自己预想的稍微有点出入,尽管他每一次都在弱化情感,可是仍不能表达出徐容刚才念时那种慷慨激昂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向徐容,一脸诡异地道:“你能不能,再来一遍?”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这都是小玩意,上不得台面。” 第一次的,孙洪雷开始相信中戏的毕业生进人艺只能跑龙套的说法了,他们说的是《哗变》当中朱旭老师的一句台词。 他没尝试,因为他看过这台戏,也曾试试过这句台词,结果却并不如预期,过去,他一直以为这正是朱旭老师的牛逼之处,今天却是有了点猜测,也许,这是人艺的牛逼之处。 “笃笃笃。” 四人齐齐将视线转向房门,高雲翔习惯性的走过去开了门。 “赵策划?” 看着站在门外的赵俊凯,三人都起了身。 赵俊凯不大的脸上溢满了笑容,对于三人的存在,似乎毫不意外,道:“都在呢?” “赵策划。” “我们就来串门,也没事什么事儿,你们聊,你们聊。” 关了门,赵俊凯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歪在了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喜欢把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干,好家伙这把我给折腾的。” “什么脏活累活,赵哥你这是能者多劳.”徐容哈哈笑着,刚要继续说下去,房门再次被敲响。 “笃笃笃。” 李亘怀里抱着笔记本推开了门,见赵俊凯也来在,先是喊了声“赵策划”,才将两本黑色硬皮的笔记本放在了徐容跟前桌面上,道:“哥,本我放这啦。” 又跟赵俊凯打了个招呼之后,他拎着剩下的一个笔记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刚才他一共买了仨本,其中一个是给自己用的,另外一个是给徐容备用,因为他也不清楚哪天徐容会不会突然又要买。 徐容拿起了桌上的本和剧本中间的笔,“唰唰唰”的在笔记本上写下:圣诞节这类国外活动有没有办的必要? 这不是他要思考的问题,而是要建议的问题,只不过因为不是专业人士,他还得考虑考虑。 徐容低头写着,却并未吝啬对赵俊凯的溢美之词:“你说,你要是不来,杜其峰肯低头?!” “记什么呢?”赵俊凯前两天就到了,也是他逼着杜其峰开的机,如果按照杜其峰本来的计划,大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才更加贴合《毒战》的剧情。 但是既然天公不作美,他们也不再坚持,等一周已经是极限,艺术的创作,要以物质为基础,,多等一天,就是几十万的开支,况且徐容紧凑的档期根本不允许他们毫无节制的等下去。 徐容没抬头,道:“剧组不是25、26号放假嘛,我记下来,别回头忘了。” 赵俊凯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25、26放假干什么?” “圣诞节。” “不是,中国人过什么.”话说了一半,赵俊凯骤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猛然意识到,剧组大半的人,往前数十四年前,还真不是中国人。 就像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告诉他:你是英国人! 枪口对着脑门的情况下,他不敢反抗,但是心里中却是笃定,自己不是英国人。 “哎,赵哥问你个事儿,我看现在好多人都在过圣诞节,尤其是学生,这玩意真的只是单纯的商家促销手段吗?” 赵俊凯思考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脑袋,道:“我举两个例子,一是队伍里要求叠豆腐块,二是大多数公司要求员工穿工装,你觉得是为什么?” 徐容闻言不禁动容,他只是浅显的认为过洋节不合适,会抛弃传统观念,但是没想到赵俊凯却认为更加严重。 叠豆腐块和穿西装的意义和目的,是相当浅显的。 他从贫穷落后的农村当中走出,这些外来的节日是他过去从没见过的东西,给他带来的突兀感也更加强烈,过去他只是稍微有点不解,可是从来没有人郑重其事的把洋节抬升到堪比春节的高度,直到今天。 因为剧组成员的原因,剧组放假他能理解,但因此生出的担忧却是不可避免。 一些自小就习以为常的人呢? 因为他们的认知是,圣诞节更隆重,而春节凑合着过,时间久了,也许一些人恐怕慢慢的就以为每年最隆重的节日本来就是圣诞节。 “明天就要辛苦你们了。” “干啥事不辛苦?” “.” 第二天一大早,徐容就到了片场,望着一侧的学校,问向已经来到跟前的戴着帽子的罗金福,道:“人家学校放假了?” “没有,本来是一个工厂,布置了半个月才弄成现在这样。” 罗金福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花了八十多万呢。” 徐容“唔”了一声,道:“还可以。” 他当然明白罗金福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可是若是一分也不让人拿,那也不可能。 要拍的是蔡添明决定利用辛苦营造的七人帮和人民卫士火拼巧合,来创造逃生机会,而且为了尽可能增加逃生机率,他将地点选在了小学门口附近,这些孩子,至少能给他的逃走增加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化完妆,披着羽绒服的徐容不禁打了个冷颤,来到了杜其峰所在棚子下,问道:“老杜,咋没把监视器放车上,不冷吗?” 刚下车一会儿,他已经感受到了点冷意。 杜其峰裹的跟头熊似的,道:“冷点好,冷点精神,要是拍摄顺利,咱们都打起精神来,一天就能拍完。” 徐容咧了咧嘴,压根就当他放屁,这可是整整一页剧本,而且还是整部戏最重要的阶段,别说一天,就是三天能拍完,他也得偷着乐。 他保守估计,至少也得三天! “徐哥,暖贴,贴上会暖和一点。” 徐容看着文永珊递过来的一沓暖贴,在愣了下之后,接过了,道:“谢谢。” 这东西,王亚芹考虑他的戏服比较薄,备了整整一背包,但是以眼下的温度他感觉自己还顶得住,暂时没有用的必要。 徐容在棚子下坐了五分钟,感觉脸上被风刮的生疼,起了身,道:“我先去车里准备。” 钻进准备拍摄用的车,看到坐在后排的卢海朋以及张召辉二人,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道:“两位老师,这几天玩的开心吗?” 他昨天听说几人休息的这几天都没有回去。 “没,接了几个通告。” “噢。” 徐容应了声,不再接话,卢海朋和张兆辉都是典型的香蕉人。 二人似乎也没有跟他交流的打算,这段时间他们打听了不少朋友,也彻底了解了徐容在内地的地位。 内地最大的社团成员。 对这样的人,他们秉承着一贯的原则,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徐容闭上了眼睛,剧本的细节是他和游乃海、杜其峰商量出来的,之所以选在学校周围,一来考虑到孩子是天然的掩护。 而且经过他之前多次试探,以张雷对他的戒备以及追捕的武装力量,他能想到的逃生方法,张雷作为经验丰富的队长,也都能想到,而且必然应当做了应急预案。 但有一种张雷即使能够想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阻止。 劫持人质! 孩子的体重较轻,挟持作为人质简直是最好的人选。 至于干爹等人,从他选择出卖那一刻为止,他们的结局就是注定的,当然,七人帮死不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事仍然是完美的执行自己的逃跑思路。 具体的方法,他只能“见机行事”,死人已经不可避免,但是既然选择了学校,至于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已经都不在他的考虑的范围之内。 “预备。” “action。” 徐容解开了安全带,轻吸了口气的同时,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稍微眯缝了点眼睛,视线扫视前方,观察周围的环境。 “停。” 杜其峰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给反应,给反应。” 徐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杜其峰的话,他可以确定,八成是坐在后排的卢海朋以及张兆辉二人并没有给出应有的“疑惑”。 郑宝瑞走了过来,趴在后车窗上,扯着嗓子喊道:“两位老师,你们现在在拍《毒战》,不是串场拍电视剧。” “明白吗?” 徐容听到郑宝瑞毫不客气的话,明白了缘由,估计这俩人假期期间接了不少内地的活。 自己把车停在路边,二人理当应该有反应的,因为作为黑色产业从业者,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类似经历,也有类似的谨慎。 因为不谨慎的早已经死绝了。 “预备。” “action。” 徐容大致重复了先前的动作,视线扫视了一圈之后,转过头来,用堪比杜其峰的语速,迅速说道:“哈哈哥他们全是人民卫士,现在渔港有一百多个卫士在那,这三天我带他们游花园,这五辆车里十三个人民卫士全都累的要死。” “停。” “玛德,你们为什么允许他说完那么一大段,你们身后就是人民卫士,他把你们出卖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听他罗里吧嗦讲那么多,猪脑子吗,掏枪干他啊?!” 徐容听到扩音器当中的机关枪似的骂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先前“三天”的预估也许过于乐观了,他是按剧本说的词,卢海朋和张兆辉也是按杜其峰说的戏在走,只不过因为自己说的太快,二人仍停留在“演”的阶段,并没能给出及时的反应。 杜其峰的标准,似乎,比休息之前明显高了一大截。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大坑 天色阴沉沉的,如同锅盖扣在头顶,瞧着似乎要下雪,可是剧组的所有人都知道,除非花大价钱请一位先做法后给钱的大师来,不然下雪是不可能下雪的。 一如卢海朋和张兆辉的心情。 过去杜其峰骂孙洪雷的时候,徐容听着总觉得刺耳,杜其峰骂人很少讲脏话,可是每一句总是最能戳到别人的痛处,大概也是他对孙洪雷不太了解,不然要是总往“有爹生没爹教”方面招呼,孙洪雷作为成年人也许能忍得了一时,可是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他真不大确定。 经过一个多钟头的拍摄,杜其峰骂人的潜能完全被卢海朋和张兆辉激发了出来。 他瞧着二人,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是不是已经串戏串的忘了自己要演得角色是什么了?” 因为拍了几次之后,他发现二人总是“对付”,俩人的反应完全不像两个大型社团领袖、黑色产业链资深从业者,尤其对比以生死为赌注,目光坚定、阴鸷如枭雄一般的徐容,反应简直如同两个搞笑的街头混混。 因此他心中生出一抹极为古怪的念头,这俩人八成在过去的一个周因为频繁串场,忘了在《毒战》当中角色的定位。 得益于拓荒者塑造的良好形象和市场口碑,港台演员尤其是香港演员近几年在内地相当紧俏,也给了稍微小有名气的演员一年能接几十部戏的机会。 刨去休息的时间,平均一周完成一个剧本,也就必然导致他们脑袋当中对于任何一个角色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就像失足女对于每一位顾客都不会有特别深入的感觉一般。 卢海朋和张兆辉都没敢反驳,他们过去一周去了哪、又做了什么,并不难查到,与其说谎彻底得罪杜其峰,还不如被骂一顿,反正以前合作时也没少挨骂。 见两人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杜其峰确认了先前的猜测,嗤笑了一声:“我说呢,怪不得穷呢,我跟你们说,就你们长的那副穷酸模样,这辈子就活该住狗窝,活该穷。” “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学人家串戏,就你们那个片酬,就是个女表子岔开腿接个客,都比你们赚的多!” “好嘛,忘了还不提前说,什么意思,把我当瞎子,当傻子?我告诉你们,就你们刚才那个样,我就是拉两头猪栓在镜头跟前,都比你们演的像个人,自作聪明,这才是你们穷的根源......” 卢海朋和张兆辉听到杜其峰极其尖锐而又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的谩骂,尽管有所预料,可是脸上仍止不住红了个通透,跟被抽了几个巴掌似的。 杜其峰的话,简直撕开了他们最想遮掩的的难以启齿之处,面对徐容,他们有着身为港人的骄傲,因为香港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哪怕如徐容是内地巨星,他们也能保持俯瞰的态度,就像内地的京城人、魔都人看待除了彼此之外的农村地区一般,即使他们只是那个城市无关紧要的一份子。 可是杜其峰却无情地撕下了他的遮羞布,并且将他们的“穷”暴露在“农村人”面前。 二人既没还口,也没辩解,因为他们都清楚,那只是招致杜其峰更加激烈的反应。 徐容坐在前方,轻吸了口凉气,杜其峰骂人的的方式,依旧那么犀利,依旧那么最懂得伤人自尊。 穷本身并没有任何歧义,可是如今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就像杜其峰所说的,因为贫穷,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还真不如娼。 最关键的是,卢海朋和张兆辉确实穷,他揭露了一个事实,但却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只不过听着杜其峰的话,他脸上同样有点发热,休息六七天,他的状态相比于之前也有所下滑,只是在已经完全无法做到“真感受”的卢海朋以及张兆辉的衬托下,他的发挥落在杜其峰的眼中,反而算是好的。 究其原因,不过是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对人物的了解的综合作用之下,强行固定了某个下限。 骂完了,杜其峰的气也消了大半,冲冲地走回了棚子,对着如梦初醒的剧组喊道:“都愣着干嘛?干活!” 徐容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转过脖子,看向后视镜,等待着再次开拍。 “预备。” “action!” 他如同正常停车一般,视线从一侧的后视镜收回,直视着车前的镜头,脸上没有呈现一丝一毫的表情,就那么盯着摄像机最中间的某一点,以让眼神更加聚焦,如孤狼一般,动作轻和地解开了安全带。 “添明仔?” 卢海朋疑惑的声音自后座传来,可是徐容并没有回头,伸手到了领口处,将窃听器摘下,用力掰断之后,他转过头,表情凝重地道:“哈哈哥他们全是人民卫士,现在渔港有一百多个卫士在那......” 张兆辉闻言,脸色大变,伸手就向怀里摸去:“你,你,你个死仔,竟然......” “冷静!你是想死吗?” 旁边的卢海朋和徐容一起,同时按住了他的胳膊,他的声音更低,同时也更急促;“这三天我带他们游花园,这五辆车里十三个人民卫士全都累的要死。” 他的话很快,并且在最后一个“死”字上给了重音。 张兆辉咬牙切齿地道:“死仔,你竟然出卖我们!” “出卖你个头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干掉他们,手枪对手枪,怕什么?” “停。” 杜其峰这次没扯着嗓子吼,一边怒气冲冲地往这边来,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我就说不要走不要走,玛德一个个简直钻钱眼里去了,死仔死仔,我看你才是死仔。” 杜其峰到了旁边,一把拽开了车门,俩眼睛瞪着车座上张兆辉,道:“下来!” 等张兆辉下了车,杜其峰自己坐到了他的位置,一手扶着椅背,道:“他把车停在路边,这个时候你至少应该直起身体表达询问的意思。” “明白吗?” “嗯,明白。” “等他说出‘哈哈哥他们全是人民卫士’这句话,你作为一个资深黑色产业从业者,愤怒是要有,但是第一反应绝对不应该是愤怒,而是先把枪掏出来,给自己的安全增加筹码,蔡添明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他这句话说出来,就证明你现在一只脚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不想着拼命往上爬,却纠结为什么在悬崖边上,有意义吗?” 见张兆辉再次摇头,他继续道:“那么你拿出来枪,第一反应就是先用枪指着他的脑门,因为他很有可能是卧底。” 杜其峰说着,将整个过程示范了一遍,甚至还特意矮下了身子,似乎随时可能被一枪爆头似的。 不远处文永珊裹着纯白色的羽绒服,跟只瓷娃娃似的,心有戚戚地望着这一幕,她听说过杜其峰喜欢骂人,尽管此时没有开喷,但是她真怕到了自己戏份被杜其峰这么骂。 “杜??sir好凶啊。” 刚被文永珊带着香港一周游的王紫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同时暗自庆幸幸好在自己的戏份不多。 “不过徐哥真的好帅啊。”文永珊望着坐在车中面容冷峻的徐容,嘻嘻哈哈笑着说道,通过和王紫萱的接触,她确认了剧组内的一些传闻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王紫萱和徐容根本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是她同样确认了另外一个秘密,王紫萱确实是徐容的小姨子。 在看到徐容工作室的袁雨和徐行相继走红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要认识徐容老婆的打算,至于直接接近徐容,她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自从那天他的助理回送了自己一瓶是自己所送围脖几倍价格香水之后,她就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她和徐容没有成为好友的可能,因为他们的财富、地位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而她一直以来最为有利的武器,美貌,更不会有任何用武之地。 因为成功男人的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容貌不够出众的女人鉴于对自身的不自信,从来不会试图去接触比自身优秀太多的男人,但是漂亮的女人恰恰相反。 当夜色降临,徐容扶着腰从车上走了下来,拍了一天,他愣是“没能从车上走下来”。 整整一天,只拍了三行字的剧本。 经此,他也意识到,放假于拍摄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儿,放假期间耽误拍摄,但是放假前后几天,同样会影响大多数人的状态。 收拾妥当准备回酒店前,他见杜其峰望着自己,似乎想跟自己说什么,又似乎有点犹豫,问道:“怎么老杜,找我有事儿?” 杜其峰乍然笑了下,笑容又极为突兀地消失,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徐容不清楚杜其峰有什么想法,可是他只是一个小演员,也决定不了什么。 “徐容?” 走了几步,杜其峰又喊住了他,走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今天拍得不太理想。” 徐容望着他,脸上带着点不解,问道:“不理想?再拍不就完啦!” “我听赵策划说,预算已经有点吃紧。”杜其峰苦笑着,低声解释了句。 徐容明白了,预算其实本来很充裕,但是因为他的鼓动,刘燕名将总预算中的一千万划了出来,作为宣发费用。 也许对于杜其峰而言,这是不能理解的行为,拍摄的预算是拍摄的预算,宣发费用是宣发费用,怎么还能腾挪呢? 如同马老师所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尾,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以交朋友的角度,刘燕名不算坏人,而他的做法,徐容也没觉得哪里错了。 就像给工作室的员工发工资,员工认为他们每个月只拿到了5000块钱,但是从他的角度,他从来不看税后给员工发了多少,更不会关心员工的税前收入,而是看他为这个员工总共花了多少钱,总不能说社保、公积金这些钱就不是这个员工产生的成本? 要是按那么算,窦娥都没有那么个冤法。 因此对于每个员工,他从来不想听靳芳芳跟他或者员工谈税后或者税前收入,而是“薪福总额”,因为他支出的五险一金,作为福利员工同样享受到了,那么这部分成本,理当算到员工头上。 有时候他也为自己的思想的变化感到奇怪,因为他明明记得,几年之前他的看法并不是这样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理性总是让他忍不住这么考虑问题。 刘燕名的做法,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甭管费用项目怎么腾挪,他要支出的总成本是一定的。 他沉吟了几秒钟,笑着道:“老杜,我可以答应你解决预算的问题。” 杜其峰闻言,并没有急着应下,因为徐容说的是“可以答应”而不是“保证”,他既然那么说必然有前提条件。 剧组目前是徐容的一言堂,只不过徐容什么也不乐意管,因此才显得事事都是他在做主,但是他相当清楚,为名、为利、畏威,大多数内地人、港人根本不敢和徐容对着来,而有胆子的呢,又被其他人牵制着, 在这种情况下,徐容仍然不乐意亲自下手去做的事,哪怕用屁股也能想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儿。 “剧组之前一个月的费用标准,每节省一万,我再额外给你十万,你要是能节省200万,我就给你两千万。” 徐容笑着,把刚从靳芳芳那学到的招数换了个花样使了出来,能够推动各个单位拼命节省成本的原动力,唯有看得见的利益。 杜其峰皱着眉头,因为他感觉徐容提出的要求完成起来,似乎,根本不用费丝毫的力气,因此不大确定地道:“真的?” “真的!”徐容笑的越发和善,循循善诱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但是前提有一点,质量一定要保证。” “那一言为定!” 旁边的王亚芹眼睁睁地瞧着杜其峰就那么跳进了徐容挖的坑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看着徐容的笑容,以她对徐容的了解,杜其峰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六十六章 节约 放工回到酒店,杜其峰先是召集各组的组长开了个会,安排完第二天的工作后,单独留下了主管财务的赵俊凯以及财务负责人王娟。 将徐容今天下午的许诺复述了一番,杜其峰笑着道:“赵策划、小王,你这边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上个月剧组的日均费用。” 赵俊凯一听俩人的赌约,心下就暗道不好,剧组的成本能够节省的空间实在太大了,徐容真要是兑现承诺,两千万根本打不住! 王娟只是个打工的,既然二老板答应的,也没她反驳的余地,随着赵俊凯和杜其峰同时看过来,她低头翻了一下笔记本,道:“要分摊演员的的片酬吗?” “不用。” “上个月外景戏不多,内景戏因为不需要支付场地租金、群演费用,各项成本分摊下来大概每天是12万块钱左右,外景戏的话,大概在30万左右,整体平均下来,日均费用差不多是20万左右,但是因为是剧组刚刚成立,有很多支出都是购置拍摄需要的道具、服装、设备等物资,接下来拍摄过程中标准肯定会有一定额度的下降,按照今天的花费来看,外景戏日均28万,内景戏应该能够控制在10万以内。” 杜其峰眉头缓缓皱起,因为剩下的戏份,有一半都是外景戏,也就是说,按照现有的标准,基本上是不可能有预算结余的。 他看向王娟,道:“这样,你把入账明细拿过来我看看。” “好。” 直观的听数字,杜其峰感觉在20万的基础上节省成本几乎做不到,可是看了入账的明细科目之后,他突然发现,每一笔,实质上都有可以节约的空间。 比如餐费,前几天空闲,他也在天津转了转,发现消费水平相比于香港简直低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而眼下入账的价格,根据他的观察来看,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水分! 其次就是平时各种耗材、场地的采购,他对比吃饭的消费标准,也总感觉,其中恐怕有一半的水分。 赵俊凯作为内地人,十分了解内地的风土人情,更清楚各个部门的潜规则,每个人能拿多少,该拿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刚才杜其峰把徐容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他心里就预估了一个数,眼下距离春节还有两个半月,如果年前杀青,杜其峰如果能够挤出各项费用的水分,海润至少得补进来8000万。 因为本应占据预算大头的片酬没怎么花钱,8000万的费用,是《毒战》总投资的两倍! 杜其峰拽着赵俊凯,连称呼都亲热了起来,道:“老赵,咱们俩盘一盘,看看到底能结余多少。” 赵俊凯尽管不乐意,可是心中仍保留着一丝庆幸,杜其峰过去总是以导演的身份主导剧组,而徐容,则是习惯以演员兼资方代表的身份,两个人角度的不同,注定了视野的局限性,他相信,习惯了资方代表的徐容,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俩人各自拿着计算器、本、笔,对照着入账明细,一笔一笔地过了起来。 杜其峰看着明细,道:“第一项先说工资,等等,两个茶水工,真的有必要嘛?” 王娟扫了一眼,道:“他们俩每个月工资合计一万五,要是能省下来,按照徐老师的标准,每个月能多15万的预算。” “咳咳。” 赵俊凯眼瞅着杜其峰神色尴尬,恍然过来,原来徐容在这等着杜其峰呢。 这招,真特么狠。 只要有钱支持,杜其峰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拍,比如走遍全国取景,比如以堪比王佳卫的耐心打磨每一个镜头。 可是每一笔钱,都是有既得利益人的,不说那些灰色收入,单单这一个月工资七千的茶水工,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这些人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首先是年轻。 而另外一个典型特征则是背后都有人,比如曾经干过茶水的李亘,以及已经确定将会在《北平》当中担任茶水职务的陈月未和杨乐。 可惜的是,据赵俊凯所知,李亘做的不咋滴,茶水工看着只是干端茶倒水的活,但其工作内容的复杂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 节约成本的大计刚开始进行便遇到了巨大阻碍! 杜其峰也咂摸出了点味儿来,看似各项支出都有节约的空间,但是真正执行起来,要是不得罪人,一分钱都省不下来! 至此,他完全明白了徐容一半的打算。 另外一半,他有点迷惑,若是节省十块钱徐容增资一块,他肯定是不会干的,可是节省一块增资十块,尽管工期是既定的情况下他不能通过延长期限来钻空子,可是一比十的比率,实在太诱人了。 杜其峰考虑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道:“要什么茶水工?把他的工资腾出来。” 赵俊凯看着杜其峰犹豫之后下的决定,隐约猜到了点他的想法,只要《毒战》能够在内地取得成功,杜其峰得罪的那些人,一样会捧着他、敬着他,但是他一旦表现出对这个新兴市场的水土不服,那些本来对他抱有期待和期望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第二块就是制片组...” 杜其峰带着赵俊凯和王娟花费两个半小时将各项费用大概盘了一遍,看着计算器上最终显示的“800”三个字,仨人一时间都有点难以置信。 这些费用,有的是非必要开支,但大头却是沉默成本,也就是大家心知肚明,但都不点破的费用损耗。 杜其峰拿过了计算器,手指轻按着:“八零零乘以一零,等于,八零零零。” 杜其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赵俊凯,问道:“老赵,八千万,这,这,怎么花的完?” 赵俊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杜导,你得知道,这里头有七百多万,都是得从别人嘴里抠出来的。” “是啊,不好搞。”杜其峰将笔撂到桌面上,掷地有声地道,“正因为不好搞,所以才要搞!” 赵俊凯听着杜其峰的语气,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这一刻,杜其峰竟然罕见的给他一种“徐容附体”的错觉。 刚认识徐容的时候,对徐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充其量不过一个长的还不错的年轻人。 可是自07年之后,他渐渐发现了徐容身上与众不同的一点,董事长总是说徐容大智若愚,但是在他看来,徐容身上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一点是这家伙没有丝毫的畏缩心理。 以常人而论,做一件事之前,总是祈祷或不要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但是这家伙明显是个异类,他从来不惮做最差的预期,甚至极其热衷于正面迎接因为人和事儿导致的麻烦。 也许正是缘于这种“未雨绸缪”,他总是能够“料敌先机”,总是能够避免绝大多数麻烦或者困难,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而这一刻,杜其峰乍然间给他一种类似的感受,但只是一闪而逝,而非徐容身上那种从未缺失的坚定。 赵俊凯没再劝,因为相比于“灵光一闪”的杜其峰,他更乐意相信“持之以恒”的徐容。 “那明儿见。” “明天见。” 三天拍了六行剧本之后,徐容心里也有点没谱,他不怕注资,但是杜其峰这么个拿钱不当钱的花法,让他心里有点发憷。 进度太慢了,往往拍一天的素材剪出来之后只有十来秒。 第四天调整的间歇,徐容走到了杜其峰的旁边,道:“老杜,就这页剧本,你估摸着,大概要拍多长时间?” 杜其峰寻思了一会儿,稍微保守地道:“差不要二十,二十来天吧?!” 徐容听着杜其峰不确定的声音,明白了他的真实打算,至少一个月! 可是最初的计划的这段戏的拍摄期限是三天。 “放心,预算肯定没问题的。” 徐容瞧着杜其峰相当自信的笑容,心下越发的不安,杜其峰敢这么精打细磨,看的见是蜗牛一般的拍摄进度,看不见的,是钞票流水一般流淌。 而在剧组预算本就吃紧的情况下,杜其峰还敢这么搞,必然是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让他支付剩余的成本。 赵俊凯一天天瞅着账上的钱越花越少,可是一页剧本愣是还没展开,简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逮着个功夫,将徐容拽到了一边,道:“杜其峰疯啦!”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问道:“怎么了?” 赵俊凯朝着整个片场甩了下脖子,道:“这么多变化,难道你就没发现?” “发现了一点,我看原本俩茶水,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赵俊凯道:“不止如此,连生活制片都给换了。” 徐容恍然,怪不得剧组的伙食上来了呢。 一份盒饭的采购价是二十块钱,杜其峰、他、孙洪雷、钟汉良、李洸洁等人作为一线演员、大腕儿,理论上饭菜都应当是特制,可是他胆子小、怕死,其他人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因此每顿饭理论上至少节约六七百块钱,但是实质上,盒饭的成本往往五六块,其中剩下的,全落进了生活制片的口袋当中。 一人一顿15的回扣,早中午饭三顿下来,即使没有45,也差不多35,全组上上下下近百号人,一天就能净落3500,一个月下来就是十万出头,以再拍两个半月预估,杜其峰光从饭菜这块下手,一比十的比率之下,他已经赚到了250万。 “这个月的预算支出上,这家伙已经节约了四十多万了。” 徐容脱口而出问道:“怎么会这么快?” 赵俊凯苦笑着,道:“这家伙现在六亲不认,比方各组去采购东西,哪怕买根针,都得有大型超市的发票!” 徐容明白了,超市的东西,确实比小商店、市场的贵一些,可是因为剧组的采购规模不大,也最大程度杜绝了吃回扣的空间。 他并没有阻止的打算,因为每天拍摄的成果,他都看过的,慢是慢了点,可是精细程度确实上来了。 他斟酌了下,问道:“你估计,能省下来多少?” “要是照着这个架势,300万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这么拍下去,这页剧本拍不完,预算就剩不下几个钱啦!” 徐容点了点头,拨通了刘燕名的电话,道:“喂,老刘,是我,徐容,打钱。” “噢,不多,3000万。” 徐容挂断了电话,看着对面愣愣的赵俊凯,道:“好了,现在问题解决了。” 赵俊凯有点懵逼,董事长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那可是三千万啊,都不问问原因的吗? 杜其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极为突兀地问道:“徐容,老赵,你们晚上有事儿没?” 俩人被悄无声息莫过来的杜其峰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去干一件重要的事情。” 海润大厦的某层,刘燕名暂时中止了会议,对集团的财务负责人道:“等会儿开完会,给《毒战》剧组的账户打三千万过去,随后再补流程。” 会议室内突然响起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财务负责人是个面容精致、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听到刘燕名的话,她先是愣了下,问道:“董事长,如果再汇三千万,《毒战》的总投资就达到七千万,会不会?” 刘燕名和以往一般,极为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北平》的预购独播权什么价格吗?” “听说是五亿,不过还没有电视台出手。” 刘燕名叹了口气,道:“我不仅低估了徐容的影响力,也低估了电视台的疯狂程度,《北平》的独播权,如果没有意外,要被南方电视台拿走了。” “南方电视台?”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北平》最终要么落在央视,要么落在京城台,因为这类严肃题材的剧,在这两个平台播放是最适合的,而且徐容和这两个台的关系,也最为亲密。 尽管徐容和南方台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可是你一个主要是受众是南方观众的电视台,花费五亿的巨资买下《北平》这么一部资方评价为“堪比《大明王朝1566》的正剧”是不是太过,天马行空? 晚上,徐容正躺在浴室的温泉池子里泡着澡,不太紧促的门铃接续响起。 这是他几年前跟何正军学到的小妙招,白天如果特别累,晚上放工之后就泡个热水澡。 制片主任王晖也比较会来事儿,房间的浴缸捯饬的跟个温泉似的,活水,根本不担心会变凉。 他暂时没打算去开门,听着门铃响起的间歇时长,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等了一会儿,发现门铃尽管不太急促,可是却始终并未停下,他才草草地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披着浴袍开了门。 在门外,裹的跟两头熊似的杜其峰和赵俊凯瞧着他的打扮,道:“你怎么洗上澡了还?” 徐容愣愣地瞧着杜其峰手中鼓囊囊的手提包,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干嘛去?” “抓贼!” “抓贼?” 第六十七章 墙角 杜其峰见徐容满脸的不解,道:“今天白天跟你说过啊?!” “说过什......”话开了个头,徐容才想起来,杜其峰白天确实跟他打过招呼,只不过那会儿他正跟赵俊凯聊天,而且当时杜其峰的话没头没尾的,他就下意识地以为要谈和戏有关的事情。 赵俊凯拽着杜其峰进了门,道:“咱们别在走廊上站着,进去说进去说,看咱们这打扮,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要去偷猎北极熊呢。” 等二人在客厅里坐了,徐容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道:“哎,我说你们俩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到底是要干嘛去呀?” 赵俊凯同样疑惑地望着杜其峰,他穿这么厚是因为杜其峰告诉他“把所有的厚衣服都穿上!”,可是到底要干什么,杜其峰仍没给他说明白。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杜其峰见徐容的头发湿漉漉的,不忘提醒道,“你先把你的头发吹干,对了,一定要把最厚的衣服都穿上。” 结合杜其峰“抓贼”的说法,徐容隐约有了猜测,也不再追问,转而说道:“老杜,你给我透个底,如果保持现在的质量拍完,到底还需要多少钱?” 这才是他关心的,原本4000万的总预算,加上今天刘燕名刚让财务汇过来的3000万,现在已经砸进去了七千万,赔本的风险直线拔升,也就意味着《毒战》即使最终总票房达到2亿,海润账面上虽然盈利,但是实际却却是做了一笔亏本的生意。 因为人情是偶然事件,而非正常经营的结果,以今年暴涨之后的市场价格,他的片酬大概在3000万左右。 《毒战》的实际投资加人情投资,换算成现金正好一亿,如果票房分成以及广告收入不能盈利,那么海润影业的“开么红”,恐怕将变成开门黑,到时候资本市场看到的就不再是海润在电影市场的巨大潜力,而是海润这家集团在娱乐产业的全面尴尬境地。 但是已经被时代甩在身后的刘燕名仍保留着莫名的固执,作为海润影业的奠基之作,他极其抵制《毒战》中出现任何植入广告。 作为已经入手海润原始股,坐等上市赚点零花钱的徐容和刘燕名一样,同样不能接受《毒战》票房惨澹的结局。 代言市场的遇冷,更让他深刻地认知到了一种过去未曾感受过的落差感。 走上坡路的时候,所有人都乐意推一把,如同烈火烹油,可是但凡出现一点走下坡的迹象,立刻就是墙倒众人推。 《番号》才刚刚播完,他在观众当中的号召力依旧坚挺,只是因为暂时告别了小荧幕,市场已然开始待价而沽。 商家有邀请他代言的意向,但是已经不如往年强烈,这点从多数相较于去年有所下滑的报价,已经可以窥见一斑。 《毒战》的票房不及预期,海润影业将会一蹶不振,于他而言也差不多,彻底得罪了港圈,自身又不具备强大号召力的情况下,他只会成为最典型的反面教材。 内地甭管再红的演员,担当主演的反面教材。 杜其峰一时间没听清他说什么,看着徐容往身上套保暖内衣的动作,陡然直起了身子,道:“停,你等一下。” 徐容赤脚站在松软的地毯上,问道:“怎么了?” 杜其峰打量着他上半身的流畅的线条,不可思议地道:“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保持着这么好的身材!” 赵俊凯早已见怪不怪,哈哈笑着道:“你才知道嘛,以前徐容拍戏的时候,有导演就因为无意中看了一眼他的身体,硬生生地给他加了一段三十多妙的特写镜头。” 杜其峰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因为通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他发现徐容的自律能力简直可怕。 当徐容再次将保暖内衣套在头上的一瞬间,看着他因胳膊抬起显露的腹肌轮廓,杜其峰如赵俊凯提及的那位导演一样,脑子里只感觉灵感爆炸,很多精彩的想法瞬间涌现。 他一定要把徐容的身材展示给全国观众! 赵俊凯瞧着杜其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容瞧,笑着打趣道:“怎么,杜导,你是不是也有把这种美搬上荧幕的冲动?” “美?” “这种线条,难道你不觉得具有一种艺术的美感嘛?”赵俊凯说着拍了拍自己浑然如一的小肚子,“尤其是对比咱们的情况下。” “不不不。”杜其峰很果决地摇了摇头,“我看到的不是美感,而是他和蔡添明性格重合的部分。” “我始终认为,一切技术、灵感、想法,都要为剧情服务,哪怕再精彩的想法,如果不能为剧情服务,都不应该呈现给观众。” 赵俊凯本来没注意听,到后半截才认了真,却也因此错过了杜其峰讲的主要内容,问道:“什么意思?” 杜其峰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道:“你之前说徐容露出上半身的那个角色,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年,可是刘新杰背对着镜头,随意摆着手吊儿郎当地说着“下班下班~”的模样,如同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一般,道:“整体而言,应该是玩世不恭吧。” 杜其峰俩手一拍,道:“那这个导演肯定是个三流导演,你一个玩世不恭的角色,却有一身这么完美的身材,那不是自相矛盾嘛?!” 赵俊凯不好接话,杜其峰的口中的“三流导演”不是别人,正是《黎明之前》、《媳妇的美好时代》的导演刘疆。 如果刘疆都变成了三流导演,那内地还有哪个电视剧导演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二流导演? 杜其峰却没想那么多,道:“我确实是想拍,但是绝对不是为了展示而展示,你想想,一个三十岁的人,而且是一个他的职业对他的身材没有要求的人,能够常年保持这种身材,需要多强大的自我管理能力?” 杜其峰摘取了脑海当中的一道灵光,给出了解释道,在他看来,徐容作为演员,能够始终保持这样的身材,代表着其强大的自我管理能力,这一点,同样适用于蔡添明这个角色,一个能将人民卫士耍的团团转,在数百荷枪实弹的人民卫士的包围下,逃出生天的毒枭,其必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过人之处。 而大多数普通人最欠缺的,恰恰是这种令人感到可怕的自律。 赵俊凯突然想起了一次集团内部会议上,讨论《黎明之前》之后谍战还有没有市场的时,刘燕名说的一段关于徐容的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哪天徐容失去了他对自身的身材管理,会很快变得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当时他没太明白,今天经杜其峰这么一说,他有点明白董事长的出发点了,论智商,徐容高考只考了618分,只能说是中等水平,论为人处世,勉强算是中上,论业务能力,在80、70两代基本上没有对手,可是毕竟还有那么多50、60两代依旧活跃,因此整体而言,他似乎什么都比常人强一点,但又强的有限,但唯有一点,也许是过早的经历了太多苦难,他在很多人不知道要什么年纪确定了自己要什么,更为难得是他找到了实现的途径。 这一点,他甩开了九成九的同龄人。 而彻底将剩下的同龄人完全甩开的,则是他为了实现目标沿着预设的途径严格执行的坚定不移。 徐容看杜其峰拿征询的视线望着自己,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觉得对戏有好处,也不违反相关要求,我都不介意。” 杜其峰见徐容并未拒绝,立刻掏出了手机,道:“我先打个电话。” “喂,佳辉,你和乃海商量商量,我想到了一段新剧情,就是通过展现蔡添明这个角色极具爆炸性的身材,来侧面刻画他的性格。” “时间吗?来得及来得及,大不了这段戏咱们最后拍嘛,相信徐容一定能练出来的。” 徐容跟赵俊凯对视了一眼,杜其峰别看一把年纪了,原来也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 不过想想也是,干导演、制片人的,也许别的不行,但是要是论吹牛逼,绝对个顶个的强,不然根本做不到从鬼精鬼精的投资方那忽悠来几百上千万的投资。 等杜其峰挂断了电话,徐容也正好换好了衣服,从衣柜里取出了最厚的羽绒服披身上了,道:“走吧。” 下了楼,仨人趁着夜色,到了酒店的露天停车场。 以前拍戏,剧组的车一般都会停在酒店边的路牙子上,因为很少有交警摸黑大半夜来查违停。 可是自从上次被人讹了一回之后,徐容学老实了,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里都能被讹,要是违停,恐怕到时候人家要多少就得赔多少,因此他特意嘱咐了王晖,哪怕凌晨两点放工,车也必须停进停车场里。 到了靠近正门口的赵俊凯开来的大奔旁边,杜其峰蹲下了身,拉开手提包,从中取出了对讲机以及一根十公分长的黑色短棍,道:“对讲机等会咱们交流用,这个是多功能电棒,按一下这个按钮可以当作手电筒,连续按两下就是电棒,等会儿......” 徐容瞧着杜其峰分个自己个赵俊凯的设备,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抬起头,瞧着黑漆漆的停车场,低声问道:“老杜,咱们来这搞这么大阵仗,不会抓偷油的吧?” 类似的事儿,每个剧组都时有发生,只是沉默成本当中最小的部分,因为只要油费保持在相对合理的范围内,偷也偷不了多少。 真正的大头,是一些很难找到替代品的租赁费,比如拍摄场地,外联制片看完回来一说“那什么,人说了,十万一天,不讲价!”,即使气的肝疼,可是因为拍摄需要,不用不行,只不过到底是十万一天还是二百一天,只有外联制片自己心里清楚。 “等会儿上了车细说。” 杜其峰自顾说道:“我一共预备三辆车,赵策划你就在你这辆车里,防止小偷从正门跑出去,我去靠近后门的一辆车上堵着,徐容你去你停在里边的那辆沃尔沃上。” 徐容犹豫了下,道:“还是我去后门吧,别看这玩意杀伤力巨大,就这尺把长的长度,不是我看不起你,要是真碰上我,你还不如拿一块板砖来的实在,至少板砖你可以拿来当盾牌用。” 杜其峰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道:“好,不过你注意,对方要是真的硬拼,你前往别跟人家硬碰硬,安全第一。” 徐容按杜其峰说的,到了停车场后门,上了辆不知道打哪搞来的破夏利,他刚打开对讲机,里头就传来赵俊凯的声音:“卧槽,真特么冷啊。” 徐容笑着道:“我这不仅冷,还硬邦邦的,我以前一直以为马自达已经是舒适度最差的车了,今天才发现原来夏利更要命。” 对讲机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三人当中,徐容的完成财富的原始积累相对于年龄算是最早的,先是苦哈哈了十七年,过了二十岁,每天挣的钱是过去二十年总和的几百上千倍,这也导致了他对车舒适度底限的认知,停留在他早期那辆代步的马自达上。 过了半分钟左右,赵俊凯极为突兀地提议道:“不对啊,咱们是来抓贼的,又不是来做贼的,咱们可以开空调吧?” 一直没吭声的杜其峰立刻道:“不行,别人肯定知道有人在车里!” 徐容:“老杜,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确定一定会有人来偷油,咱们仨就这么干等着?” 杜其峰:“我仔细核了油账,发现咱们剧组那辆金杯上个月加了十一万多的油,所以我强烈怀疑,要么有人偷油,要么有人报假票,但是我已经让人去加油站核实过,这辆金杯确实每天都会去加油。” “玛德!”徐容骂了一句,这茬他一直没有关注到,他之前关注账目那会儿,主要目的是为了抓王晖的小辫子,其他的压根没关注。 杜其峰:“这是权宜之计,对了,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挖,挖什么墙角来着?” “挖社会主义墙角!” 对讲机再次陷入了沉默,因为这样的话从杜其峰嘴里说出来,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第六十八章 出身 过了几十秒钟,徐容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道:“我说,人家要是一直不来,咱们就这么等到天亮?” 杜其峰:“别急,我有预感,他肯定会出现的。” 徐容:“行吧。” 过了约摸两个多小时,赵俊凯的困顿的声音自对讲机中传来:“你们先盯着,我有点撑不住了,先睡会,要是有人来了喊我。” “好。” 徐容:“我说老赵,你是不是,没开车窗?” 杜其峰:“嗯?老赵?老赵?” 赵俊凯:“卧槽,我特么怎么说上下眼皮直打架呢,要不是你提醒,贼没抓到我特么人先没了。” 徐容:“不过真要是没了你也不亏,你那辆车不是八十多万嘛,不镶钻的骨灰盒肯定没你的贵。” 杜其峰:“哎,我刚才怎么听见什么东西碎了?” 赵俊凯:“噢,我想起来来着,但是感觉头有点晕,怕来不及,直接用电棒上的玻璃钉把车窗砸开了。” “幸好徐容你喊了我一声,艹,吓死我了。” 对讲机一时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徐容之所以提醒赵俊凯,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根本睡不着,一来说车内的空间太狭窄,胳膊腿完全伸展不开,其次则太冷了,可是赵俊凯上了车没大会儿就哈欠连天,简直没有道理。 赵俊凯:“你们有没有觉得,脖颈有点发凉,就跟有个人趴在背后吹气似的?” 杜其峰:“你是不是背对着出风口了?” “咳咳。” 赵俊凯:“那我换个姿势。” 徐容:“现在还困吗?” 赵俊凯:“不困是不困了,就是太特么冷了,这么一个大窟窿,风怼着脸吹。” 徐容:“就当精神精神吧。” 又过了一会儿,赵俊凯的声音再次传来:“能抽烟不?” 杜其峰:“建议最好不要,会被发现。” 赵俊凯:“那行吧。” 徐容突然听见了点不大清晰的响动,他以为等的人终于来了,立刻爬了起来,可是人没看着,赵俊凯的声音却在对讲机中响起:“你特娘的胡扯,你自己点了根雪茄以为我没看见?!” 徐容又躺了回去,无语地听着杜其峰尴尬的笑声。 “小点声小点声,要是有人经过会发现的。” 在听到“吧嗒”一声之后,徐容问道:“老杜,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按照现在的进度,拍完大概得多少钱?” 杜其峰:“不可能全按照现在的拍法拍的,主要是这段剧情太关键了,所以我才抠的那么细,不过拍下来,我估计,大概还要两千万。” 徐容不是头一回当“制片人”,对于杜其峰的鬼扯,也只给了50%的信任,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发出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杜其峰半天没听见徐容回话,不大确定地问道:“是,太多?” 徐容:“有点,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赵俊凯:“什么想法?” 徐容:“就是有没有,不花钱还能保证质量的方法?” “嘶。”两道吸冷气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内传出。 赵俊凯:“徐容,你对自己的身份转变适应的也太快点了吧?说真的,老板那样的资本家都没你黑。” “哈哈。” 徐容干笑了两声后,道:“中国这么大,不同人会有不同诉求,对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看法,这很正常,要通过沟通协商凝聚共识,14亿多中国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同舟共济、众志成城,就没有干不成的事、迈不过的坎。” 杜其峰:“光喊口号有什么用?合着依着你的意思,加班是准备不给加班费了?” 徐容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到底是哪不对,他没能发现,但是似乎聊天的方式换了之后,每个人都很容易把天聊死,就像杜其峰的疑惑,他根本没法解答。 加班还要付加班费? 这是什么奇葩规定? 杜其峰:“哎,不过话说回来啊,就是你使劲儿磨,演员的表现、光线、镜头总会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奇妙呈现,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王佳卫拍戏要那么长时间了。” 赵俊凯:“最近我在看《三体》,老爱瞎琢磨,你们有没有想过,王佳卫这家伙有没有可能是个穿越客?” 杜其峰:“怎么说?” 赵俊凯:“就是好比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穿越到了异世界,然后呢,他发现他所了解的知识,仅限于平时看的一点影视剧,但是因为又不是从业人士,根本不知道怎么给演员讲,也没办法示范,就只能让演员、灯光、摄影不停的磨,最终达到和他脑子里记忆的效果近乎重合的地步。” 杜其峰:“他拍的素材很多,有很多素材即使拍了,但是后期剪的时候根本用不到。” 徐容:“因为文化土壤的不同,他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所以才要剪掉?” 赵俊凯:“而且验证的方法很简单,人的记忆能力是有限的,他能记得的影片也是有限的,如果以后哪天开始,他突然开始拍烂片了,就是最大的证据。” 杜其峰同样懵了,王佳卫奇怪吗? 没有经过特别专业的训练,但一从事编剧就一鸣惊人,只不过这种“惊”还在合理的范围内,等他正式执导,第一部作品《旺角卡门》,第二部作品《阿飞正传》。 赵俊凯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赵俊凯:“我强烈建议解剖,感觉这个人身上肯定藏有大秘密。” “哈哈哈。” 徐容笑完之后过了一会儿,在某一瞬间,脑海当中遽然响起一道炸雷,同时背后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赵俊凯真的是在说王佳卫吗?! 他会不会在试探自己?! 王佳卫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但是却相当清楚,自己的问题绝对不小。 反正一旦暴露,即使不切片,也避免不了永生监禁的下场。 这也是他一直刻苦钻研表演的原动力之一。 这门技术会让他通过暗示忽略掉系统的存在,哪怕醉酒的状态下,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个了不得的东西。 另外一方面,面对同行,他从来不去挥霍天赋,而是用看得见摸得着的学习、积累的技巧,来解释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更不会刻意压制自己思考“系统”的念头,因为按照心理学的逻辑,越是想要刻意忘记什么,记忆越是深刻,就像此刻,他按照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推断起王佳卫是穿越客的可能性。 自己相信自己是个正常人,这是表演的基本功,信念和真实感! 过了不知多久,在徐容昏昏欲睡之际,对讲机里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低呼:“有人来了!” 徐容立刻爬了起来,趴在玻璃上,眯缝着眼睛望着乌漆麻黑的停车场。 只是他瞅了半天,别说人,连个鬼都没看见。 “我这什么也看不见,确定来了?” 赵俊凯:“你小点声,我车窗干了个窟窿,会被听到的。” “确定来了,刚才从我旁边经过,个头不高,胖乎乎的,应该是咱们那辆大巴车司机,玛德,这龟孙子竟然还提了俩桶,他扛得动吗?” 徐容没再说话,因为夏利的位置并不是特别好,他根本看不到赵俊凯所说的胖司机。 但是赵俊凯和杜其峰的讨论却始终没有停下。 “现在要行动吗?” “别急,人赃俱获才行。” “不对,他为什么不是去金杯那?” 出乎赵俊凯和杜其峰的预料,那个身影先是在大巴前忙活了一会儿,然后才又来到金杯跟前。 “会玩呀,我没注意,只是觉得金杯的油费有点不合理,没想到他连大巴也没放过。” 徐容听明白了,这个司机还懂点心理学,他要是单偷一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可是他每一辆车都偷,只要偷的不是太离谱,稍微大意一点的人,恐怕未必看的出来。 “上?” “上!” 随着第一束强光照到油耗子的身上,那油耗子想也没想地立刻扔下了油桶,转头就往徐容的方向跑来。 但只跑了两步,紧接着另外两道不同方向强光的到来,让他眯上眼睛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第二天一早,借着司机被送往相关部门取证处理的风头,杜其峰让各组重新报了一版未来拍摄的预算。 只是看到结果的那一刹那,徐容对人性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相较于之前少了足足160万! 只是杜其峰、赵俊凯的预期的800万的五分之一。 但又相当的合理! 因为在这个关口下减少预算,无异于承认了过去的某些行为。 这些破事,徐容从一开始就没想管,别说不是他的剧组,即使是《北平》,面对行业长久以来的陋习,更确切的说面对人性的本能,他根本无力改变。 强行推动,短时间内确实能够节约成本,但是工作毕竟是人做的,人是有情绪的,到了最后只会发现,也许某些方面的成本减少了,但是另外一方面,却付出了更加高昂的代价。 不然也不会出现高薪养廉的的制度,因为克己奉公,本身是就是反人性的。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拍摄仍旧以蜗牛的速度进行,而随着剧情进展了一行之后,开始了整部戏的大头,枪战。 徐容过去拍过枪战,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枪战,但第一条没拍完,他就率先喊了“停”。 整个片场都愣住了,因为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这声“停”并非导演杜其峰喊的,而是徐容。 尽管徐容也具备这种权力,但是这声“停”的出口,无疑昭示他一改过去的风格,开始介入拍摄工作。 他看着不远处的愣神杜其峰,扬了扬手中的手枪,问道:“老杜,你不是一直强调写实吗?这种无限子弹的拍法,哪里就写实了?” 自从昨晚合作抓“油耗子”的行动后,俩人过去的芥蒂,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甚至还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情谊。 此刻徐容喊了停,杜其峰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生气。 杜其峰走了过来,他过去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因为这是香港电影一贯的风格,因为无限子弹的拍法更有冲击性和震撼性。 但徐容正好截然相反,他过去的枪战片,每一把手枪里的子弹都是定额的,如考虑比较周全的刘新杰,如果出现危险情况,一般都会准备两到四个弹匣。 这个问题确实很现实,可是你要是真按现实拍,它不好看呀! 杜其峰无语地看着徐容,问道:“那你的想法呢?” 徐容转头看向枪械组的老师,问道:“有92式的道具枪吗?” 八一厂的老师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道:“92的没带,这是64的,你试试?” “再来个弹匣。” 徐容将弹匣放进牛仔裤的后方口袋当中,连续朝着空处“哒哒哒”按了三下电门,而后迅速侧身,持枪的右手拇指按压弹匣卡榫,退出空弹匣,同时左手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拔出牛仔裤里的备用弹匣,手腕内转,以食指为导向,快速送至弹仓口,用手掌跟部位上顶之后,左手顺势上抹,拉套筒向后上膛后的同时,转身朝向目标继续单手射击:“哒哒哒。” 整个动作几乎眨眼之间一气呵成,甚至还有一种近乎流畅的美感。 杜其峰愣了下,笑了:“你这一套动作,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的。” 旁边的枪械老师低声道:“徐老师的动作,不是像那么回事,正常情况下确实是这样换弹匣的。” 杜其峰闻言不由愕然,问道:“你还会这个?” “呵呵,拍戏拍的多了,会一点。” 徐容不爱打高尔夫,可能是他太穷的缘故,总觉的没什么生意可跟人聊,但是对骑马、游泳以及射击非常感兴趣。 而且先前出狱后跟人民卫士吃饭时,他怕自己被俱乐部坑了,还特意确认过,得到了对方的高度认可,他的这种方法,除了77式没有空仓挂机功能不具可行性之外,54式、64式、92式都可以。 杜其峰大有深意地望着徐容,只觉对的对方突然神秘了起来,不过此时却不敢多问了,转而道:“你能再演示一遍吗?” “没问题。” 当徐容再一次演示了一遍,杜其峰听到身后刚来到剧组的郭滔和李青“真帅”的感叹,立刻下定了决心,拍了拍手,道:“所有人,从现在开始,跟着徐老师练习换弹匣,我提个要求,三天内,必须给我练熟。” 孙洪雷和李洸洁同样一脸懵逼地看着徐容,问道:“徐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本事?” 徐容不解地看着二人,反问道:“我一个谍战出身的演员,要是连枪都不会玩,还算个锤子的谍战演员?” 直到此时,孙洪雷和李洸洁二人突然明白了徐容为什么能在谍战领域取得那么高的成就,为什么国内好的谍战好本子都玩命的请它出演,因为人家在谍战这块做的准备,确实比同行充分的多。 而今天所显露的对枪的了解,也许只是他诸多准备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 说明一下,年底特别忙,经常开会到十二点多,更新可能有点不及时,质量上也有所下降,抱歉。 还在开会 各位朋友早点睡。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还在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太监 太忙了,几个亿的分配,人都熬麻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没太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受伤 “生死关头,我们要做的就是立刻松开左手,右手按下弹匣扣让弹匣落地。” “大家要谨记一点,一定要记得你的枪里还有几颗子弹,当最后一发子弹入膛之后,应当迅速找掩体更换弹匣,这很重要,因为你一旦忘记了这点,下场肯定不会太好,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同样如此。” 具体的原因,徐容并没有解释,解释了反而会失去本应有的效果,在拍摄的过程中一边说台词一边记子弹,会让演员的精神高度紧绷,情绪和使用真正的枪支时有一定程度的类似。 此时片场也发生了奇特的一幕,徐容双手握枪,一边做着慢动作,一边讲解着紧急更换弹匣的动作要领,剧组几乎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自发地在他周围围成了一个大圈。 无论男人和女人,似乎对枪都抱有某种相当程度的好奇,尽管两者因为性别的差异所感兴趣的点不同。 钟汗良见徐容讲解时的自信从容,低声冲着旁边的林樰道:“他好像对枪很熟?!”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刚来那几天有来闹事儿的,一米九的大个,带了二十多号人,吴廷晔说那人见了徐容特客气......” 不远处的孙洪雷几人听的也有点懵,相比于剧组内对徐容有点畏惧的香港人,他们对徐容了解的更多,徐容生在内地长在内地,又没有什么特殊经历,按说不该了解这方面的东西的。 可是徐容表现的实在太过自信,自信的以至于他们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中东或者非洲有过那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兵王岁月。 “另外,要谨记一点,在每一次使用之前,请务必、一定确认你手中的枪是安全的。” 听到徐容的话,内地的演员一脸迷惑,诸多香港来的人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纷纷对视了一眼,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内地和香港枪支最大的区别就是,香港拍摄用的“道具枪”难以入境。 “好了,大家各自练习一会儿吧。” 徐容讲解完之后,杜其峰望着剧组的演员一个个磕磕绊绊却又极为好奇练习的演员,眉头缓缓皱起,看向抱着胳膊站着一侧的徐容,道:”徐容,你练换弹匣的动作,用多长时间?“ 徐容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其实一开始就是去玩,闲着跟朋友一起打发时间,后来感觉拍戏可能会用得上,就稍微上了点心,你非要问我具体练了多长时间,其实我也说不上来。” 杜其峰闻言,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尽管剧组的其他人才刚刚开始练习,但是他已经看出了点端倪,徐容的动作给他一种流畅的美感,而当下正在练习的演员,动作慢不说,一个个肢体僵硬,有的甚至因为身材过于胖硕,备用弹匣半天抽不出来。 他总感觉徐容动作当中的那种流畅感,绝对不可能通过一两天的突击训练能够达到的,必须得日复一日的形体练习打下的基础才行。 杜其峰点了根烟,道:“我看新闻,你之前曾经预测内地市场未来能够达到三千亿,是认真的吗?” “哈哈哈。” 徐容闻言愕然,转过头来近乎不可思议地盯着杜其峰,道:“杜导,我感觉你在跟我开玩笑!” “两岸三地十四亿人,就算四亿人看电影吧,你觉得光票房就得多少?” 杜其峰笑了,道:“市场不是你这种算法。” 徐容当然明白自己的算法过于想当然,可是中国的体制以及吃苦耐劳、模彷、创新的文化基因决定了很难被中等收入陷阱限制,一旦迈过这个门槛,三千亿只是个时间问题,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准备投拍一部戏,电视剧,投资大概在两到三个亿之间,已经有电视台拿六个亿来买了。” 杜其峰举到嘴边烟静止在半空,脸上的皮肤几乎陷入完全凝滞,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徐容。 电视剧? 六个亿? 骗鬼呢?! 徐容听到老朋友华名提出的五亿报价时,压根就当华名开玩笑,因为他一开始定下五亿的价格,为的就是不卖独播权。 可是前两天华名打过招呼后正式跟靳芳芳接触,他才意识到,南方电视台似乎,还真没有开玩笑。 南方电视台自从07年的《羊城暗哨》之后,基本上只要能够拿到他主演的戏播放权,从来没含湖过。 即使首轮拿不到,也会尽可能的争取二轮、三轮。 但自从今年开年期间丧心病狂地16小时不间断连播《羊城暗哨》、《潜伏》、《黎明之前》、《媳妇的美好时代》,并且挤下央视夺取市场份额排行榜第二名的殊荣后,如同发现了财富密码一般,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一年的尝试和努力,南方电视台如今已经俨然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身特色播放逻辑,“徐容+播放模式”,意既在购新片的同时,全年不间断播放徐容主演的戏。 为了避免同行恶意竞争、效彷,南方电视台自年初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方式几乎吞下徐容主演、参演所有影视剧五年内的播放权。 甚至早年间徐容主演,早已被制作方以白菜价打包卖给乐视的《大清风云》,也被华名以大价搞了过来试水。 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对此华名也不大在意,因为经过检验,他发现《大明王朝1566》、《闯关东》、《潜伏》、《黎明之前》、《媳妇的美好时代》以及徐容戏份不多的《亮剑》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就是每一次播出,收视率都不会太低。 而且偶尔的,还会有奇迹发生。 每隔一段时间,南方电视台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迎来一波收视小高峰。 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时可能是《大明王朝1566》,有时可能是《黎明之前》,有时候甚至是毁誉参半的《纸醉金迷》。 后来经过几次分析,国内媒体和电视台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南方电视台的收视率收视陡然走高,主要原因为那一时段国内烂剧扎堆。 如今,南方电视台的收视率,简直成了国内各大平台剧集质量的晴雨表,一旦南方电视台收视攀升,原因只有一个,其他平台播的全是烂剧。 只不过总是被同行嘲笑,华名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因此他准备干两笔大的。 第一件是他悄咪咪地买下了《生存之民工》的版权,试图将这部徐容的处女作解封。 结果并不如预期,经过他近一年的奔走、公关,《民工》解封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第二件就是吞下正在筹拍的《北平无战事》的五年播放权。 和外界传闻的拿下首轮播放权不同,华名想做的是买断《北平》五年甚至十年的播放权! 因为从《潜伏》、《黎明之前》以及《媳妇的美好时代》如今依然能够取得不错的收视率来看,徐容挑选的一些剧本,是有成为经典的可能的。 而且他仔细研究过,徐容产出经典并非随机性的,好剧本、好同行是必备条件,至于有没有好导演,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如今的徐容在每一部戏当中总是最大的那个“客”,一旦拍摄难以满足他的预期,即使他不会采取如同姜汶那么激烈的手段,但根本部会允许自己的时间白白浪费。 京城电视台重注压赢了《永不磨灭的番号》,而南方台准备梭哈《北平无战事》。 迎着杜其峰惊异的视线,徐容轻轻地摇着头,道:“三千亿?只是我们阶段性目标罢了,这么说吧,我估计十年以后,中国的电影市场,至少要达到一万亿。” “目前,我想我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对吧?”杜其峰先是轻轻地点着头,踅摸了一会儿,乍然笑了,“如果《毒战》没能取得预想的成绩,五年内,我应该不会再来内地,你的发展,应该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吧?” 徐容没言语,杜其峰问出这句话来,也没期待他会回答,而是在表达另外一层意思。 杜其峰没等他说话,感叹道:“电影这行,票房治百病,拍摄期间再多的困难、扯皮,只要票房理想,那些困难事后想来都弥足珍贵,可要是票房不理想,你拍摄的时候有多开心,到时候就有多难受。” 徐容既考虑了一会儿,对杜其峰的暗示做出了表态,道:“其实枪的问题也很大,谁家的手枪带‘哒哒哒’的响的?!” “我让老赵这两天花点钱去搞点真家伙,正好趁着这几天大家也能都练练。” “时间真的很赶。” 徐容同样一脸愁容,提议道:“要不这么着吧,分组拍,那么多不重要的外景戏,让另外一组去拍,咱们就集中精力拍关键戏份。” “谁来呢?” “罗金福?” 杜其峰和徐容对视了一眼,同时都笑了。 当天晚上,当杜其峰宣布由郑钊强担任b组导演时,前阵子刚客串过掌机的摄影指导郑钊强的国字脸上难掩惊讶,缓缓转过头看向杜其峰。 而后,视线又很快地飘到了一旁抱着胳膊、皱着眉头的徐容身上。 他突然有种荒诞之感,因为几天前,徐容告诉过他,会给他单独执导的机会。 他本以为徐容会邀请他拍摄小成本电影,却从未料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匪夷所思,竟然是b组导演?! 尽管怎么拍、拍什么以及拍出来的素材用不用的决定权在杜其峰手中,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这也是杜其峰手把手的教他怎么拍电影。 郑钊强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个来回,最终,又落到了徐容身上。 一代新人换旧人呢。 尽管再次开机还没几天,但剧组其实并不太平,杜其峰一改往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作风,眼睛里别说沙子,恨不得一粒中微子的杂质也不再容。 剧组的绝大多数人以往都跟着杜其峰混吃饭,尽管最近几年随着香港电影的没落都没赚到大钱,可是小钱也从来没差过。 好不容易等来一只肥羊,本来都觉得是发横财的机会,这可倒好,哪怕硬币也都要从大家伙的肋骨上扯下来。 他听说了徐容“节一补十”的承诺,也明白杜其峰想要一鸣惊人的强烈渴望,因为错过这个村,再也不会有第二家店能够允许他这么肆无忌惮的拍。 无论尺度还是资金支持。 因为不管是刚刚成立不久的海润影业,还是刚刚踏入电影市场的徐容,都急需一场成功证明自己,但是相比之下,杜其峰比二人更加爱迫切。 一个三千亿甚至万亿的电影市场,慢一步,就是上亿的损失! 他也没觉得杜其峰做错了什么,易地而处,他也许做的比杜其峰还要果决,一旦成功,别说一个组,就是再拉起十个组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若是北上失败,这帮兄弟们难保不会像罗金福、郑宝瑞一般转投他人。 成功者从不缺少追随,失败者也总是不乏唾弃。 可是从他自身的感受,他觉得杜其峰做的有点过了,咱们从来不敢挡着大哥吃肉,可是大哥吃肉的时候,不能连锅端走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今杜其峰玩命的节约成本,无异于杀人父母。 至于以后? 我特么现在都捞不到钱,你还能指望以后? 会议结束后,郑钊强去徐容房间坐了约摸半个钟头。 两人没聊别的,只聊了一些在京城生活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一些人员的安顿。 郑钊强和郑宝瑞、罗金福不同,整个组有近半的人算是郑钊强的人。 送走了郑钊强,徐容突然松了口气,加上郑钊强、罗金福三人,工作室名义上的导演已经近十人,剩下的五个都是北电出身,都是学校的老师推荐来的,但是都面临一个问题,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 不过他也不担心,本就是千金买马骨。 连续二十多天的高强度拍摄,在圣诞来临之前,徐容受伤了。 第七十章 误会 徐容裹着羽绒服,端着杯枸杞水坐在导演监后,缩着脖子望着片场周围清扫尚未融化积雪的场务。 二十多天前,全组上上下下都期待着下雪,为此甚至白白浪费了七天的时间。 事实证明,他当初只让剧组等待一周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场雪来的不仅晚,而且和杜其峰希翼的皑皑白雪压根沾不上边,昨天晚上下了一阵,如今除了个别地方还剩下斑斑点点,几乎将将化尽。 若是先前依照杜其峰的意见等待下去,会不会耽误工期先不论,二十多天空等,光是各项必须支出的租赁费就会严重压缩拍摄预算。 在一旁的杜其峰身后,文永珊欲言又止。 徐容和杜其峰都猜到了她的想法,明天就是圣诞节,她大概想今天晚上赶回香港。 可是俩人谁都没提这茬,每一个剧组情形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除了少数主创抱着真正创作的打算,其他人都是来挣钱的,也根本不能要求他们敬业、乐业,就像绝大多数公司除了老板对上下班没有明确的概念之外,其他人对于加班总是深恶痛绝。 如同眼下剧组绝大多数工作人员,一个个心思明显都已经不在工作上。 对此,徐容和杜其峰一方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怀揣满腔的热爱,想从竞争激烈的行业内脱颖而出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可是他们也不能再要求太多,因为彼此的付出收益率和追求是不同的。 几天前,他也考虑过圣诞节不放假,作为将矛盾推向巅峰的枪战戏,在杜其峰的规划的暗中,剪辑出来的长度大概在十六分钟左右,但是能不能在2012年来临之前拍完,恐怕杜其峰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是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决定,留住人留不住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徐哥,你的经纪人好漂亮啊。” 徐容愣神了一刹那,才意识到身后的文永珊是跟自己说话,应道:“噢噢,还好。” 在几分钟之前,他刚刚送走了过来探班的靳芳芳。 在如今王亚芹已经开始接手他一部分事务的情况下,需要靳芳芳需要亲自跑来一趟的,自然不是小事。 靳芳芳来的目的是劝他学习英语。 她昨天接到了一个美国剧组的邀请,客串一部名为《纸牌屋》美剧的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 据说是他的一个朋友推荐。 靳芳芳不清楚徐容什么时候交的国外的朋友,但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徐容拒绝了出演邀请,但是却没拒绝学习英语的催促,因为他发现多掌握一门外语也许在国内没太大的意义,但是《媳妇》的意外走出海外之后,说不定还真能让他赚点外汇。 杜其峰刚才也听到了点只鳞片抓,点了根烟,不大在意地问道:“你真不打算接?他们的电视剧的制作水准和咱们的可不一样。”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没什么意义,帮人家开拓国内市场吗?” “但是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谁不是一步一步过来的?在没有观众基础的情况下,你也不能要求更多。”杜其峰歪在椅子中,抱着胳膊,一手夹着烟道,“我真的觉得伱可以试试,要是成了,你的身价能暴涨几倍。” 文永珊见杜其峰并未避讳自己,壮着胆子问道:“导演,什么好机会呀?” “美国的一个剧组给徐容发来了片约,他不乐意去。” “哎呀,为什么不去呀?” 徐容并没有解释自己拒绝的初衷,因为无论是杜其峰还是文永珊,和他的价值观都是不同的,说了也是白说。 因此笑着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暂时我已经不打算拍电视剧了。” 别说身为成长在香港的杜其峰、文永珊,哪怕内地一些人在接触大洋彼岸的文化、了解了对方的前沿科技之后,要么因为恐惧,要么因为对当下处境的不满,渐渐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而且抱有此类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本质上,还是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怜悯。 这种心态,在他的幼年就已经彻底抛弃,小时候因为是孤儿,同村别的孩子总是欺负他,他一开始只能以哭泣博取他人的同情,但是这却招致了更多的孩子来欺负他。 直到后来,爷爷告诉他哭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能够阻止其他人欺负自己的,只有拳头和牙齿。 这种观念随着他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变得愈发坚定,并且让他受益至今。 这也是他不太热衷于去好莱坞的根本原因。 至于所谓的通过影视作品征服西方,其性质大抵就像二百年前国外的某些人对天朝抱有的幻想一样。 不过最终他们很快扭转了想法,用坚船利炮让不可一世的爱新觉罗认清了落后并且还要挨打的现实。 尤其是在更加注重意识形态和舆论的西方,一个黄皮肤的人,除非中国不复存在,不然想通过影视作品出头,难度大抵相当于一个日本人在国内达到他目前的地位。 存在可能,但是绝不允许。 杜其峰没再接话,因为他听得出徐容是在敷衍,只是却不懂徐容的选择,好莱坞难道不是每一个影视工作者的天堂吗? 文永珊压根没注意到徐容的犹疑,道:“啊,一部也不拍了吗?” “也不是,明年还会拍一部,暂时的,应该不会再拍了吧。” “为什么呀?” “怎么说呢,可能,其实这也是绝大多数同行希望的。” 徐容说着,回头瞥了文永珊一眼,笑着道:“就像美国需要我们的存在一样。” 文永珊迷惑地瞧着他,她压根听不懂徐容在说什么。 杜其峰闻言,思考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道:“其实,话说回来,我们何尝不需要美国的存在?!” 徐容正要低头喝水,听到杜其峰的话,不由顿了下,思考了几秒钟,歪着脑袋看向杜其峰,神色莫名地道:“老杜,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思想觉悟很高,但是,一些想法真的非常危险!” “对了,最好不要体现在任何作品当中。” 文永珊见徐容和杜其峰聊着聊着,突然严肃了起来,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徐容见不远处自从到了之后一直望着自己的一个小女孩,将保温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道:“我去准备。” 等徐容离开,文永珊好奇地问道:“杜导,你们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杜其峰解释道:“你觉得徐容业务能力怎么样?” “挺,挺好的吧?”文永珊被杜其峰瞥了一眼,本来既定的事实说的也不老有底气,“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杜其峰给予了文永珊肯定的答复,“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其实很多人是没有概念的,如果换一种情况,就比较直观了,假如观众都知道另外一个人很厉害,而如果这个很厉害的人给他连提鞋都不配,那其他人对于他的‘厉害’也就有了清晰的概念。” 文永珊皱了下高挺的鼻梁,问道:“那,他为什么说你的思想觉悟很高,但是又非常危险呢?” 杜其峰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说的是‘我们’,至于说他觉得我的想法危险,怎么说呢,我举个例子吧,秦朝统一之前,他们的百姓能够接受严酷的刑法,因为这套法律虽然严苛,但是却能最大程度动员国家的战争潜力,保护他们的家园,但是秦国统一六国之后,消除了外部压力,秦国的百姓开始追求自身诉求的实现,继续执行严苛的刑法,就不好使了,你想,积压了那么大的社会矛盾,又不能向外部转移,那不是只能向秦二世发泄?” 文永珊两条细长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她压根不懂历史,杜其峰说的例子,她几乎完全不了解。 杜其峰也隐约瞧出了点眉目,道:“你有时间可以多读读《资本论》,其中提到的‘辩证思维’很有意思,对于艺术创作的帮助非常大。” 文永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徐容和杜其峰能聊得来了,因为她平时跟徐容聊天的时候,徐容偶尔提及的一些概念、逻辑,同样让她有一种拓宽认知边界的感受。 而在另一边,看到徐容从导演监视起身,一个穿着校服的约摸七八岁女孩一路小跑着到了徐容跟前:“徐叔叔,我们做游戏吧?” 徐容瞥了一眼不远处无奈苦笑的年轻女人,又瞧了瞧身后的杜其峰,笑着道:“小迪,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怕老杜呀?” “嗯。”被徐容叫做小迪的女孩忙点着脑袋,“你不怕他吗?” 徐容笑着道:“徐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呀?” “老杜其实很怕徐叔叔的。” 小迪脖子一梗:“吹牛!” 徐容脸上的柔和僵了下,但此类的情况,他早已习惯,很快又恢复自然,道:“那你为什么认为徐叔叔在吹牛呢?” “老杜的嗓门大!” 不远处的文永珊看着徐容突然将小迪抱了起来,吓得小迪在一声惊呼后“哈哈”大笑,心下不由生出点遗憾。 她听高雲翔说过一种说法,徐容对于东北的女演员,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好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徐容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可是那个小女孩没来几天,徐容没事儿的时候还会主动去找她玩。 “全场安静。” “全场安静。” 听到罗金福的喊声,徐容伸手捏了捏小迪脸上的婴儿肥,低声道:“那今天可不能哭呦。” 小迪轻轻将脸扭向一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我,我,哎呀,徐叔叔你好讨厌呀。” 要拍摄的仍然是学校门口混战的剧情,二十多天以来其实拍了大量的素材,但是真正用得上的,估计都不到三分之一。 不过进度目前仍在徐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段戏他已经做好了拍摄一个月的打算。 “预备。” “action。” 徐容抱着小迪,指着不远处的大巴车,道:“叔叔腿有点不舒服,麻烦你扶着叔叔去那辆车上歇会儿可以吗?” 小迪看着徐容满是血污的脸上不多的笑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尽管徐容的嘴角上扬,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笑意,跟几秒钟之前的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嘭。” “嘭。” “嘭。” 各处的枪声此起彼伏,徐容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抱起女孩,转身就向隔着一条路的大巴车冲去。 混战依旧在继续,徐容单手抱着小迪,把她当作盾牌,风一样的冲到了大巴车前,随后立刻转身冲向正对着马路牙子的大巴侧门。 在急转弯的一刹那,他只觉脚下一滑,心中顿时暗道不好。 类似的情形,多年前他也发生过,那一次,他背上背的是团长。 尽管多年过去,但他仍隐约记得电磁弹射一般从头顶射出的黑影。 若非当年团长还算年轻,身子骨结实,山沟里还有厚厚的积雪,到底会摔成什么样,谁也难以预估。 而此刻情况比当年还要恶劣,他怀里却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旁边是人行道,小迪要是直直的摔下去,一准的后脑勺着地,后果也许更加可怕。 千钧一发之际,在倒地的同时,他强行扭转了身体,同时用胳膊将孩子护在了自己怀中。 “咚。” “嘭” 在后脑勺和地面一次猛烈的撞击之后,徐容顿时眼前一黑,耳际轰鸣,可是还没等他缓过来,一股力道再次猛地砸到了他的额头,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片场的枪声当即弱了很多,而随着一声“哇”的哭声,附近的工作人员疯了一样的冲到了徐容跟前。 “徐老师!” “徐老师?” “快,救护车!救护车!” “不要摇,不要摇。” “我说了,不要摇,把他抬到车上去,赶紧去医院。” “用警车,用咱们的警车。” 医院的病房外,杜其峰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手术同意书,只觉脑瓜子嗡嗡的,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在签字之前,他下意识地问道:“这还要做手术吗?” “患者伤的非常重,现在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手术。” 杜其峰愈发疑惑了,问道:“非常重?有生命危险?” “你们到底是不是患者家属?” “是啊,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做什么手术?” “做什么手术你们不清楚?他的肩部有枪伤!” 杜其峰在愣神了一刹那后,道:“医生,那个,是我们化妆导致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再检查检查?” 那医生在愣神了两秒之后,闻言立刻转头向抢救室狂奔。 徐容是被警车送来的,再加上他身上的枪伤过于真实,他们下意识地以为徐容是受了枪伤。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休息 经过X线、CT、脑电图、脑血流等一系列各项检查,确定徐容并无大碍后,医院走廊中因为对于意外事件如何处理的讨论渐渐转为争执。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是那些小剧组,也完全不缺曝光,引来大量的媒体只会让所有人分心。”赵俊凯不解地看着听到消息后又回返的靳芳芳。 这个过去曾经的下属,在连续捧红徐容、徐行之后,业界再没人因为她矮小的身高轻视她的能量,她设计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红的途径,一个本应该低调的实力派演员,但是热度和人气却始居高不下,一个没有任何作品的女艺人,通过到处自嘲“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人气竟然直逼四小花旦,俨然给业界指出了两条道路。 至于袁雨的窜红倒没引起太多同业关注,其偶然性太强,几乎不可复制,于业界而言,没有丝毫模仿借鉴的意义。 因此,尽管赵俊凯是行业的前辈,可是面对靳芳芳,尤其是在宣传这一块,他也缺乏颐指气使的底气,而只能寄希望于通过讲道理让靳芳芳接受自己的建议,进而影响徐容。 “我们不需要花费哪怕一分钱,立刻就会有上百家媒体报道《毒战》,让观众知道《毒战》拍摄的进度,我实在想象不到你为什么要错过这样的机会?”靳芳芳面对赵俊凯,气势上丝毫不弱。 “我们能得到什么?暂时的关注吗?《毒战》能立刻上映吗?如果不能,那就是对资源的浪费。” “新闻是有时效性的,现在不报道难道要等到一年以后?那时候谁还会关心?“ “现在报道除了无意义的曝光什么也得不到,观众对于某一个事件最多能够接受看到三次,尤其是宣传营销类的内容,超过三次以上就会引起视觉疲劳甚至逆反心理,所能起到的作用恰好相反,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营销,只会让观众滋生厌恶情绪。” 平日里在片场嗓门极大的杜其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实质上,他也不想插话,看着争吵的二人,他只觉一股闷气溢满了胸腔,堵的他喘不上气,发不出一丝声音。 现在徐容还没有转醒,但是他的经纪人、朋友却已经把视线转移到如何把他受伤这一事件利益最大化。 哪怕作为外人,他仍不免感到一股彻骨的冷意和深沉的悲哀。 “请保持安静。”一名医护人员打断了二人的争论,也让杜其峰稍微缓过了点劲儿。 靳芳芳和赵俊凯同时住了口,赵俊凯怕靳芳芳擅自做主,指了指走廊,低声道:“咱们去外边谈。” 在他们看来,是否对外界公布徐容受伤昏迷的消息非常重要,但二人的分歧点在于公布的时间。 靳芳芳认为应当立刻宣布,凭借这一消息,《毒战》立刻就能获得建组以来的最大关注度。 但赵俊凯从自身的经验判断出,媒体也许根本不会关注《毒战》,而只把注意力集中到徐容本身,靳芳芳希望达到的目标,也根本不可能的实现,其次,《毒战》明年能不能上映仍是个未知数,过多的关注,除了让剧组浮躁,没有任何意义。 在商讨了近半个小时后,靳芳芳和赵俊凯回返。 “怎么样,醒了没有?” “医生怎么说?” 杜其峰隐瞒了徐容已经醒来的事实,道:“还没,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大夫说还需要观察,暂时不要咱们打扰。” 杜其峰以己度人,靳芳芳和赵俊凯见到徐容醒来,肯定会让徐容拿主意,如果自身处在徐容的立场,一睁开眼睛就被迫谈工作,滋味肯定不好受。 出乎杜其峰的预料,靳芳芳似乎彻底说服了赵俊凯,道:“杜导,从今天开始由我负责《毒战》在内地的宣传工作,一些相关的需求希望你能够配合。” 杜其峰听人说过靳芳芳,很强势的一个女人,只不过因为徐容的原因,大多数人对此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大概听了靳芳芳简要的介绍之后,杜其峰尽管从业多年,仍然听得云里。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宣传策略,但是对于靳芳芳的方法,他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见杜其峰在犹疑了一瞬以后点了头,靳芳芳接着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提供一个合适的艺人,这个人在内地必须有足够高的人气,另外最好和剧组有交集。” 杜其峰这下不敢完全应下了,问道:“靳女士,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说来不怕杜导你笑话,这次我也想当一回导演。” 靳芳芳笑着,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导一部长达一年的电视连续剧,以半月为期限,每半个月放出一则能够引起关注的消息,隔一个月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比如,周闰发和刘徳华原本是这部戏的原定男一男二,但是徐容因为和刘燕名的私交,以及无偿出演的承诺,吃相极为难看地抢下了这个角色。” 杜其峰张了张嘴,心说你可是真敢说,但是他也清楚,靳芳芳只是举例。 “这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他当即表达了这种宣传方式的弊端。 靳芳芳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所以到时候我们三方就需要马上出来辟谣,并发律师函,让观众觉得像是真的,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是假的,但是目的只有一个,保证这部连续剧一直保留悬念,一直保持期待感,一直演下去。”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杜导你的粉丝、海润的观众还是徐容的影迷,如果不支持《毒战》,结果就会对你们三方造成巨大伤害!” “不要试图争取那些我们本来争取不了的人,但是也决不能放过一个本属于支持我们的人,海润的观众、你以及徐容的庞大的影迷群体,只要号召起这三个群体,上映初期的票房会因为情绪导致爆炸效果,在鲶鱼效应之下,剩下的就是影片本身的质量。” 杜其峰捋清了思绪,看向靳芳芳的眼神完全变了,这个女人对于宣传的理解,简直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因为只要“热点”层层渐进不断刷新,比如说海润代表徐容因为每天上万的电费和他产生巨大矛盾,层层递进不断揭露“真相”,就能一直吸引观众的眼球,甚至引起整个社会的关注,而观众关注之后,情感上必然会有所倾向,徐容因为良好的口碑和因为过去打下的深厚观众基础,在这个过程中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最大受益者。 如果刻意控制舆论的风向,通过谣言——辟谣——谣言——辟谣的模式,很容易激起徐容的粉丝群体对他的同情,在这种情绪的引导下,到时候只要徐容振臂一呼: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支持《毒战》。 《毒战》初期票房也许就是内地院线所能够达到的极限,而这个记录反过来又会导致鲶鱼效应,让更多本来不感兴趣的人去看看《毒战》到底为什么那么高的票房。 这个时候,如果影片的质量过硬,有口皆碑恐怕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但是杜其峰仍旧没有忽略整个过程中会出现的麻烦:“会不会,对某一方的形象造成伤害?” 靳芳芳诧异地看着杜其峰,道:“杜导的问题,很奇怪。” “什么意”杜其峰的问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电影行业的法则,票房解决一切问题。 在成功崇拜、金钱崇拜的原则之下,一切非原则性的问题,都可以被粉饰。 至于那些谣言,只要辟谣,至于真假,谁也分辨的清呢? 杜其峰张着嘴,好一会儿彻底消化完毕之后,才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你的思维,完全开拓了我的眼界。” 靳芳芳的宣传策略,已经超出了常规影视作品宣发的范围。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为什么徐容那么深沉的性格,在内地光怪陆离的娱乐圈当中,能够始终把持占据最顶尖的娱乐资源。 徐容的能力、自律、情商加上眼前这个小个子女人令人叹为观止的宣传思路,这对组合所能发挥的作用,至少是他们单个人的十倍。 杜其峰望着靳芳芳,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靳芳芳,也许生错了地方。 刚刚转醒的徐容对于靳芳芳的计划没有半点兴趣,因为在此之前,他跟刘燕名讨论过另外一套紧密围绕《毒战》常规宣传模式。 相比之下,靳芳芳的策略更加极端,但是的确能够吸引绝大多数他的影迷群体以及中间群体的关注和支持,某种程度上,甚至也存在争取黑粉的可能性。 说白了就是用一系列炸点密集的八卦紧紧底围绕《毒战》这个核心进行瘟疫式的宣传,然后在这个过程引导情绪,最终把《毒战》的电影票当作情绪的宣泄点。 “喂,晓斐姐。”王亚芹看着突然打过来的电话,心中没来由的一紧,见靳芳芳冲自己轻轻摇头,她点了两下下巴,表示了解。 王亚芹挂断电话,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徐老师,刚才晓斐姐打电话过来啦。” 早已醒了半天的徐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问道:“你跟她说了?” “还没,她电话过来说何老师为了帮你写剧本,邀请了墨言、余华、刘镇云好多大作家一起加班加点,熬了十几个大夜,提前把《甲子园》写好了,另外,她还邀请了他们帮忙写你要求的剧本,给他们每人分了五十万。”王亚芹的声音越说越低,她总感觉,徐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情绪的变化相当激烈。 徐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 杜其峰看着徐容情绪突然低落,关切地问道:“徐容,你,还好吧?” 徐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抱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只余下靳芳芳一个人,徐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文人才是最不靠谱的,中间商赚差价这种事儿他们竟然也能干的出来?!” 见靳芳芳一脸的迷惑,他苦笑了一声:“抱歉,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容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之后,靳芳芳本想问为什么他一定要参演,可是念头刚生出又立刻消去,尽管徐容绝大多数时候理性多于感性,但是在她看来,一些关键的选择上,他的思维简直难以揣摩。 但正因此,这也是她对他纵容的原因,因为在她看来,徐容身上的艺术气息远高于他九成九的同行,如果他的行为逻辑都和常人一般,那反而才不正常。 她思考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行,比方说随便找个理由推迟《北平》开机时间或者强行押后你戏份的拍摄时间,但是这会导致至少上千万的损失,很多人的档期错不开,到时候我们必须花钱去请其他演员。” “还有别的吗?” “卡《甲子园》的建组,你现在应该有这个权力。”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要是敢卡,张合平一定会把我撸掉不可,再说,这么搞就太损了。” “你去跟孔大头说说,晚开机俩月,另外尽可能的把我的戏份往后排,反正六个亿到手了,不怕。” “你为什么一定要参演呢?” “为什么?”徐容想了一会儿,“以后的表演学专业学习内地戏剧发展史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这么一句话,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停滞多年的表演理论、剧目剧种再次发生飞跃式进步,这一事件以2010年徐容正式接棒《雷雨》为开端,以2012年人艺三代共演的《甲子园》为标志。” “哈哈哈。” 靳芳芳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徐容,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般的弧度,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与徐容自觉纯粹的玩笑不同,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必将实现。 但是最终,又只化成了一句话:“我也该回去了,这几年你太累了,正好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吧。” 还在开会 抱歉,今天别等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还在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秘密 在徐容住院的当天,由靳芳芳执导的《毒战之恩怨情仇》正式开始拉开了序幕。 “徐容拍戏重伤生命垂危!” “据知情人士透露,徐容拍戏期间因意外伤及头部,已下病危通知书!” 2011年圣诞节前一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分,曾和徐容发生过节的新浪发布了一则徐容受伤的消息,仅七分钟的时间后,便随着各大媒体的转载席卷全网。 新浪新闻的报道和常规三流小报的造谣稍有不同,除了徐容满身血污的照片之外,还刊登了他的未婚妻张晓斐在医院外默默垂泪的背影。 而徐容工作室、徐容女友以及人艺的集体沉默,也被广大媒体和网友认为是对流言的默认。 随着徐容“不治”的消息逐渐被“坐实”,网络和媒体一片哗然,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惊讶、质疑、不可置信当中,网络上诸多媒体和粉丝自发盘点起徐容短暂却不平凡的二十四年,回顾他坎坷与繁华交错的一生。 向来被观众诟病、同行不耻的新京报的一篇报道罕见地得到的广大群众和网友的认同:你可以喜欢他,也可以讨厌他,但是不能否认他是当今内地最具影响力的演员,没有之一。 最为离谱的是,尽管人艺尚未发布讣告,但是在下午四点钟左右,首都剧场的大门前竟然莫名其妙堆满了花束。 医院内,躺在床上的徐容将挂断了又一个打进来询问情况的电话,看向坐在一侧跟个丫鬟似的一边削苹果一边读新闻的王亚芹,道:“亚芹,你跟芳芳说一声,差不多就得了,我刚才听着他们几个的意思,要是不过来,都见不了我最后一面了。” 换源app】 王亚芹抿着嘴笑着,道:“芳芳姐说啦,等晚上就会澄清的。” 徐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只得苦笑,最初他从事这个行当的初衷相当明确,挣钱。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他陡然发现,原来钱并没有过去想的那么难挣,哪怕他立刻息影,过去五年间所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财富积累到以亿为单位之后,曾经朴素而又纯粹的对金钱的追求几乎澹化了大半。 如今,他仍一如既往的前行,一来是想通过已然没有太过明确概念的财富做一些事情,当然,这其中也有维持影响力的目的。 其次,那么多令他感到敬佩的老师、前辈,他还没“正儿八经”的合作过,比如团长、陈保国、李雪建、王学祈以及陈道名其他一些狗日的“小分队”成员,至于对于表演理论和实践的贡献,不过是顺手为之,成了自然可喜可贺,要是没成,也不影响他活的开心。 到了晚上,当全国人民都投来了关注着的目光,徐容工作室、海润影业以及《毒战》剧组相继发表声明:徐容已脱离危险,感谢大家的关心和关注。 而随着剧组声明当中的解释,徐容受伤的原因也被外界知晓,为了保护一个八岁的女孩。 第二天,徐容人还在特需病房躺着,由京城广播电视台承办的“2011京城榜样”获奖名单正式揭晓,直到此时,全国观众才惊讶地发现,徐容竟然不声不响的入围了! 至此,在昨天闹了一桩“被去世”大乌龙之后,徐容又一桩不为人知的往事被迅速流传。 2011年中,徐容和女友中午下班后外出吃饭,遇见两名歹徒抢劫他人财物,身为党员的徐容当即挺身而出,在狭小的巷道之中,与两名手持利器的歹徒展开了殊死搏斗,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以一敌二,身披数创,最终成功将两名歹徒抓捕归桉。 入选理由虽然简短,但徐容可怕的战斗力以及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的献身精神,彻底颠覆了观众对于“演员”这个职业的认知。 第三天,人日对徐容的见义勇事件为事件发表社论: 一个党员就是一面旗帜,一个党员就是一面镜子! 对徐容面对手持利器的歹徒时知难而进、一往无前的精神,事后不张扬、不炒作的澹泊名利、无私奉献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赞扬。 各大主流媒体和非主流媒体对社论的转载,一时间徐容的口碑迅速达到了他出道以来的巅峰。 自06年以《亮剑》的中的魏和尚一角崭露头角以来,徐容尽管都在走上坡路,但其身上从未缺少过争议,几年前媒体就多次传出过他噼腿杨蜜的绯闻,而神通广大的网友经过仔细分析两人同框时的照片,尤其是杨蜜偶然看向他时迷蒙的眼神,对这一毫无根据的传闻更是深信不疑。 在其成名之后,又盛传他和经纪人常继红因利益分配产生嫌隙的小道消息,尽管当事人双方一直否认这一传闻,但两人的分道扬镳却是有目共睹。 后又相继发生与张记中的口水战以及抢代言事件,虽然徐容每一次都挺了过来,并且伴随着争议,他的人气越来越高,商业价值也不断拔升,但就像最初靳芳芳设计的,他身上从不缺少争议。 与之相反,业内另一拨人对他的评价又出奇的高,如李雪建、李又斌等人,每一次提起他都是“人特别单纯”、“业务能力特别强”,可是一直以来,对于绝大多数稍微有点判断力的观众,对此都保持着审慎的态度。 徐容也许业务能力强,但是能在娱乐圈这么个大染缸当中站稳脚跟的人,根本和“单纯”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更遑论历经多次波折依旧屹立在行业金字塔顶的徐容。 病房内,徐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新闻,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盛誉,于一个明星、艺人而言,是一件好事儿,可是他只是一个演员,一个普通人,做不到一辈子不犯错。 更多的时候他其实蛮希望观众只关注他的作品,不要关注他的私生活、道德品质等等其他和他的工作无关的事,但是商业化背景下职业特性以及道德高于法律的传统文化背景,又注定他的这种希翼不可能实现。 在外界关于他的讨论渐渐平息时,休息了六天的徐容也返回了剧组。 “徐老师来啦,伤好了吗?” “好啦。” “徐老师早。” “早。” 徐容下了车,笑着跟片场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打着招呼,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习惯性的往导演监的方向走。 刚迈了没几步,他的眉头缓缓皱起,片场似乎变得有点奇怪。 几乎每个人都多了个保温杯,尤其是当他看到几只透明玻璃杯当中泡的东西,表情愈发的凝重。 两颗红枣、两颗桂圆、一朵菊花外加七粒胖乎乎的枸杞。 这是他依据自己的体质调整出的最佳配方,当然,偶尔的也会根据身体状态的变化进行微调,可是看眼下的状态,秘方似乎泄露了? 他之所以有此疑惑,是因为正常情况下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般会尽量避免喝水。 拍摄期间,除了布灯、换景或者演员改妆等短暂的空闲之外,群演乃至于普通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上厕所的自由。 徐容压下了心中的好奇,来到了杜其峰旁边,问道:“杜导,怎么样,这几天都还顺利吧?” 杜其峰正在脚本上写写画画,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见他过来,道:“你还真来啦?我昨天就跟你说多休息几天,脑震荡不是小事儿,你应该再休息几天的。” “就摔了一跤,还真能休息半个月啊?再者人家医生都说了,我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徐容说着,冲着杜其峰手里捧着的保温杯扬了扬下巴,“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怎么都喝起枸杞了?” “你这么年轻都能喝,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喝?” 杜其峰哈哈笑着,却没有解释,转而指着监视器道:“拍了不少素材,晚上回去了让你看看成果。” 因为徐容的受伤,早已习惯了半夜爬起来改计划的统筹迅速调整了拍摄计划,过去几天一直在拍人民卫士抓捕蔡添明的徒弟大聋小聋的枪战戏份。 徐容之前听过杜其峰对于这场戏的设想,是戏中除大决战之外的另一场堪称恢宏的枪战戏份。 对于如何个“恢宏”法,他其实也相当好奇,因为和决战不同,郭滔和李青这俩人的角色定位和形象,实在难以和“恢宏”发生正当关系。 “你干嘛去?” 杜其峰见徐容正要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喊住了他,问道:“徐容,接下来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徐容扭过头,“我去拿个小太阳,这棚子还不如没有,在外头多少还能见点太阳,这可倒好,四面透风不说,还把太阳都给我遮住了。” 杜其峰瞅见一直跟在徐容身后的李亘二话没说,背着包嗖嗖的转身向王晖跑去,笑着道:“你这助理,长进很大啊?!” 徐容哈哈笑着坐了回去,冲着李亘的方向,道:“杜导觉得他是不是当导演的料?” “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 杜其峰同样笑着,道:“先前靳女士不是说每隔半个月要曝一个小新闻吗,下一个是什么?” “噢,杜其峰指责内地演员不敬业。” 杜其峰闻言愣了下,不大确信地问道:“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算是什么新闻?” “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没几个人会真正关心的,不过还是老套路,这只是个开个头。”徐容笑着,瞥了杜其峰一眼,“你难道就不好奇这个不敬业的人是谁?” 杜其峰从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当中,猜到了点端倪,不由吸了口冷气,忙追问道:“最后怎么收场?” 徐容张了张嘴,可是却没能吐出半个字,计划靳芳芳电话里大概跟他讲过,此时却是根本没有半点印象,寻思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我,也想不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小张同学昨天晚上打电话时候开的一句玩笑,脑震荡会引起逆行性遗忘。 “导演,准备好啦。” 杜其峰戴上了耳机,示意准备开始拍摄,徐容暂时的将杂念抛却脑外,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监视器上,看看杜其峰所谓的“恢宏”枪战。 “预备。” “a。” 画面当中,郭滔和李青神色冷峻,面对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人民卫士,利用狭窄的有利地形,各自端着一挺冲锋枪,跟俩杀神似的,“哒哒哒”的两条火蛇完全压制的人民卫士不得存进,近乎当代吕布,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 徐容看着监视器画面当中近乎面无表情的郭滔和李青,简直惊呆了。 这特么要是再配上教堂、白鸽以及雪茄,妥妥的经典港片枪战模板。 可是,这俩明显偏向于搞笑的形象压根就和教堂、白鸽搭不上边好吗?! “停。” 杜其峰看了一遍回放,拿起对讲机,道:“眼神再狠一点,还有狠不是麻木不仁,正义要来制裁你们,现在你们是在抢命,要表现出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重新来。” 徐容听着杜其峰对于二人的评价,他总感觉杜其峰对大聋和小聋这两个角色,似乎过于偏爱了,论激烈程度,工厂里的这一战远超他组织的七人帮和张雷率领的人民卫士的交锋。 最重要的是,大聋和小聋两个角色此前的表现是典型的小喽啰,惊变之下暴起,瞬间变身大反派,完全和一贯的影视作品逻辑相悖。 “你知道这场戏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吗?” 徐容笑着,道:“黄药师和丘处机?!” 杜其峰哈哈笑着,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时至今日,杜其峰已经不反感和徐容合作,在他合作过的诸多演员当中,徐容是为数不多的文化水平和业务水平都极高的内地演员,而这两点长处在拍摄过程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非常明显,他想要的东西,只要稍微开个头,即使表达的不太清晰,徐容依然能够领悟并且能够呈现,这是存在语言交流障碍的情况下,最为难能可贵的一点。 “预备。” “a。” “哒哒哒。” “停。” 杜其峰拿起了对讲机,犹豫了下,却没放到嘴边,而是皱着眉头,低声滴咕道:“不对,不对。” 徐容歪在椅子当中,看着监视器屏幕,低声滴咕道:“侧身站。” 杜其峰闻言,将信将疑地道:“你们俩侧身站着面对镜头。” 随着郭滔和李青侧身,杜其峰回头瞥了徐容一眼,还别说,在调整后二人的气势一下上来了不少。 杜其峰再次回过头盯着监视器,无声地思考着。 “眼神聚焦,视线下垂13度。” “眼神聚焦,视线下垂13度......”杜其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看着远处缓缓投来的疑惑的视线,在顿了一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他慢慢扭过头,神色诡异的看向徐容。 视线下垂13度...是什么玩意? 第七十二章 尾声 “试试。” 徐容迎着杜其峰的视线,笑着说道。 杜其峰迟疑着,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再次喊道:“眼神聚焦于一点,视线下垂13度。” 郭滔愣愣地看着李青和罗金福,他们都听到了对讲机当中徐容的声音,又都觉得莫名其妙,若非坐在对讲机那头的不是徐容和杜其峰,而是换个新人,他们早已经一连串的大耳刮子甩了过去。 特么的你来给老子下垂个13度瞅瞅! 可是那头毕竟是徐容和杜其峰,一个国内表演界的权威、资方代表,一个闻名两岸三地的著名导演,几人对视了一眼,凭借着感觉,琢磨着13度这个根本无法精确达到的概念。 大约过了一分钟,当两人站定,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不可思议地望着睥睨着镜头的二人,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郭滔和李青的情绪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因为站姿和视角的调整,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再加上他们各自怀里的冲锋枪,对于气势的加成远高于雪茄。 “13度,是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杜其峰极为好奇地望着他,他从业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概念,但是在他看来,这一方法对于导演的帮助是巨大的,就像眼下的局面,当演员无法通过自身的表现力呈现自己想要的内容,导演通过对演员站姿、角度等一系列的调整,达成理想的状态,彻底验证了“电影是导演的艺术”这一说法。 徐容想起先前杜其峰同样没有回答他的正面问题:“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 徐容先前曾主持过一届人艺招考,尽管让他卷入“徇私舞弊”的风波,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因为参加考试的多为各大院校、剧团的优秀演员,通过主持招考,他对国内各大院校、剧团的演员整体素质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概念。 声、台、形、表四门功课,因为绝大多数艺术院校培养人才时的对标标准是影视,也就导致“声”基本功普遍较差,哪怕是中戏、上戏这种培养戏剧人才的顶尖学府。 可是相比之下,“形”更是差的一塌糊涂,考生展示形体时,展示的大多是艺考前培训班培训的舞蹈动作。 而且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这不是个例,而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 徐容尽管同样是院校出身,还是以培养电影明星的北电,但是得益于小张同学的言传身教和日常交流,他的形体基本功碾压绝大多数院校出身的同行。 就像在他的熏陶之下,小张同学的吐字归音的基本功基本上盖压同代。 形体是一种比语言更强、更加直接的呈现方式,比如和朋友打招呼时的摆手动作,有人将手肘举到肩膀水平线的上方,有人会举到小腹以及肩膀之间,但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能立刻判断出两种不同打招呼的方式对应的人物性格。 这就是形体表现力或者肢体语言,因为不同文化会衍生不同的肢体语言,因此绝大多数肢体语言又会受文化背景的影响和制约。 他给给郭滔、李青设计的动作和眼神都是出于类似的目的,侧身站立能够很大程度上避免身材的缺陷,而且因为这种站姿往往出现于运动当中,常用于进攻或者防守,因而这一肢体语言本身就就是非静态的,而眼神的的焦点固定,视线下垂,会给镜头后的人一种俯视的感受,这种视线绝大多数文化背景之下,表达的往往都是蔑视的肢体语言。 至于13度,则是他随意扯了一个角度,因为相比较而言,15度、30度或者45度有更强的参照物,比如手表的刻度,很容易让人陷入一种刻板的规则当中,而13度则是一个需要俯视,但是又能避免演员刻意为之的说法,在表演当中,刻意是最大的灾难。 徐容平时很喜欢琢磨这些动作,每每看到一种有意思的反应,他都会仔细琢磨其肢体语言的构成和细节,而后装进自己的武器库当中,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一条拍完,杜其峰再次忍不住了,转过头来问道:“13度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噢,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徐容笑着,见杜其峰还要追问,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为什么不是14度或者12度?” “也不是不行。” 杜其峰仔细盯着他的表情,以希瞧出点端倪,可是最终他失望了,徐容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的模样。 徐容在片场呆到半中午,确认估计还要两天才能转场后便回了酒店。 住院期间他找到了一项新的乐趣,动作片和京剧,过去他很少关注这两类题材,但是感觉会对《毒战》的拍摄有所帮助,他才耐着性子稍微了解了点。 他对传统戏曲不多的印象,绝大部分仍停留在过去逢年过节的庙会中,被套圈、算命摊环绕的戏台子。 至于动作片,随着他取得的成就越来越高、越发的了解这个行业,对动作片也越发抗拒,武戏相较于文戏对业务水平要求更低,但是风险却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他接一部戏片酬大概在3000万左右,但是如果去拍动作片,承担的就远不止3000万的风险。 若是一穷二白之时,有类似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但如今,动作片只是他的诸多选择之一,为了区区几千万却要冒着受伤、残疾乃至于死亡的风险,这是他和家人都不能承受的。 回到酒店,他刚打开电脑,门铃就被按响。 “叮咚。” “叮咚。” 徐容并未起身,大中午的,剧组的人大多去了片场,而听门铃的节奏也不是亚芹,亚芹是个急性子,按门铃的间隔一般会非常短。 他立在客厅当中,冲着房门的方向问道:“谁啊?” “徐哥,是我,永珊。” 徐容刚站起的身子又坐到了沙发上,道:“那个不好意思哈,我正要洗澡呢。” “噢噢,好的,那我晚点过来。” 徐容不抗拒朋友之间的交往,但是文永珊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明显的让他有点发怵。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的价格,而所有女艺人的馈赠,更是明码标价。 他很欣赏文永珊主动向内地靠拢的态度,但是坦白而言,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实在太过普通,而且文永珊总是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黄小明师兄那个嫩模女友。 最重要的是,文永珊来的时机不太对,他正准备忙着研究挣钱的技术呢,可是这家伙竟然不仅想耽误他挣钱,还想把他的身体掏空。 简直异想天开! 这么想着,他戴上耳机,打开了电脑,播放起去年上映的《精武风云·陈真》。 尽管嘴上整天喊着要对港星喊打喊杀,但是行为上,他比绝大多数人要诚实的多,一边疯狂挖角,一边偷摸学习对方的呈现方式。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过一阵子,他就要携手小张同学迈入婚姻的殿堂,开启人生一场新的大考,承担丈夫、父亲的责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碰撞磨合,这些年来他也听说过不少同行的家庭琐事,很多看着家庭生活应当非常和谐的同行,但是实质上关系甚至比合租陌生人还要恶劣。 但无论如何,他以后的的重心很难再如眼下一般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毕竟上有老下有小,事事他都要上心,再加上工作室的摊子越铺越大、院里的担子越来越重,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投入到工作室和院中管理事务当中。 尽管如此,对于婚姻他也没有半点犹豫、彷徨,他相信自己过往所遇到、将来会遇到的人当中,很难再遇到一个如小张同学一般各个方面和自己契合的人,至于毫无保留信任的天真,二十八岁之后的女人就自动的丧失了这种天赋。 就像他前段时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杨蜜的玩笑,她的性格注定了不会乐意接受他人的安排或者迁就,杨蜜未来的男人要么是个性格比较柔和,对事业没有太强企图心的男人,要么可以对她的事业提供巨大的帮助,并且能够在两人地位相当之后转变成性格比较柔和又对事业没有太强企图心的男人,如果不是或者不能,铁定离婚。 不过随着两个家庭在一起生活,他也逐渐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在各个领域取得重大成就的人,要么性格偏激、抑郁,要么难以沟通、不合群,因为要把一件事做到顶尖乃至于哪怕微不足道的创新,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巨量的。 随着电脑屏幕上出现龙标,徐容将思绪收回,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和笔,准备随时记录收获或者心得。 在酒店刷了三天影片,连续休息近十天后,徐容再一次来到了片场,拍摄“大决战”的戏份。 杜其峰说完了戏,瞧着徐容迷惑的神情,打了个哈哈,道:“剧本稍微改了点,你上车之后再拿三个孩子当掩护,这样冲击感更强烈一些。” 徐容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由家长陪同的三个孩子,问道:“小迪呢?” 旁边的罗金福“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徐老师,那个女孩的门牙磕掉了,拍不了了。” 徐容“噢”了一声,道:“长的可爱的一个孩子,怪可惜的,对了,医药费是咱们出的吧?” “是的。” 罗金福点着头,俩眼睛瞅着徐容,等了一会儿,“徐老师,没有别的了吧?” 徐容诧异地瞧着他:“别的,还有什么吗?” 罗金福愣了一刹那之后,忙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本来以为以徐容那个女孩的喜爱,是要抽空去看看的,可是却没成想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可惜”,此时,他有点相信高雲翔的推测了,徐容并非喜欢那个女孩本身,而只是纯粹的爱屋及乌。 “我先准备一下。” “安静,安静。” 徐容站定了位置,随着“action”的声音落下,他以远超平时的步伐跑上了校车大巴。 “咦。” 一条拍完,杜其峰并没有喊“停”,可是也没喊“cut”,直到罗金福提醒,他才出了声:“cut。” “那个什么,保一条。” 刚才那条让他觉得有点古怪,可是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的,他没能看明白。 当再一次开始拍摄,杜其峰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几乎和上一条一模一样的动作,可是哪怕又连续看了两次回放,他也没瞧出徐容身上到底那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似乎徐容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他的主观感受。 徐容同样不知不觉间来了杜其峰身后,拧开水杯抿了一口,问道:“老杜,怎么样,还可以吧?” 杜其峰扭过脑袋,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和之前拍的时候有点,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瞅瞅。” 徐容看了一遍回放,轻轻地摇了摇头,和他的预期还是差了点。 住院期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把枪战戏拍的更好看。 如果《毒战》的票房没能超过《建党伟业》,都对不起他住的这回院,当初拍《建党伟业》都没付出这么多! 因为枪战戏中几乎没有几句台词,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动作的设计上。 在过去因为潜意识的抗拒动作戏,他几乎没有特意分心研究,所以这一块一直不是他的强项,但是休息的十天当中,他几乎一帧一帧地的把国内外动作演员的戏份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尽管最终让他茅塞顿开的却是传统戏剧和科学。 越是简洁、高速的动作,力量感、冲击力度越大,可是如何给观众“简洁”、“高速”的感受呢? 是的,徐容从来没想过通过打破人体的极限什么的去达到这一点,因为表演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欺骗的一种形式。 “简洁”、“高速”的感受,同样可以通过视觉欺骗达到。 由此徐容想起了爱因斯坦对相对论的通俗化解释:一个男人和美女对坐一个小时,会觉得似乎只过了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坐在火炉上一分钟,那么他会觉得似乎过了不止一个小时。 大意是观察者的参考坐标系对于观察者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有很大的影响,表演也是同样的道理,当他本身的动作幅度很大的情况下,给观众一种“这一拳很快”的感受远比在原本静止的情况下难度更高,出拳也要更快。 他表演的出发点也就是基于此原理,通过瞬间由极静到极动的动作变化,给镜头造成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击。 “重来一遍?”杜其峰见他眉头紧锁,笑着问道,合作了一个多月,对于徐容的一些习惯,他如今也算有些了解。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再走走找找感觉。”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余音 望着徐容走向的摄影的方向,杜其峰鼻翼两侧的笑纹渐渐褪去。 前阵子圣诞节期间安顿了徐容住院的事宜之后,他回了趟香港。 其实在他看来,无论春节还是圣诞节,其实都没有有非过不可的必要,但他仍不得不回去一趟,因为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亲朋好友都会登门拜访。 出乎他的预料,今年大家似乎都特特别忙,为数不多的几个登门拜访的,也跟做贼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剩下的绝大多数只是发了条简短的消息,约定等回头不忙了再把酒言欢。 好似他连拍了十八部既赔钱又挨骂的烂片似的。 但实际上并没有,甚至正在拍摄的《毒战》比他过去拍的任何一部戏投入的精力还要多。 近段时间以来,他唯一做的和往常稍有不同的,就是上次面对媒体追问为什么换掉黄弈时的一通言论。 他明白香港同行疏远自己的原因,更早一些,就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打电话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当时,他并没在意。 一直以来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就是个拍电影的,至于别的,他什么也不想掺和,也不愿意过问。 据他所知,和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同行不在少数,可是作为具备巨大影响力的文艺创作者,他又时刻被外界关注,他的言行又会被无限放大,进而评判他到底站在哪边。 们心自问,他其实哪也不想站。 往前数几十年,大陆刚沦陷后的几十年间,香港有很多爱国志士,可是那批人如今老的老、死得死。 而如自己一般的中年人,生在米字旗下,沐浴着自由和民主的光辉,但成长的过程中,又不可避免的受上一代人的影响,对于大陆,总有一种斩不断的联系。 更年轻一代,就没了这种复杂的心态,他们自幼从教科书当中学习的都是中国如何如何恐怖、内地如何如何贫穷,而他们的父辈多数又没去过内地,更加难以给他们讲述内地的风土人情,相比较而言,教科书当中的内容反而更加权威可信。 除了坚定不移的拥抱自由和民主之外,他们也学会了西方人的睿智和聪敏,在穷困交加的当口,高举爱国的大旗,内地人傻,只要说几句漂亮话,就会乖乖的把钞票交到他们手里,等赚够了钞票,再堂堂正正做人。 内地人真的傻吗? 望着远处跟摄影讨论的徐容,杜其峰不这么认为,徐容前一段时间偶然说过一句话:越是缺什么,越是强调什么,所以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什么,尤其是关键时刻做什么。 出生于八十年代中期的徐容竟然不是看港片长大,并且没有对香港影视文化的崇拜,这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感到无奈。 徐容尚且如此,也就意味着内地更年轻的90、00两代,将不再能够接受香港电影所宣扬的和内地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那些情怀、感动,再也不会让他们产生的丝毫的情感动摇。 “唉。” 杜其峰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徐容和香港年轻一代的对比,他已然能够窥见未来影视行业发展趋势。 他从没从徐容口中听到过“爱国”之类的口号,但是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和行为简直和当代年轻人大相径庭,他坚定的认为如今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都是党带领人民创造的,并且坚定地相信党可以带领人民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杜其峰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时曾感到荒谬。 消除两极分化? 达到共同富裕? 开什么玩笑? 直到徐容仔细给他剖析了一番生产资料私有制这一制度自身不可调和的矛盾。 “唉。” 瞥见不远处的文永珊主动和徐容搭话,他在愣神了刹那之后,又无声地叹了口气,制度优越与否暂且不谈,眼下的现实是,生长于帝国的光辉照耀之下的一批人尽管还在死撑,并且孜孜不倦的给新生代洗脑,但是在内地逐渐增强的影响力之下,恐怕为时已晚。 徐容先是和摄影沟通了会儿,然后低着头,一边拿脚步一步步丈量着距离,一边想象着其他人的走位以及自己应做的反应,尽可能的剔除掉每一个多余的动作,使自身的行动造成一种迅若奔雷的假象。 “徐哥?” 徐容来回走了三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扫了一圈,发现文永珊和演另外一位演女人民卫士的王诗雅躺在地上,此时俩人瞧着起也不是,躺也不是。 他愣愣地盯着二人瞧了两秒钟,才恍然过来,这场戏当中文永珊饰演的杨小贝和王诗雅饰演的杨紫婷为了引导学生离开被他开车撞倒在地。 他忙冲着不远处的罗金福招了招手,道:“给她们俩拿几个暖贴。” 望着徐容递过来的几个暖宝宝,文永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谢谢徐哥。” 此时,她甚至觉得此前的种种努力并非徒劳,若非没有那么多的铺垫,怎么会换来徐容的主动关心呢? 徐容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道:“不用谢我,按照咱们的正常进度,没有意外的话你们至少要在地上躺三天,至少在戏拍完之前,你要保证自己的健康。”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文永珊闻言,捏着暖贴的手支棱在半空,心头不由的升起一股无力感,自己刚才那么一瞬间竟然会觉得徐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 倒是旁边的王诗雅闻言不由将头扭向一旁,她听赵俊凯提过徐容的脾气。 “准备一下,继续拍摄。” “好。” 剧组再次陷入了“磨”戏当中,和撒了欢全国各地取景并且进度极快的b组不同,a组的进度堪称龟速,但随着阳历新年过去,《毒战》在天津的戏份,眼瞅着就要拍完。 一大早徐容爬起来,拉开窗帘,只是望见窗外的鹅毛大雪,人直接呆在了窗前。 在天津的戏,还剩下一场,如果没有这场雪,剧组大概今晚就能转战珠海,拍摄剩下的戏份。 过了一会儿,门铃接连响了两声之后,王亚芹推门走了进来,见徐容穿着睡衣站在窗前,道:“徐老师,芳芳姐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和杜导演另外一场戏。” “什么戏?” “吵架。” “吵架?” 徐容点了点头,道:“我去找杜其峰。” 剧组的众人接到“照常拍摄”的通知时几乎全懵逼了,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雪,难道指望后期把雪全抹掉吗? 所有人心里都揣着疑惑,唯有杜其峰和徐容二人。 要拍的戏是蔡添明被最终逮捕前的一场戏,蔡添明作为火拼后唯一的生存者,正准备开车逃走,却没想到张雷临死之际用手铐铐住了他的脚脖。 到了片场,刚化完妆的钟汗良看着地上湿漉漉的雪水,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道:“导演,这没法拍吧?” 按照脚本,他要躺在地上。 杜其峰一听,“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俩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可是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屁来。 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 不远处的徐容一瞧,脸色一绷,当即吼指着杜其峰吼道:“你是导演还是他是导演?” 钟汗良扭头看看怒发冲冠的杜其峰,又瞅了瞅一脸义愤填膺的徐容,彻底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 徐容替杜其峰说话,这特么太邪门了! 徐容目光灼灼地盯着钟汗良,只要钟汗良反驳,他就可以继续刁难,杜其峰应该不会再错失良机。 被徐容惊醒的杜其峰同样将剧本卷成了筒,在桌面上砸的“啪啪”作响,吼道:“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来来来,你有本事你来拍?来啊!” 钟汗良不敢吭声了,因为无论徐容还是杜其峰,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孙洪雷一瞧这阵仗,隐约猜到了点眉目,极为光棍地扯了块雨布,往地上一铺,干脆利落地躺地上了,不无挑衅地看着杜其峰和徐容,道:“我没问题。” 大家都不是头一天拍戏,今天下了雪,明摆着怎么拍都不能用,可是杜其峰不仅坚持拍摄,而且还做好了随时发飙的架势,徐容也差不多,似乎唯恐剧组天下不乱,他敏锐的判断出,今天俩人很大的概率要演一场戏给媒体看。 徐容和杜其峰瞅着孙洪雷的模样,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尴尬,这个由头找的,实在太过生硬了。 可是也不能怪他们,根据靳芳芳的消息,再过一会儿媒体朋友就要到了。 剧组的众人渐渐回过味儿来,今儿个剧组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似乎就是单纯的想吵架。 可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给机会。 骂就骂吧,只要不还嘴,你们还能一直骂下去不成? 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可是随着拍摄的进行,所有人都渐渐意识到,剧组就像一只炸药桶,缺少的只不过那一丁点的火星。 预料之中的,徐容和杜其峰的矛盾,在片场周围多了几拨记者之后爆发了。 正在杜其峰跟徐容讲戏的当口,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徐容极为突兀地发了脾气:“你会不会拍戏,会不会拍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人挨了那么多枪,你告诉我他还能铐住我?” “就你这水平,这辈子充其量就是个三流导演,还瞪眼,怎么,不服气?” “我告诉你,就你这水平,我就是把一条狗栓在监视器后边,都比你拍的好!” 站在两人周围的孙洪雷、李洸洁、钟汗良以及郭滔、李青完全懵了,徐容今天这是,姜导演附体了? 杜其峰同样被徐容一通噼头盖脸并且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给骂懵了。 可是随即,他一把拽过附近最便宜的米菠萝,势大力沉的用力这段,吼叫着:“滚,有多远滚多远!” “......” 随着天津最后一场戏份拍摄完毕,a组转战珠海。 在剧组赶往珠海的同时,外界关于《毒战》的讨论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徐容受伤半个月后,多家媒体同时报道,《毒战》在拍外景戏时,剧组的主演徐容和杜其峰发生争执,互爆粗口。 紧随其后,海润影业的老板刘燕名火速飞往天津平息矛盾。 尽管《毒战》剧组第一时间辟谣:没有发生争吵,只是创作分歧。 可是没人相信,因为在这个大瓜暴出来之前,已经有媒体报道杜其峰将孙洪雷骂哭的新闻。 时隔半个月后,《毒战》再一次走入大众的视野。 谁也想不到,两个月前还相互吹捧的二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 在外界热议《毒战》内讧的同时,孙洪雷看着一大箱冰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要拍的是他为了博取黎树昌的信任,和对方比拼吃药的后泡冰水浴的一场戏。 “等会儿你要把自己完全泡进去。” “不露头吗?” “不露头。” 见孙洪雷身上面露难色,徐容拍了拍盛放冰块的箱子,道:“这是假的,五块钱一颗,我专门让人从魔都运过来的,你看,快递单还没撕掉呢。” 孙洪雷吐了口气,颇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谢谢啦。” 徐容摆了摆手,道:“客气什么。” 杜其峰好奇走到盛放冰块的箱子前,就要伸手去摸,却被徐容一把拦住了。 “你干嘛?” “真是魔都运过来的?” 杜其峰其实挺纳闷,因为他记得准备的是真冰块,可是看着上边的快递单,又不像假的。 “真的,五块一颗,以后还可以继续用。”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杜其峰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后走回了导演监。 “预备。” “a。” 孙洪雷躺进浴缸的一刹那,感受着刺骨的冰水,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尽管心里已经招呼起徐容和杜其峰八辈祖宗,可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闭着气把自己连头到脚的闷进了刺骨的冰水当中。 “cut。” 徐容带头鼓起了掌,同时不忘竖起大拇指,道:“红雷哥演的真好。” 杜其峰从监视器后走了出来,好奇地把手伸进了浴缸,但是又极快地缩了回来,也跟着拍起了手,道:“红雷,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就凭这场戏,你一定会被观众记住,演的真的是太好了。” 大多数人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也跟着拍起了手,一旁刚进组的甘亭亭望着这一幕嘴角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刚才徐容和李洸洁几个人猫在角落里贴快递单的时候,她注意到了。 视线一转,发现徐容瞪着自己,她忙收起了笑意,跟着拍起了手,她虽然通过《水浒传》的潘金莲一角在内地影视圈崭露头角,但是跟徐容这种大腕儿差距仍然很远。 “是啊,红雷哥演的真好,真好。” 孙洪雷听着周围掌声、赞誉,以及周围递过来的毛巾和着急忙慌的关切,给气的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么搞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第七十四章 绕梁 孙洪雷换了身衣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镜头前,准备拍摄下一场戏。 望着屈膝跪在地上准备的徐容,他的语气带了点埋怨:“徐容,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徐容也没隐瞒,仰着的脑袋稍微点了下,道:“你上午吸药粉的那场戏,很精彩。” 从孙洪雷的表演当中,徐容可以确定孙洪雷肯定见过甚至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据孙洪雷自己上午的说法,那是他跑去戒毒所学来的,可是去戒毒所观察其中关押的瘾君子毒瘾发作的不止孙洪雷一个。 徐容也去了。 可是到底怎么吸,吸后又是什么样的反应,这是他的知识盲区。 但孙洪雷对此似乎非常熟悉,演起来也没有一点畏缩,瞧着相当自信。 当时,他脑海当中曾生出过一道极为诡异的念头:张国锋因为参演《潜伏》被抓,孙洪雷会不会因为参演《毒战》被捕? 不过从面色和体格上看,孙洪雷又不像有特殊嗜好的人。 不过要是回头孙洪雷真被抓了,徐容也一点不觉得奇怪,同行都有一套自我排解压力的方法,有的人忙完一阵喜欢出国旅游放松,有的人喜欢于深夜倾听女孩称呼“领导”,有的则热衷于和朋友一起滥用药物。 但孙洪雷到底采取哪一种放松方式都和他无关,他关注的是《毒战》能不能拍好。 孙洪雷上午演的非常精彩,对于没有见过滥用药物的广大观众而言,既可以满足猎奇心理,也能起到警示的作用,如此精彩的一场戏,不应该出现任何的瑕疵,而如果提前知道泡冰水用的冰是真的,孙洪雷潜意识当中就会做好心理预期,在反应上也会失真。 也正是因此,他拒绝了李洸洁提议的提前给孙洪雷打声招呼的建议,并且特地找了一张快递单贴了上去,就是为了放松孙洪雷的戒备。 孙洪雷迷惑地瞧了徐容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勉强挤出了点笑容:“谢谢。” 自开机那天起,他就深刻感受到了自身和徐容的差距,并非纯粹技术上的鸿沟,而是对成功的热切渴望。 徐容那种在电影市场证明自身的强烈企图,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对待态度恶劣的王晖,他也只是敲打、妥协,而非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 而且一直以来,徐容总是给他有一种感觉,似乎他就立在悬崖边,哪怕一阵稍微强烈的风吹来,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他不能理解徐容为什么要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作为最年轻的大满贯视帝,当今影视行业顶级男演员,徐容这辈子已经衣食无忧。 电影市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不能理解,对于电影,他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当然,也是因为一部《战国》已经将他的票房号召力消耗的干干净净。 孙洪雷犹豫了下,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其实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对电影的态度,是不是过于严谨了?这又不是话剧。”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说吧,正常情况下我的理解是,话剧是‘演点什么’,而电影是“别演什么”,电影贯彻的是导演的艺术理念,逻辑体系的也是导演的逻辑体系,我们的表演只是挂在电影上,也不需要去统观全剧,因为导演通过剪辑就可以表达他想要的效果,当然,尽管在电影中,我们也一样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但这样的理解会被剪辑的支离破碎。” “同样是在正常情况下,在话剧表演,我们必须整体的去看角色,前后的逻辑衔接非常重要,人物也必须有一条统一的行动线,可以说,在戏剧演出当中,每一个演员,都是导演。” 孙洪雷不住地点着头,他感觉徐容说的太贴切了,道:“那电视剧呢?” “电视剧表演介于电影和戏剧之间,但我认为我们在电视剧里还是要‘演点什么’的,因为遥控器在观众手里,他要是看的不乐意,马上就会换台,所以为了留住观众,我们多少也要演点什么。” 孙洪雷有点没明白徐容的意思,既然话剧是演员的艺术,电影是导演的艺术,那你还这么较真干嘛? 他知道徐容是为了戏好,但是他不能理解徐容对于细节的偏执,因为徐容在意的很多细节,杜其峰多数时候都不会在意。 就在此时,孙洪雷瞥见场记绕了一圈,从徐容身后经过,绕到了他一侧,站好了位置,准备打板,孙洪雷愣了下,笑着道:“你......” 后边的话,他没说出口,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站位,又瞧了瞧徐容跪着的位置。 在他跪的正前方的方向,没有一个人,即使有人要经过,也会如同场记一般,刻意避开站在徐容正前方,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在潜意识的驱使下,他站在了一侧。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理解了徐容偏执的根源。 徐容因其资方代表的身份,分割了一部分制片人和监制的权力,于他自身而言,话剧、电视剧、电影其实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徐容也注意到了场记的动作,也注意到了孙洪雷的疑惑和释然,在这短暂的片刻当中,他不由的想起了靳芳芳。 他很欣赏靳芳芳,她身上有很多良好的习惯,比如做事认真,而且还有绝大多数女人都不具备的魄力和远见。 这也是他愿意靳芳芳和自己并肩前行的原因,彼此合作,能够让彼此向变得更好,至少从他的角度而言是如此。 而此时靳芳芳坐在办公室当中,轻轻地捏着眉心,思考着遇到的难题,可是似乎年纪上来了,她已经不能像过去一般迅速集中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感觉有点精力不济,马上就要过年,而她已经31岁,还是单身。 她已然能够预想回家之后父母会怎么唠叨自己。 以前没觉的,可是最近一年,尤其是徐容确定要和张晓斐结婚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工作一无所有。 也是在那段时间,她想起了许晴,她似乎领养了一个孩子,一个长的和徐容一样,皮肤都有点黑的女孩。 她不想领养,尽管知道十月怀胎十分辛苦,但她总觉得这是塑造母子关系所必备的过程。 前一阵子,她去一趟国外,咨询了下申请优质精子具体情况,国内不允许单身女性申请精子。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 她这么想着,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毒战》剧组的内讧,在网络上掀起了热烈讨论和争议的同时,一部分网友也开始关注起《毒战》这部戏本身。 它到底是部什么类型的电影,又讲述了什么故事? 为什么导致两个月前还相互吹捧的徐容和杜其峰撕破脸皮? 尽管《毒战》剧组、海润影业以及徐容工作室都迅速澄清两人争吵是工作分歧、正常的关于创作的讨论,但是媒体偷拍来的稍微有点模湖的录像是做不了假的。 徐容和杜其峰一定发生了矛盾。 为了回应网友的好奇,海润影业和徐容工作室在澄清之后立刻发布《毒战》的宣传海报。 纯黑底色的海报当中,身穿制式服装的孙洪雷如临大敌一般站在海报的左侧,双手握枪做出射击的姿势,枪口直指海报右侧双手高高举起的徐容的后脑勺。 但是徐容露出的半边侧脸上,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从海报来看,徐容这次终于圆梦出演反派,但是两人的神情却又隐喻了另外一种可能,孙洪雷紧张的姿态以及徐容嘴角的弧度,似乎证明徐容在握着一把无形的枪对准了孙洪雷。 在两人头顶,“人心比毒更毒”的黑底白字的宣传标语高悬其上。 可是富有哲理的宣传口号却并未取得预期的爆炸性效果。 媒体不买账,尤其是过去习惯了为徐容摇旗呐喊的主流媒体,一个个全部偃旗息鼓。 靳芳芳明白原因,《毒战》最大的腕儿是徐容,可是徐容却好死不死的演了一个反派,于演员而言,这的确过瘾、刺激而且还富有挑战性,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按照香港电影一贯的风格,无论所谓的正派还是反派,都是无视法律的亡命之徒。 海报已经初见端倪,出演人民卫士的孙洪雷如履薄冰的姿态,和晏然自若的徐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人相信,已经是海润股东的徐容会给孙洪雷作配角。 主流媒体不吭声,二流、三流媒体也不傻,眼瞅着官媒对于《毒战》只字不提,一个个只讨论八卦,通篇不见“毒”和“战”的字眼。 这一点是靳芳芳没有预料到的,香港导演来内地之后水土不服是普遍现象,而其中比较关键的一点是把握不住审核的尺度,很多剧本送审退回来修改的意见比卖点还多,也许各大主流媒体已经对《毒战》判了死刑。 可是她根本没看过《毒战》剧本,对于《毒战》到底是部什么样的作品,她同样两眼一抹黑。 只犹豫了片刻,她拨通了徐容的电话。 “喂,芳芳姐。”手机那边传来了王亚芹的声音。 “等徐容不忙了,你让他和杜其峰一起想一条新的宣传语。” 王亚芹呆愣了一瞬,忙道:“你等一下。” 她一边侧头夹着手机,一边从包里掏出了个小本本,翻开了念道:“徐老师说如果主流媒体不报道的话,就把宣传标语改成‘他们用肩膀扛起责任,用生命守护平安,用坚守诠释担当,越是危险越是向前,《毒战》,致敬中国人民卫士!’” 靳芳芳“刷刷刷”地记下了,再对比“人心比毒更毒!”的宣传口号,眉梢无声地上扬了一下。 “芳芳姐,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嗯。” “他们用肩膀扛起责任,用生命守护平安,用坚守诠释担当,越是危险越是向前,《毒战》,致敬中国人民卫士!” 靳芳芳轻轻地吐了口气,感叹道:“人心确实比毒更毒。” 随着新的通稿发出,《毒战》因高度契合主旋律的作品特性,尤其是作为合拍片当中少见的致敬中国人民卫士的题材,迅速被各大主流媒体转载报道。 而随着《毒战》的热度持续走高,正面和负面影响都开始逐渐显现。 最显着的变化是片场探班的媒体开始变多,有的甚至全天候猫在片场周围,等待着徐容和杜其峰再次爆发冲突。 换源app】 其次则是观众开始关注《毒战》的剧情梗概,则是徐容和孙洪雷的颠覆性角色,在绝大多数观众的印象当中,孙洪雷更擅长刻画的是“这瓜保熟吗?”之类的江湖大哥,而对徐容记忆犹新的,则是“我心向党国!”、“下班,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一类的典型正正面人物。 可是这次,孙洪雷演了一名人民卫士,而徐容似乎则是个犯罪分子。 仅仅六个月之前,徐容还曾在《建党伟业》当中出演过伟大领袖,这个角色跨度,和以往相比也着实大了一些。 但是因为徐容过去的成绩过于耀眼,观众并没有因为徐容出演反面角色而减少期待,哪怕出现了主创之间的矛盾,而媒体因为看不出真假,为了避免被打脸,也尽可能以客观、理性的态度报道。 报道杜其峰和徐容的矛盾,是为了销量,但是断言《毒战》现在会大卖或者扑街,没有利益的情况下,那就是纯粹的傻。 被媒体在片场周围蹲了一天之后,晚上,杜其峰召集全体演职人员会议,宣布了两项重要决定: 第一,未经剧组允许,剧组内的任何人不得向媒体透露和剧组有关的一切事项。 第二:在戏份杀青之前,所有人的手机交由剧组保管。 杜其峰的要求针对的是整个剧组,第一条大家都能接受,因为除了徐容、孙洪雷寥寥几人,也没有媒体愿意采访。 可是手机交由剧组保管这一要求,却是绝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的,在杜其峰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甘亭亭当即举起了手,问道:“导演,我有一个疑问,是白天拍戏的时候收手机,还是只要在剧组内,手机就必须上交?” “只要在剧组,手机就必须上交。” “嗡。” 会议室内突然想起一片不满的嘈杂,徐容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不乐意的多是内地的艺人。 “安静!” 杜其峰的呵斥,并没有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下意识地,他看向了徐容。 徐容咳嗽了两声,轻声道:“现在正在开会,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随着他说到“开会”,整个会议室内鸦鹊无声,似乎几秒钟之前的“嗡嗡声”只是幻觉。 “剧组有剧组的考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当然,如果有人有特殊情况,杜导也会尊重大家的需要。” 王紫萱当即举起了手,道:“徐老师,我不能接受,我...” 第七十五章 一日 “徐老师,我不能接受,我” 徐容没等王紫萱说完,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财务负责人王娟,道:“王老师,把王紫萱的酬劳给她结一下。” “徐老师,对不起,我没.”王紫萱呆愣了一刹那,慌忙解释道。 徐容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出食指指着会议室的大门,不容置疑地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开除了,现在是我们剧组的内部会议,请你出去。” 王紫萱白皙的鹅蛋上涌上一抹酡红,似乎被徐容的冷漠给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辩解着:“徐老师我.” “请伱出去,立刻。”徐容声调稍微上扬的的声音再次在会议室响彻。 会议室内的人全都愣愣地瞧着徐容,这特么翻脸比翻书快多了。 几秒钟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会尊重大家的需要吗? 坐在徐容旁边的杜其峰慢慢回过味儿来,刚才徐容说的是“如果有人有特殊情况,杜导也会尊重大家的需要。”,从来没都没有说他姓徐的会尊重。 和王紫萱手牵手的文永珊早已迅速地从王紫萱的手中抽出了手,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无疑眼下不能再和王紫萱走的太近了。 她最近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据说剧组不少人都投身到了徐容的工作室,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不少人”到底是一个、十个又或者二十个,她不得而知,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些传闻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照常,一个内地人在合拍剧组如此强势,早就被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可是眼下没有一个人吭声。 望着王紫萱周围形成的真空地带,会议室内鸦鹊无声,尽管名义上,徐容只是男二,但是没人怀疑他是否将剧组内任何一个人开除的权力。 更让人感到胆寒的是,王紫萱是一般人吗? 虽说游乃海一直宣称要给王紫萱专门写一场露脸的戏,但直到如今,那场戏还没能写出来,但“小姨子”的超然地位,又使得没有任何人敢当她不存在。 王紫萱脸色迷惘望着左右,眼睛和嘴巴缓缓长大,似乎不敢相信人情竟然冷漠到了如此地步。 徐容只是宣布了开除的决定,这些人就跟躲瘟疫似的躲着自己?! 徐容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文永珊等人的行为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值得苛责的,可是紫萱的演技实在太差劲了,这个时候怎么也得挤出两滴眼泪出来啊。 杀鸡儆猴,鸡临死之前悲鸣的要是不够凄惨悲恸,猴子又怎么会心生恐惧? 之所以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也是不得已为之,徐容太了解聚光灯的坏处了,尤其是对于绝大多数尚未成名的年轻人而言更是猛烈无比的毒药,当年拍《亮剑》那会儿,团长为了在媒体前出风头,差点没把自己玩嗝屁了,得亏当时他反应快一点拽了一把,不然恐怕当初那一摔,直接断送两位中国顶级男演员的演艺生涯。 等王紫萱落寞地离开了会议室,徐容转过头,示意杜其峰继续。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既然没意见,那给大家一个小时的时间,各自把要打的电话都打了,手机关机之后送进我房间,以后要是有紧急事,可以通过剧组的电话联系。”杜其峰的语气稍微顿了下,不太放心地叮嘱道,“另外,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在意外界的议论,无论好的也好,不好的也罢,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全心全意的把戏拍完,然后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散会之后,徐容和杜琪峰先后离场。 李洸洁和孙洪雷对视了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了一句,道:“也不知道值不值?” “这么大的阵仗,徐容这下可是把人得罪惨了。” 孙洪雷笑了下,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高雲翔奇怪地道:“李哥,徐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让咱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咱们的戏份马上就要杀青啦。” 李洸洁闻言,诧异地瞧了高雲翔一眼,轻笑了一声,径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的确不比徐容,但这几年他也主演了《杀虎口》、《杜拉拉升职记》大热电视剧,成功跻身一线艺人行列,怎么做事,不需要一个新人来教。 高雲翔自然看出了李洸洁笑容中的不屑,可是他不明白,自己没招谁惹谁吧? 孙洪雷看着神情委屈的高雲翔,并没有出言安慰,因为某些原因,高雲翔似乎产生了一些误会,一种他们吃了许多苦、熬了许多年的才不会产生的误会。 他与李洸洁一样,选择了转身离开。 高雲翔愕然地望着离去的李洸洁和孙洪雷,如同冬日下荒野里的老树,僵立在走廊当中,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屈辱。 对徐容有意见,有本事冲着他去啊,可是当人面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有什么可显摆的? “雲翔,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高雲翔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扭过头见徐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怎么回事跟傻了似的,站在这干嘛呢?” “徐哥,没事儿,没事儿。” 徐容本来想去王紫萱的房间,帮她收拾收拾东西,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演出能够成功王紫萱都立了大功。 只是远远的瞅见高雲翔伫立在走廊当中,跟傻了似的,从高雲翔发呆时的神情以及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他隐约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一种被忽视才会有的不满、愤懑、恼怒而又无能为力的复杂情绪。 类似的被忽略的感受,他也经历过很多次,可是这种委屈是绝大多数成年人都躲不开的,道:“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好。” 第二天早上约摸十点钟,望见徐容来到片场,杜其峰愣了下,问道:“今天没你的戏啊,你怎么跑来了?” 徐容也没藏着掖着,指了指站在杜其峰身后的李亘,道:“我怕这家伙人来心没来,过来瞅瞅。” 李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杜其峰闻言,颇为感慨地道:“这人啊要是不乐意干什么事儿,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顶用。” “谁说的,这不就顶用啦?!” “哈哈哈。” 俩人笑着,望着镜头前的钟汗良和李洸洁,杜其峰问道:“你看他们俩怎么样?” “挺好的。” 杜其峰听他接的那么顺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道:“你知道我问的是哪方面吗?” “噢,哪方面?” “业务水平。” 徐容沉吟了一瞬,将皮球转手抛给了李亘,道:“李亘,说说你的想法?” 杜其峰也来了点兴趣,他看得出徐容对李亘的栽培之心,哪怕亲哥也未必能比徐容做的更耐心,而且他听说这个叫李亘的年轻人还是李雪建的儿子。 李亘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当即道:“我感觉他们俩演的都挺好的,都能达到导演的要求,不过,感觉李哥演的更好一点。” 杜其峰紧接着问道:“那比徐容和孙洪雷呢?” “感觉他们俩跟洪雷哥还有我哥都差一点。” “哈哈哈。” 杜其峰笑着,转过了头,点评道:“你这老弟是块好材料,但是距离掌机,一是差了点火候,二是差了点眼光。” “嗯?”李亘愣了下,“差点火候和眼光?” 杜其峰笑着,道:“你现在指望着你哥吃饭,这么说吧,就是你亲爹来,也得比你哥差点,不然啊,等分钱的时候人家能拿十万,你顶天也就拿一万。” 李亘脸上的表情僵了下,那么假的话,以徐容的聪明,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啊? 但是杜其峰说的又是事实,今年的年终奖王亚芹拿了十八万,可是他愣是一分没摸着。 杜其峰压根没注意到李亘乍然低落的情绪,道:“你差的火候就差在这点,当导演,脸皮得够厚,不厚你管不了人,至于差了点眼光,你哥比我专业。” 徐容接过了李亘反应过来后,递过来的水杯,笑着道:“你别听他瞎掰扯,什么差点火候,他唬你呢,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脚踏实地,是本本分分。” 这话要是李雪建对自己说,他尽管不乐意,可是仍会耐心地听着,但是徐容对自己说,他总觉的过于诡异,可是又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小声地嘀咕道:“可是我感觉你在唬我。” “哈哈哈。” “哥,差点眼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笑完了,李亘好奇地追问道,这关系着他未来能不能挣大钱、娶美女。 徐容解释道:“你要当导演不一定要懂表演,但是一定要会看戏,在我的理解当中,表演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典型的以童星为代表,他们的感情真挚,演的往往比成年人还要好看,但是他们真的理解人物的喜怒哀乐吗?我认为肯定不是,他们只是用他们自身的情感替代了人物的情感,从技术的角度而言,每一个孩子,都是方法派的大师,当然,我想给你说的不是这些。” “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很快就会脱离第一个阶段,进入第二个阶段,这个阶段的演员掌握一定的表演技术,甚至能够掌握的全部技术,可以说是纯技术阶段。” “到了这个阶段,无论是哭还是笑,都能演的非常好,该哭的时候立刻就能哭,该收的时候点到为止,技术非常全面,演的也没有错,但是你看着总感觉不对,他哭的时候你没感觉难受,他笑的时候你也感觉不到开心。” “这是什么原因?”李亘疑惑地问道。 杜其峰也认真地听着,香港演员绝大多数都非科班出身,并不算擅长理论,当然也有一些买了一套《斯氏全集》或者《演员的自我修养》自学的,但是表演作为一门技术,没人手把手的教,其中的关窍根本不是自学就能学得来的,哪怕斯氏的学生,对于斯氏的理论还会产生分歧,更遑论看译本再自行理解。 “其实很简单,一个演员一旦踏入这个阶段,就会逐渐形成一种自信,导演要我哭我立刻就能哭,导演要我笑我马上就能笑,所有的表情都能用对,人物完成的特别好,很难不自信,也很难在表演的过程中不去享受自己的演技,而且百分之八十的演员都停留在这个层次,只不过有一些演员的技术精湛一些,有一些相对没那么全面、娴熟,当然,也有一些过分的,会不断提取自己的‘表情包’演戏,每一种心情、感受,他都有自己的固定模板,需要的时候直接拿过来就能用。”徐容说着,瞥了一眼钟汗良。 “但是这一行,最根本的还是情感,比方说哭,眼泪到底是靠技术流出来的,还是靠真情实感流出来的,你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甚至很多时候你都不需要看,用你的耳朵就能听的出来。” “听出来?”李亘不解地问道。 “怎么听?”杜其峰同样稍微有点疑惑。 “听演员哭的声音自己有没有难受的感觉,真哭和假哭终归是不一样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哭戏于一个演员而言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简单是因为如果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演员,说它难,是因为你哭的时候,你得让观众感同身受,甚至你不哭的时候,得让观众哭,所以我才说,哭戏又是最难的。” 杜其峰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问道:“不哭的时候,让观众哭,是不是你说的第三阶段。” “对。” 李亘地视线扫过片场,转了一圈之后,又收了回来,问道:“哥,那你觉得,咱们组里的演员,都是有谁在第三阶段啊?” 徐容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 杜其峰从徐容的沉默当中了解到了答案,笑着道:“刚才你说百分之八十的演员都处在第二阶段,意思是百分之二十的人都处在第三阶段了?” “杜导是不是忘了还有第一阶段?” “处在第一阶段的,大概多少?” “百分之十九左右吧。” 从100年前爆炸的巨轮中穿越到2015年,海上钢琴师被迫站在自己极为恐惧的大陆后,无奈只能以中国留学生傅调的身份,换一个活法。 从爵士天才,到古典之王,再到配乐大爹。 这一次,他在音乐之上,将无所不能。 纯粹钢琴文,从肖赛开始。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二日 “百分之十九左右吧。” 徐容经过审慎的思考后,给出了相对保守的答桉。 他的说法并非狂妄,国内表演界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相对矛盾的状态,做理论研究时过度强调不同学派之间的差异,但是在实际教学和实践过程中,却又过度不重视派别之分,而以实用为主,简而言之就是怎么好用怎么来。 但是表演或者演技作为一门技术,和其他技术一样,同样是没有捷径可走,体验引入了情绪记忆、情绪替代等降低门槛的做法,也势必导致演员更加专注于技术,而忽略生活的观察、积累。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九成九的演员在读剧本时,都会下意识地去找重音,某句台词后边标注着(愤怒地),那么演员一定要找到“愤怒地”的落脚点。 但实质上每一个人的表达方式是不同的,一句台词,有的人起的高一点,有的人起的低一点,而又因为各自材料的不同,其起承转合、逻辑顿歇也会存在细微的差别,但情感选择的往往是最适合自身的表达方式。 纯粹的技术保证了“完成”和“正确”,可是艺术是不能通过“正确”和“完成”来衡量的。 徐容记得《夜店》有这么一句台词:绅士出身像害天花病似的......就是病好了以后,满脸的疤总是去不掉的。 其性质,和生活阅历的作用相当,经历过面朝黄土背朝天,体验过为几毛钱苦苦挣扎的日子,才能体会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角色的心路历程。 但是对于很多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演员而言,也许他们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刻,就是父母缺席了自己的成人礼。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既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那么情绪替代必然存在偏差。 提取表情包演戏,虽然共情力上差一点,但是相比之下,体验一是难度太高,其次是代价过于高昂。 如他体验蔡添明这个角色,首先是用了关系,不管怎么说,都是欠了人人情,其次,如果赶一赶,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再拍一部戏了。 一进一出,以金钱衡量,三四千万就打了水漂。 可每个人的价值观总是不同的,也就导致了选择必然不会趋向于一致。 伴随着外界的关注和争议,《毒战》的拍摄渐渐步入尾声。 片场边,来探班的黄小明望着忙碌的剧组,以及周围被堵在棚外的媒体、粉丝、路人,语气颇为诧异地道:“你们剧组,看着挺和谐的啊?” 经过靳芳芳一系列花里胡哨的操作,《毒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观众面前。 也许在绝大多数观众心里早已形成一种观念,《毒战》剧组真的有毒。 自徐容“重伤不治”的爆炸性新闻之后,剧组先后爆出徐容和杜其峰吵架、杜其峰将孙洪雷骂哭、黄弈和某位背景深厚的女演员现场互抽耳光等爆炸性新闻,而每一篇消息,都极大满足观众强烈的猎奇心理。 因为在过去,观众乃至于影迷对于徐容的了解,仅限于他们能够了解的内容,对于徐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甚至他到底戴不戴眼镜,一直以来都是个谜。 而且随着《毒战》的内幕越曝越多,观众和媒体渐渐发觉了点不对,《毒战》剧组的狗血事件,每剥开一层,才会发现,故事原来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各种反转、真相、事实层出不穷,其精彩与狗血程度,简直不亚于如今盛行的妈婆剧。 而靳芳芳确实也兑现了她当初的诺言,将《毒战》的宣传导演成了一部电视连续剧,以至于很多观众都在翘首以盼后续事件的发展。 而大量媒体、路人以及来自全国各地影迷的围观,导致剧组拍摄的节奏也不得不稍微调整。 在热度高的时间里尽可能室内戏,而热度下去了再去拍外景戏。 黄小明说的,是最近外界传的纷纷扬扬的徐容和以杜其峰、谢霆峰为代表的香港影视人之间的“恩怨”,尽管双方的经纪人都在第一时间进行澄清,纷纷称赞对方是彼此欣赏的喜欢的艺人,但一篇篇调理分明并且有图有真相的报道,又让双方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在媒体的报道当中,徐容已经被杜其峰彻底孤立,甚至遭遇了冷暴力,而杜其峰之所以对徐容意见很大,经过媒体层层挖掘,还要追朔徐容和谢霆峰之间的一桩早年恩怨。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徐容和谢霆锋作为内地和香港影视圈80一代的领军人,按说不应当也确实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但经过媒体和“人心网友”的通力合作,发现两人还确实发生过交集。 几年前,《新三国》筹备时谢霆锋是最先确定的几个主要演员之一,并且出演戏份较多的吕布一角,但随着高熙熙走马上任,吕布的演员人选立刻变成了徐容。 尽管最终徐容先后被何闰东、张搏替掉,但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而且据港媒报道,《毒战》当初选角时,徐容和谢霆锋同样展开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和几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徐容最终笑到了最后。 但是出身香港的导演杜其峰内心是抗拒的,两人的矛盾,从徐容确定出演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 看似没有任何交集的二人,实际上早已经打的脑浆子流了一地! 对于外界的传闻,黄小明还是比较相信的,很早之前聊八卦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徐容对港台艺人抱有非常大的成见,甚至有一次酒后发出过“港台艺人在内地的一切收入,80%必须在内地投资置业,谁不遵守,谁的思想就有问题!”的过激言论。 他今天过来探班的目的也比较简单,虽然这两年自身的地位大不如前,但在香港影视圈多少也算有几分面子,就想着给徐容站站台。 他很清楚香港影视圈的特点,早年间特爱窝里横,可自从集体北上之后,罕见的抱了团,一旦和内地发生矛盾,不管青红皂白立刻群起而攻之,跟应激反应似的。 只是到了片场之后,他才发现情况和媒体报道的似乎有点不太一样,特么的徐容在导演监后边竟然有一把专属的椅子! 那可是只有导演、监制、摄影指导或者制片人才能坐的地儿。 他不由想起了圈子里的一个笑话,徐容终于活成了他最讨厌的人,张记中。 和张记中才是剧组的主导者一样,徐容不仅仅是是《雪豹》、《永不磨灭的番号》的男一,还是实际上的监制和制片人。 而且从片场每个人说话做事以及有意无意的眼神当中,黄小明很快确认了一个事实,徐容才是这个剧组的主导者。 就像眼下他们聊天,尽管整个剧组都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在等着,杜其峰和副导演偶尔的会低头看一眼时间,但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催促。 类似的感受他也有过,就是他在自己的工作室当中的时候,他可以随意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所有人无论乐意还是不乐意,都得纵然着他。 “你先忙,我就是过来看看。”黄小明看着整个剧组的人都等着自己,笑着拿手指了指片场道,“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徐容瞧着他飘忽的视线,心中突然觉得五味陈杂,今天的黄小明和几年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那个时候他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但是如今,他的自信只剩下了一个壳子,甚至给他一种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这层壳子砸的稀碎的感觉。 对这位曾经帮过自己的同门师兄,徐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并没有咽下去,道:“小明哥,改天吧,今天晚上要上大夜。” 说着,他脸上露出点如释重负的轻松道:“估摸着再有两三天就能杀青了。” 黄小明勉强挤出点好不使自己尴尬的笑容,道:“噢,那你先忙,那你先忙,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行,你慢点。” 黄小明走了几步,徐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道:“对了,小明哥,明年你有档期没?” 黄小明听到徐容的询问,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徐容笑着,道:“我突然想起件事儿,咱们自从《上海滩》以后,就没再合作了,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把?” 黄小明愣住了,徐容如今的资源在两岸三地应当说是最好的,其在内地最强的号召力,让每一个导演在挑选演员时都必须首先考虑他,而其中戏系主任的背景,又让他具备了某种绝大多数投资方也难以比拟的先天优势。 如《毒战》这种常规情况下过不了审的题材,但是如果邀请徐容出演,便存在通融的可能。 而且他听说徐容的档期已经排到了15年,这个临时的邀约的真实原因,显然不是他所谓的想再合作一把。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总觉的嗓子眼有点发干,几年前,他也如同徐容一般意气风发,尽管没有达到徐容大满贯视帝加身的高度,但那个时候,他是无可争议的内地第一小生,可只是三五年的光景,过去那些与他称兄道弟的导演、电影公司的老板,像是都不认识了自己一般。 偶尔的,他也会埋怨徐容,就像内地很多同行一样,因为徐容本身的存在,极大地挤压了同行的生存空间,而且这家伙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么多的顶级资源,他自己根本不用,比如各大综艺、杂志、代言等等,可是因为他的存在,别人争取也争取不来。 但他其实也明白,即使没有徐容,也会有张容、李容、马容出现,归根结底,自己被观众抛弃了。 他更能明白徐容邀请的份量,那么顶级的资源,徐容想拿下一个角色,必然得付出巨大的利益,就像眼下的《毒战》的男二,哪怕他同样作为海润的股东,愣是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摸到。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好机会,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你没档期?”见黄小明没吭声,徐容不确定地问道。 “有,明年一年,什么时候有需要你喊我。” 黄小明一气给了最坚定的保证,本还想再说声“谢谢”,可是嗓子就像粘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着,我就不送你啦。” “嗯,你先忙。” 黄小明犹豫了下,却并未立刻离开,刚才要走,是因为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发现徐容和这个行业的绝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当年自己火的时候,徐容没请自己帮过忙,但是如今,自己落魄了,却是唯一伸出援手的人。 人都知道雪中送炭难能可贵,可是真遇到了事儿,总是下意识的墙倒众人推。 他将自己投资自己主演的想法暂时抛到了脑外,悄无声息地站在片场边,观察着即将开始的拍摄。 在幽暗空旷的房间内,徐容穿着橘色的囚服,安静地躺在执行床,在他一旁,有执行器械和注射泵。 黄小明隐约看猜到了要拍摄的内容,可是也因此皱起了眉头。 他不能理解,以徐容的名气和地位,为什么要挑一个反面角色,而且还是一个注定要死的反面角色。 望着不言不语的徐容,他忽地想起两人前阵子出去嗨时的一句玩笑,当时正好有一个长的相当漂亮的女艺人给徐容发了张只勉强遮盖了关键部位的半裸照,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徐老师,猫不小心按到了,能不能请你帮忙保密?” 这么明目张胆的明示,他本以为徐容总要考虑考虑,即使不考虑,也要保留下来偶尔把玩一番,可是这家伙直接了当场把人删了。 对于徐容的操作,他简直无语,于是就开玩笑他怕不是个傻子。 当时徐容的说的话,他并没有在意,可是此时,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在脑海当中,徐容哈哈笑着回了一句:“在傻子的眼里,所有的别人都是傻子。” 在黄小明看来,就像他多年前对他的评价,徐容是个疯子。 但是也许在他的眼里,自己也是个疯子,或者傻子。 第七十七章 三日 片场的空气的流动速度似乎逐渐缓慢、凝滞,以至于黄小明自某一刻开始,渐渐觉得呼吸不畅,并且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种陌生的氛围弥漫在片场当中,让他感到一种少见的陌生和疏离感。 他皱着眉头,视线在片场内流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的夹杂着点疲惫,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明显的异常,他们的神情变化着,肢体也都动作着,就像此刻站在徐容旁边戴着帽子的年轻场记正将场记板掉了个个儿。 可是诡异的是,他们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灯光的照耀下,房间内的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蜉蝣一般的粉尘清晰可见,可是一旦越出灯光笼罩的范围,空气又如同洗过一般一尘不染。 黄小明安静地伫立着,他一直想找一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不需要忙碌的环境,好好休息个把月,可是周围的人都在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这个行业竞争非常激烈,你不能休息,你必须忙起来。 他在忙一件工作的时候,身后永远有无数的工作等着自己,他也拍戏,可是最近几年,从来没有一个剧组如此安静,安静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一瞬,徐容轻轻睁开了眼睛,而场记也已经将场记板递到了镜头前。 “第四十一场三镜一次。” “a。” 随着演人民卫士的群演将他的脚固定,徐容语气急速地道: “罗华在重山卖麻古。” “独眼明韩明一直在福港、卖冰、卖k粉,还跟个菲律宾人,散货去东南亚。” 随着他的他胳膊和腿被彻底固定,他的语速更快,两颗眼珠期盼地望着旁边的人民卫士,道:“成州徐老三借着开果园,种麻黄树,大西北的麻黄素全都是他供应的。” “听说泸州有个化学教授...” 说到这徐容突然停了下来,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愣了一下,不大确定地道:“忘词了吗?” 尽管这段戏台词不少,可是他仍不觉得徐容会犯这种低端错误,一是徐容自开机以来从来没有因为忘词而导致拍摄中断,其次则是这家伙比较喜欢临时改词,因此如果真的忘词了,一般人也听不出来。 “停。”杜其峰喊了停,见徐容身上的绑带被解开,而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由挠了挠头。 “徐老师说情绪没上来,稍等一下。”对讲机当中传来了副导演罗金福刻意压着的声音。 “好。” 杜其峰愣神了一刹那后应了声,刚才他并没有感觉徐容的情绪不对,不过他也明白徐容所面对的压力。 大决战是倒数第二场戏,生生磨了一个月出头才拍完,每一个镜头都是硬磨出来的,也几乎达到了每个人所能达到的巅峰。 而眼下这场戏作为宣传“从事黑色产业害人害己”观念的重头戏,也是电影的最后一场戏,对外界关于他的演出评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所谓的影视评论人以及观众评价演员演出效果的好坏,更喜欢从某些高光瞬间为出发点,而非整体对人物的诠释,而最后时刻的某些镜头,在情绪的加持之下,更容易被加上一层情感滤镜。 此外,他同样期待徐容到底会如何演这场独角戏。 他起了身,正要点根烟,才瞥见黄小明竟然没走,眼珠转了两下,他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冲着黄小明招了招手,等黄晓明走了过来,他笑着发出了邀请道:“小明,有没有兴趣客串一把?” 黄小明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显意外地道:“当然,一直期待跟杜导合作的,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 杜其峰听得出黄小明话里的暗示,可是他并没有跟黄小明合作的打算,一来他实在捉摸不透黄小明的业务水平,二来,黄小明缺少徐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 一种能够决定影片能否过审的气质! 黄小明换上了白大褂,戴上副眼镜,出演为蔡添明执刑的医生。 “第四十一场三镜二次。” “a。” “罗华在重山卖麻古。” 尽管是背对着徐容,可是词一出来,黄小明就愣神了一刹那,尽管同处一个行当,并且平时私下经常来往,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看过徐容的戏。 严格说来,他们一共合作过两次,第一次是六年前的《新上海滩》,第二次则是前年的《建党伟业》,但是《建党伟业》拍的实在太过匆忙,而且当时熟人太多,招呼都打不过来,更遑论关心这些。 时隔多年,再一次近距离和徐容搭戏,他竟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徐容的台词说的很快,可是就像一个说谎的孩子似的,他的声音却在发颤。 尽管还在拍摄,可是他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六年过去,徐容一开口,就让他生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独眼明韩明一直在福港、卖冰、卖k粉,还跟个菲律宾人,散货去东南亚。” 听到这句后,黄小明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刚才上场前,杜其峰曾嘱咐过:“不要做任何表情,记住,不要做任何表情。” 可是内心当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徐容的语速越来越快,两句话之间根本没有换气,但是相反的是,他的气息的颤抖的幅度却越来越大,而且每一字却又极为清晰,没有半点含湖。 近乎肆无忌惮地展示着气声和吐字归音方面的坚实基本功和令人羡慕的材料。 只是一句话说完,徐容再次极为突兀的没了声音。 过了两秒钟,黄晓明怕万一,并没有立刻没转身,却听到身后的徐容低声说道:“重新来吧。” ...... “第四十一场三镜三次。” ...... “第四十一场三镜四次。” ...... “第四十一场三镜八次。” ...... 黄小明望着躺在执行床上的徐容,呼吸着被刺眼的灯光过滤过的夹杂着异常难闻气味的空气,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 他不是没拍过电影,但是拍的这么慢,ng那么多次的电影,他只从传闻当中听说过。 可是整个《毒战》剧组没一个人感到奇怪,似乎类似的一幕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而且重拍的要求,都是徐容提出来的。 着实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对于徐容他还算了解,很疯,但是绝不像今天这么诡异,一个镜头已经重复拍了八次,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受到打击的模样,反而愈挫愈勇,似乎他很明确的知道最完美的呈现形式。 过了一会儿,徐容冲着杜其峰招了招手,示意先停下,而他自己则躺在执行床上,如同一台机械一般,机械的运行着他的台词、肢体动作。 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片场内绝大多数人都愕然地望着这一切,今天的徐容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 一条戏拍四五次是剧组的普遍现象,拍七八次也不罕见,但是发生在徐容身上的次数真的不多。 杜其峰隐约猜到了点徐容的想法,恰巧此时李亘将一根烟递到了他跟前,他刚接过,“啪”的一声,一朵活泼的小火苗跳跃而出,他点着了,抽了一口,一遍吐着烟,一边问道:“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李亘将打火机收了,道:“装逼给黄小明看呗,瞅瞅,咱们同一个老师教的,看看你,再瞅瞅咱。” 杜其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这么认为的。 反正从他的角度看,这场戏其实根本没有重拍的那么多次的必要,因为徐容每一次都把死前的挣扎展示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那种因为紧张而发抖的声线,几乎是人恐惧之下的真实写照。 而此时,文永珊望着徐容扣上的扣子,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珠海的戏拍完之后,他们还要赶去云南拍另外一个结局,八年之后,再次抓捕蔡添明失败的结局。 先前杜其峰讲戏时,她其实抱有蛮大的期待,因为她听到杜其峰说“这种自律非常贴合蔡添明这个角色”,她能够猜得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确实想看看。 徐容从未对她爱搭不理,但也没有过于亲近,她每一次跟他打招呼,他都会回以微笑,她送一次礼物,他会立刻让他的助理回赠一件价值在两倍以上的礼物。 可是他太忙了,忙的以至于忽略了她的存在。 以前她听不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是什么意思,可是如今,她明白了。 年轻、有钱、有资源,这样一个钻石王老五,她真的不知道放过这个还能不能找到第二个。 而且徐容和那些商人不同,作为艺人和党员,他更顾忌自己的名声和生活作风。 当然,诸多条件当中,她最看重的是他“有钱”的属性,两岸三地吸金能力仅次于成龙的男艺人,考虑其职业生涯相较于成龙才刚刚开始,其未来的财富积累恐怕很难不达到百亿,甚至也许其眼下已经达到了十亿。 女人,奋斗了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个稳定吗? 至于对徐容的身材,她其实并没有抱有太高的奢望,事实也如她所想,黄晓明解开徐容的扣子之后,并没有他想象的虬结的肌肉。 但是随着拍摄进行,她却发现自己想差了,当徐容的情绪逐渐激昂,他腹部的和胸部的肌肉开始显现。 这一刻,她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所谓的女神,不过是给粉丝喊的,而要拿下徐容,必须学习香港影视行业过去的那些所谓的女神,舍弃自己的尊严,甚至施展一些肮脏的手段,逼着他把自己娶进门。 而此时,再次将徐容的扣子扣上的黄小明脑海当中突然闪现出几年前的某个场景。 “你到底在干什么?” “想着怎么红呗,李老师演技好,我想跟他学两手,光看看不明白,你也知道,表达都有过程的,他要是不说,我光琢磨得费半天劲儿。” “你想多了,红不是那么容易红的,也不是你这么个红法,你要是真想红,首先得签一家靠谱的经纪公司,然后通过宣传、推广,增加曝光度,再去接大投资、大制作,那才是红的正路,靠演技,你知道得多少年吗?” 红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也是最容易复制的。 一种女人只要存在就会一直长盛不衰的方式,但是也是一种对业务能力要求最低的,最容易被人替代的方式。 此时,他才明白徐容当初所谓的“想红的时间长一点”的深刻含义。 自己的替代性太高了,就像馒头,观众可以用包子、面条、米饭进行替代。 但是徐容的业务水平却导致了他本身的稀缺性,就像盐。 但他仍不明白,徐容总是不断要求重复拍摄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徐容的重复并非漫无目的的尝试,而是在验证前人的一种说法。 早年间,于是之为了演程疯子,曾去满清的遗老遗少喜欢聚集的茶馆体验生活,由此观察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儿,茶馆当中的每个人相互见了面,都会先半鞠躬请安、作揖,而后寒暄半天。 最终,他认为这些满清的遗老遗少是以此缅怀早已化为尘土的大清。 此后他便致力于把这个动作融入到表演当中。 导演焦菊隐发现之后,告诉他:你要把那个典型的外形动作,孤立的练习,练习,不断的练习,在反复的模彷中,你体会到那个人当时所以那样做的内在动机,也就是他的思想情感,然后在排演场里,要忘记那个动作,只要你的情绪掌握对了,那个动作就会自然的出来了。 于是之于是照办,经过他大量的练习,他开始注意到过去不曾了解的细节,那些人在请安作揖的同时,其实并不看对方,过去他同样以为这是出于礼貌,可是经过大量的重复练习之后,他才意识到,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过去和现实的落差,让他们逃进了自己的精神避难所,可是他们内心当中仍固执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因此也就固执的保留着请安、作揖的习惯,来表示自己有礼貌、有教养,而非出于对对方的尊重。 就像如今的很多香港影视从业人员,故意保留着某些古怪、被人称作个性、率真的习惯。 在路上 今天回家,还没到。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在路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头疼 头疼的厉害,还有点发烧,再请一天假。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头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杀青 大多数时候,徐容脑子里总是在思考各种各样正常的或者奇怪的问题。 比如怎么既好又快的赚钱。 可是想来想去,除了刑法不允许的,就只剩下一条门道,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到极致,做到常人只能仰望。 有的职业收入天花板相当低,往往仅能勉强生活,比如演员,但是有的职业的上限却相当高,比如影视公司老板。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儿,徐容很清楚自己没有当老板的本事,因此哪怕工作室被靳芳芳搞的风生水起,也阻挡不了他置业、置业、再置业的决心。 说起来,这还是当年黄小明师兄随口给出的一个折衷建议。 买房最初,他抱着的也并非赚钱的打算,当初在sjs买房只是想在京城置办个落脚的地方,可是尝到了甜头之后,凭借自身的潜力和小张同学父母的帮助,林林总总的凑了两千万,而这两千万五年之后变成了一个亿,相比于那些年收益率3000%的私募自然没得比,但是一来本金太少,其次他也没有那些圈子的门路,因此也就只能听听本家徐翔的叱吒风云的传说而望洋兴叹。 但房价的疯涨,让他迅速完成了财富的原始积累,将一套房子变现之后,他转手买了下了《大明王朝1566》,这个职业生涯当中最大的遗憾、未解之谜之一。 过去他一直认为挣钱是为了满足基本物质需求,但是在买下《大明王朝1566》之后,他发现挣钱的目的并非仅仅如此,财富在满足基本的物质需求之后,其主要作用是为自身的任性买单。 事实上也是如此,《大明》有盈利,但绝对算不上一笔成功的投资,因为相对所承担的盈利率为零的风险,仅仅两倍的收益率是极其失败的,不过从眼下来看,当初购买《大明》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在《北平无战事》的剧本定稿之前,刘和平又找上了他,并且笃定了他一定会投资似的,彻底赖上了他。 这部戏的筹备导致他欠了不少人情,但是也彻彻底底的实现了财富自由,甚至一跃成为最富有的演员之一。 以南方电视台不赖账、不压价的良好口碑,一部还没开机的戏赚了五个亿! 相当于他接二十多个代言。 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他一直以来积累的口碑,华名在赌,赌他和刘和平的合作可以再度创造一部堪比《大明》的经典,一部在播出多年之后,仍然能够带来高额收益的经典。 而促使华名敢于下重注的原因,就是其过去拍的好戏的概率远远高于烂戏。 这才是他不接烂戏,并且在有能力影响剧组之后,致力于拍好每一部戏以及每一个镜头的原因,号召力是真金白银,但当号召力到了一定地步,其本身的溢价同样会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而如何控戏的质量,深究根源,自身的业务能力占一成,为人坦诚占一成,剩下的八成,则是靠同行的衬托。 若非近二十年来演员行业整体水准下滑,或者他生在五六十年代,和蓝田野、郑融这些生于世家大族,自襁褓之中便受艺术熏陶的青年同台竞技,除非天赋爆炸,否则想在人艺出头,恐怕做梦,在五十年代初期,于是之还总是被院里的同行给出“他不行,他演不了那个。”的中肯评价。 他很清楚自己有今天成就的原因,也很明白自己会毁于什么,比如女人,三妻四妾也许快乐,但是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足够深时,难免产生占为己有的想法,并不顾一切的付诸于行动。 其感受大致相当于男人是否乐意与别的男人共同分享一个女人。 且不论法律和道德允不允许,他可以确定,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一旦道德评价出现重大缺陷,他一直以来奋斗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不过在对于表演以及享乐的追求上,他也从未停止,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每有空闲,他就不由自主的思考当初第二场演《家》时的状态。 他试图从各个学派的理论当中、记忆精湛的同行前辈的旧事中搜寻类似的经历甚至凭空漫无目的的猜想论证,进而以希翼分析出最根本的缘由。 他发现遇到类似奇怪状况的不止自己一个,但也不多,也有人曾做过深究,比如苏民前辈,但其理论支撑他并不认同。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许多过去为未曾注意的,效用不大确定的小技巧。 比如他正在重复的事情,孤立练习。 对这一点,他过去不太认同,因为他总觉得在把握不准内部情绪的情况之下,单纯的外部练习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甚至还会导致对任务的体验出现偏差,哪怕这是焦菊隐先生和于是之两人的共同推崇的。 不过如今,他的看法倒是没那么绝对,因为记录者只是把焦菊隐和于是之的对话单独拎了出来,并没有深究二人对话的背景,他估计这个方法应当是在演员对于人物的体验到了一定地步之后,才可以尝试的,一如他现在的状态。 对于“死亡”的经历,徐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体验,而对于死亡的恐惧,他也比绝大多数人更加深刻。 他挣的钱还没花,爷爷年纪大了,腿脚还不方便,小张同学因为他的原因几乎还如一张白纸一般,他们都不完全具备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上活的很好的能力,而这些都是他必须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的理由,但是反过来,这种理由有多坚定,对于死亡、意外的恐惧也就有多深刻。 也是现实生活当中,他刻意回避的想法。 躺在执行床上,徐容机械地重复着台词,脑海却不断回忆着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他听人说,绝大多多数老人在将死之前,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回忆过往发生的种种、精神突然看亢奋,哪怕久病卧床的病人,也能突然坐起来。 而越是回忆,他愈发的产生了对生的渴望,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因为过去有意无意避免这个话题,比如他如今的财产全部都在他自己的名下,这是一种极其不安全的方式,因为哪怕作为他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小张同学全部继承,可是她并没有合理利用这笔近十亿的财富并且保护它不受损失的能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死,至少在把一切琐事安排好之前不能发生任何的意外。 一旁的黄小明疑惑地望着这一切,他不太能理解徐容做这一切的与原因,心不在焉的重复台词,有什么意义吗? 在某一刻,徐容突然安静了下来,冲着旁边的副导演罗金福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第四十一场二镜九次。” “a。” “卡察。” 卡扣被扣上的声音响起。 看了一眼被固定的手腕之后,徐容先是愣了一瞬,面皮瞬间崩紧,道:“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交代。” “真的,我真的有重要情报要交代,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见两名演人民卫士的群演和执行死刑的黄小明似乎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固定自己的四肢,徐容立刻道,“我说,我说,罗华在重山卖麻古。” “卡察。”胳膊肘被固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容的语速陡然加快,并且带了一丝颤音:“独眼明一直在福港卖冰、卖k粉,还跟个菲律宾人散货去东南亚。” “卡察。” “成州许老三借着开果园种麻黄树,大西北的麻黄素全都是他供应的。”徐容的语速更快了,而且他的语气并非单纯的叙述,而是表达着一种担忧,两颗眼珠紧紧地拽着正在固定他左腿的人民卫士。 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缓缓坐直了身子,徐容对台词进行了大量的改动,这些都没出乎他的预料,徐容的风格一向如此。 但让他感到不同的是徐容对于节奏的把控,他似乎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影响了两个群演,因为每一次“卡察“的间隔时间总是近乎一致,但说他的语速却越来越快。 在一场戏中,呈现两种看似相互互不干扰但是实际上却关联巨大节奏,因为这每一次的“卡察“都是蔡添明死亡的警钟,每响动一次,就意味着他距离死亡更近一步。 而徐容的越来越快但发音始终清晰的台词,又加剧了这种紧张感。 “泸州有个化学教授在合成一种强力迷幻药浴盐,这会死人的,要快点抓,我帮你们打听,我帮你们抓他。”徐容看着自己的上衣被解开,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的绷紧颤抖,语速更是快到了一个极致,“魏东,海洛英大王魏东,他藏在缅甸,但我知道云边市有家银行在帮他洗钱,姓陈,不,姓程,不是不是。“ 换源app】 执刑的针尖触及皮肤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勐地绷紧,暴露在镜头下的肌肉块块虬结,胳膊上/额头上的血管暴起,声音着带着哭腔:“请等等,我还有消息,我还有,我还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愿意戴罪立功。“ “我要戴罪立功,我要戴罪立功!” 黄小明望着徐容脸上的眼泪、鼻涕,以及几乎哀求的呼嚎,脸上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可是内心当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清楚的知道眼下是在拍戏,但是看着每当徐容看过来,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 因为他感觉徐容此时此刻的恐惧、不甘,不像是演出来的,类似的状态,多年以前他也曾见过,那时候徐容刚刚通过《亮剑》崭露头角,可是毕竟抗战片出身,就像刚高熙熙断言的,抗战片,是个人就行。 可是他想不明白,到了徐容现在的地步,还有什么可恐惧的,有什么可不甘的? 他已经站在了演员这个职业的巅峰,再加上其中戏系主任的身份,没有意外,未来他出现在娱乐版面上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即使有,也只会伴随着歌功颂德。 们心自问,如果自身达成了这些成就,他一定要好好奖励自己一把。 而且一直以来,徐容的情绪都相当稳定,稳定的像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从他的身上从来看不到丁点的不安、彷徨,他给所有人的印象,往往总是目标明确、思路清晰。 徐容内心的心路历程更为复杂,很多哲学家、文学家曾说过许多关于死亡的名句,但大多数都是以冷峻的视角陈述“死亡”这一事实,而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能为力。 因为情绪始终在恐惧的临界点上,在中途,徐容突然感到了点不妙。 他想把戏演好,可是绝对不愿意在几十号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因此,一方面,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而另外一方面,则又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提醒自己维持对身体的控制。 “cut。” 随着杜其峰的声音落下,王亚芹急忙跑了过来,没顾得上帮他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而是着急忙慌的解开了固定徐容手脚的绑带。 从徐容一些的小动作当中,她知道此时徐容最想做的应该是冲进厕所。 “哗哗哗。” 旁边的灯光、收音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容,在刚才的一分钟里,他们听着徐容歇斯底里的哀求,看着他脸上密布的青筋,完全被吓到了。 徐容的表现,就像鬼上身了一样。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不是,因为他们全程观看了徐容不断改进的过程,一点一点的趋近于这种近乎恐怖的状态。 但也让他们了解到,哪怕业务水平高如徐容,演一场震撼人心的戏,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也要不断的尝试、摸索,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因为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正是因此,当他做出他人做不到的事情时,才更显不可思议。 ******************* 今天状态不太好,等身体状态好了再修改,祝各位朋友新的一年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没太监 感觉好了一点,正在写。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没太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前奏 在抵达《毒战》剧组之前,黄小明并没有打算在片场呆太长时间。 但凡是个正经剧组,十个导演,至少有八个对探班这一逢场作戏的行为深恶痛绝。 过去无论电影还是电视绝大多数以质量为先,因为供给端相对于需求较为贵乏,但如今的供给已经明显过剩,为了抢占风口、热度以及成本原因,工期上升到了和质量同等的高度甚至更高,归根究底,观众对于某一类型的作品敏感程度是会随着观看数量的增加呈现降低趋势,比如爱国题材的影视作品,你不去消费观众的爱国情怀,必然就其他制作方先去消费,慢一步面临的就有可能是票房腰斩的窘迫。 影视题材的高度同质化、潮流化导致如今的绝大多数剧组没日没夜的赶工期,对于探班,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其他人都不太待见,因此如非必要,大家一般不去探班,即使去了,也会自觉的快去快回。 片场外,黄小明上车前,瞥见西方天际绚丽的晚阳,眯缝着眼低头扫了下腕表。 看着指针所指,他不禁恍忽了一瞬,下午四点整? 怎么过这么快? 不是只拍了一场戏吗,怎么就一天过去了? 下意识的他归因于杜其峰以及他带来的香港团队制作标准更加精细、要求更加严格,但是上了车,他逐渐回过了点味儿来,杜其峰对这场戏的要求其实没那么高,之所以耗了那么多的时间,主要原因在于徐容。 是徐容坚持认为这场戏作为内地版本的大结局,重要性和警示意义甚至远高于枪战,才连续拍那么多遍。 对于徐容呈现的过程,他不得而知,呈现的结果,尽管拍了一天,他脑海当中的印象已经模湖,唯一深刻的,是当杜其峰的ut」声落下的一瞬间,徐容脸上的眼泪、鼻涕瞬间停止的情形。 他也经常拍哭戏,学校的老师也教过,如果哭不出来,就想难过的事情,比如想某位过世的亲人,可是想的次数多了,哪怕感情再深,渐渐的就没那么难过,眼泪也就越来越难出来了,而且往往会出现哭出来却收不住的技术难题。 但徐容并非停留在这一层次,他能哭、能收的住,关键是哭的很「精确」。 此时,他不禁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还有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慢慢的,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今年三十五岁,对比二十五岁的徐容,已经不再年轻。 若是十年前知道将来的同行当中会出现徐容这么一号「怪物」,他一定拼命提升自身的业务水平,好不使得眼下的处境如此难堪。 目前业内有两种声音,第一种认为徐容的存在整体拔高了演员的整体平均水平,因为水平太低根本没有和他竞争的资格,而第二种声音则认为徐容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已经成长为演员行业的「寡头」,严重破坏了行业的良性发展生态,冲击了行业的常规竞争规则。 …. 而且最让同行恼火的是,因为其半个裁判的身份,导致很多非常规竞争手段根本不能使用。 黄晓明知道那些所谓的「非常规竞争」是什么玩意,不外乎栽赃陷害。 据说卓维跟拍了徐容一年多都没挖出任何有价值的新闻,哪怕送上门的「肥肉」,他也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其谨慎程度直接杜绝了「非常规竞争」发生的可能。 至于常规竞争,排除徐容背后的那个堪称业内顶尖的经纪人团队,他自身的表演天赋在业内是公认的,大学班主任崔老师曾在一档节目上评价:徐容是那种二十年才会出现一个的天才,能当他的班主任是我的骄傲。 尽管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李又斌就曾多次公开表达过「徐容演戏的天赋真的非常普通」的 评价,但是其后又跟了一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主要是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算是勉强为外行解释了徐容成功的原因。 但是作为科班出身,黄晓明深信一点,徐容的天赋是顶级的,而最离谱的是在具备「二十年一见」的超级天赋的同时,这家伙努力的程度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已经被徐容甩的太远太远,要哭的时候能哭,并且哭的涕泗横流,这是一门技术,可是让人感同身受,就已经不仅仅局限技术的层面。 三十五岁去拼命追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有希望吗? 他感觉没有,因为根据他对徐容的了解,除非天赋所限,他不会给同行追上他的机会,因为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 可是论天赋,又有谁能比得上他呢? 此时,他不禁怀疑起先前答应徐容再次合作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因为按照目前绝大多数同行的一致观点,想要超越徐容,必须通过「不对称」的方式才有可能,比如他完全不擅长的动作片。 随着黄小明的离开,剧组的一大半的人都勐松了一口大气,这场「压轴」大戏拍完,剩下的几场戏相比之下要轻松不少。 而且所有人都瞧出来了点端倪,杜其峰的心思已经不在戏上了,港版的素材已经拍完,省下的戏份要么是「主旋律」,要么是一些素材不能使用导致的补拍。 可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内地版的素材比港版的素材更加重要,不过好在,最难熬的一场戏,终于拍完了。 三天后,晚上七点。 杜其峰手举扩音器,视线回望着片场内神情轻松的众人,高声道:「我宣布,《毒战》正式杀青。」 「哗哗哗。」 无论还没离组的内地演员,还是坚持到最后的香港工作人员,此时都如十月怀胎一般,终于卸下了身上的负累,尽管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杀青对于一部电影而言只是完成了草创,在票房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主创尤其是以杜其峰、徐容、孙洪雷为代表的三人,反而才是考验的真正开始,因为作品的大概雏形已经出来,但最终能够取得什么成绩,就要交给市场来决定命运。 …. 《毒战》的拍摄采取了如今流行的A、B组,尽管极大的压缩了工期,但前前后后毕竟付出了半年的时间,票房一旦扑街,于徐容、孙洪雷,即使已经签了合同的片约,也可能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 而且还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于观众而言,偶尔的会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发现,那谁谁谁怎么不红了? 而实质上在观众发现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那个艺人其实已经不红了,因为整个市场早已在不知不觉当中把「墙」推倒,等观众意识到某个艺人不红,那么这个艺人至少一年以内已经没有作品上映。 「现在大家先收拾东西回酒店,晚上十点在二楼宴会厅举办杀青宴。」 徐容这次没让人提醒,自觉地捧着花跟演员、工作人员以及群演合影。 折腾了将近半个钟头,回到酒店徐容先是卸了妆,泡了个澡又眯缝了会儿,等到了十点才出门。 「徐哥。」 望见走廊内穿了一身澹黄色长裙的文永珊,徐容狐疑地瞧了她几眼,杀青宴虽然听着挺有仪式感,但实质上跟农村红白喜事的吃席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两者的成员往往是同一批人! 内地剧组的工作人员,九成来自于农村,比如国内大大小小的灯光组,差不多有三成来自驻-马-店。 但文永珊的打扮,跟要去走红毯似的。 「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徐容礼貌性的赞 扬了一句,并且在表情和眼神都给予了相应的「惊艳」。 文永珊讶异地望着徐容,徐容的情商非常高,这是剧组公认的事实,但是对于他不喜欢的,多数时候又不会刻意掩饰自身的情绪。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一直以来,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徐容愿意把自己当成朋友,但是却没有丝毫和她交朋友的意向。 「啊,是嘛?」她在疑惑了刹那之后,笑着说道,「谢谢。」 她说着,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眼他的侧脸,上次被拒绝之后,她已经下定决心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徐容莫名其妙的称赞并未阻碍她执行原定计划的决心,王紫萱的门路已经彻底断绝,而且自一开始,她想要的就不是成为徐容工作室的艺人。 她听人说自己那位好姐妹已经把黄晓明迷的五迷三道,一个两岸三地有名的浪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居家好男人不说,而且还给她介绍了大量的资源。 而徐容的出现,激起了她强烈的胜负欲,再者,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徐容都要强于黄晓明。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亲自验证过,徐容的攻略难度是地狱级别的,这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终归有一天,她会变成「守关人」,至少在得到需要的一切之前,她必须保证徐容的一切资源、一切财富都往自身汇聚,而不是被哪个不劳而获的狐狸精偷了去。 …. 看着徐容手中的保温杯,她按下了电梯,捂着嘴道:「徐哥,都怪你,现在咱们剧组好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也在喝红枣枸杞呢。」 徐容哈哈笑了两声,道:「我说了,我这只不过是给我代言的产品做宣传,其实并没有其他的意义,你们就是瞎想。」 文永珊横了他一眼,道:「信你才有鬼呢。」 到了二楼餐厅,人已经到了大半,徐容走到第一桌旁边,看着杜其峰拽着自己的就往特意空出来的主位走,忙摆了摆手,道:「杜导,你让我坐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杜其峰笑着,道:「你做这个位置理所应当,接下来的审核还得你出力气呢,又是投资人、主演,另外还兼着监制,要是这么看的话,你才是剧组最大的功臣,坐这最合适。」 「杜导你要这么说我更不能坐了,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些都是老刘的差事,我可干不了,干不了。」 「哈哈哈。」 一番客套之后,杜其峰被徐容连拉带拽的按在主位上。 「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简单讲两句。」 杜其峰捏着话筒,望着缓缓安静的餐厅,道:「《毒战》是我拍的第一部合拍片,也是我第三次来内地拍戏,过程大家有目共睹,真的非常辛苦。」 「自筹备之初,就遇到了很多困难,今天能够顺利杀青,全仰仗各位的通力协作,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对各位说声感谢。」 「第二......」 整个会场内听着杜其峰「叭叭叭」的感慨个没完没了,只能默默地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坐在徐容旁边的文永珊一手托腮,俩眼睛跟放空似的,同样端起跟前的水杯抿了一小口。 旋即,她的眼睛勐地瞪大,表情逐渐扭曲,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喝的并不是水,而是酒。 「咳咳。」 「咳咳。」 大概顾忌正在讲话的杜其峰,她捂着嘴,尽可能的把咳嗽的声音压更低,可是越是越是如此,憋的越是难受,小脸没一会儿就给憋的通红。 「喝口水顺顺。」徐容将水杯递了过去。 「谢...咳咳。」 文永珊嘶哑着声音道了句谢,忙端起迅速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咕都。」 「咕都。」 大概一杯没把辛辣的酒气给压下去,她又迅速拧开了旁边徐容的泡着红枣枸杞的水杯,麻利地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 而后再次一饮而尽。 不远处的王亚芹望着文永珊的动作,眉头轻皱了下,刚才那一瞬间,她隐约感觉文永珊的指甲似乎碰了一下水杯的内壁。 水杯不离开视线,这是徐容叮嘱过很多次的,为此她特意买了个斜挎包,就是为了保证水杯在自己手里时不离身,而到了徐容手中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因为她逐渐发现,徐容的怕死程度和他的财富积累是呈正相关的。 可是望着文永珊脸色通红的模样,又完全不像是装的,她摇了摇脑袋苦笑了两声,必须得休息休息了,连着几个月没休息好,脑子总是忍不住瞎想。 我就是红 第八十章 回响 在众人的望眼欲穿当中,杜其峰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长达十分钟的“简短发言”,又分别看向左右的徐容和赵俊凯,问道:“你们要不要说两句?” 和上了年纪,已经迸发强烈的表达欲、分享人生感悟的杜其峰不同,徐容和赵俊凯相较之下都比较年轻,眼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十五分,距离午饭过去了差不多九个小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因此对于杜其峰递过来的话筒,二人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杜其峰一个人都讲了,他们没必要再把同样的内容反过来倒过去的再重复一遍。 酒过三巡,孙洪雷端着酒杯来到了徐容身后,乐呵呵地道:“徐容,咱哥俩得再碰一个,按你们河南的规矩,喝酒可不兴只喝一个的哈。” 徐容看着斜对面跟孙洪雷喝的脸色酡红的李洸洁,将椅子稍微往后挪了一点,端起酒杯跟他手中的杯子碰出一声脆鸣,道:“你可别按我们那的规矩了,要是按我们那的规矩,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酒桌上吃到热菜,不过先说好,最后一个了,再喝你直接把我抬出去得了。” 一侧跟赵俊凯热络的杜其峰听着两人的笑声,好奇地问道:“吃不上热菜,是怎么个说法?” 赵俊凯笑着解释道:“在河南,尤其是豫东地区,一般前几个酒会喝的特别快,正常情况下,半斤以下的酒量,在上热菜之前都差不多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哈哈哈。” 徐容端着酒杯,望着已经喝的一滴不剩的孙洪雷,道:“咱们哪的规矩也别论,我的酒量你也知道,这个酒既然端起来了,我肯定不会赖,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先吃点东西,自打坐下,我拢共夹了四快子菜。” “行啊,那你赶紧再吃点,吃完再喝,别等明天说我不让你吃饭。” “哈哈哈。” 类似的情形,徐容早已经历过很多次,以前没名气没地位的时候,根本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可是如今,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有一定的饮酒自由。 但今天确实开心,辛辛苦苦几个月,《毒战》顺利杀青只是诸多喜事当中的一桩,从今往后,工作室正式具备了独立生产影视作品的能力,不仅仅包括导演,还有半个全世界最高效的剧组。 其他会不会产生更加深远的影响,还要看《毒战》的成绩,若是未来影片大卖,《毒战》的一切因素都会被同业抽丝剥茧的分析,找出其成功的原因。 对于孙洪雷,他的感受颇为复杂,孙洪雷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应当早已总结出了一套表演心得,就像他平时经常使用的“表情包”。 从他过往的作品当中,徐容也有所了解,遇到喜欢的剧本,就好好揣摩人物,用心去表演,遇到一般的或者因人情推脱不掉的,就直接拿出表情包,每一场都不能说不对,但是看起来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但孙洪雷对《毒战》的重视以及所投入的精力,都是实实在在的,他能够理解原因,因为两人的处境基本类似,他兴许还有一次试错的机会,但是已经出演过的《战国》的孙洪雷,《毒战》是他在大荧幕市场不多的翻身契机。 一旦《毒战》上映后票房惨澹,未来三五年内,孙洪雷大概率再也没有主演大制作的可能。 他也确实愿意跟孙洪雷喝点,可是作为业内的顶级“酒桶”,徐容自己也明白,论酒量孙洪雷喝自己四五个应当不成问题。 杜其峰乐呵呵地望着这一幕,抛却个人成见,他越来越发现徐容身上的成功并非偶然,这个人身上的优点似乎只取决于和他相处的时间,因为相处的越久,才能发现他身上更多的闪光点,比如现在。 坦诚。 徐容可以选择不喝,也可以选择东拉西扯甚至通过话术让别人喝而自己不喝,但是他没那么做,能喝就端,只要端起的杯子就绝不赖账,而且最为可贵的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酒量不如人。 别说在他所处的年龄段,纵然是同一个文化背景下的男人,能够如此在酒桌上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不行”的真的不多。 连着吃了几口菜,徐容将酒杯递到嘴边倒进了口中,而后迅速端起水杯往嘴里倒两口水。 这是他道听途说来的方法,没有任何化学原理支撑,但多多少少的,能够起到那么一点心理作用。 在灌水的空闲当中,徐容瞥见旁边的文永珊立刻将酒杯给满上了,而且看架势就要端起酒杯跟自己碰。 他忙不迭地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你别急,让我缓一缓,缓一缓。” 对于文永珊想要敬酒的打算,他并没有觉得奇怪,剧组几乎所有人都来他这儿敬了酒。 “徐哥我给你盛碗汤吧,解酒。” “不用。”徐容笑着拒绝了,可是文永珊说的时候已经起了身,见此他只好笑着道,“谢谢。” “永珊。”孙洪雷脸上溢出了灿烂的笑容,眼中也许闪烁着男人都能意会的光芒,笑眯眯地道,“我也想喝汤。” “想喝?”文永珊笑着,将汤轻轻地放在了徐容跟前,“想喝自己盛啊。” “哈哈哈。” 徐容听着周围轰然而起的笑声,闻着文永珊身上飘散的澹雅的香味儿,只觉四周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玻璃。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除了头脑犯晕,他总觉的身体内似乎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一种肆意蹂躏鞭挞的躁动。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毛衣的领口,试图缓解身体内这股莫名的躁动,可是过了一会儿,随着躁动奔腾,他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酒是寻常的五粮液,醉的多了,对于醉酒的状态,他也算得上熟络,此时头脑虽然也犯晕,可是身体的亢奋却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而且奇妙的是,当手臂偶然和文永珊的胳膊触碰,就像在酷暑难耐的夏日里掬起一捧的一股冷冽的清泉。 “怎么了徐哥?” 徐容的视线在文永珊胸前的裸露在外的一片白皙扫过,一瞬间只觉血气直冲脑门,他在愣神了几秒钟后,隐约听到她又在喊在自己,恍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忙转过头拿起跟前的水杯往口中灌了两口水。 “咕都。” “咕都。” 到了第二口,他没全咽下去,仍有一小口噙在嗓子眼时,遽然停住了动作。 因为此时,他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这是过去喝酒从未发生过的现象,而对于自己的身体状态,他也十分确信,因为小张同学每隔半年就会带着全家人去做一次全面体检。 他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虽然一向自律,但是他身边并不去缺少会玩、爱玩的朋友,他也听说过一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游戏,也知晓一些助兴的方式,比如某些特殊的药品。 他将口中剩下的半口水吐进了杯子里,轻轻拧上了盖子,而后转过后,循着记忆的往先前入场时王亚芹坐的位置搜寻。 “徐老师?” 王亚芹飞速地跑了过来,正要接过他手中只剩下一口水的水杯,却听徐容低声道:“快扶我回去。” “好。” 王亚芹看着徐容通红的脸色,以为他喝多了要出酒,一边向李亘招手,一边搀住了扶着椅子起身的徐容,同时不忘对同桌的杜其峰、赵俊凯等人解释道:“杜导、赵老师,不好意思,徐老师喝多了,先回去休息了。” 热闹的酒桌闻言,不由安静了一瞬,徐容喝多并未出乎大家的预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徐容已经喝了将近四两,相较于传闻,他今天已经超常发挥。 房间内。 徐容仰面躺在床上,尽管醉意阵阵上涌,可是此时他却没有丁点睡过去的想法,一直以来,他总是极力避免发生类似的事件,就像外界认知的那样,到了他今天的地步,只要他不作死,至少五年内,他可以一直保持顶级男演员的地位。 但是如果自己犯错,也许一夜过去,他过去多年奋斗的一切,都将成为明日黄花。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在某一刻,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鞋子,他勐地睁开了眼睛弹了起来,和坐在地上,抱着皮鞋的李亘直直地对视着。 “哥,你没事儿吧?”李亘完全是被吓坐在地上的,缓了几秒钟回过神后才愣愣地问道,“你怎么那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徐容扶着床沿立起了身子,道:“扶我去车上。” 李亘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扶着他坐在床上,道:“哥,你别闹了,咱们躺床上休息好不好?” 徐容一把甩开了李亘的胳膊,看着来到卧室门口的王亚芹,道:“扶着我下楼。” “哥,现在都快十二点了,现在下楼干嘛去呀?” 经过刚才那么一下,李亘不敢再强行把徐容按在床上,可是看着王亚芹一声不吭的走过来搀着徐容的胳膊,他简直要疯,道:“他喝多了你总没喝多吧,这大半夜的,等会儿下了楼出了意外被媒体拍到怎么办?” 随着醉意越来越重,徐容已经不再思考这些,此时身体的状态让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不安,因为头脑的不清醒,他已经没法去判断到底哪出了问题,谁出了问题。 但一种本能的警示却阵阵涌来,如果继续呆在酒店,自己很可能会完蛋。 “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下去到底要干什么?” 徐容稍微抬起了点眼皮,望着拦在身前的李亘,背后乍然冒出一层冷汗,这一刹那,连带着酒意也短暂的消褪了不少。 “怎么了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把衣服脱了,躺床上去。” “哥,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我让你把鞋子脱了,躺床上去。” 李亘听着徐容森严的声音和狼一样的眼白多于眼黑的眼睛,视线下意识地砸到了徐容只穿着袜子的脚上。 “快点。” 等李亘上了床,徐容将手搭在王亚芹的肩膀上,道:“扶我上车,回家。” “好。” 电梯当中,看着徐容明显的生理反应,王亚芹不由愕然,可是从徐容凝重的神情以及一连串的反应当中,她已经反应过来,事情也许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徐老师,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不用,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直到家。” 】 在他的潜意识当中,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爷爷,另外一个是小张同学,排在两人之后的,则有三个,一个是酒肉朋友团长,另外两个分别是靳芳芳和王亚芹。 剩下的,他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都或多或少的掺杂了一些利益关系。 他能够确认自己身上出了问题,但他不认为会是王亚芹动的手脚,相处了几年,他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王亚芹不会那么做,一旦她开始怀有这种心思,她的脸上马上就会立刻显露出来。 上了车,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徐容又感觉醉意再次涌来,在昏睡之前,他望着前方的王亚芹,过了几秒钟,道:“打靳芳芳的电话。” “好。” 在一阵铃声过后,电话当中传来靳芳芳慵懒的声音:“喂?” “我现在感觉非常,非常不好,正在赶回去。” 说完之后,徐容就闭上了眼睛,他愿意给王亚芹足够的信任,但是信任的代价实在太高了,拨通靳芳芳的电话,则是为这份信任增加一道保险。 至于为什么不是爷爷或者小张同学,因为打电话给二人,除了让二人担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在王亚芹带着徐容离开约摸一个多个小时之后。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在一阵“滴答”的开门声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套房的房门,极为熟络地进了里间的卧室。 修长的身影立在床前,就那么安静地伫立着。 过了一会儿,黑影身上的长裙如同波浪一般极为突兀地落在了地上,于夜色下袒露出曲线玲珑的酮体。 在一声叹息之后,身影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第八十一章 收场 高速路口,靳芳芳趴在车门前看着躺在车上昏睡不行的徐容,以及车内刺鼻的酒味,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她无意间瞥了眼徐容的裆部,视线迅速移开,但是很快的,她又挪了回来,犹豫了一瞬后,指着那明显的高耸,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在酒店的时候就这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八十一章 收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再改改 涉及点比较深专业的理论,但是总感觉解释的不够通俗,缓一天,再想想怎么表达大家都能看懂。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再改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总结 徐容挂断电话后没多耽搁一分钟,就带着王亚芹办理了出院,甭管多舒适、多豪华的病房,他都不想再在医院多呆一秒。 前段时间在医院住了一周,让他第一次的对某个场合产生了厌恶,甭管白天晚上,他都极其讨厌医院的氛围,晚上阴森森的病房、走廊、厕所还能接受,生老病死,毕竟人之常情。 他之所厌恶医院,是因为这里充斥着一个个神情麻木的病人,更让他不忍目睹的是强颜欢笑的家属,他也是贫苦家庭出身,更能理解那些蹲在医院楼梯间里默默抽烟之人的难处。 在多年以前,他也曾被迫处于类似的境地,不同的是,他们因为没钱给亲人治病,而他是没钱上学,相比之下,他那时的难处根本算不上难了。 车上,徐容看着前方的王亚芹白皙的侧脸和精致的眉梢,道:“亚芹,你回头私下里打听打听,李亘和文永珊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亚芹习惯性的应了声“好”,过了几秒钟,似乎打好了腹稿,才道:“徐老师,李亘他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他都还没毕业呢,就还是个小孩儿,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她刚才听到徐容和李亘电话的内容,尽管两人同岁,但她总有一种两人年龄差了很多的错觉。 徐容听出了她的担忧,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没觉得他做的不对,怎么说呢,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处在他的角度上,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 “嗯?” “你不用好奇,咱们现在站在旁观者,或者说受害者的视角,所以想法完全不一样,但是如果你换个角度来看,真相和事实是截然不同的。”徐容躺在椅背当中,尽可能的以一种客观的语气描述李亘经历的事实,“因为工作原因,阴差阳错之下,一个穷小子和一个特漂亮的,并且过去还看不上他的女明星上了床,完了呢,这个特漂亮的女明星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并且决定要做他的女朋友,还是非他不嫁的那种。” “这完全符合绝大多数男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他明知道原委更加复杂,但是相比之下,他们更相信缘分。” “怎么可能?!”王亚芹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如果多看看人家给我递过来的剧本,就知道可不可能了。” 徐容之所以答应李亘不为难文永珊,倒并非虚以委蛇,文永珊不是一个甘于平澹的女人,以李亘的物质基础,甚至把他爹搭上,也满足不了文永珊的需求。 因此他只要亮明不为难文永珊的态度,文永珊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李亘一脚踢开。 李亘如今虽然在挂在工作室,但他实际上是有退路的,干不成了,大不了回去上学就是。 就像大多数找不到工作的本科生考研,不过出于一种鸵鸟心态,只要有后路可退,就能一直往后退。 估摸着,这件事将会给尚未实际走出校门的李亘沉重的打击,让他认识到某些残酷的事实。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下午你见了芳芳跟她说一声,让她暂时停止《毒战》的宣传。” 王亚芹扫了一眼后视镜,见徐容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左边的眉头不悦地蹙了起来,她关注的不是“暂时停止《毒战》的宣传”,而是“下午你见了芳芳”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 忙了几个月,竟然都不让人休息半天! 过了几分钟,徐容仍没听到王亚芹吭声,睁开了眼睛,只是一瞥,便猜到了王亚芹不接话的缘由,道:“亚芹,说真的,你是我所知道的最优秀的助理,甚至可以说,你的能力超过这个行业九成的经纪人。” 被徐容不要钱的这么一夸,王亚芹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道:“哪有哪有,徐老师你不要瞎说。” “不是瞎说,就好比昨天晚上,李亘不想让我走,但是你凭着职业的敏感把我带出了酒店,可以这么说,你当时的选择,拯救了我的职业生涯,你可能会觉得侥幸,但是很多伟大的成就,都是缘于侥幸和努力的结合。”徐容说着,话锋一转,“但是,做事情绝对不能总是依靠侥幸......” 经过徐容好一番心理建设,王亚芹最终干劲十足地答应下午继续上班的要求。 徐容让靳芳芳停止《毒战》的宣传大战,是为一年以后的上映做铺垫。 “某知女星为上位不择手段,下药迷晕徐容。”这么大的一个噱头,足以引爆观众的眼球,而在上映之前,《毒战》剧组需要做的就不再是频繁刷存在感,而是努力抹去自身的存在感,让观众觉得这是一个寻常的剧组,只有如此,前后的剧烈反差才会让观众感到难以置信。 其原理也比较简单,大致相当于一个好男人出轨,相比于一个渣男出轨更让人难以接受,而且这个爆炸性新闻一出,又涉及道德、法律,足以满足大众关于八卦的新鲜感、爆炸性、窥阴癖等等一切幻想。 看到这个标题,观众第一反应是这个知名女星是谁? 第二反应是她迷晕徐容干什么? 到时候“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知情人士”再透露“知名女星”是《毒战》剧组的某位女演员,《毒战》所能获取的关注可比内地和香港影视人的矛盾劲爆的多。 不过这些都还早着,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松文永珊的警惕,用时间澹化观众对于《毒战》的记忆。 到了家门口,帮徐容将行李箱提下来,王亚芹迅速上了车,道:“徐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尽管再有几天就要过年,可是经过刚才徐容的一通大饼,此时她又对未来又充满了干劲儿。 进了家门,徐容突然感到一股难得的轻松。 他一直谨记着当年许阿姨“你一个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嘱咐,可是就在昨天,疏忽之下,差点落入狐狸精的陷阱当中。 “哇,这个也好好看呀,要不咱们选这套吧?” 刚进门,徐容便听到楼上传来的叽叽喳喳夹杂着的银铃般的笑声,侧耳听了一会儿,他从隐约分辨出了笑声的主人。 除了小张同学和徐行之外,听声音似乎还有杨蜜、袁珊珊以及焦竣艳和宋佚四人。 换了鞋子,徐容才发现了点不一样,家里明显刚收拾过,显眼的地方还贴上了红色的“喜”字。 他恍然过来,再过几天,就是自己和小张同学结婚的日子,几人过来,应当是准备婚礼的,在一众同学当中,他们算是结婚早的。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循着声音,到了卧室门口,顺手推开了半掩的房间门,看着里头白花花一片,他打招呼的话登时噎再了嗓子眼:“你们...”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来,视线相对,他的脸色登时变的严肃,声音当中也少见地带着点呵斥:“你瞅瞅你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的,连门也不关,知不知道都吵到人休息了?!” 房间内正在试衣服的杨蜜、宋佚等人本来正要尖叫,可是被徐容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一个个都有点没回过神来。 等房门被徐容重重的“彭”的摔上,她们又被惊了一跳,望着紧密的房门,几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是她们在换衣服,可是怎么听着跟姓徐的吃了天大的亏似的?! 而退出了卧室的徐容同样轻吐了口气,玛德得亏反应的快。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怎么老感觉着,自己挑了个最小的? 他没敢久留,以防几人反应过来秋后算账,迅速而又轻手轻脚地钻进了书房。 连着忙了几个月,累是真的累,暂时暂时的,他还不能休息,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正好又赶上年节,今天过后,他能闲下来的时间恐怕不多,因此他准备尽量今明两天把《毒战》的拍摄总结写完。 《毒战》当中让他感到棋逢对手的演员一个也没,但是因为第一次尝试担任主演、编剧、导演、监制等角色,不同的视角也给他带来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体验。 摊开笔记本,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思考了大概五分钟,捋清了思路,他拿起笔,缓缓写道:《毒战》总结。 一、什么样的剧本是好剧本? 这是每一个演员必然遭遇的问题,也是每一个导演、编剧、投资人都会遇到的困惑。 以一个纯粹的消费者,观众的角度而言,剧情好看的。 以演员、导演的角度来评判,逻辑清晰、合理,有精神内核传达。 在从业初期,我总是以观众的视角去评判剧本的好坏,后来在《大明王朝1566》之后,我开始以演员的视角评判剧本的质量。 实质上真是如此吗? 这次兼任《毒战》的编剧,让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剧本最大的意义在于指导创作,指导导演和演员创作,而导演和演员创作的过程,可以说是对剧本的探索的过程。 那么演员和导演探索剧本,到底又在探索什么? 毫无疑问,是规定情境和行动。 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必须十分清楚人物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当中,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这就是表演的两大基本支撑点,不然绝无可能把戏演好。 具体到规定情境和行动,在生活中,我们总是通过观察他人的行为去了解一个人,我们之所以会觉得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性格不一样,是因为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是这么做,而那个人会那么做,也就是说同一种规定情境下,他们采取了不同的行动。 至此可以断言,决定一个剧本好坏的,是规定情境和人物的行动。 很早之前,我就意识到,观众看戏,关注关心的是人物的命运,演员要演的,也是人物的命运,但却忽略了,一个好剧本的关键,同样在于它能否充分呈现了每一个人物的命运,也就是规定情境和人物行动的有机统一。 规定情境和行动的有机统一和人物的台词、戏份多少没有任何关系,就像有些角色,短短几个镜头,就能给观众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演员的表演是一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物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出现了在了观众的视野当中。 比如刻画一个普通白领的艰难,深夜街头可以作为规定情境,但是如果在装潢豪华的别墅中哀叹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那么其设定就脱离了现实。 具体而言,是这个白领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别墅),进行了一种错误的行动(为别墅的房租发愁)。 概括而言,人物本身脱离了人物应有的命运。 由此可以解释,为什么绝大多数根据现实故事改编的戏总是能大受欢迎,而绝大多数没有相关经验的编剧自己冥思苦想十年的戏却会被骂的惨不忍睹。 其次,在担任编剧的过程中,我意识到了过去讨厌,但是并没有明确意识到的某个问题。 剧本想要表达的内容超出了编剧本身的阅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家》当中,觉新在新婚之夜那几百字的独白。 那是人物想说的话吗? 准确的说,那是剧作者想说的,而不是人物想说的,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废话。 正是因为编剧、导演水平都不够高,无法通过一些合理的剧情呈现,这种错误,更准确的形容是让观众觉得“尬”的剧情总是比比皆是,比如某个人物莫名其妙的登场,说了一段对剧情的影响很重要的话,但无论怎么分析,除了强行以“巧合”解释外,都分析不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说他不应该说的话。 在这种片段当中,人物已经失去了他自己的生命,丢掉了他生活的目的。 由此可见,曹禺充其量不过一二流编剧罢了。 第八十三章 第二 写完了这句,徐容顿住了缓慢流转的笔尖。 《毒战》的编剧拢共有四位,韦佳辉、游乃海是主要编剧,杜其峰和他则是根据各自的阅历、见闻提出相应的修改意见或者设计个别情节。 也正是这次全程参与剧本剧情的讨论、创作,让他对于什么剧本可能火,什么剧本不可能火有了较为清晰的概念。 每一个人物自出场到退场,他们的一切行动,包括不限于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等等等等都应当符合人物自身的逻辑。 其次就是可创作性,有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好的未必能改编成剧本,但是好的剧本一定可以改编成,因为中的一些内容,如“恐怖如斯”等描述,无法形成规定情境下的行动。 他有种感觉,《毒战》不仅仅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其对他的职业生涯产生的影响,远不止如今看到的那么简单。 将写的内容过了一遍,直到最后一句的“由此可见,曹禺充其量不过一二流编剧。”时,他犹豫了一瞬,过去他写总结,因为从来没考虑让别人看,往往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其中偶尔也会夹杂对同行的吐槽乃至于对于一些熟人的批评甚至鄙夷。 可是如今他就不得不多顾虑一些,因为随着他在学术界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笔记尤其是表演总结,未来难说不会被整理发表乃至编撰、收录至普通高等教育“某五”规划教材当中,有些即使是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到时候恐怕难免会被人各种解读,平白招惹一些没有必要的烦恼。 实质上,对于总结中出现的任何一个名字,他压根并没有丝毫贬低的意思,能够在他的笔记当中出现的人,尤其是在引用理论、方法时出现的名字,即使他不赞同对方的意见,但却不会否认其独到之处。 可是老院长对于《家》的改编,他总感觉还有改进的余地。 在《雷雨》的第二幕,年轻时的老院长曾为繁漪写过一段独白: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我希望我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热烈烈的冒一次,什么我都烧的干净,当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一生只热热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我过去的是完了,希望大概也是死了的,哼!我什么都预备好了,来吧,恨我的人,来吧,叫我失望的人,叫我嫉妒的人,都来吧,我在等着你们。 】 但是当《雷雨》正式排练,老院长把这段话改成了:热极了,闷极了,这样的生活真没法子过下去了。 改动看上去不大,但是却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人的本能,当人真的陷入巨大悲痛的时候,他想的一定不是怎么向别人诉说他的悲痛,而是想方设法的镇定自己、解脱自己。 他并没有划去对老院长关于《家》改编的评价,即使未来会因此受到争议。 一路走来,他能在业务水平方面取得今天的成就,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在他的理念中,只有实践验证对错,而非是否权威决定。 确实,评价老院长在某些剧本上的创作是二流编剧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相当离谱,可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抱有类似的观念,人类的发展史大概率将变成一部愚昧史,因为“权威在他擅长的领域是对的”违反了辩证法的三大规律之一的否定之否定规律。 “笃笃笃。” “徐容,你在里边吗?” 徐容正要抬笔继续写下去,门外传来杨蜜的声音。 他既没言语,也没吭声,他并没有忘记,就在十来分钟之前,自己理不直但是气壮地把她们几个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卡察。” 房门开了,在顿了约摸两秒钟后,探进来一个鼻梁挺翘的扎着辫子的脑袋。 杨蜜望见坐在桌后,皱着眉头埋头沉思的徐容,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可是并没有说话,而是回过头,以极低极低地声音向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杯水,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桌子边,双手端着水杯,停在了桌面上方。 徐容愕然地抬起头,似乎刚刚意识到她的到来,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杨蜜瞧着他眼中的疑惑,皮笑肉冷地将水杯重重地顿在桌面上,道:“喏,给你倒的水。” 徐容先是瞅了瞅水杯,又瞧了瞧杨蜜离去的背影,最终,视线落在了笔记本上刚刚写就的一句话:人物本身脱离了人物应有的命运。 这杯水如果是小张同学、徐行或者宋佚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端来的,他都不会意外,但是唯独不应该是杨蜜。 因为这很不杨蜜,犹如一个普通白领坐在别墅里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 他顺手的端起水杯,正要抿上一口,可是没到嘴边,他又止住了动作,他陡然想起昨晚的杀青宴。 这是在自己家没错,可是在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前,他差点就因为喝了自己水杯里的水彻底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 而促使他停下喝水的动作的,还有原先压在水杯下的一枚硬币。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瞧着那枚五角的硬币,他记得之前桌面上并没有这个的。 他可以确定,这枚硬币应当是杨蜜刚才放的。 问题是,她给自己一枚五角的硬币做什么? 而门外,关了门的杨蜜突然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 因为要给张晓斐当伴娘,最近一段时间群里的话题几乎天天都要牵扯到徐容。 在过去,尽管跟徐容交流不多,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是最能理解他的,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承受的压力是多么的大,活的多么的累。 随着最近对徐容了解的加深,她才逐渐发现,一切都是自己以为的,徐容平时的休闲方式很多,除了应付各种酒场饭局之外,骑马、滑雪、游泳、射击等等等等都是他平时消遣的方式。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并非他生命当中的不可或缺,没有自己,他依旧过的很快乐。 这枚硬币,算是两人过去为数不多的牵扯,从今往后,就只是纯粹的同学关系。 而在房间内的徐容脑海当中也慢慢浮现出一幕场景,教室当中,杨蜜演一个乞丐,而自己站在她跟前,慢慢悠悠地打开了钱包,从中摸出了一个最小的硬币,递到了她的手中。 他捡起硬币,随手扔进了抽屉当中,作为一个保持内在经常活跃的演员,对于杨蜜的情感,他多少有所察觉。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将水杯放到一旁,他拿起笔,继续写道: 一个顶级的编剧、导演、演员的组合,或者说,一部必然大热的戏的创作团队应当是这样的,编剧在刻画人物的性格时,不应当简单直接的形容某个角色“聪明”、“睿智”或者通过他人称赞他的聪明睿智,而是应当给人物足够富于“动作”的规定情境,让人物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按照他的性格逻辑,做出“非这样不可”的事情来,这是优秀的编剧、优秀的剧本的必要条件,就像《毒战》当中,爆炸发生的时候,蔡添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妻子和两个小舅子独自逃生。 这一行动不需要任何人来说明蔡添明的性格,但是每一个观众对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最直观的判断。 但实际创作过程中,绝大多数编剧限于自身的水平,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强行为之只会导致剧情冗长拖沓,但也并非没有,如“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这一规定情境下的动作不需要导演进行再加工,比葫芦画瓢就行,因为人物的性格在行动当中已经足够凸显。 正因为绝大多数编剧不够优秀,剧本存在缺陷,导演在当今影视行业的地位、重要性才得以凸显,一些优秀的导演(包括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总是能把编剧的话,仅仅通过镜头,而非演员的口呈现出来,在这方面我合作过的导演当中,黎叔是比较拔尖的。 这也是很多优秀的编剧难以成为顶尖的导演,但优秀的导演往往都是顶尖的编剧的原因。 其次就是演员,理论上,导演根据自身对剧本的理解指导演员创作,假设编剧、导演的水平都足够高,演员只需要按照导演的要求演就行,因为编剧赋予人物的行动让每一个人物本就是“活”的,导演也早已做好的光影、镜头的调度。 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就像亚当斯密提出的经济人假设,所以,体验生活或者说深入生活就成了演员的必修课,因为所有的编剧、导演对于人物的了解都是片面的,甚至只是主观的臆测,而一个对于特定人物真实的生活状态有足够了解的演员,是可以,也有义务、有责任指导编剧、导演的创作。 这一段写完,徐容咧了咧嘴,传统的表演教材当中,总是规劝演员在拍摄过程中要与导演沟通一致,如果双方在创作伤产生分歧,往往都会建议按照导演的要求执行。 但是今天,他提供了一种和过往教材建议不同的,但是实际创作当中时有发生的新方法。 相信姜汶看到之后一定会感谢他,毕竟他为他指导别的导演的创作思路提供了理论支撑。 写完之后,他将笔记本合上,从抽屉当中抽出了一本半旧的笔记本,其中半本,记的全是《家》的排练、演出的总结。 翻开崭新的一页之后,他缓缓写道: 一、《毒战》蔡添明,再论体验中的我和“我” 在斯氏的体验理论当中,要求演员在创造人物时消除我的存在,只保留“我”,才能达到最完美的表演状态,做到以人物的视角真听、真看、真感受。 不否认这种状态的可行性,但是就像如今表演界的各种方法混流一样,它的难度太高,以这个标准去评判角色的合格与否,一万个角色当中,也许只有一两个是合格的。 其次,从另外一个角度进行论断,“我”是怎么来的呢? 有一句经典的俗语可以解释,一千个观众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而演员读剧本时,也存在类似的现象,哪怕同一个人物,不同的演员对于人物的认知也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我”是我根据我的文学素养、成长经历、人生志趣等从剧本中发掘出的我的理解,所以“我”天然的就带有我的烙印,极端而言,一块石头、一根木桩或者一个猴子,是演不了某个固定的人物的,因为它们不具备文学素养、价值判断,进而认知规定情境并进行行动。 因此,用“消除”一词来描述我和“我”的关系,是不成立的。 根据我自身的表演经验,目前我有以下两种推断: 第一,也就是苏民老师所言,在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当中,我是“我”的杂念。 在演出《家》时候,我当时感觉特别累,整场都无法入戏,并且拼命的想去弥补这个失误,最终反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按照“杂念”的说法,我在舞台上犯了错,想要的完美不存在了,可是当完美被打破了,却又完美了? 这似乎是个悖论。 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察觉到自身状态不佳之后,整场戏我都在试图把戏拖回正轨,也就导致了在舞台上呈现了和平时排练完全不同的状态,并且有极强的主观能动性,也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抛开了一切杂念,包括对完美的渴求、对喝彩的渴求、对完美表现的渴求。 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我完成了自身内心的松绑,无意中达成了完全体验,彻底成了人物。 这种解释是最贴合体验派的理论体系的,但同时,也是不可复制的。 那么存不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呢? 我认为是存在的。 第二...... 徐容写了个“第二”后,暂时停下了笔,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推翻了“体验”原有的定义,关于“体验”的训练方法必然要跟着改变。 那将是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再捋捋 明天发。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再捋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假设 徐容并未立即动笔,对于自身的猜测的正确与否,其实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据他所知,每一个在表演上达到一定高度的体验派或者以体验为主的演员,都曾在某个时间段怀疑过斯氏体系、理论、方法的正确性,乃至于怀疑自身所学习的一切。 那些对自身产生的同行,有的因为理念、信仰的崩塌彻底澹出了行业,有的因为主动或者被动默默坚持,如同黑夜中迷失了方向而只能凭着感觉航行的航船一般,随着时间的积累逐渐意识到斯氏理论才是永不熄灭的灯塔,并在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段自我怀疑的岁月,总是不免感叹自身的无知和稚嫩。 就像很多最顶尖的物理学家步入晚年后逐渐转变为最虔诚的神学家,斯氏理论其自身体系的特点总免不了让演员产生自我怀疑。 徐容很清楚地了解这一普遍现象,并且为了避免自身重蹈覆辙,他向来重视基本功,因为过去的同行对斯氏体系的质疑和困惑往往是从“体验”这一根本基础开始的,而且据他了解,一旦怀疑产生,至少要两到三年才能走出来。 偶尔的,他也会羡慕那些难以确定能否称得上演员的艺人,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类似的困惑,更变态的是,这些人可以连轴转的接戏,根本不需要预留调整的时间,如果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每年光片酬至少能达到两个亿。 省时省事省力而且来钱快。 但是徐容又清楚地明白,那么搞只不过是把未来至少十年的钱透支了。 以对作品的态度而论,目前国内的演员心态大致分为四类。 第一类,极其珍惜自己的名声,接剧本特讲究,哪怕是人情托过来,只要觉得剧本不行坚决不接,而这类人又分两种,一种是各种类型的角色都能演,另外一部分是只能演一类角色。 第二类,对于自身的要求是一到三年内至少一部戏上映,随着影视产业化程度越来越高,艺人更新换代的速度越来越快,长时间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很容易被观众忘记,而观众忘记又意外着行业忽视,因此为了保持竞争力,三年内必须要有一部戏上映,而这类演员作品的质量就没那么稳定,因为有些戏虽然质量不好,但相比之下已经是他们接到的质量最好的剧本。 第三类,对剧本完全没要求,接戏的标准只看投资额,因为投资意味着宣发力度、意味着平台、排片和关注度,这样的片子,即使是烂片,一样能够吸引巨大的关注。 第四类就比较简单,收到什么剧本就接什么戏。 四类演员并没有业务水平的高低,有些人水平极差,但一向很能保持“老艺术家”的风范,弄得投资人整天骂娘不讲人情,有的明明业务水平高的离谱,可就是接不到戏。 也就导致目前业界存在着这样一种观点,为什么一定要追求登峰造极的业务能力? 戏差不多不就行啦?! 同行抱有这样的想法,徐容能够理解,任何一项技术,想超越90%的人大概只需要付出五成的辛苦,但是想要超越99.99999%的人,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十成的辛苦,那是绝大多数人自出生就注定了无法触及的高度。 是诡异的是,不少观众竟然怀揣着更大的宽容,接受了这种观念并习以为常。 在观众和艺人的相互“体谅”之下,竟然形成了一种不正常的默契。 但是正是这种默契给了他机会,几年前师兄黄晓明在内地影视行业如日中天,连续两年入选四大小生,而且还是四大小生之首。 因为他的业务水平是最顶尖的! 这也是他能够力压将近两代同行的原因,新千年以来,偶像大行其道,演员会不会演戏无所谓,只要长的帅机会到了,至少能红一年,最长能红五年。 可是某一天,观众突然发现,有个不仅长得帅,而且演的角色让人莫名觉得真实的演员,出现了。 就好比有些人自出生尹始吃屎长大,直到成年,他从未觉得屎难吃,可是陡然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他吃到了一份色香味都是顶级的精美大餐,此时,即使再把屎再做成巧克力的味道,也再也难以塞进他们的嘴巴。 同行的对自己的看法,徐容多少了解一些,在他之前,大家都能混的不错,可是在他之后,很多人已然无法维持体面。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致力于追求登峰造极的原因,他如果跟绝大多数人一样,那么如果哪天突然蹦出来了个张容来,他也许只能和前段时间的黄小明师兄一样,无论多么不甘,但却无济于事。 其次,一个人活一辈子,总要有点追求,不然回首往事,浑浑噩噩,一事无成,恐怕难免落个死不瞑目。 在追求技艺极致的道路上,很多前辈都曾证明,怀疑斯氏体系是一种无知的行为,但也有极个别人,在对斯氏体系产生怀疑之后,笃定地坚持了这一定论,在实践过程中,逐渐开拓出了一套全新的表演理论以及训练方法,如方法派、格派等,都是脱胎于斯氏体系。 自身到底是误入歧途,还是在探索一套全新的方法,他不得而知。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另外他足够年轻,如今也才二十六岁,哪怕蹉跎十年,也才三十六岁,正好是事业的起步阶段,哪有退缩的道理?! 他感慨着,顺手端起了水杯,只是递到嘴边时,又顿在半空。 杯中的水,清澈见底,可是这一刻,他并没有喝下去的想法,他并非怀疑杨蜜,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杯水不甜。 也许得换一杯才行。 一楼客厅当中,徐行穿着件紫色圆领针织打底衫,搭配着黑色阔腿裤,跟只猪似的仰躺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展示着流畅的曲线。 紧挨着她的脑袋,宋佚趴在桌子边,拿着个计算器,一边按着“哒哒哒”地按着,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而在两人的对面,瘦长脸的袁雨跟做化学实验似的,全神贯注地玩着积木。 徐行今年休息的早一点,可是实际上她宁愿去赶通告,徐容上无父母,下没兄弟,爷爷腿脚又不方便,因此在他还在剧组回不来的情况下,很多结婚必须男方做的事情几乎全是她和她的父母在做。 她第一次发现,结婚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因为实在太累太累了。 比方说衣服,除了伴郎和伴娘服装外,光是买衣服就差点没把她的腿给跑断,光嫂子一个人的就要准备出门纱、主婚纱、轻婚纱三套婚纱,另外还要准备敬酒、迎宾的两套礼服,外加婚纱内衣、无痕内衣以及搭配不同婚纱的鞋子等等等等,而除了这些她还要操心哥哥、爷爷、父母以及小张爸妈的礼服。 但是这些东西在整个婚礼当中只是占比极小的一部分! 幸亏芳芳姐从工作室调了十几个人,不然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搞。 宋佚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在院里,徐容是她的传帮带老师、是领导,在影视圈,徐容是前辈,而且她爸妈打电话就经常叮嘱,一定要抱紧徐容的大腿,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她很羡慕一些人,他们似乎天生就说话好听,而且又总是那么有“眼力见”,能够处理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特别想成为大家眼中“情商高”的人,但是就像爹妈说的,天生的脑子笨,老老实实的干点苦力活。 “小张她们几个呢?” “哦,袁珊珊和杨蜜的鞋子有点小,她们去换啦。” 对于经常在家里过夜的宋佚出现在这里,徐容丝毫不觉好奇,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袁雨竟然也过来了,于是道:“袁雨你什么时候来的?” 对袁雨,他抱有很大的期待,他今年二十五岁,理论上,还将要在人艺工作四十年,假如平均两年排一台戏,那么就是二十台戏。 在人艺有一种说法,假如一台戏10个人,如果能有6个人演好,这台戏就可以称之为表演艺术。 但角色是有年龄的,一个五十岁的演员去演一个二十岁的人物,无论再精湛的技艺,也难以掩饰生理的衰老。 之前向国话借袁泉、赶着宋佚上架《我们的荆轲》,深层次的原因是院里没有一个能称得上角儿的年轻女演员,一个可以跟他搭戏的女演员。 但袁雨通过鸣凤这个角色证明了她具备这个资格。 袁雨闻言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而又阳光的笑容,道:“一直都在呢,对了,徐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容笑着,道:“有半天了,我都听小张说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眼瞅着就要过年还得麻烦你们忙前忙后的。” 甭管怎么说,袁雨的态度不枉他的栽培,在他的预想当中,袁雨以后要影视话三栖发展。 不然光靠徐行一个人给工作室带来的收入,根本扛不住他和小张同学俩人霍霍。 三人客气腼腆地笑着,都等着他说下一句,因为听他的口音,下一句似乎是要给她们一定的奖励或者感谢。 可是等了几秒钟,她们却发现徐容彻底没了下文,宋佚下意识地问道:“徐哥,你,说完了?” 徐容瞥了宋佚一眼,哈哈笑着道“就你话多,放心,回头一定给你包个红包,总成了吧?!” “哈哈,谢谢徐哥。” 徐容笑着,就要端着水杯往厨房走,却听到袁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一下徐哥,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的事情。” 等徐容转过头,袁雨已经站了起来,背着手,嘴角带着点笑意,踱着步子来到跟前,道:“请假去给徐容帮忙?” 顿了几秒钟,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地点着下颌,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了,她转过身向着本来坐的地方走去,迈了三步,又停下了身形,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道:“那个小袁呐,你去了,顺带着问问小徐,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院里帮忙的。” 一旁的宋佚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完全没看明白袁雨到底怎么回事。 徐行瞄了一眼呆呆的宋佚,以及她跟前的本子上一连串的清单,低声问道:“你算到哪了?” “啊,完啦完啦完啦。” 徐容看着袁雨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行,我知道了。” 袁雨的性格和小张同学、宋佚都不一样,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儿,对于人情世故的熟络也近乎本能,但是另一方面,和绝大多数热切于名利的女演员不同,大概是因为她的家庭条件不错,她的性格较为纯粹,属于宋佚羡慕的那一类人。 徐容进了厨房,将水杯里的水倒掉,先用开水把杯子烫了一遍,而后又用开水烫了一遍,完了还有点不放心,再次用开水烫了一遍,才接了一杯白开水,再次经过客厅注意到袁雨仍摆弄着积木,他笑着道:“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玩的东西。” 袁雨没回头,道:“徐哥你可小心着点哦,我们来的时候家里就有的,肯定是小张姐姐平时玩的。” “那你可猜错啦。” 徐行有气无力地道:“这是是许晴老师带孩子过来看爷爷的时候落下的。” “噢。” 徐容并未觉得奇怪,随着他和冯远正正式成为团带班的班主任,也几乎确定了人艺下一代管理团队核心,平时一些年纪大些的长辈也会过来坐坐,用的多是以看望老人的名义。 在徐容上楼之前,袁雨极为突兀地问道:“徐哥,刚才,好看吗?” 徐容顿住了脚步,半转着身子,疑惑的瞧着袁雨,望着她那只可意会的视线,道:“什么?” “就是打扰你休息的,好看吗?” 徐容瞧着袁雨嘴角噙着的笑意,眉头徐徐皱起,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流转了几回:“最新有一个话题热度比较高的女主持人,叫柳什么岩的,你们认识吗?” “什么?” “知道。” “不听!” 三人的答桉大相径庭。 “什么?”是袁雨的疑惑,“知道。”是宋佚的答桉,“不听!”是徐行的谨慎。 徐容笑着望着三人,转身上了楼,哈哈笑着道:“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徐行疑惑地看着宋佚和愿意,问道:“什么意思?” 而宋佚早已经摸出了手机,过了一会儿,一把将笔拍在了笔记本上,极为不满地撅着嘴道:“徐哥好可恶啊!” 袁雨也猫了过来,好奇地探着脑袋:“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们看,这句诗的下一句就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不就是说咱们不自量力?!” 徐行怔了一瞬,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狐疑地挺了挺胸脯:“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宋佚瞟了她一眼,很快地搜出了徐容口中的那个“柳什么岩”,然后拿着手机分别在二人跟前晃了晃。 徐行和袁雨仔细看了几眼照片,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几乎不分先后地抬起了头,异口同声地道:“肯定假的!” 再次坐到书桌前,徐容轻吸了口气,脑海当中闪过一百年前胡适先生的一句话: 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 第八十五章 和合 徐容拿起笔,在已经写下的「第二」的后面缓缓写道: ,以辩证思维看待我与「我」的关系。 客观来说,承认表演过程中(自始至终)我的时刻客观存在且必然存在,已经完全违背了「体验」的最高目标和理论基础,再用「体验」来概括这种方法,就显得不伦不类。 那么换一种说法。 「和合」或者「和」。 和合的概念发源于中国先秦哲学思想,《管子》说「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内经》说「气合而有形」、「天地合气,命之曰人」,《易传》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庄子》说「通天下一气耳」等等,这种思想广为先秦各大学派所接受,并贯穿于中华大地的各个角落。 这些不同学派的思想反应了一个相近的哲学基础,世间万事万物由最微小的粒子,「气」、「精」或者「精气」构成,而气分阴阳,阴气和阳气之间的交互运动,化生五行乃至世间万物,也就是如今广为人知的道家所谓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理念。 这种哲学理念渗透了中华民族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大到治国理政(法律和道德),小到人文科学(风水等)、自然科学(中医等)以及日常生活,以法律和道德为例,法律和道德似乎是对立的两面,但实质上法律反应了大众对于道德的呼唤,而道德的实现需要大众的自觉,法律则是实现这种自觉的终极手段,这两者的存在形式是对立统一并且相互转化的。 在中国古代哲学当中,阴阳为万事万物的一体两面,相互依存、相互斗争、相互转化,而化生万物,而这个依存、斗争、转化的动态平衡,称之为阴阳匀平或者阴阳和合,简称和。 那么根据这种朴素的辩证哲学思维,由此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我和「我」的关系,应当处在一种「和合」的状态。 产生这个猜想来源于几个月前《家》的第二场演出,过去我一向以为我的体验做的不错,演出的状态也总能调整到最佳,但是那场演出之后,事实证明过去并未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当时,「我」以觉新的心态活在舞台上,而我则是全力对抗着身体的疲惫,以期能够全身心的投入体验当中。 可以说,我存在的痕迹比平时更加明显,理论上演出的效果也应当更加糟糕,但是演出从反馈的结果来看,尤其是蓝田野老师和朱旭老师等一些业内同行的评价来看,似乎恰恰相反。 这里同样可以证明苏民老师的杂念说是不准确的,杂念虽然不可消除,但在专注一件事时,杂念是没有正向的意义的。 而这种所谓的杂念,确切的说是我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首先从技术方面,编剧即使写他自己,恐怕也无法完整的概括自身的性格,那么也就必然导致演员在分析人物时,无法完整的分析每一个行动背后的行为动机,在这种情况下,演员在行动过程中,难免某些时刻大脑会陷入一片空白,进入一种,「我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缺少行为动机的懵逼状态。 其次,纵然编剧刻画了一个完全「活」的人,他的行动明确、行动动机清晰,那么这个人物我真的可以完全复制吗? 按照体验的方***,可以。 那么先把体验、和合的概念差异放到一边,说一种日常生活中最为普遍的现象。 团长这家伙很贼。 我说这句话的同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货贼兮兮的笑容。 而在准备塑造一个人物时,状态是相当的,这个人物很阳光或者很冷酷,我的脑海当中基本上立刻就能浮现出一张「我」的面孔。 一方面,这个面孔,或者说「我」是由我的人生阅历、文化素养针对剧本的设定组成, 其次,「我」依靠我控制材料,也就是我的身体完成规定情境下的行动。 这个过程中,我处处存在,而且不可或缺。 表演是艺术创作的一种,和其他艺术创作一样,都是通过各种材料进行创作,区别不过一个通过各种各样的工具、材料进行,而表演以自身为材料进行。 参照其他艺术创作,如画家用笔墨作画,尽管很多画师不需要参照实物,但是对于实物,他们往往已经了如指掌,如徐悲鸿画马、齐白石画虾,尤其是后者,也许在「形」上不能和原物媲美,但是「神」却能达到极致。 在美术创作中,形和神的关系,大致相当于是「我」和我的关系。 梵高画向日葵,他画的并非某一株特定的向日葵,而是把他心中的向日葵画了出来。 这个向日葵是掺杂了画师主观意志的向日葵,而且可以断定一点,画师在画马、虾、向日葵之前,必然仔细观察了大量的实物,闭上眼睛可以清晰地想象这类实物每一个部位各种不同的存在形式。 这点和我过去的认为的体验生活是体验特定群体的思想状态,而非寻找典型不谋而合。 以美术创作类比表演,性质也是类似,演员在整个创造过程中,无论排练还是演出,我的存在不应当消除,也不可能消除的,但绝非仅仅使用自身的身体作为创造人物的材料,更非仅仅以自身的思想、喜好、志趣去替代人物进行行动,而是努力地去靠近「我」,去理解「我」,把「我」当成最最亲密的人,如妻子、孩子。 两者间的辩证关系确定后,那么紧接着,就涉及到具体的方***,所有不提供方***的理念,都是假大空,都是耍流氓。 仍以美术创作为例,唐人符载写过一篇《江陵陆侍御宅宴集观张员外画松石图》,是描写画家张璪作画的情景,他感到张璪画松树、石头时,是「物在灵府,不在耳目」的,所以能「得于心,应于手」,笔墨之中没有半点犹疑,所以才能画的「松鳞皴,石巉岩(yn),水湛湛,云窈眇」,不难看出,松、石、水、云的动态,都是在画家心中的。 画松石尚且如此,何况画人,更何况去演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还是以「团长这家伙很贼」为例,当我说出这句话,脑海中浮现的出他的笑容,仅仅如此吗? 这涉及到生活中一个不太被关注的关键点,我脑海中浮现了团长贼兮兮的笑容时,实质上,我已经感觉他那一刻的精神状态。 推而广之,我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人物的鞋子、裤子、外套、走路的姿势乃至于说话语气的抑扬顿挫等等等等,其代表的不单单是具体的实物,而是人物性格、精神的外在呈现形式。 符载的这篇文章并不为人所知,但是却为我的假设提供了具体方***的思路,从过往的经验而论,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点: 首先,「我」是什么样的呢? 带着这个问题,去剧本里寻找,这是每一个剧本必须交待的创作前提,以蔡添明为例,一个聪明、狠辣、果决的毒枭。 其次,「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带着这个问题,去生活当中寻找,通过体验生活、深入生活甚至生活,融入到人物的特定群体当中,理解、感受、趋同于他们的思想状态。 蔡添明这个群体遭遇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出身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贫穷,不然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违法犯罪的道路。 另外也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钱。 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因此无论行走坐卧,他们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比如多年不见的发小突然联系,无论是或者不是,先把这个定位为卧底总是最稳妥的。 最后,「 我」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呢的? 至此,就需要把剧本规定情境下的行动和特定群体思想统一起来,给每一个行动寻找合理的行动动机。 被张雷逮捕后,蔡添明的决定是不惜一切代价获取自由,而获取自由光有勇气是不够的,还需要面临绝境的镇定、缜密的思维,缓缓编织一张将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大网。 人物的创造不可能也不应当一蹴而就,除非剧本就是量身定制,演员演的就是他自己。 创作过程应当是循序渐进,今天窥见「我」心灵的一点隐秘,明天也许又看到「我」一双眸子的闪动,也许有一天又突然看到「我」头上的一丝白发和脚上常穿的鞋子。 总之,必须让「我」在我心里愈发分明,最终出现「团长这家伙很贼」的现象,只有「我」出现在我的心中,我才能像「我」那样生活。 关于具体的调节至和合状态的方法,我有一点思路。 《内经-阴阳应象大论》有言,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从阴阳的角度分析,我应当是属「阴」,「我」应当属于「阳」,也就是说一对具体事物对比时,符合水的特征的属阴,符合火的特征的属阳,我是具体的、客观存在的、静止的,而「我」是抽象的、想象的、随时变化的,分别对应了水火的两种特征。 我的假设是,通过对「阴」和「阳」的调整,最终达到一种和合的状态,举例来说,在《家》排练期间,我致力于加强「我」的存在,消除我自身的影响,但是演出的效果并没有达到最佳。 这是一种明显的阳盛阴衰的状态。 在第二场演出之前,因为繁杂的事务导致我特别疲惫,演出过程中我积极调动全部的注意力,努力把握每一个细节,增强了我的存在,也就是「阴」的存在,和「我」达成了暂时的妥协,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 也就是说这个过程中,阴阳运动有统一了共同的目标,形成了一个对立统一的整体,也就是和合状态。 其次,关于调节的基本原则。 创新不是把原来一切旧的事物推倒、毁灭,然后重新建立,这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如方法派就建立在体验的基础上。 但无论什么样的原理,什么样的概念,什么样的方法,表演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最终仍要服务于现实,服务于观众,而非满足自身的臆测或者只作讨论使用。 所以我认为,创作过程中,现实主义仍是要遵循的基本原则,也就是要体验生活、深入生活,以现实为依据。 但是作为艺术创作,仅仅现实主义是不够的,但追求现实主义影响艺术创作的的浪漫主义的成分吗? 从思辨的角度,甚至可以这么进行论断,当现实主义深刻到一定程度,就是浪漫主义。 当然,「阴阳和合」作为中国先秦诞生的哲学概念,同样被传统的风水学说采用,成为其理论基础,也因此常常被当代误认为「子虚乌有」乃至于「怪力乱神」,难以服众。 那么换一种更加科学、现代的说法,唯物主义辩证法。 和合的概念也用另外一种概念替代,矛盾。 从本质上而言,这种以现实主义为原则的「和合」猜想也符合唯物辩证思维,也就是对立统一规律、量变质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至于其是否成立,如果成立那其中又存在的不足之处以及具体的训练方法,就需要日后实践过程中进行求证并补充了。 徐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他看着刚刚 写就的两页,心中难免升起一股错乱之感,一方面总感觉自己在鬼扯,另外一方面,因为有现实实践作为参照,他又感觉鬼扯存在一定的道理。 不过他心中生出一股感慨,如果这种假设真的成立的话,他提出的这套体系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容易理解、学习的表演体系。 「和合法」的最大的优点在于简单易懂,但凡生在红旗下的国人,最不缺的就是根植于血脉基因的「和合」、「匀平」思维,接受过教育的当代青年,对于马哲更是都能融会贯通,最不缺的就是唯物辩证思维,相比于体验、方法、表现,他提出的理论基础可以说大大降低了学习门槛,几乎是有手就行。 第八十六章 美名 徐容自从到家,除了推开卧室门的惊鸿一瞥之外,还没见小张同学一面,哪怕送水,还是杨蜜端来的。 尽管为了避免尴尬,他训斥了几人一番,多留了一会儿,可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感受到自己的“不满和愤怒”,他的视线尽可能的照顾到了每个人。 但人实在太多了,他哪有时间去看小张同学? 自家老婆什么时候都能看,别人老婆可是看一次少一次。 作为男人,要说没有更大的欲望简直是自欺欺人,但他走到今天,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对欲望的克制。 其次,哪怕如今正值青年,他能够分散在小张同学身上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适度的关心让人觉得有归属感,但是如果关心过多,就会造成精神的疲惫。 他并非没有感受过除小张同学以外的人关心,除了觉得对方有眼光之外,更多的感受就是麻烦,因此,但凡某个异性表现出丁点的不轨倾向,关心的消息、电话,他为了不让对方尴尬,一般不会不回,但也不会立刻回复。 回复间隔的时间往往在24个小时或者更长一点。 培养感情需要投入时间、精力,维护感情所需要的投入只会更多而非更少。 直到吃饭前,徐容才和小张同学有独处的机会。 徐容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通过镜子望着身后低着头将领带上的吊牌剪掉的小张同学,道:“小张,我怎么感觉今天你有点,不好意思见我?” “哪有?!” 小张同学拿着红色领带,看着徐容身上正好合身的衬衣,道:“果然,正正好好。” 她似乎想笑,又似乎在努力克制,但轻微上扬的嘴角以及刻意闪躲的视线,尤其是比平时稍微扭捏的语气,无不都证明她在说谎。 “咱们要结婚啦。”徐容看着她,笑着,颇为感慨地说道,按理说,两人很难走到今天。 这些年他听到了太多太多的流言蜚语,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诱惑,甚至几个小时之前,他差点就着了文永珊的道。 小张同学这才碰触他的视线,在对视了一秒后,两人同时笑了。 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了领带挂在了徐容脖子上,道:“我给你打。” “你会打...”话说了个开头,徐容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张同学套路了,因为小张同学既没有做出打领带的姿势,也根本不具备这个两人都不算熟悉的技巧。 但是她也没想打领带,而是踮起了脚跟,抱着他的脖子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过了一会儿,小张同学缓缓把脑袋撤了回去,皱着眉头瞧着他:“徐老师,你为什么不抱我?” 徐容接过了领带,瞥了她一眼,道:“你说这话就是在看不起我。” “嗯?” 徐容笑着,道:“你妈就在做饭,徐行、杨蜜她们在旁边的起居室,你说待会儿书都翻开了,是读还是不读?”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就想那些事儿啊。” “不是我整天就想那些事儿。”徐容拽着小张同学的胳膊,将她扯到了镜子前,“你看看你的脸,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小张同学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头脑袋,又狐疑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呀。” 】 “难道你没觉得,你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欠你好几个亿?” “哪有?”小张同学本想反驳,可是看到徐容脸上色色的表情,她才恍然过来他在说什么,“啊,徐老师你好讨厌呀。” 两人打闹了一阵,徐容才想起正事还没做,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尽管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毕竟是结婚的时候穿的,稳妥一点总没什么大问题。 他平时的衣服大多是小张同学买的,他自己买衣服没那么多要求,穿着舒服就行,只不过因为没那么多时间比来比去,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买衣服都尽可能的挑贵的买,正常情况下,越贵穿着越舒服。 但小张同学和他稍微有点不一样,比如什么颜色的上衣要搭配什么样的裤子、鞋子等等等等,反正讲究可多。 “徐老师,我感觉我像是在做梦。”小张同学以帮他抻衣服的名义抱着他的后腰。 “为什么这么说?咱们都在一起七八年了,你这梦时间有点长啊。” “你没看嘛,网上好多人都说,都说我配不上你。”小张同学稍微仰起了脑袋,看着他的后脑勺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呀?” “你别再蹭了,蹭皱了你可得负责。” “没有啊,没皱啊?” “现在是没皱,可是你要是这么个蹭法,挡不住等一会儿它就要皱。” “哈哈哈。”小张同学知道他不敢在外边那么多人情况下争分夺秒,因此两只小手更加的肆无忌惮上下游走。 徐容也笑着,道:“不要管网上怎么说,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有权的,还有一些特别有钱的商人,都很喜欢舒琪吧。” “嗯。” 徐容看着被自己系成了红领巾的领带,再次扯开了道:“其实那些恨不得替我找一个更红的女明星结婚的人,都是典型的弱者心态。” 小张同学停下了动作,疑惑地道:“弱者心态?” 在袁雨、宋佚的小圈子当中,她是当仁不让的核心,不仅仅是因为她老板娘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对生活的独到见解、对表演的深刻认识,常常让二人叹为观止,但她却并不以此为傲。 因为那些见解,绝大多数都是她从徐老师这照搬的! “对,他们希望能够借助另一半的帮助,达成自己对事业的企图心,当然更重要的满足不可能实现的征服欲、虚荣心,仅此而已。” 小张同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脑袋,道:“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样不是挺好嘛?!” “徐老师,你说实话,今天早上你进门的时候...” 听到话音儿,瞧着小张同学玩笑似的脸色,徐容语气严肃地打断了她的下半截话,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你去看看,谁家换衣服不关门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做事没一点分寸,家里那么多人。”徐容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点,尽管小张同学以玩笑的语气重拾了这个话题,但是他毫不怀疑她中途变脸,然后上纲上线。 “那爷爷他们不是出门了嘛...” “你怎么确定他们就不会因为东西落下再回来拿呢?” “还有。”徐容顿了下,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整理着思路,他只是谨慎的选择了先下手为强的策略,理由也都是现编的,说出口后他自己也觉得牵强,可是牵强不牵强无所谓,重要的是要率先抢占道德的制高点,因为他不占领,小张同学保准会爬上去吆五喝六。 “你以为我看了她们是她们吃亏嘛?”徐容毫不心虚地和小张同学对视着,上下嘴皮一吧嗒,把黑的说成了白的,“错了!真正吃亏的是你!” 小张同学蒙蒙登登地指着自己:“我?吃亏?” “你以为呢?其实当时就是一晃,我什么也没看见,其实也不能说一晃吧,但是那段时间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你知道的,你和别的女人站在一块,我肯定不会看别人。” 思路理清之后,徐容率先把自己摘了出来,和小张同学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也吃了不少闷亏,不过他渐渐摸清了路子,小张同学的吵架思维就是典型的海洋法系思维。 她对于两人间发生过的每一件小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平时拌嘴的时候,她随口就能说出三年前发生的类似的一件事,一旦在三年前那件事自己输了理,她立刻就有一种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心态。 可是对于生活中的这些琐事,别说三年,只要三天他就能忘的干干净净,但是到底哪件事占理哪件事没占理,她自己心里明白,以后但凡遇到类似的事儿,她都会以上一次的结果为依据,一旦那次她没占理,下一次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说话天然的就先少三分底气。 “但是她们会怎么想呢?” 徐容不疾不徐而又认真严肃地道:“她们会认为我看了她们,心里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幻想,我并没有诋毁你们之间友谊的打算,但是你自己想想,我第一次看了你完全没穿衣服的时候,你是不是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幻想。” 小张同学张大了嘴巴,徐老师第一次看她完完全全没穿衣服,那会儿他们都同居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当时的地点是在浴室,还是徐老师半强迫式的...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就像亚当和夏娃第一次偷吃苹果一样,连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身体的柔韧性那么好,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但是... 徐容没有给小张同学思考的时间,再次澄清自己的无辜:“当然,我不会对她们产生哪怕丝毫的想法,但是,你能保证我跟她们以后不合作嘛?当种子种下,再浇水施肥,既会给我造成烦恼,也会给影响你们的友谊。” “昨天晚上......” 徐容顺带着把昨天晚上的事大概描述了一下,主要是为了把小张同学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扯开,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把自身的状态往好了说,可仍把小张同学吓的心有余季。 “哥,嫂子,换好了吗,吃饭啦。”徐行的声音适时的门外响起。 “噢噢,来啦。”小张同学应了两声,转过头来道,“徐老师我先下去帮忙哈,你赶紧换一下衣服。” 等小张同学出了门,徐容嘴角微微勾起,小张同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铃铃铃。” “铃铃铃。” 他拿起了床上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愣了一瞬后接通了:“喂,黎叔啊。” “也是刚回来,这不,昨晚上才杀青。” “电视剧?” “不好意思啊黎叔,你知道的,接下来的几年我的工作重心在电影上,暂时不接电视剧了。” “真不用看,真的黎叔,不瞒你说,我接下来的两年其实根本没有档期。” “真别等真别等...”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徐容长出了口气,他能出演《大明王朝1566》,虽然角色戏份不多,但是对他的影响至关重要。 也因此欠下了人情,但是欠的是刘合平,而不是黎叔。 他和黎叔来往不少,要论人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之前补拍《大明》,为了请动他,他开出了远高于市场多倍的价格。 在筹备《北平》期间,他最初的导演人选也是黎叔或者张新健,只不过他拒绝了。 两人的情分到此为止,能够谈的,也只剩下利益。 可是电视剧行业已经没什么能够打动他,他既不缺钱,更不缺电视剧行业的荣誉。 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徐容从楼梯上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爷爷、二爷爷以及小张同学的父母,道:“爷爷,爸妈,我去院里一趟,晚上的饭可能不在家吃,你们别等我啦。” “路上慢点。” “知道啦。” 等徐容出了门,爷爷看着坐在客厅里的一大家人,听着楼上六七个女孩传来的笑声,张了张嘴,可是最终只能无奈而又无声叹息,徐容这几年的确闯出了名堂,结个婚,员工加上徐行一家、小张的爸妈里里外外将近二十多口人跑前跑后,唯独他自己,要么不回来,回来也不过问一句。 他其实也没盼着徐容能有多大本事,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可是他更明白,到了徐容这个地步,他自己已经不能完全决定自身要做什么了。 徐容去院里当然不是去闲逛,上午袁雨都已经表达那么清楚,他要是还不明白,也不用当什么人艺长子了。 张合平会不知道他要结婚? 而且论起亲疏远近,要不要帮忙这种话,于情于理,都不需要袁雨代为转达的。 这毕竟是一个领导展现关怀、笼络人心的机会。 还是张合平没有他的电话? 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经了袁雨这么一道,是在提醒他一些他不方便亲自说的事情。 听话要是光听表面意思,难免要落个“那个谁谁谁真是个实诚人”的美名。 第八十七章 邀请 张合平的意思表达的相当清楚,袁雨也转达的非常明白,徐容领悟的也十分透彻。 虽说小张和宋佚一个是他女朋友,一个是他的女学生,关系相比较而言要亲近的多,可是别看俩人也各扛着个脑袋整天在院里晃来晃去的,对于消息、风向甚至细枝末节,她们缺乏最基本的敏感度,就像张合平那番话如果对小张同学说,小张同学的回答大概率会是“啊,谢谢院长,不用不用,我们可以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正说起来,她们俩就是彻头彻尾的小透明,不是别人把她们当成小透明,而是她们自己把自己透明了,在人艺这个特殊的艺术团体,想要脱颖而出至少要有两方面的特长,一是艺术水平,无论是编剧、导演、演员甚至舞美都是脱颖而出的前提条件,可是能进入人艺的,都是三大院校或者中传每一届的尖子生,小张同学上大学的时候都没能在班里脱颖而出,想在人艺鹤立鸡群,北电也就不是北电了。 其二则是为人处世,这点小张同学要好一些,可是还是那个标准,能考入三大院校以及中传的,在高考时他们已经证明了自身出类拔萃的智商,而且绝大部分在走出校门之后,又能迅速把智商向情商转化,遗憾的是,无论小张同学还是宋佚同学,她们的高考成绩已经限制了她们能够转化的上限。 但是袁雨和她们稍微有点不一样,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都明白。 当然,也是徐容留在院里的眼线,他一出去几个月,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得保证第一时间掌握消息。 如今,人艺已经成为他的基本盘,甭管在影视圈跌再大的跟头,只要能够保证在人艺的地位稳固,他就能成为中国影视行业的常青树、不倒翁。 张合平即使不找他,他也要找张合平聊聊。 他本来想通过砸钱把《甲子园》的建组日期押后几个月,但是未曾想碰到了个负责任的二道贩子编剧,赚了差价不说,还把剧本的定稿日期硬生生地提前了。 之所以是负责任的编剧,是因为剧本通过了创作室的审核。 不过由此,徐容也认识到了挣钱的意义所在,既然不能把《甲子园》押后,那就调整《北平》的拍摄时间。 如果创造财富的目的只是为了给社会创造财富或者就业岗位,而不能为自身的任性买单,那对于绝大多数觉悟不高的创造财富的具体执行人而言,将没有任何意义。 将马自达停进了停车场,上了楼,徐容并未直接去张合平那,而是先来到了濮存晰的办公室。 “濮院,还没放假呢?” 副院长办公室,徐容探着脑袋,见濮存晰正低头看稿件,笑着道:“再有几天就要过年啦可就。” 濮存晰花白的头发瞅着乱糟糟的,跟几天没洗似的,身上的黑色马甲既不光鲜也不齐整,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中年十年前被称为“少妇杀手”、“大众情人”。 濮存晰抬起眼皮,视线从黑框眼镜上方的缝子里瞥了他一眼,道:“有事儿?” “嘿,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儿我就不能来啦。”徐容进了门,在濮存晰对面坐了。 “那可不好说,你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儿,要不是小张请假,我都还不知道呢。” 濮存晰于人艺虽然是属于半道出家的和尚,中途从空政调过来的,但是因为从小在大院长大,根正苗红,因此被人艺视作长子,这么多年来,哪家有婚丧嫁娶,他虽然不是儿子,可是也都一手操办。 徐容作为新一代的人艺长子,于情于理,这个事儿都得他操办过问的。 可是徐容并没有让他置办,这不能不让他多想。 “我就知道你得生我的气,嘿嘿。”徐容笑着,自己起身倒了杯水,“虽说您是领导、长辈,可是今天我得批评您两句了,你说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歇着,什么事儿都觉得必须自己才能干,什么活都往自己身上拦,不说别的,你身体扛的住吗?” 濮存晰自从走上管理岗位之后,基本上就彻底澹出了影视行业,对剧院家庭式的管理的确赢得了良好的口碑,但是,一没把剧院管理好,二也没培养出来真正的人才,属于典型的有苦劳没有功劳。 濮存晰听着他玩笑似的批评,放下了笔,也摘下了眼镜,道:“合着听你的意思,不让我管还是为了我好?” “喏,才五十来岁的人,头发全都白了,跟个小老头似的,你看看人家杨力新,好家伙,爷俩坐一块谁也不怀疑是兄弟俩。” “什么兄弟俩,力新是你的前辈,哪能那么开玩笑?!” “得得得,我错了我错了。”徐容嘿嘿笑着,又坐到了濮存晰当面,“有个事儿给你说以下,过几天我结婚的时候,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啊,最好整一身西装什么的。” “西装?” 徐容理所当然地道:“你可别说你准备穿着这身去当主婚人啊。” 濮存晰怔了好一会儿,在几分钟之前,他心里对徐容是有很大的意见的,但是自觉徐容尚未毕业前,他就对他颇为照顾,而徐容又没父母,这场婚礼于情于理都该他来操办,可是除了一封去吃席的请柬外,他什么也没收到,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亲朋。 而且他有这么想的理由,尽管已经定下了要把他从中戏调过来,但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理论上,徐容应当在中戏打磨几年,最好等晋升之后再平调回来,也免得惹人非议,而且他相信,以徐容的能力和财华,在一帮酒囊饭袋汇集的学校出头不要太容易。 但无论从理论还是实际出发,似乎他对他的事业已经没有太大助力,他最多能做的,就是把徐容推到副院的位置,但是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觉,徐容距离那个位置已经很近很近了。 濮存晰并不后悔,因为徐容的才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对人艺口碑的扭转,也是立竿见影的,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徐容加入人艺是他担任副院长以来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就是,有点心寒。 但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彻底改变了对徐容的看法,主婚人是指为新人主持婚礼的人,一般指双方或一方的重要长辈,过去一般为男方家长、族长来担任,现代新人的父母很少自己主婚,因此常常邀请家中德高望重的亲人长辈担任主婚,嘱托新人、提出对新人成家后的要求等,俗称“新婚训词”,同时也应代表主人,感谢来宾的到来。 尽管徐容“批评”了他,可是他也明白了他不让自己操办的缘由。 徐容见濮存晰脸色柔和,却始终没说话,道:“怎么,是不是把我跟你女婿一对比,感觉特后悔?” 濮存晰听到“女婿”这个词,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消失殆尽,瞪着眼睛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开除你?” “人小方都准备领证了,你这还不承认跟谁较劲呢。”徐容知道濮存晰虽然嘴上整天说着支持女儿自己的决定,可心里对于农村出身的女婿其实是不乐意的,见濮存晰要拍桌子,忙起了身,“得得得,我走总行了吧。” 徐容刚起身,濮存晰又喊住了他,问道:“证婚人你请的谁?” “院长。”徐容说着,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这不,准备过去请呢。” “嗯,你赶紧去吧,再不去啊,估计他就真给你穿小鞋了,哈哈哈。” “成。” 在徐容出门之前,濮存晰又叫住了他:“你晚上有事没?” “没啊,怎么啦?” “喊上小张来家里吃饭。” “知道啦知道啦。” 徐容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渐渐澹去,濮存晰的难处,他也知道一些,真真切切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近十口人,全指望他一个人,和他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和老师李雪建不同的是,如今濮存晰还没退休,他也没那么着急施以援手。 换源app】 在院里,他对两个人的情感较为特殊,一个是朱旭老爷子,一个濮存晰,这俩人一个是老师李雪建的大哥,一个他的小弟,当年在空政,李雪建、濮存晰,再加上一个王学祈,三人合称空政的三朵奇葩。 两人对他,也是长辈看晚辈的心态,这点和张合平是有明显的差别的,于张合平,他是实现他光大人艺理想的工具、下属,看重的是他的价值属性,而对濮存晰,价值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后辈身份,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也决定了他对待二人的态度。 比如逢年过节去张合平家,他要么拎点土特产,要么带些能够迅速变成土特产的土特产,但是对濮存晰,选择面就宽广的多,家用电器、衣服鞋子什么的,反正看到缺什么就买点什么,比如去年濮存晰的爱人有一阵子迷上了广场舞,他就让小张同学买了个音响送过去,不值几个钱,但是感受不一样。 反正他感觉着濮存晰的爱人喜欢他甚至超过他们那个女婿,以前但凡上门,有事儿没事儿就打听他跟小张同学的感情状况。 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毕竟只是个外人。 到了张合平办公室外,他伸手敲了两下敞开的门,等张合平抬起头,他才笑着道:“院长,来给您报道来啦。” 对于徐容的出现,张合平毫不意外,呵呵笑着道:“就是要结婚的人的呢,瞅瞅,脸上都带着喜气。” “什么喜气不喜气的,我们都在一起七八年了,就是走个流程。” 张合平走到茶台前,一边洗着茶杯,一边道:“你啊,也就是嘴上说的痛快,要是小张当面,你敢这么说?!” “哈哈哈。” 张合平一边煮着茶,一边兜售着他关于婚姻的人生哲学:“现在跟过去不一样啦,你平时接触的优秀女孩又那么多,远的不说,就人家小于,当初才认识多长时间,就对你死心塌地?其实结婚啊,不见得一定要找一个特漂亮的,但一定得找个适合你的......” 徐容认真地听着,不时地附和两句,张合平上了年纪,也有着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爱唠叨,特别喜欢播放人生感悟以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以前他位高权重,好些人上赶着听,他不乐意讲,如今他想讲了,听众却又不多了,院里的大多数人距离他太远,别说聊天,就是说话都不敢大喘气,也就只剩下一些中层干部,可是张合平又是个老狐狸,真乐意听还是装乐意听,他心里透亮。 徐容就是真乐意听的人其中之一,因为平时,他能够近距离接触张合平这个职级的人的机会真的不多。 简而言之,张合平特么的是他生活当中最稀缺的素材之一! 唠了快一个小时,徐容笑着道:“院长,今天过来除了报道,另外确实还有点事儿得麻烦您。” “什么事儿,先说好啊,要钱的事儿面谈。”张合平笑呵呵的,率先拿话堵住了徐容的嘴。 徐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道:“院长,我没要过钱吧?” “你要的还少?”张合平掰着手指,“排《雷雨》你给人于明佳买这买那,这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就不说了,排《家》,你拉着全组的人去体验生活,完了又要做传,我看呢,以后要是让你来当这个家,不出三年,你能霍霍的连剧院门都开不了。” “院长你要这么说我就得理论理论...” “你理论什么,你理论什么?我跟你说,谁都能来理论,就你不能,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从学校调回来,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外边多少人看我的笑话...” 张合平也自知这件事不老光彩,打了半辈子鹰,临了临了,被徐祥那个狗日的给阴了一把,因此他也不再多提,最终感叹道:“徐祥不是个好玩意啊。” 徐容同样心有同感,那家伙简直无底洞一般,不过嘴上却不提半句徐祥的坏话,而是道:“我也觉得还是院里自在,有您罩着,没那么多麻烦事儿。” 张合平能说徐祥的坏话,但是他不能,因为徐祥曾经是他的上级,并且还提拔了他,这要是转过头就骂徐祥,在没有太大矛盾的情况下,实质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锅骂娘,既不讲场面,又不顾情面,看着是在帮张合平说话,但张合平这样的老狐狸可不会喜欢这种臭气熏天的马屁,因为他对“人走茶凉”的感受已经足够深刻。 徐容顺带着表明了今天来意:“院长,今儿过来,其实还有件事想麻烦麻烦您,不是过几天我结婚嘛,想请您去给我和小张当证婚人,您看您有时间没?” “小徐啊,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不去,谁去?” 这才是张合平让袁雨捎话的目的,他和小张都是院里的员工,证婚人无论如何都应该由张合平担任。 徐容一边表达着感谢,一边说出了今天过来的第二件事。 第八十八章 俗事 “院长,听说过完年,《甲子园》剧组就要建组啦?” 他如闲聊了一般问出了这台让自己白白损失了上千万的戏。 张合平看着徐容娴熟地倒了一杯茶,笑呵呵地道:“小徐啊,你虽然不喝茶,但是这泡茶的手艺见涨啊。” 这是他的习惯,在没弄懂他人真实的目的之前,先暂时的把话题转移一下,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 尽管徐容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但他并不觉得他真是随口一问,这家伙放着结婚那么大的事儿不去忙活,总不会跑来找他唠闲嗑。 “其实都是在您这学的。” “哈哈,那要是这么说,你可没少蹭我的茶。”张合平哈哈笑着,脑海当中闪过几种猜测,但又都不确定,他能感受到徐容对戏的热情,但是对于《甲子园》,他绝不会上心,因为这不是他感兴趣的剧本。 他对于徐容和梁观华之间的“生死大仇”心里门清,不仅仅他,院里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明白徐容想去演王利发。 可是徐容已经担了《雷雨》,而且从每年的演出场次来看,《雷雨》是存在成为常演常新的剧目的可能的。 话风一转,张合平端起了水杯,轻啄了一小口,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事儿了,我先跟你说好啊,你要是想塞人去找任明说去,导演是他。” 徐容万万没想到张合平竟然会觉得自己想塞人,道:“院长,这么重要的戏,我怎么会随便塞人,是这样,咱们院里不是有‘一个好演员,必然也是好导演’的说法嘛,最近我总感觉我在创作上遇到了瓶颈,所以...” 徐容见张合平再次将水杯递到嘴边,稍微顿了一下,以防他呛着。 “所以我想担任《甲子园》的副导演,跟着各位前辈、老师学习学习。” 张合平略带笑意的眼眉静滞了一瞬,定定地停在已经低下头倒茶的徐容额头和发际线的交界处,道:“是,是有这么个说法,你能有这份上进心,确实难能可贵,其实在我看来,国内话剧发展之所以比不上国外,是因为高昂的票价,一张前排的票好几百,最便宜的也要六七十,一般人谁来看呀?” 张合平再次把话题扯开,徐容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院里上了年纪的演员确实有转行当导演的成例,如蓝田野老师,尽管他是以演员的身份闻名,但是在院里是实打实的导演编制。 但他相信徐容绝非抱有此类的想法,在演员这个行当,有一个怪异的现象。 演员整个职业生涯的整体表现并非一路走高的,在生涯的某个阶段,一般在四十岁上下,往往会经历一个特殊的时期,期限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是演员创作的全面巅峰期,一般某个演员一旦进入这个阶段,同行往往会说谁谁谁这两年“演的很盛”。 在这个阶段,生理上,正处在年富力强的末期,精力依旧旺盛,阅历方面,也丰富到了一定程度,分别承担了为人子女、父母、丈夫或者妻子的角色,经历过生死离别,也体味过生活的苦辣酸甜,对于人生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而在技艺上,经过二十年的打磨,也达到相当高的高度。 如林连昆在最盛那两年,剧院几乎所有的戏的都是他在领衔,别人兴许花一个礼拜都搞不清剧本在到底在讲什么,他往往第一次进排练厅就能找到角色的状态,以至于会让同行尤其是年轻演员产生一种困惑:这真的是时间可以弥补的吗? 而经历过这个阶段之后,演员因为精力大幅下滑,又被家庭琐事所累,再加上技艺的停滞,往往开始转行当导演。 但徐容显然不是这个原因,张合平对于影视行业十分了解,也清楚徐容的身价,他才不相信徐容会浪费几个月的时间去当导演。 徐容有一个艺术从业者偏执乃至于疯狂的一面,这种疯狂相当罕见,可是当摘下演员这个头衔,他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他也许不谋短期的利益,可是如果把时间线拉长,这家伙绝对不做无意义的事儿,更不干赔本的买卖。 似乎相当矛盾,一个搞艺术的怎么如同市侩一般,但是如果仔细想想又十分合理,一个连人性都揣摩不透的演员,怎么能指望演好形形色色的人呢? “可是呢,人都有一个毛病,你票卖的越便宜,他们越不重视,但是话剧又不是电影,你错过一段不影响整体,话剧是那种你错过一句,可能这场戏你就再也看不懂了。”张合平俩手一拍,笑呵呵地道,“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两年年轻的观众越来越多了,而且绝大多数都不是新观众,这证明话剧并没有过时,也并没有落伍,只不过大部分老百姓没接触过,本能的觉得它不好看,就像上一回《家》演出后的采访,很多年轻观众都说‘过去一直以为话剧跟伊伊呀呀的传统戏曲没什么区别,没想到真正看了之后才发现比想象的要精彩那么多’,另外,从国外的发展趋势来看,至少五十年以内,话剧不会过时。” 张合平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徐容在为未来谋划。 经过蓝田野老爷子居中斡旋,尽管中戏那边已经同意放人,但是徐容调过去的时间毕竟太短,双方计划的是满一年以后再调回来,只是调回来之后任什么职务,这点除了他自己心里有谱,其他人包括当事人徐容本人都不了解半点。 现在徐容提出转行去当导演,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想法,但仔细思考过后,张合平又不得不承认,想法虽然大胆,但的确是一个具备一定可行性的思路。 人艺是艺术团体,正常情况下,往往是年纪越大,水平越高,因此没有退居二线的说法,而演员队队长杨力新距离退休还有几年,徐容仅仅以演员的身份蹲在院里,那首先得把杨力新熬退休,完了再等冯远正上去。 】 目前关于未来的管理思路是,任明和冯远正搭班子,至于徐容跟谁搭班子,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那太过遥远,已经不是他应当过问的事。 但是从刚才的提议来看,徐容这家伙明显想弯道超车,一旦他的身份从演员转到了导演,演员队、舞美处、创作室、艺术处四大处室,除了舞美,哪有缺他立刻就能补上去,以这家伙的钻营心思,赶一赶说不准能跑到冯远正前头去跟任明搭班子。 但是这和他的计划不符,他对徐容安排是去管办公室。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首先,徐容这家伙除了酒量不行,简直天生搞办公室的料子,而在中国的酒文化中,喝的多少不是一个人公关能力的决定性因素,喝的态度才是。 其次,徐容不爱财,具体来说,徐容看不上院里十万八万的经费,至少他可以不用三令五申的强调厉行节约。 再者,相比于中戏系主任,调任人艺的办公室主任属于降半级任用,但是人艺的特殊之处在于,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把每年来院里看戏的高级领导有一个毙一个,这个国家立刻就得陷入瘫痪,至于中层领导,那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总而言之,搞的好了,无限可能。 当然,搞的不好那真真一点可能也没了,不过他相信徐容必然能搞好。 明白了徐容的想法,张合平给他倒了杯茶,道:“小徐啊,你能有上进的想法,我是赞同的,可是也不要把自己逼的太急了,你还年轻,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岁,要能沉得住气。” 徐容没想到张合平会拒绝他的要求,忙解释道:“院长,我是等的了,可是那么多老爷子老太太可等不及啊。” “嗯?”张合平愣愣地瞧着徐容,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方向,可是面上并不见半分慌张,“谈谈你的想法。” 等徐容一五一十的说了缘由,张合平愣了好一会儿,哑然失笑着挠着稀疏的头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你这个想法,是不是太,太...” “院长是不是想说,太狂了点?” 张合平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不禁怀疑自己让他管办公室的决定是否正确。 大概三年前,徐容还没入院那会儿,他听吴钢说过,徐容想演王利发,当时他第一印象觉得这是一个很狂的年轻人,可是不狂,还是年轻人吗? 但是之后,他改变了这种观念,徐容身上看不到丝毫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轻浮,他倒也没觉得太过奇怪,再多的棱角,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滚一遭,也都该磨平殆尽了。 但是今天,他终于意识到,坐在自己跟前的,不是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是一个二十五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尽管他一向掩饰的很好,但是骨子里那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张狂是始终存在的,压的久了,终归是要冒出来的。 他第一次的生出了点疑虑,徐容真的能做办公室吗? 徐容笑着,道:“其实一百年前,当时影响时代命运走向的那批先辈也都没比我年长太多,当然我肯定比不了他们,但是如果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连这点张狂都没有,那恐怕真白白年轻一遭了。” 张合平哈哈笑着,道:“没问题,这个事儿我替任明应下了,不过先说好啊,《甲子园》都是你的前辈,你在我这狂可以,但是到了那,你可得收敛点。” “感谢院长栽培!” 对于张合平的支持,徐容自然投桃报李,道:“院长,另外,我还有个请求,你可以批评我,但是我还是得说。” 张合平的神态很轻松,因为他知道,徐容做出这副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他乐意听的好事儿。 “是这样,您有时间了,能不能配合我工作室的人员详细的叙述一下您的生平。” 张合平怔忪了一瞬,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给您做传呀!”徐容理所当然地道,“您对咱们院的贡献有目共睹,重设艺委会、上《窝头会馆》、《雷雨》,开展十大项目,虽然您执掌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在咱们院史上您对咱们院做出的贡献几乎可以和老院长并列,老院长一手建立了人艺,您让人艺浴火重生。” “过了过了过了。”张合平连忙摆手,踌躇了好一会儿,又接续道,“小徐,你有这个心,我很感谢,这证明我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你给我做传,你让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咱们?” 徐容从张合平的犹豫当中,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热切和向往,凭心而论,历任掌门人当中,张合平对人艺做出的贡献的确仅次于老院长,这是两人所能调动的资源决定的,老院长和上面有旧,首都剧场使用了和人民大会堂一模一样的材料,而张合平属于空降,所以既能要到钱,又敢大刀阔斧的改革,剩下的,一来要不到资源,再者做起事情来又束手束脚,前怕狼后怕虎,能做成事才怪。 “咱们又没做亏心事,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干什么?”徐容当即义愤填膺,“再者,咱们又不不是胡编乱造,不过是把事实写出来而已,那么多对人艺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的实事、新事、大事、有意义的事,以后说起来,总不能连个总负责人的名字都不提吧,院长您要这么说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不行不行不行。” 徐容脑海当中忽地浮现出了古代的三请三让之礼,就是新皇帝登基之前,大臣要劝谏三次:国家没您不行,您必须得登基主持大局啊。 而新皇呢,尽管心里早就急得要死,可仍不得不拒绝三次,最后才为了天下社稷和黎民苍生勉为其难地接受登基称帝的请求。 而此时的张合平大概也是类似的心态。 果然,在两人再现三辞三让的繁文缛节之后,张合平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徐容给他做传的要求,可是嘴上却仍道:“我做事情,也没想过图名声,虽然你说这么多功绩总不能凭空生出,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点编写的过程中尤其要注意。” “嗯,明白,明白。” 在徐容出门之前,张合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徐,好好干,你的担子很重。” 等徐容走远,张合平慢条斯理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徐容特别擅长围猎,他是编剧出身,又经常参与民营影视公司的项目,其实并不缺钱,对于形形色色的诱惑也具备相当的抵制能力,可是徐容送上的这份大礼,他实在难以拒绝。 人活一辈子,终归逃脱不了名利二字啊。 再次叹了一口气,他迅速走回办公桌后,拿出了纸笔,唰唰地在本上罗列起关于童年、青年的记忆。 第八十九章 此证 农历2011年腊月十七,阳历2012年1月16日。 和昨日的天气大致相当,北风依旧呼啸,天气阴沉却并未下雪,统计部门陆续公布了2011年宏观经济运行数据,2011年GDP整体增速放缓,同比仅增长9.2%,城镇人口首度超过农村人口,但这些新闻广大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中已然有所感受,以我国幅员之辽阔、人口之繁多,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整体而言,2012年的1月16日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天。 一大早,小张同学洗漱完,走到床边,趴在床头看着仍在熟睡的徐容,作势大呼,声音却极低地道:“徐老师,起床啦。” 她似乎不像喊人起床,好似自言自语。 “徐老师,起床啦。” 徐容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今天小张同学起的有点早,他想再睡一会儿。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温柔的喊我起床。” 小张同学看着徐容捂着眼睛的下半边脸上露出的笑意,眨了眨眼睛,道:“当然啦,不然你觉得我会跟我妈喊我一样吗?” “你们那是吵架。”徐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也许以前你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像你这么温柔。” “那你还要睡吗?” “不睡啦。”徐容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都耽误了一天了,不能再歇了。” 小张同学没劝他,昨天晚上,平时入睡极快的徐老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小时没睡着。 临到半夜,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天没晨练。” 她听人说有些习惯了每天跑步的人,一天不跑会浑身难受,徐老师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吧,自上大学开始,一晃七年过去了,除了特殊情况,他几乎从来落下过。 她的习惯正好相反,她不喜欢晨练,一来影响睡觉,二是实在起不来床,三是真的特别困,她更喜欢晚上练习,徐老师说那不好,她也知道,可是早上不练,晚上再不练,那不就没有练习的时候了吗? 练了个半个小时,等二人到了餐厅,爷爷、二爷爷,徐行一家三口以及张叔叔和王阿姨都已经在等着。 “徐容,今儿天冷,出门的时候多穿点。”王阿姨见徐容仅仅穿了一件卫衣,关切地提醒道,“以后能不喝酒就别喝了,不是妈说你,你要是酒量跟你爸这样,喝多少我都不管你。” 昨天晚上徐容陪濮存晰喝了点,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属于微醺的状态,可是在王阿姨的眼里,他那点酒量喝酒这个行为本身就是犯罪。 对此,徐容只能听着,他听小张说,平时她爸妈俩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顿饭一瓶六七十度的酒眼瞅着就没了,完了啥事儿也不耽误,该串门串门,该打牌打牌。 对了,叫暖暖身子。 “还有,我看你昨天出门又开那辆马自达,不是说马自达不好,我听你爸说安全性不比奥迪,咱们的钱既不是偷的,又不是抢的.” “妈,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嘛?”小张同学眼瞅着自打徐容坐下,妈妈又是给徐容拿筷子,又是夹菜,还不忘关心叮嘱,眼睛慢慢瞪大了,俩手摊在半空,“你关心徐老师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拿双筷子?” 王阿姨愕然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小张同学,又瞅了瞅已经将筷子放进她手里的徐容,脸皮一拉:“你多走两步能累死啊?” “累不死,可是难受。” “哈哈哈。” 一大家子人都笑了,小张爸爸也哈哈笑着,道:“自从小徐改了口,你妈现在眼里全是小徐啦,哈哈。” 王阿姨也笑了,道:“不是我眼里都是小徐,咱们家数小徐最辛苦,我这个当妈要是不心疼他,谁心疼他?” 徐容接过王阿姨又递过来的筷子,道:“其实开什么车都是开,主要是什么吧,院里大家开的都是一般的车,钱的来路是没问题,可是挡不住人心里不舒服,我要是天天开着那辆A8过去,领导多没面子?” “不是有那句话嘛,既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哈哈哈。” 吃过早饭,等小张同学换了衣服风风火火地下了楼,看着一楼大厅当中全家投来的视线,小张同学瞬间刹住了脚步,脸色也稍微的有点不大自然,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呀?” 徐容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包,道:“好啦,就出趟门,一会儿就回来啦。” “路上慢点哈。” “知道啦知道啦。” 上了车,小张同学没立刻系安全带,而是扭过身子,伸出一根手指,道:“徐老师,今天是我生日哈,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徐容见她半歪着,没接她的话茬,“坐好,系上安全带。” “可以不可以吗?” “你先说来我听听。” “你看吧,你是87年1月1号出生,我.” 小张同学一张嘴,徐容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道:“小张同学,我郑重警告你,你的想法十分危险。” 见徐容还要反驳,小张同学立刻打断了他:“哪怕按你说的,你实际上是86年11月份左右出生的,那也比我小11个月呢。” “你就说是不是吧?” 对于小张同学这个多年未曾得偿的夙愿,徐容绝对不会满足她,道:“别的都我可以答应你,就这个不行。” 小张同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妥协的打算,“哼”的一声抱着胳膊生起了闷气。 过了几秒钟,出了小区,徐容见她仍闷闷不乐的,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执着的那么喊你呢?” “本来就该那么喊!” “本来我就喊你小张同学的,你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小张同学反驳道:“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怎么不一样,昨天我还教了你一个新姿势呢!” “哎呀,徐老师,你真的好讨厌呀!”小张同学见硬的不行,立刻转变了态度,稍微凑近了点,以商量的口吻问道,“你就喊我一声‘姐姐’好不好?” “不好。” “就一下,一下下好不好?” “嗯,我考虑考虑吧先。” “那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等我考虑好了跟你说。” 这条套路,小张同学已经走了无数遍,自然知道根本没影儿的事儿,因此立刻恨恨地瞪着他,过了几秒钟,她气鼓鼓地窝进了座椅当中,道:“那你以后休想再让我叫你爸爸!”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极为突兀地道:“姐姐。” 小张同学懵了将近半分钟才缓过劲儿来,她缓缓转过脑袋,不可思议地盯着徐容,她完全没想到,多年未曾达成的夙愿,竟然就这么,实现了? “先说好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不是,我都还没准备好呢?”小张同学沮丧地望着他,她刚才确实听到了,可是又没完全想清,如果要是知道他会喊,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的。 “你说好就一次的,不许耍赖。” “啊,好难过啊,我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都没尝出来什么味儿就没啦。” 徐容哈哈笑着,见在拼命地摇着头,道:“你别乱晃啊,待会儿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噢噢,对。”小张同学忙端正了坐姿,可是过了几秒钟再次哀嚎道,“好烦呀,我都没准备好呢你就喊了,啊,好烦呀。” 徐容确实发现了点不同,开马自达的时候,老有人加塞,可是换上小张这辆阿斯顿马丁,只要自己不让,对方竟然不会强行加塞?! 到了民政局,小张同学坐在车里,看着还没开门的民政局大门,担忧地问道:“徐老师,他们不会放年假了吧?” 今天是小张同学的生日,也是特地挑选的领证的日子。 “没有,今天他们正常上班。”徐容笑着,今天小张同学太积极了,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和平时简直换了个人。 小张同学仍不放心,问道:“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吧?” 徐容伸出手表在她跟前晃了晃,道:“还有十二分钟,再等等看。” 之前为了确保能够顺利领证,他和刁光谭前辈的外孙子打过招呼。 刁光谭的女儿刁小云,本来也是搞艺术的,从师于程砚秋的弟子赵荣琛,只不过后来中途而废,到了第三代,基本上彻底远离了艺术,唯一的一个儿子据说如今在市民政部门工作。 徐容在修传之前,其实没想过太多,就是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但是真正开始修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到了八点半,看着民政局的大门缓缓拉开,俩人忙拿着材料下了车。 与此同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远远地迎了过来,走近了后伸出手道:“徐主任是吧,我们领导一大早就打电话说你今天要过来,外边冷,赶紧去里头暖和暖和。” 徐容愣了一刹那,他其实记不清谁是谁,本来以为出来的这个中年是刁老前辈的孙子,现在看情况似乎不是。 不过回头打电话感谢一番就是了。 婚检报告、结婚照、户口本、身份证甚至喜糖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进了民政局,立刻就有工作人员递来两张表,两人填完按了手印,听着“咔”、“咔”两声响动,以及周围的“恭喜”声,都有点懵逼。 这就完了? 算上发喜糖的时间,前后过程不到十分钟,俩人又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回到车上,小张同学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扭过头道:“徐老师,咱们不会是办了个假证吧?” “现在领个证这么简单吗,感觉比在院里领盒打印纸还要简单?” 徐容看着她疑惑的模样,笑容更浓重了点,道:“你是不是又在网上查领证攻略啦?” “没有,就是,就是感觉没有结婚的仪式感。” “仪式感?” 徐容顿了顿,俯身轻轻地揽过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道:“小张晓斐同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合法妻子啦。” 小张同学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一会儿低头瞧瞧手里的结婚证,不住的傻笑着,偶尔的还发出“咯咯”的声音。 “等等,我要发微博,来,徐老师你凑近一点,咱们拍张照。” “把手拿过来,哎呀不是,比心比心。” “哈哈哈,你好笨呀徐老师哈哈哈鹅鹅鹅” 折腾了将近十分钟,小张同学才发完了微博,主要是拍照用了绝大多数时间,文案似乎是她提前编好的。 心满意足地发了,她抱着结婚证,坐在座椅当中,咧着嘴傻笑起来。 “老公?” “老公?” 没立刻听到徐容的反应,小张同学立刻停止了傻笑,扭过头,皱着眉头望着他。 徐容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和她对视了几秒钟,俩人乍然同时笑了。 “徐老师你是不是没意识到我在喊你?” 徐容同样笑着,道:“哈哈,确实,有点不习惯。” “哈哈哈。” “老公?” “嗯,怎么啦?” “我们接下来去干嘛呀?” “逛金店去!” “噢吼?!” 小张同学的眼睛亮了,因为徐老师一旦这么说,就意味着今天她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徐容想起了来前的叮嘱,道:“你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就说咱们这边的事儿已经办完啦。” “噢噢,忘啦都。” 小张同学把结婚证合上了,从右手交到左手,正要打电话,才意识到不对,她缓缓转过脑袋,道:“徐老师,你是不是,还没有求婚?” “之前订婚的时候不算吗?” “算,算吗?” 瞧着小张同学疑惑的眼神,徐容当即以笃定的语气胡扯道:“当然算,你没有经验所以不了解,其实正常情况下,求婚才是订婚仪式的最核心的流程,而只有在订婚以上求婚,才是最具有仪式感和象征意义的求婚。” 小张同学疑惑地道:“你有经验?” “当然,我戏里结了那么多次婚,古代的、现代的、国内的、国外的,经验可比你丰富的多。” 小张同学狐疑地瞧着他:“可是,可是我感觉你在骗我。” 她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被徐容这一解释,也有些不确定了,可很快,她又坚定了自己的第一直觉,因为以前她听徐老师说过一句话:直觉往往是人在突遇敏感事物时,灵感在瞬间的爆发。 她走过许多蜿蜒曲折的套路,可是,也成长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吗?”徐容见她面露疑色,稍感意外,但并未觉得棘手,笑着问道。 小张同学如同看到了杯子里弓箭的倒影一般:“你是不是想说我读书少?” “不不不,这和读书多少没有关系,直觉的本质,是一种内心图式,一种基于行为习惯和思维逻辑的思考和行动倾向,它代表的是情感和理性思维复杂的共生关系以及.” 徐容眼瞅着小张同学面色渐渐变得不善,轻咳了两声:“那我换一个容易理解的说法,给你说一段民国结婚证上的誓词证明我没骗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此证。” 这本书帮我章末链接章推一下吧,最好是今天明天最后一章就好,感谢感谢 书假如起来了会让他反馈章推的 作家的话里面最好加一句简介,如下: 重生嘉靖年,裕王府书童。 京师豆油案、句容道教案、云南蛊虫案、播州土司案…… 大明少了一个普通人刘协,多了一个神探刘协! (李成梁是打手) (本章完) 第九十章 保护 “嘭。” 张黎气闷地将手机撂在了旁边,摸出一根烟“啪嗒”点着重重地吸了两口,才稍微缓解了心头莫名升起的悔意。 他再次遭到了徐容的拒绝。 而且还是在他提出拍摄时间根据对方档期来调整的情况下。 本心而论,他不太乐意跟徐容打交道,当年筹备《大明王朝1566》期间,从刘合平那听到了徐容为了拿下角色的所作所为之后,他就意识到,那个话不多的年轻人的困顿必然只是一时的。 让他感到印象深刻的,不单单是徐容身上的那股狠劲儿。 以常人的思维,他作为导演、所有角色的最终决策人,想争取出演的机会,必须来求他才行。 但是徐容似乎十分清楚乞求没有任何意义,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初他裹挟着《走向共和》的浩荡威势拉开的选角大幕,被他拒绝的演员不知凡几,至于那些死缠烂打妄图以恒心感动他的,他连面都没见。 在他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意向后,徐容立刻去找了刘合平。 一双拐杖换不了一副手表,但是也许可以换一辆自行车,而以自行车换手表,看上去就有了一定的可行性。 在他看来这是徐容性格当中最可怕的特质,尽管每一次“交换”的价值仍然是不对等的,但是通过刘合平这个中转,并将“毅力”而非“可怜”作为附加值,徐容成功缩小了交换的悬殊价值差距。 尽管其中仍有侥幸的成分,但徐容的行为本身却反应了他价值观当中的一种较为罕见的认知,等价交换。 张黎相信,如果徐容发生了车祸,他第一时间思考的,绝对不是怎么争取他人的原谅,而是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解决问题。 一个如此性格的人,为了达成目的还能够把脸面和尊严放在了一边,距离成功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且当时的徐容是如此的年轻,更意味着无限可能。 后来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徐容如他预期一般,等到了他的机会,海润的力捧,并且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成功登顶内地第一小生。 对于徐容取得的成就,目前外界普遍认为得益于海润的资源,他则恰恰相反,他总觉得如果没有海润砸资源,徐容如今的成就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高,但其未来的影响力将会更大,因为当其承受的压力越大、经受的磨难越多,其为了实现既定目标,越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 让他对这个年轻人真正开始感到发怵的,是徐容拿到了《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 目前市场上也经常说版权如何如何,但是实际上说的都是播放权,真正能够拿到版权的,都是各大影视公司卖不出去的“破烂”,而徐容却实实在在的拿到了《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世上的难事,钱能解决九成九,但是剩下的1%,和钱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大明王朝1566》的版权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站在聚光灯下的演员,却做了常人通过常规渠道做不到的事情,这其中必然存在蹊跷,而这种蹊跷,往往也意味着风险。 所以当徐容请他重拍《大明王朝1566》,他既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特意降低自己的费用标准卖人情。 他没想过再跟徐容合作。 徐容再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在颁奖典礼上,而且多了个“中戏表演系主任”的头衔。 当时的情形,他依旧历历在目,当年那个长相稍显老成、读剧本只能坐在房间门口的学生,已经成长为内地影视行业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更加自信、更加成熟,和几年前跟在許晴屁股后边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气质的变化是身份、财富、能力的提升带来的必然结果,任何一个人处在徐容的位置,都不会缺少这种气场,但是徐容致辞之前,先是朝着现场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又朝着镜头的方向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这是一个相当细微的小动作,细微到很多人都未曾察觉,但是他注意到了。 徐容的发迹史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也相当好奇,未来徐容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因此相较于他人,他也更乐意对徐容投入更多的关注。 从颁奖典礼上徐容的两次鞠躬当中,他察觉到了徐容性格当中过去不具备的,和他的年纪、身份地位极为违和的一点。 谦卑。 绝大多数人只是把鞠躬当作一项固定的流程,而非一种必须要进行的仪式。 但徐容当时的腰完成了九十度。 一个仅仅二十五岁便达到了他人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却仍保持着谦卑的人,要么这个人的教养真的很好,要么这个人有着更加远大的目标。 徐容明显是属于后者。 可是张黎仍然不喜欢他。 徐容和宋嘉传过绯闻,最重要的是宋嘉确实喜欢他,所以哪怕他们都在辟谣“徐容和宋嘉深夜幽会”是假新闻,但他相信新闻是真的。 若是说徐容和宋嘉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他倒是不信的。 他可以确定,徐容在有女友的情况下,哪怕他真的很喜欢宋嘉,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但是这挡不住他心里膈应。 所以尽管最近几年徐容如日中天,他也没想过再度合作,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宋嘉,徐容名气很大,也特别受观众的喜欢、资方的欢迎,但是对于导演,尤其是没有跟徐容共过事的导演,其实心里都打鼓。 用姜汶还能在媒体上发发牢骚,博取一下观众的同情,可是用徐容,那是连牢骚也不许发的。 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电视剧市场的格局。 南方电视台斥资6亿预购《北平无战事》! 和国内其他电视台总是寻找各种借口不付尾款不同,南方电视台的信誉在业内有口皆碑。 也就是意味着,徐容凭借一部一个镜头还没拍的电视剧赚了6亿! 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至今为同行质疑,但是哪怕按照常规的五成水分来算,徐容这部戏也赚了三个亿。 一部电视剧赚三个亿? 怎么听着都有点天方夜谭,可是据他了解,“6亿”当中的水分似乎并没有那么多,也就意味着实际上徐容赚了远不止三个亿。 电影看着票房奇高,但是如果刨去院线、影院以及发行方的分成,真正归属制作方的利润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而在《北平》的预购价曝光后,纵然徐容曾多次于公开场合宣称将暂时告别电视剧市场,但是各大制作方仍不不死心,以徐容在电视剧行业“精品剧代表”的形象,即使片酬再翻一倍,盈利的空间依然巨大。 也导致了在目前的男演员市场上,出现了一种特殊现象,演员分两类,一类是徐容,另外一类是其他演员。 之所以被徐容拒绝之后再次邀请,资方的要求是一方面,其次则是剧本的原因,年轻、性格复杂的人物性格设定,除了徐容,他暂时想不到其他能够完全胜任的男演员。 总不能邀请黄小明来演吧? 可是连续打了两次电话,徐容说尽管说的客气,可是都没有显露丝毫想要继续讨论的兴趣,甚至连看剧本的意愿都没有。 此时,他才稍感后悔,他听说当初徐容并不想出演《北平无战事》,但是刘合平靠着香火情硬是给磨了下来,最终徐容不仅出演男一,还成了投资人。 他是在为还当年刘合平送的那几张纸的人情。 相反的是,就在几个月前,他刚刚拒绝了出任《北平》导演的邀请,和徐容,他只能谈得上认识,交情就没法再论了。 想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制片人的电话:“喂,徐容的态度很明确,不接,还是让文漳来试试吧。” “什么?” 窝在家里的吊椅中追剧的靳芳芳稍微坐直了身子,听着电话中传来的急切,她迅速道:“好,暂时先不要做任何回应,你们马上做一个处理方案给我。” 挂断电话后,她又歪进了吊椅当中继续追剧。 对于目前网上的争议,她丝毫不觉意外,甚至早已有所预料。 “勤奋且努力的小张同学”的结婚证照片一经发布,瞬间引爆了徐容的影迷群体,或者说粉丝群体,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了粉丝群体的内部对立。 一方是已经习惯了张晓斐的存在,并且认为这段青梅竹马的恋情是娱乐圈难得的美好,结婚则是他们长达八年爱情长跑的阶段性里程碑。 而另外一部分粉丝则认为张晓斐根本配不上徐容,尤其是“徐容工作室”转发了这一消息,确认徐容和张晓斐结婚的真实性之后,当初对徐容爱的有多深刻,如今恨的就有多彻底,最让她们感到愤怒的是,徐容竟然未经她们允许就与张晓斐结婚,更让她们感受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屈辱感。 这种不甘、愤怒的情绪迅速席卷整个网络,并且逐渐演变成了对张晓斐的网络暴力。 靳芳芳最初制定的发展规划并非如此,徐容会结婚,但绝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如今的这种形式。 在她最初的预想当中,结婚将会是徐容职业生涯当中最大的转折点,一个风流成性、整天绯闻缠身花花公子,在遇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后,突然决定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国民的传统认知当中,是“胜造七级浮度”的美德,而徐容也可以由此一举扭转过去的毁誉参半的形象,在博取观众巨大好感的同时,重新出发。 可是因为09年徐容加入人艺,随后在飞天奖颁奖典礼入选27人大名单等等一系列事件,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而过去制定的那些宣传策略也被完全搁浅,导致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无性别、覆盖全年龄段的无与伦比的强大号召力,一直是徐容巨大商业价值的基石,其能以排名第二的全年收入领跑华语艺人,依靠的就是其在老年以及青少年群体中的号召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最初赖以成名的《羊城暗哨》、《夜幕下的哈尔滨》都是彻头彻尾的偶像剧,尤其是王一民这一自始至终发型丝毫未乱的角色,为他聚拢了大量的青少年粉丝尤其是女性粉丝。 而这个群体,恰恰也是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徐容和张晓斐在一起的群体。 她靳芳芳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往常,她早已经立刻赶往公司,可是这会儿她心情不太好,身体也不太舒服。 至于解决? 结婚是既定的事实,争议、脱粉也是一个无法通过公关解决的难题,徐容选择公布婚讯,必然要失去一批狂热的、仍然抱有幻想的女性粉丝,眼下的局面,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也是时候甩开包袱,轻装简行。 徐容如今拥有庞大的影迷群体,这部分初期赖以生存的影迷群体,如今的正向作用远低于可能会造成的负面影响,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沉默坐等风波消弭。 徐容了解情况稍微晚一点,吃晚饭时他就察觉到了小张同学情绪的异常,只是以为今天领证,她过于激动导致的情绪失常,直到晚上临睡前突然抱着他‘哇哇’大哭,他才了解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过去很少会被网上的评论影响,黄小明师兄特别在意网上的言论,以至于精神都除了点问题。 可是坐在床头,看着小张同学微博里密密麻麻的恶毒谩骂的私信,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影迷群体当中竟然有这么一群疯子。 他放下了手机,转过身,将小张同学搂进了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道:“对不起。” “没事儿的,我已经习惯了。”黑暗当中,小张同学的低声抽泣着,“我,我以为她们平时骂我就算了,结婚的时候,即使,即使看在你的份上也会祝福咱们的。” 听到小张同学低沉的声音,徐容的身体僵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她保护的很好来着。 第九十一章 策略 夜色弥漫,寂静无声。 徐容很满意置办的这处产业,尽管无论面积还是地段都算不上顶级,可是因为远离闹市,房子又都是独栋,平日较为安静,但人来人往,又不缺少人气,最重要的是,这是属于他和小张同学的共同财产。 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他早就按耐不住换房的冲动了。 徐容轻轻地抱着呼吸逐渐平稳悠长的小张同学,却半点睡意也无,睁着眼睛,定定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纯粹的演员,自身的影迷喜欢的也只是他的作品,而非他本人。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当然了,在初期,他的业务能力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个时候能迅速窜红,一来是站在的谍战的风口,其次则是因为自身的外形,也许实质上正好相反,一来是他帅气的外形,其次才是站在了谍战的风口。 因为真正论起来,让他在一线里站稳脚跟的《夜幕下的哈尔滨》,名为谍战,实质上却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偶像剧。 他更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小张同学一直以来过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乐。 对他人的谩骂、诋毁成本几乎为零,仅仅需要在键盘上“噼里啪啦”释放出毫无底线的恶即可,但接受信息的人,却需要百倍千倍乃至万倍的时间平复恶意带来的伤害。 在他稍微有点名气之后,网络上从来不乏他的攻击者、批评者,最初他也曾因此困扰,但是后来他逐渐想开了,真的没必要去在意一群如同蛆虫一样的生物通过网络释放的恶意,可是每一次看到这类恶毒的批评、攻击、谩骂,他又不能无动于衷,心中难免多多少少的生出一些悲哀和鄙夷。 但绝大多数艺人,往往会因为网络上的一条恶意的评价半天缓不过来劲儿来,其对人的伤害要远高于肉体霸凌,尤其是当形成潮涌之势后,其对人的精神伤害丝毫不亚于将锋利的刀刃捅向被施暴者的要害,因为两者的实质是相同的,都是把人杀死,就像如今的黄小明师兄。 艺人之所以自杀的不多,主要原因在于他的身边环绕着经济人、助理团队,一旦发现精神出现异常,立刻就会带他们看心理医生。 但是如今对小张同学的网络暴力是不能接受的,刚才翻开那无穷无尽的恶毒的咒骂私信时,他内心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把对方活活掐死。 而且他听小张同学,有一些极端的人每天会换不同的账号通过私信咒骂她:你个丑逼怎么还没死啊??? 如果现实中存在这么一个人对待小张同学,他一定要从物理或者心理上把这个人消灭。 成名之后,他遇到过很多想嫁给他、甚至愿意给他当情人的女人,其中许多脸蛋比小张更漂亮,身材也比小张更好。 偶尔的,他也会想,如果自己现在遇到小张,还会不会走到一起? 答案他不太确定,因为如今,他遇到的很多女人都是那么的温柔、漂亮,而又那么的热情开朗。 但是不凑巧的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这样的女人只有小张同学,在他即将完蛋的时刻,也只要小张同学陪在他身边。 如今他遇到的女人,似乎每一个都比小张同学要好,但叵测不过人心,就像当初他对袁湶说的,他不确定,当他扔下这颗麦穗,终其一生,还会不会遇到更加饱满的一颗。 而另一方面,最让他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小张同学也经受过奚落、打击,也坐拥了普通人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但她却能始终保持着积极的乐观、纯粹的单纯。 这是他自身所不具备也不可能的具备的品质,甚至在他见过的年龄大于十八岁的女人当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绝大多数女人尽管嘴上没提钱,可是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夹杂着人民币油墨的气息和光彩,她们对他投来的视线,似乎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摞摞崭新的钞票。 好不容易将小张同学哄睡,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在小张同学和狂热粉丝之间,他的感情倾向是绝对的,而她们对于小张同学发起的网络暴力,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能接受她们对自己的批评、谩骂甚至诅咒,因为正是这批人构成了他成功的基石,但是小张并没有得罪她们。 他要网暴这群疯狂的女人。 披着睡衣,他来到了书房当中打开笔记本,端坐在桌前看着空白的word,尽可能的忘却刚刚看到的那些无数的侮辱性极强的私信、评论,他出离的愤怒,但绝不能被愤怒控制着行事。 思考了约摸十来分钟,他双手放到了键盘上,缓缓写道: 徐容致全体影迷的一封信。 大家好!我是演员徐容!感谢各位影迷在过去八年时间的一路陪伴,新春佳节之际,祝各位影迷朋友新年快乐! 首先我和我的妻子小张生活的很好,身体健康,再次由衷感谢各位影迷朋友的支持和信任! 请对我有怨恨的各位影迷朋友不要再打扰我的妻子了,她的手机已经暂时由我保管,你们无论再怎么骂她、攻击她、网暴她,她都看不到了。 没错,我真的结婚了,今天早上刚刚领的证。所以各位打算以及正在网上疯狂攻击、谩骂、诅咒小张的好朋友们不用再费心思了,你们有组织、有目的的网暴,只是被某些人赚你们的钱而已,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无论偶像、idol或者老干部人设都是一个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记住以后不要相信人设,信人设吃大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从业至今的八年间,我个人所有的高消费包括顶级套房,餐饮,娱乐以及小张的各个爱马仕都是出自你们的辛苦付出,这对你们某些人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对另外一些人可能认为我欺骗了你们的感情。不要太难过,人生要往前看,我不骗你们的感情,也有别人骗你们,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回避过小张的存在,只是你们不相信罢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也不去想一想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完美的人,这种只存在于童话中的完美无缺的人怎么可能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你们的老公。 人生就是这样,不经历风雨,怎么去成长。人生短短几十年,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我只不过是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了你们的世界里罢了。你们也得到了平时得不到的快乐不是吗?感情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只要人还在,感情没了还可以再培养!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的就是不要瞎追星,而是关爱自己,关爱家人,加油,不要灰心!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都可以好好发展,好好搞钱,不要再把精力浪费在网暴我或网暴我的家人这样的无用功上面! 徐容写完之后又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直接拿起手机召开了电话会议。 在等待会议接通的时间当中,他瞥了眼电脑的右下角,才十二点四十,靳芳芳和张琳肯定也因为网络上汹涌的舆论难以入眠, “徐老师。” “还没睡?” 两道听着极其精神的声音先后从电话中传来。 从二人声音当中的状态,徐容证实了自身的猜测,无论靳芳芳还是张琳都不像刚醒的模样,大概一直在忙于工作,没有注意到电话,所以才接的晚了点,于是直截了当地道:“网上的情况你们肯定有所了解了,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靳芳芳马上道:“刚才我已经让张琳做了一套方案,你看一下,发邮件吧?” “好。” 徐容点开了邮件,大概浏览了一遍,问道:“这是谁写的?” 对于事件的处理方式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主要是呼吁疯狂的粉丝保持克制,尊重他的个人隐私。 但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些疯狂的粉丝已经在网暴小张,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生活。 “徐老师,是我,是有什么问题吗?”张琳略带忐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哇。” “你还睡?快把他抱走,我正开会呢!” 电话当中乍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以及张琳急促而又压抑的催促声,很快的,又归于平静。 徐容轻轻地揉了揉眉心,等电话中没了杂音,道:“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休息了。” “没事儿的徐老师。” “没事儿。” 徐容又将话题拉回了正事上:“你们觉得这样行吗?” 电话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靳芳芳和张琳听出了徐容语气中的不满。 过了一会儿,靳芳芳才道:“这是风险最小的处理方案。” “现在不要讨论风险,任何事情,风险越低,收益也越低。”徐容说着,将自己的写的稿子截图发给了二人,“这次按照我的思路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张琳惊慌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徐老师,如果这么发出去的话,矛盾会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导致粉丝进一步流失,最终严重伤害你的商业价值。” 徐容当然明白这一点,道:“我知道,这也是我召集你们开会的原因,我说说我的想法,首先根据行业调研,这类疯狂的粉丝的确是我的支持者当中忠实度最高的群体,但是目前来说,她们的存在已经阻碍了我的发展,我是演员,不是偶像,而且实话说,这个群体对于票房和收视率的影响力有限,而且以她们行为的疯狂,她们的存在只会导致我被大众反感。” “所以对于我来说,现在的她们和累赘没有任何区别。” 靳芳芳和张琳沉默着,他们已经能够猜到徐容接下来要说什么,这并非她们沉默的原因,让她们忍着不插话,是徐容的比平时稍显生硬的语气以及更加分明的条理。 “这篇公开信发出之后,我立刻就会站在这些疯狂粉的对立面,而其中的一些炫富言论,也会让大众冷眼旁观,成为众矢之的,张琳,接下里你要做好后续的宣传工作,这一点非常重要,传统媒体和网络水军双管齐下,需要我出面的跟我打电话。” “好的,徐老师。” “首先,不要怕花钱,不花钱这个坎就过不去,要让观众意识到我只是个普通人,尽管我的钱多,但都是合法所得,至于所谓的人设之类的都是假的,都是其他的经纪公司用来欺骗观众的假象,而我就是一个特例,一个真正的演员,一个从来不营造人设的好演员。” “观众会不会意识到这也是一种人设?” “不会,因为我的发言很愤青,甚至很极端,常理来说,人设不是这么营造的。” “其次,要向不明真相的大众普及我发脾气的原因,一定要让吃瓜群众了解到小张遭受的网络暴力以及网络暴力的危害,明天早上九点钟我会带小张去医院心理科,你安排媒体拍照,这一次一定要博取全网的同情,发动大众的力量,去反向网暴这批网络暴民,对了,尤其是要注意拍小张的手腕,她刚刚想割腕自杀,被我拦下来了。” “啊?” “天呢?” 听着二人惊讶的声音,徐容轻吁了口气,道:“现在她没事儿,放心吧。” “第三,当我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一定要引导舆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妻子,这点非常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我个人单独站在那些疯狂粉丝的对立面。” 张琳是宣传方面的专业人士,听到徐容的一系列思路后,立刻猜到了八九不离十,道:“徐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结婚虽然不会让徐容元气大伤,但是因为狂热粉的脱粉,其商业价值必然会有所降低,无论徐容还是他们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因为这批人可能会转头追寻其他的偶像,一增一减,就会缩小其他人和徐容的差距。 尽管同代的其他人距离徐容依旧遥远,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给人看到能够超越的希望,那些人背后的公司就会奋不顾身。 因为一旦取代徐容,便意味着巨额的利益。 和张琳尽可能争取原谅的方式不同,徐容的思路恰好相反,既然争取的希望不大,那么就以这批粉丝为代价,去争取另外一个群体的支持。 大龄女青年和已婚妇女。 一批同样具备强大购买力并且同样缺乏理性的群体。 以“宠妻”的标签替代“优质偶像”的标签。 靳芳芳继续保持沉默,她很清楚,徐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矛盾点从张晓斐身上吸引到他自己身上。 粉丝群体的愤怒需要发泄,既然不能在张晓斐身上,他能够做的只能把这些矛盾、谩骂、争议自己扛下来。 其他的措施,不过是尽可能的减小这种矛盾转移带来的对自身商业价值的影响。 徐容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沙沙”记笔记的声音,等停顿了,才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都明白了。” “好,就按着这个去做吧,如果有其他突发事件,给芳芳汇报。”徐容顿了顿,“芳芳留下。” “好的,那,徐老师再见。” “嗯,再见。” 徐容听着话筒中深沉的沉默,重重地吐了口气,接下来得说说靳芳芳的问题了。 (本章完) 请假一天 工作比较忙,耽误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九十二章 自杀 靳芳芳今天的态度很有问题,不是针对张琳提出的方案没有任何修改或者意见,而是毫不作为的态度。 这点在刚才的讨论过程中,徐容已经有所察觉,靳芳芳几乎没有参与任何讨论,跟完全不存在一样。 如果换作是张琳,他不会把她留下来单独聊,只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倒不是为自己深夜把她们喊起来而感到愧疚,而是再给一次机会。 他也知道,自己大半夜把她们俩薅起来,二人嘴上虽然没有任何微词,心里肯定有所怨言。 但是到了她们的收入水平,已然不会把工作单纯的当成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来看,而是当成事业来对待,干事业,要是有了明确的上班下班的概念,那还怎么干事业呢?! 小张同学总是说他越来越像黑心资本家,估摸着张琳她们私下里骂的更狠。 实质上,并非她们看的那么简单,他只是身体力行地时刻提醒张琳这些员工一个浅显的道理。 资本的本质是剥削,不要被眼前的小恩小惠迷惑,要坚定不移地朝着共产主义前进。 他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绝对不会为了剥削而剥削,说他黑心资本家的人,只是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罢了。 等张琳退出后,徐容并语气温和了许多,道:“我听亚芹说,你今年过年不回家过年了?” 他先是唠起了家常,靳芳芳跟着他也有四五年了,十分清楚他看重什么又讨厌什么。 能力不强,可以去做重复性的办公室工作,但是如果态度不端正,能力越强,风险越大。 不过鉴于靳芳芳尚属第一次,相比于生气,他更多的还是诧异。 “不回啦,回去又要催着相亲。”靳芳芳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而因为张琳的离开,她甚至不再掩饰这种情绪。 徐容“哦”了一声,道:“那过年来家里吃饭。” 电话突然陷入了沉默,靳芳芳十分清楚徐容平时的一些小习惯,如果徐容刚才说“那过年来家里吃饭吧。”,她会毫不犹豫地配合着拒绝,因为那表示他只是客气,而非真心实意地邀请她去。 但是她听得出,徐容确实没有客气的成分。 听着靳芳芳的沉默,徐容笑着道:“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怎么,跟我还把自己当成外人呀?” “说了你别介意,虽然你年龄比我大几岁,但这几年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的,就像徐行...” “噗嗤。”靳芳芳极为突兀地笑了,“让我给你拼命挣钱吗?” “哈哈哈。” 徐容虽然笑着,可是帽子肯定是不能戴的:“你要是这么想可真就误会我了,我能看得上徐行一年挣的那千把万?” “其实我是为了锻炼她成长,二十来岁的人了,得吃点苦才知道生活不容易。” 徐容顿了顿,苦口婆心地道:“你呢,恰好相反,我是真不忍心看着你出去吃苦,就想着把你留在身边,能照应着你,是,也许确实相比于外边咱挣的少了,可是咱也不用受窝囊气不是?外边人心那么险恶,远的不说,常继红、王菁花,哪一个不是被利用完了一脚踢开?!” “哈哈哈。” 电话突然传来一阵刻意掩饰的笑声,过了一会儿靳芳芳才道:“哎,我发现你自从进了人艺之后,这种话说的越来越顺溜了。” “芳芳,你要是..” “你是不是要批评我?”在徐容说话之前,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靳芳芳在乍然的停顿之后,没有立刻回答徐容的疑惑,徐容把她留下来批评,她倒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太习惯,不太习惯这突然的关心,还有点好奇,好奇他如何做心理建设以解释这种关切。 徐容也笑着,他虽然不了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可以猜到在几分钟之前,靳芳芳心里肯定对自己抱有成见。 不过从靳芳芳态度的变化来看,她的成见似乎已经开解。 在笑声停下之后,靳芳芳似乎忘了之前的话题,问道:“你不生气吗?” 似乎怕徐容不能理解自己的话,她又补充道:“她们那么骂小张。” “生气,但是我总不能跟个愤青似的跟她们对喷去吧?” “呵呵。”靳芳芳极为突兀地笑了,“但是实质上你就是在跟她们对喷。” “这批粉丝群体对于我在电影市场的发展并没有太大帮助,电影没有票房,说什么都是白瞎。” “你怕自己变成韩赓?”靳芳芳明白了徐容的担忧,作为最近两年崛起的“大势”,当今娱乐圈的超级顶流,韩赓去年主演的《大武生》结结实实地教训了投资人一把。 据说连设备的租赁费都没挣回来。 就像刘燕名过去预测的,过去的2011年于整个娱乐产业,是影响深远的一年,韩赓的成功,为国内各大经济公司提供了标准模板。 “差不多吧,我一直产生了一种误解,就是总以为我没有这种只会四处招惹是非的粉丝,就像十年以后很多人都会误解,我们这个年代是一个理智追星的年代,却忘了十年前的赵微,五年前的李雨春以及今天的韩赓。” “可是,这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徐容没回答她的疑惑,而是以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芳芳,你这次的表现,我不是很满意。” 他知道靳芳芳有处理事件的能力,但是从处理方案以及刚才电话会议的全程沉默,靳芳芳的态度始终都是消极的。 靳芳芳也是人,有情绪当然很正常,但是怎么会把情绪带到工作当中呢? 这是不合情理的。 通话乍然陷入了沉默。 而此时,张琳告别了无奈的丈夫和哭闹的孩子,抱着电脑和手机冲出了家门,临出门之前不忘嘱咐道:“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会住在公司,明天你给我送一床厚被子还有洗漱用品过去哈。” 客厅内,中年男人无奈地咒骂了两句,以前他一直以为徐容是个挺好的老板,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他其实跟那些资本家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又不能不让妻子过去,如果不是妻子骤然暴涨的收入,他们还挤在那栋五十平的小房子当中。 打车前往公司的过程中,张琳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抱着电脑,逐字逐字的看着徐容发来的那篇公开信。 通过工作室以及徐容的微博账号发布的每一条消息,她都要过目,而且还会逐字逐句的审核。 当她第三遍读到“从业至今的八年间,我个人所有的高消费包括顶级套房,餐饮,娱乐以及小张的各个爱马仕都是出自你们的辛苦付出,这对你们某些人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对另外一些人可能认为我欺骗了你们的感情。”这段话时,无声开合的嘴唇停了下来。 作为工作室宣传部们负责人,她很清楚哪怕一个字的误差也会导致天差地别的结果。 徐容写的稿子能改吗? 她心里没准,因为她和徐容接触的次数实在太少,还没摸清他得脾气,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职业判断,至于最终用不用,靳总会拿主意。 她本能的认为这一段不能发出去,徐容可以和他的部分粉丝对立,为了保护小张老师站在那些人的对立面,别说广大吃瓜群众,哪怕当事人都能理解,可是套房、爱马仕这些词汇,很容易让普遍认为“为富”必然“不仁”的广大网友感到不适。 比如她自己。 因为她每一次看到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半夜抛家弃子似乎就是为了让徐老师住更好的套房,让小张老师买更多爱马仕。 想想都不公平。 推己及人,她更加觉得这段不能发出去。 她将刚刚召集员工前往公司加班时手打出来的??word保存,并恶趣味的命名为“手谕”后,又新建了一页??word,将自己觉得不适的一段缓缓改为: 在娱乐行业无论偶像、idol或者玉女、老干部人设都是一个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记住以后不要相信人设,信人设吃大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人说我结婚是欺骗粉丝感情,这种说法我实在懒得反驳,如果有人坚持这么认为,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不要太难过,人生要往前看,我不骗你们的感情,也有别人骗你们,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回避过小张的存在,只是你们不愿意相信罢了。 “到了。” 张琳被出租司机的提醒惊醒,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侧的写字楼,愣了两秒钟才道:“好的谢谢,多少钱师傅?” 沉默仍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电话中才传来靳芳芳的声音,道:“抱歉。” “理由呢?” 徐容直截了当地问道,一直以来,他对靳芳芳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客气的,别说绝大多数小公司,就是国内很多大型上市公司的总裁、总经理,一个个也整天被老板骂的跟三孙子似的。 其实他需要的答案已经得到,对靳芳芳的表达不满,当然不是为了听她的理由,理由这玩意,嘴皮上下一吧嗒就能编一个,他要的是“抱歉”代表的态度。 这个比理由更加重要,可是话赶话到了这,自然也不能结束的那么突兀,也好让她长点记性。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另外身体也不太舒服。” 迟疑了一瞬,靳芳芳以极低极弱的声音说道:“我怀孕了。” “嗯,怀孕?” “谁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徐容条件反应似的三连问,导致电话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问完了,他自己也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自从准备备孕开始,他对女人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项都有所留意,还特意让王亚芹做了个备忘录。 “有一段时间了,香港做的试管,不过等下次发年终奖的时候你别因为我态度不端正多扣我六十万就行。” 徐容哈哈地笑了两声,道:“说得都什么话,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结束会议之后,徐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靳芳芳竟然怀孕了? 在某一刻,他突然转过脑袋,看向被推开的房门,在门口,小张同学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静静地伫立在那,睡眼惺忪地道:“徐老师,你怎么不睡了?” 她其实隐约猜到了点,可是正因此才感觉不安,她担心他冲动之下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徐容合上了电脑,拿起手机,起身来到了门口道:“你怎么醒了?” “做噩梦了。”小张同学揉着眼睛,“然后醒来还发现你没在,更害怕了。” “走吧,回去睡觉。” 走回房间的过程中,徐容心中打定了主意,明天让王亚芹给靳芳芳找个保姆。 实质上,靳芳芳应当算是公司的合伙人,她没能成为工作室合伙人的原因很简单,她没钱。 他当然清楚靳芳芳为什么跟着自己,因此以前才提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儿,他很担心靳芳芳老盯着自己,等自己结婚时发生一些不愉快。 不过听到靳芳芳怀孕的消息,他心里在怅然若失的同时,也不由的感到庆幸。 至于请保姆,就是员工关怀了,一个保姆顶天万把块钱,花十来万就做好靳芳芳的员工关怀,简直不要太划算。 凌晨两点一刻,当徐容工作室微博账号深夜发布“徐容致全体影迷的一封信”后,全网顿时一片哗然。 尤其是其中的“我不骗你们的感情,也有别人骗你们。”之类的话,在揭露娱乐产业化的模式的同时,也彻底站在了粉丝的对立面。 “卧槽,徐容疯了吗,他到底在干什么?” “跟自己的影迷刚正面?徐容这是在跟自己的影迷开玩笑?” “......” 张琳作为宣传方面的行家,一手捧红徐行的幕后推手,并没有选择使用“演员徐容”的账号发布,那么做无异于彻底断绝了己方的后路。 如果形势一旦达到难以逆转的境地,到时候把李亘这个“临时工”开除多多少少能平息广大网友的怒火。 工作室内,张琳看着整个部门的全体员工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赶来的李亘,道:“很抱歉这么晚把大家喊过来,首先,我先向大家通报一个消息,小张老师因为不堪忍受网络暴力,割腕自杀。” 第九十三章 蚁穴 “哗。” “小张老师自,自杀?” 鉴于工作室的发展步入正轨,并且旗下拥有徐容、张晓斐、徐行、袁雨、宋佚五名艺人,靳芳芳统一了工作室内部的称谓,各部门长的喊法为姓氏+经理,对艺人、导演以及其他职员,统一称呼为姓氏+老师。 包括徐容和张晓斐。 工作室的称呼统一了,但是靳芳芳的“靳总”的专属称呼却并没有流传开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个别名。 司马芳芳。 在过去,工作室内部对于小张同学的称呼五花八门,亲近一些的,如徐行、李亘平时都是喊“嫂子”,而认识早点的,靳芳芳则是直呼其名,相较而言,张扬的喊法更加别致一点。 夫人,一个她在之前的物业公司工作时经常用到的词汇。 至于张琳等人,有的喊“张老师”,有的见了称呼“晓斐姐”,有的则叫“张姐”。 直到徐容和小张同学的婚期临近,一种新的称呼在工作室内开始流行,老板娘。 没过几天,在靳芳芳的要求下,张扬修订了工作室的职场行为规范,对称呼做出了明确要求。 靳芳芳挑选的时间点不能不让人充分发散思维,联想过去的某些传闻,早不统一晚不统一,非等“老板娘”的称呼逐渐传开之后才统一,其行径难免令人想起晋太祖。 张琳视线扫过六张难以置信的面孔,笃定地点了点头,尽管她也不信被同事普遍认为人间清醒的小张老师会自杀,但是毕竟是徐老师的原话,在未征求徐老师或者靳总同意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擅自改动。 没错,工作室内的很多人都认为小张老师活的十分清醒。 比如她轻易不到工作室来,即使过来,除了跟大家打招呼,也从来不对工作室的具体事务过问半句。 并且丝毫没有一个老板娘应有的架子。 但也正是因此,她在工作室内却保持着比徐容更高的评价。 因为她既不像司马芳芳那么苛刻,又不跟徐老师似的距离大家那么远,即使同样冲人笑,徐老师笑的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而她就笑的却特别阳光,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很有好感。 迎着众人震惊、不解的视线,张琳等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幸好,徐老师发现的及时,阻止了。” “吓死我了。” “张经理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大喘气呀。” 张琳面色严肃,道:“虽然小张老师没有危险,但是对于网上部分粉丝群体网暴小张老师的行为,徐老师非常愤怒。” “刚刚发的那篇帖子,就是对这批人正式宣战。” 张琳看着众人又纷纷歪回了椅子当中,道:“所以,我宣布,在事件彻底平息之前,大概一个礼拜左右,我们要面临一场硬仗,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消除所有对小张老师不利的声音。” “张经理,我有一个疑惑,消除?”一个员工抬起了手,“我们总不能去起诉他们吧?” 张琳摇了摇头,道:“徐老师的思路是参考韩赓粉丝的做法,你们可以不喜欢他,但是请你闭嘴,一旦说出来,立刻就组织人手实施网暴。” “但是,成本会非常高,这个工作原本就是这个群体在做的,过去都是她们作为先锋,有组织有计划的去冲其他对徐老师不利的言论。” “现在我们要思考的不是成本的问题,而是老板很生气,你们明白的我的意思吧?” 张琳见没人再提出疑问,道:“分工还是老规矩,靳总说了,这一仗打好,她给咱们每人记一大功。” “哗。” 本来还哈欠连天的五个人登时来了精神,去年他们因为成功推出了徐行,宣传部每个人记了一大功,年终奖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五万。 “具体措施有三方面,第一,普及小张老师受到的伤害,这点张瑞你负责,至少要写三十种长短不一的‘评论’,交给水军使用。” “第二,徐老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小张老师,曾有光,这件事你来跟进,形式上跟张瑞差不多。” “第三,剩下的三个人分别跟进” 李亘裹着羽绒服,迷迷瞪瞪地坐在一旁,此时距离杀青宴满打满算才过去五十个钟头。 “张经理,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等张琳给在坐的人都分配完了任务,李亘才看向张琳。 他并不是张琳喊来的,而是在看到网络上的争议之后,主动给靳芳芳打的电话。 这两天的经历让他逐渐理解了“这世界上漂亮、好看而且又主动的女人非常非常多,但爱情却是个奢侈玩意儿”含义。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行业当中,它的诞生、壮大,尤其是保质期的长度,和财富是成正相关的。 几个小时之前,王亚芹告诉他,女人的价值观在二十八岁左右会出现一个分水岭,二十八岁以前,她们的世界的基石是彩虹铸成,二十八岁之后,她们的世界的基石则镶着金边。 而在娱乐圈,这个分水岭又要降低十岁,以十八岁为分界线。 张琳诧异地望着李亘,两个月没见,她感觉李亘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可是他的打扮没还是那样,发型也还是短发,可是似乎更,更加成熟了。 在过去,李亘即使有这个想法,也只会说“张经理,那我呢?”而非刚才那种方式的询问。 张琳怔了一刹那之后,道:“你帮我审核他们写出来的稿子,以一个网友的视角,没问题吧?” “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当杨蜜打开手机,看到微博、论坛几乎被徐容屠榜的情形,不由愣在了床头。 作为当今娱乐圈女星当中的第二顶流,她非常清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只有一点,有人在操控舆论。 比如其中的“张晓斐割腕自杀”、“徐容怒怼粉丝”之类的热门话题,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在徐容没死之前,张晓斐是不会自杀的,按照她的逻辑,她要是死了,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狐狸精呢。 至于徐容,一个成名多年的演员,怎么可能因为网友的言论破防? 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徐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可是他把持“80后第一人”的基础,而今天,他却要亲手毁掉了他的根基。 况且他并非没有竞争者。 若是去年韩赓主演的《大武生》哪怕盈利一毛钱,今天中国娱乐圈第一男星的名头还是不是他徐容恐怕还要两说。 而恰恰是这批疯狂的粉丝,是压制韩赓粉丝群体的主力军、敢死队。 她完全不能理解,徐容和自己的忠实粉丝群体切割,难道准备彻底向“艺术家”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了吗? 想了半天她也没能想明白,不过没关系。 她迅速爬了起来,正好等会儿要去徐容家帮忙,到了问问就什么都知道啦。 在杨蜜准备前往徐容家的同时,二楼起居室,王亚芹披散着头发,拿着笔记本飞速记录着徐容的叮嘱。 “保姆一定要找经验丰富的,我记得她还有洁癖,这个得跟人家提前说好,别回头好心办坏事。” “一天天只会给我添麻烦,做试管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有心理准备,你说等她生产了,工作室那么一摊子事儿,我找谁来主持?” 王亚芹“唰唰”地记着徐容的要求,不时得抬头瞄一眼正在给小张老师“包扎”手腕的徐容,心里简直大大的无语。 受徐容的影响,她也学会了他评价他人的方式,判断一个人不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徐容平时总是不吝吐槽靳芳芳个子矮、眼光高、莫名其妙的自信、钱全花在了衣服上、人还特别懒等等等等,似乎在他眼里,靳芳芳没有哪怕丁点的优点,但是在钱、关心以及信任上,他又从来没有丁点的含糊。 一家工作室的经理年收入千万,诚然,如果以徐容经纪人的身份,这个收入合情合理,但是问题是徐容真的需要经纪人吗? 而千万的薪酬,以目前工作室的规模而言,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收入都给了靳芳芳一个人,以至于其他方方面面的支出,都由徐容自身承担。 对于徐容总是说靳芳芳这不好那不好的原因,她过去比较困惑,可是跟着徐容久了,慢慢的也就理解了,因为如果他总是说靳芳芳这也好那也优秀,换作她是小张老师,她早就炸毛了。 好嘛,怪不得给她那么多钱呢?! 这也好那也好,关系还那么亲近,干脆你们过得了。 徐老师虽然没妈,小张老师虽然没有婆婆,但是徐老师这一手和稀泥的水平,她是心悦诚服的。 至于徐容和靳芳芳的关系,她心里多少有点猜测,就像大家吐槽徐老师的时候从来不会当着芳芳姐的面,她也从不会说靳芳芳的不对。 工作室上一个背地里传徐老师坏话的人,已经被靳芳芳开除。 而令她不解的是,当俩人真碰了面,相处的方式又和绝大多数老板和雇员一样,甚至这种关系大多数时候他们自己都是相信的。 而此时,她虽然在认真记着,但结合过往的传闻以及两人间的默契,他极度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然他为什么不私下里安排自己请保姆呢? 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小张老师的面安排这件事呢? 看上去事情做的正大光明,但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徐老师心里是有鬼的。 当然,如果徐容私下里安排,她立刻就能笃定,那个孩子一定是他的,连让小张老师知道的勇气都没有,还用想吗? 等出了门,王亚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挺希望那个孩子是徐老师的,不然芳芳姐就真的太可怜了。 可是作为徐容的助理,她又清楚地知道,那个孩子不可能是徐老师的。 当杨蜜见到徐容和小张同学已经将近十一点,她九点多就到了徐容家,可是他们却去医院了。 看到小张同学手腕上的纱布以及她恹恹的神情,杨蜜愣神了刹那之后,道:“你不会真的?” “什么?” 杨蜜指着她的手腕,道:“网上说你.” “噢,没有。”小张同学摇了摇头,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徐容笑着解释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开的车,结果压线被交警抓了个正着,完了她特不服气,结果回来的时候还是那个交警,还是那个地方逮到她闯红灯,当时那个交警大哥都蒙了,哈哈哈。” 小张同学转过头,气鼓鼓地盯着他:“你还笑?” “我自从上牌的第二天吃到过一张罚单,这还是第一次。”她说着,又瘪了瘪嘴,“结果一上午就领了两张。” 小张同学的遭遇徐容也没想到,因为她开车真的很稳,那种爷爷坐了都特安心的稳。 “唉。” 小张同学无奈地叹了口气。 “哈哈哈。” 杨蜜笑了好一阵子,才道:“我看网上都是关于你们的新闻,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容大概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是说,你准备跟这批忠实的粉丝,切割?”她感觉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忠实粉丝的数量难道不是衡量一个艺人核心竞争力的标准吗?! 可是徐容却用“切割”这个词汇形容,似乎这个群体已经成了他的累赘。 徐容同样愕然地看着杨蜜,问道:“你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吗?” “不以产品为核心,而是用营销宣传,以各种各样的虚假人设吸引缺乏思辨能力群体的盲目崇拜。” 被徐容这么一反问,杨蜜底气反而有点不足了,声音稍微沉了下点,道:“大家都是这样啊,难道,不对吗?” “不要觉得常见的就是对的”徐容理智地停止了说教的打算,解释道,“我去年就听说有人提议让宣传口的管理部门联合三行一会好好查查一些明明没什么市场号召力却片酬奇高的艺人。” “其实这还是其次的,不说现在的韩赓、你,就说十年前的赵微,五年前的李宇春,你们成立后援会、影迷组织,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过去你天天在微博上发布一些特蠢.咳咳,特纯真、特感性的言论,现在,你敢吗,你身后的资本允许吗?你的粉丝允许吗?” 看着发呆的杨蜜,徐容笑着道:“你现在,还觉得我的反应过激吗?” 杨蜜呆住了,她终于知道徐容为什么要和这部分粉丝群体切割了。 因为一旦成为顶流,可能无意之中就成了某些人的白手套。 而于徐容则比较简单,他不愿意被动的活成粉丝心中的偶像,动不动就道歉,动不动就声明。 徐容也知道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过激,但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千里之堤也往往毁于蚁穴。 现在就出现了一个蚁穴,到底要不要堵? 大风总是起于青萍之末,质变往往是量变的结果,他这次选择沉默、致歉甚至编造一些谎言,那么这部分粉丝群体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他毫不怀疑,如果哪天紫光阁、人日批评自己某部戏演的不好,今天这批网暴小张的粉丝会跑去爆破紫光阁甚至集体自焚。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高的业务水平,也难免被剧本拖累,也难免发挥失常。 这帮人名为粉丝,但实际上比同行还要可恶。 同行只想封杀他,但是这帮人却想弄死他。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睡觉 见徐容到家没一会儿就钻进了书房,杨蜜皱着眉头望向从客厅的沙发转移到起居室沙发上唉声叹气的小张同学,问道:“徐容一直都是这样吗,娱乐生活这么少?” “才不是呢!” 小张同学一说起来这个更来气了:“他中午约了人吃饭,下午还要去会所聊剧本,现在就是故意躲起来。” “去会所?” “聊剧本?” 杨蜜被小张同学提供的信息噎了一下,见小张同学神色阴沉,忙劝道:“你要相信徐容,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小张同学重重地锤了下屁股底下的沙发,“我生气的是他从来都没说带着我一起去!” “可恶!” 杨蜜彻底被她的脑回路震惊了,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俩人极为突兀而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哈哈哈原来你生气的是这个啊哈哈哈鹅鹅鹅鹅。” 杨蜜也趴在了沙发上,望着小张同学,在笑的同时又难以抑制地感慨着,尽管已经毕业三年她几乎一点都没变,无论皮肤的光泽还是眼睛的色彩。 “小张姐,我来啦。” “王阿姨,小张姐呢?” “在楼上呢。” “好的,我先上去啦。” 宋佚的声音自楼下传来,片刻的功夫便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上了楼,到了起居室,眼瞅着只有小张同学和杨蜜二人,疑惑地问道:“小张姐,徐老师呢?” “喏,书房呢。”杨蜜冲着一侧指了指。 “宋佚,我真傻,真的...” 小张同学刚要跟宋佚叙说她今天早上的苦难经历,却被宋佚伸出一只手掌打断了,同时扭头就往书房冲:“我先去交作业哈,再等一会儿就该忘啦。” 小张同学和杨蜜无语地对视了一眼,徐容之前因为进组拍戏,导致她的学业也跟着落下不少,最近正在疯狂补课,据说是要求她年前熟读并背诵《上林赋》。 “你们人艺都是这样吗?”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徐老师的教学方式比较特殊,跟他学习要先从《史记》开始,他说这样能把基础打的更牢。” “《史记》?”杨蜜愣愣地瞧着她,“演戏,还要学《史记》?” “对,徐老师要说想成为一个好演员,必须多读书,读好书。” “好演员,多读书?” 小张同学笃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啊,读书最大的意义不在于将道理讲给别人听,因为别人也不会听,读书最大的意义在于,首先当你坐到酒桌上能把把牛皮的天花乱坠,别人却不敢反驳,其次呢,清楚地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能够活的更加坦然。” “当你能做到第二点,你就能驾驭各种类型人物的内心世界。” 杨蜜着实有点被震惊到了,她不敢相信,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大学舍友嘴里,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吱呀。” 杨蜜正要询问,听到开门的响声,转脸见宋佚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下意识地问道:“你背完了?” 她们已经了解过,《上林赋》、《子虚赋》一共4184字,而且诘屈聱牙、晦涩艰深,即使读也不该读这么快的。 “我...” 宋佚见俩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先是叹了口气,学着小张刚才的模样:“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晚上熬夜背书没什么效果,会忘的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早上也会忘。” “哈哈哈。” 在三人嘻嘻哈哈地同时,李亘感受着工作室内紧张的氛围,心里不由直打鼓。 形势似乎偏离了预估。 “张经理,有点顶不住了,必须得再拉一批人才行。” 张琳面色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两台电脑,看着微博上激烈的交锋,并没有立刻下决定。 】 她低估了徐容忠实粉丝的基数,更低估了其中不喜欢小张老师的人数占比。 网络上的战斗自早上九点钟左右开始进入白热化。 年轻的粉丝群体起床了! 尤其是随着一拨拨生力军的加入,本被打的丢盔弃甲的疯狂粉丝竟然有魔高一丈的架势。 而且战场不再仅仅局限于微博,短短几十分钟的事件,战场从微博迅速蔓延至贴吧、论坛等国内各大门户网站和交流社区。 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一句“徐容**”就能瞬间引爆整个社区。 作为一手捧红的徐行的幕后推手,她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难题,也并没有被眼前的阵仗吓住,她在犹豫。 舆论战和真实的战争没什么区别,同样讲究以正合以奇胜。 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自然让人心悦诚服,可是如果先示敌以弱,再反败为胜,其造成的轰动效果将会是常规方式的十倍、百倍。 正义的一方被污蔑,并且差点被盖棺定论,等真相大白,但凡产生过相信疯狂粉言论的人,到时候都不免对徐老师产生或多或少的愧疚。 眼下的局面,正是疯狂粉慢慢占据了上风,已经开始不择手段的诋毁徐老师和小张老师。 什么“始乱终弃”、“欺骗粉丝感情和金钱”的谩骂近乎刷屏。 李亘倒是没太意外,自我安慰般地解释道:“其实眼下的情况业很正常,如果她们这么容易就被打败,这几年过来我哥也不会全方位压制那么多的明星艺人以及被资本力捧的偶像?” 张琳闻言,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轻轻地摇着头,道:“先不要,再等等。”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十点。 徐老师带小张老师去医院的新闻应当快发出来了。 某电视台排练厅一角,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胖乎乎的中年看着网上渐渐发生偏移的舆论风向,在愣神的刹那之后,差点兴奋地跳了起来。 徐容竟然跟他的忠实粉丝闹掰了! 而且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徐容最终能够采取的,或许只有道歉甚至解散粉丝后援会来平息粉丝的怒火。 但无论采取何种策略,徐容人气暴跌都是必然的结局。 不可思议。 他叫孙乐,内地娱乐圈一个平凡但不普通的经纪人,平凡的是他和绝大多数同行一样,没有靳芳芳、杨添真那种与生俱来的营销天赋。 不平凡之处在于,他手下有个红得发紫的艺人,韩赓。 当今中国娱乐圈公认的第二顶流。 是的,这是韩赓自归国以来娱乐圈对于他的定义,因为韩赓出生于1984年,是一名80后。 无论各项荣誉、商业价值,还是网络上粉丝的战斗力,韩赓一直处于下风。 孙乐尽管不甘,可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第二”。 他不是没想过组织水军将徐容拉下马,可是衡量再三之后,最终又放弃了这种诱人的想法。 对于徐容这种能顺着网线把人揪出来送进监狱的圈内大老,他确实有点发憷。 甚至慢慢的,他已经接受了“第二”的定义,反正又不是自家一个。 而徐容和他粉丝的突然决裂,简直如同天下掉馅饼。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如今最有希望将徐容踢下“80后第一人”神坛的,只有他的艺人,韩赓。 十点,徐容妻子张晓斐自杀被徐容拦下前往医院做心理咨询的新闻,在新浪刊登之后,瞬间席卷各大门户网站。 至此,广大吃瓜群众才反应过来徐容怒怼粉丝的初衷。 而网络上的舆论态势也随着新闻的刊登瞬间反转。 孙乐愣愣地看着完全一边倒的舆论,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 “不说别的,敢为了老婆跟粉丝翻脸,徐容是个纯爷们。” “不太了解他本人,但是他的戏特别好看,也没什么负面新闻,应该是一个好演员。” “原来真实状态的徐容是这样?感觉跟我老公也差不多啊?不过他抱着他老婆的样子好有爱啊。” “......” 孙乐渐渐发现绝大多数网友似乎对徐容本人都不太熟,但是对他的作品却十分熟悉。 尤其是汹涌的评论所代表的庞大网友基数,让他有种恍然惊醒的感觉,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流量的不足之处。 它不能长久的留在观众的记忆当中。 相比于韩赓的无限通告,徐容几乎没录过任何节目,也没唱过哪怕一首歌,甚至几乎不太经常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但他却始终把持着流量的王座。 更准确的说,流量只是他巨大影响力附带的产物。 也是因为拥有如此庞大的影迷群体,徐容对于流量才可以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而非如自己一般,所做的一切,必须首先顾虑粉丝群体的感受。 “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王亚芹看着网络上最新的进展,不由地喊道:“芳芳姐,你快来看,这些人一下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靳芳芳正忙着挑选孩子的衣服、鞋子,此时根本没功夫理会王亚芹,道:“什么情况了?” 等会儿她们还要见保姆。 王亚芹把舆论的进展大概叙述了一遍之后,见靳芳芳压根没接话,问道:“芳芳姐,感觉你怎么对这件事,不太上心?” “啊,噢,不是不太上心,现在徐老师只要不触犯法律或者道德底线,比如出轨,就没人能把他怎么着。” “你是说人艺会护着他吗?” “不是,人艺是最后的护身符。”靳芳芳将视线从手机上稍微挪开,“徐老师倒了,对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他挣的钱足以保证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你想想,那些利益关联方呢,比如央视、中影、海润、南方电视台,他们都是跟徐容有很深的利益捆绑的,如果徐容触犯了法律,他们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他切割,但是这点小问题,都不用咱们出手,一旦徐容声誉有受损的倾向,他们比咱们着急的多,尤其是中影、海润和南方电视台三家,徐老师的影响力号召力下滑,他们的直接损失至少上亿。” 靳芳芳犹豫了一瞬,道:“而且他自从进了人艺之后,关系网比以前复杂的多。” 这一点,王亚芹也深有感受,因为每逢春节,她光采购老年人的补品就得五六十万,都是一车一车的拉。 而打今年开始,来看望徐爷爷的人突然间多了很多,好些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据说都是徐老师的朋友。 “所以你要记住。”靳芳芳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咱们的工作室不是一家营销型的工作室,而是资源型的工作室,艺人也不在多,而在于未来的发展潜力。” “可是徐行和宋佚,她们有未来?” “徐行自己不争气,跟着徐老师那么久,也没见长进,最多也就一线,至于宋佚,什么都有一点,什么都不行,还不如徐行,不过,我估计徐老师签下她是为了稳定后方。” “哈哈哈,我懂啦。” 王亚芹哈哈笑着,明白了靳芳芳的意思,徐容作为演员,一进组往往好几个月,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天天在小张老师耳边说徐容的闲话,天长日久日久天长,难免让二人产生芥蒂。 而宋佚的存在则正好起到相反的作用,因为徐老师是她的老师。 “你别看了,那些粉丝成不了气候。” 徐容同样明白,这批疯狂的粉丝其实只占自己忠实粉丝不会太大,因为自从07年窜红,他就从未掩饰过小张同学的存在,而随着戏路的扩宽,尤其是《北风那个吹》、《纸醉金迷》以及《潜伏》、《黎明之前》将自己的影迷群体扩展到了各个年龄段。 当然,最重要的是《媳妇的美好时代》,这部剧让他笼络了众多大姑娘小媳妇以及大妈大婶影迷。 而舆论风向彻底扭转之后,他不再关注网络上的动态,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婚礼的准备当中。 真正参与了,他才发现,结婚虽然只短短半天的时间,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把人累死。 “徐老师,小张姐,下雪啦,下雪啦。” 晚上,当宋佚拽着徐行推开半掩着的主卧房门,却见屋内一片漆黑,而楼下传来王阿姨的声音:“他们俩刚刚出去啦。” “好呀,竟然不喊咱们。” 两人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入目的雪花纷纷扬扬,朝远处望去,如墨的夜的底部一片雪白。 万籁俱寂,灯光如豆,远处,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穿着白色羽绒服,踩着雪花,立在昏黄的灯光下,轻快地展示着天鹅般的舞姿。 在一旁,徐容安静地伫立着。 “唉,这个时候,我们这种单身狗就应该回去睡觉。” 缓一天再改改 写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糟糕,可能是红没有结过婚,改的时候越改感觉越烂,准备推倒重写,抱歉。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缓一天再改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睡觉 粉绿相间的花条从高处自然垂下,繁花间点点灯光点缀其中,金色的铁艺和暖色的灯光交相辉映,承载了徐容和小张同学四年青春和汗水的北电体育场,时隔七年再次迎来了这对“新人”。 “徐容你要大声的喊出来,现在是敬茶改口环节,我们要确保明天的仪式一切顺利,成为你们一生当中最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任何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在徐容的示意下,汪函转过头瞧着不远处为了争应这一声“爸”你拉我拽的伴郎团和亲友,在愣了一刹那之后,又气又笑道:“你们先不要闹,能不能先把流程走完?” 徐容看着其中最为积极的王镭、李亘等人,笑着摇了摇头,别看这些家伙今天活跃的不行,等明天正式进行仪式的时候还敢不敢这么闹腾,恐怕还是两说。 考虑到明天的宾客较多,仪式较为繁复,为了避免因准备不足发生意外,婚礼策划公司特地安排在结婚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进行彩排。 原本徐容计划邀请的宾客不多,除了影视圈内的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好友,只余下人艺、国话、中戏以及北电的一些经常走动的老师、同事。 但是最终敲定的宾客名单,人员却远远超过了他最初的预估。 算下来拢共五十六桌,为了保险起见,他预备六十桌以防万一。 算上策划公司、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差不多将近七百人。 一个直到现在徐容都难以理解的人数。 因为绝大多数影视圈的同行他压根就没邀请,之所以最终会有这么多人,还是张合平和濮存晰直接给的名单,他们的原话是:“这些人以前都随了钱,现在谁也不能跑。” 徐容大概看了一遍只能无奈苦笑,张合平和濮存晰的名单中的人,有的他听说过,有的压根听都没听过。 不过也好,多出来的这些人出席至少能确保他不希望媒体报道的想法能够如愿。 濮存晰邀请的主要是人艺子弟以及中戏、上戏、各大院团的同行,而张合平邀请的则是京城各个单位的同事,尤其是宣传口的一个没落。 “重新来哈。” “汪函老师,你应该说保一条,徐队和嫂子肯定能表现的特别好。” “哈哈哈。” 今天虽说只是彩排,但是来到现场的人并不少,除了婚礼策划公司、工作室以及院里过来帮忙的员工,还有黄晓明、王镭、王新、李亘以及小张同学的三个大学室友和宋佚组成的伴郎团、伴娘团。 伴郎团也是靳芳芳精心挑选的,黄晓明是他影视圈的好友,王镭和王新虽然都是他的下属,但王镭代表人艺,而王新出身中戏,现在是中戏讲师,李亘是他老师李雪建的儿子,四人几乎代表了明天会到场的绝大多数宾客,也代表了他主要活跃的圈子。 伴郎团当中最具备争议的也许只有黄晓明一个,因为影视圈很多好友都比如今的黄晓明更加适合当伴郎,但是他既然把婚礼选在了北电,黄晓明北电同门师兄的身份,又是绝大多数同行不具备的优势。 徐容笑着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张同学,今天穿上了婚纱的小张让他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而此时小张同学的脸色又相当奇怪,大多数时候她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但偶尔的小脸又会突然紧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作为婚礼主持人的汪函了解原因,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缘由,因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新娘还嘻嘻哈哈开心的不行来着。 直到她偶然从王亚芹那了解到婚礼的具体花费。 徐容拒绝了所有的品牌商免费提供婚礼用品的提议,他从来没打算过曝光自己的私生活,自然也包括婚礼,小张同学前几天被网暴,已经让他深刻意识到私生活曝光之后的代价,再者,使用品牌供应的婚礼用品,婚礼必然要对媒体开放,从另外一个程度上而言,不过把婚礼当成了一个大型营销晚会。 而他的决定也导致婚礼的所有花费只能由他个人全部承担。 婚礼场地近乎将一座“森林”搬到到了北电体育场,策划公司选用了多达26种不同的花材装点来体现“童话”主题,搭配大量的绿植,打造了清新自然的质感,最大程度的还原了真实的林间场景。 覆盖了整个体育场的森林代价自然不菲,光场地布置拢共花费三百二十六万。 而这仅仅只占整体花费的四分之一。 根据张扬做的预算,婚礼最终花费大概在一千三百万左右。 如今的小张同学早已今非昔比,毕业三年,尤其是王阿姨来京之后,导致她对于油盐酱醋米面粮油的价格,已经逐渐产生了较为清晰的认知,并且因为人艺的工资较低,她不得不精打细算花费每一块钱更让她深刻认知到自身的“贫穷”。 一千三百万的巨额花费,好看归好看了,可是心头每每浮现这个数字,都让她心如刀绞。 她从小到大都还没挣过这么多的钱! 如果全买成黄金,重量都要赶上她的体重啦! 结婚固然开心,可是也平白丢了整整四十公斤的黄金,这还怎么开心呀?! “新娘子要开心一点,哎,对,今年是你和徐容先生...” 彩排过后,徐容又请众人胡吃海喝了一顿,婚礼准备能够进展顺利,除了钞能力开路之外,也有方方面面的因素,比如他自身如今的地位促进了和母校北电的渊源,不然想要借用学校的场地根本不太现实。 学校认同“杰出校友”,并视为荣誉,但在“校友”之前,首先要“杰出”。 其实整个过程中,最麻烦的还是主持人,他过去几乎没参加过综艺节目,出现颁奖典礼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导致他的朋友圈当中主持人极少,熟悉的主要是央视的主持,只是这阵子央视都在忙活着备战春晚,才请了已经准备回家过年的汪函。 他也认识不少京城电视台、艺术团体的主持,甚至小张同学在文工团、广播艺术团时期也主要担任主持工作,但是考虑到明天来的客人较多,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情况,他总感觉用名气大、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会好一点。 如电影市场一样,大腕未必能够拯救票房,但是相比于新人演员概率总是高一些。 吃过晚饭,安顿好了一众亲友,徐容又来到了酒店小张同学的套房外。 “叮冬。” “叮冬。” 隔着房门,徐容隐约听到里头传来的嬉闹声,倒也见怪不怪,小张和徐行俩人都能把家里到处塞满“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噪音,更何况五六个女人聚在一起。 “叮冬。” “叮冬。”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开门的是王亚芹,看到站在门外的徐容,她愣了下:“徐老师,你还没回去呀?” 徐容指了指里头,问道:“方便进去吗?” “哦,方便方便。” 徐容一进门,便见正吹气球的袁珊珊朝着卧室喊道:“晓斐,你家徐老师来看你啦。” “哈哈哈。” 徐容听着袁珊珊熟悉的打趣,同样笑着,看着布置喜庆的房间,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小张同学有认床的习惯,为了保证今晚能好好休息,她们几个人已经在酒店住了三天。 “当然当然,要不是沾你的光,平时我们都舍不得住这么贵的酒店呢。” “你们以后肯定会住腻的。” 袁珊珊愣了下,明白了徐容话里的意思,咧着嘴竖了根大拇指:“哈哈,徐老师果然会说话。” 徐容又看向一侧的王亚芹,问道:“化妆师到了吧?” “到了,已经安排了入住,我刚才也跟他们沟通过了。” “她们几个人,每个人化妆需要多长时间?” 王亚芹打开了手机,扫了一眼其中的记录,道:“给小张老师要一个小时左右,伴娘每个人半个小时,一共六个化妆师,三个在酒店,三个明天一早李亘带着去家里,六点出发,完全来得及。”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小张同学带着杨蜜、宋佚等人鱼贯而出,她跟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抱着宋佚的胳膊,和焦竣艳并列着倚着沙发望着他。 “嗯,你明天早点过来,看看她们准备的情况,另外要跟车队沟通好路线,马上就是春节,路上车多,太晚了容易堵。” “......” “摄影摄像呢?” “也已经入住了,明天早上他们会跟我一起过来,从起床开始拍摄。” 仪式的流程是明天一早他先过来把小张接回家,经过一系列的敬茶、改口、合影环节之后,再前往学校举办婚礼。 听着徐容几乎问到了每一个细节,袁珊珊和焦竣艳对视了一眼,不由轻吸了口气,她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细心。 “那我和小张怎么吃饭?” 听到徐容的问题,王亚芹怔了一下,因为按照婚礼策划公司的经验,新郎新娘往往都是在开席之后随便对付两口,但是到底有没有时间对付还是两说。 房间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一个新郎,怎么就操心起吃席的事儿了呢? “流程单我看一下。” “哦,好。”王亚芹忙跑到里间,将流程单拿了过来。 徐容大概过了一遍,指着婚礼之后、敬酒之前的一段时间间隔,道:“这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给我们在后边或者车里单独安排点简单的吃的。”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王亚芹一边说着,一边记下了徐容的要求。 她已经习惯了徐容对细节的苛刻,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是一到具体的事儿上,他对于细节的重视立刻会拔升到一个极高的高度,他的那些要求绝大多数事后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一小部分起到了他预想的作用,也有极个别的超出了预期。 徐容说着,又看向杨蜜等人,道:“另外还有问题啊、游戏什么的准备好,别到时候我们来了你们只能傻乎乎的开门。” “哈哈哈。” “放心放心。” “还有.....” 将明天可能出现的情况给几人仔细叮嘱了一遍,徐容才稍微放下心来,其实主要是小张同学和杨蜜,小张同学是明天的主角,而杨蜜脑子好用一点。 “哎呀,徐老师,你都说了一个钟头啦,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们都记得啦,再说还有人家策划公司在呢。” “哈哈,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徐容笑着,又仔细想了想,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后,抬头看向跟小学生似的小张同学以及杨蜜等人,道:“你们今天也早点睡,明天九点钟我过来接你们,要是有事儿联系亚芹,她晚上也住在这里。” “好。” 最后,徐容才看向小张同学,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过来娶你。” “嘿嘿。”小张同学无声地笑了笑,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你路上慢点。” 等徐容离开,袁珊珊关上了门后立刻极为夸张地感叹道:“徐老师也太细心了吧,以前上学的时候完全没发现哎。” 小张同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手托着腮帮,闷闷不乐地道:“你只是看到了他好的一面,其实平时在家他也挺大条的,比如特别喜欢到处扔衣服,我天天追在他屁股后边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袁珊珊大刺刺地拧开了一瓶水,“吨吨吨”地连着灌了好几口:“不过我看网上好多人说,男人结婚前和结婚后完全两个样,就是婚前把你当成宝,婚后把你当成草。” 小张同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 “为什么?”袁珊珊好奇地道,“这么对你家徐老师有信心呀?” “他以前说过,如果哪天他放松了自己的要求,那生活就失去了乐趣。” 几人听了,都有点不太能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她们听晓斐说起徐容的生活。 每天一大早爬起来,一年到头几乎休息不了几天,简直比苦行僧还苦行僧。 徐容的生活习惯让她们印证了过去认知到的一个道理,有钱人其实并不快乐。 唯有一个人例外,宋佚,因为在相处的过程中,她总感觉尽管徐老师看上去过的很苦,但是他似乎真的很快乐。 虽然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快乐。 “哎,我说,要不咱们睡觉去吧,你们都不困吗?”已经窝在角落当中好半天没说话的焦竣艳提议道。 见几人点头,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上床睡觉,大被同眠!” 第九十六章 明月 清冷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在窗帘上的沟壑间静谧流淌,房间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若有若无的呼吸。 “感觉,时间过的好快呀,明明昨天咱们还在上学,晓斐却突然就要嫁人了。”焦竣艳的感叹在房间内乍然响起,但每个人都并未觉得突兀,似乎她的话说出了她们此时共同的感受。 “而且嫁的还是徐老师!”袁珊珊很快接上了话茬,语气欢快,“你们还记得不,刚开学的时候其实我想让晓斐给我和徐老师牵线的,结果红娘竟然自己成了新娘了!” “好气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 嘻嘻哈哈了一阵,袁珊珊又不无感慨地道:“哎,不过说实话哎,以前只是觉得徐老师长的帅,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现在见了要是有晓斐在还好,要是晓斐不在,我根本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甚至有时候都会感觉紧张。” “啊,原来我以为只有我自己有这种感觉,原来你也是?!” “哈哈哈。” 杨蜜同样笑着,她过去也有这种感受,但是她比二人思考的更深一层,并且想明白这种局促感的根源,主要是彼此所接触的人、事完全不同导致的。 在他们的眼里,徐容是他们的大学同学,刘徳华是巨星,但在刘徳华的眼里,她们是跑龙套的路人甲乙丙,而徐容是跟他同一层次的巨星。 那个时候,每每说到自己是徐容的同班同学,并且关系匪浅,他人立刻就会高看一眼,而她们也理所当然的的与有荣焉。 而在与有荣焉的同时,她脑海当中又会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具体而言,大概就是“大丈夫当如是也”。 “晓斐你怎么不说话?”半晌没听到张晓斐的回应,杨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袁珊珊嘻嘻哈哈地道:“徐老师还说让她早点休息,我估计她现在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那一千三百万。” “哈哈哈。” 小张同学出了声,却掩饰不住的沮丧:“我从小到大都没挣到300万,然而结了一次婚却要花出去1300万。” “可是徐老师能挣钱啊。”杨蜜下意识地安慰道,“这点钱对他来说其实不多的。” “好像是哦。”小张同学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不应当以自身的能力衡量1300万的。 她记得好几年前徐老师拍电视剧的片酬就十几万一集了,因为最近两年没接电视剧,如今片酬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其实也不太了解。 袁珊珊好奇地问道:“哎,晓斐,徐老师的片酬现在到底什么水平了呀?不是说他是中国演员片酬的天花板吗?” “天花板,算不上吧?”小张同学也不大确定地道,“我记得前两天张黎找他,说是4000万打包,徐老师没同意,后来又开到五千多,具体的我也没听清,退一步说,就按5000算吧,假如一个月的拍摄期,他一天的平均收入就是一百,一百,一百.” “一百六十七万。”焦竣艳给出了答案。 “那一千三百万就相当于,六,不是,七,也不是,八.” “7.8天的片酬。”焦竣艳隐约闻到了三台 CPU冒烟的焦糊味,再次给出了答案。 黑暗当中,小张同学冷不丁地坐了起来:“也就是说,1300万实际上就相当于他一个礼拜没干活?” 小张同学的疑惑似乎具备某种奇特的魔法,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房间的空气乍然间停止了流动。 杨蜜三人都是影视行业从业者,一直以来,她们都知道徐容的片酬很高,徐容作为顶级流量和“精品”口碑的结合体,再加上其“财神爷”的名号,是内地演员片酬当之无愧的天花板,可是对于他的片酬具体高到了什么程度,她们根本无从得知,只是本能的觉得七八十万也就到顶了。 而刚才张晓斐无意间的自言自语,不仅刷新了她们对于“片酬”这个概念的认知,而她“退一步说”、“就按5000万”的措辞更让她们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之感。 而这种窒息,三人之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于袁珊珊、焦竣艳,5000万和1000万没有任何区别。 但对杨蜜却又是另外一种概念,最近她40万一集的酬劳已经被媒体冠以“天价片酬”的称号,引发了关于演员酬劳的诸多争议,可是徐容的五千万打包价,她至少得拍四到六部戏才能挣回来。 也就意味着她辛辛苦苦从年头忙到年尾,兴许比不上徐容一两个月。 而此刻,她终于认识到这个行业一个冰冷的事实,哪怕同为一线,其间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这种差距甚至远高于一线和群演的差距。 一如她夺取四小花旦的名头之后,才发现自己和徐容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因为站的更高,眼界愈发宽阔,才发现他已经站到了一个自身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众所周知,徐容很喜欢指导导演创作,但是和他的前辈姜汶每每跟导演闹的不可开交不同,他总是会跟他合作过的导演相处的相当融洽,这点反倒是和他另外一位前辈本山大叔极为相似。 “唉。” 小张同学想通之后,又钻进了被窝,道:“害得我白白不开心了一整天,伱们不知道,今天我每一次想到结婚花了一千三百万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徐老师,因为这么多钱一定是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才挣来的,结果狗男人竟然挣钱那么快的,我以前都没意识到!” “不想啦不想啦,反正我也挣不到!” “哈哈哈哈。” “你们猜徐老师现在在干嘛?” “我估计在看书,他那么自律。” “怎么可能,今天那么累,肯定早就睡了。” “反正应该挺开心的。” “对了,明天我们要不这么” 和杨蜜几人猜测的稍微有点不同,徐容确实没睡,但也并非如同几人想象的一般自律。 “今晚所有的消费由徐队买单!” 一间灯光昏暗的巨大包房内,王镭拿着话筒,站在三十多号年轻的男男女女呢中间,高声喊道:“勿以昂贵而不点,勿以便宜而多点,今天出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小刀拉屁股,开开眼!” “徐队豪气!” “徐主任大气!” 徐容被一众年轻人簇拥在正中,王班和一个国字脸中年分列左右,他本来想回去睡觉来着,可是刚出酒店大门,就被王镭、雷佳为首的一帮人抬了过来。 确确实实是抬的,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在出门的那一刹那,五六个彪形大汉便连拉带拽,几乎就没让他的脚沾地。 其实一进门,徐容就隐约猜到了眉目,包房内几乎汇聚了人艺、中戏和国话的所有年轻人。 今天这个局,八成是濮存晰或者张合平撺掇的,三家同气连枝,尤其是人艺和中戏,相互借调、挂职、委培屡见不鲜,他如今在中戏挂职,未来必然要回归人艺,因为这段经历,未来和中戏必然会经常走动,但是国话这些年一向不景气,并且因为引进了大量不会演话剧的艺人导致名气上涨,但是口碑却大幅滑落。 但不管怎么说,在对人艺的鼓吹上,国话向来是急先锋,人艺在业界始终执掌牛耳,除了自身水平确实顶尖之外,国话近乎不要脸的鼓吹也是重要因素之一,比如“人艺表演体系”,就是国话在各大场合“发扬光大”的,不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多多少少让人难以信服。 投桃报李,人艺对于这个小老弟也向来照顾。 既然来了,徐容也没再扣扣索索的,事儿要么不干,既然做了,不管是否出自本意,也不再考虑是否乐意,就得做的漂漂亮亮的,反正一千三都花了,也不在乎再多百八十的,毕竟再过几个月,这帮免费劳动力就要派上用场。 “干杯!” “干杯!” “那个谁,给徐主任点首歌,欢快点的,对了,那个徐主任艺考的时候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蜗牛与黄鹂鸟》啊!” 徐容听着坐在左手边的中戏副主任郝狨声音当中的打趣,重重地将刚放到嘴边的酒杯顿在了桌面上,喊道:“特么的,我才刚坐下就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别耽误喝酒啊?!” “哈哈哈。” 王班见徐容和郝狨似乎极为熟络,问道:“徐队和郝主任,以前就认识?” 郝狨笑着,道:“岂止认识,我跟徐主任认识有七八年了。” “不能吧?”王班将信将疑地道,“七八年?那会儿,徐主任应该刚上,大学吧?” “还没,那会儿他参加艺考,我还是他的考官,当时我印象特别深刻,就是我特纳闷,基础这么差的一个考生,为什么有勇气报考中戏?”郝狨笑着,见徐容老笑眯眯地瞄自己,忙又找补道,“其实之所以一直记得,最主要的还是徐主任的天赋,怎么说呢,十年二十年一遇其实太保守了,毫不夸张的说,五十年一遇!”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七八年过去,再次见面我竟然得喊领导了,你们说我上哪说理去?啊!?” “哈哈哈。” “徐主任要不要讲两句?” “讲什么?都出来玩了还讲什么?”徐容笑着道,“今儿没有队长副队长,也没有主任副主任啊,怎么开心怎么来,来来来,干杯。” 辛月愣愣地看着人群正中哈哈大笑的徐容,低声道:“徐哥不会是因为结婚心态有点那个啥吧?” 袁雨摇了摇头,道:“感觉他很开心。” “能不开心嘛,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徐哥一下全给占了。” 袁雨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今天组的局,如无意外,基本上奠定了未来三十年三家的格局。 徐容看着整个包房内闹腾的一群男男女女,心中突然生出某个大胆的念头,如果自己把这群人捧起来,会不会被北电的老师、同学戳脊梁骨? 并非因为这三十多号人九成九的出自中戏、上戏、中传,而是一旦整个行业充斥着这类比较能打的演员,本来还能在娱乐圈混口饭吃的北电师兄弟姐妹,恐怕生存都要成为问题。 并非妄自菲薄,他很清楚北电的长处不在于演员的培养,纵然同样名为表演专业,但人才输出的方向是电影明星,而非演员。 为了避免耽误正事儿,徐容喝了半晚上的饮料,慢慢的,他逐渐理解了过去处在自己位置上的人的无奈,尽管他多次强调“大家都是年轻人,不要什么主任、队长的。”来消除隔阂,可是似乎无济于事,尤其是对于不太熟悉的国话同事,实在客气的过分。 等最后一个人回到了住处,徐容放下了手机,已经凌晨一点,明天早上五点,他就得爬起来。 他喜欢热闹,因为热闹意味着周围存在着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其缺点,也都有其优点,又因为角色的不同,每个人都会释放着不同的情绪,并且以语言、肢体动作进行放大。 他同样不排斥独处,独处的时间里,他可以一点一点的消化热闹时的所见所闻,思考每一个现象背后的本质,推敲每一个行为背后的动机,顺带着考虑考虑平日遇到的难题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这样的习惯导致他平时几乎没有闲的时间,每一次躺到床上,他越是想保持脑子的清醒以继续思考,但总是事与愿违,也就是小张同学经常吐槽的沾床就睡。 今天倒是有点反常,也许是小张同学没在,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影一般,浮现出过往二十五年的一幕幕。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未开灯,而是借着月色摸黑来到书房,来到书桌后,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相册。 照片是小张同学和徐行偷偷拍的,相册是小张同学后来买的。 他并未开灯,清冷的月色也并不足以保证他看清照片。 为了避免被讹诈,他当初给让爷爷转交一百万的同时,也上了一重保险,以防重蹈孙丽的覆辙,但如今看来,也许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拿手指轻轻地磨砂着照片,他的视线越过轻纱般的窗帘缝隙,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 清冷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在窗帘上的沟壑间静谧流淌,房间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若有若无的呼吸。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仪式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徐容立在拱形花门前,望着两侧的宾客和最前方的汪函,莫名且突然的感到有点紧张。 接亲、敬茶的仪式已经举行过,再有两个小时,他和小张同学就将正式结为夫妻。 “大家上午好,今天是公元2012年1月20日,我们共聚北电,这个徐容先生和张晓斐女士爱开始的地方,见证他们的浪漫婚礼,我是婚礼主持人汪函,首先我代表双方的家长及一对新人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欢迎你们。” “哗哗哗。” 汪函刚说了个开头,在掌声响起的同时,突然听到铺满了花瓣T形通道两侧的宾客席位中响起阵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由怔了一瞬。 “下雪啦。” “下雪啦。” 汪函瞥了一眼不远处飘落的细碎雪花,并未再照着事先准备好的词硬念下去,笑着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再次代表双方的家长以及一对新人,对最后到来的这位尊贵的客人以及送来的新婚祝福,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随着汪函的声音落下,现场在安静了一刹那后,乍然响起了阵阵更为热烈的掌声。 既为这奇妙的一幕,也为汪函机警的反应。 与此同时,而诸多宾客也不时的回头看向徐容,那位坚称自身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一直被业界称为“财神爷”的年轻人。 徐容站在花门之前,听着诸多宾客的掌声,心中不禁感叹,得亏这次请了汪函,要是随便拉个人凑数,虽然也能表达类似的意思,可是想要引经据典,恐怕就难了。 以价值而论,汪函的这个临场反应的价值,至少一百万。 也许他提前准备过,就像婚礼的策划公司为了避免下雪同样用花棚遮住了上方,但能够提前为各种意外做好准备,本身就是一种出色的能力。 汪函的语速慢了下来:“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陪伴与守护的故事。” “八年前,两个经历不同、家庭背景不同,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同时决定报考北电。” “那一年,他十七岁,因家境贫寒学业难继,为筹措学费,经马少华介绍,来到了这里。” 受邀而来的马少华听到汪函念到自己的名字,疑惑顿消,望着四周投来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接到徐容的婚礼邀请,他其实一直纳闷,徐容为什么邀请自己参加他的婚礼? 因为他问了两个同行,都没接到婚礼邀请,为了怕人误会,他也不敢再问,只是未曾预料,徐容却把他放在了如此高的位置。 汪函低沉平和的声音响彻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那一年,她十八岁,为了梦想,宵衣旰食,晨兴夜寐。” “那一年,机缘巧合,他成了她的老师,她成了他的学生。” “三个月后,他挎上行囊,策马扬鞭,辗转太行,而她,依旧留在了京城,为六个月后的高考废寝忘食,也为九个月以后的再次相见,更为八年后漫长的陪伴。” “那时的他们,也许把彼此当作朋友,也许把对方当作人生当中普普通通的过客。” 汪函说着,拿出了台本:“新郎告诉我,那时的新娘给他的唯一印象是,执着。” 徐容闻言扯了扯嘴角,他的原话是“固执,特别爱钻牛角尖”,结果经汪函这么一美化,反倒是变成相对褒义的“执着”了。 “新娘告诉我,那时的新郎给他的唯一印象是,神秘,而且他的头发很短,体格不臃肿却特别强健,性格又十分冷酷,很符合传闻当中特殊部队的形象。” 徐容笑着,头发短是因为他刚拍完《大清风云》,至于“冷酷”,倒是并非有意,那个时候他刚刚经过许阿姨的毒打,对于女人简直畏如蛇蝎。 “那时他们相识,但那时的他们从未想过,未来他们将彼此陪伴终生,风雨兼程,岁月同行。” 徐容心中有点腻歪,汪函的语速太慢了,他早上五点多灌了一杯热豆浆,然后就再也没吃半点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只是听着愈发安静的婚礼现场,他突然意识到了点不同。 汪函调动情绪的能力非常强,尤其是抑扬顿挫之间的间隔以及语调的起承转合,让人下意识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话语当中。 “九个月后,北电2005级表演系开学了,也就是在这里,他们再次相遇,以同班同学的身份。” “熟悉新郎和新娘的朋友也许有所了解,新郎对新娘的称呼是‘小张同学’,新娘对新郎的称呼是‘徐老师’,这是他们那时的习惯,哪怕如今过去多年,也从未改变。” “那时的他们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会从我们对面的路上经过,去同一间教室,去上同一节课,如果他去的早一点,会给她在旁边占一个位置,如果她去的早了,也会同样如此,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们也从这里经过,分别,各自回宿舍。” “岁月似乎是如此的漫长,他们几乎没有发生过争吵,这主要得益于新娘的好脾气,也得益于新郎的包容。” “新娘告诉我,那个时候的新郎比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在每天早上从旁边的那条路上经过去教室之前,新郎已经在我们的脚下的体育场跑了五公里。” “新郎告诉我,在他跑五公里的时候,新娘因为昨天晚上熬夜玩手机,正如一头可爱的小猪一样蒙头补觉。” “哈哈哈。”现场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徐容同样笑着,他的原话并非“可爱”,而是“愚蠢”。 等笑声落下,汪函继续说道:“渐渐的,他们熟悉了对方的生活习惯,知道彼此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熟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所代表的情绪。”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在他路过的风景里,有她陪伴,他亦不曾孤单,在她迷惘的岁月里,有他相陪,亦是晴天。” “当然,他们也难免磕磕碰碰,但新郎以真挚的感情和超绝的智慧,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白,化解了两人的矛盾。” 徐容听到这,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轻松迅速淡去,并转为凝重,这件事昨天的彩排当众并未提及,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他至亲长辈,有他的师长同事,还有他的亲朋好友,年少时的轻狂要是被展露在众人面前,基本上就可以直接宣告他社会性死亡。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汪函只是一笔带过,应当只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并不了解信的具体内容。 “大二那年,新郎的事业取得成功,前呼后拥,宛如众星捧月,她如一个普通朋友一样,远远地为他鼓掌。” “好景不长,新郎的很快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考验,他百口莫辩,也无人听他辩解,唯有她,默默地陪伴着他。” “当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唯有她不离不弃。” “当几乎所有人都怀疑他,唯有她,深信不疑。” “他们,相爱了。”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他们相互扶持,一同走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经历数不清的非议,熬过重重艰难考验,携手来到了这里。” “这是新郎徐容先生和新娘张晓斐女士的故事,这个故事今天翻开了新的一页,也将由二人共同书写‘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的新篇章。” “有请新郎徐容。” 徐容刚刚越过花门,汪函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回响: “昨天,我和新郎讨论婚姻,我们彼此分享了各自的心得、感悟,我告诉他,婚前和婚后不一样,难免苦辣酸甜,婚姻需要宽容,需要信任,更需要理解。 “他告诉我,婚姻也是欣赏,欣赏对方的优点,欣赏的对方的长处,欣赏对方的不完美。” “我告诉他,婚姻需要经营,过日子,锅碗瓢盆,难免磕磕碰碰,树木经历风吹雨打,才能茁壮成长。” “他告诉我,婚礼或者结婚证,并非宣布主权的途径,而是一场仪式,一场向彼此昭告,要对对方负责到底的仪式。” 等徐容走到身边,汪函递给他了一个话筒,道:“此时此刻,徐容你有什么想向在坐的各位亲朋好友说的吗?” 徐容接过了,道:“首先要感谢各位领导同事、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今天能够抽出时间参加我和小张的婚礼,大过年的,谢谢大家的祝福。” “哗哗哗。” 等掌声落下,徐容将视线望向不远处脸上笑出了褶子的老人,道:“在这里,我想表达一下几位对我影响至深的人的感谢,首先是我的爷爷,是他含辛茹苦的把我养育成人。” 老人的故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一个伤残的退休老人,养育一个呱呱落地的孤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要感谢我的父母。” 徐容话音刚落,现场突然一阵安静,他是孤儿的新闻,大多数人都有所了解,结果听他的话音,似乎他的父母还在人世? “感谢他们给了我生命。”徐容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还要感谢一直以来的帮助我、照顾我的前辈、老师,如主持人刚才提到的指点我来到京城的马少华老师,还有带我入行的管琥老师,在拍摄《大清风云》期间指点我很多的张锋毅老师,如姐姐一般照顾我的許晴女士,如兄长一般帮助我的黄小明师兄,如父亲一般关照我的李又斌先生和李雪建先生,谢谢你们。” 无论是被徐容点到名字,还是没被点到的众人都纷纷一愣,至此,大多数人终于明白过来徐容一路的际遇,这一直是业内的疑惑之一。 徐容到底是怎么窜红的?又是怎么无声无息之间编制了覆盖整个影视行业的庞大关系网。 今天他给出了答案,許晴、黄晓明、李又斌、李雪建。 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李又斌的存在,徐容是李雪建的弟子,业内也早有所传闻,但是徐容却将李又斌和李雪建并列,怪不得对方陷入争议的时候这俩人不管青红皂白就为对方发声呢。 望着周围投来的视线,李又斌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评价实在太高,和徐容平时“大逆不道”的表现完全不符。 “还要感谢郑融老爷爷、蓝田野爷爷、朱旭师伯,以及张合平院长、濮存晰院长,没有伱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和支持,谢谢。” “哗哗哗。” 汪函见徐容似乎没了下文,笑着接过了话,道:“新郎不愧是大满贯视帝,愣是一个字都没错。” “哈哈哈。” 稍微调动了一下气氛,汪函继续道:“那么接下来,请我们将目光移到幸福的倍看,我们看到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缓缓向我们走来。” “新郎,眼前这条铺满鲜花的道路就是你幸福的未来,可能会有崎岖、坎坷,也可能平坦、顺遂.” 望着被张叔叔领过来的小张同学,徐容突然脑子“嗡”了一下一片空白,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而只余下汪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人海茫茫,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相遇是一种缘分,相识是一种幸运,相知是一种幸福,相爱是一种承诺,相守是一种责任。” “再美的风景,随着时间总会淡忘,人生漫漫,多少年的日夜期盼,多少个日夜的朝思暮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容只感觉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状态,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小张同学跟前。 “朋友们,接下来将是仪式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汪函发现了二人的异常,因为按照流程,徐容应该牵着张晓斐的手面相他。 但是此时新郎背对着他,而新娘泪眼婆娑,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个主持人的意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在这人生当中最最重要的时刻,新郎和新娘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当中,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为他们祝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见俩人终于掌声当中回过了神,汪函稍微松了口气,再发呆真编不出词了就,道:“朋友们,接下来将是仪式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往事 雪花自高天飘落,安静地覆盖了体育场的花棚四周,如同一位优雅的宾客,观看者婚礼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 “从爸爸激动的语调当中,我们听得出爸爸并非专业演员,从爸爸激动的语调当中,我们更能听得出爸爸真挚的情感和殷切的期盼,谢谢爸爸的祝福。”汪函见小张爸爸讲话中途几度哽咽,以至于连事先准备好的词都无法连贯,在其讲话结束之后,轻描澹写的把瑕疵给弥补了。 “有请伯父回贵宾席就坐观礼。”汪函瞥了一眼小张同学,此时根本不敢提她或者徐容。 因为此时的新娘实在太破坏气氛了,照常在一般的婚礼上,父亲如此动情,新娘早就因情感不能自抑哭的稀里哗啦了。 和她几度哽咽的父亲相比,小张同学似乎没有哪怕半点的感伤,她拿着捧花的手遮挡着下半边脸,让人看不出表情。 但是站在她旁边的徐容却听到她好几次压抑不住的笑声。 “你爸哭的‘吭哧吭哧’的,你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太合适?” “啊,我是不是也要哭?”小张同学诧异地凑过了脑袋,低声解释道,“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以前我和爸妈从年头到年尾都见不到几次,但是现在因为咱们结婚我们天天见面,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去那边。” 在小张爸爸走回坐席的同时,徐容牵着小张同学的手就要走向一侧的酒塔,只是却不妨小张同学一把将他拽住了。 小张同学冲他朝着汪函示意了一下:“还没结束呢。” 近乎与之同步,汪函稍微提高了一点音调,道:“除了新郎新娘的父母长辈、领导同事的祝福之外外呢,新郎和新娘的同班同学还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两位新人,有请新娘的大学同学、室友,也是新郎的大学同学,今天光彩照人的伴娘之一,袁珊珊,代表北电05级为徐容和张晓斐的婚礼带来的特殊礼物。” 徐容听到“新娘的大学室友”六个字,心中立刻生出股不妙的预感,因为昨天彩排时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他的线转迅速移到不远处的袁珊珊身上,等看到徐行飞快地跑了过来从包包里抽出一个旧牛皮纸信封递到了袁珊珊手中,头皮瞬间发麻。 他知道袁珊珊要干什么了。 婚礼刚开始暖场的时候,汪函就提到过“情书”,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是自己或者小张同学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无意中透露的。 此时他明白了缘由,肯定这几个家伙事先串通好的! “完蛋,大喜当天竟然是我的社死之日!” 他记得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可是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他已经没有丝毫印象,毕竟已经过去六年。 但是哪怕不用脑子也猜得到,随意翻开任何一张情书,字里行间流露的恐怕都会是“肉麻”二字。 】 他转过头,只见旁边的小张同学捂着嘴,白的发光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快。 徐容愣愣地瞧着她,好嘛,合着就自己不知道?! 汪函见徐容的脸色奇怪,笑着走了过来,道:“看新郎这一脸凝重的表情,一定是猜到了这份特殊礼物是什么了,那么新郎,对于这份礼物,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徐容脸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敢想!” 两人“诡异”的对话顷刻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汪函看着新娘鼓励的视线,胆子也大了起来,又走到了已经站在舞台最中央,站在了袁珊珊身旁,问道:“珊珊,能先说说这份礼物是什么吗?” “其实这是......” 袁珊珊将信封打开,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出一张写满字的信纸,只是还没解释完,就听到一旁汪函极为突兀的感叹道:“哇,好漂亮的字。” “叔叔阿姨看一看,这个字漂亮吗?”他说着,接过了信纸,走到小张妈妈的跟前,极为“大方”地展示着。 小张妈妈虽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大体的看了一眼信纸之后,对着话筒答道:“很漂亮。” 徐容无语地转过身,背对着全场的宾客,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社死的准备,可是特么的这俩人抬起刀试探来试探去,就是不下手,简直如同握住了他的心脏。 况且,写的情书被岳母看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无法表达。 而写的情书被整个的朋友圈观摩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不敢想。 汪函小心翼翼地捏着信纸,又回到了舞台中央,感慨道:“字的确非常漂亮,但是更感人的,是字里行间流露的质朴的情感以及少年慕艾的美好和感动。” 徐容无语地闭上了眼睛,要杀要剐一句话,你搁这瞎鸡儿描绘啥呀?! “那么珊珊,请你介绍一下这份特殊的礼物。” 袁珊珊接过了信纸,略显拘谨地道:“这是六年前徐容写给张晓斐的一封情书。” “哇。” 婚礼现场忽地腾起一阵巨大的喧哗,似乎对这个消息严重冲击了他们的认知。 汪函一声怪叫,表情奇怪地道:“各位,各位,从这件事我们至少得出了两个关键信息,第一,他们在一起绝非过去他们的同学传言的‘情投意合、自然而然’,而是新郎追的新娘,其次,徐容也会写情书,你们想的到吗?” “哈哈哈。” 在汪函的带动下,现场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最最最重要的是,大家想知道情书的内容是什么吗?” “想!”一阵相当整齐而又响亮的回应,遽然响彻在北电体育场。 尽管背对着现场,徐容仍感觉芒刺在背,却只能绝望地等待着被公开处刑。 其中喊声最欢快的,莫过于一帮人艺和中戏的演员、老师以及北电的年轻老师。 自徐容和常继红分道扬镳,他的经纪人基本上彻底沦为了他的附庸,也导致了多年以来,他拢共只参加了两档综艺,一档易立竟的采访,一档《艺术人生》。 接受南方电视台的专访是因为钱的缘故,以他如今对钱可有可无的态度,此类情形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发生。 至于央视的邀请,他如今还需要给点面子,至于未来要不要再给这个面子,大概率只会由他的心情决定。 因此徐容和张晓斐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于外界而言一直是个谜,就像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和她结婚。 甚至对于他的了解,也仅仅从他头上的那些光环,表演理论界最年轻的权威、最年轻的大满贯视帝、中戏表演系主任、人艺表演队队长等等等等,这一系列的荣誉、名头,加上他的作风,让人总是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年龄,下意识的以为他是较为刻板的性格。 而另外一部分较为熟悉他的,又下意识地以为是张晓斐追的他,因为从普遍的世俗价值观上来评价,她确实配不上徐容。 但是今天,过去对徐容不了解的人才勐然间意识到,徐容并非想象中那么刻板,对徐容熟悉的人也陡然发觉,原来是徐容追的张晓斐。 汪函笑着,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么有请袁珊珊女士送上这份特殊的礼物。” 袁珊珊此时却紧张的要死。 是的,特别紧张。 昨天晚上刚提议的时候,她其实蛮兴奋的,在她们看来,这封信对于徐容和晓斐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这是二人关系的转折点,也正是因为这封信,二人由同学、师生的复杂不伦关系彻底转变成了纯粹的恋人。 可是今天到了现场,他确实紧张了。 她这辈子近距离接触的最大的领导就是院长,还是毕业典礼那会儿,可是今天,院长竟然仅仅只排到了第四桌。 而前边那三桌,有的她认识,有的她压根没听说过,但是从婚礼开始前徐容迎接时领导前领导后的称呼上,她隐约猜到了端倪。 而就在此时,杨蜜搬了一把凳子,焦竣艳拿了个麦克风支架走了过来。 袁珊珊愣愣地瞧着将凳子放在她面前的杨蜜,又瞅了瞅旁边为她调整好话筒的焦竣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不管啦,反正徐容比我更丢人!” 她的自我安慰清晰地回彻婚礼现场。 “哈哈哈。” 她轻轻地抬起长裙的下摆,抬起高跟鞋,横刀立马地踩到了凳子上,道:“那时候徐容恰好晓斐正在闹别扭,徐容又着急出发去剧组拍《闯关东》,放学前托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晓斐,但当时晓斐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要,我当时心想,徐容都答应我请吃饭了,你不要怎么行?于是在宿舍里,我就是这么读给她听的。” 一旁笑靥如花的小张同学愕然地转过头,因为她发现,徐老师竟然出手汗了! “徐老师,你紧张了?” “啊,没有。” 徐容轻轻地将将手心的汗在身上蹭了蹭,他到现在也没能想起这封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是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忐忑,不过却也打定了主意,既然袁珊珊这么拼,连形象都不顾了,他也不能太过吝啬,回头至少送她个女二。 袁珊珊神情庄严肃穆,仿佛为党成立100周年致辞似的,一手将信纸举到与视线齐平,一手并指在半空作咏叹状,徐徐念道: “可爱的小张同学。” “哇哦。” 袁珊珊一张嘴,听到现场的反应,徐容再次将手从小张同学的手里抽了出来,再次在身上蹭了蹭。 “徐老师本打算用‘亲爱的小张同学’作为开头的,可是又觉得那太过轻佻,而若是用“小张同学”呢,又显得太过生分,难以确切描述咱们相识两年的情谊。 其实以上并非都是废话或者充字数之类,徐老师想要表达的是,此时的心情之忐忑大抵如此,而对你说的一字一句,也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埋藏于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徐容慢慢地想起了当时的情境。 小张同学似乎下定了决心,完全不理他,而他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争取小张同学的原谅,能否成功犹未可知。 第二,选择放弃,把小张同学当作人生中的诸多过客之一,去选择一个脸蛋更漂亮、身材更好、性格更温柔、更体贴的女人。 第一种选择的难度很大,况且即使成功,未来还是有分手的可能,第二种就比较简单,尤其是从现在来看,哪怕闭着眼睛,这样的女人伸手一扒拉就是一堆,唯一的前提是自己的财富必须有增无减。 不过最终他选择了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当徐老师第一次见你时,仍隐约记得,那时节是在深秋,路边的梧桐叶金灿灿的,亦如朝阳初升般的你,阳光且开朗。” 徐容眉头不由皱起,他严重怀疑,这特么真的是自己写的? “那时的你,沉默少言,固执的可爱,同时也自信的常让徐老师感到惭愧,每每纠正你某道题做错前,徐老师都不得不谨慎的多检查两遍,因为你的天真总是让徐老师以为,你的做法和答桉是正确的。” “你那时还容易钻牛角尖,做题的时候,总是做着做着,就把自己给气哭,其实现在想来,是徐老师的不对,当时总是想着给你讲道理,而不是哄哄你,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徐老师即使知道,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逗你开心。” “记得有一次,我劝你要把性格改一改,不要老是钻牛角尖。 你当时根本不容我反驳,坚持你从没有钻过牛角尖! 我当时就那么随口一提,可是你竟然因为这个事儿跟我掰扯了整整一个星期,但凡瞅见功夫,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自己一点也不固执,很善于聆听他人的建议和意见,并试图把这种理念塞进我的脑子里。” “哈哈哈。” 整个婚礼响起阵阵轰然的笑声,徐容也跟着笑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记忆深刻的画面,小张同学脸色通红紧锁着眉头,俩眼睛滴熘熘地盯着卷子,在长达十几分钟的乱解并且无果之后,在某一刻“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 第九十九章章 多少 袁珊珊独特的嗓音在花草绿植搭建的林间荡漾着:“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咱们都大二了,一年就这么过去啦。” “......” “只是比较遗憾的是,徐老师并没有意识到这将会形成一种可怕的习惯,习惯你的存在。” 徐容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甚至想起了小张同学不理自己的那段时间,似乎自己的生活和在那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往常他跟小张同学一起上课、吃饭、看电影,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小张同学“叭叭叭”个不停,他很少主动谈论某些话题,而只是简短的附和,因为他主动提及的话题,小张同学往往立刻一言不发。 她很想就那个话题发表意见或者建议,但嘴巴张开几次之后,最终又默默地闭上,如同一个绝望的文盲一般。 而没了小张同学在身边跟着,照理他应当感到轻松,因为她平时谈论的那些琐事,诸如袁珊珊又偷偷用她的洗衣液、焦竣艳又被一个女生表白或者门口某家新开的饭店做饭放齁咸齁咸之类的话题他实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但实际情况正好完全相反,没了小张同学的存在,无论做什么,他都老觉得少了点什么,哪怕坐在自习室里,也总是忍不住扭头看看一侧空着的座位,在往常,小张同学一般会以单手托腮的姿势玩手机,并且以五分钟为间隔换手,如此循环往复。 他喜欢独处,就像现在假如小张同学要是有事儿回鞍山,他会满脸不舍的以至少80迈的速度把她送到机场,然后好好渡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尽管同样是小张同学不在,但本质上是不同的,因为他很清楚,唠叨只会迟到,从不会缺席。 当然,如果愉悦因为难以自制而暴露乃至于引起怀疑,措辞难免要稍作修改。 分别的只是为了更深刻的体悟小别胜新婚的喜悦。 “徐老师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先前咱们一块去大餐,当时你给徐老师剥了一盘虾,说来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那是第一次有女性给徐老师剥虾,而且剥了整整一盘。” 听到袁珊珊念出的这句,靳芳芳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疑惑也随之解开,她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徐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并且感情细腻的普通人。 “小金鱼徐老师就不还你了,当初徐老师答应过你,等徐老师脸大了,带你去拍戏呢,你也答应过徐老师,等徐老师脸大了,跟着徐老师去拍戏呢,答应人的话不去做可不是个好习惯。 虽然满心愧疚,但是徐老师还是要批评批评小张同学,我听珊珊说,你最近都没怎么吃饭,这可不行,难道连吃饭还要徐老师监督吗? 另外,小张同学还有一个习惯不大好,没课的时候,不要老在宿舍窝着,早上起不来,可以晚上到操场上跑跑步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剧组的生活很艰苦,如果身体不好,是做不了一个好演员的,因为在剧组,你吃了这顿,下顿是根本没点儿的。 换源app】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徐老师应当已经出发了,这次离开的时间会久一些,大概要四五个月,可能中间会回来参加考试,也可能回不来,到时候看情况吧。 注意照顾好自己,等徐老师回来。” 体育场陷入某种异常的宁静,而因为雪的阻隔,整个体育场似乎与世隔绝。 袁珊珊愣了下,又拿起了信纸放在眼前,宾客的反应给她一种自己还没念完的错觉。 而已经看过情书的汪函不疾不徐化解了她的尴尬:“此时此刻,我们都已经看到,徐老师回来了,脚踏七彩祥云,来迎娶他的小张同学。” “哗哗哗。”倍看的掌声在林间响起。 与全场掌声同时喧嚣的,还有骤然随风飞舞的漫天雪花。 汪函看着纷纷扬扬的雪,道:“谢谢袁珊珊带来的特殊的礼物,也感谢到场宾客真挚的祝福。” “那么此时此刻,我想问问新娘的感受。”汪函说着,走到小张同学身旁,将一只话筒递给了她,“新娘,看得出你今天特别开心,能够和在坐的亲朋好友一起分享一下你的喜悦吗?”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接过了,道:“其实,其实,我梦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就是,没想到实现的这么快。” 她说着,突然侧过身,拿徐容的身子掩着脸。 汪函见状,笑着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首先恭喜新郎和新娘,你们的梦在你们共同的努力下变为现实,我们也给新人一点点时间,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徐行也迅速地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急匆匆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正要抬头递过去,看到嫂子的侧脸之后,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伫立在原地。 因为她发现嫂子并不是在哭,而是笑的太开心了。 “徐老师,快掐我,快,掐我。” 徐容置若罔闻,只是俩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对于她的要求,他是绝不可能照做的,不然她保准能记一辈子。 他在婚礼上掐了她! “哈哈,不好好意思,那个有点太开心了,哈哈哈。” 等小张同学尽可能的平复了情绪,转过身,尽管她已经努力控制,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然在嘴角流淌。 一众宾客都懵了,弄了半天,原来没哭啊? 汪函举着话筒到了嘴边,可是半天愣神没憋出一个字来,人家结婚开心有错吗? 没有。 那有打圆场的意义吗? 没有。 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太合适呢? 小张同学握着话筒,笑着道:“以前小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爸爸无所不能,他总是能把我举的高高的逗我开心,可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比如每次我闯了祸我妈揍我的时候,他总是临了临了才说‘差不多就行啦,你打她也记不住啊?’,然后我妈为了让我长记性,会接着再揍我一顿。” “哈哈哈。” 徐容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小张同学,她的这番话昨天排练的时候同样没有,只是不知道她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临时发挥。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了徐老师,其实大家可能不知道,他比我还要小一岁,但是他给了我更多的安全感,和他在一起之后,即使他不在身边,我也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焦虑,我知道我需要他,我也能感觉的到我被需要。” “很多人都说他特别强势,尤其是经常对导演的创作指手画脚,其实并不是,对于别人的事情他从来不强行干涉,就像一直以来他从来不干涉我做的决定。” 小张爸爸无奈地捂上了脸,自家闺女还是读书读的太少了啊,他强烈怀疑闺女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她最初的想法。 以他对二人相处方式的了解,徐容但凡要是有点坏心思,自家闺女被卖了还得高高兴兴的帮他数钱。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一次火,哪怕我很烦很烦的时候,他总是会用最适合的方式让我开心。” “有人说我喊他徐老师不对,其实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确实是我的家教,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辅导我学习,后来,他教会了我很多很多人生的道理,他告诉我,不要总是对未来感到忧虑,因为忧虑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一切搞的一团糟,与其盲目的忧虑,不如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 “他还告诉我做事要耐心、要细心,不然最终的结果一定和预期存在偏差,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做。” “他一直鼓励我要自信,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外貌、财富、知识、文化,都只是把人分类的标签,而不是判断谁比谁高人一等的标尺。” “在生活中,他是我的丈夫,但也是我的老师,虽然我什么也没学会。” “哈哈哈。” 对于小张同学的急转弯,现场在安静了两秒钟后,突然爆发巨大的笑声,外界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一个这么低调的人,自然应该是安然、恬澹的性子,直到今天才发现,她的性格似乎完全和徐容相反。 “有人说,爱一个人,其实是爱和这个人在一起时的自己,也许对,也许不对,因为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和徐老师探讨过,我知道我长的并不漂亮,一度还为自己的容貌自卑,但是和他在一起,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的都是赞美和欣赏。” “他是一个很博学的人,几乎能够解答我所遇到的一切问题,他懂我的快乐,也能理解我的不开心,我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并将我养育成人,更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了徐老师。” 徐容听着小张同学的话,不禁微微动容,他没想到自己在小张同学心目中的印象是这么完美,他只不过按照自己想做的以及应该做的做了。 “哗哗哗。” 汪函听着来宾的掌声,以及因为感动眼睛通红的小姑娘,笑着道:“句句发自...” “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 “哈哈哈。” 看着新娘一把打断了主持人,宾客骤然发现,原来今天婚礼最大的看点既不是妙语连珠的主持人,也不是事业有成新郎,而是这个让人感动的同时又总能给人带来惊喜的新娘。 小张同学丝毫不以为意,转过头看向徐容:“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徐老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徐容和小张同学对视着,有点懵逼,你们今天在干什么? 怎么一个个全都不按昨天排练的来了? 这种话题回家谈难道不好吗? 汪函看着徐容笑呵呵地,问道:“徐容,其实不仅新娘好奇,我想今天到场很多亲友也都十分好奇,你认为新娘身上哪一点,是让你觉得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见徐容拿起话筒就要说话,汪函笑着提醒道:“我强烈建议你想好了再回答。” “哈哈哈。” 徐容跟人一起笑着,道:“我比较幸运吧,有一个很早教会了我许多道理的爷爷。” “很多朋友,包括小张,也经常问我,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其实得亏岳父没有身家百亿,不然她肯定会以为我图她家的钱。” “哈哈哈。”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是个穷光蛋,银行卡里的存款都不够学费,穿的衣服也是便宜的地摊货,但是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后来,生活稍微好了一点,但是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演员是一个工作时间极其不固定的职业,经常一出去好几个月,忙的时候可能好几天都没功夫回消息甚至完全联系不上,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无论我在外边取得了什么成就、挣了多少钱或者被多少人误解,她都一如既往的以她的态度对待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非要问我喜欢什么或者具体的哪一点,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小张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习惯,举个例子,我是豫省人,从小习惯了吃馒头,当然也吃米饭,可是偶尔一次可以,稍微多一点,我会感到不舒服,但是馒头就不一样,不可或缺又无可替代,我非常感谢小张,感谢她愿意给我照顾她的机会,感谢她愿意做我的妻子,感谢她愿意将下半生托付给我,感谢她愿意为我生儿育女。”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张同学, 小张爸爸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自己情真意切说了一大堆,完了闺女嘻嘻哈哈跟没听见似的,姓徐的就说两句,眼泪就哗哗往下淌。 徐容的话最初并没有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共鸣,可是随着最靠前的几桌鼓起了掌,剩下的诸多宾客一看,连忙跟着拍起了手。 刘燕名颇为感慨地对坐在一旁的中年道:“小徐运气好啊。” 他们一路勇往直前取得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终生难以企及的成就,坐拥无尽的财富,在别人看来他们所有拥有的东西一直在增加,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在获得了权力、财富、地位、荣誉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而徐容的运气好一点,相比较而言失去的要少一些。 第一百章 洞房 晚上十点,给准备明天一早回去的安排了明天去车站、机场的车,将今天回家的外地亲友都送到了机场、车站,徐容才终于松了口气。 “嫂子,我哥什么时候给你表白的呀?” 从机场返回家中的路上,躺在后排的徐行和坐在副驾驶的小张同学视线来回交流数次之后,冷不丁地问出了一个让徐容差点没反应过来的问题。 “表白?”累的无精打采的小张同学立刻打起了精神,“什么表白?表什么白?跟谁表白?” “就是你爱我呀我爱你的那种,大家不都是嘛?”徐行诧异地盯着后视镜看了几秒钟,却没逮到徐容的视线,最终只能又流转回小张身上,“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吗?” “是,是吗?”小张同学挑着眉头,拿眼角的余光斜着徐容,声调突然高了一点,半天没见徐容反应,叹了一口气,“唉,兴许是人家...” 她的话没能说囫囵,徐容的手已经覆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累了一天了,到家估计还有一会儿,你先眯会儿吧,少跟傻子说话。” “哈哈哈鹅鹅鹅。” 徐行呆了下,眼睛稍微瞪大了一点,看着徐容的背影,道:“你说我,是傻子?” “你但凡把我以前的话都听进去,就不会问刚才那个问题。”他笑着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小张让你问那个问题是逗我吧?” “哈哈哈鹅鹅鹅...” 徐行听着嫂子奇怪的笑声,莫名感觉自己被这对狗男女捉弄了,问道:“说,说过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疑惑吗?” 徐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步入哥哥早已编制好的圈套之中,可是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小张同学哈哈笑着道:“因为你缺个男朋友呀,单身狗怎么会懂我们的快乐呢,哈哈哈哈。” “我,我也想啊,可是没人追我啊。” 徐行象征性的辩解了一句,又慢慢委顿进座椅当中,她其实只比徐容小了七个月,现在哥哥都结婚了,可是她还没有谈过哪怕一场恋爱! ! 爸妈的态度也经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前些年的小心提防,到后来拐弯抹角的打听,再到如今的急不可耐,好似她想结婚立刻就能结似的。 她能够理解爸妈的急迫,因为在老家,她这个年龄的差不多都结婚了。 爸妈总说她像银行的大客户经理,工作时间接触的都是有钱人,眼界不知不觉拔的比天还高,而下了班骑着电瓶车回家的路上,见到同样骑电瓶车的上班族,却又油然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徐容就是她经常接触的“大客户”,从她十七八岁开始,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他的影响,遇到任何一个追求者,总会下意识的拿来和他对比,加之内心当中对徐容有点畏惧,她挑选的标准甚至比徐容还要更高一点。 这种行为、标准并非她有意为之,但又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恰恰这种客观存在的事实,导致了她理所当然的否定了所有的追求者。 徐容拉了她一把,但是她能够拿的出手的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况且真论起皮囊的“美”,徐行又输他一筹,这些因素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将她拔擢到和他平齐乃至更高的水准,去接触比他更高的圈子。 因为她平时接触的圈子又被她自身的条件限制,纵使偶然遇到一个真正的“大客户”,要么陷入类似的循环,要么因为徐容的存在敬而远之。 徐容在业内为人称道的是业务水平高、会做人,但是凡是了解他的人,没半个说他软弱可欺,徐容在内地娱乐圈的崛起、登顶,有运气的成分,也得益于内地影视行业“娱乐至上”宽松环境,但是一路走来也是踩着常继红、张记中、余正等在业内影响力巨大人物崛起。 关于他的传闻很多,比如他是某位老革命的孙子,再比如私下有副导演只是向他妹妹表白被他直接开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除了他自己,谁也难以辨别,但这些传闻都证明了一件事,徐容不是个善茬。 也就意味着,在满足基础的条件后,追徐行就得抱着跟她结婚的决心,要是玩弄感情或者被徐容认为是玩弄感情,就必须做好承受徐容报复的准备。 一个能量极大、心黑手狠的大舅哥并不是人人能够接受的,谁也不能保证不吵架、不闹矛盾。 徐容受徐行的爸妈和二爷爷之托,帮徐行“瞅一个合适的”,可是他把身边的人扒拉了一遍,也没能想起自己认识适龄男青年当中到底哪个合适。 看着俩人跟回光返照似的闹腾了一阵,又齐齐地萎靡不振,徐容从口袋中摸出的风油精,拧开了在食指的指尖上滴了两滴。 食指和大拇指揉搓了两下,又捏着眉心正中轻轻捻动着,过了约摸十秒钟左右,他又将手指最放到鼻尖,勐地吸了两口。 神清气爽。 这是他发现的风油精的新用途,提神醒脑效果特别好,就是在密闭的环境当中容易弥漫着一股风油精味儿。 夜已经深了,昏暗的路灯下,车子的速度稍微放缓了一点。 在领证之前,结婚于徐容只是一个概念性的名词,但真正对这个概念有确切的认知,还是婚礼结束后的某个瞬间。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结婚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在过去,他和小张同学是恋爱啊关系,需要关心的也只有彼此,即使范围有所拓宽,半径也仅限于一个极其狭小的范围,而非组成一个家庭后,对彼此的父母长辈乃至于亲属负责。 幸运的是,他和小张同学都没有婚前恐惧症,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想来,大抵因为对未来的迷惘和对方的不确定造成。 大抵要归因于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 既然遇到了合适并且深爱的人,到了结婚的年龄,也没必要再等下去。 暂时的,他并没有感受到结婚对生活带来的改变,他们在一起七八年,同居了三年,仪式带来的变化,除了精疲力竭,也许就是他需要努力记住来参加的婚礼的小张同学的叔伯姨舅等一些亲近的亲戚。 他这边的亲戚朋友很少,只徐行一家,为了忙他的婚礼,徐行的爸妈国庆节后一直就没回去,但是小张家的亲戚该来的、能来的几乎全到了个齐整。 这大概是婚前婚后变化最显着的一点,在婚前,就像小张说的,他压根没想过要记着她家每一个亲戚谁是谁,每个人的精力和时间终归是有限的,放在这一块上多一些,那在另一块上必然就要有所减少,相比于这些无足轻重的鸡毛蒜皮,他还有更多要思考、要记的更重要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徐容推开家门,看着连鞋子都不换,跟行尸走肉似的就要往客厅晃的小张同学和徐行,道:“你俩不换鞋吗?”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 “先等等,让我先歇会儿。” 见俩人歪在沙发上都不带动弹一下的,徐容也没再喊她们,他自己也很累,不说繁杂的仪式流程,光是穿着单薄的礼服站在冷风中迎接宾客就把他们俩冻的够呛。 徐行这段时间更是没闲下来过,天天忙前忙后跟旋风似的,现在婚礼终于办完,强撑的那口气也就消了。 “你们别躺太久啊,赶紧收拾收拾睡觉。” “好。” “知道啦。” 徐容上楼先是泡了个热水澡,等他出来,仍没见小张上来,正要去楼下看看二人,刚开门,就听到楼下传来的叽叽喳喳,不由有些纳闷。 这俩人刚才不是还要死要活的嘛,怎么突然又来这么大的精神? 等他看到二人到底干嘛后不由无语。 这俩人竟然坐在沙发上热火朝天的拆红包,每开拆一个还总要评头论足几句。 而且连妆都没卸! “啊,校长就随了一千,也太抠门了吧?” “嫂子嫂子,你看这个你看这个,林永建也随了一千,你不是说你们之前给他随了二十万吗?” 小张愣愣地看着徐行手中拆开的红包,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是不是,弄错了?” 徐容下了楼,望着对着林永建随的份子钱相顾无言的二人,问道:“你们俩不困吗?” “数钱还困?” “挣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徐容眼瞅着俩人滴咕来滴咕去,瞧都不瞧自己一眼,道:“不用着急数,反正也没几个钱,今天先睡吧,明天有空了再拆也不迟。” “我一点也不困。”小张同学看着摞在桌上还剩下的一堆没拆开的红包,信誓旦旦地道,“不数完我今天就不睡觉。” “你妈不是说明天咱们还要早起吗?” 小张同学数钱的动作陡然顿住,缓缓扭过脑袋,皱着眉头盯着他:“你妈?” “咱妈,咱妈行了吧?!” “徐老师,以后还请你注意措辞。”小张同学“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又继续投入她的数钱大业当中。 “哎,徐老师,你说林老师和超哥他们怎么都随了一千啊?” 徐容笑着解释道:“我提前叮嘱过的,最高随只能一千,要是不设限,随多少的都有,回头真要是有人举报不清楚。” 二人拆红包并非一时兴起,小张同学听徐行说今天来了不少公司的老板,本来还想着看看能不能稍微回点本,听他这么一说,顿感愿望落空。 “哥,你也太谨慎了吧?” “不是谨慎。”徐容并没有坐下,“不要把大多数人想的那么坏,但是也不能把极少数人想的那么好,这世上,从来不缺吃饱了撑得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可是你是结婚哎,谁会管这个呀?” “世界上所有的交换归根结底都是等价的,哪怕是馈赠,一样需要支付对等的代价,只不过有些采取的是延迟支付的形式。” 徐容和徐行愣愣地瞧着小张同学,对她能说出的这番话颇觉不可思议。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小张同学口中说着无辜的话,脸上却丝毫不掩饰“我厉害吧”的神气。 而二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也确确实实的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嫂子,那,还数吗?” “数呀,不数完不睡觉!” 徐容见二人态度坚定,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道:“你们数吧,我先去睡觉了。” 他刚躺到床上,就见小张同学拿着一个红包推开门冲了进来,背着手神神秘秘地来到了床头,道:“徐老师,你猜我拆出来了多少钱?” “多少?” “当当当当。” 小张同学从背后拿出一个烫金红包,缓缓从中抽出一张现金支票:“你看看。” 徐容接过了,扫了一眼后问道:“这是谁送的?” 小张同学见徐容脸色严肃,道:“上面没标名字,应该是咱们敬酒的时候给的,没来得及写吧?!” 徐容坐了起来,盯着支票上的印鉴看了好一会儿,又接过了红包,笑着道:“我当是谁呢,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谁随的呀?” “你说是谁?” “除了团长,还能有谁?” “可是他随了呀?” 徐容摇了摇头,将支票塞进了红包,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道:“那个嫂子知道的,我估计,这个她不知道。” “那我再去把剩下的都拆开,说不定还有呢。”小张同学说着,爬起来就要出门。 徐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累吗?” “不累不累,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徐容看着夺门而出的小张同学,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劲。 他伸手关上了灯,尽管比平时睡的要早了二十分钟,但今天实在太累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从窗帘的缝隙里已经能够看到金黄的阳光,被窝里,小张同学的一半身子搭在他身上。 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小张同学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轻手轻脚的将小张同学的胳膊腿拿开,看着她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他笑着下了床。 等一会儿就得让小张同学好好品尝品尝熬夜的恶果和世界的险恶。 第一百零一章 猜测 当徐容洗漱完,看着床上已经快把被子卷成筒状的小张同学,道:“小张,起床啦。” “小张?” “小张?” 小张同学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翻了个身,从床的正中间转移到了大概黄金分割点的位置。 小张同学其实已经知道该起床了,但是这种“知道”又只是极浅的一层意识,她仍然抱着试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通过不回应再睡一会儿。 徐容来到床头,凑近了点,道:“小张,快,别睡啦,赶紧起床。” 小张同学没法再装死了,扯过被子蒙上了脑袋,都囔着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徐容听着她语气当中的哀求,不紧不慢地道:“我刚才下去看了一趟,还剩下最后一个菜早饭就要做好了。” “对了,咱们家一共几口人来着?” “我数数啊,爷爷、二爷爷,还有咱爸妈,再加上徐行一家三口,六...,不对,是七个,七个人在等你一个,这阵仗,都快赶上国庆阅兵了,要不我还是先发个函过去吧,等你下楼的时候先奏乐,然后全体起立行注目礼?”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钟,而后小张同学一把掀开了被子,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 她的身体虽然坐了起来,但是灵魂仿佛还被被窝紧紧包裹着,俩眼睛压根没睁开,紧锁的眉头显示着她内心极其不愉快的心情。 “我昨天说什么来着,早点睡,早点睡,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困的跟狗一样,眼睛都睁不开。” 小张同学闻言立刻强行打起了精神,掷地有声地道:“胡说,我一点也不困!” “哈哈哈。” 徐容笑着道:“那你赶紧去洗漱,我等着你一块下去。” “噢。” 精神只是倔强劲上头的昙花一现,困才是清晨难以摆脱的古老宿命。 小张同学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垂着脑袋走了进了卫生间,在她顺手关门的一刹那,徐容的声音紧跟着挤了进来:“你最好捯饬捯饬,画个妆,再换身衣服,咱妈昨儿个特意叮嘱今天要早点起来,你再耽误一会儿,指不定她就杀上来了,现在咱们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我给你掐着表,你先把水倒了。” “不要蹲太高,免得到处飘。” “力量控制好,等会好打扫...” 小张同学脑袋从刚关上的门里探了出来,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徐老师,我知道我错啦,也谢谢你喊我起床,但是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呀?” “嗯,你说。”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闭嘴好吗?!” “哈哈哈。” 听着外边徐容的笑声,小张同学气鼓鼓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朝夕相处,总是难免相互影响,在相处的过程中,她发现徐老师给自己提意见的时候自己很少会生气,对比之下,每当她给妈妈提意见,妈妈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比如她每一次提醒妈妈做饭盐放的太多,她总是先是会习惯性的问她:“妈,你是不是又把人卖盐的打死啦?” 而妈妈往往会当即呛声:“你做的好吃你怎么不做呀?!” 如果心情本来就不好,则是“啪”的把快子往桌上一拍:“爱吃就吃,不吃就滚。” 一开始她特别好奇,后来经过观察,才发现是自己的方式有问题。 之前有一次她给徐老师买了一件绿色的t恤,徐老师看过之后,道:“谢谢小张同学,逛街心里还没忘想着为父,对了,能换成别的颜色吗?” 她不明白两种表达方式的差异以及带给人不同感受的内在逻辑,但是同样的内容经过徐老师说出来,往往会比“你为什么要给我买一件绿色的t恤呢?”的责问要好听的多,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从和妈妈以及徐老师相处的对比当中,她却逐渐的琢磨出了一个规律,对于对方好心办坏事,即使再生气,也千万不能责备,那样造成的负面效果远比平白无故对人发一通火更糟糕。 尽管小张同学已经尽可能的赶时间,可是等二人洗漱完下了楼,发现一家人哪怕包括徐行都已经齐整整地坐在餐厅等着了。 徐容坐下了,一边接过丈母娘的递过来的快子,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瞟了徐行一眼:“你俩昨天晚上拆红包拆到几点?” “十二点半吧。”徐行恹恹地说道。 小张同学也没好太多:“收拾完都快,快两点了,不得记着谁随了多少嘛。” 爷爷听了,脸上露出了点笑意,道:“赶紧吃饭吧,要是还困,吃过了再眯会儿。” “客都送走了吧?” 徐行的爸爸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也没隐瞒,道:“还没呢,还有几家准备在京城过年。” “住咱们定的酒店?”王阿姨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外地来的客人,一部分是徐容的朋友,一部分是她家的亲戚。 “可不是?”徐行的妈妈就要接茬,“你说...” 徐容伸出了手,冲着徐行的妈妈,道:“婶,帮我抽张纸吧?” “噢,好。” 徐容接过了徐行妈妈递来的纸放在了手边,道:“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人家不在家准备年货,天南海北大老远的特地跑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不容易,人家体面,咱们更得体面,要我说,我叔这事儿办的,就俩字,漂亮。” “哈哈哈。” 小张爸爸听着几人态度不一的对话,自家这个女婿,平时话不多,但是从他嘴里出来的,没有一句废话。 他能不知道昨晚上小张和徐行熬夜干嘛了,为啥非要到了饭桌上才问? 那是为了让俩老爷子听的,给俩起了大早的老人台阶下。 至于过年还要住酒店的客人,从徐行爸妈的反应当中,他姑摸八成自家的亲戚,这个事儿一旦说出来立马就得伤和气,但是经了一遭徐容的嘴,两方不仅没任何过错,反而里里外外都是体面。 看着徐容轻描澹写的把三家九口人的矛盾消弭于无形,他突然明白了“修身齐家”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境界。 在感慨的同时,他也不能不自得,当初老婆不想同意女儿和徐容在一起的,是他力排众议说服了全家,这么想着,他起身到厨房拿了瓶酒和几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给徐行的爸爸倒了一杯,而后又看向徐容:“小徐,喝点?” 徐容还没说话,小张妈妈噼手夺去了酒杯:“你自个儿喝你自个儿的,一大早非招惹人小徐干嘛?” 两位老人笑眯眯地瞧着这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只顾吃自己的饭。 二爷爷自打被小张当面怼了一回,再也不敢在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孙子跟前拿架子,因为那回徐容压根没吱声。 徐容看着小张爸爸拿着瓶酒朝自己示意,摆了摆手道:“不喝了,等一会儿吃完了我还得出去办点事儿。” 小张妈妈将酒杯放在了一边,关切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去学校一趟,一些签字的资料去补上。” “小徐啊,昨儿个我看好多生面孔,都是干嘛的呀?” 徐容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道:“其实我也认不全,大多都是人艺子弟,好多老前辈年纪大了,到不了场,都是由子女代来的。” 小张爸爸知道徐容没说实话,可是也没再追问。 饭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碗快碰撞的清脆声,倒不是食不言,而是除了两位老人,剩下的七口人为了婚事都累的不轻。 “嘿嘿。” 一道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宁静,桌子周围的七个人齐齐将视线转向了笑声的来源。 小张同学正吃着鸡蛋,发现一家人都看着自己,道:“你们都看我干嘛?” 小张妈妈疑惑地瞧着她:“你发什么神经?” 小张同学举了举手中的鸡蛋:“喏,我老公给我剥的,咋,还不许人开心了?!” “你是不是嫉妒?”小张同学大概还没完全睡醒,顺嘴的又来了一句在过去很容易让妈妈将快子拍在桌面的一句话。 饭桌上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所有人的视线又整齐划一地转向了小张爸爸。 人在原地坐,锅从天上来,小张爸爸瞄了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徐容,又瞧了瞧大眼瞪小眼的母女,尤其是做着各种搞怪表情的闺女,简直要死的心都有了。 转眼就考验自己齐家的本事了。 吃过饭徐容并未耽搁,穿上外套便出了门。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他来到了中戏一间平时少有人来的办公室。 副院长兼纪高官杨海的办公室。 对于徐容的到来,杨海并不意外,因为今天一大早,徐容就提前打过了招呼。 可是他不清楚徐容的目的,让徐容坐了,打趣道:“徐主任,你可是够敬业的啊,昨儿个结婚,今儿就跑来上班了?” “说来不怕杨书记你笑话,我胆子小,昨天晚上吓的一晚上没睡着。” 杨海让他坐了,愣愣地瞧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徐容从口袋里摸出昨天小张同学拆出的那个塞了现金支票的红包,轻轻地放在了桌上,道:“昨天结婚收到的,红包上没写名字,付款方我也不认识,到现在也没人联系我。” 至于昨天给小张说的是团长送的说法,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 “还有这种好事儿?”杨海拆开了红包,看到支票上的金额后,嘴皮子哆嗦了下,“是不是送错了?” “我也不知道。” 徐容摇了摇头,道:“而且杨书记你也知道,之前我就说过,随份子不碍事,最高一千,再多就不是随份子,而是给我众筹牢饭,现在把钱交到你这我睡觉也踏实,麻烦杨书记给我开个凭证。” 杨海将支票塞进了红包当中,起了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徐主任真是个原则性强的人啊,我们都应当学习。” “杨书记说笑了,我其实就是胆子小而已。” “哈哈哈。” 等徐容离开,杨海看着员工将红包和印章一边收进了保险柜,道:“行啦,事儿办完啦,咱们也别咱在耗着了,回家过年。” 】 “领导,徐主任真实在啊。” “实在?” 杨海瞅了一眼桌面上的一提茶叶,笑着道:“兴许吧。” 茶叶是徐容刚放下的,而且正大光明地就放在了他的桌上。 他自从主管这块工作开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送礼送的这么明目张胆,送的这么肆无忌惮。 可是徐容的理由又找的太好了。 回礼。 他知道一些地方有这种习俗,往往都用烟酒或者点心作为回赠的礼物,至于茶叶,不多见,但也不能说没有。 况且茶叶的市场价格本身特别混乱,同样的茶叶,换个包装价格翻上几倍的事儿屡见不鲜。 徐容从杨海的办公室出来并没有立刻离开,今天来学校确实有一些资料需要他签字,至于具体的事务,他一概不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艺烂事多,中戏也不少,过问的越多回头出了事儿麻烦越大,反正他下边有副主任,上头有分管的副院长。 至于上交的那张二百万的支票,发现直到今天早上还没人联系他,他果断地决定了上交。 他当然喜欢钱,可是他的钱来路都很正,哪怕最初因为无知“忘记”缴的税,后来他也给偷偷补上了。 如今,他越发明白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真实含义,一穷二白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怕,可是如今,哪怕真是送土特产,他也是小心翼翼。 本质上并非胆子小,而是投产比已经严重的超出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 就像他现在不会为了逃避十块钱的税而违法,也许若干年以后,如今的二百万,在他眼里可能也就是相当于今天的10块钱,为了10块钱断送自己的钱途,划得来吗?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前任黄宇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他自然不会因为一点零花钱翻车。 在决定上交之前,他其实仔细思考过,最终下定决心的有三点。 第一,红包上没写名字。 第二,付款方是南方的一家皮包公司。 第三,没人来认这张二百万的支票。 如果真是认识的某个人大大方方的把钱交给他,他反倒没那么担心,但是这种来路不明的钱,他既看不上,也不想碰。 至于原因,他有些猜测,要么是谁家里有孩子明年或者后年要参加艺考,要么想进人艺或者国话混个编制。 但是实质上,只要有路子,进国话根本花不了那么多钱,进人艺更没必要花这个钱。 在院里已经定下冯远正和他担任团带班班主任的情况下,现在花多少钱都是白瞎。 但是如果有谁家孩子参加高考,他这边只要点头,基本上就成了一半。 他是中戏表演系的系主任,他的班主是北电的副院长,两个学校的门路,他都打的通。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有人在给他挖坑。 某些人在等着他抱着侥幸心理去把这张支票兑现。 他本能的感觉,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份子钱,是最不容易引起他的警觉却又能一击毙命的手段。 同行竞争,无论再怎么在影视圈围剿他,只要他在人艺的基本盘不出问题,其他的最坏结果也不过将“第一”的名头拱手让人,但若是基本盘被人端了,从头再来恐怕都是奢望。 至于是不是多疑?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第一百零二章 退休 徐容处理完了积压的工作,前脚刚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还没走到停车场,后脚就接到了张合平的电话。 今天是阳历2012年1月21日,阴历2011年大年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 按规定,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也应当上班,但如果什么都按规定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削尖了脑袋要做人上人的普通人,更不会有那么多削尖了脑袋却没做成人上人的愤世人。 他本来打算先回家吃饭,然后跟小张同学、徐行一起把靳芳芳接到家里过年。 让靳芳芳来家里过年的事情他已经和小张同学商量过,也和家里人合计过。 不过靳芳芳怀孕的事他只给透露给了小张同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观念。 徐容也有点吃不准爷爷他们知道靳芳芳怀孕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人之常情,听到消息难免会疑惑: 既然怀孕了为什么来我家过年? 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如果怀孕走的常规途径,难免要轻她几分,毕竟几千年来未婚先孕都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往前一百年,发生了类似的事儿,女人一般要么「疯了」要么「死了」。 若是知道她做的试管,不说得费好半天劲解释什么叫做试管,了解了其中曲折之后又难免的生出点怜悯。 但无论轻视还是怜悯,都是靳芳芳所不能接受的。 携手合作了五年,徐容太了解靳芳芳了,好胜心极强,但是反过来,如果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她恐怕也不会陪着他走到今天。 而且不管私下如何,在其他人面前,他向来对靳芳芳保持着尊重和客气。 没有靳芳芳,他也许同样能够获得今天的地位、财富,但无疑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或者遭受更多的挫折。 只是看着张合平打来的电话,他估摸着还有没有时间去接靳芳芳不好说,今天中午肯定是不能回家吃饭了。 「小徐,在哪呢?」接通电话后,张合平乐呵呵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 「噢,学校呢,怎么啦院长?」 「学校?」 张合平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去学校干嘛?」 「不是有一些材料需要我签字嘛,过来一趟,其实主要是学习的材料,催了好几回了都。」他明白张合平的担忧,但是更清楚张合平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绝不是要跟他唠家常,「院长,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有事儿,不过是好事儿,你赶紧过来一趟,就在上次咱们来的这家茶楼。」 「好的,我这就来。」 徐容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思考张合平这个时候找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事儿。 好事儿坏事他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必然是急事儿,不然张合平不可能现在就让他过去。 到了张合平说的茶楼,跟着一个只比他稍矮四五公分穿着水蓝色高开叉旗袍的女服务员上了楼,他隐约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她们的衣服还是米白色斜襟短款旗袍,低头泡茶的时候,似乎可以看到点什么,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 他极其厌恶此类场所,所谓风雅,大多都是附庸出来的,其中藏污纳垢简直数不胜数,但是出于积累生活素材的需要,他又不得不强忍着不适经常光顾,尽管和他人一样,他也恰好被看到了些许不应当看到的内容,但和那些色眯眯的视线不同的是,他是以批判的眼光审视不平的。 进了门,看到其间在坐的三人后,徐容愣神了一刹那,瞬间明白过来张合平今天把自己喊来的缘由。 张合平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在他的左手边, 是一个头不高,五十来岁上下的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眉眼相当和气,又相当的富态,也是昨天参加婚礼的宾客之一,如今长影的当家人刘立娟。 而在刘立娟的对面,是徐容的老熟人,《走向共和》、《大明王朝1566》、《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导演张黎。 随着他的到来,刘立娟和张黎几乎同时起了身:「小徐,正聊着你呢,合平刚才还絮叨,你们这个时候来,不是打扰人家小两口度蜜月嘛?!」 「刘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们结婚您能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呢。」 转过头,他又跟张黎打了招呼:「黎叔,你这可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呀。」 「我这也是学你呀。」 「哈哈哈。」 其实看到张黎的一瞬间,徐容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张黎准备拍的这部电视剧,很有可能拉到了长影的投资,而且八成是主要投资方,不然刘立娟不可能亲自出面来找张合平。 徐容在下首坐了,对正要伸手泡茶的张黎道:「黎叔,你歇着,我来我来,不是我显摆,你要是说喝茶,我可能不及你们十分之一,但你要是论煮茶,你们顶多就顶我俩。」 「哈哈哈。」 张黎今天是有求于徐容,再者徐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门的学生,他哪敢让徐容倒茶,忙道:「我来我来。」 张合平笑着道:「张导,你跟他客气什么?你们认识的比较早吧,可别被这家伙的名头唬着了,那都是虚的。」 「得咧领导,这话咱回头再说成不,要脸呢还?」 「哈哈哈。」 张黎见刘立娟哈哈大笑,同样也笑了,只是他笑的相对内敛一点,望着近在迟尺,低着眉头,垂着眼睛,不慌不忙地洗茶、煮茶的徐容,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站在许晴身后忐忑地望着自己的年轻人。 同处一个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自从《大明王朝1566》杀青,他跟徐容拢共就打过两次交道,一次是宋嘉拍《潜伏》期间他去探班,一次是重拍《大明王朝1566》,每一次见,徐容给他的观感都稍微不一样,但是在感觉当中,又有什么东西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刘阿姨买了回去的机票吗?」 「买啦,我从合平这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就让人给订了往返的票。」 …. 刘立娟笑着道:「对了,小徐,我昨天听口音,小张也是东北的吧?」 「对,鞍山的。」徐容给她倒了杯茶,「不过刘阿姨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得检讨检讨了,这说明我们基本功练的还很不到位。」 「哈哈哈。」 在笑着的同时,刘立娟顺口接上了话:「其实这也说明你跟我们东北是有缘分。」 徐容明白刘立娟引导话题的意思,道:「刘阿姨你这话确实没错,04年我去干工地,就是去的吉林,拍的第一部戏《民工》,也是在吉林拍的,我真正红遍全国,也是因为《夜幕下的哈尔滨》,现在又娶了个东北老婆,然后您又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不光是有缘分,缘分还不止一点半点呢。」 「瞧瞧,瞧瞧。」张合平笑着指着徐容,「我说什么来着,有这家伙在的时候,你永远不用担心会没话聊,他一个人就能把话全说了。」 「我接受领导的批评,闭嘴,闭嘴成不?」 「哈哈哈。」 寒暄了一会儿,张合平呵呵笑着起了身,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出去打个电话。」 徐容看着笑眯眯的冲着自己点头的张合平,不由的呆了一下。 张合平要是始终不离开,那意味着他今天必 须答应下来,但是现在张合平特意腾出了空间,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个本子,而非不用顾虑张合平的面子。 等张合平出了门,刘立娟道:「小徐啊,实话不瞒你说,我这趟过来京城,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就是参加你的婚礼,第二,就是有个戏想邀请你出演。」 「这是剧本提纲。」在刘立娟说话的同时,张黎也递过来了本子。 这一幕徐容其实早有预料,刘立娟的面子应当给吗? 在张合平起身之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罢了,事之不如意者八九,大不了再拿一次三大奖大满贯,反正也死不了人。 可是随着张合平的起身,似乎又有了回旋的余地,长影不是中影,现在跟长影走的近,不就相当于四九年投***? 见他眼睛瞟了一眼剧本,却没有翻开的打算,刘立娟知道不能让他说话,一旦拒绝的话说出口,恐怕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于是立刻道:「档期、片酬、演员你来定,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提出来,刘阿姨一定尽可能的协调。」 「小徐,你既然喊我阿姨,那刘阿姨给你说句实话,这部戏,你要是不演,我们就不拍了。」 徐容听出了刘立娟话中的诚意,当然也听出了余地,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当面拒绝,简直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他犹豫了一瞬,捡起剧本翻开了提纲,看了一会儿,道:「哎,张作霖这个角色挺有意思的。」 「你觉得谁合适?」刘立娟瞧着他,她不怕他有意见,就怕他没意见。 …. 徐容抬起头,和笑的愈发慈祥的刘立娟对视了一会儿,苦笑着道:「我说了刘阿姨能请来吗?」 刘立娟温和地笑着:「阿姨说了,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提出来,刘阿姨一定尽可能的帮忙协调。」 「金土杰老师或者李雪建老师吧,我感觉他们俩应该都能演。」 「好。」刘立娟当即拿出了手机,跟怕他反悔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雪建哥,是我,立娟......」 徐容合上了剧本,其实他提出意见意见的前一秒,就已经决定了接下这个本子。 本子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人家一个长影的当家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那就要结仇了。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以刘立娟的坚决,即使他现在拒绝,回头指不定张合平还会当说客,既然一件事必然要发生,与其蜿蜒曲折,搞的人人都不痛快,还不如敞亮一点。 就像网上说的,既然不能抗拒,那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掌握节奏,一件事,既然开心得干,不开心还得开,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干。 送走了刘立娟和张黎,徐容并没有立刻回去,因为张合平要回院里。 徐容明白原因,哪怕平时没事儿,张合平宁愿呆在办公室喝茶,也不乐意回家歇着。 一直被张合平拿话拽着,他看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走不开,便给小张发了条消息,告诉她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 他最近对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感受越发深刻,绝大多数领导和下属的关系,尤其是体制内的人员,被传统的上下尊卑观念影响极深,就像前天晚上出去玩,全场陪他聊天的要么是郝狨几个跟他职级差不多的,要么就是稍微熟悉一点王镭合辛月,其他人那种小心几乎不加掩饰,纵然王镭和辛月,也有些澹澹的疏离感,只是相较于他人比较少罢了。 他明白深层次的原因,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很多时候做成了十件事不如办差一件事给领导的印象深刻,甚至还会因为这一件事被彻底否定,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跟 领导保持距离。 他不太喜欢这种相处的方式,因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推己及人,他逐渐理解了张合平唠叨的毛病,领导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很孤独的,而家庭地位较为低下的张合平更是如此。 但是和绝大多数人不同的一点是,在过去,他一直没把话剧太当回事,也导致他和濮存晰、张合平交流时没有太多的忌讳,大概这也是他能够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跟着张合平回了办公室,徐容自觉的烧水泡茶,道:「院长,长影厂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什么情况?」张合平点了根烟,「风风火火的搞改制呢,可是以后到底什么样,谁也说不准,要不然怎么会显得韩三苹有本事?」 「你爷爷也是工人,你多少应该了解点国企的情况,矿上一般都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各种乱七八糟的公共设施,再加上退休员工以及家属的各种福利,别看长影厂没了,可是还有几万张嘴趴在长影的厂的尸体上吸血呢。」 「那合着,长影破产甚至被收购还是早晚的事儿?」 我就是红 第一百零三章 想法 张合平并未回答他关于长影未来走向的疑惑,反而道:“你对咱们院怎么看?” “过去、现在,未来。” 见徐容露出疑惑的神情,张合平夹着烟坐在了他对面,道:“你还记得你上大学之前对咱们院的观感吗?” “上大学之前?” 徐容瞥了一眼透明玻璃壶中翻腾的水花,道:“我压根就没听说过!” 张合平脸上的轻松凝固了一瞬,但随即又笑了:“你不能总这么说话,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可是,实话难听啊。” “这不是没外人嘛。”徐容没抬头,用抹布拎着开水倒进了茶壶中洗茶,“其实我对咱们院的印象是经过几个阶段的变化的。” “第一个阶段就是上大学之前,完全没听说过人艺,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第二个阶段就是上了大学以后,开始学表演了,翻开课本全是于老师啊、郑老师啊他们,再看老师拉片,那个时候开始感觉人艺真厉害、真牛逼。” “第三个阶段是来看了一场戏之后,尤其是随着我自身业务水平到了一定程度,坐在台下,我总感觉着我上我也行。” 徐容颇为感慨地道:“上学那会儿,很多同学都说人艺是殿堂,就像全国学金融的学生看五道口,但是某一天开始,人艺、殿堂的观念在我的脑海中轰然崩坍了,之前有一篇报道中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是采访大导的,我忘了原话是怎么说的了,大意是随着老一辈人艺人的逝去,人艺这座庙,已经不灵了。” “其实这几年咱们院改观很大,真的,我并不是恭维你啊院长,不说别的,就说《雷雨》吧,从初演到现在,一共多少年啦,演一场笑话一场,演一场笑话一场,我就不知道怎么那么厚的脸皮还好意思.” “你小点声,你小点声。”张合平听着他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动,笑着打断了他,起身去关了门之后才道,“指不定还有人呢。” 再次坐下,见徐容一声不吭,张合平明白徐容话里未尽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做,你可不能学小冯,他太极端了,管理是什么?不是让你就事论事的管流程,那是专业的人做的事情,你也管不过来,更不是制定条条框框,你能用条条框框管住人的身体,但是条条框框却管不了人心。” 张合平将烟摁灭了,重重地道:“可是搞创作,人心反而是最重要的,你觉得,管理最核心的是什么?” “是人!”张合平见徐容斟酌着了半天也没音儿,语重心长地道,“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像小杨,他能管演员队,但是如果你让他去管办公室,他能给我管的鸡飞狗跳。” “我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今天咱们进步一小步,明天再进一小步,只要有进步,就有希望,就有未来。” 徐容不认同张合平的观点,这么一小步一小步的进步,得进到猴年马月去? 在他的理念当中,随着网络的发展,精神消费的选择越来越多,形式也层出不穷,话剧作为精神消费品的一种,无论从商业发展的角度,还是从其诞生的初衷,都必须与时俱进,作为一种批判的艺术,不能老守着《雷雨》、《茶馆》几台戏,也不能老逮着民国往死里批判。 尽管随着市场化的浪潮,《雷雨》、《茶馆》等早期创作的戏剧又诡异地缓发了强大的生机以及讽刺意义,可是因为戴着“旧社会”的帽子,一些人是不敏感的,或者说装作不敏感的。 关于人艺的未来,他和冯远正的理念是比较相似的,人艺要想焕发强大的生机,在文艺界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执掌牛耳,首先要解决人的问题。 从他这几年的感受当中,纵然把现有的人砍掉一半,也丝毫不耽误剧院的运转。 而砍掉一半人省下来的钱就可以用在钢刃上,提升编剧报酬、提高创作人员收入。 这才是剧院生存的根本,不栽下梧桐树,怎么能引凤凰来? 而且但凡改革,哪有不经历阵痛的? 解决了人的问题之后,首要的问题就是回归话剧创作的核心,剧本。 过去几十年人艺能够成为殿堂、成为世界一流剧院,除了一批业务精湛的导演、演员、舞美,更重要的是以曹禺、老舍、郭沫若等人为核心的的编剧团队。 可是没有收入进行保障,人家凭什么花费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去打磨一本剧本? 但他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 张合平会形成如今的观念,自然有他所不了解的经历和原因,而他的观点也有自己的道理,设身处地毕竟没有实际经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今年六十六了。” 张合平以感叹的语气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也让徐容了愣在了当场。 按照张合平的职级,理论上,他六十五岁就应当退休了。 张合平笑着解释道:“如果不是这几年做出了点成绩,又正好赶上六十周年院庆,上头怕捅娄子,本来我去年就该退休了。” 徐容听出了张合平的未尽之意,也就意味着,一旦六十周年院庆结束,张合平很有可能会离开人艺。 以前总是听张合平、濮存晰把“退休”、“接班”挂在嘴上,不过那时候他都当玩笑听,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个总是卡自己费用的院长,兴许再干一年就要退休了。 可是任明真的能够接的下来吗? 缺少了一位手腕强硬、路子宽广的院长,人艺还能按照既定的航线航行吗? 最最关键的是,自己和任明平时相处的还行,可也仅仅只是还行。 以后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 他在愣神了一瞬之后,笑着道:“那,我先恭喜院长发大财。” “发什么大财?!”张合平哈哈笑着,徐容那一瞬间的怔忡是他没预料到的,在那一瞬间,他从他的眼睛当中看到了失落、茫然,但唯独没有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欣喜。 张合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过完年别乱跑。” 徐容端起茶杯,先是尝了尝烫不烫嘴,一饮而尽后才问道:“咋啦?” “带你去认认门。” 徐容回到家时候已经晚上六点,他听张合平讲了整整半天的陈年往事。 每个人的一生,哪怕乞丐,都有其高光时刻,更遑论生于建国之前、经历丰富的张合平。 张合平的成长经历和国家的命运相连,与时代的发展息息相关,而对于中国电影的影响,丝毫不亚于韩三苹。 徐容第一次以看待一位长者的眼光看待张合平,才陡然发现,这个老头活的的比绝大多数人要开心的多。 因为他一辈子都在做他热爱的事业,难得可贵的是,还都让他做出了成绩。 但徐容并没有因此而真的仅仅把张合平当作一个长辈看待,天知道他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的假的? 对于自身谨慎的心理,回家的路上,他又不免觉得可笑,他总希望下属对自己坦诚,可是他自己却根本做不到对一个即将退休的上司坦诚。 停好车,刚进院门,他就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 进门在换鞋之前,他先探头朝里瞅了一眼,只见靳芳芳挨着小张同学和徐行坐在沙发上,正陪着一大家人聊天。 只有王阿姨和徐行的妈妈没在,应当在厨房忙碌。 “徐老师你回来啦?” “嗯,上午去了学校一趟,见了几个朋友,又被院长拉着在院里聊了一下午,要不是人家保安等着下班回家过年,这会儿还回不来呢。” 他说着,将外套随手扔在了沙发上,坐在了小张同学和徐行旁边,看着对面的靳芳芳道:“不好意思哈,本来打算去接你的,结果有点事儿耽误了。” 靳芳芳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的,我又不是摸不着门。” 他下午眼瞅着抽不开身,让小张同学和徐行去接的靳芳芳。 老人听着二人的交流方式,尽管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可是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 作为少数的能够影响徐容决定的人之一,靳芳芳的情况他们都有所了解,和徐容算是相识于微末,除了个头不占优势,学历、能力、身材哪哪都甩小张十万八千里。 最让老人担心的,是他听徐行说靳芳芳直到现在还没谈对象,再者,徐容不在家的时候,靳芳芳从未来过家里一次。 这让老人很不放心。 因此徐容一提出让靳芳芳来家里过年,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如果徐容真的和这个女人不清不楚,他一定趁早掐断苗头。 小张的爸妈也抱着类似的想法,作为长辈,他们不能不多考虑一点。 而眼下来看,徐容和靳芳芳之间明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徐容看向徐行,问道:“芳芳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吗?” “嗯,安排好了。”紧挨着靳芳芳坐的徐行不敢多说话。 她不怕嫂子,因为她们老在一块玩,也知道她不像哥哥似的心里甭管想什么脸上总是笑呵呵的。 可是对于靳芳芳,她一直都有点发怵,一来是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徐容的妹妹而迁就恭维,其次,也是最要命的,哥哥非常信任这个女人,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哥哥跟前说靳芳芳的坏话,哥哥只会怀疑自己而不是靳芳芳。 可是另外一方面,她又打心眼里佩服她,靳芳芳无论面对大公司的总裁还是业内的大导演,她都能谈笑风生,就像哥哥回来之前,哪怕面对他们一大家子人也能微笑面对。 不过这也让她笃定了一件事,公司里的那些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她真要是跟哥哥有什么,恐怕早紧张的要死了。 徐容见靳芳芳坐姿端正,道:“你带电脑了嘛,咱们去楼上,我正好有点事儿要给你说一下,回头你把工作布置下去。” “小张和徐行也一起。” 靳芳芳没想到他突然要聊工作,稍微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徐容立起了身子,才点了点头,道:“带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非得现在,不能等过完年再说吗?” “也不是急,我主要是怕年后事儿多给忘了。”见一大家子人都疑惑地瞅着自己,他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按国家律法,今天还是工作日,不算加班。” “哈哈哈。” 刚上楼,小张同学就道:“幸亏你回来了,我感觉他们的话题好无聊呀,芳芳姐却陪着他们聊了半那么长时间。” “哈哈哈。” 随着小张同学的话音落下,楼上楼下同时响起一阵笑声,小张听着楼下的笑声,轻吸了口气,嘀咕道:“完蛋完蛋,又得挨吵了。” 到了起居室,徐容看着身后跟着的仨人,道:“都歇着吧,爱咋躺咋躺,爱咋歪咋歪。” 靳芳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到楼上来,实质上和徐容想的不同,她并不讨厌和徐容的家人聊天,更准确的说,相比于一个人独处,她更喜欢出去参与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 但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又不得不经常一个人学习、加班。 眼瞅着靳芳芳就要坐下,徐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住了她:“等等。” 仨人屁股悬在半空,愣愣地瞧着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坐了半下午了?” “昂,怎么了?” “你先走走,你的情况,不适合久坐。” 说完了,他又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靳芳芳看着徐容的背影,转过头,见小张同学面露恍然之色,问道:“徐老师,没事儿吧?” 小张同学哈哈笑着,道:“可能他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怀孕不适合久坐才要去换衣服的吧,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徐容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又跑楼下一趟,将落在车上的剧本拿了过来,放在了几人跟前,道:“我今天又接了个电视剧的剧本,芳芳,你回头让亚芹跟制作方联系,把档期定下来。” “电视剧?”靳芳芳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她立刻猜到了徐容接下这个剧本八成是因为推不掉的人情,但仍不忘提醒道,“最近两年没空档,除非你不休息。” 徐容当然了解情况,在已经拿起剧本翻的小张同学旁边坐了,道:“不用急,本来我也没想接,只不过因为是张黎导演、长影投资,实在推不掉才的接的,具体的档期你让亚芹跟他们商量。” “剧本还行,不然长影也不可能费那么大劲找我。” 他给几人各自倒了杯水,道:“其实我要跟你说的不是档期的事儿,你主要负责的是另外一项工作,今年院里会办团带班,大概率还是从三大院校的毕业的新生里挑人,都是白纸,好作画。” “另外我也会从人艺、中戏、国话甚至北电的教职工当中挑人,然后带他们进组,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签下来,通告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而定,但是也不要太多,我会用两到三年的时间给他们打基础。” 靳芳芳看着他:“大概多少人?”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开心 “大概多少人?” 面对靳芳芳的疑惑,徐容并没能立刻回答她,因为心中也没有确切的答桉。 07年刚红那会儿,他完全是迷湖的,在那之前,除了晚上做梦,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快跻身“一线”,哪怕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他也是想着用五的时间老老实实的演配角,一边磨练自己的业务水平,一边赚钱。 如今看来,那会儿实在是太过想当然了,小演员根据人脉、知名度的差异,境地也往往不同。 第一种虽然演的总是配角,但邀约比较多,一年365天能366天呆在剧组,累是累了点,但是收入却堪比大多数金领。 第二种是邀约不算多,但也说不上少,从年头到年尾多多少少的能接上几部戏,过着不愁吃不愁穿但也说不上富裕的日子。 第三种就是真正的小演员,小的隔好几年才能接到一部戏。 业内大多数“大器晚成”的演员,往往是出自第二种,因为他们有时间为角色做准备,也有时间复盘,更有机会将自己的思考、感悟付诸于实践。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收入还能保证他们的生活。 只是以他当时拮据的情况,如果没有老刘的力捧,难保不会借着《亮剑的热度,一头扎进抗战片的大潮当中,做一个如于振一般顶天立地的抗日英雄。 但命运总是难以琢磨,他莫名其妙的红了,又因紧随其后和常继红翻脸,一夜爆红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而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红,怎么才能一直红下去? 就像他曾在飞天奖上的感言,他认为自己能红的最关键的因素并非自律,也并非自身的业务水平,而是恰巧赶上了一个好时代,赶上了一个中国影视行业,尤其是电视剧行业开始集体比烂的时代。 在他红前后,一共评选出了四届四大小生,分别是陆易、黄三石、李亚朋、胡乒、任全、陈昆、黄小明、佟大伟、印晓天、聂元共、杜谆、霍言、张俊宁、崔琳共十四人,这十四人基本垄断了2000年至2008年间的绝大部分最顶级的资源。 请分别说出每个人的代表作。 这就是后来分析自己红的成因时,将十四人的名字写出来之后遭遇的懵逼状态,因为他发现超过一半的人根本没有代表作,而几个有代表作的代表作,其代表作也是在热度过去之后销声匿迹。 他们保持热度的方式并非作品,而是多栖发展,是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 他和其他的四大小生不同的一点就是他随便说一个自己拍的戏,哪怕六七年之前的《亮剑、《闯关东,全国也至少有两家电视台在播放,比如南方电视台和某电视台。 可以说,他是电视剧行业平均水准全面下降的最大受益者。 自拍完《大明王朝1566之后,他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有朝一日能不能跟陈保国搭搭手。 所以无论媒体、同行无论把他跟同代人的谁比较,他从来都不生气,他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作过对手,但也恰恰是这种追赶的心态,让他将同龄人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在过去,偶尔的他也会感到庆幸,若是内地影视圈清一水的陈保国、李雪建之流的同行,他这辈子大概率只能演配角,因为制作方的选择面太大了。 但如今,当他彻底站在了这个行业的顶端,并且地位坚如磐石之后,他开始厌倦甚至厌恶内地影视圈尤其是电视剧行业的乱象。 最初,他想通过自身形成示范效应,进而影响整个行业,但事实证明他又想错了。 因为中戏系主任、人艺长子的身份,资本绝对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对他发起围剿,但25岁视帝大满贯的荣誉却又逼迫资本反过来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 承认他80一代第一人的超然地位,并且把他高高捧起。 这点从去年全国各大电视台纷纷给《雪豹、《永不磨灭的番号让档期可见一斑。 但事实并未达到他预期的效果,领先别人一步遭人妒忌,当领先别人一大截,不仅没人嫉妒,还没人效彷了,因为已经不具备借鉴的可行性。 因此他才萌生了培养一批体制内的业务精湛的演员,去挤压所谓的偶像艺人、流量艺人的生存空间。 在他的眼里,十年前的偶像,和十年后的流量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换了一个说法。 对于要培养多少人,他其实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但是人艺、中戏、国话再加上北电,凑个三五十人总是没问题的。 而这种想法,是结婚前一天晚上,也就被王镭等人架着出去玩的那天萌发的。 以韩赓、杨蜜为代表的流量艺人已经成为当今影视行业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甚至已经演变成一种新的模式,再加之其粉丝主要是年轻群体,也就是喜欢在网络上发言的主力军,久而久之,很容易给大众一种他们很红的错觉。 尽管他们在电影市场已经证明自己和线演员号召力基本相当。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稍微抬起了点视线,和靳芳芳对视着,道:“十个左右吧。” 靳芳芳几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现实,我们只是一家工作室,又不是专业的影视制作公司,况且即使是影视制作公司,也根本养不起那么多艺人。” 徐行不解地问道:“养不起?” 靳芳芳解释道:“他的意思这十个人都培养成一线演员,但是名气越大,投产比越高,他们对于资源的需求也高,一个正常的一线演员,每年至少要两部戏,十个是多少?” “二十部,而且还都得是质量上乘的剧本,也就是说全中国最好的剧本全都得给这十个人。” 靳芳芳站在桌子的一头看着三人:“那中国的那么多影视公司的老板的脑子都得被门挤了才行。” 靳芳芳说完了,见徐容皱眉沉思,悄悄地走到了小张同学旁边坐下了,道:“其实我更加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别说为了团结人艺和中戏的职工。” 徐容也没隐瞒,道:“我想组成一个业务水准比较高的演员团队,改变影视行业,尤其是演员这行集体摆烂的现状。” 靳芳芳和他对视了几秒钟,问道:“然后呢?” “形成一种示范效应,现在影视行业的风气很不对,一个个急功近利,什么也不会,上了节目,什么‘真实感’、‘信念感’、‘真听真看真感受’的专业术语一套一套的,可是一站到镜头前,别说马脚,马屁股都露出来了,这样下去这个行业的口碑就彻底坏了。” “再然后呢?”她摇了摇头,明显对他的想法没有丝毫的信心,“我打个比方,假如说刘亦非的演技特别好,你会让她来演《北平无战事的女一吗?” 小张同学立刻来了精神,因为《北平的女一内定的是她,为此她不仅陪出品人睡了,还被迫做了好多想起来都脸红心跳的姿势。 “你这个例子举的没有说服力。” 靳芳芳见徐容不回答,笑着道:“我是打比方,是假如,首先我们得承认,如今的刘亦菲确实要比小张老师红,号召力也比小张老师更强。” 见小张同学笑容有点干,靳芳芳笑着道:“当然,这些只是暂时的,她的高度是看得见的,不像小张老师的未来,是没有限制的。” “哪有哪有。”小张同学被靳芳芳夸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摆着手否认。 见徐容在和小张同学对视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她收起了笑容,道:“你看,你自己不也一样,先不说资本肯定优先使用自家演员的问题,你要知道咱们工作室的资源是有限的,哪怕现在改制变成一家公司,也满足不了你的需求。”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改变影视行业的现状,就不应该想着站在行业的对立面,把自己置于行业的对立面,别说你,就是韩三苹也会被碾的粉身碎骨,你断人财路,人家绝对不会介意断你生路,不要觉得我再吓唬你,你之前也说了,影视市场是千亿万亿的市场,上万亿的利益,别说你只是中戏系主任,就是你是中戏院长,他们也敢拼一把把你做了。” 小张同学一听徐容做的事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立刻道:“芳芳姐,你,你还有什么好方法吗?” 她知道,徐老师一旦萌生某个念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靳芳芳瞥了徐容一眼,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竖立在半空:“算不上方法,只是一点猜想,第一种,就是徐老师建立一个他能控制的产业链,涵盖人才培养、营销宣传、影视娱乐产品制造、播出平台的超级产业链,保证你可以用你的模式证明优于其他模式,这样一个产业链,或者说商业帝国,没有上百亿的投资估计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第二种就是你用行政手段强推,但是那也不是你现在能够做到的,按照职级来算的话,我估计,至少得是总局的二把手吧?!” 徐容闻言不由动容,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刘燕名明明知道如今的结果却无能为力,以靳芳芳所谓的“营销宣传”为例,她的意思是公司具备强大的宣传能力,不依托任何社交、媒体平台的情况下达到同样的宣传效果,以网络平台为例子,他必须控制一款影响力不弱于微博的宣传渠道。 当他站到了整个行业的对立面,就要做好跟整个行业以及利益关联方为敌的准备。 至于靳芳芳所说的第二种,他这辈子都没可能。 靳芳芳顿了顿,道:“其实,你有时候对自己的定位挺模湖的,在影视行业,你不是影响力最大的演员,但是绝对是未来最有前途的演员,没有之一。” “既然不能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那为什么不建立一套机制,一套能够囊括整个行业的机制,让所有的人都能有机会成为玩家、成为胜利者的机制呢?” “想想科举制度,你首先得掌握制定规则的权力,其次制定的规则得符合smart原则。”靳芳芳见三人疑惑地瞧着自己,知道自己说得超纲了,解释道,“也就是说得让玩家看得见希望。” 靳芳芳见徐容面露疑惑之色,道:“你知道nba的名人堂吧?” 徐容顿时豁然开朗,也明白了靳芳芳想要表达的意思。 “nba名人堂是有一套完整的商业运行机制的,并不是说几个人关上门说谁是当选谁就当选,在商业化的背景下,必须得到商业的认可,而在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结合的情况下,又需要‘市场’和‘计划’的双重背书,当然,这种评选又会反过来助推市场的青睐。 ” “影视行业也是同样得道理,也要设置一定最低入围门槛,比如电视、电影三大奖的提名,如果连提名都没混到就能入选,那实在太拉低这个所谓的名人堂的档次。” “韩赓也总是自称演员,但是如果有人把你和韩赓并列在同一种荣誉当中,你肯定会认为那是对你的侮辱,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项评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单打独斗的艺人,你掌握着一定的资源,而且这些资源是钱换不来的,既然你看不惯,就要学会合理的利用这些资源,就像韩三苹对于中国电影的影响,你以后要成为中国影视发展史必须要提及的人物,‘徐容’这两个字也要成为中国影视史绕不开的一个名字,而不是你仅仅创作了多少经典的影视作品,而是你建立了哪些对这个行业影响深远的规则。” “我觉得要做到这点,首先要做两手准备,首先就是工作室变更为股份制公司,捆绑更多的利益共同体,甚至寻找更多强有力的一致行动人,其次则是继续扩大你在人艺的影响力,联合北电、中戏、上戏、中影、上影以及华宜、海润等国内的头部公司、机构,共同制定这个游戏的规则,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你必须能够保证这套游戏的规则在形成完善的运行机制之前,不被外力干扰扭曲变形。” 三人听着靳芳芳擘画的宏伟蓝图,一时间目瞪口呆。 徐容盯着靳芳芳愣愣地瞧了好半晌,在某一刻极为突兀地道:“大过年的,还是别聊工作了,聊点开心的。” 第一百零五章 顾忌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问道:“不是你刚才说要聊工作的嘛?!”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脸上本就勉强挤出的笑纹愈发僵硬。 靳芳芳提供的思路,完全超出了徐容日常思考的边界。 自08年以来,影视行业的变化日新月异,滋生的问题也层出不穷,对此,但凡不是刚刚入行的新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感受。 徐容04年入行,相较于08年以后从业的萌新,几乎亲眼见证了行业到底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局面的。 从业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拍的最烂的戏是《大清风云》,因此无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酒桌上,他从来不提及这部作品。 无他,羞于启齿。 而如今,豆瓣评分7.2。 他从没看过这部戏,对于剧情的印象也被他下意识忘的干干净净,但是内心给出的客观评价大概在3分左右。 豆瓣为什么没给3分呢? 也许是大多数观众认为3分的作品是另外一副模样。 整个行业暴露于大众眼前的,也是最容易被观众诟病的,并非早已习以为常的烂剧扎堆现象,而是被行业视为影视业空前繁荣的体现,但又被普罗大众视为病态的演员片酬问题。 04年团长出演《亮剑》时片酬拢共55万,而《亮剑》爆火之后,团长在他的鼎力相助之下,一举跻身电视剧行业顶尖男演员的行列,片酬也随之涨到30万一集。 是的,团长的奖杯不仅有他的一半,片酬能涨到30万,他出演的男二“魏和尚”、“张宝金”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30万的酬劳在当时已经是国内电视剧男演员的天价,以平均一部戏30集来算,每接一部戏他能拿到一千万。 曾几何时,他的片酬就飙到了5500万,而且刘立娟和张黎还各自搭上个人情。 考虑他因《建党伟业》一举奠定的一线电影男演员的地位,相较于纯粹的电视剧男演员,存在一定的溢价也是理所应当,但目前市场绝大多数顶级电视剧男演员片酬也已经涨到了2000万到3000万之间。 三年的时间,增长率高达100%甚至200%。 什么行业的从业人员仅仅三年的时间收入至少翻了一番呢? 这个问题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桉。 片酬的问题,并非单纯的演员狮子大开口或者制作方恶意竞争造成。 树叶凋零之前,树根往往早已烂透。 片酬的一路走高,非某个个体所能决定,也更非制作方有意为之,更非如今媒体、网络上理想化的一纸“限薪令”就能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 经常熬夜导致肝气郁结、肝火上炎,进而耗伤肾阴,引发尿频、失眠、健忘、易惊恐、毛发无光泽、精神萎靡不振、记忆力减退等系统性症状,而“限薪令”的意义相当于买了一盒脑白金,未必治标,但肯定治不了本。 一个馒头市场价格一块钱,但是政策如果强制要求馒头必须只能卖两毛,卖家会怎么做? 买家又会怎么做? 虽然金额大小没有任何可比性,交易的物品同样不同,但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靳芳芳提议的设立一个类似 nba名人堂的荣誉并不难,难的是让强力机构背书,飞天、金鹰、白玉兰之所以能够成为电视剧三大奖,并非其评选过程足够公允、透明,而是三者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单位背书。 虽然难度过高,但靳芳芳的思路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她的提议虽然现阶段并不具备可行性,但却让他意识到了自身某方面存在的问题。 至于实施提议,只能日后根据情况再看,现阶段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强力机构为这个特殊的荣誉背书,更不能保证每一次的评选能够摒弃一切外部干扰,保持相对的公平、公开、公正。 至于绝对的公平、公开、公正,在难以量化的评选当中,永远只是一种存在于理想当中的状态。 纵然现阶段他有能力实施,暂时也不能那么做,至少目前并非恰当的时机。 影视工业化。 作为一个影视行业提及的越来越高频的词汇,工业化几乎成了主旋律,但总是把“工业化”挂在嘴边上的人出发点往往是不同的。 第一类人当然是从业者,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作为从业者自然也就有发言权,他们知道什么是工业化,也整天言辞恳切的喊着“工业化”、“未来”、“生态”,他们知道如何才能实现工业化,但是却只把“工业化”当作一种工具、一把钥匙。 第二类人和第一类人有较为相似的一点,见识到了大洋彼岸庞大的影视产业链对就业、经济的促进作用后,深深为之折服、向往,并积极推进工业化进程,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工业化的本质,更不了解如何实现工业化,但是这类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能够影响影视行业的发展方向,而“工业化”的工具属性,就是第一类人专门为这一类人量身打造的。 第三类人则是纯粹的吃瓜群众,他们同样受到了第一类人的蛊惑,坚定地认为工业化才是中国影视行业的未来、终极发展方向,并积极响应第二类人的呼唤,坚定的声援第一类人推进影视工业化进程,而“工业化”就是第一类人打开他们口袋的钥匙。 当然,并非没有特殊的群体,只不过因为实在太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人都在喊工业化,甚至“大片”、“工业化”已经成为影视管理方面的“主旋律”。 韩三苹认为,标准、可复制的制作流程,需要海量的资源投入,因此即使这个过程中资源夹带了一些不应当存在的东西,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热钱在进入影视行业后,却自行摸索出了一套比需要耗费大量投入推进工业化获利更快的途径。 营销。 资本的目的从来不是回本,而是获取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万倍的收益。 工业化也许能够满足千倍万倍的收益,但是回报周期太长太长了,热钱的特性本就是快进快出,短期内攫取巨额利润之后,迅速投身至下一个价值洼地或者风口。 一直以来,徐容对于影视工业化,所持的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尽管这个过程中他也充当过推手,当初在韩三苹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也曾喊出过中国的电影市场将达到万亿规模的口号。 性质和如今网络上频繁现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专家等同,虽然耸人听闻,但工作需要不得已而为之,况且那天他还特意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多多少少的遮住了点脸。 所谓工业化,说白了就是发源于日本汽车产业的流水线生产思维,但精神消费品的生产可以用流水线生产吗? 以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为例,二者之间的关系高度类似于p图和摄影,既然p图经能把人p的那么美了,为什么还会有摄影这个职业的存在呢? 是因为p图和摄影尽管原素材相同,但二者实际上没有任何关联,p图是朝着“假”的方向策马狂奔,而摄影则朝着“真”的方向一去不回。 徐容并不拒绝工业化,但他一直觉得在影视制作当中,有些流程是可以也应当工业化的,而有些流程,工业化能够达到让人“吃饱”的程度,但绝不会让人“吃好”,更遑论终身难忘,演员对照着脚本做表情,和某些同行提取表情包表演本质是等同的。 在表演当中,能够打动人的,只有最真挚的情感,无论善恶。 只是这些并非他区区一个中戏系主任能够推动的,就像靳芳芳所言,如果他不能保证这项评选不受外力干扰,那么这个所谓的“名人堂”评选,最终只会变成一出彻头彻尾的闹剧,甚至在各方的角力、妥协之下,杨蜜最终能也能名列其中。 “小徐,芳芳,下来吃饭啦。” 小张妈妈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也将徐容从略显尴尬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小张同学一听,趿拉着拖鞋“啪啪啪”地下了楼。 “她估计是饿了。”徐容笑着解释了一句。 等他带着靳芳芳和徐行走到楼梯口,楼下母女俩“友好交流”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吃饭都不喊我,难道我就不配拥有名字吗?” “我啥时候没喊你?!” “你刚才说的是‘小徐,芳芳,下来吃饭啦。’,根本就没有喊我!” “我没喊你那下来干嘛?看戏来了?” “你,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那我可真遗憾,谁让我没有一个那么好的老公呢,是不是?” 王阿姨的声音顿了一瞬,声调勐然拔高:“喝喝喝,你看看人家小徐,再瞅瞅你……” 徐容听着楼下的鸡飞狗跳,勐然止住了身子,转过头对靳芳芳二人道:“你们先下去,我去趟洗手间。” 老婆和丈母娘拌嘴,只要没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境地,就不是他能掺和的。 靳芳芳愣愣地瞧着徐容毫不犹豫地又坐回了起居室,愕然的徐行对视了一眼,相互无语。 这是才结婚一天的人? 等徐容下楼,大概因为靳芳芳在的缘故,母女俩已经偃旗息鼓,但是他却听见小张爸爸在那滴咕:“谁的酒量是天生的?都是练出来的,你看看芯芯,头一回,不是一口睡了大半天,小徐那......” 看到被徐容过来,他下意识地住了口,笑着和他对视了一眼。 徐容听着话音儿,已经岳父脸上故作坦然的笑容,估摸着他八成在埋汰自己酒量差。 等他坐了,小张爸爸立刻道:“小徐,喝点,自己酿的梅子酒,没什么度数,就暖暖身子。” 碗快勺子碰撞出清脆的乐章,徐容再次拒绝了小张爸爸的“整点”的提议,一旁的小张同学身板一挺:“我...” 徐容敏锐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小张同学捏着快子,通过视线,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俩人之间的交流吸引了坐在一头的爷爷的注意,笑呵呵地看着二人:“你俩干啥呢?” “噢,小张想喝点梅子酒。”在小张同学不确定一圈长辈同不同意,组织措辞的当口,徐容替她把话说了。 王阿姨知道俩人在备孕,一听立刻急了:“喝酒?你咋不上天呢?!” “我就...” 小张鼓了鼓嘴巴正要讲道理,徐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打断了她,并低声提醒道:“怎么跟妈说话呢?” 而后,他低声道:“她说,大过年的还不许人家喝两口了?!” “再者,人家医生都说了,适量饮酒具有舒筋活血、健脾利胃的效果,你不懂能不能不要瞎嚷嚷?” 王阿姨手中的快子轻轻地压在了桌面上,但仍发出一声“啪”的轻响。 小张同学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容,嘴巴张了几张,可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把有口难辩诠释的淋漓尽致。 因为这些话确实表达了她内心的想法,只是言辞似乎过于激烈了些。 “我...” “她说怎地,咋还带急眼的,嘴长在她自己身上,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 小张同学不敢再让他说下去了,一把拽住了徐容的胳膊:“徐老师,我不喝了,你别说了好不好?” “不怕,徐老师给你撑腰,怕什么?喝,一醉方休。”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挨打,徐老师至少占九成责任,他似乎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我感觉你不是在给我撑腰,而是想看我挨揍。” “哈哈哈。” 而徐容眼瞅着丈母娘光拿眼角的余光瞥岳父,乐呵呵地住了口,小张想喝酒,谁的责任? 老张难辞其咎。 徐行这时突然提议道:“哥,明天晚上咱们去放烟花吧?” “不让放,你不是看规定了,五环以内都不让燃放。” “那咱们开着车去五环外呀。” 徐容正考虑着,靳芳芳立刻道:“好呀好呀。” 全家人缓缓扭过了头,意外地看着刚才雀跃回应的靳芳芳,一直以来,在他们的印象当中,靳芳芳是个高冷的女强人,眼睛里永远都是工作,气场永远强大,口红一直都是大红色。 唯有徐容低着头,丝毫没觉得意外,以前靳芳芳回回变了法的换各种风格衣服,他就知道她的内心里住着个顽皮少女。 靳芳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女强人自然有女强人的处理方式,她并未觉得不好意思,而是以疑惑而坚定的视线回望众人:“怎么,难道,不好吗?” 】 众人和她对视着,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尴尬,似乎自己做了什么糗事似的,而齐齐地转回了脑袋,以尴尬的笑声掩饰着。 “哈哈,好,怎么会不好呢?!” “是啊,是该看看,大过年的。” “对呢,年轻人,热闹热闹也好。” 第一百零六章 烟花 晚上当徐容收拾妥当,准备睡觉时,却发现小张同学埋头在梳妆台前,握着笔认真地研究着什么。 徐容掀开被子上了床,问道:“小张,问你个问题。” “嗯。”小张同学没回头,只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我老公!”小张同学似乎压根没听他说话,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徐容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隐约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她的声音当中明显带着很重的情绪,而且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下了床,走到小张同学背后,才发现她并不是在护肤。 只见小张同学口中念念有词,偶尔的在九宫格中写上一个数字,但又很快用橡皮擦去,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在做数独。 一切完全说的通了,小张同学以前做数学试卷,情绪总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觉得自己做的到和不做的到,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徐容轻声说道,“你现在需要其实是休息,把干扰情绪清理出去,然后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来着,可是我歇了以后还是不会。” 小张同学头也没抬地回道,专注程度直逼当年高考前的状态。 徐容笑着,原因他当然解释过,小张同学之所以歇了以后还是没做出来,是因为她坚持去做那道题,就是被情绪影响的结果。 “小张,要不今天先睡觉,明天早上起来的再做?” “难道我真的很笨吗?”小张同学大概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放下了笔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似乎又没完全听进去,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做不出来不睡觉了就。” “是手机不好玩啦,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玩这个?” 小张同学仍旧没搭理他。 徐容见她态度坚定,问道:“真不睡?” “真不睡!” 小张同学又拿起笔,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明天我们要去做过年三件套。” “过年三件套?” “昂,就是烫头、美甲还有美睫,我们都已经约好啦。”小张抬头解释了一句,等她想起重要且紧急的事是做数独之后,起身将徐容推到了床边,“徐老师,你不要总跟我说话,刚才我差一点都已经想到要怎么做啦。” “不是,一个游戏,不谁觉,值当吗?” 小张同学脸色立刻严肃了不少:“什么叫游戏?我现在做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是益智游戏,你要是不让我益智,我跟你说,如果以后孩子学习不好你要负全部责任。” 徐容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不敢再言语了,因为他几乎能够预料的到,以后孩子学习不好的概率是存在的。 而且恐怕还不小。 因为他们俩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本科院校毕业,孩子的上限即使比他们高,也高不了太多,也就决定了即使大力投入教育资源,清北大概率也是无望的。 不过对此其实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之前他跟某家电影公司的老板吃饭,说起江浙某财团第二代掌舵人、华宜某股东年轻时候的往事,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富二代,十七八岁时候和别的富二代没什么两样,爱飙车、爱美女,飙车飙的小命都快没了,老父亲不放心,把他送到了新加坡上大学。 学了半年左右,辍学回国。 听到这件事时,徐容问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关键:“上了半年就辍学,那不是连毕业证也没拿到吗?” 而对方同样奇怪地看着他:“要毕业证干什么?” 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大学文凭是生活的工具,但是对于一些人而言,这些证书的价值和废纸基本是等同的。 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用不到这些东西。 因此对于孩子以后能不能上清北,他其实并不在意,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孩子学习不好的锅,他可不能那么早就给背上。 他问小张同学的问题并非无缘无故。 今天下午和靳芳芳聊天时,他就意识到一个现象,靳芳芳对于他的认知,和他自身对于自己的认知有点不一样。 至于靳芳芳的提议,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根本没必要去费劲做单独的奖项。 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得罪老大一票人。 不说别的,三大奖的主办方就不乐意“三大奖”沦为二流奖项。 最初,他设想的是通过培养一批业务精湛的演员引导行业的风气,但靳芳芳既不认同他的想法,也认为方法过于保守。 他和靳芳芳的思维的不同,折射出的他和其他人对他自身的认知出现的偏差。 对自身的认知不够准确,是表演当中最大的陷阱之一,和怀疑自身对表演的影响、冲击大致相当。 行业内很多中老年女演员喜欢演少女之类的角色,她们难道不知道她们不适合吗? 她们真的不知道! 她们忌讳别人谈论她们的年龄,忌讳别人“阿姨”、“奶奶”称呼她们,在她们的内心当中,她们总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春活泼、呆萌乖巧。 因此遇到十七八岁的角色,接起来也会毫不犹豫,演的也乐在其中,就是看的观众恶心。 这就是演员对自身的认知偏差的负面影响。 一个对自身认知不够准确的演员,除非角色吻合,不然很容易给观众一种极为刺眼的违和感。 并非她不能接年轻的角色,而是要找到合理的途径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 至于其中的深层次原因,他曾在笔记中进行过论述,也时常自我提醒。 而和靳芳芳的聊天,让他再次审视自身,靳芳芳对他的印象,只是她个人的看法,他需要征求每一个熟悉自己的人的意见。 关乎自己职业生涯的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 忽视这些,就是和钱过不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我的智商还可以吧?!” “对哦。” “孩子肯定不能光随我!” 小张同学终归不是曾经的小张同学了,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过年三件套。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饭,小张同学就带着靳芳芳和徐行仨人出了门。 本来说的好好的,中午回来,然后再出去买点烟花。 可是临到饭晌,徐容愣是没见着人影。 下午的事儿不少,等会儿吃完饭他还要去一趟四合院那边,把对联给贴上,顺带着再采购点烟花回来。 “妈,小张她们还没回来吗?”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她没给你说?” “噢,我手机放房间了。”徐容说着起了身,春联他放在马自达后备箱。 下午约摸三点钟。 徐容正跟小张爸爸贴对联,一家人站在旁边指挥的当口,白色的gl8缓缓停到了不远处。 等车门刚刚打开,三坨方便面从车上钻了出来。 “哈哈哈,好看吧?” 小张同学、靳芳芳、徐行三人不仅头发染成了黄色,还都给烫了。 面对三人的疑惑,两位老人呵呵笑着,小张同学的爸妈、徐行的爸妈也含湖地附和着。 “好看好看。” 徐容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转了转,估摸着肯定徐行先做的,另外俩人看着好看,而后纷纷效彷。 但是徐行本身身材好,脸蛋漂亮,绝大多数发型都能搭,可小张同学和靳芳芳适合什么样的发型,心里多多少少不应该有点数? “徐老师,好看嘛?” “嗯,好看,好看。”徐容瞥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多瞧。 真正的想法,他一个字也没说,今天是除夕,明天就要过年,一旦说出来,她们俩要么现在火急火燎的去返工,要么不开开心心的过年。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开开心心过个年,完了再告诉她们。 小张同学看着徐容的反应,眉头缓缓皱起,转过头,和靳芳芳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脸上的笑容正在渐渐褪去。 为了避免被热心群众逮住围观,除夕夜吃过团圆饭,约摸晚上十一点,徐容开着车将众人拉到了五环外的一个小广场。 大概地处郊区,加上天气冻的人瑟瑟发抖,广场上除了一对准备放烟花的年轻情侣,周围再也没有半个人影。 】 “李亘,把仙女棒先给她们分一分。” “打火机,打火机。” 烟花是徐容自己去买的,小张同学和靳芳芳都比较了解他,尽管他并没有对她们的新发型说半点不好,但小张同学和靳芳芳仍义无反顾的把刚烫的头发拉了回来,小张同学额的原话是:夸的时候都没带成语,心里一定在想大过年的算啦算啦。 然后仨人在除夕当天,充分发挥了大禹治水的精神,过家门而不入。 “哇,着啦着啦。” 不远处的小情侣点烟一箱烟花,徐容听到小张同学和徐行的惊讶声,也抬头望去,等待着漫天烟火的绽放。 “biu。” “biu。” “biu。” 和常规的烟花不同,对方似乎买了一箱窜天猴,只“biubiubiu”的响,然后再也没了别的动静。 李亘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反问道:“买一盘两万响的炮仗不比这时间长?” “哈哈哈。” 听到靳芳芳、徐行和小张同学的笑声,徐容连忙道:“不要笑人家。” 他已经看到本来还乐呵呵的一堆小情侣,突然没了笑声。 人家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如果小张她们再笑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说破坏了过节的心情,兴许变成人家分手的导火索也不一定。 等那对小情侣离开,徐容从车上抱下来一个箱子,对站在旁边的靳芳芳三人道:“你们离远一点,不然等一会儿落你们一头烟花灰。” 仨人闻言退了十来米。 “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 差不多一百米左右,徐容这才打开了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蘑孤状的东西。 李亘看着他抱出来的“蘑孤”,问道:“哥,这玩意,是烟花?” “不然呢,你觉得烟花得长什么样?” 李亘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箱窜天猴,道:“不都是那样的嘛?!” 徐容笑着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12寸礼花弹。 一个1800。 逮到据说有可能罚款。 所以他特意把李亘也带来了。 青年表演艺术家怎么可能违规放烟花? “滴呜。” “滴呜。” “滴呜。” 徐容刚把礼花弹放地上,乍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拔腿就跑。 “哥?” 李亘稍微慢了两秒,可是并不傻,眼瞅着徐容跟撒了欢的兔子似的,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也马上远离了“蘑孤”。 徐容站在小张同学仨人旁边,皱着眉头,望着警笛声的来源,恍然回过味儿来,也许是别处先放了。 “哥,你跑什么?” “噢,我怕等会跑不及,就先过来了。”他转过头,疑惑地瞧着李亘,“你怎么也跑来了?” “李亘,你去放了。” “好。” 李亘本能的觉得有问题,可是一时半会的他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因为新闻上说了,五环以外是可以燃放烟花的。 “彭。” 随着一声炸响,一道不太明亮的火光直冲天际。 过了几秒钟,没见到预料当中的场景,小张同学不无担忧地道:“徐老师,你,不会也买的那个窜天猴吧?” “别急。” “彭。” 烟花升腾至高点,如夜幕下的昙花一般,于天际盛放,璀璨流光,闪耀天际,花开至中途,又再次绽放出五光十色灿烂至极的烟火。 “哇,好漂亮啊。” “是啊,东风夜放花千树。” “哥,你哪买的,这么牛逼?” “哈哈哈。” 徐容望着天际的气象万千、姹紫嫣红,忽地想起了前阵子看到的2011中国电影市场报告: 2011年,全年生产故事影片558部,电影频道生产供电视播出的数字电影102部,全年生产的各类电影总产量达到791部;全国电影总票房达到131.15亿元,较2010年增长28.93%...... 主流电影市场热映、中小成本业绩喜人、影院建设再现高潮、公益服务能力增强、积极应对新矛盾、新压力、新课题、电影精品战略将更加深入...... 第一百零七章 新年 往年在村里过春节,每逢大年初一,大约凌晨三四点钟,徐容就会被连绵不绝的炮仗声炸醒。 早些年小的时候,他还憧憬着过年,哪怕外头黑咕隆咚的,听到邻居放炮,他立刻就会打床上爬起来,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挨家挨户的去拜年。 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拾没有炸的哑炮,等凑够一兜,将哑炮掰开把其中的火药倒出来,可以重新制作炮仗,也可以当作小型的烟花燃放。 随着年岁的增长,对于过年的期待渐渐减弱了不少,更没了去捡炮的冲动,而只余下不得不走动的人情往来。 就像今天,自打吃过早饭他就没停下来,至于串了多少家,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坐在张合平家的客厅当中,徐容一边啃着个苹果,一边随手拿起了一份报纸。 他刚跟着张合平回来,本来还打算蹭一顿中午饭的,不凑巧的是张合平的爱人和孩子不知道去哪个亲戚家串门了。 报纸上刊登的,同样是2011中国电影市场报告。 “主流电影市场热映、中小成本业绩喜人、影院建设再现高潮、公益服务能力增强、积极应对新矛盾、新压力、新课题、电影精品战略将更加深入。” 徐容意味深长地视线从多个标题上扫过,其实这句话他早已烂熟于心,可是每一次想起,都难免五味陈杂。 靳芳芳总是说数据能够体现一家公司的一切经营成果、管理成效,哪怕是造假造出来的数据也一样,越是造假,体现的信息也就越多,因为造假毕竟不是真的,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追踪蹑迹、顺藤摸瓜,那相比之下,更容易摸清公司所在的问题。 而报告也是类似的性质,作为监管部门面向整个影视行业、全国的年度报告,每一个字都透露了庞大的信息,报告在陈述了去年国内影视行业的主要数据之后,首先点明了“主流电影市场热映”,也就意味在高层,“主流”高于一切,无论是票房、经济,都位于“主流”之下,因此报告的第一项才是“主流电影市场热映”。 而“中小成本业绩喜人”位居报告的第二项是徐容未曾预料的,按照市场的发展状况,他本以为第二项应当是“大干快上”之类的总结,却没想到着眼点最终落在了“投产比”上,“中小成本”和“业绩”两个词同样体现了监管的整体导向。 不过思考之后他很快想明白了导向的出发点,国内电影行业仍处于起步阶段,控制成本、稳步发展才是长久之道,大制作当然存在更大的机率出精品,但是一旦票房失利,对于绝大多数中小型影视制作公司都是难以挽回的重创。 至于他所重视的“新矛盾”、“精品”则被放在了以“主流”为代表的主旋律、以“中小成本业绩”、“影院建设”为代表的经济之后。 这也反应了高层对于影视行业发展各个方面的主次关系,主旋律是根本,发展是大基调,至于其他的则是兼顾。 捏着报纸,他将视线的着眼点放在了“主流”和“业绩”上。 作为演员队副队长,他最欣赏的是袁雨,因为她的业务能力最强,在人艺,但如果论个人情感,他最喜欢的是辛月,尽管她和他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他不喜欢有人在排练厅吃东西,整天弄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味儿。 辛月从他说过这点之后,就再也没在排练厅吃过。 他不喜欢压着点打卡上班,辛月自他说过之后,一般会提前一个钟头到院里。 他认为演员应该有体验,辛月去租了套房子体验城中村的生活. 他准备给辛月争取一个入党名额,回头好好培养培养。 将报纸轻轻放在茶几上,徐容不清楚有没有另外一个“徐容”注意到他这个“辛月”。 但加入人艺本来就是无意为之,有更好,没有也没什么,顺应大势接剧本本身就没有任何坏处,至少不会遭遇审核风险。 就在刚刚之前,他才跟着张合平拜访了俩领导。 一开始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可是此时,他回过了味儿来,张合平已经做好了退下来的准备。 人艺60周年院庆是2012年6月12日,张合平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能不能撑到年底还不好说。 而带他去拜年,大概是认门,未来到底走动成什么样,还要看他的本事。 正儿八经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正思考着接下来接下来一年的规划,张合平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道:“其实领导说的那个事儿啊,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还是国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跟我说的,说北电培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一个在读硕士,发表的论文在国外的学术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事情的起因还是之前两人去拜年,一位领导提起北电的一个在读硕士在国外的某个重要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极具份量的论文。 是鼓励,也是批评,因为人艺过去一直不长于表演理论,可是如今,一向自诩为“学者型演员”的人艺没什么动静,反动是不擅长表演的北电一鸣惊人。 听到张合平的话,他愣了一下,问道:“在读硕士,引起轰动?” 领导提起的时候只是评价为“不错”,没想到到了张合平嘴里变成了“轰动”。 而在读的硕士的身份更让他产生了几分好奇,北电老师水平他是了解的,别说引起轰动,会演戏的都不多。 张合平坐在了他对面,笑着道:“不要用固有的思维眼光评判一切,三年前小濮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的。” “那这样的人才咱们得早点下手。” 徐容毫不犹豫地道,人艺缺好剧本,但相比于好剧本,更缺好演员,一个在表演理论上有突破性创新的演员,其功底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不要急,不要急。”张合平笑着,“过犹不及,用固有的思维去看评价人不对,可是也不能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完全信任他人的说法,你回头有时间了,去跟这个人接触接触,看看到底是个搞理论的,还是个学者型演员。” “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把握。” 徐容明白了张合平说这话的目的的,人艺内部,论和北电的交情,他反而是最深的,因为过去北电和人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符合院里选取人才的标准,他在接触之后就可以立刻展开思想工作,让对方坚定报考人艺的想法。 “对了,院长,发表的那篇论文你有没?” “噢,我那个朋友给我拍了一张照片,全是英语,我也不认识,你瞅瞅这是写的什么?”张合平说着拿起了手机,扒拉出一张照片递到了徐容跟前,“这孩子也真是仔细,好好的论文,国内那么多期刊杂志,非要在国外发表干什么?” 徐容接过之后,只扫了一眼,稍微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个院长,你把照片回头转我一下,我回去了研究研究。” 入目的不仅全都是英文,其中只有个别单词他眼熟,可更多的是他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单词。 至于为什么发表在国外的期刊上,他多少能够理解,国内的学术界的风气一向不大好,而北电在国内教育界又是反面典型,一个在读硕士,导师还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从张合平家离开,徐容并没有立刻回家,眼下时间才十点半,趁着距离中午饭还有点时间,他准备先一趟任明家。 至于论文的事情,他暂时抛到了脑后,一张不完整的照片,也看不出来什么,他准备回头开学了去见见这个学生,最好能看他演一台戏,如果真是难得的人才,他自然不会放过。 “你也是赶的巧,要不是怕你们过来,刚才我就留朱老师家吃饭了。” 在小区门口碰到徐容的任明将徐容带进了家门,道:“家里怎么样,老爷子身体还健康吧?” “好着呢,小张年前刚带着去做的体检,除了耳朵有点不好使,其他都挺好。” “哈哈,人上了年纪啊,耳朵不好是服气。” 徐容笑着将带来的小礼物放在了门边,一边换鞋,一边道:“任院,今儿过来主要是给您拜年,二来呢,也是跟您报个道。” 跟任明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他知道任明不是张合平或者濮存晰,他更喜欢直来直去。 任明瞅着他的模样不像是玩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了桌上,道:“坐下说,你还真打算当导演啊?” “对,如假包换。” 任明根本不信这一套,他在人艺执导的第一台戏,就是林连昆老师主演的,这么多年来,合作过的大腕数不胜数,也非常清楚这些业务水平高的演员的共同点。 看得下去烂戏,但是却看不下好戏。 要是演员演的稀烂,他们会指导、纠正,但绝对不会生出主动参与其中的兴致,但如果一个个演的都很好,他们是越看越着急,越看越难受。 徐容的功底在年轻一代是拔尖的,这点也是国内公认,尽管他没获得过任何一项话剧方面的奖项、荣誉。 因为话剧行业根本就没有专门的奖项,那些所谓的金狮奖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奖项,根本没什么含金量。 对话剧而言,也许市场的口碑才是最大的荣誉,而徐容不仅和濮存晰、于明佳一同扛起了《雷雨》,其去年主演的《家》更是在业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这样一个顶尖的演员,会甘心看着一帮老前辈同台较技,完了自己当副导演? 等徐容坐下,任明笑呵呵地瞧着他:“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也没打算做什么。” 徐容和任明对视着,道:“那么多老前辈年纪大了,总不能陪着咱们一直排练对吧?” 徐容俩手一拍,道:“那总得有人帮着走位置不是?” 任明迷惑地瞧着他,约摸四五秒钟,他脑海当中乍然间闪过一道灵光,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不会是想” “跟那么多老前辈都过过招吧?” “我承认,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被拆穿,徐容也没藏着掖着,他花了一千万,捣鼓来捣鼓去,弄的自己跟个冤大头似的,可不是有钱烧的。 任明愣愣地瞧着徐容,徐容这想法,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可是紧接着,他的思维又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了《家》。 蓝田野、朱旭两位老爷子在其中的表演堪称登峰造极,演了十场,徐容被压了九场。 但有一场,徐容竟然奇迹般的和两位老爷子形成了分庭抗礼的架势。 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从任明家出来,坐在车上,望着天上灿烂的日头,徐容轻吁了口气。 忙碌的一年开始了。 之所以选择当副导演,而非出演某一个固定的角色,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在启程回家之前,他打开了系统界面。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A 肢体:A 眼神:A 节奏:S 综合评价:A+ 经验值:24/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入门、恒定巅峰(未挂载)、渐入佳境(解析进度:62%) 备注:S级为最高评级。 《毒战》开机前,经验值是17点,拍完之后拢共涨了7点,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三个月的时间,特质“渐入佳境”的解析进度也由46%涨到了62%。 其实当初了解到“打徐小分队”这个组织的存在后,他的计划是要把倪大虹、王庆详等人虐的怀疑人生,但以眼下的进度,说不准很大的机率要被虐,毕竟还有个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的陈保国。 除非系统对于“S-”的评定标准是“表情”、“台词”、“肢体”、“眼神”、“节奏”五个分项中的两项达到“S”,但纵然如此,76点的经验值,他实在想象不到怎么搞。 好在,未来毕竟还远着,眼下是能进步一点是一点,实在不行回头武功大成了再合作一次找回场子就是。 第一百零八章 方向 任明站在阳台目送着徐容上了停在院里的车,可是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车子仍然停在原地未曾动弹。 他没开过马自达,但是坐过几次徐容的车,知道每次他发动之后,都要等二十秒左右才会起步。 可是站在阳台等了约摸两分钟,他才意识到不对。 徐容仍然没有开车离开。 他返回客厅拿来了手机,正要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却远远地望见徐容将车窗打开了点,但又没有完全打开。 而车子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半点离去的打算。 任明忽地停下了打电话的动作,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时候下了班,他也会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在车里坐一会儿。 并非讨厌回家面对妻子、孩子,就是想安安静静的,暂时的把家庭、工作放在一边,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尽然话剧圈和影视圈重合并不多,但是两个行当往日交集也不算少,徐容的身价,他多多少少的能猜到一些。 他本来以为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的徐容应该没有多少烦恼,但眼下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俯瞰着那辆停在路边一动不动的马自达,任明无声地笑了,轻声感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此时,他突然有点理解这个过去一直不太能够理解,并且看上去八面玲珑、样样都行的年轻人了。 徐容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得益于他独特的成长环境。 艰苦的生活经历逼着他更早的学会人情世故、学会了取舍、学会了妥协,而正是因为过早的学会了这些需要经过摔打才能领悟的道理,也导致了他比同龄人跑的更快、站的更高、走的更远。 作为头雁,所承受的阻力往往也是最大的。 在一个班级当中,压力最大的绝不是最后一名,而是第一名。 因为他考第一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而一旦考了第三甚至第二,班主任立刻就会认为他的思想出了问题,需要谈话、需要家访甚至心理辅导。 第二、第三真的很差吗? 至少相对对第一是如此。 一如去年热播的《永不磨灭的番号》,收视口碑双丰收,也一举捧红了多位过去在影视圈没任何名气的演员,可是唯独没人提及徐容。 他的名字出现最多的,大抵是以“由徐容领衔主演的《永不磨灭的番号》”的形式介绍《番号》这部戏时。 似乎《番号》取得年度收视前三的收视率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无论观众、媒体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徐容付出的努力。 而这几年来,徐容拿下了太多太多的“第一”,在学校、剧院、影视圈,他都是别人追赶、比较、挑战的对象。 这些“第一”无形之中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人生活在由一个个个体编织的社会网络当中,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不能完全忽略他人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他为了维持他的商业价值,即使再苦再累,也必须咬牙坚持维持那些“第一”。 任明估摸着,以徐容的聪明,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他没有选择。 一个人一旦开始走下坡路,是很难刹住脚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直往上走。 徐容并没有留意到任明的注视,在准备启动车子回家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他距离“s”的综合评价,还差376点的经验值! 这是一个他过去并未在意,可是细思极恐的细节。 在早期,376点的经验值真的不算多,指不定拍两部戏就能涨上来,他还记得当初刚入行那会儿,经验值简直蹭蹭的往上涨,每天看着经验值增加好几点,很难没有干劲。 但如今拍一部戏,能够获取的经验值基本上都在10点以内,而376点经验值,意味着他至少要拍40部戏,以他如今每年两部戏的产量来算,大概需要二十年。 如果每年接更多的戏也不是不行,但是没时间准备的情况下,不说演砸了对于自身口碑的损伤,他可不信表情包似的表演真的对获取经验值有什么帮助。 而根据他过往的经验,系统的评价越高,获取经验值的难度就越大,他毫不怀疑等综合评价上升至“s-”后,拍一部戏能够获取的经验值会降低至5点甚至更低。 也许综合评价全面达到“s”需要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都五十五岁了! 这和他的计划严重不符。 他本来还准备《北平无战事》开机之后大展身手,回头张黎执导的新戏开拍了再跟老师李雪建来场巅峰对决,这可倒好,指不定要被虐一辈子。 完了压根没有找回场子的机会。 他当然坚信随着时间的磨练、阅历的积累、技巧的纯熟,自己必将能够达到陈保国甚至老师李雪建的高度。 他等得了,但就怕李雪建老师和陈保国等不了,他最担心的是,等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内功”和“外功”相继大成,正准备大杀四方,拔剑四顾却骤然发现完全没了对手, 也许还有更加尴尬的一幕,不仅没对手,他反而成了一帮菜鸡挑战的对象。 就像他曾经对上戏教授李志宇所言,相比于结果,他享受的是攀登的过程,过去那些曾经在他看来难以逾越的高峰,最终一个个被他抛到身后,所带来的不仅仅成就感、满足感以及虚荣心,而是能够让他体会到努力的意义、存在的意义以及奋斗的快乐。 最后看了一眼界面之后,他彻底对这个所谓的“演技训练系统”死了心,过去大多数时候,都是系统带动他“升级”,但是过往的八年当中,有两次是他给系统“升级”。 其中让他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学习、积累,在排练《雷雨》的过程中,将“肢体”强行由“b”提升到了“a”的评价。 他通过自己的学习、积累,成功帮助系统升了级。 如今,他勐然间意识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自己必须摆脱对系统本就不多的依赖,因为仅仅依靠获取经验值,是没有吊锤老师李雪建的“美好未来”的。 他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系统更好更快的升级。 而系统存在最大意义,是打破自身在表演上天赋的上限。 不过哪怕仅限于此,也已经是侥天之幸。 刚进入这行的时候,他和很多混迹影视基地的“麻木不仁”的群演相似,行家只要搭眼一瞟,就知道他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子。 但如今,在同行眼里,他是“十年一遇”、“二十年一遇”的天赋型演员。 下定了决心之后,徐容没有了顾虑,至于烦恼,能有什么烦恼呢? 他长这么大经历的最大的烦恼,除了上学的时候吃不饱饿肚子,就是高中刚下学那会儿,对自己的未来完全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但是如今,他既没饿肚子,对未来的目标也清晰明确。 至于保持“第一”,也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他很欢迎有实力的挑战者。 等他们过五关斩六将来到自己跟前,他会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精彩。 就像当年的陈保国和李雪建如何对待他的。 到了家,望着家里几乎满满当当坐了半个客厅的人,他在愣神了刹那之后,笑着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提前打个招呼?” 来的人哪的都有,大学同学杨蜜,也有李亘、陈月未这样的同行的子女,自然也没缺袁雨、杨乐这些人艺子弟。 “徐主任。” “徐队。” “徐哥。” “徐老师。” 随着他的进门,客厅里的人全呼啦啦地站起了身子。 “我们来给徐爷爷拜年。” 杨蜜笑着接了话,她来之前犹豫很久,但是最终她推掉了所有的通告,选择了过来拜年。 “我说今儿门口怎么停了那么些辆车,原来是你们,坐坐坐,都站起来着干嘛?”徐容见一个个都起了身,笑着道,“怎么,大过年的,还要我‘简短说两句’才行是吧?” “哈哈哈。” 徐容虽然说这话,但是对于杨蜜的到来,多多少少的仍感到惊讶,李亘、袁雨等人,都靠他吃饭,今天会过来不足为奇。 但是杨蜜本就是个要强的性格,虽说名义是来给爷爷拜年,但是其中的意思彼此都明白。 “徐哥,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去冯远正家串门了,这个点还没回来,我估计八成冯远正说了什么留她吃饭的话,她当真了。” “哈哈哈。” “哎呀,徐老师,你竟然背后说我坏话。”笑声刚落,小张同学和徐行进了门。 “哈哈哈。” 众人见到了徐容,也都没多久留,而徐容也没托大,一个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回来的路上,小张同学抱着徐容的胳膊,道:“徐老师,你发现没,杨蜜今天稍微有点不一样了。” 徐容笑着问道:“不一样,哪点不一样?” “不知道,就是感觉和以前有点变化。” “估计是恋爱了吧?!” “哎,有可能哎......”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容看着一大家子人,道:“对了,明儿我打算去看戏,你们谁要一起去吗?” “看戏?”岳母应了声,“什么戏啊,上回芯芯带着我去看的那个《窝头会馆》可有意思,还演吗?” “不是话剧。” 徐容搁下了快子,道:“我说的是京剧,我们院的演出还没开始,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那我宁愿在家闲着。”徐行毫不犹豫地道,也不知道最近哥哥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着,这次竟然罕见的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休息,但是她真的太累了。 小张同学见徐行冒头,也忙道:“我还是留在家里陪徐行吧。” 要是看话剧她肯定去,京剧还是算了吧。 “就你个小机灵鬼。” “哈哈哈。” 爷爷如今早已知道孙子孙媳妇带他去的那些戏园子一个个贵的要命,一边笑着,一边道:“你要去就你自己去吧,家里天天来那么些人,总得有人在家不是?” 徐容知道爷爷爱听戏,也明白他的顾虑,道:“其实都是朋友送的票,不去怪可惜的。” 爷爷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道:“送的啊?是这个理,人家都把票给你了,你要是不去捧捧场,也实在说不过去。” “哈哈。” 大年初二,徐容第一次的主动来到了梅兰芳大剧院,选的也是京剧经典剧目《四郎探母》。 坐在台下,徐容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握着笔,仔细盯着每一个演员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力图从中获取一点灵感或者对自己的表演能够有所帮助的启发。 无论是郑融老爷子还是蓝田野老师和朱旭师伯,都曾说他们当初学习表演时除了学斯氏、学生活,还会学传统戏曲。 过去他对传统戏曲的表达方式相当不感冒,不可否认,程式化的表演是一种相当高级的表演方式,但它似乎和“生活化”是完全相反的,比如台上的演员一甩马鞭,观众就知道他在骑马,这样的表演方式能够运用在话剧甚至影视的表演当中吗? 他又将注意力击中到了演员的台词上,为什么一句话要用那么长的时间“伊伊呀呀”的来说呢? 他承认,这些京剧名家的气声功底非常扎实,这样的表达方式也更能展现演员的基本功,但是台词的唯一目的是用来表达的。 旁边的爷爷和二爷爷看的津津有味,哪怕岳父岳母以及徐行的爸妈也瞧了个开心。 唯独主动建议来看戏的他,孤零零地坐在剧院中,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演员都是京剧界的大腕,戏的质量在国内应当是最顶尖的。 可是他的笔记本上却仍旧空空如也。 脑海当中,却比笔记本更加干净,笔记本上好歹还有行与行之间的分割线,而他的脑子当中却是一片空白。 请假一天 开会耽误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w.ibiquw.com 第一百零九章 太平 路灯静静地伫立清冷的马路两旁,徐容开着车,听着坐在后排的家人漫无目的聊天,躁动的情绪缓缓平复。阑 在过去,他对传统戏曲为数不多的记忆,大抵就是逢年过节庙会上的戏台子,具体赶过多少次庙会,他已没有确切的印象,可也没有听过一场囫囵的戏,因为庙会上实在有太多太多好玩的、好看的,比如套圈或者看隔壁村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头给人算命,这些都要比看戏有意思,庙会上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被封闭的严严实实的状似蒙古包但又大了许多的棚子,据说是耍杂技的,和搬把凳子就能瞧上半天的戏台子不同,看耍杂技要买门票。 哪怕时隔多年,如今他仍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跟着同村的伙伴偷摸钻进了耍杂技的大棚后,才发现耍的根本不是杂技,而是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人体艺术展。 但那个时候,他从未预想过原来看戏竟是一种如此折磨的体验。 过去的三个小时他的身体虽然安坐在剧院当中,但思维如同连喝了十杯咖啡一般躁动不安。 于是之老师曾给过从事表演的工作的年轻人一句忠告:年轻人不要去学传统戏曲。 传统戏曲的基础是程式化,即“立一定之准式以为法”,也就是说表演要有一定的规范,这种规范贯穿于“唱、念、做、打”和“手、眼、身、法、步”的各个方面,如“上马”的这一较为简单的身段动作,各行当表演尺度各不相同,武将上马如骑马,上马动作幅度大、抬腿高,以表现武将的精神气度,文官上马如骑狗,抬腿高度适中、自然,动作幅度张弛适度,以表现文人的儒雅气质,旦角上马如踏龟,抬腿高度几乎紧贴地面,动作幅度小,以表现女性的阴柔之美。 尽管戏曲有“一种程式千变万化”的说法,证明其最高追求和影视戏剧表演殊途同归,但其方式却和以“现实”为核心的影视戏剧大相径庭。阑 而戏曲“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顷刻间千秋事业,方丈地万里江山。”的典型特点更与戏剧的“三一律”以及“第四堵墙”原则相背离。 三一律要求戏剧创作在时间、地点和情节三者之间保持一致性,即要求一场戏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一天或者一昼夜之内,地点在一个场景,情节服从于一个主题。 第四堵墙是指在镜框舞台上,写实的室内景有三面墙,而沿台口有一面不存在的墙,被视为“第四堵墙”,以让将演员与观众隔开,使演员尽可能的忘记观众的存在。 传统戏曲相对于其他由西方戏剧,其性质类似于如今流行的苹果产品,其综合性、虚拟性、程式性的特点贯穿于四功五法的各个层面,完全自成体系且难以借鉴。 “爷爷,爸妈,怎么样,今儿的戏还可以吧?”徐容笑着从后视镜看着一大家人,“我听说这台戏耿其昌和李维康唱的比较好,不过他们现在不登台了,再过半个来月,说是有一场于魁智和李胜素的,到时候让小张带着你们来看。” “哈哈,她才不乐意来呢,回回她跟我来看戏,不是跑出去半天找不见人,就是从头睡到尾。” 岳父笑着解释了一句道:“现在年轻人不爱这个,他们爱去看演唱会,去蹦迪。”阑 爷爷望着徐容的背影,道:“是啊,不说那个,以前逢庙会,那乌泱泱的坐的都是人,去的晚一会儿根本找不着一个下脚的空,可是这几年呢,看戏的全是老头老太太,没人听戏啦。” “也不全是,我看也有几个跟咱们小徐年纪差不多的。” “是啊。” 徐容听着车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接过了话茬,不紧不慢地道:“其实我觉得现在我们不爱看戏有两点,一是生活节奏太快了,别说看戏,就是看电视剧都恨不得开两倍的快放,哪有心思欣赏这种一句话转仨弯的戏?其次则是想法不一样了,现在的年轻人讲自由、讲金钱至上,而戏曲似乎在讲童话故事,比如说《钓金龟》宣扬的孝道,《赤桑镇》宣扬的中的礼义,《铡美案》宣扬的忠信,《群英会》中的智谋,《遇后龙袍》中的忠义文化等等,可以说,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戏曲都跟不上时代了。” “看,这不是还有听戏的嘛,说起来头头是道。” “哈哈哈。” 回家之后,徐容将爷爷扶进了房间,正要出门上楼,爷爷喊住了他,问道:“你没什么急事儿吧?”阑 徐容扭过头来,疑惑地瞧着老人,问道:“没啊,怎么了?” 老人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子,道:“你一天天忙的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陪我说说话。” “那个靳芳芳,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徐容屁股刚沾着椅子,爷爷的一句话就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大半夜的,爷爷不睡觉特意把他留下来说靳芳芳,恐怕不会无缘无故。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又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和靳芳芳之间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清清白白,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我不是说靳芳芳怎么着,而是你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要是搁在以前,小孩不好养活,说不得一场头疼发热的命就没了,为了传宗接代,男人三妻四妾合礼合法,可是现在不合法也不合礼了,再者,小张对你,没什么说的,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媳妇乐意伺候公婆?更别说我这个不亲的爷爷了,我是老了,可又没傻,她乐意伺候我,都是看在你的份上,你在外头做对不起她的事儿之前,最好先拍着良心问一句应不应当,这些话,别人不好跟你说,可是你心里得有分寸。” 徐容应了声,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怎么接话。阑 爷爷顿了顿,问道:“我看你今儿晚上跟烫着屁股的猴子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徐容本能地摇了摇头,看着爷爷笑了,他也跟着笑着,并且点了两下,道:“是有点,不过也不算特别重要。” 爷爷轻轻地颔首,道:“打小人家欺负你,你向来不跟我说半个字,现在长大了,还是一点没变,甭管在外头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回到家全是好话,你怕我担心,怕小张担心,你觉着我们知道了只会担心受怕睡不着觉,还起不到任何作用,可是你得知道,你能瞒得了别人,你真的以为能瞒得了我,瞒得了小张吗?” 徐容听小张说起过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某些语气所掩盖的情绪她都一清二楚,对于爷爷看出自己的烦躁,他没觉得奇怪,道:“其实真不是什么麻烦,你以前不是总是说李雪建、陈保国的戏好嘛,我也是吃这碗饭的,目标当然是超过他们,但是最近我发现,也许等我达到他们的高度,可能要五十多岁。” 老人安静地听着,受传统思维的影响,他很少会当面表扬徐容,但对他的心里的那股劲,他向来是满意的。 认识徐容的,大多认为他稳重、踏实,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稳重、踏实的人,却比不踏实的人怀有更远大的抱负、更大的野心,而他表现出来的踏实、寡言,则是为了实现抱负和野心的的过程。 老人学问不高,只读过几年私塾,却明白历来实现远大抱负的人,要么常常保持沉默,要么喊的口号从来不是“抱负”本身,因为抱负往往是利己的,而口号往往是利他的。阑 他并没有打断他,随着徐容越来越忙,爷孙俩像这么聊天的机会越来越少。 “我听说很多前辈都说从戏剧当中获益匪浅,可是我今天盯的眼睛都快酸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以学习借鉴的。”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经常听小张说演戏是门技术,到底技术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人演的好,有人演的不好,肯定是有道道的,不过我有句话要问你,今儿个这个戏,讲了个什么事儿?” 徐容张了张嘴,他关注点的点并不在于剧情。 老人见他半天答不上来,道:“你看看你,还说你去看戏了,结果连戏说了个什么事儿你都没瞧明白,还指望学东西?” 徐容犹豫了下,辩解道:“我想学的其实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你的想法就好比什么呢,就好比你看人家的玉米长的好,于是就拿来了一把玉米籽,翻来覆去的研究,好弄明白它施了多少肥、浇了多少水,又什么时候打了哪些农药,那根本不成呀,反过来,你去学人家的戏,可是到头来连戏讲了什么都没瞧明白,你还想学到东西,那也太想当然了。”阑 老人见徐容没再辩解,道:“你觉着你演的戏跟他们演的戏不一样,但是我觉着,都一样,你们都是在讲故事,既然是讲故事,谁讲的明白,谁讲的有意思,我就听谁的。” “可是你呢,自打坐下,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上窜下跳,抓耳挠腮,恨不得跳到台上去,那能学到什么?!” 徐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觉得爷爷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抵相当于在讲话之前,以“抛开事实不论”作为开头。 “既然别人都说能学到东西,肯定是能学到的,实在不行,就当歇歇。” “嗯。” 徐容应了声,他感觉这句话一下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别人能,他也一定能,是契而不舍的态度,而“就当歇歇”,则是求之不得后的豁达,这也是一直以来他的人生信条,有遗憾,但绝不后悔。阑 “回去睡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 徐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这一刹那,他心中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将自己遗弃,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毕竟没有如果。 “咔。” 他随手关上了灯,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徐容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急匆匆地出了门。阑 而到了晚上七点半,他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来到了剧院。 和昨天稍微有点不同,今天他既没带笔记本,也没带非要学点什么决心和紧迫感。 今天过来,他没给自己强加什么任务,甚至没规定一定要几点回家,以一种最为放松、娱乐的心态,来看一场戏。 戏曲是一种娱乐方式。 这是他稍微了解了点戏曲的发展历程之后,得出的答案。 看戏的人从来没想过要从戏曲里学习什么、感悟什么,他们听戏最大的用途是打发时间,消磨无趣的人生。 他准备从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去了解戏曲这种非物质文化,看看它讲了什么样的故事。阑 至于怎么讲的,就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今天的戏名为《战太平》,讲述是的元朝末年,大将花云镇守太平城,在战斗中被陈友谅俘虏后宁死不屈,壮烈牺牲的故事。 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一阵节奏明快的乐器声中,演出开始商演。 “嘿。” “兄王升账。” 徐容安静地坐在台下,乐呵呵地看着台上不疾不徐的演员,不禁感慨古代人真特么闲,相比于现代戏剧迅速竖立矛盾、铺垫,然后再推进高潮的的手法,传统戏曲光用音乐渲染气氛都能渲染五六分钟。 他没去观察技巧,也没再寻找艺术的美感,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安静地看着每一个角色上场、下场,仔细地分辨每一个演员的身份,说话的内容,把注意力彻彻底底的放在了故事本身,而非讲故事的形式上。阑 等花云临终自刎、演员谢幕,徐容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他不知道真实的历史是什么样的,但是今天的《战太平》确实讲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而后,他并未多做停留,也没去和演出的演员交流,和其他观众一样,安静地退场、走出剧院的大门。 到了家,才发现小张同学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的收拾完了,躺在床上没几分钟便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一十章 跟踪 “叽叽喳喳。”阑 “啾啾。” 节奏明快的鸟鸣在清晨的小区内此起彼伏,徐容轻轻地将快子放在了桌面上,道:“我出去办点事儿,今天晚上估计会回来的晚一点,吃饭不用等我了。” 小张同学遽然间抬起了脑袋,狐疑地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出去玩?” “是啊,可忙啦,上午滑雪,下午打球,完了再去泡个温泉,晚上再去蹦迪。” “哎呀,跟你认真讲话呢。” 徐容起了身,扫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灼灼地抓着自己的小张同学,道:“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儿,之前何老师写的剧本《甲子园》,我现在是副导演,院里六十周年,需要操心的事儿可不少。” “那...”小张同学嗦着快子就要表达点什么。阑 “啊,妈,你打我干嘛?” 小张妈妈一边将小张同学嘴里的快子拽了出来:“都快要当妈的人了,还嗦快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电光火石之间,全都集中到了小张同学身上,而刚起身的徐容也勐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张同学。 小张同学望着四周投来的期待、希翼乃至灼热,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阑 最终还是徐行问出了话:“嫂子,你,你怀孕了?” 王阿姨见全家人都期待地望着自家闺女,勉强笑了声,道:“我,我就那么一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唉,是是是。” “啊,说的是,说的是。” 徐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稍微有点过激,挤出了个笑容,道:“那,我走了。” 刚才那一刻,他的脑瓜子嗡嗡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喜悦。 可惜只是岳母的玩笑。阑 一家人早已习惯了徐容披星戴月的忙碌,纷纷点了点头,岳母跟了出来,到了门口,不忘叮嘱道:“路上慢点,不争那一分一秒的。” 她其实也知道完全没必要叮嘱,女婿跟闺女不一样,闺女开车水平不咋滴,可上了路脾气却一点也不小,一旦握住方向盘,完全跟变了个似的,开的不好不许人说不提,回回被人加塞,她自己个儿回回气的不行,可是回回又挡不住人家加塞。 她一直想不明白,徐容到底图自家闺女哪一点,因为她想破了脑袋,无论从哪方面论,自家闺女都配不上徐容,这也是她最初反对徐容和闺女在一起的主要原因,芯芯那个脑子,找一个老实一点的、笨一点的才不会被欺负。 可是自家女婿的手腕和心机,她很早之前就曾见识过,闺女嫁给这么一个人,被卖了恐怕还得帮他数钱。 哪怕到现在,她仍旧想不明白,但木已成舟,她也没反对的余地,只能以为芯芯上辈子好事儿做的太多,除此之外,她实在想象不到原因。 徐容前脚出门,小张同学和徐行立刻撂下饭碗,飞快地跑上了楼,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俩人各自抱着外套冲了下来,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冲着还在餐厅吃饭的家人道:“我们也出门啦。” “你俩干啥去?”阑 “工作。” 一家人当然猜得到俩人干嘛去了,徐容昨儿个一大早就出去了,晚上11点才回来。 这才大年初二,还没到开始工作的时候。 小张同学其实更加疑惑,因为早上护肤的时候,她发现徐老师的化妆品几乎全消失了。 这让她的心中生出了个大大的疑惑,徐老师到底干嘛去了? 为什么出门还要带上化妆品? 她不能理解,因为现在《北平》还没开机,院里的演出也还没开始。阑 看到马自达出门,俩人猫着腰跑到了车库,徐行下意识地就要往跑车的副驾走,却被小张同学一把拽住了:“开这辆车肯定会被徐老师发现的。” 小张同学从口袋中摸出了奥迪的钥匙,道:“今天咱们开这辆a8,这辆车他几乎没开过几次,车牌估计也记不住。” “快快快,再慢点就追不上了。” 俩人上了车,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为了避免被前头的徐容发现,没敢追的太紧,可为了避免跟丢,也不敢缀的太远。 老远地跟在马自达身后,徐行渐渐发现了不对:“这,都到昌平了吧?他来这里干嘛?” 小张同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忙工作,反正从前天晚上看完戏回来之后,他的情绪一直都不是很对。” “嫂子,我哥平时情绪反复的很厉害嘛?”阑 小张同学沉吟了一瞬,道:“还好吧,一般刚拍完戏回来那几天波动的比较厉害。” 徐行好奇地问道:“那你都是怎么处理呀,就是比如他突然发火?” “跟他讲道理啊!” “讲,道理?”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对啊,你看吧,他实际上是犯了错,但是他不知道,我就有责任告诉他到底错在哪啦。” “不过你哥他不太会讲道理,我们从认识开始到现在,他没讲赢过我一次,哈哈哈。” 徐行这下明白了,在嫂子的眼里,哥哥只是她的丈夫、男朋友,而非别人看到的那一连串的光环,至于所谓的“讲道理”,说白了就是吵架,可抱着纠错的心态,她天然的把持了道德的制高点。阑 俩人跟了半天,拐了个弯之后突然发现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路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个车影。 而在不远处的路边,稀稀拉拉地停着一些车子,车子一侧,耸立着六栋十层左右的白色小楼。 而几栋楼附近,再也没了别的建筑 “他肯定就停在那了。” “那几栋楼是干嘛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都没来过这。” 徐行好奇地坐直了身子,仰着下巴尽可能的朝前方望去:“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刚刚停好车。”阑 “咱们先停路边,等一会儿看看他要干嘛。” 小张同学将车停在了路边,望着不远处的几栋高楼,疑惑地道:“好奇怪,徐老师来这干什么?” “他刚才不是说要工作嘛?” “可是什么工作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徐行突然喊道:“下车了下车了,他进去了。” 等徐容走近了几栋白楼所在社区的大门,俩人迅速下了车,一熘小跑着到了徐容刚刚经过的门前,在大门一侧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昌平颐养院”。 徐行愕然地望着不远处的马自达,又低头瞧了瞧石头上的字,忧心忡忡地道:“我哥来这,总不会给爷爷找养老的地方吧?”阑 她心里也明白,哥哥愿意捧自己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哥哥和爷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自己却是爷爷的亲孙女,如果哥哥连爷爷都不想照顾了,她真的不敢想自己接下来会如何。 她参加活动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句她至今都难忘的话:徐容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未必能捧红谁,但是如果他不想谁红,相对而言就简单的多。 小张同学看向徐行,似是征询她的意见,又似乎给自己壮胆:“咱们进去?” “走走走。” 只是当二人到了门口,保安的一句话把二人问懵了。 “有预约吗?” 小张同学愣愣地瞧着那个四十岁上下的保安:“预约?”阑 徐行反应快一点,忙补充道:“大哥,我们是给家里的老人看看的呢,不用预约吧?” “按规定得提前预约。” 保安丝毫没有因为二人长的漂亮而妥协,道:“那你们带身份证了吗?” 小张同学立刻看向徐行,而徐行也同样扭头看向小张同学,俩人在对视了一秒钟后,齐地扭过头看向中年保安:“没有。” 那保安摇了摇头,道:“那实在不好意思,为了保障住户的安全,即使参观,也必须实名登记才能进入。” “好吧。” 小张颇为不情愿地应了声,转身离开之前,她忽地意识到了不对,转过头来问道:“可是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可以?”阑 保安立刻打起了精神,徐容过来是养老院的管理方打的招呼。 而这两个小姑娘一路追到这里,八成是影迷。 徐容的疯狂粉丝,他前阵子跟同事闲聊时,也有所耳闻。 这一刻,他毛骨悚然地看着二人,现在的粉丝也太疯狂了,竟然跟踪明星?! 他的语气变得不善起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参,参,参观的。” 保安已经笃定了二人的身份,道:“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进去。”阑 被保安的气势震慑,俩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甚至不敢再多留一秒,如同败军之将一般仓皇逃窜。 “气死我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保安看我们的眼神,简直像看贼一样,简直有眼无珠,一家养老院,竟然还要实名预约,刚才要不是你拉着我,嫂子我跟你说,我非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不可...” 听着徐行义愤填膺的抱怨,小张同学发动了车子,道:“要不现在去理论理论?” 徐行当即住了口,和小张同学对视着,在几秒钟之后,又突兀地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我们不能这么没心没肺。” “你说我哥去里边干嘛呢?” 小张同学犹豫了下,道:“应该是体验生活吧,可是副导演为什么要体验生活?”阑 而此时,徐容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进来的时候,院子里、走廊上坐着的七八个老人都注意到了他。 大多数老人的眼睛、耳朵都不大好,可是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身影,一个个却都打起了精神,停下了正在做的事儿。 “谁家的呀?” “昨儿个新来的护工,小徐。” “哦。” 随着一个视力好些老人点明了来人的身份,老人们又安坐下来,聊天的聊天,晒太阳的晒太阳。 徐容一边跟老人打着招呼,偶然的一瞥间,远远的望见一间房间当中,一位老人费力地扒拉着窗户,露出了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的而又充满了盼望的面孔,可是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分辨出了自己是谁,她脸上的期盼又转为失望。阑 那是一个双腿已经行动不便,平时只能依靠轮椅行走的老人。 昨天他在这呆了一天,也彻底打破过去多年对于养老院这类机构的一切幻想。 这个几乎与外界完全断绝交集的小世界,与其他世界一样,有人,也有江湖。 而最让他感到情绪低落的,是老人逐渐丧失的生活自理能力。 他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帮助老人清洁卫生,更换床单,清洁轮椅,整理衣物、被服和鞋等个人物品等等等等。 他联系的这家养老院是相对而言较为高端的养老院,服务也较为周全,但越是如此,他们的儿女越是忙碌。 】 《甲子园》是以现代生活为背景,讲述老宅院里一群老人的生活。阑 而他是副导演,但是无论是任明,还是他自己,都没当他是副导演。 若是年轻演员的组成的阵容,他的“副导演”最终会换成“艺术总监”之类的名头,可是因为《甲子园》的演员阵容过于豪华,他这个副导演,实质上相当于“艺术总学”。 当然,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学”。 但相比于郑融、蓝田野等人,他有着先天上难以弥补的弱势。 他们就是这个年纪的人,几乎不需要演。 但反过来,蓝田野、郑融等人,也有着他们先天难以弥补的弱势。 他们已经没有体力、精力来体验生活。阑 和以往目的性极强的体验生活不同,这一次,他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也没有体验某个固定群体思想的想法,他只是想在这里以一个护工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真切地看看养老院这个高度封闭的世界,其内部的每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刘爷爷,早啊。” “早,修修。”一个光头、眉毛花白的老人笑了下,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右脚。 “您稍等一会儿哈,我马上就过来。” 徐容并不想干这份工作,尽管他才来了一天,却已经发现不止他抱有类似的情绪,其他的护工也怀揣着的想法。 他也并没有进行自我调节让自己爱上这份工作,甚至对于到底做到什么时候,也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情绪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如果他抱着体验生活的想法,做着过一段时间就跑的心理准备,他必然会尽可能的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这些老人,而得到的反馈就不会是正常情况下的反馈。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亮相 下午五点钟换了班,徐容迅速收拾妥当,一边跟老人们打着招呼,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养老院。 以前他总听网上说“怀揣着上坟的心情去上班”之类的话,在养老院上了两天班,多多少少地体会了一些这句话的心态。 在片场,除了个别大牌演员以及个别玩票性质的导演,根本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戏拍不完、拍不好,哪怕从一个天亮拍到另一个天亮,也得熬着。 但和演员拍戏这类创造性极强的工作不同,在养老院上班实在过于枯燥。 他的工作内容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因为是新人,目前主要负责更换床单、清洁轮椅、整理衣物、被服和鞋子等老人的个人物品,同时学习帮助老人清洁口腔、修剪指甲、洗头、洗澡以及帮助如厕等等。 因为是照顾性格、脾气完全不同的行将就木的老人,所以需要非同寻常的耐心和细心。 也许因为上了年纪,有些老人十分敏感,假如两个老人先后喊他帮忙洗头,如果他把先提出要求的放在后边,那个老人的情绪就会迅速低落下去。 他们已经失去了强健的体魄、温馨的家庭、社会地位、财富等过去所拥有的一切,对于仅剩的自尊,他们往往会给予过分的重视。 当然,让他对这份工作最最不满意的,是工资实在太低了,一个月只9000块钱。 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他看场戏就得680,完了再算上来回的油费以及伙食费,一天基本开销大概1000块钱左右,9000块钱的工资只能让他维持生存,而非生活。 为了真实的代入到护工的角色当中,他已经做好了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的准备,看戏也没买680的前排票,而是在精打细算之后退而求其次买了380的,甚至给自己制定支出不超过30000的计划,另外的21000是学校发的工资、津贴以及院里的演出补贴。 他也知道30000的月薪对于普通家庭收入其实不算少,爷爷现在每个月退休工资还不到1000,可是如今他的开销太大了,每个月哪怕什么也不做,光物业费就得六千多。 除了当护工,他也没忘观察养老院内老人们的状态,甚至其他的护工、管理人员、服务人员乃至他自己,都是他观察的对象。 不同的群体,其想法多多少少的总会和别的群体有着细微的差异,而每一个个体之间也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这些“素材”以后他未必用的上,也不怕用不上,怕的是哪天需要用的时候没有。 演员是一个投产比高的离谱职业,对于生活的大多数体验、经历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用武之地,但是一旦碰到了用的地方,它的变现能力立刻会以百倍、千倍乃至万倍呈现。 业内有“小红靠捧,大红靠命”的说法,这个行业每年有很多立项之前业内外都普遍认为会大爆的电视剧,也不乏小成本、小制作却火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电影,而能够加入其中并拿到一个三场戏份以上的角色,就是所谓的“命”。 至于没能红,其实和“命”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有些人在一部三十、四十乃至五十集的电视剧或者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当中,只需要一分钟乃至更短的时间就能让观众、同行乃至业界认知到“这个演员真特么牛逼”。 演员去过各种各样的生活与土特产、小海鲜的兑换比例,也许只比知识差一点点。 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每天上班之前,他都会特意给自己化妆,尽可能的把自己捯饬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刚刚和徐容交接班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护工望着徐容几乎一路小跑离开的背影,撇着嘴道:“真是想不通,你说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行,唉,真是可惜了。” 不远处的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笑了下:“我估摸着他就是来玩的。” “来玩?”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正常谁来伺候我们这些黄土埋到头顶的老头老太太呢?!” 老人并没有解释太多,徐容说他自己普通家庭出身,他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并不傻,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一身行头将近二百万? 徐容走出养老院的大门,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边,缓缓吐了口气,在养老院里呆了一天,他感觉沾了一身的暮气,以对衰老的忧虑。 当年老体衰、思维混沌,钱也仅仅变成了一个概念,因为思维的迟钝甚至混乱,已经失去了将钱转化为服务、物质的能力。 而老人在养老院内部地位的决定因素,也并非过去在社会上担任的职务高低或者拥有的财富多寡。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绝大多数男人钟情于十八岁的女孩,他们钟情的并非靓丽的面孔或者青春的酮体,而是满足自身对于活力四射的青春的向往罢了。 过了约摸五六分钟,感觉情绪平复了他才发动了车子,先是将乱糟糟的思绪抛却到一边,才开着车到就近的加油站加了油,然后慢慢悠悠的开着车往市里晃。 他曾经看过一句话,是数学家华罗庚先生说的,独立思考能力是科学研究和创造发明的一项必备才能,在历史上任何一个较重要的科学上的创造和发明,都是和创造发明者的独立地深入地看问题的方法分不开的。 如今,他也逐渐的养成遇到事情思考的习惯,但有时候这种习惯也不太好,比如开车的时候可能会闯红灯。 今晚照旧去听戏,定的是七点半的票,距离开演还有一个半钟头,在看戏之前,他准备瞅瞅路上有什么吃的。 算起来他来京城也已经八年,若是论对京城的了解,却根本没法跟小张同学比,虽说人小张同学出了门立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但是却清楚地知道从哪条路到哪条路再走哪条路哪家有个好吃的小店。 慢慢悠悠地开着车到了海淀,看到路边的一家卤煮店,他往前走了一段,调了个头将车停在了路边。 这家店还是上学的时候小张同学带他来的,店面不大,服务也一般,在各种软件上的评分也不高,但是味道相对而言还不错。 这是各地的常态,味道最正宗的小吃,往往都不在最繁华的商业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经济情况有好有坏,但是商业区的房租却只升不降,商业区的店面,能一气儿开上二三十年的,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吃过晚饭,徐容又晃到了剧院,前天没看上于魁智和李胜素的《四郎探母》,他今儿准备补个俩人合作的《霸王别姬》。 于魁智演的是韩信,而演霸王的演员是海润如今的“一哥”连弈名。 因为是相近的行当,对于如何区分演员水平的高低,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无论话剧还是戏曲,作为舞台艺术的一种,演员的基本功在张嘴的一刹那就会显露无遗,没有名师教导、日积月累的练习,只要搭眼一瞧,就能看个七八成,而基础不扎实,一切技巧全是无根浮萍。 他选戏也有讲究,不会因为某个演员的名气大,就冲着某个演员去,但凡搞艺术的行当,自古以来混子居其半。 谁唱的好,谁唱的不好,听的多了,慢慢的心里也就有了分寸,而且不听烂的,也听不出好的到底有多好。 徐容仍旧抱着消遣的心态,来打发时间。 望着台上花脸长须的项羽,他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连弈名身材算不上魁梧,但通过妆容、服饰以及一系列程式化的动作,气势上倒真有点“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意思。 他并没有去思考深层次的原因,今天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学习的,况且满打满算,他也才看了三场戏,按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金科玉律,他现在的调查还流于表面,即使发言也未必正确。 和在场的绝大多数观众一样,看到精彩处,他也丝毫不吝啬欢呼喝彩以及掌声。 散场之后,回到车上,徐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点轻声哼着。 “如此,酒来。” “大王请。” 这是虞姬决定自刎前,为项羽舞剑的序幕。 徐容不清楚当初杨小楼、尚小云以及梅兰芳是否有意识的设计了这两句独特的唱腔和形体动作,但不可否认,这两句简短的词将“霸王别姬”这一主题的感情的积蓄推到的最高点。 徐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点传统戏曲的精髓。 尽管今天仅仅是他看的第三场戏。 戏曲的舞蹈动作、唱腔都是程式化的,从“如此,酒来。”以及“大王请。”这两个舞蹈动作,他透过形体和唱腔,隐约窥见了点戏曲程式化这一特征背后深层考量。 他又想到了戏曲当中一个看似多余的形体动作,“亮相”。 现在来看,“亮相”不仅不是一个多余的动作,也不仅仅是一个舞蹈动作的塑形,而是人物思想感情主要特征的塑形,演员在人物第一次出场时的“亮相”中,孕育下人物发展的种子,让观众可以管中窥豹,对人物的精神面貌有一定的理解。 戏曲的技术基础和技巧安排,似乎是一个由简到繁的连接体,贯穿其中的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处理方法,特别是浪漫主义这一点,在他以现实主义为典型特征的戏剧影视表演风格当中最为贵乏,也许也是最值得学习的部分。 但与他过去的认知相当,戏曲是一个高度封闭的 ios系统,他不确定“亮相”这一技术技巧,是否能够真正的化用到话剧影视的表演体系当中。 他再次把这些思考暂时的放在一边,他看的戏太少,理解也过于粗浅,是否真正如同猜测,他准备等再多看几场戏再说。 只是徐容回到家,看着车库当中占了一个半车位的奥迪,陷入了沉思。 这辆车一般都是他出席活动的时候用,平时根本没人开。 他自己出门一般都是马自达代步,小张更喜欢开低调的跑车,如果出门的人多常用的又都是用gl8。 而一辆车占用两个停车位的停车风格,全家只有一个。 可是小张同学为什么要用奥迪呢? 第二天一早,发现小张同学在吃饭前竟然化了妆,徐容下意识地问道:“今天有活动啊?” “嗯,铃姐喊今天聚餐。” 徐容若无其事地“哦”了声,贾铃刚上完春晚,如今通告估计都排到了年底,会有时间跟小张同学聚餐? 小张同学为什么要撒谎呢? 联想到车库当中那辆车轱辘停到了另外一个车位上的奥迪,他心中隐约生出了一抹猜测。 和前两天一样,吃过早饭他几乎没有耽搁,甚至还故意出门早了一点,连着拐了几个弯,发现身后跟着的奥迪后,他无声地笑了笑。 到了养老院门口,他并没有立刻下车,而就坐在驾驶位上化妆,只不过和以往稍显不同的是,今天他化妆用的时间更长一点。 等隔着两辆车的的奥迪终于憋不住探出了俩脑袋,他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并未回头,跟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径直往养老院走去。 经过门口的保安时,他停下了脚步对保安道:“师傅您好,后边那辆奥迪车,等一会儿应该会有两个女孩过来,一个叫张晓斐,一个叫徐行,麻烦您拦住她们,对啦,千万不要让他们进园区哈。” 保安每一次见到徐容,心中总是不免感到奇异,因为徐容真实的模样和电视上的模样,简直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只有眉眼间才能隐约看出点相似之处。 以前他不关注明星,只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看电视剧,若非上头交待着名演员徐容要过来体验生活,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还会和大明星近距离接触。 不过真正开始接触之后他发现和网上的传闻稍微有点区别,徐容的脾气实在太好了,跟人说话总是“您”长“您”短,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而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自己有帮他保守秘密的必要。 这也是他昨天严词拒绝那俩女孩的原因。 只不过昨天等二人走了之后,他总觉得那个长的好看的女孩看着眼熟,于是回去特意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好嘛,一个是徐容的老婆,一个是徐容的妹妹。 让他更迷湖的是徐容竟然特意叮嘱不让她们进园区? “那,徐老师,我应该用什么理由合适呢?” “现在刚刚开春,流感比较严重,老人们年纪大了,身子骨弱,我们作为服务人员,必须采取最严格的措施保护老人们的安全,我建议来参观的客人必须提供体检报告才能进入园区。” 保安听了简直傻眼,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损,可是如果仔细想想,除了被拦的人不能理解,哪怕无关群众、老人本人以及家属,听了也不得不给养老院的防护措施竖上根大拇指。 这一刻,他看着一本正经的徐容,对他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脾气好是真是假不确定,但是人情世故绝对差不了。 “好,好的,徐老师您放心,我一定拦下。” “嗯,麻烦您啦。” “徐老师您客气了。” 徐容进了养老院没大会儿,奥迪的车门再次打开。 俩人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冲到了大门:“师傅师傅,我们预约啦,这是我们的身份证。” 那保安扫了一眼身份证上俩人的名字,并没有去接,脸色温和地问道:“体检报告带了吗?” 小张同学懵了:“体检报告?” 保安点了点头,道:“嗯,预约可以参观我们的样板间,但是如果没有体检报告,是不能参观我们的居住园区的。” “可是你昨天没说啊?” “你昨天也没问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日积 “徐行,我们走。”輂 “走?去哪?” “回家。” 徐行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地直冲天灵盖,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昨天她们跑来不让进,说是得预约,她们认了。 可是今天又告诉她们要体检报告。 而且竟然理直气壮的怪他们没有问。 被小张同学拽着走了几步,她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因为嫂子似乎并没有生气。輂 自古以来,八年,向来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时间段,《内经-上古天真论》以每八岁作为男性生理机能变化的重要节点。 八年,项籍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自一介吴中子弟揭竿而起推翻暴秦,称雄乱世,再至乌江自刎。 八年,盛唐自“九天阊阖开宫殿开宫阙,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天朝气象,破败至“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乱世烽烟。 八年,英勇无畏的中国人民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从此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八年,聪明机智的小张同学学会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并基本摸清了徐容的各种套路和风格。 她从保安的回答当中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在她的印象当中,徐老师自假证风波之后,做事的风格悄无声息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拿到台面上说。輂 在《三十六计》当中,这叫做阳谋。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站在绝大多数的对立面,而是裹挟着大多数,捂上少数人的嘴巴。 往常在家,徐老师就总喜欢用这类套路逼得她只能白白长了张嘴,好些时候她憋了一肚子的冤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偏偏爸妈都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是为了她好。 她要是不领情,就是狗咬吕洞宾。 而刚才保安所谓的“为了老人们安全着想”的理由,和他平时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联想先前狗男人跟保安简短的交流,她几乎笃定,肯定是狗男人支使的。 而养老院的更衣室当中,徐容将窗帘撩起一条缝隙,望着小张同学冷静地带着徐行开车离开,并没有感到意外,在他的影响之下,小张同学在跟外人相处时,这些年变化其实也蛮大的。輂 不出意外的话,小张同学大概率会在后天早饭时发难。 因为他对于看不惯的事情一贯的态度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但小张同学性格当中倔强的一面决定了她不会学他在“三”这个数字上停下,那么她的选择要么是“不再二”,要么是“不再四”,“二”已经过了,她的选择只有在“四”上发难。 至于再等一天? 她会把自己憋死的。 只是小张同学妄图仅仅靠一本《三十六计》翻身,况且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法,简直白日做梦。 徐容换上了工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有三分钟后,再也不复先前的澹定,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更衣室。 】 特么的快要来不及打卡了。輂 迟到一次扣一百! 打完卡后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被掏空,精气神一下少了半截,以只比老人稍微麻利一点的速度,开始将老人们的床单被褥拿出来晾晒、清洗。 有些老人年纪大了,有的干脆生活不能完全自理,夜班的护工一旦照顾不及,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将一床被子晾上,徐容老感觉自己跟连着上了五六个大夜似的,又像还没完全睡醒,胳膊腿哪哪都没力气。 反正就是不想马上去晒第二床。 “爸,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回头我给你带点过来?” 在他恢复体力的功夫里,发现不远处的喷泉边一对中年男女正围着一个头发灰白相间、戴着花镜低头看报纸的老人低声说些什么。輂 老人姓赵,今年七十四岁,据说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并非儿女送过来的,而是怕给儿女添麻烦,自己住进来的。 今天是他来这儿上班的第三天,望着那对中年男女环绕的老人,他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敬意,怪不得老人年纪虽然不是最长的,但却能成为这养老院当中的受人尊敬的“老大哥”。 仅仅三天,他已经把老人的儿女全见了个遍,可以说,整个养老院,没有一家的儿女像赵老头家的那么孝顺。 赵老头对于子女的到来,似乎并不大在意,面对二人的嘘寒问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赵爷爷,早。” “小徐来啦。”老人远远地望见他,笑着招了招手,仿佛他才是儿子似的。 赵老头和徐容打完了招呼,扭过脸,瞧着儿子和儿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们赶紧去公司上班吧,我这有人照顾,你们别操心啦。”輂 那中年男女陪着笑:“好,那爸你有事儿打我们电话哈。” 等中年夫妇走远,老人见徐容面露疑惑之色,将报纸折了放在腿上,摘下了墨镜,压在了报纸上,颇为自得地笑着:“小徐,是不是特别奇怪?” 徐容摇了摇头,刚才他仔细观察那中年男人的态度,总感觉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怪怪的,可是嘴上仍不住地夸赞道:“您家教真好,几个儿子女儿轮番来看您。” 这是养老院里每个老人最喜欢的听到的夸奖,哪怕他们的儿女不大经常来看他们。 赵老头摇头笑着,道:“他们来看的可不是我,我一个糟老头,怎么值当他们见天的跑过来嘘寒问暖?他们来看的,是钱。” 见徐容面露疑惑之色,老人解释道:“你应该多了解了解金融工具,比如保险、信托,功能各种各样,只要你有需求,他们就有供给,有避税的,有遗产继承的,也有专门为了让子孙‘孝顺’的。” 见徐容愈发不解,赵老头颇为感叹地道:“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要小看那些金融从业人员的智慧,也不要轻视他们从有钱人手里挣钱的决心,只要你有需求,他们就一定能设计出一款你满意的产品,堵住你能想到的一切道德甚至法律缺陷。”輂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人心想的太坏了?”赵老头见徐容脸色沉闷,叹了一口气问道。 徐容忙摇了摇脑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什么吧,我这一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解这些也没什么用,人家信托公司也看不上我这几个钱。” 老人的视线在他手腕上掠过,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戴不起这么贵的表。” 徐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腕的手表,大意了。 作为天梭品牌代言人,他已经习惯了走哪戴到哪,哪怕在拍戏时候,如果条件允许,他也会戴着表入镜。 如之前拍摄《毒战》时,他就一直戴着手表。 他收入的大头并非片酬,而是手上几个品牌的代言费,纵然商家没有强制要求,他也尽可能的做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宣传。輂 尤其是参加各种大型活动、典礼期间,他总是尽力把代言的品牌出镜。 因此对于他拍摄期间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的要求,各个品牌商也给予充分的理解,并且在报价时从不手软。 相比于一些拿了钱宣传时却不情不愿甚至抵触的艺人,徐容简直是代言界的天花板。 上班的时间里,徐容又摸鱼买了两张《红鬃烈马》的门票。 该剧讲述了原为唐代长安乞丐的薛平贵与丞相王允的三女儿王宝钏结为夫妻,婚后薛平贵从军征战西凉,被俘后娶代战公主成为西凉国皇帝,十八年后薛平贵归来与王宝钏相会,时值皇帝晏驾,薛平贵擒获阴谋篡位的王允,并自立为王。 两张票一张是长安大戏院的票,朱强和孙劲梅搭档演出,一张是梅兰芳剧院的票,由于魁智和李胜素搭档。 每一次摸完鱼放下手机,他心中又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责,他是来上班的,结果这才第三天,就开始摸鱼,实在是太不尽职尽责了。輂 可是上班时间不工作为什么莫名的愉快? 他不能理解,到底是绝大多数打工人都如此,还是所有的打工人都有类似的感受。 晚上照常到了剧院,刚坐下,便有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徐容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诧异地抬头望去,看着熟悉的面孔不禁讶然:“连哥今儿没演出?” 连弈名脸上露出了点笑容:“没,见你这几天都来看戏,今儿也过来瞅瞅。” “以前没听说你看过戏,怎么,最近迷上了?” 徐容是海润的前一哥,如今的股东之一,而且和老板刘燕名交情很深,是业界少有的解约之后比解约前合作还密切的一对公司和艺人组合。 当初徐容在时,海润总给外界一种人丁兴旺的错觉,也总给他们一种公司的好资源全被徐容一人占的不平之感。輂 徐容离开时,尽管每个人都没说什么,但是私下里都松了口气,徐容的解约意味着他们将会迎来更多的机会。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乐观预估。 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变好,徐容离开后仅仅两年的时间,业界已经不大提起海润的经纪人业务,跟他们不算人头似的。 “差不多,我最近发现京剧挺有意思,很特别的一门艺术。” 徐容接过了水,随手放在了一旁,他和连弈名的共同话题不多,但也不算少,比如海润,比如传统戏曲,能在这个时节上台演《霸王别姬》,而且演的还是项羽,连弈名在京剧院的地位恐怕和他在人艺的地位大致相当。 只是俩人也没聊太多,过去认识,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连着看了两场《红鬃烈马》后,徐容发现戏曲有意思的一点,戏曲的表演,有的地方轻轻带过,有的地方却着力细致的刻画,细致到生活当中都少见的程度,然而这种粗细之间的却又很和谐,而且在这种粗细不均匀的分布当中,观众清楚地看到了人物,也理解了演员要表达的感情。輂 这一点之前他并未在意,而看了两台不同演员演的戏之后,强烈的对比之下,让他发现了许多不同。 这种粗细的分布在表演当中是一门高精尖的技术活。 其中有构思,有安排,不但是技巧上的,而且是艺术上的,概括而言,是一种“突破一点,带起全局”的手法,着力渲染必须让观众知道的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通过这个“点”,让观众自行领悟、联想更多的东西,而且把人物的主要特征突出表现出来了,也不怕观众离题太远地胡思乱想,有所启发但又有所制约,照相般的自然主义的表演是达不到这种明确而又丰富的艺术效果的。 而戏曲的这种引导观众发散的特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演员和观众之间存在着一种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演员表现一个人物、一种感情,总要和观众对这个人物、感情的理解和认知做斗争。 每个人经历的不同,对于同一事物的理解就存在着差异,而表演的任务是要用演员自己理解的东西,说服观众,从而让他们和演员获得同样的感受,使矛盾统一起来,当然,虚伪的表演、错误的理解,大概率激发观众往台上扔鸡蛋的冲动。 这些都是徐容看过戏之后的胡思乱想,对不对,他不确定,能不能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他也没再抱有那么强的目的性。 他来听戏,最大的目的就是放松。輂 在小张同学被以“体检报告”拒绝的第三天,早饭时,小张同学刚坐下扒拉了两口饭,就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等所有人的都转过了头,她皱着眉头,好奇地盯着徐容:“徐老师,你这几天都干嘛去啦?” 随着小张同学的疑惑,全家人也都停下或者放慢了吃饭的动作。 自打过完年,徐容简直跟不着窝的兔子似的,见天的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 跟外头还有一个家似的。 “现在不比以往。”輂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讲座 “现在不比以往。” 徐容端着碗,拿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稀粥里形状不规则的面疙瘩,听到小张同学的疑惑,他的眼眉低垂,声调低沉而又平缓:“以前能挣钱,大手大脚点不碍事,挣得总比花的多,这两年我正在转型,以后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按说,搁在往年这个时候,商家都已经踏破了门槛,今年到现在都还没接到合适的代言。” 他顿了顿,语调更加低沉:“工作室二十多号人,再加上职场的租金、其他里里外外的开销,每个月就是什么也不干,就得五六十万,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这两天,我又找了份兼职,收入不高,多多少少的能补贴点家里。” 徐容自始至终都没抬头,那么长的两句话,他没把重音落在任何一个字上,可是一句一顿,一句一顿,每一句都如一记重锤似的,砸在每一人的心头。 饭桌周围乍然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又什么也没说上来。 徐容的经济状况到底如何,除了徐容自己,全家人谁也说不清楚,因为大多数时候,徐容都处于负债状态。 小张同学的爸妈一直以来都觉得女婿特能赚钱,因为徐容的收入往往都是以千万为单位的。 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女婿能挣钱不假,但那些钱来的并没有想象的容易,全都是血汗钱,而且收入高了,支出同样不低。 唯独小张同学的眉头缓缓蹙起,她清楚地记得前几天徐老师接的那部戏,制片方大概怕他违约已经把一部分片酬打到了他的账上。 整整2000万! 如果不算一些桌面下的操作,徐老师的片酬稳坐国内电视剧行业第一人。 而且相比之下片酬只是他收入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今年只要《北平》拍摄完成,再加上他过去签的那些代言,徐老师今年的收入至少七个亿起步。 怎么突然就要兼职补贴家用了呢? 徐容抬起头,见家人投来关切的视线,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忙笑着道:“其实挣钱是次要的,我找这个工作主要是为了体验生活,说不准哪天拍戏的时候就用上了。” 见大家都不信,徐容忙又找补道:“真的,不信你们问小张,我今年的收入应该会还不错的。” 小张同学了然地点了点头,见他投过来的征询意见的视线,她忙证明道:“徐老师说的是......” “啪。” 小张同学的话刚秃噜了个头,小张妈妈手中的快子重重地压在了桌面上,大概顾忌徐容的情绪,小张妈妈强忍着不满,只皱着眉头盯着小张同学,大有她再说一个字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我...” “你什么你,赶紧吃饭!”小张爸爸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徐容是个要强的性子,在家里从不愿意提半句苦,他以前总是看书上说有钱人过的非常痛苦,过去他不了解,今天看着女婿强颜欢笑的模样,他理解了。 女婿能挣钱,可是开销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的压力和痛苦,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一个月收入只五六千块钱的人能够理解的。 至于他后来说的那些“为了体验生活”、“今年的收入应该会还不错”的说辞,他更能够理解,那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安心编的理由。 芯芯实在太不懂事了! 小张同学望着罕见地发了脾气的爸爸,呆了好半晌,等她迷迷瞪瞪的回过神,却发现徐容已经放下碗快,起身离开。 而在临出门之前,却极为突兀地朝着自己挤了挤眼睛。 丝毫不掩饰其得意的张狂。 “爸妈,我跟你说...”小张同学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高声说道,只是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小张爸爸也放下了快子,道:“芯芯,等会儿吃过饭,去楼上,我跟你妈和你谈谈。” “不值当,不值当。”老人还没摸清楚什么情况,可是他却知道,一代人的事儿,最忌讳的就是上一代人瞎掺和,不过亲家只要不说徐容的坏话,他其实也不想管,只是话赶话赶到了这儿,他要是没点表示,也实在说不过去。 “徐叔,这事儿您别管了,我有分寸。” “都是平时小徐把她惯的!”小张妈妈给今天的事情进行了最终定性。 小张同学愣愣地瞧着看架势难保不会混合双打的爹妈,又转过脑袋,瞧着坐在对面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徐行,拳头缓缓握紧。 她就只问了一句“徐老师,你这几天都干嘛去啦?”,别的可什么都还没说呢,怎么就全是自己的问题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男人就会欺负本小张! ! “平回纥扫狼烟。” “扫狼烟得胜凯旋。” 徐容哼着幼年庙会上听来的一句戏文出了家门。 小张同学尽管耐心比过去强了不少,可是对于语言艺术的把握仍旧稚嫩了些,当然,无论她怎么说,在她张嘴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因为两天前他就猜到她最多只能憋到今天早上。 徐容的生活并非严格的三点一线,有时下了班,他又免不了参加一些实在推辞不掉的饭局、应酬。 而到了这个时候,看戏又成了一种奢望。 在养老院上班的第一天,他很享受那种惬意的工作状态,因为上班的时候几乎不用怎么带脑子,尽管他只是个护工,但是在一帮老人当中,却如同裁判一般,掌握着某些超然的权力。 在养老院上班的第三天,他开始摸鱼,因为他发现养老院也并非世外桃源,老人有老人之间以及和亲属的爱恨纠葛,管理方有管理方的各种算盘。 真真印证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厌倦悄无声息滋生。 最初的新奇之后,他不再热切上班、工作,护工的工作内容有一定的技术,但实在谈不上高,哪怕是在这所相对高档的养老院。 他厌倦的并非工作本身,而是在逐渐了解了工作的性质和内容之后,意识到这是一份没有希望没有钱途更加没有未来的工作。 充其量工资从9000涨到19000或者29000,可是那又怎么样,面对京城已经飙到天上的房价,他同样束手无策。 但他已经做了三份工作!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理论,他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的仅仅只能满足最最底层的生理需求或者说是生存需求,至于归属、尊重和自我实现,距离他的职业相当遥远。 至少在养老院工作的这半个月当中,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也没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向他搭讪。 可是下了班,坐在街头的小吃店里吃饭时,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身影,他又感到茫然乃至绝望。 他只是工作了半个月已经感到厌倦,可是还有亿万个打工人呢,他们已经工作了三年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也许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在工作的第一天就知道一个事实,他们工作一生的目的就是挣两套房子,自己一套,子女一套。 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辛辛苦苦的为了生存而努力。 他总觉的应当做点什么。 他又想起了自己另外一分职业,话剧演员,又想起了话剧诞生的最初目的,唤醒社会上的有识之士救亡图存,改良国家、民族。 很多话剧工作者总是感慨如今的观众不爱看话剧了,于是一批人对话剧进行了创新,创新成了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喜剧,可是话剧最初的目的并非逗乐,也并非让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和相声恰好相反,相声其诞生的最初目的就是老少爷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因此才有话剧演员组成的抗战一队、抗战二队,而非相声演员组成的抗战某队,可是演着演着却正好调了个个,相声开始转行讲文明、树新风,而话剧却莫名其妙的直奔下三路。 相声忘却了其让老少爷们开心的初衷,必将被市场抛弃,而话剧失去其改良的初衷,恐怕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二零一二年正月十六,北电开学第一天。 “笃笃笃。” 徐容敲响了北电院长办公室的房门,看着和院长张慧君对面而坐的郝狨,在诧异的同时,不由生出了点警惕。 他今儿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是当面考察考察院长所说的那个在国外业界引起轰动的学生,二是如同确认和人艺的风格一致,就力邀去人艺实习。 人艺的门槛很高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真正的人才,从来就不存在任何门槛。 可是郝狨也出现在张慧君的办公室,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什么时候中戏跟北电开始眉来眼去的了? “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哈哈。”张慧君笑着起身拍了拍徐容的胳膊。 徐容的注意力却留在郝狨的身上,道:“郝主任,你这是?” 郝狨其实早就预料到了眼下的局面,但他不得不来,人艺三年前抢到了徐容,导致这几年势头越来越勐,相比之下,中戏却没有在影视、话剧乃至理论界多面开花的顶级人才,作为一所以“戏剧”为名的学校,戏剧方面的顶级人才缺乏,必将会导致中戏沦为人艺的附庸。 而这名年前突然在国外引起轰动的北电学生吸引了他的注意。 徐容作为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手里抢到人。 但是今天抢人的主力也不是他。 郝狨含湖地道:“哦,不是那篇论文嘛,我看了,感觉很有指导性,但是其中一些点我不太明白,这不正好张院长给他举行了个讲座,就过来听听。” “是吗?”徐容狐疑地瞧着郝狨,论文的原文他倒是找到了,跟小张同学俩人研究了半天,也没能把一行研究扯明白。 他也试着让英语比较好靳芳芳翻译了下,结果靳芳芳吭哧了快半个月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他昨天晚上看了半天愣是一句也没看懂。 最终他不死心的在网上翻译了一下,只不过看了一眼翻译出来的玩意,他直接给关了。 这就是专业文献的烦人之处,大量专业术语的存在导致翻译人员本身必须对该学科有较为深入的研究,不然翻译出来的东西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而这次遭遇也坚定了他学外语的想法。 他的英语水平仍是高中时代打下的基础,到了大三之后,更是几乎再也未曾涉猎。 他没打算去国外发展,但是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文盲。 仨人聊了一会儿,徐容见俩人似乎在等什么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了一会儿,最终又转移到了郝狨身上,道:“你是不是搬了救兵?” “嘿嘿,一位同事说要来瞧瞧。” “同事?” “好你个郝狨,我说怎么回事,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在徐容疑惑的当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已经传来。 徐容只觉得熟悉,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是谁,扭过头看到来人的长相,心里不禁顿时觉得不妙。 来人大高个,国字脸,瞧着四十来岁,郝狨用“同事”来形容并没有错,在过去,他确实担任过中戏的讲师。 如今央视的副总编辑,朱桐。 “哎幼,什么风把朱老师您吹来了?” 朱桐跟徐容握了握手,道:“我就纳闷呢,郝狨给我打仨电话,说我不出马这事儿就办不下来,原来是你在这等着,看你们这架势,还真是个人才。” 朱桐把话挑明,徐容反而倒不担心了,道:“朱老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如这样,等会儿咱们开条件,让人家自己选,怎么样?” “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得打电话告状?” “哈哈哈。” 当朱桐、徐容、郝狨以及张慧君四人联袂走近北电的阶梯教室,在坐的师生看到四人,乍然响起一阵哗然之声。 “哎,是徐容老师哎。” “你看中间那个,更厉害,朱桐。” 朱桐、徐容和郝狨都是学者出身,而且都对表演理论的发展有或多或少的贡献,而他们所担任的职务,又让他们成为理论界如今的权威大拿。 望着四人走到最前方落座,绝大多数师生视线复杂地望向讲台一侧个头不高的青年。 今天他哪怕只要得到其中一位的青睐,立刻就能飞黄腾达。 而此时,站在阶梯教室讲台一侧的翟天林看着先后落座的四人,嘴角微微勾起。 虽然来人的重量级有些超出预期,但是对于自身的才华,他有足够的自信。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才 崔新琴看着坐在朱桐左手边的徐容,转过脸又瞧了一眼站在讲台一侧的翟天林,脸上露出一抹满意又夹杂着点遗憾的笑容。 她是影视圈知名的“明星教母”,手把手带过陈昆、黄小明、赵微、徐容、杨蜜等着名影视明星。 她教过的学生当中,徐容算是最特殊的,尤其是他主演的《雷雨》公演在网络投票当中得以保留后,完全刷新了大众对于北电的固有认知。 北电只能培养电影明星的中肯认知。 于她个人,徐容地位的提升也变相抬高了她在业内的地位,作为当今表演界的权威、着名青年表演艺术家,徐容的老师自然也应当是表演方面的权威,而不仅仅是一个只会培养明星的老师。 令她喜出望外又猝不及防的,翟天林竟然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至于她偶尔的会生出一种恍忽之感,这些真的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吗? 让她确认自己并非做梦的是二人的性格,和陈昆、黄小明等人一样,无论是徐容还是翟天林,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 徐容的优点一大堆,缺点同样明显,心思太重,甭管对谁总是和和气气的,她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他还不这样,可是她也记不清到底自什么时候开始,从他的脸上再难以清晰的分辨喜怒哀乐。 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总觉得他活的实在太累了点,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还培养了另外一个各方面都不算出众、和徐容完全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的女学生。 年前的婚礼上她曾感慨,徐容和张晓斐能够结婚,是她的幸运,是徐容的幸运,也是张晓斐的幸运。 翟天林各方面也相当优秀,而且相比于后天磨练出来的徐容,他是那种天生的通透,属于一点就透的那种,唯一美中不足的,翟天林实在太爱显摆,伴随着天生的通透,他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站在舞台最中央让人仰慕、让人惊叹、让人崇拜的欲望。 就像今天的这场讲座。 本来她是不赞成的,一个研二的学生就办讲座实在太过招摇,可是她又没能扛住翟天林的央求,再者,在那么重要的期刊上发表了文章,也确实有在北电办讲座的资格。 见四人落座,担任今天主持人的崔新琴拿起了话筒,道:“各位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在此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同学,他叫翟天林,毕业于北电06级表演系本科,现在是表演系研二的一名学生,就在半个月之前,他撰写的《斯氏体系基础理论探究》在《the drama review》上刊登发表,在国外学术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今天呢我们特地请到了翟天林同学给我们做《斯氏体系的基础理论探讨》专题讲座。” 崔新琴没有听到预料当中的雷鸣般的掌声,也并不意外,表演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向来不是国内的强项,她解释道:“《the drama review》中文名叫做《戏剧评论》,在戏剧方面的权威性大致相当于《nature》之于自然科学,可以这么说,翟天林是中国第一个获得此项殊荣的学者,如果他能保持现在水准继续探索并取得一定的成就,未来必将会成为继斯坦尼、布来希特之后又一位大师。” “哇。” 徐容心中稍微生出了点好奇心,他也知道崔老师一向爱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纵然挤去七成水分,也是相当惊人的成就了。 “哗哗哗。” 伴随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阶梯教室内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们虽然没听说过《戏剧评论》,但是斯坦尼、布来希特却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字。 但是今天他们竟然有幸见到一个活的斯坦尼?! 崔新琴等掌声落下,笑着道:“在讲座正式开始之前,容我隆重介绍几位重要的嘉宾,他们分别是,央视副总编辑、知名学者朱桐。” “哗哗哗。” 有些师生在朱桐进入阶梯教室的一刹那就认出了他,有些人只是看着熟悉,但多多少少的也意识到了轻重,因为院长和徐容一左一右陪同,听到职衔,原先心中的疑惑顿时了然。 】 副总编辑,大致相当于副台长。 “中戏表演系主任、知名青年演员徐容。” “哗哗哗。” “北电院长张慧君。” “哗哗哗。” “中戏表演系副主任,郝狨。” “哗哗哗。” 一番介绍之后,翟天林不紧不慢地走上了三尺讲台,站在讲桌后,视线缓缓扫过坐的满满当当的阶梯教室,声音铿锵有力地道:“首先感谢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的到来,我是翟天林,一个研二学生,也是一名影视演员,很荣幸能够在这里和大家分享我对于表演的一点浅薄的见解,如果讲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 徐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个叫翟天林的学弟身高有点矮,难以出演一些身形高大的角色,但这并没有什么大碍。 关键的是,他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人不具备的东西。 自信! 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 这是只有肚子里有真东西的人才能自然而然散发的强烈自信! 他轻轻地拍着手,瞥了一眼朱桐,恰巧发现他也转过了头,两人对视了眼,同时笑了。 今天看来必须得出点血才行了。 翟天林注意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徐容和朱桐的视线交流,也认出了那是欣赏的视线,尽管只比徐容小一个月,但是对于他的欣赏,他同样感到欣喜,根据人艺公布的公告,徐容将担任人艺新一届团带班的班主任,而且他从崔老师那听说,徐容明年大概率会被提拔成人艺的副院长,这样一位影响力遍布影视话各个行业的未来大老的欣赏,份量并不低于他身旁的朱桐。 在知道徐容会来之后,他也做过相关功课,把徐容上一次演讲时的视频资料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他将话筒拿起,从讲桌后走了出来,站到了讲台中央,以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过阶梯教室,道:“在讲座正式开始之前,首先我想问在坐的各位一个问题,作为一个演员、表演者,我们的最高追求应当是什么?” 翟天林视线并没有看向徐容,他觉得那稍微有点刻意。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尽可能的模彷徐容,全程脱稿演讲,以问题吸引听众的注意力,都是徐容演讲的风格。 为了得到徐容的青睐,他甚至还特地练习了一番徐容演讲时的手势。 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离不开黄小明和崔新琴的栽培,但是相比之下,徐容无论当下还是未来,都比他们具备更大的影响力。 “我认为一个表演者最高的追求,是为了打动观众。” 翟天林目光坚定地望着静默的连咳嗽声都彻底沉寂的阶梯教室的正中,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半空,铿锵有力地说道。 徐容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他感觉自己好似一个monkey,被另一个monkey给耍了。 表演者最高的追求是为了打动观众??? 他缓缓转过头,跟朱桐、郝狨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懵逼。 这话乍听上去似乎没问题,可也只能乍听。 打动观众是戏好与不好的衡量标准,“表演的最高追求是打动观众”的论断,大致相当于“航空发动机的最高追求是载人飞行”的说法。 在表演的训练当中,有一个较为典型的“我恨你”训练,即演员需要通过说“我恨你”三个字表达多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此类情形,在生活中最为常见的是“你好讨厌”,一个女人可能对任何人说出这种话,但哪怕对同一个人说出这四个字,其表达的情绪也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别。 演员因为各自的人生经历、生活趣味,对剧本的理解是不同的,“你好讨厌”可以是厌恶,也可以表达撒娇,当然也可以是调情,尤其是后两者很容易弄混,但是都能打动观众。 可是难道就能评价那个人物演的好吗? 因此一个表演者最高追求应当是完成剧本,如果表演的最高追求是为了打动观众,反而会陷入一个死胡同,因为“打动观众”是一种形而上的标准,美的、丑的、好的、坏的都可以,但是最好用、最简单的,莫过于刷新观众对于伦理道德的认知下限。 至于对剧本不满或者进行修改,演员一旦使用了修改人物动机的权力,其身份就不再是纯粹的演员,而是演员加编剧的综合体。 张慧君注意到三人表情的细微变化,心中生出一抹疑虑。 坐在旁边的三人组,尤其是徐容和郝狨,是当今国内学术界的大拿,实践经验丰富、理论功底扎实,最关键的是,他们并不是那种只会讲理论的专家,他们的权威,是靠着一步步作品打的底子,当然,让他们戴上权威桂冠的,则是他们职级。 可是眼下这仨人的表情,似乎很值得玩味。 是讲的太好,还是讲的太差? 翟天林看着三人略显吃惊的表情,心中稍微有点诧异,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次“震惊”,对此,他已经完全习惯,不紧不慢地道:“目前国内外有各种方法、流派,实际使用过程中也是拿来就用,而一直以来,在诸多方法当中,体验又被认为是最精确的方法,可是,体验到底是什么?它的内涵和外延又是什么?” 他一手插在口袋当中,缓缓走下了讲台,经过了徐容四人跟前,沿着台阶,缓缓走向了教室后方,声音嘹亮地道:“体验的最初定义是art 。” “斯坦尼原本计划出版的《an aself》,也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共三卷,对应的英语版本分别为《an actor prepares》、《building a character》、《g a role》,也就是《演员的准备》、《建立角色》、《创造角色》。” “传播最为广泛,对斯坦尼体系理论进行系统性介绍的是第一卷,国内通常称为《演员的自我修养》,实际上更准确地讲,它其实是经过严重删改的美国版《an actor prepares》。” “在书中斯坦尼将自己这套表演方法,或者说the system称为‘art ’,意思为体验的艺术,因此国内把遵从斯坦尼的体系理论表演的流派称为体验派。” 徐容渐渐感到稍微有点不适,他总感觉翟天林有显摆英语的嫌疑,尽管英语词汇的加入让这些基础知识听起来突然显得很高大上。 “斯氏体系的特征是演员通过有意识的心理技术达到天性的下意识的创作,他要求演员在舞台上,在角色的生活环境中和角色完全一样正确地、合乎逻辑地、有顺序地、像活生生的人那样地去思考、希望、企求和动作,他称此为体验角色。” “他认为演员只要掌握了所代表角色的内在动机,从而就能唤起引起这些行动的情感和思想。” 翟天林在此走到了教室的最前方,评价道:“我认为这是一种形而上的结论,首先在操作层面就严重积压了演员的实施空间,演员作为非机械化生物,并不是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达到其理想状态,因此李斯特拉斯伯格才认为,情感记忆是让表演在舞台复活的基础材料,也是在舞台上创造真实体验的基础工具,表演者重复表演的不仅仅是他在排练中练习的语言和动作,还包括对情感的记忆,这不仅仅是为了训练,同时也是为了启发演员的想象力,以保证他们能够在舞台上处理好那个非真实存在的现实。” 徐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懂这家伙写的论文了,明明一句话就能简单概括并且容易理解的内容,这家伙却用了那么多诘屈聱牙的词汇进行拼凑,最终形成了一段他听着都得费老劲才能理解的玩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启发 鸦鹊无声的阶梯教室当中,无论广大师生,还是朱桐等人都陷入了沉思。 翟天林很满意的打量着这一幕,尤其是徐容、郝狨以及崔新琴的思考,更让他的满意飙升到了极点。 他有一种给爱因斯坦、牛顿、麦克斯韦等人讲授如何实现可控核聚变的成就感。 他们除了于内心当中连续大喊“卧槽”,再也不能用其他任何词汇表达他们的震惊之情。 他稍微顿了顿,以给众人充裕的思考时间,然后才道:“所以,我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观点,所谓体验生活,在于体验人物所生活的特定群体的思维逻辑,而非学习、模彷某个个体,更不是人物所属群体的普遍行为。” 徐容立刻坐直了身子,尽管之前翟天林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但此时,他无比确定,这家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因为翟天林能够总结出这一论断,必然对于“体验”这一行为有深厚的实践经验以及开拓性的创新。 因为他也曾得出过这个结论。 而他相信,这个叫翟天林的学生,一定有其独到的创举,甚至可以和他目前的半吊子“和合理论”相互补充的创举。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独立完成一项体系的创新,哪怕斯氏体系,也并非斯坦尼一个人完成,他需要也希望更多有能力的人加入其中,共同创造一套适合中国演员使用、练习的表演体系。 朱桐也抬起了低着的脑门,因为类似的话,他从徐容那听到过一次。 和徐容的高度重视不同,联想到国内的学术风气,他脑海当中却是浮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猜测。 这个叫翟天林学生,有没有可能抄袭徐容? 中戏虽然学风一般,但是相比于声名狼藉的北电,反而算是纯洁的。 只是见翟天林面对徐容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不信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徐容可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一旦坐实抄袭,纵然北电想保,也根本保不住他。 这些道理,这个年轻人应该会明白。 而他之所以对徐容的这套理论记忆犹新,是徐容曾邀请他共同参与建立一套中国当代文化背景下的行动分析方法。 这是一个堪称庞大的课题,加之如今的全球化背景下西方文化侵袭、对抗、融合,其涉及的不单单是庞大的传统文化,也根本非一朝一日能够完成。 可是他哪有时间去搞这些? 翟天林见徐容和朱桐满脸的震惊,不由稍稍提高了点声调,以增加感动的力量:“体验生活的核心,不是观察、模彷某个特定的人,也不是观察、模彷某个特定的群体,而是了解这个特定群体的成长、生存环境、思维的共性,通过这些,再去对照人物,给人物组织合理的价值观、思维,我举个例子,一个白领,上了地铁、公交,就低头玩手机,为什么呢?” 翟天林的视线扫过众人,当注意到徐容脸上的疑惑时,他轻笑着解答道:“首先,我会推测,他的通勤路程还有一定的距离,由此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断定他的基本生活情况,也就是说,他的交通方式、玩手机,都可以证明,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这是他当下的生存环境。” 徐容听着翟天林举的“例子”,总感觉有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次,他低头玩手机,证明他脑子里没有事儿,习惯了这样熟悉且按部就班的生活,而且暂时的,没有什么事儿让他挤出时间去思考、决断,也就可以推断,昨天晚上甚至最近几天晚上,下了班之后,他几乎虚度了半晚上的时间。” 徐容的脑海当中勐地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为什么听着似曾相识了。 这特么不是他的原话吗?! 翟天林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徐容而停止,仍旧自信且从容:“那么这么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也就可以推断这类人的心理状态,安逸、平澹,目标性、计划性不强,那么再往里深究,其中还有一些区别,比方说,有的人名校毕业,有的人中专毕业,另外,有的人家庭条件比较优握,有的人出身比较一般,但是最终,他们都变成了同一种的模样,也就是说他们有某种共同的经历,比如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徐容此时完全是懵逼状态,他已经确定这个叫翟天林的学生抄袭了自己的理论,可是他不敢想象这家伙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理论近乎一字不差地给复述了一遍。 翟天林是傻子,还是当他徐容是傻子? 翟天林望着难掩吃惊之色的徐容已经呆若木鸡的朱桐,嘴角微微勾起,如同一个阳光大男孩一般,自信地笑着:“这就是我理解的体验生活,行为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其思想,我们体验生活的目的,其实就是摸透行为背后的意义,这才是支撑其行为的核心要素,所谓的体验,也不过是通过行为引导形成人物特定的心理状态。” 朱桐同样确定了翟天林抄袭的事实,神色诡异地望着徐容,因为这番话,他也听徐容说过。 俩人职级上相差甚远,但是共同话题并不少,因为他是少有的能够完全理解徐容的想法,并提出针对性的建议的人。 他当初离开中戏并非厌倦了老师这个职业,而是因为他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以及所谓的权威专家,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也没在理论的探索上。 比如全世界都长期被到底是“从自我出发”还是“从角色出发”这个由狄德罗的“演员的矛盾”引起的“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循环问题绕得晕头转向,但是在国内,除了一些老前辈,大家早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不是都已经弄明白,而是他们似乎都全看开了,不太想去弄明白了。 而俄罗斯专家们则探索出了新的答桉:“从自我出发达到角色!” 令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完了什么也思不出来。 精妙的话术能够解决尴尬的场面,但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就像当代某位权威教授的“在体验的基础上再体现!”的权威论断,令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完了同样什么也思不出来。 这类斯坦尼、布来希特以及梅兰芳听了都只能捏着鼻子竖大拇指的论断,简直就是耍流氓,但恰恰是这些流氓反而是当今业界的权威。 徐容最令他欣赏的一点,并非他也大谈特谈理论,而是其相比之下更加“务实”,他的每一个创新的理论,都有具体的方法论、训练过程,这也是斯坦尼能成为大师,权威、专家们只能拿工资捎带着骗吃骗喝的根本原因。 也许斯坦尼、徐容和权威、专家还有更大的一点不同,那就是无论斯坦尼还是徐容都是演员、都一直从事表演工作,而权威以及专家一般不登台表演。 这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现象,但又是一种随处可见的现象,一如当今国内九成九高校《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以及《金融学(货币银行学)》的老师、教授从未从事过除了炒股、买基金以外的金融工作。 徐容狐疑地看着翟天林,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翟天林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那么自信,自信的以至于让他怀疑是他抄袭了他的论文。 将主要核心论点讲完之后,翟天林走到桌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视线坦然地望着教室内问道:“大家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如果有哪没听懂的,可以现场提出来,我为大家一一作答。” 朱桐彻底被气乐了,当即高声道:“这位同学,我有个疑惑。” 翟天林立刻站直了身子,伸手示意了一下:“请讲。” 朱桐瞥了一眼面带笑容的徐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转而以一种疑惑地语调直视着翟天林:“刚才你说重要的是观察特定群体的思想,那么这其中有一个难点,每个人的思维总是不同的,你怎么确定人物需要哪种行为,又需要哪种确定的动机?” 翟天林笑了下,道:“朱总编辑的问题真的是一针见血,高屋建瓴,是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通的树叶,群体内部也必然存在差异,但是需要提醒的是,人物是固定的,确切的,如果从人物出发,自然就知道需要哪种行为,又需要哪种确定的动机。” 徐容看着近乎被翟天林绕懵了的朱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翟天林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当你完全体验了人物,那肯定能知道需要哪种行为,又需要哪种确定的动机。 可是体验的前提恰恰就是先确定需要何种行为以及何种确定的动机。 旁边的郝狨也懵了,这个学生,怎么像个专家? 朱桐在思索了几秒钟之后,转过头借着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阿德勒说演员可能会觉得自己在理智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实际表现却乏味而毫无启发,然后演员可能会尝试‘激发’情绪,而不是做出有效的、触动人心的决定,也就是说,演员自己的想象并非是对的,它可能会跟导演,编剧还有观众的想相背离。” “是不是感觉形容的很贴切?” 朱桐见徐容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你知道卡尼克怎么评价的吗?” 翟天林懵逼了,因为他既不知道“阿德勒”是谁,更不清楚“卡尼克”又是哪号,只是望着徐容和朱桐脸上诡异的笑容,他心里开始没那么自信了。 “她说,这很容易将这种观念误解为演员去扮演自己。” 张慧君见架势不太对,急忙冲徐容使眼色,朱桐于他是大领导,但他看出来了,徐容和朱桐似乎交情不错。 虽然不知道翟天林到底怎么得罪了朱桐,但是眼下朱桐明显在针对翟天林,而非预想当中的学术交流。 徐容注意到了张慧君的眼色,仍旧无动于衷地笑着,刚才翟天林那句“从人物出发,自然就知道需要哪种行为,又需要哪种确定的动机。”实在太特么精辟了。 郝狨此时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个在国外着名期刊发表了论文的学生,不仅基础有大问题,乃至对于表演体系的理解,也完全不符他研二学生的身份。 朱桐国字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番所谓的理论,我一年前就曾听说过,巧合的是,它就出自我身边的徐容徐主任。” “不可能,这是我熬......” 见翟天林就要辩解,徐容接过了话茬,笑着给他解释道:“这不是一段孤立的理论,更不是单纯的对体验这一概念或者行为的更改,而是对半个斯氏体系的否定和重建,最核心的一点,它必须有相应的基础理论、操作方法作为铺垫,就像体验的控制松弛、解放天性等一系列的基础,你总不会准备把它硬塞进斯氏体系吧?” 】 “不凑巧,我想,那些东西除了这儿,别处你应该找不着。”徐容轻笑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关于体验的理论,他在《雷雨》的体验生活期间讲过一次,但就像他所说,这种理论是对于斯氏体系部分否定的基础上,同时,也只是中间理论,它既非基础理论,也非顶层理论,是没法强行嫁接到斯氏体系中去,只要他不提供底层理论、顶层理论以及具体操作的方法论,谁剽窃谁出丑。 因为他们会遭遇翟天林同样的窘境,别说提供具体的方法论,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徐容笑着站起了身子,道:“走吧。” 翟天林的行为倒是启发了他。 张慧君此时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当着五百人的面在被连续抽了十个大耳刮子。 他终于明白了徐容和朱桐今天的表现为什么那么怪异。 翟天林的行为简直就是打水去冲龙王庙。 而此时站在讲台上的翟天林,望着朱桐、徐容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论文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这不是他第一次买论文,他也不认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买论文,可是他从未曾料到最初竟然出自徐容之手。 可是今天,他当着央视副总编辑、中戏系主任、北电院长的面,用那篇论文自信满满的举行了一场讲座。 朱桐的不屑、徐容的云澹风轻以及院长的无地自容,都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完蛋了。 他只比徐容低一届,但对于这位学长的手腕却是有所耳闻,更不用说还有当众呵斥的朱桐。 阶梯教室内嗡嗡作响,五百名师生望着翟天林的目光不一而足,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惊惧者有之。 翟天林在呆滞了将近三分钟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地跑了出去。 他还有一条生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序章 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这是朱桐以及徐容共同的感受。 过去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果以内容而非形式作为论文抄袭的评判标准,并进而作为学术不端的依据,国内至少九成的学生以及教授的学位都将被剥夺。 但以往的情况和这次稍微有些不同,讲师借鉴国外的非知名学术成果评副教授,副教授借鉴国外的非知名学术成果评教授,借鉴和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因为无论谁的论文,都不能保证不引用别人的成果,区别只是绝大多数人忘了标注出处。 翟天林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国内的学术成果拿到了国外发表,而且还真让他发表成功了。 出了阶梯教室,朱桐一边沿走廊走着,一边对身侧的徐容、张慧君以及郝狨道:“我发现一个可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咱们古代人写出了什么东西,总是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痕迹,标上别人的名字,像《内经》,很多篇目的思想存在一定的差异,明显非一两个人写出。” “但是如今恰恰相反,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别人写的东西写上自己的名字。” 徐容笑着道:“其实我更好奇,他为什么敢当着我的面办今天这个讲座,你们是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哈哈哈。” 郝狨见徐容和朱桐哈哈大笑,问道:“朱总,徐主任,你们是怎么确定他涉嫌抄袭的?” 每个学校对于学术不端的判定都较为谨慎,而比较重大成果的判断,更要成立专门的评审组进行审查。 朱桐俩手一拍:“怎么判断?因为那个学生就是大段抄的人艺的院刊!” 郝狨不敢言语了,《人艺院刊》发行量小但影响力巨大,根本原因在于其重要内容会被《中国戏剧》摘录,然后刊登发行全国。 但徐容的理论实在太过颠覆,对于一向将斯氏体系奉为圭臬国内理论界而言,一旦刊登必将引起极大的争议。 相反,出身于前苏联的斯氏体系在美国混的就不是很开,甚至方法派能够发展、成型,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研究成果被特殊时代隔断,导致李斯特拉斯伯格不得不自寻出路的产物,而徐容的不基于斯氏体系的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为方法派提供了一条全新的思路,相对而言更容易接受。 张慧君在一旁尴尬地陪着笑,却不知道怎么言语,从来没有一次,让他今天这么丢人。 徐容是自家人还好,学校什么情况,他心里清楚。 让他感到难堪的是朱桐这位领导以及中戏郝狨的存在,当着俩人的面,他先是一顿昏天黑地的海吹,诸如“他个人努力钻研是主要成因,但是也离不开北电良好的校风、学风的影响,更离不开北电教师的敦敦教诲。”、“为中国影、视、话三大行业输出最顶级的人才是北电义不容辞的责任。”的牛逼吹的他心情大好,完了到了阶梯教室,崔新琴比他更加大胆,以至于将翟天林和斯坦尼、布莱希特的高度。 言犹在耳,以至于他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的崔新琴望着追上来的翟天林,神色复杂,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学生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徐容的研究成果都敢抄。 抄别的教授、专家的,还能打打嘴仗,只要拿不出铁打的证据,就是一笔糊涂账,可是抄徐容的,完全是跟自己过不去。 看看人家徐容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不是影视公司的老板就是各大剧团的负责人,当然也不乏朱桐这样的电视台的领导。 你抢人家的学术成果,人家歪歪嘴就能把你彻底出名。 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死法。 “崔老师,我错了,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 翟天林已经深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作为只比徐容低了一届的表本生,他听说过太多太多关于徐容的八卦、小道消息,据说那位学长即使在业内,也是心黑手狠的人物。 恰恰,他的底子并不干净,如果徐容往死里追究,是有可能把他送进监狱的。 崔新琴并没有点头,也并没有摇头,不点头是因为她不可能去帮翟天林说情。 徐容在影视圈没有对头,常继红、张记中、余正、何晟名这些和徐容有过过节的名字,已经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野,而她的另外一个学生,如今还在监狱内悔过自新。 她能够想到的徐容原谅翟天林的唯一可能,就是翟天林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不对,得是他老婆张晓斐失散多年的弟弟才行。 崔新琴没有摇头表示明确的拒绝,是担心翟天林走了极端,如果说徐容过去的二十五年由二十年的坎坷和五年的如履薄冰组成,翟天林过去的二十五年就是一帆风顺,不同的成长环境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智。 她沉吟了一瞬,道:“要不,你跟黄小明打个电话,他和徐容的私交非常好。” 她说完了,快步向徐容四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看看徐容对于今天的事情到底什么态度。 “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朱桐隐约猜到了徐容的打算,岔开了问题,“回回找你都跟做贼一样,不会是养了个小的吧?” “什么养了个小的,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听戏呢。” “听戏?” “对,长安大剧院,我还定了今天晚上《定军山》、《阳平关》两场戏的票呢。” 这下轮到朱桐惊讶了,因为他记得徐容明明不看戏的,哪怕传统戏曲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评价为:中国剧的表演,是一种有规则的自由动作。 因为徐容对于戏曲的“规则”以及“自由”都不太感冒。 “还不是我们院里那帮老爷子、老太太给闹的,像已经过世的刁光覃老前辈,是富连成的出身,算是师出名门,郑老爷子、蓝老爷子甚至杨力新老师,也有不错的戏曲功底,他们都认为戏曲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朱桐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问道:“那你研究出什么门道了来了吗?” “不好说,似乎明白了点东西,又似乎看了个热闹,还没完全想明白。” 张慧君也意识到了朱桐和徐容不愿多谈翟天林的意图,他一时的有点没明白怎么徐容的打算,他本来还想劝二人消气,可是无论朱桐还是身为当事人的徐容,对于研究成果被人抄袭的事,似乎都不大在意。 “朱总,徐主任,今天我做东,给您二位赔罪。” 朱桐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可不用给我赔罪,给人徐主任赔罪才是应当的。” 徐容好奇地道:“抄论文这种事其实很常见,我上学那会儿,大家也都是抄来抄去的,比如陈昆的,那都是成段成段的抄。” “不过我特好奇啊,你说这个叫翟天林的,对于这种颠覆性但又具有可行性的理论,真的就一点也就不怀疑吗?” “估计,估计他出了大价钱。”张慧君脸上臊的不行,如果徐容不是自家学校毕业,他都怀疑他在骂人。 “哎,这帮代人写论文的也真是得收拾收拾,你说人家付了那么钱,你咋能随便抄一篇就凑数呢?” “哈哈哈。” 郝狨瞅了瞅朱桐,又瞧了瞧徐容,心中升起一抹怪异的感受,问道:“张院长,这个叫翟天林的学生,怎么处理?” 张慧君意识到烫手山芋扔到了自己手里,当着朱桐的面,他哪敢接,扭头恰好望见崔新琴追了上来,他的瘦长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问道:“崔院长,翟天林的事情,你看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崔新琴刚赶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院长把皮球塞进了自己怀里,两颗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在犹豫了一瞬后,她打消了劝徐容网开一面的决定,道:“小徐,你的意见呢?” 在之前的半个月当中,她将翟天林放在了和徐容等同的高度,以及一些其他因素,因此才有了那么一瞬的犹豫。 而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她猛然意识到,也许徐容大概率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甚至连过往的师生情谊也会因为不应当的不情之请消磨殆尽。 过往的多年,她从徐容这林林总总收了总价值接近百万的各种礼物礼品,可是对他的帮助主要集中在大学期间允许他逃课、无限制的请假,至于授业之恩,徐容到底从自己这学了多少东西,她心里也明白。 徐容笑着道:“我能有什么意见?按学校的规定来吧。” “规定.” 张慧君明白了徐容的意图,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啦,走走走,我带你们去一家特别的店。” 徐容当然知道学校对于不以申请学位为目的的抄袭并没有明确的处罚规定。 当然,他更没有运用自己影响力、权力去封杀翟天林的打算。 为什么要把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做成了作奸犯科的违法行为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三条规定: “凡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人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他是公民,翟天林也是公民,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如今,他的合法权益受到了侵害,自然应当也必须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至于翟天林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以及是否会因此被取消学位、开除学籍甚至被影协、视协、剧协拉入黑名单,就是不是他有限的同情心要关心的了。 每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是法律主体,在做出一项决定之前,应当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心理准备,而当后果加身之时,也应当勇敢的面对事实。 一顿饭吃了近四个钟头,徐容这段时间看戏看出了不少心得,可是一直以来他又没人交流、印证。 小张同学现在一门心思的要找回场子,虽然每次都被他忽悠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但却有愈挫愈勇的架势。 而无论朱桐、郝狨还是张慧君以及崔新琴,对表演都有独到的见解,如果把饭桌上的菜撤去,他们五人组立刻就能变成业内最顶级的研讨会之一。 饭后,见徐容开着车直奔长安大剧院的方向,朱桐若有所思。 “徐主任这真是着了迷啊。”郝狨笑着望着徐容离去的方向,“一整顿饭,他的话题就没离开过戏,除了不会唱,对戏曲的理解我估计戏曲学院很多老师都比不了,不过说起来他的记性真好,那么多戏,那么多的细节,他竟然都能记的清清楚楚。。” 朱桐摇了摇头,道:“他没记,确切的说,是他站的高度足够高,触类旁通。” 说话的时候,他的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了上午徐容点着太阳穴跟翟天林说的那句:“不凑巧,我想,那些东西除了这儿,别处你应该找不着。” 他估摸着,徐容的“地基”应当已经成型,不然也不会着急忙慌的集百家之长。 长安大剧院。 坐在中间的徐容愕然地瞅着一位身形高大、穿着时髦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进了剧院并于头排落座的同时,翟天林望着坐在对面轻轻摇头表示拒绝的黄小明,绝望地瘫倒在沙发上。 他已经从崔老师那得知了徐容的态度。 他也试图过通过媒体斥责徐容以权谋私强行占有自己的研究成果,以舆论大势完成自我救赎,但当他认识的几个媒体朋友听到他要做的事情后,都毫不犹豫地地挂断了电话,甚至他的经纪人团队也完全失联。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了小道消息中“心黑手狠”到底是什么概念。 黄小明身边,一个身形富态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小明,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阿姨求求你,你就帮帮他,好不好?。” 黄小明号称“山东及时雨”,为人仗义,但是并非不分青红皂白、是非曲直的仗义,他清楚以徐容为人处世的风格是不可能轻饶翟天林的。 徐容的人生哲学里根本没有“以德报怨”四个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探望 徐容对于翟天林抄袭他的理论成果倒没放在心上。邊 翟天林不是第一个,也必然不会是最后一个,每年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院校表演、影视、戏剧、编导专业的学生要交毕业论文,勤快点的,会多找几篇拼凑之后再修改修改,懒且经济宽裕的,直接上淘宝花几百块钱买一篇凑数,在国内各大院校已经是普遍现象。 学生清楚,学校也明白,可是总不能不让人学生毕业? 尽管这并非正常现象。 一般的情况徐容也懒得管,因为根本管不住,他不让人抄,人家不过转头去抄其他人的。 只是经翟天林这么一搞,遭殃的不是翟天林,更不是他徐容。 翟天林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没什么好抱怨的,怪只能怪他投身错了行当,一个道德品质出现问题的人,很难在娱乐圈这个最不注重道德品质的行当生存。 而他看似吃亏,实则是最大的获益人。邊 论文被《戏剧平路》刊登,至少让国内学术界认知到他徐某人的水平和其他的权威、专家的区别。 处理的办法,他和张慧君已经达成了共识,「按规矩来」本身就是一种默契。 「徐容起诉翟天林侵权。」和「北电处理学术不端学生翟天林。」看似是两件互不干扰的独立事件,但是谁先谁后,意义截然不同。 若是他先行动,北电的声誉立刻就会遭受重大打击,在读硕士抄袭论文不说,还厚颜无耻地在校内举行讲座。 「徐容」、「北电」、「起诉」三个词汇放在一起,瞬间便能聚焦海量的。 到时候北电纵然迅速采取措施,也难以逃脱舆论的问责,早干嘛去了? 更要命的是,北电过半学生的毕业论文,多多少少的都有点问题。邊 毕业论文往往要求对业内的实际情况进行具体分析、总结、归纳,可是很多学生终其大学都没离开过校门,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导致他们只能拿别人的文章来分析、总结、归纳、重组。 翟天林抄袭事件一旦被顺藤摸瓜,谁也保证不了学校会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但如果是北电率先发现,在难以接受、震惊莫名、痛心疾首之下,以绝不袒护的态度彻查,最终还了徐容一个公道,然后徐容再诉诸法律,反而能让北电成为国内高等院校的一朵奇葩。 这起学术不端事件,受影响最大的,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作为知名演员,一旦他起诉翟天林,必然引发广大的舆论,事件影响之下,在校学生,尤其是即将毕业取得学位的一届学生恐怕得拍桌子骂娘。 在过去,国内各大院校论文查重标准一般在20%左右,即论文内容与其它文章内容的重复率占其论文篇幅比例为20%,抓的严一点的学校比例会有所降低,但一般不会低于15%,稍微宽松一点的,比例控制在30%,而一些体恤学生的院校,为了让学生能够顺利获取学位,查重时会使用一些比对范围较窄的软件,其实际允许重复率大约在30%-70%之间。…. 即允许学生从其他文章处借鉴70%。 但一旦这一必将引起广大舆论的事件爆发,论文审核程度将达到地狱级。邊 相比较另外一个更加特殊的群体,即将面临论文查重的学生多多少少还又转圜的余地,处境最艰难的是那些已经毕业,但还没法完全摆脱对学历的高度依赖性的普通打工人,他们也许将会因学术不端被追回学位。 十多年寒窗苦读,却因一时侥幸付诸东流。 但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长安大剧院剧院内,徐容望着前方衣着极为时髦、手上带着手链的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刹那的惊讶后,旋即释然 。 老爷子很潮,比许多年轻人都要潮,就像刚刚流行起来的,在他还没开始用的时候,老爷子已经会「摇一摇」和「漂流瓶」,老爷子的兴趣也很广泛,话剧、戏曲、书画、文物鉴定。 毕竟八十来岁,这些他打小就接触的东西,玩着玩着,就玩成了行家。 来听戏的是院里的前辈蓝田野老爷子,一个早年间跟着李苦禅和许麟庐学画,最终却成了戏剧导演的老人。邊 和同龄人相当,老爷子也是一位忠实的戏迷,而且还是下功夫学过一段戏的老戏迷。 徐容想起今天登台表演的演员,心中突然生出一抹奇异的感受。 今天在长安大剧院上演的是谭派代表作《定军山》、《阳平关》,登台的也都是名家,被称为京剧大师谭孝曾、奚中路。 谭孝曾出身的京城京剧团,原来和人艺是联合艺术团体,而蓝田野老爷子和这位京剧大师的父亲谭元寿,即谭鑫培之孙,相交数十年。 不知道这两位大师看到坐在头排的老爷子,会不会有压力。 随着幕布拉开,剧院内立刻静了下来,和话剧票一样,京剧的门票,同样不便宜。 徐容看着黄忠亮相,发散的思绪缓缓平静,他发现了京剧一种别样的魅力。邊 能够让人心平气和的去欣赏舞台上的故事。 在这种观念极为放松的心态下,他以一种享受、放松的心态欣赏每一场戏,有时候错过些许让他觉得仔细思考也许会有所得得内容,但是他也并不在意。 既然脑子里没能立刻蹦出来某些灵光,说明看得还不够多。 在这种放松的心态当中,某一刻,登场的一个花脸吸引了他的注意,身形不算高大,但却相当胖硕,可是花脸的规范的动作之间,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美感。 这种明确的感受,他只在之前排练《家》时,蓝田野老爷子演的冯乐山身上感受到过一次。 徐容稍微坐直了点身子,他猜到了这个花脸演员的身份,可是此时并不想思考那么多。 「哗哗哗。」邊 随着演出结束,徐容正要过去跟老爷子搭话,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来到了老爷子身旁。…. 「咱们去后台瞅瞅。」 徐容赶忙紧了两步,喊道:「老爷子,老爷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蓝田野扭过脸,瞧见徐容后,脸上闪烁着惊讶的笑容:「呦呵,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跑过来看戏?」 两名工作人员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追来,下意识的就要想阻拦,瞧着老爷子似乎认识徐容,仔细打量了两眼,才发现竟然是徐容?! 不是说他很能挣钱的吗,怎么看样子买了个后排座? 徐容凑近了,道:「嗨,看您说的,跟我就不能来似的,您老这是去后台?来来来,我搀着您。」邊 蓝田野笑着拍开了他的胳膊,道:「我腿脚好着,用不着你搀。」 「正好,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咱们和京剧团早期算是一家,那会儿日子苦......」 徐容跟着老爷子,随着两位工作人员的指引,进了后台去见谭孝曾和奚中路,进到化妆间,一个个演员都在卸妆。 「我听任明说,你想转行当导演?」 「转行?啊,是,是有这么回事。」徐容听着老爷子絮叨早年间的旧事,却不妨一个急转弯,差点没反应过来,「我准备回头我自己写个剧本,自己导戏。」 「你?写剧本?」老爷子无声地笑着,「那我给你起个名吧。」 「起名?」徐容愣愣地瞧着老爷子,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老爷子怎么还 认真上了。邊 「名字就叫《拍马屁》,我跟你说,你要是写这个,保准是个顶精彩的本子。」 徐容听着老人的笑声,多多少少的有些尴尬,因为他也听不出老爷子的话里,到底有多少是认真,又有多少是玩笑。 他在人艺跟坐火箭似的,离不开卓越的业务水平和理论功底,当然也离不开土特产和小海鲜的心意,至于拍马屁,其实都是捎带的,可是他拍马屁,是为了人艺未来能够按照他的想法,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鉴于老爷子毕竟六十七年党龄的老党员,他也不好再多说。 走了几步,老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徐容也跟着收住了脚步,对前边带路的工作人员道:「等老师们先卸妆。」 徐容说着,瞥了一眼不远处一位背影宽阔正在卸妆的光头演员,低声道:「老爷子,您跟那位,熟不?」 「知道,打过照面,没打过交道。」邊 正在卸妆的光头演员从化妆镜中也看到了身后的四人,在两人说话的同时,他忽地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地望着蓝田野:「哎呦!我的蓝老师,怎么把您惊动了!」 「我是人艺,也是您的忠实观众。」 蓝田野上前几步,对着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光头演员,哈哈笑着做出了个行礼的姿势:「我来拜见魏王,我就是戏迷,看完戏到后台看完您,演出太棒了!」 「哎,谭...你,你是徐容徐老师?」某一刻,尚长容似乎要找人,视线流转,却突然停在了戴着鸭舌帽的徐容身上,「哎呦,今儿一下见到两位我喜欢的演员。」…. 「徐老师」的称呼,徐容哪敢当,此时他已经确定了光头演员的身份,民国京剧「四大名旦」之一尚小云的第三子,当代净角大师尚长容。 当然,从现在起,他又多了一个身份,他的攻略对象。 他仔细思考过自己的发迹史,遇到童自容是一个重要节点,从那之后,他迅速由和四大小生没太大区别的偶像派迅速跨入实力派的行列。邊 他估摸着,原因兴许在于「自容」二字,童自容天生就旺他徐某人。 如今,又来了个一个叫「长容」的,他估摸着,这位老人,天生也旺他徐某人。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和他眼馋戏曲没有任何关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老爷子似乎跟这位不太熟。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想好了中间人,到了今天,文艺圈有名有姓的,需要托三层关系以上的,基本上没有。 尚长容的这声「徐老师」登时把他从思索中拉了出来,他忙上前两步,道:「尚老师当不起当不起,您喊我小徐就成。」邊 「我可不是客气,达者为师,我看过你跟蓝老师合作的戏,真的非常非常精彩,我上一次看这么精彩的戏,还是二十多年前。」 蓝田野哈哈笑着,道:「您可别再夸他啦,年轻人可不禁夸。」 他知道尚长容指的的是哪台戏,也知道到了他们这个份上,能用「非常非常」形容,是多么高的评价。 这也是他对徐容态度转变的原因,以前他不是很喜欢徐容,年纪轻轻的就一门心思的钻营。 可是随着慢慢相处,他渐渐发现徐容的品性倒也算不上差,最关键的是,这孩子的天赋高的吓人,却从来没有挥霍过天赋。 因此对于他一些无关大碍的小毛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徐容看着听着两位老爷子的寒暄,大概因为时间不早,两人并没有深聊,蓝老爷子说了下自己的今年会排一台新戏,而尚长容提起今后将与谭正岩合演《华容道》,两位老人都客套地表示期待对方的 演出,到时一定到场观看。邊 临走前,徐容冲着尚长容摆了摆手,道:「尚老师再见,改天再登门拜访。」 「哈哈哈,好的好的。」 将蓝老爷子送回了家,徐容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下定了决心。 时不我待。 院里多位前辈的表演经验、心得乃至经历,随着传记整理完毕,如今他都熟记于心。 可是尚老爷子呢,后继无人呀!!! 而且他相信,吸收戏曲的精髓,对自己的表演体系的建立、行动分析法的建立,必然会有一定的帮助,当年焦菊隐能够取得那么高的建树,难说和他当过戏曲学校的校长毫无干系。邊 「什么?」 一大早,濮存晰听着徐容提出的请求,半晌没反应过来。 徐容想跟尚长容学习京剧?! 这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他的确和尚长容熟络,尚长容是上一届的剧协主席,他是如今的剧协主席,但是徐容可是正儿八经的电影学院出身,一个电影演员不仅要转行当导演,还要去学没什么钱途的京剧。 这难道不是不务正业吗? 我就是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拜访 徐容挂断电话后,旁边还在化妆的小张同学问道:“你要学京剧呀?” 她待还要去院里点卯。 “要是缺个非遗传人的名头,以后文艺界的同仁们吹捧起我这位当代表演大师,却用不上‘学贯中西’这个成语,岂不是凭白给他们增加了不少麻烦?!” “哎,徐老师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我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小张同学惊讶的声音传来。 徐容正要接话,却又听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最近没有熬夜的原因吗?” 徐容不好言语了,他本能的觉得小张同学意有所指。 她平时作息颇为规律,通常情况下熬夜的原因只有一个。 至于熬到多晚,取决于什么时候肿。 小张同学似乎真的只是无心感叹了一句,一边画着眉毛,一边道:“徐老师,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先说来听听?”徐容并没有立刻答应,他总觉得小张同学最近被她妈打多了,似乎变聪明了不少。 “我打算跟玲姐合伙开个公司。” 徐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张同学,开公司? 可是这是小张同学第一次产生做事情的打算,他也不好拦着,于是问道:“要投多少钱啊?” “一千万,我们俩各出500万,各自占比50。” “行,等会儿我转给你。”徐容思考了一瞬,“你出500太少了,人家又是出人又是出力的,这样吧,你出1000,占49。” 小张同学相对于很多女人十分节俭,她自己平时买包包从来都不挑十万以上的,500让老婆开心一阵子,挺划算的一笔买卖。 “嗯?” 小张同学现实以鼻音表示了下疑惑,可是没等徐容回应,她又点了点头:“行吧。” 徐容这么做有他的顾虑,他听小张同学说过贾铃的经历,各自占比50%,大抵看在过去小张同学多次接济她的情分上。 对于一个能够抛弃自己的形象演喜剧的女人,他从来不敢轻视,小张同学要是坚持占比50,未来大概率要走到贾铃的对立面。 而以小张同学的小脑瓜,真要是跟贾铃翻脸,恐怕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你的卡还是之前那个吗?” “不用,我准备把金子卖了。”小张同学颇为肉疼地道。 “卖了?”正准备出门的徐容几乎怀疑自己听岔了,小张同学到底买了多少金子,他其实也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1000万,你有那么多吗?” 她似乎生来就对金子有一种执着,听岳母说她打小逛商场就喜欢赖在一楼不走,弄的岳母逛商场都不敢带她,人家别的小孩子都是要各种玩具,唯独她就要金子。 “现在都涨到三百多了呢,我买的最早的是一个金吊坠,是02年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才六十多一点。” 小张同学见徐容诧异的神情,提醒道:“你忘了你也给我买了好多呢?” 小张同学有一句话没敢说,徐老师林林总总的给她买了不少,但是她爸妈给她的嫁妆也被她偷偷拿去买了金条! 这件事她既没给爸妈言语,也没给徐老师透露,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保不齐哪天就得挨打。 徐容听了若有所思,十年400%的收益率,似乎只比置业低一点。 随着财富规模的扩大,今年工作室会变更为责任有限公司,对于个人财富到底该怎么运用,目前除了信托和保险,他并没有太好的方向。 主要是他不太擅长投资,唯一擅长的,就是置业置业置业。 可是到了如今,他逐渐意识到置业并非绝佳的投资方式,三处房产导致他每个月的物业管理费就将近两万。 “那你还是别卖了,说不定再过两年还能翻倍,现在卖了怪可惜的,等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好吧。” 小张同学见徐容就要出门,道:“你路上慢点哦。” “嗯,你路上也别着急。” “知道啦。” 徐容习惯性的开车前往养老院上班。 接下来就等濮存晰的消息了。 如今不比以往,要是搁在五六十年代,他可以直接让张合平开个条子去找尚长容学艺,但是如今不兴那么搞了。 因此濮存晰到底能不能办成,他也不老确定。 学习戏曲并非突发奇想,更不是为了把传统发扬光大。 在他看来,如无意外,戏曲很快就会消亡。 这种消亡并非不复存在,而是消失于商业市场。 京剧最鼎盛的时代大概在上个世纪上半叶,代表人物如今也耳熟能详,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等人,一个个都闯出了诺大的名头。 他们创造新唱法、写新剧本,是当时最大的腕儿,最引人注目的头牌。 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坚持传统,最大的缺点也是坚持传统。 一百年来,京剧一直在传承,可是适应时代的创新几乎微乎其微。 他并不清楚京剧到底该怎么创新,但却明白一个演员穿上西装唱戏绝对算不上创新,把戏曲搬到综艺节目上唱是更不能算是创新。 但是作为斯氏体系的学习者,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基于斯氏体系创新。 这就要从斯氏体系的发展说起。 《斯坦尼拉夫斯基全集》内容大致可以分为四卷。 第一卷《我的艺术修养》,用自传的形式记载了斯坦尼前半生的探索历程。 第二卷《体验创作过程的自我修养》,用课堂记录的形式,表述了其教授方法,让学生通过元素训练、无实物动作练习、表演小品等简单的课程,使稍微具备潜质的普通演员,能接近表演大师凭借天赋和经验达到的深刻的舞台体验,这是目前斯氏体系的主体或者说全部。 第三卷《体现过程中的自我修养》,着重于形体、声音、言语、舞蹈、节奏等外部技术训练,基本上是借助姐妹艺术的成果而加以利用,以增强形体方面的灵活性、可塑性,为角色的体现准备好优良的条件,对于类似的培训要求,各个流派之间原则上并无大的分歧,体系只是作出有选择性的安排而已。 第四卷《演员创造角色》,属于尝试多种创作方法的未定稿,包含艺术观念、美学创意、演绎风格等一些现实主义的基本原则,在舞台形象的塑造上,富有指导性的实践及论证。 斯坦尼在1928年罹患心脏病之后,开始全力投入戏剧教学和理论研究工作,生命的后期专注于舞蹈、歌剧研究,倡导“形体动作方法”。 如今名字很多,如“心理一形体动作方法”、“身体行动理论”、“形体分析法”。 在不同的国家、流派中名称不同,但表达的意义大体是一致的,之所以名字高度不统一,是因为斯坦尼在1938年逝世时,这项工作并没有完成。 如今流行的体系,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谪传弟子们在他们的老师去世后对“斯氏体系”的成果。 形体动作方法,主要指演员从角色行动的逻辑出发,把握人物基调及性格特征,完成角色创造,斯氏认为,人行为中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统一完整的心理形体过程,而情感则在形体过程中产生。 他由此提出这种创造角色的方法,即不从心理体验人手,而从行动的逻辑出发,通过动作反射作用激发与它相应的情感的逻辑,自然地获得角色的心理体验和下意识。 在斯氏弟子及再传弟子们的评价当中,这种方法能“充分发挥演员创作的主动性.在积极的行动中更快地接受角色,从而成功地完成角色的创造。” 但也因此产生了分歧,这种方法最为典型的特征是在不同的文化下,同一形体动作的所激发的情绪是不同的,比如竖大拇指,在不同的文化环境表达的意思截然不同。 由此也可以得出,简单地说斯氏体系就是“体验派”是很不严谨的,大致等同于“土木工程就是盖房子的”朴素认知。 而且近几年,徐容发现不少演员尤其是青年演员,对斯氏体系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反而青睐某些前卫的表演理念,如中性面具这些被称为“高级”的表演,却没有认真训练基本功,结果演出来的人物形象既没有“现实”也没有“高级”。 相反,戏曲作为根植于传统文化,在“高级”(即以最简洁的方式表达尽可能多的内容)方面却有着其他所谓的各种“高级”不具备的独特优势。 他并非某些西医,全盘否定中医。 也并非某些中医,批判西医不把“人”当成“人”(天人合一观念)。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既然能治病,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这是他要学习戏曲的初衷。 濮存晰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父母家,老爷子身体不好,自打05年起,医院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得益于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老爷子一次又一次的挺了过来。 见他挂断电话,母亲问道:“什么事情呀?” “小徐说想跟着尚长容学戏,让我帮忙介绍。” 母亲笑着,道:“那你可得给人小徐好好张罗张罗。” 她顿了顿,道:“以前大院看着长大那些孩子,都给没了似的,不说远的,就小子春,我听你静媛阿姨说,上回在街上碰见小子春,明明说的好好的去看你欧阳伯伯,结果等了好几年.....” 濮存晰知道母亲又要唠叨,笑着大段了她的抱怨:“人家都当了奶奶的人了,你还小子春长小子春短的。” “静媛阿姨”是欧阳山尊的第二任妻子,“小子春”是方琯德家的小女儿。 母亲却并没有因此停止唠叨:“这些看着长大的孩子,加在一块都不顶人小徐半个,人小徐只要在京城,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看看,上次你爸的头发还是人小徐理的。” 濮存晰无奈地笑着,徐容满打满算进院里才三年,一家家他倒是摸的门清。 哪怕以前对他不太感冒的蓝天野叔叔,现在提起来也没有一句不好。 一个人说他好,不难,人人都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小徐来啦?”在阳台上晒太阳的苏民听到二人的谈论,稍微歪了点后脑勺问道。 他的听力已经不大好,听到妻子说徐容,以为他又过来了。 “没来,刚才打电话说他想跟着尚长容学戏,让晰晰帮忙介绍。” 老人沉吟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尚长容”是哪个,过了一会儿,才道:“尚长容啊,还行,你把电话拿过来,我跟他说。” 濮存晰这下没法再耽搁了,道:“你别操心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成不?” “小徐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我知道我知道。” 上班路上,临到半路,徐容就接到了濮存晰的电话:“喂,小徐,我刚才问了,尚老师说先见见人再说,你先来我爸这接我,他正好在京城,我带你过去。” “哎幼,那我先去看看老爷子。” “你来了也见不到,刚才遛弯去了。” “哦,那行,我过两天再去。”徐容顿了顿,“见见人再说是什么意思?你没跟他说是我吗?” “哟呵,听您这个意思,要是报了您的名字,他就立刻答应了?” 徐容听着濮存晰的打趣,讪讪笑了几声,道:“行,我这就来。”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稍微有点尴尬,他本来估摸着,濮存晰会寻个“凑巧”的当口,“随口”一提,结果这才十来分钟,就要带着他过去。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只不过他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他还得去上班来着。 不得已,他先是费劲找了个同事替自己,然后才转道去接濮存晰。 当尚长容在酒店看到濮存晰领过来的“晚辈”,难以置信地道:“小濮,你说的晚辈,不能就是小徐吧?” 打电话的时候,濮存晰说有个晚辈想跟着他学艺,看看能不能挂在他哪个弟子的名下。 类似的请托,能推的他都给推了,行当本身就艰难,再来点沽名钓誉的败类,只会把大家的锅给砸了。 可是如果是徐容,他还真不好让他挂在弟子名下了。 徐容虽然年轻,但是在文艺界的地位并不低,再者其过去的老师,如李雪建、童自容、郑融等人,每一个都是业界的泰斗,功夫要是不到家,恐怕他未必乐意磕头。 濮存晰当然也明白,他的打算是不拜师,只学艺。 他知道京剧圈里虽然不像相声圈那么论辈分,但徐容要是直接拜尚长容为师,恐怕会把本就难论辈分的京剧圈搅成一锅烂泥。 京剧圈的辈分向来混乱,一方面是师承关系,一方面是姻亲关系,两者相互交融导致根本论不清楚,徐容要是拜师尚长容,那无异于当代马连良。 马连良在京剧圈的辈分离谱得益于他有个好习惯,拜把兄弟的好习惯,而且这家伙眼光特别好,磕头的兄弟们后来的艺术成就都很高,兄弟们的门下弟子或者儿孙们很多都特别有出息。 所以很多成名的艺人,见到马连良都不得不以晚辈自居。 比如袁世海,从科班论应该叫他师哥,但是从他师父郝寿臣那里论,就得管他叫叔。 徐容要是拜了尚长容,京剧行当立马就多了个爷。 就像在院里,徐容的回炉班老师实际是朱旭和郑融,可是名义上仍然是他。 徐容瞧着颇为意外的尚长容,笑着道:“尚老师好,我来登门拜访了。” 第一百二十章 拜师 尚长容此时已经回过了神,请两人坐了,又仔仔细细地将徐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能讲讲,你为什么要学戏吗?” 作为如今的剧协名誉主席,尚长容十分清楚徐容在文艺圈的地位,三十年后,等如今的这批“权威”退出历史舞台,不出意外,徐容必将会被冠以“大师”的名头。 一个二十多岁就被央视称为“表演艺术家”的演员,只要珍惜羽毛,哪怕是熬也能熬成大师。 而戏曲相较于戏剧,又是实实在在的小众娱乐题材。 戏剧的可创新性、题材的广阔性,以及作为影视表演理论和创作方法的源泉,保证了这门艺术必将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广受欢迎。 就像国外一张票只要20到30刀之间,是广大中等收入群体都能够负担得起并且乐意负担的一门艺术。 他实在想不通,如此前途无量,徐容为什么要来学戏曲。 徐容见濮存晰也疑惑地瞧着自己,道:“说了尚老师您不要生气,戏曲作为当今世界表演体系的当中最为完善的一个体系,可以说是全人类的瑰宝,其艺术性、故事性以及与文化的高度结合,可以说是当今世界的第八大奇迹。” 尚长容忙摆着手,笑呵呵地道:“当不得当不得。” 若是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通话,他倒不会当回事,但是徐容不同,他是行家,能分辨的出什么好什么不好。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把戏曲推广,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艺术。”瞧着尚长容期盼的眼神,徐容轻飘飘的把话题带过,“自从过大年初二,我每天都在看戏,对戏曲的外在有了相对模糊的了解,但是直到看了您的戏,才知道什么什么才叫国粹,什么才叫艺术。” 徐容顿了顿,道:“比如您在高兴时,手指似伸非伸,生气时中指与食指并列挺直,悲伤时手指微屈,但抬手指出时,动作当中又有一个细微的弧度,和生活当中不尽相同,但却又不违和,反而显得很‘美’。” 见尚长容不住地点头,徐容最终道:“因此,我想将戏曲的精髓融入我的表演方法当中。” 尚长容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可是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仍不由大感失望。 戏曲被称为“艺术”、“国粹”,恨不得供起来才行,但是实质上,它只是一种大众的娱乐方式,脱离了人民群众,谁也阻挡不了它消亡的结局。 尚长容瞧着徐容微黑的肤色,问道:“多大了?” “刚过二十四。” 濮存晰张了张嘴,仔细想了想,徐容说的,似乎也没错。 “二十,二十四啊?!”尚长容踅摸了好半晌,年纪太大了。 在戏曲这行,真正有所成就的,大多数都是打小学起,再不济十五六岁也得打基础,若是换作一般人,他根本不带犹豫了就给拒绝了。 可是坐在跟前的,毕竟是徐容。 戏曲是表演艺术的一种,也是一门综合艺术,对基本功的要求和音乐剧高度类似。 而徐容则是个话剧演员。 如果徐容的成就是建立在音乐剧之上,他丝毫不会怀疑其在戏曲方面的未来。 一个生长于中国的顶尖音乐剧演员,其几乎满足了戏剧对于基础的一切要求,成长性、可塑性比所谓的“神童”更高。 尚长容看过徐容的戏,知道他各方面的功底都极为扎实,唯有一项,徐容的唱功到底如何,他不太了解。 面对徐容和濮存晰感情色彩不同的视线,他既没有因为濮存晰的面子而同意,也没有因为“晚辈”是徐容而着急拒绝,而是再次问道:“能唱吗?” 国人爱把“看戏”叫做“听戏”,其对唱功的要求就可见一般。 对于尚长容的问题,来之前徐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那,我唱两句?” “哈哈,唱两句唱两句。” 濮存晰也好奇地打量着徐容,要是院里哪位前辈这么说,他是一点也不怀疑,可是科班出身的徐容,他还真不信。 徐容循着记忆双手虚握,朝一侧轻摆了下,左腿向前迈了一步,而后缓缓唱道:“师爷说话言太差。” 尚长容瞧着不由张了张嘴巴,徐容的动作极不标准,简直比蛇画龙,可是他动作之间展现的形体基本功简直不像一个才二十四岁出头的半大孩子。 在他看来,徐容刚才抬起左腿前迈的动作,纵然是绝大多数专业戏曲演员,也做不到像他们自然。 不是学不会,而是基本功没到家。 在戏曲行当,老先生有句老话,有腰,有腿,功夫真瓷实,腰在身体各部位当中起着枢纽作用,有些演员在走步时,上下身常常不能合辙,就是腰功不够。 腰功欠缺常常会导致响腿的两种毛病,一种是“淌水”,犹如人涉水过河,腿因为水的阻力迈不开步,看来很吃力,另一种是“扔腿”,像木偶的腿,笨拙发死,虽然毛病不同,但原因都是腰上没有提气,以致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腿上,导致步子很难迈得轻松好看。 徐容迈的不能说标准,但是抬腿、前淌、再落下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至极。 他的唱腔也不标准,更谈不上美感,但是他的声音洪亮,气息极为均匀、稳定,吐字清晰,字头、字腹、字尾发音都很到位。 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两米的徐容,他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天赋,简直绝佳的戏曲苗子。 他终于知道徐容为什么被称作“表演艺术家”了,这天赋,干啥不能艺术家? “不由黄忠怒气发。” 听了这一句,尚长容又愣住了,眉头也紧跟着轻轻皱起。 徐容和濮存晰望着眉头紧锁的尚长容,一时间没明白怎么回事,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尚长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盯着徐容道:“你再来一遍。” “师爷说话言太差。” “不由黄忠怒气发。” 尚长容听着差异,懵了,问道:“能不能再来一次?” 徐容疑惑地瞧着尚长容,此时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起尚长容的真实水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绝非一句空话,自己展现的,应该足以让他判断到底适不适合了。 他不解地看向尚长容:“再来一次?” 尚长容并没有解释,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徐容忍着疑虑,再次唱道:“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 尚长容完全懵了,徐容连着唱了三遍,也让他确定了一个事实,徐容的音准绝对有问题。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天赋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徐容的形体、气、声、字方面的天赋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苗子,可是他前后两句明显不在同一个调式上。 一开始他以为他只是不熟这两句戏词,但是连听了三遍才发现,每一次他都会有细微的调整。 就跟看心情似的。 他实在不敢理解,如此之高的综合天赋,竟然出现了那么大的瑕疵。 就像将萝卜雕刻成精美无比乃至于美轮美奂的艺术品端上桌子。 可是无论再怎么美轮美奂,也改变不了它是白萝卜的事实。 戏曲,终归是要唱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徐容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尚老师,声乐这块,我过去练习的少。” 尚长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他才了解到这个表演界的天才原来在表演方面也有缺陷的事实,轻笑着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道:“其实,这算不上大问题,我担心的是你到底是后天的问题还是先天的缺陷,我看过一项调查研究,大概10%的人都是因为先天的脑回路缺陷导致的问题。” 濮存晰也完全没想到,徐容的声乐基础竟然会这么差。 不过相比于这点,他更好奇的是,徐容到底是怎么考进北电的? “我应该是后天原因,其实现在的情况相比于以前,进步还算蛮大的。” 徐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声乐本来就是他的弱项。 大学的确有声乐课,分别是发声、发音、歌曲训练,考试形式为自选两首歌,类型自定,完了汇报演出。 因为考试形式是自选两首歌,他的声乐的确有进步,而且还是大进步,但如是说像形体、气声那么扎实,实在是强人所难。 就像所有的表演专业都把形体和台词作为重点课程,但与当今国内各大院校的毕业生形体仍惨不忍睹的状况一样,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声乐有用武之地。 尽管他的跑调只是偶然,但在技术行当,“偶然”看似偶然,但实质上是必然。 尚长容其实并不太担心,徐容既然说“有进步”,那就证明其并非性先天导致,而是后天熏陶不足,于是问道:“伱是打算怎么学?” 尚长容没再犹豫,徐容是他见过的天赋最好的苗子之一,尽快有不足之处,但是他相信在他的调教之下,未来的高度必然不弱于自己。 再者,万一徐容哪天突然醒悟,决定转行了呢?! “怎么学?” 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明白了尚长容话里的未尽之意,尚长容是京剧大师没错,可是他的地位也并不差。 按照过往的习惯,他是人艺人员,只学艺不拜师,完了欠个人情,但是学多学少,就看人尚老先生的心情。 戏曲行当有句老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若是师傅就领到门口,能修行到什么个水平就是两说了。 当然,以尚长容这种大师的架子,如果不拜师,大概率会安排个弟子甚至弟子的弟子来教。 当年于是之拿了院里批的条子遇到这种情况愣是有理没地儿说。 徐容最初的目的并非如此,“非遗传人”的说法只是他和小张同学夫妻之间的玩笑,他从来没打算过登台,更没想过拜师。 他其实挺喜欢和童自容的关系,至少很纯粹。 交游广阔的确能少许多麻烦,但他又没打算贪赃枉法,过多的人情往来只会分散他的精力,而且人情交往当中,他和他人关系的好坏,决定因素并非他积极主动的去维持感情。 就像徐行一家,二十多年没来往,仍然能够一见如故。 徐容并未犹豫,只思索了两秒钟左右,当即道:“我想拜您为师。” 尚长容猛地站起了身,脸上瞬间溢满了笑纹,两只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徐容的胳膊:“好好好,那我选个良辰吉日,请几位见证人,咱们举行个仪式,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 “谢谢师傅。” “哈哈哈,你这改口改的倒是快。” “哈哈哈。” 回剧院的路上,濮存晰颇为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尚长容学戏?” 人艺认识的京剧大师不要太多,生旦净末丑各个行当都能找一堆。 徐容轻轻地拿手指瞧着方向盘,等前方的红灯变绿,才道:“我看了十六场戏,都是名家大师,其实要是说唱的好坏,我听不出来,但是尚老师的表演给我一种美感,这种情况,我只在蓝老爷子身上见到过。” 濮存晰恍然大悟:“我说呢,那你拜他倒真没找错人。” “怎么说?” “京剧净行分铜锤和架子,铜锤着重于唱工,架子着重于做工,不是句老话嘛,铜锤的嗓子、架子的膀子,说的就是花脸俩行当的不同特点。” 其实当看到徐容关于“体验”的论述时,濮存晰就隐约猜到了徐容的野心,对于徐容学习戏曲,他也并未感到奇怪,道:“尚长容师从名家侯喜瑞,当然,也肯定受到他父亲一定的影响,所以无论唱工还是做工,他都有独到之处。” “架子的膀子,怎么说?”徐容瞥了他一眼,对戏曲他还真不太了解。 “就是说膀子对于架子花脸的非常重要,当然,除膀子外,腰、腿、脚步,以及整个形体也都很重要,这些可以说都是架子花脸的表演材料,这些材料的每一件都有它一套基本功夫,这就是基础,掌握了这一套基本功夫,才可能把每一个架式做得优美地道,并且符合表现人物的要求。” 濮存晰大致解释了一下,可是他对花脸也谈不上精通,对于日后必定会精通的徐容,此时也不敢过于卖弄,道:“对了,明儿就要开始做案头工作了,你来不来?” 徐容犹豫了下,道:“去,不过我这次就是学习学习怎么当导演,回头就不常来了。” 和《家》一样,《甲子园》也是AB两组同排,但徐容并没有打算全程参与,该做的案头工作他都已经做完。 从现在直到5月《北平》开机之间的这段空闲,他的实际工作只有两项,上班以及跟尚长容学戏,等《甲子园》开始排练再抽空过去瞧瞧。 在话剧行当,有一个颠扑不破的定律,一个顶级的演员必然是一个顶级的导演。 导演这种工作,他还用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学习 徐容其实明白,自己能当得了导演,但未必能成为一个好导演。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舞台艺术之所以称之为艺术,绝不仅仅由演员的表演构成,舞美、音响如何服务于剧本乃至于推动剧情,同样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活。 自我评价,如果让他去当导演,充其量一板一眼的把剧本的规定情境还原,纵然剧作者过来,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尽管这已经能够超越至少九成八的导演,可是九成八并非他的追求。 干一行如果不能干到最好,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成为最好的打算,根本没有去做的意义。 他是以培养导演著称的电影学院出身,来了人艺之后,又了解太多导演堪称神奇的创新以及思维。 建国初期院里演《茶馆》,一场演出临结束前,焦菊隐匆匆忙忙地走向后台。 和如今通过开关就能控制的全自动幕布不同,那会儿院里的条件简陋,幕布需要人在后台用力拉绳子才能合上。 焦菊隐到了后台,拿着一把凳子垫在脚下,随着剧情落幕,他缓缓拉起拇指粗的绳子,而舞台上的幕布也随之缓缓合拢,在即将合拢之际,他瘦弱的身材的猛地跳起,抓住半空中的绳子,一瞬间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到了绳子上。 舞台上即将合拢的幕布迅速合严,而在惯性的作用下,幕布相接的最下方,在合拢后又飞速朝两侧荡起,可是幕布毕竟沉重,只能荡起一个不大的三角,让观众隐约窥视到舞台上人物的最终结局。 类似的操作,如今的技术不难实现,可是难的却是这种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焦菊隐能够成为“四巨头”,依靠的就是其本身化腐朽为神奇的超绝才华。 扪心自问,徐容真不敢说自己也具备这等才华。 濮存晰对于徐容转行当导演的决定十分赞同,他其实最不赞同的,是徐容一门心思奔着院长那个位子去。 在刘金云离任之后,张合平到任之前,那几年实际是他主持院里的工作,但是哪怕如今想来,那也是他入院以来最累的几年。 人艺的矛盾之处在于既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又要深刻反应人民的呼唤,既要起到警示教育的意义,又要保持对人民群众的吸引力。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院长这个岗位,就跟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儿媳妇似的,上面不理解,下面也不待见,无论做事还是不做事,总会弄的里外不是人。 因此他对徐容最高的期待就是艺委会主任。 “院里最近的传言,你听说了没有?” 徐容不大在意地道:“听说啦,传的有模有样的,说要提拔我当副院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还是学校的同事打电话告诉我的。” 濮存晰瞧着徐容啼笑皆非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光徐容,他也听到了不少类似的小道消息。 毕竟徐容太年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老院长吗?” 徐容转头瞥了濮存晰一眼,从他的神情以及刚才的话题当中隐约猜到了他想表达什么,道:“知道,说句伱不爱听的,我对院长的了解,兴许比你知道的多。” “哈哈哈。” 濮存晰笑着,问道:“哦,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提老院长?” “1933年,夏秋之间作《雷雨》。” “1935年3月,有感于阮玲玉自杀,作《日出》。” “1936年6月秋作《原野》。” “1940年下半年作《BJ人》。” 徐容语气稍微顿了下,道:“目前,大家普遍认为《BJ人》是老院长在创作方面的巅峰之作,自《BJ人》之后,尤其是建国后的47年,老院长只勉强写了两部半剧本,还都是平庸之作,其实不止老院长,沈从文、钱钟书都差不多,建国之后都在吃老本。” “哈哈哈。”濮存晰被徐容的说法逗乐了。 徐容眼瞅着快到院里,稍微放慢了点速度,道:“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很多次,也问过老院长的家属,目前普遍的原因归结于三点,首先是时代的局限性,在建国之前,老院长的生活当中充满了繁漪、周朴园、陈白露,社会的矛盾高度集中,而且这些人物悲惨的命运具有普遍共性,也能得到大众的理解认同。” “第二则是院长这个职位给他戴上了枷锁,像《明朗的天》就是上头写信让他的写的剧本,这种命题作文想要成为经典,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就是有人说老院长脱离了人民群众,他是当代大文豪,是‘鲁郭茅巴老曹’之一,他接触的都是整个国家最最上层的人民公仆,已经不能够了解最底层广大人民的苦难,或者说他了解,但是因为第二个原因,他不能写。” 徐容说着,将车开进了院里,道:“其实要我说啊,之前的你也差不多。” 濮存晰愕然转过头,望着已经准备下车的徐容,他没想到徐容会突然会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他是文联副主席、剧协主席,无论业内的同行还是媒体朋友,从来没人说他演的不好或者水平有问题。 徐容这么评价濮存晰是有原因的,在张合平到来之前,濮存晰的创作几乎陷入了僵滞。 这些名头固然带来的一定的便利,但也不全是好处,就像如今随着德云社境况的好转,风评日渐下滑的姜坤,如果没有担任那么多的俗务,其在相声领域的成就真未必比德云社差。 “那你还?”濮存晰愣了几秒知,才回过了神。 下了车,徐容和濮存晰一边并排往办公楼走,一边苦笑着道:“如果我说我其实也是被逼无奈,你信吗?” “自打我入院那天起,你们就说我是希望,是未来,根本就不听我的意见,也不允许我拒绝。” “后来你们又说我是长子,仍然不允许我拒绝。” “如今,又要我当接班人,有我拒绝的余地的吗?” “我当然可以拒绝,可是你应该了解院长,他不给的,你不能要,他给你的,你不能不要。” 濮存晰清楚,这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典型心态,我给你,你就得好好接着,否则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徐容走到今天的地步,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应当感到庆幸,但是他曾经也处在徐容的境地,深知他的不容易以及无奈,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想做,而是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做。 在《甲子园》的建组会上,几十号人中间,徐容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的一角,听着一个又一个年纪大的、年轻的发表感言、想法。 对这台戏,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和万家宝的《明朗的天》相当,这也是一篇命题作文,也许二人的水平相较于舒庆春稍差一筹,舒庆春写的命题作文叫《茶馆》。 《甲子园》的整体水准距离《茶馆》明显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好的剧本本来就是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甲子园》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郑融、蓝田野几位老爷子、老太太肯定会不会照着剧本去演,好的演员排练的过程,本身也是帮助剧作者打磨剧本的过程。 按照他早先的规划,在《甲子园》正式开始排练开始之前,他一边上班,一边跟随尚长容学戏京剧。 可是在戏曲界多位大师的见证下,举行过拜师仪式之后徐容不得不辞掉了养老院的工作。 因为京剧大师尚长容的家在魔都! 为了避免京城魔都两地来回飞耽误时间,他暂时搬到了魔都居住。 搬到了很早之前考虑到要经常来魔都置办的落脚处。 在跟尚长容正式学习之前,徐容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疑惑,自己到底应该算是什么派的? 濮存晰说尚长容是侯派,有人说他传承了尚小云的尚派,可是在拜师仪式上,尚长容既没有让他向侯喜瑞的照片磕头,也没让他给尚小云的照片上香。 面对徐容的疑问,尚长容没立刻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你是什么派的?” 见徐容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尚长容补充道:“你们话剧行当不是经常讲体验派、表现派吗,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派的?” “我”徐容张了张嘴,可是却没了声音。 如果说他是体验派,他也没法完完全全的认同,因为如今他已经不是纯粹的斯氏体系,而且在过去他偶尔的也会使用方法派的技巧。 到了如今,他更愿意去尝试、探索新方法、新技巧。 比如以导演的身份加盟《甲子园》就是他最大胆的尝试,不然那么老爷子、老太太加盟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只甘心当第二副导演。 可要说自己是“徐派”或者“和合派”,他又不大好意思,因为他并没有形成一套完善的体系。 简而言之,在坐的都是垃圾,甚至这个垃圾又包括自身。 因为他清楚自身与“大师”之间的差距。 一问一答之间,对于尚长容的戏曲水平,徐容也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不比梅杨之流,但对于当今绝大多数同行,又是鹤立鸡群。 徐容之所以执着于跟尚长容学习,是本能感觉其在台上时相对其他演员“形”美、“神”真,但是真正开始学习,才发现形神之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哪怕较为基础的拉山膀,愣是练了整整一上午才被尚长容评价伟“稍微有点那个意思了”。 他可不是没有任何基础的白板,而是相关行当的顶尖演员。 在准备《甲子园》的日子里,任明总感觉不大对劲,可是他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问题,直到剧组正式彩排的前一天,看着美工郭那拿来的海报,他才意识到到底哪不对了。 “导演:任明、唐晔、徐容。” “徐容?” 他愣愣地看着海报上的几个字,要不是这张海报,他都快忘了《甲子园》剧组竟然还有另外一位副导演? 可是实质上,徐容自打建组那天露了一面,之后就跟彻底消失了似的。 这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郭那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名单是唐晔给他的,之前她请老公徐徳亮帮忙设计海报时,她老公还纳闷徐容怎么转行当导演了? 瞧着任明俩眼睛瞪的大大的,她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任院,是不不是我写错了?” 任明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唐晔:“小唐,你知道徐容最近在干嘛吗?” “徐队?” 唐晔迟疑了一瞬,才低声解释道:“我听说,他最近在学京剧呢。” “学京剧?” 任明愈发不解了:“跟谁学京剧?” “尚长容老师。” 任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笑着感慨道:“我看呢,就是三分钟热度,京剧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人家真正学出来的,哪个不是打小练功?他现在才开始学,而且平时还忙的脚不沾地,恐怕回头尚长容驾鹤西去,也不见得他能出师。” 唐晔不好搭话了,她本来想附和来着,可是当着郭那的面,她只能笑笑,任院怎么说都不碍事,自己要是说差了,那就成了背后编排领导了。 在跟尚长容学习的过程中,徐容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触及戏曲的精髓。 第一次看戏时,他一门心思的想从戏曲当中学到点什么,可是看了半天除了把自己搞的烦躁、郁闷,什么也没能瞧出来。 之后放平了心态,把看戏当成了消遣,慢慢的他才有了点感悟,但是也说不上多。 如今真正深入学习了,才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看戏不能看一招一式,比如之前他觉得“亮相”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手法,却忽略了它突出了什么、简略了什么,在突出之前做了哪些准备,突出之后又给情节带来了哪些作用。 而戏曲恰恰是由许许多多这样的点构成,而且这个点往往是前一段感情的终结,同时又是下一段感情的倍看。 从整体的角度去分析每一个动作、神情,所获得的东西虽然说不太具体却是戏曲的神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徐容 “头稍微平一点。” “不是让你低头,别拿着劲儿,放松。” 徐容刚出场就被尚长容叫停,他停了下来,思考着尚长容要求背后的意思。 戏曲对程式化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但是这种苛刻背后并非吹毛求疵。 如戏曲的步法,进退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废步,而且不同的脚步有不同的节奏,如夹杂在各种身段中的上步、倒步、撤步、蹉步、曲步、垫步、盖步、醉步等,不同脚步之间不同的节奏是与身段架式相匹配的,一台戏都是有机的成体,脚步的节奏把握得好,根才立得稳,身段架式才能美,而且这种美不单单是从正面瞧着好看,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好看。 徐容思考了约摸十秒钟左右,问道:“您的是意思是不是说窦尔墩虽然也是架子花脸应工,打四击头亮相出场,但他不是曹操,更不能是费德功?” “应工”指本来常演某一行当的角色,有时也突破行当去串演非本行的其他角色,这种串行演出一旦形成惯例,便称为“应工”。 徐容说完了,再次走了一趟,这次他浑身上下放松,起重落轻,考虑到窦尔墩是个扶危济困的英雄好汉,他俩胳膊稍微往垂了一点,同时打开的角度也稍微大了一点,视线也不再刻意望像侧下方,而是平视前方,在放松的同时,以更敞开的胳膊呈现人物“刚健、胸襟开阔”的一特点。 对于胳膊到底要打开多少、下垂多少,他其实也并没有明确的尺度概念,只是根据心中的某种不太清晰的感觉走的。 表演作为一门技术,又不像其他严格遵循物理原则和数学法则的技术一般有着极其严苛的标准,在相当的技术掌握下,不同样演员之间呈现的差异,就是天赋、文化、阅历的差异。 尚长容瞧着自己还没提示,就近乎无师自通的徐容,在欣慰点头的同时,又不免泄气。 学生天赋好是好事儿,可是学生不仅天赋好、悟性高,在表演这门行当又站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当老师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 他仔细观察着徐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的吐字发音,戏曲和戏剧学习的不同点在于戏剧都是从各种基础的练习开始,因为戏剧培养的不是只能演某几台戏的演员,但戏曲恰恰相反,即使是成名多年的角儿,其拿手的戏也是有限的。 但这种专精导致的结果就是极致的专业。 尚长容记得自己学戏时,师傅和父亲的要求都是让他学“专业”,但是徐容却不同,如果他告诉他“为什么专业”,他心里就忍不住怀疑。 他总是下意识的去探寻几百年来每一个同行都觉得理所当然的行为背后的“为什么”。 最初,徐容层出不穷的“为什么”简直把他折腾的要死要活,老先生都是那么教的,哪有为什么? 徐容隐约猜得到尚长容的难处。 戏曲有其指导理论吗? 肯定是有的,只是因为既有京剧、昆曲、豫剧的类型差异,又有生旦净末丑的行当区分,如果要概述中国的戏曲体系、理论方法、具体技巧,其必然是一门相当庞大的表演体系。 可是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融会贯通,也就导致了戏曲仍然停留在概念层面,至于其具体实操,只能口耳相传,更不用提每一个细节背后的缘由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过去多年的表演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让他可以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唱功的磨练上。 如今他更不执着于对自身帮助更大的做工,尚长容确确实实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卓越的戏曲演员这点,他感受的到。 而他也确实奔着这个方向去的,站在门外看,怎么瞧都是瞧热闹。 练了半晌午,徐容摘下了戴着的胡须,坐在旁边红漆剥落大半的太师椅上,道:“老师,过两天我就得回京城了,院里要排《甲子园》。” 刚刚拧开水杯,抿了两口水的尚长容闻言,轻轻咀嚼着喝到嘴里的一片茶叶。 茶叶是徐容的爱人昨天送来的。 可是此时,哪怕喝着这辈子喝过的最贵的茶叶,也抵挡不住尚长容心里的五味陈杂。 徐容的天赋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拔尖的人之一,尤其是他第一次学《战宛城》时,光凭动作就让人了解他犹豫不决的内心状态那幕,哪怕如今仍他仍记忆犹新,他相信,如果徐容踏踏实实的一门心思扑在戏曲上,未来必将成为能够比肩父亲的一代大师。 徐容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感到欣慰乃至无奈,但更让他感到惊心的是徐容扎实的文化素养衍生的强大的学习能力。 过去三个月的教授当中,他在感慨后继有人的同时,偶尔的也会生出一股力不从心之感,徐容刚开始学的第一周进展速度很慢,似乎他教的的东西和他过去所学有所冲突,他每一次都需要调整之后才能消化。 但是一周后,徐容开始展现其强大的学习力和领悟力,若非声乐基础不太好,导致唱功拖慢了时间,他都怀疑再过一年半载的徐容是不是就能出师。 听到徐容离开,他尽管有所预期,但一时半会儿仍然难以接受。 在收徒之前,他有过犹豫,但是他实在不愿意错过一个这么好的苗子。 戏剧演员的收入不高,但作为影视的上游行业,好歹还能去拍拍电视、电影赚点外快,可是影视圈和戏曲行当向来泾渭分明,没有特殊渠道,根本没有赚外快的机会,也就导致了行当内的人越来越少,人才也越来越少。 可是戏曲又是一门言传身教的艺术,光看书、录像是学不到的,比如表演一个指天的动作,要高指,但不能过高,观众在座位中跟台上的演员成斜线角度,所以设计动作时必须要照顾到台下观众,“台上高一寸,台下高一尺”是戏曲的主要特点之一。 “哦。” 他端着茶杯轻轻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还,还学吗?” “您怎么会这么问呢?”徐容笑着和尚长容对视着,“我就是回去排个戏,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回头我还要创个‘徐派’呢。” 尚长容虽然知道徐容在开玩笑,但心情仍不由大好:“好好好,那我等着,对了,回去了也不要把功课落下,要知道没有台下十年功,是没有台上三分钟的,虽说你脑子好使,但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骄傲自满。” 在尚长容默默感慨徐容超强记忆力的同时,人艺《甲子园》的的某个创作人员,心中也生出了类似的感慨。 “其实要是论背台词,咱们院徐主任应该算这个,他的脑子里简直就是个剧本库,只要是经典戏剧,他随口就能来上一段。” 之所以发出如此感叹,还是因为突然停下的排练。 人艺的排练厅内,三十多号人愣愣地望着骤然卡壳的蓝田野,心中不由的生出了廉颇老矣的感慨 这已经不是蓝田野第一次忘词,可以确定的是,也不是他最后一次忘词。 但令几乎所有人都揪心的,是老爷子真的还能演吗? 排练的时候忘词都忘的那么厉害,真上了台还得了? 穿着黑白格子衬衣、拄着拐杖的蓝田野张了张嘴,可是半天仍没能想起词来,最后尴尬地笑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给忘了。” 张合平尽管脸上笑着,可是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考虑到《甲子园》a组的演员人均年龄偏大,他特地拉起来了个 b组,一来是让年轻人跟着老前辈们学习,其次也是“一盯一”,最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老人们年纪大了,他不敢有丝毫的疏忽,造成丁点的意外,可若是真要发生了意外,也有备选人员临时顶上,不至于这台庆祝建院60年的大戏难以为继。 因为有去年演出《家》在先,排练之前张合平根本没想过忘词这茬,可是随着排练开始,他才意识到,老人们都是技艺精湛的老艺术家没错,可是毕竟上了年纪,记忆力自然没法跟徐容那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相比。 朱旭呵呵笑着,却并未上心,蓝田野排练忘词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他上了台,这个毛病立刻就能好。 郑融坐在轮椅上,看向坐在旁边的何继平,拿手敲了敲剧本,再次开始掰扯接到剧本就开始的掰扯:“真是个好本子啊,小何,真的,你真是写出了一个了不起的顶好的本子。” 何继平听了,只能无奈地笑着说了声“谢谢郑老师夸奖”,类似的话,她早已听了无数遍,也知道郑老师绝不是为了夸她而夸她,不出她的预料,郑老爷子接续道:“我越是思考,越觉得金震山多多少少的得跟其他人有交流,你看,童弟、于是之得了这个病不是照样还能认出他们的子女?!” 金震山是他在戏中要演的角色,是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红军,在戏中多是“前进”“冲锋”之类的简单台词。 可是人艺的规矩向来是编剧最大、导演次之、演员再次之,编剧不允许改,再大牌的演员也没有更改台词的权力。 这个传统导致人艺在过去一度被业界称为“郭老曹剧院”。 相比与郭老曹,如今院里的编剧,也就是刘恒、莫言、邹静之、万方、何继平之流地位虽然不比过去享誉文坛的大文豪,但也是业内的顶尖编剧。 “郑老师您说的是有道理,我回头跟任导商量商量。” 何继平笑着婉拒了郑融的提议,她是人艺的老人,是保留剧目《天下第一楼》的剧作者,光凭这点她就有拒绝的底气。 走过来的蓝田野听到郑融的要求,哈哈笑着道:“小何啊,得亏是小徐没在。” 熟悉徐容的、跟徐容一起排过戏的,听到他的玩笑之后,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徐容眼里没有权威,哪怕奠定老院长在中国文坛地位的《雷雨》,他也会提出自己的不同的意见。 而且还在他只是一个刚入院不满一年的新人期间。 郑融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左右瞅了一圈,没见到徐容的身影,问向导演任明:“小徐不是副导演嘛,这都开始排了,怎么还没见他人?” 濮存晰见任明跟唐晔几位突兀地陷入了“讨论”,无奈地答道:“郑伯伯,小徐他去魔都学京剧啦。” “学京剧?” “去魔都?” “跟谁学?” “尚长容。” 郑老爷子重重地拍了拍剧本,不知道是对剧本有气,还是埋怨徐容:“这都什么时候啦,就是学戏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赶紧打电话,眼瞅着都60年大庆了,他不在院里这像什么话?” 戴着黑色毛线瓜皮小帽,身着米色盘扣开衫的朱旭看热闹也不嫌弃事儿,也在旁边帮衬着:“就是就是,打电话把他喊回来,我们这么大年纪都还起早贪黑,他一个演员副队长倒是偷起了懒,这还有王法吗?” “要我说,就是回来了,也得先处分!” “哈哈哈。” “哎,徐哥回来了,干什么呀?” “副导演啊,就是指导演员怎么演戏。” “指,指导演员演戏?” 人群中的议论突然陷入了停滞,这么一瞧,徐容似乎,似乎没有回来的必要。 编剧何继平和《甲子园》的主演王姬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建组那天,她们见过徐容一面,交集也仅限于打了个招呼。 王姬已经离开人艺二十多年,这次回归,还是托了何继平的福。 对于人艺的一切,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郑融、蓝田野、朱旭、吕中、徐秀林这批前辈仍旧健在,陌生的是这些前辈都老了,人艺如今活跃的大多都是她不熟悉的年轻人。 就像徐容。 对于这个被称为“人艺长子”的年轻人,她充满了好奇,她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别人谈论徐容。 有时候他是“小徐”,有时候是“徐队”,有时候又是“徐哥”。 从他人的评价当中,她完全判断不出这是一个什么脾气、性格、秉性的年轻人,他的身上聚集了这样那样的优点,但也不乏这样那样的缺点。 何继平更想见见徐容,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白送给自己一千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理由 在京城期间,徐容几乎抽不出空闲安静的看会儿书。 各种头衔给他带来了用之不竭的财富,但也占用了绝大部分过去他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每天总有各种各样的应酬、工作,而这些应酬、工作当中,绝大部分他参与与否都不会对最终的结果产生特别大的影响。 来了魔都后,他除了出席一场百雀灵的新产品发布会,几乎谢绝了其他一切邀请和饭局、酒局。 一心扑在了学习戏曲的学习上。 尚长容出生于1940年,今年刚好72岁。 中国有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徐容很是担心这位新老师的健康。 他刚到魔都的第一周,尚长容见天的往外跑,每天最多只能抽出半天的功夫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学半天、练半天,第二天尚长容再来纠正。 作为当今国内京剧界有数的大师、非遗传人,尚长容平日里也忙的脚不沾地。 徐容对此也没什么怨言,既然有求于人,那只能迁就对方,而不是让对方迁就自己。 可是到了第二周,尚长容再也没有中途离开一次。 徐容能够感受到他的期盼和欲言又止,但是他也只能装作没瞧见。 以后有机会,他可能会以玩票的心态去台上唱上一两场,但若是说转行当一名专业的戏曲演员,那实在有悖初衷。 晚上七点,徐容出了魔都京剧院,开车直奔田子坊。 京剧院距离田子坊不远,只十来分钟的车程,当然,作为中国人口最为密集的城市之一,十分钟是肯定到不了的。 车是刚来那会儿买的。 他一开始没想着买车,只是听说了魔都的“小汽车车牌数量调控规则”,也就是摇号上牌后,抱着试试的心态摇了一下。 结果竟然还真给他摇到了! ! 为了不浪费公共资源,他买了一辆卡雷拉。 当然,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首先,每年一半时间他都要跟着剧组全国各地到处跑,剩下的一小半时间在京城,但魔都每年总要来那么几趟,也确实需要一辆代步工具。 而且这次只身来魔都之后,他愈发确定,这绝不是他最后一次过来。 不仅仅因为这里住着童自容、李志宇、尚长容、孙丽夫妇等亲友,更不是这里是国际化的大都市、金融中心,而是魔都没有老婆、领导、剧组、员工、下属。 来了魔都,他感觉自己就跟一头扎进了荒无人烟深山老林似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 如果小张同学不查岗的话。 其次,他买房子的时候本来就带着车位,不买一辆车,车位实在过于浪费。 再者,在京城要经常去院里上班,人来人往的都是领导,商家送的奥迪他开着都担心扎眼,天天只能开着马自达加入堵车大军,可是挣得钱本来就是花的,人小张出去买菜都开跑车呢,他不能对自己那么狠。 再次,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最最重要的是,是为了出行方便,魔都的地铁网络四通八达,到哪都方便,但是一来上下班高峰实在过于拥挤,而下了地铁,地下通道距离出口又长的没谱,实在过于耽误时间。 在列举了以上五条理由之后,他才意识到,这辆车非买不可。 到了泰康路,转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个停车位,然后又走了十分钟,才到了田子坊内一家名为“粗茶”的小店。 店铺内共两拨客人,一拨一男两女,一拨两男一女,正对着店内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精美的茶杯低声议论着。 “哎,这个好漂亮呀。” “老板,这个杯子怎么卖的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女孩举着一个纯白凋猪的杯子,望向站在边角戴着口罩、挎着包玩手机的女老板问道。 “一百。” “能不能便...” 女老板指了指门口一侧“概不讲价”的牌子,道:“不好意思,都是成本价,不赚钱的。” 另外一个女孩指着中间柜面上“一个100,两个180,三个200”的标语,问道:“老板,200块钱我能任选三个是吗?” 女老板犹豫了下,才道:“是的,任意三个都是200。” “我要这个,这个,嗯,再拿这个凑数吧。” “好的。” 小张同学收了钱,看着拿着仨杯子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欢天喜地离开的一男两女,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杯子的进价是六毛钱一斤。 当初徐容老师定价一个100的时候,她简直觉得徐老师被他来魔都后第一次“创业”失败刺激到了,谁会这么傻花100块钱买一个杯子? 除非是傻子。 事实确实如她所料,在最初的一个月当中,店里拢共只做成了一单生意。 还是她过来帮忙看店的时候一个想要她联系方式的男顾客买的。 她不经常来,只偶尔院里不忙了才会飞过来一趟,而徐老师白天要上课,营业的时间只有傍晚到晚上几个小时。 这种惨澹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直到徐老师贴上了“一个100,两个180,三个200”的标语。 可是直到如今,她也没能想通这句标语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一家但凡长点脑子就知道坑人的小店生意突然起死回生。 听徐老师说上个月赚三万多,当然,第一个月亏了应该不止三万。 徐容走进了店,将一个食品袋递给了她,道:“给你带了点吃的。” 小张同学下意识地接过了:“什么呀?” “烤面筋。” 这是徐容在魔都的第二次创业。 第一家开了个早餐店。 拢共只干了六天便关了门。 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太累了,弄的尚长容都以为他半夜出去鬼混了。 郑融老爷子说文化是“肚子里有东西”,蓝田野告诉他文化是“看待生活的的高度和深度”。 几乎每一个老前辈都有过类似的教诲,演员拼到最后,拼的是文化。 当然,相比于文化、知识、技巧,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 可是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其阅历也是有限的,纵然起起伏伏、历尽千帆,可是终其一生,能够充分体悟的角色也是有限的。 】 因此文化就成了演员最坚实的依靠。 他一直在补充文化内容,可是丰富生活经验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最初他想开车去外滩摆摊,可是计划并没能成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总是来搭讪,弄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暴露了。 他也并没有接到相关角色的剧本。 朱旭师伯经常说,要多往武器库里放点东西。 他隐约还记得年后和濮存晰的聊天,关于老院长“江郎才尽”的谈话。 老院长还只是一个普通院校在读学生的时候,就写出了被称为“中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中国现代话剧史具有划时代级的重大意义的作品”的《雷雨》,他本人也因此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 自1940年的《bj人》之后,56年间,再无一部经典作品问世。 为了寻找灵感,他曾沿街串巷的去打酱油、去卖瓜,可是最终都无济于事。 晚年的老院长床头常年放着一本《托尔斯泰评传》,他反复看反复读,有一次,他读着读着突然高举双手大喊道:“我就是惭愧啊!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惭愧?我要写出一个大东西才死,不然我不甘啊!我越读托尔斯泰越难受,你们知道吗?” 1996年12月13日,老院长死了,没能写出来他心心念念的“大东西”。 徐容觉得一起合作过的院里的前辈李光富有句话说的挺对,不要去体验生活,而是去生活。 他不确定未来自己会不会江郎才尽,但不脱离广大人民群众,去烦恼他们的烦恼、忧愁他们的忧愁,也许才是保持创作力的源泉。 他已经做不到,但是只能去努力接近。 在魔都跟着尚长容学习了三个月后,临走前,他顺带着去拜访了一趟童自容和李志宇,这两位,尤其是前者,对他的职业生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距离《甲子园》正式彩排还有三天时,徐容和小张同学一起踏上了飞往京城的飞机。 对于这趟学习的进度,他心中并不太满意,三个月的时间,他只学了《黄一刀》、《黑旋风李逵》、《盗御马》仨戏。 按照尚长容的说法,即使按照眼下的进度,他想出师最快也得三年。 “回来啦。” “哥。” 徐容进了门,见爷爷和徐行都盯着自己直瞧,笑着问道:“怎么啦,出去几个月,还不认识啦?” 小张的爸妈已经回了鞍山,老岳父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小张同学也没有挽留。 她爸妈刚来的那几天,简直母慈女孝,可不到十天就是鸡飞狗跳。 而徐行的爸妈也带着二爷爷也回了甘肃,他们之所以在京城住那么长时间,一来是为徐容操办婚礼,其次则是督促徐行的婚事。 来家里拜年的年轻人俩人个个都满意,唯独徐行个个都不满意。 老人笑呵呵地回过了神,问道:“吃了吗?” “吃啦,飞机上吃的。” 徐行走近了点,好奇地打量着徐容,道:“哥,感觉你变了好多哎。” “好多?” “嗯。”徐行用力地点了点头,“更帅啦。” “哈哈哈。” 老人知道徐容去学戏了,好奇地问道:“学的咋样啊?” 徐容正要坐下,道:“那我来两句?” 小张同学和徐行都期待地看着,她们平时都不看戏,可是对于徐容学习的成果却颇为好奇。 徐容清了清嗓子,如同石破天惊一般陡然高声唱道:“号令一声绑帐外。” “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老人听到第二句“豪杰”俩字,眼睛极为少见的瞪大了点,而纵然平日里不看戏的小张同学,也目瞪口呆地望着徐容。 而徐行也懵了,一开始她没注意听,因此也没听清徐容到底唱的什么词,但是那种英雄末路的豪气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徐容唱的是《锁五龙》。 这个倒不是跟尚长容学的,而是他私底下听的裘盛容的录音磁带。 他本能的感觉,这位已经过世的擅长唱工的花脸大师,说不准也旺他。 老人听着,见徐容只唱的两句就坐下了,道:“咋停了就?” 徐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道:“噢,我才学仨月,刚学会这两句。” 老人表情极为古怪,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还不如不学呢!” 从老人期待而又郁闷的神情当中,徐容对自己的水准有了一定的把握。 在魔都时,他的对比对象只有一个,就是尚长容,甭管怎么对比,也没对比出来优越感。 可是从爷爷的神情和语气当中,他感觉自己唱的应当还不赖。 不过他也没敢高估自己,尚长容叮嘱了他好多次,他距离出师至少得三年,现在千万不要在外人跟前唱。 会丢人。 第二天,徐容到院里报了道,刚跟着任明走进排练厅,就听到郑融和何继平在激烈地探讨着什么。 “郑爷爷,蓝爷爷,朱师伯,来这么早?” 在徐容进门的一瞬间,蹲在角落里默默蓝田野和朱旭就注意到了他,可是二人只是点了点头,连个笑容都没露。 眼瞅着就要彩排了,还是老忘词。 “哎,你回来啦?” 郑融瞥了一眼旁边身着米色盘扣开衫的朱旭以及黑白格子衬衫的蓝田野:“他俩一大早说出来熘熘食,可倒好,直接让小龙给拉过来了。” 徐容看着不远处的被郑老爷子称作“小龙”却无动于衷的中年人,冲他笑了笑,却没说话。 朱小龙是朱旭师伯的儿子,和他弟弟一样,他也是先天性失聪,据朱旭师伯说,是他年轻的时候喝酒喝的太凶了。 这也是徐容最近一直不敢喝酒的原因。 他呵呵笑着,冲着旁边的何继平点了点头,道:“何老师好,聊什么呢?” “你来的正好,我在和小何商量能不能稍微改一改金震山的词,我都说了,我不改句式,她好赖就是不同意。” 任明皱着眉头,仔细地翻着场记,一言不发。 蓝田野和朱旭挑了挑眉头,视线却仍盯着手中的剧本。 其他人的表情各异,但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正在做的活。 何继平苦笑着,听到郑融习惯性的抱怨,她好奇地打量着徐容,问道:“你是导演,你认为应该不应该改呢?” 徐容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他没想到刚进门,一个烫手山芋就迎头砸到了脸上。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徐容上来先祭出绝对正确的大旗,这是张合平的习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先不回答或者说一些不会错的话,把话题绕一绕,给自己留点思考的空间。 “和养老院里的其他老人、中国的千千万万个老人一样,金震山是一位平凡但又不普通的老人。” 徐容再次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废话,脑子里慢慢涌出了点思绪,道:“他是老红军,为咱们的国家、民族出过力、留过血,老革命干部也是中国社会的一部分,他们打下来的天下,他们有权利说话。” 一直关注着这边,却从来不干涉的任明缓缓转过头来,若不是人太多,他简直想给徐容竖根大拇指。 这理由,真特么绝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补课 徐容为什么要送给自己一千万呢? 何继平过去不明白,听到“老革命干部也是中国社会的一部分,他们打下来的天下,他们有权利说话。”后,愈发迷惑了。 徐容不仅不傻,相反还有点小聪明。 她已经定居香港二十年,可还跟内地有书信来往,对于徐容这位“人艺长子”并不陌生。 徐容在香港影视圈,尤其是香港导演圈的风评不太好,不少导演甚至私下里达成了约定,坚决不和徐容合作的约定。 据说是人品不行。 到底是怎么不行,她并不太了解,因为只要她在场,其他人总是心照不宣的避免谈论徐容。 她17岁的时因创作《淬火之歌》被赵起扬邀请加入人艺,但她拒绝了这个在他人看来简直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而是选择进入中戏学习。 毕业之际人艺的邀请再次送到了她的面前。 论邀请的规格,后来的任明以及徐容差了她好几个档。 出身人艺,并且创作出了《天下第一楼》,一直都是她最大的骄傲。 纵然离开了人艺定居香港,她也始终关注着人艺的发展。 百闻不如一见,老人们口中的徐容是个通透的孩子,濮存晰一辈的中生代眼里徐容是人艺的未来,一众年轻人当中,徐容是能开的起玩笑的副队长。 徐容进门后的一问一答之间,也让何继平了解到了徐容到底是个什么秉性的人。 徐容十分了解“金震山”这个人物,并且知道他的台词的特点,说明他并非挂名的副导演,而是切切实实地研究了剧本。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继平阔别话剧行当的二十年里,一直在影视圈摸爬滚打,也十分了解如今影视行业的现状。 年轻演员拿到剧本压根不带看的,不是他们不看,而是真的没时间看。 可是这并不耽误拍摄,在开拍的前一天,剧组会通知他们第二天拍哪些戏,根据剧组的安排,他们可以在出去嗨过之后准备第二天的台词。 作为一个剧院出身的编剧,她最为不解的是如今的媒体对演员现场背台词的行为大加赞扬。 这不就相当于冲锋号手已经“哒滴答滴”地吹响了冲锋号,而士兵还在琢磨怎么装填子弹嘛?! 在战场,这是要被督战队枪毙的。 最近几年,名气大或者背景更硬一些的年轻演员,又创造出了一种新的表演方式,“无剧本表演”。 他们自始至终不需要看一眼剧本,也不需要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需要了解剧本讲的是什么故事,只需要按照导演的要求,做出相应的表情便能完成一部戏的拍摄。 过去在香港她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导致她一直以为徐容是个极难相处的人,而来了内地之后又恰恰相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让她保留了意见,一个人在不同的群体当中出现两种完全相反的评价,必然有其深层次的缘由。 通过徐容的回答,她了解到了他真实的一面, 一个陶醉于自己的小才华以至于自大、张狂的年轻人。 她不否认徐容的才华,也很快断定,有,但不多。 徐容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和稀泥搪塞,但是他并没有,既没有站在郑融的角度上,也没有从她的立场出发。 而是表达了他自身对于剧本的评价。 她今年61岁,话剧行业的顶级编剧,徐容才25岁,在话剧行当,这个年龄正常情况下还在跑龙套。 何继平并不生气,甚至感到悲哀。 她见过太多太多年少成名的年轻人,被各种赞誉包围着,总以为自己十分优秀,可是实质上,除了一副天生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干系的好皮囊,与同龄人相比,根本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但他们并不自知,在过去,她看着港圈那些被称为“接班人”、“巨星”的年轻人,总感觉可笑,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艺的未来”以及角落当中默默背台词的“人艺的过去”,她只感到深沉的悲哀。 人艺,要完。 徐容见何继平笑着摇头却不接话,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的“还是影视圈好”的感慨。 要是两人异地而处,也就是刚才的对话发生在某个影视剧组,这个时候何继平纵然千万个不乐意,也得老老实实的把台词改了。 影视制作各个环节的核心人员当中,编剧的话语权是最低的,惹了其他主创不开心,剥夺冠名权、不支付尾款的破事儿,满大街都是。 可是这里并不是影视行业,这里是编剧最大的人艺,对于何继平的油盐不进的态度,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每一个在所从事的行当取得过巨大成功的人,是很难听得进去他人的建议的,就像现在如果有个外行教他演戏,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 他并没有坚持扭转何继平想法的打算,这本就是个砸到脸上的烫手山芋,《甲子园》排了几个月郑老爷子都没商量下来,他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何继平这等大编剧做出让步。 话剧的观众相对更加理性,到底是演员演的不好,还是剧本本身的问题,半数观众都能做出理性的评价。 徐容和众人打了招呼后,来到了排练厅内的长条桌前,坐到了任明右手边。 这是导演组的专属座位,如果是在剧场,则是第二排14号。 他刚坐下,任明就将几本场记本推了过来,道:“来,你先补补课。” 和国内其他各大院团不同,人艺是最重视场记的剧院。 每一次排练,场记组都会清清楚楚的把每一个演员的行动方式以及行动轨迹记录下来。 如“某某某快速连走六步地从桌子一侧移动到桌子后方”的记录比比皆是,而且还会配上简单的图示,以线条和箭头的组合记录演员在排练厅的内的移动轨迹。 这种方式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减少后辈走弯路。 最大的缺点会限制后辈的主观能动性。 如徐容和郑融演同一个角色,郑融走四步,和他走四步是完全不同的效果,因为两个人的身高不同,四步的距离、给观众的感受多多少少的也会有所差别,也就表演当中的“材料差异”。 当然,对于此时的徐容而言,更大的难题是场记记录太多。 一台戏完整的排一遍的场记就是一本书。 徐容没翻开看,《甲子园》的剧本他已经看了无数遍,虽然不能完整的复述每一个人物的台词,但对于每个人到哪要说什么,他都有大概的印象。 《甲子园》讲述的是一位离家出走闯荡海外多年的“大龄海归剩女”陈爱林,因父亲突然离世而回到已经变成慈善养老院的故居甲子园,面对着形形色色的暮年老人,内心情感复杂的她,在为香港地产商打工的小男友撺掇下想要卖掉老宅,因此引发了一系列激烈的冲突,从中也折射出当下养老、住房等各种社会问题和种种不同的价值观之间的矛盾。 除了蓝田野、郑融、朱旭、朱琳、吕中、徐秀林演在养老院的老人外,王姬演曾在国外摆过地摊、干过餐馆、认过干爹,回国又谈起姐弟恋的“70后海归”陈爱林,雷佳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油腔滑调游戏情场的“80后”戴维,邹建演的暗恋小学同学多年、但无奈于“放松的只能当朋友,紧张的才能做夫妻”的金鑫,而今年刚分配到剧院的人艺年龄最小的演员蓝盈盈演小护士聂小玲…… 到了九点钟,任明看人员已经到齐,道:“各位老师,咱们开工吧。” “好,开工开工。”一直默默地蹲在角落里背词的蓝田野和朱旭在邹建和雷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 张合平提出的“一盯一”就是一个年轻演员全方位服务一个老前辈,必须做到“放个屁也要听见响”。 徐容坐在桌后,抱着胳膊,看着准备“上台”的蓝田野和吕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当导演,但是作为第二副导演,他并没有打算行使导演的职责。 参加《甲子园》剧组,他起作用不是在现阶段,而是合成、彩排阶段,那个时候才是他上场大显身手的时候。 “你走得这么快,追得我只喘。” 徐容听着吕中对走在前方的蓝田野的抱怨,瞥了一眼任明右手边的铃铛,可是注意到老爷子比去年稍弯的脊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爷子演的角色是黄仿吾,一位长年在国外生活的建筑设计师,剧本对他的形容是“体型匀称,气宇轩昂,文质彬彬,谈笑风生,满头银发”。 剧本应当是量身定制,可这些形容词,说的应该是去年的老爷子。 演《家》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老爷子的背还没这么弯。 等王姬和雷佳出场,徐容总觉得缺了点的意思。 王姬早年间也是人艺演员,后来因故辞职离开,他听任明说王姬这些年平均每年至少接5部戏。 吃尽了苦处不说,全年无休、紧锣密鼓的拍摄日程于一个演员而言并没有太大益处。 雷佳之前演过《家》中的觉民,跟他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他总觉得,这台戏的呈现水准低于他的预期,他对《甲子园》的期待在《雷雨》、《茶馆》的高度。 如此豪华的阵容,除了92年的《茶馆》可以稍微相提并论,国内再也找不出第二台。 可是如今来看,剧本的质量差距已经不是演员的业务水平能够弥补的。 在陈爱林独白之后,蓝田野面对着并不存在的“大树”,打太极般地弓着两腿,两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击打着树身,一遍打一边道:“我练的这个啊,叫树功,这是我爷爷教给我的.” 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转过头以疑惑的视线看向一侧的任明,老爷子漏了老大一段词你都不按铃铛的吗? 他记得这段应当以黄仿吾问彦梅仪“昨天睡的好不好?”开始。 任明注意到他的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他摇了一半,又陡然止住了动作,而后迅速拍响了手边的铃铛。 “铃铃铃。” 蓝田野和吕中听到铃声,立刻看向坐在导演桌后的任明、唐晔以及徐容。 任明指着徐容道:“这下好了,咱们也不用去请人专业的来了,小徐不是刚跟人尚长容学过嘛,让小徐露一手。” 蓝田野在愣神了刹那之后,哈哈笑着,道:“对对对,露一手露一手。” 徐容懵了,他们没演的那段戏的台词是: “黄仿吾:昨天睡得好不好? 彦梅仪:这几天睡得不好,老听见露台上有声音。(梅仪嘴里哼着京剧的锣鼓点,练的是京剧《霸王别姬》中的舞剑。) 彦梅仪:你不能练我这个,我教你来个山膀,起霸。(嘴里打着鼓点,作势。)” 戏曲尤其是京剧,人艺但凡上了年纪的演员,多多少少的都学过,别说他们,就是年轻一辈的杨力新随口也能来上一段。 而彦梅仪在戏中的角色定位是曾经的京剧名家。 在蓝田野的起哄之下,排练厅内人都打起了精神。 徐容去魔都学戏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剧院,今年是院里的六十周年大庆,“长子”却跑的没影,要是不拿出成果来,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所有人又都明白,三个月的时间于京剧而言,根本出不了成果。 徐容扫视着望过来的视线,顿时如坐针毡。 老人艺时期,人艺和京剧团联合办团,当时的京剧团阵容虽然不比以梅兰芳打头的国家京剧院豪华,但也有马连良、谭富英、裘盛容、张君秋等一众名家。 在坐的诸位老爷子、老太太兴许学的不咋滴,可是看戏的眼光说不好是以裘盛容为及格标准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满打满算,他拢共才学了仨月的京剧,在京剧这行,他的功夫兴许还没入门,尽管《霸王别姬》以及起霸都是架子花脸的看家本事,可是他如今充其量只是学前班水准,今儿这个露一手保不齐就是纱网擦屁股,漏一手。 最新章节审核中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最新章节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魅力 几位老爷子看着真跟个导演似的徐容,起哄道:“展示展示学习的成果嘛。”吕中也笑呵呵地瞧着他:“就是,让我也学习学习。” “哈哈哈。”起霸是京剧当中的一个程式动作,本是昆曲《千金记》当中的一场戏,主要表现西楚霸王项羽作战前整盔束甲的一套组合性舞蹈动作,凸显霸王威武盖世的精神气质。 在这组表演动作里,既有相对写实的提甲、整盔、理髯、勒系铠甲绳、骑马墩裆、踢腿、伸展四肢等动作,又有许多没有实际意义但却具有很强的装饰性的舞蹈动作,如云手、山膀、趋步、三倒手、跨腿等,用于动作的串联、装饰和美化,使表演更具有观赏性。 后来这套程式动作被其他行当所借用,各行当又根据各自行当的特点加以丰富、创新和发展,并把这套组合性动作正式命名为 “起霸”。如今起霸不仅成为展现武将风采最显着的标志,同时也是展示演员扎实基本功最好的方式,而且是每一个行当,无论主演、配演,哪怕小花脸,也就是丑角也必须要会,到底有没有功夫,功夫有多高,一个动作做完基本上就暴露无遗。 徐容瞅着周围投来的打趣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突然觉得这么一改,哎,情节更加紧凑了,真的特别好。” “哈哈哈。”徐容坐在原地仍旧没有动弹,剧本中规定的动作、姿势,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对自己足够了解的基础上做出的正确判断。 在尚长容给出 “三年出师”的断言时,他曾咨询询问过 “出师”的标准,在影视话行当,他很清楚一个演员什么时候才能自称 “演员”,让观众认为他说的话、做的事是真的。但是戏曲本就是一种虚拟的艺术形式,观众也不可能代入其中。 尚长容在思考了半天之后,给了他一个相对较为模湖的标准:达到和于魁智差不多的水准,可以考虑登台演出。 刚开始看戏的那会儿,徐容老看于魁智的戏,对于这位工老生的演员,他不算陌生,但是也没觉得多厉害。 尚长容送给了他半行李箱的光碟、录音,侯喜瑞、郝寿臣、袁世海、裘盛戎都有,以及 “凑合听听”的袁国林、周和同。至于其他的花脸演员,尚长容只字未提。 自觉距离于魁智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但是在他看来,于魁智的水平也没多高,真论起来,能不能比得了他 “凑合听听”俩前辈还不好说。何继平与任明等人一样,也一直注意着徐容的反应。 与蓝田野、朱旭玩笑与好奇的心态并存不同,她几乎可以确定徐容充其量只学了个皮毛。 她清晰地注意到,在任明提议之后,徐容明显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她爱看京剧,也认识一些功底比较深厚的京剧名家,十分清楚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她估摸着徐容也许学了,但就和香港某位以厨艺知名的当红艺人一样,大概率只学了个皮毛。 至于拜师尚长容,大抵如米其林餐厅的认证,到底评几星,得看能给到什么价位。 从徐容的表现当中,她断定徐容别说《霸王别姬》,恐怕就是连起霸都没学会,不然他的声音何以有些干涩呢? 听着排练厅内 “哈哈哈”的笑声,她也跟着笑了,上了年纪,就得学会装湖涂,什么事儿都要较真,只会招人烦。 吕中笑呵呵地望着也跟着乐的徐容,她认识徐容还要更早一些。她的儿子是北电的老师,徐容进人艺之前,她就见过他几次。 让徐容教自然只是玩笑,作为院庆60周年上映的唯一一台新戏,无论是张合平还是他们都不能接受因为不会而把剧本删去一段。 要是那么干了,人艺也就不是人艺了。其实早先濮存晰已经去京剧团请专业老师过来帮忙,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请了快半个月了,眼瞅着就要连排了,专业老师还是没着落。 等笑声落下,任明笑着道:“小徐,濮哥没在,你替他走戏,让几位老师先歇歇。”他太知道徐容跟张合平要来这个副导演的目的了。 就是冲着几位老爷子、老太太来的。他有时候甚至恶意揣测,徐容内心当中是不是期待某位老爷子演出期间突然病倒,然后他自己趁机顶上去。 他丝毫不怀疑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徐容站出来的可能性,并非是相信徐容的担当,而是他清晰地记得徐容曾在院刊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大意是演员在挑选角色时要心中要有 “两条线”,一是不断挑战技术的上限,二是切忌触碰生理的下限,也就是不要接演比自己年龄小的多角色,但要尽可能的挑战比自己真实年龄更大的角色。 这也是他答应徐容担任副导演的原因。一旦《甲子园》上映,不可能只演出一场,可是老人们毕竟年纪大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碰到头疼脑热,因此替补演员就是极为必要的准备。 在院里,和徐容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跟这位 “人艺未来”,他确实还没合作过,趁着这次机会,他也想看看两人能不能搭班子。 而听到任明安排徐容走戏的要求后,排练厅的反应各不同相同。雷佳、黄微、蓝盈盈等人面面相觑,任院和徐队,难不成有什么矛盾? 照常,这类跑腿性质的工作是他们这些新人的活,而非徐容这种 “肉食者”要亲自参与的。徐队不仅仅是演员队副队长,还是中戏表演系主任,真论起来只比任院低半级。 当着三十多号人,尤其是还有多位前辈、新人以及王姬这个外人的情况下,任明安排徐容干这种活,规则上说的通,他是导演,而徐容只是副导演。 但若是二人真有矛盾,无疑相当于彻底撕破了脸皮。蓝田野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颇为意外地瞧着徐容,他真没想到徐容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这是跟他叫板呢?!任明虽然不跟张合平、徐容似的一肚子花花肠子,但是若是没有提前沟通,眼下这么安排就意味着俩人必须有一个离开人艺。 郑融更是人老成精,任明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明白了徐容的打算。拿视线瞥了一眼表情玩味的蓝田野和朱旭。 老伙计,人家这架势,已经明摆着要一个打三个了。徐容在 “愕然”了0.92秒后,忙立起了身子,濮存晰演b组的黄彷吾,他替濮存晰走戏,自然也要演黄彷吾。 冲的就是蓝老爷子。他绕过长条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疑惑”地看向任明:“任院,我是只走位置还是帮忙搭词?”任明心里极为腻歪,你都打算当那个什么了,还要立什么牌坊呀,可是面上他仍笑着道:“搭下词吧,也能帮助其他人找情绪。” “好。”徐容脱掉了外套,随手扔到一边,走到蓝田野老爷子旁边,拿出了最亲切的笑容:“老爷子,您看能不能把拐杖借我使使?”朱旭呵呵笑着,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少见地拿俩眼袋上下打量着徐容。 “幼。”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惊讶声自门口传来。 “还没开始呢?”濮存晰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了门,见众人并没有开始排练,视线扫过,望见站在蓝田野老爷子对面的徐容, “小徐回来啦?” “来,看看我把谁请来了。”他说着,彻底推开了排练厅的大门,让出身后一个身穿蓝色大衣,脚踩高跟鞋、阔腿裤的一个女人。 女人瘦长脸,短发,鼻下有一颗痣,瞧着三十来岁,脸上却始终流淌着澹澹的笑意。 “哎幼,原来是迟老师!”在濮存晰打开门后,整个排练厅的的男性几乎全体起立,面带笑容地望着站在他身侧的亭亭玉立的 “迟老师”。徐容看着迅速走到门口迎接的任明、蓝田野、朱旭,以及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郑老爷子,心中勐地一个机灵。 这位是哪位大领导?这集体起立的阵仗,他简直再熟悉不过。可是绞尽脑汁,他也没能想起这位到底在哪见过,经常来看戏的一些高层领导,他都看过照片,多多少少的都有点印象。 “迟老师,欢迎欢迎,盼星星盼月亮,可是把您给盼来啦。” “任院您实在太客气啦,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最近比较忙,直到今天才抽出时间。”徐容正要走过去一同迎接,他突然注意原先坐在任明另一侧的唐晔白翻到了天上,心中又不由诧异,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大领导,唐晔按说不该当是这种反应,而且从任明和这位迟老师相互的称呼当中,他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位被喊作 “迟老师”的女人,对任明的称呼是 “您”。 “哈哈哈。”在连续爆发了好几次轰然笑声后,任明勐地拍了拍脑门,道:“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几个小辈。”见徐容走过来,任明笑着道:“这位是京城京剧院的迟晓秋迟老师,师承程砚秋大师的大弟子王吟秋老师,当今程派的领军人。”任明介绍完了迟晓秋,濮存晰指着徐容介绍道:“这是小徐,徐容,迟老师应当不陌生。”徐容迟疑了一瞬才伸出了手,笑着道:“您好迟老师。”迟晓秋注意到了徐容的迟疑,脸上的笑容稍微深了一点:徐老师您好。”和徐容握过手,迟晓秋才转过头对任明道:“任院,徐老师可不是小辈,论辈分我要喊他师叔。”徐容刚才已经理清了俩人的辈分,迟晓秋是王吟秋的弟子,王吟秋是程砚秋弟子,而程砚秋是梅兰芳的弟子,论到梅兰芳那,迟晓秋算是第四代。 而他这边就比较简单了,他的老师是尚长容,尚长容的父亲是尚小云,而尚小云是梅兰芳的妹夫。 从辈分上论,他确实是迟晓秋的叔叔辈,尽管迟晓秋是程派的领军人,尽管她看上去比他还要年长。 徐容并不想以一个京剧演员的身份和迟晓秋打交道,他还记得尚长容对整个京剧圈乃至戏剧圈的评价: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相比于影视话,京剧虽然贵为 “国粹”,但资源的有限性和人类需求的无限性在京剧行当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也就导致京剧圈内狗屁倒灶的事儿特多,许多院团的头牌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甭说同台,就是平日里连场面上的和气也维持不下去。 尚长容不让他掺和京剧圈的事儿,也是多方面的思量,一是他的辈分太高,其次也是京剧圈的纷争已经够多,他掺和进去反而没什么好处。 徐容笑着摆了摆手,道:“迟老师你们京剧院和我们话剧院本就是一家,从别处论反而疏远了。”京城京剧院主要精神是 “传帮带”以及 “一颗菜”精神,凑巧的是,人艺的主要精神也是 “传帮带”和 “一颗菜”精神。两家原本是一家,只不过当年话剧团上头有人罩着,把京剧、杂技等团体给分了出去,让首都剧场和人艺成了为解放事业流过血的话剧团的专属演出场地和称号。 迟晓秋暗暗松了口气,先前听说尚长容要收徐容为弟子时,整个京剧圈都暗自无语。 尚长容最为人着称的并非其业务水准,而是其南北通吃、东西都认的江湖地位。 而徐容虽然没在剧协担任任何职位,但文艺圈都知道,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因此对于头上平白多了个长辈,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不了避免碰面就是。徐容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解,尤其是看到任明、濮存晰等人将迟晓秋围成了一个小圈子,跟学生似的认真听讲时,他更不能理解了。 这种情形得是长老团才能享受的高规格待遇。徐容见唐晔低头修改着场记,悄悄挪了过去,低声问道:“姐,这位迟老师,是有什么来头吗?”他说着,拿视线瞥了一眼围的密不透风的人墙。 唐晔抬起眼睑瞧了一眼,低声道:“你听说过以前的军阀抢名角儿吗?”徐容点了点头,别说军阀,古代的大老爷、有钱人最热切的就是养戏班子。 “好。”人墙乍然爆发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好声,其中还夹杂着郑老爷子独特的嗓音。 唐晔听见声儿,嘴巴又忍不住地撇了下,道:“他们也就是手上没兵,要是有兵,就不会只叫‘好’了。”徐容转过头,视线似乎穿过了人墙,不大确定地道:“不能吧?”他真没看出来迟晓秋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 唐晔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整在此时,迟晓秋的声音从人墙内飘来:“徐老师,能麻烦您来搭把手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门票 “徐老师,能麻烦您来搭把手吗?” 听到迟晓秋的喊声,徐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疑惑地抬头望去,想先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太想和京剧圈尤其是旦角演员来往,影视圈的勾心斗角,旦角至少占了六成功劳。 而在资源更加紧缺的京剧行当,这个比例又有所上升。 迟晓秋不仅是旦角,还是当红名旦,因此他自觉地离的远远的,省得回头出现“震惊,徐容竟与师侄女有这样的关系!”之类的新闻。 根据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经验,但凡是当红花旦,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小徐,小徐,干嘛呢?快点过来,人迟老师好不容易抽出空过来,不要耽误迟老师的时间。” 徐容望着以视线胁迫自己配合的濮存晰、任明、蓝田野、郑融、朱旭、兰法庆、张万坤、张志忠等人,简直迷了个大惑。 如果迟晓秋美若天仙,他也就认了,可是她长的实在普普通通,属于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一个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到底出于什么癖好。 “徐老师,您学到起霸了吗?”迟晓秋通过移开的人墙的缝隙询问着徐容。 “学是学了,就是学的不咋滴。” 迟晓秋笑着,保持着客气的语气:“不碍事的,就是想麻烦您示范一下男霸,你看方便吗?” 徐容恍然过来怎么回事,起霸因为行当的不同存在着不小的差异,男霸一般由蹲裆式、踢腿、抬腿、片腿、跨腿、提甲、云手、山膀、正冠、紧甲等一系列动作组成,而女霸则是由踏步、掖步、抬腿、盘卧、云手、山膀、鹞子翻身、平转身、掏翎、正袖、正冠、紧甲等动作构成。 而同一行当的不同角色的起霸也有细微的差异,如《挑滑车》的高宠和《战宛城》的曹孟德,两个角色的历史定位决定了演员必须采取风格不同的身段。 起霸是戏曲的基本动作之一,徐容早已练了不下千遍,尚长容曾跟他说过一句话:一台戏,你能练多少回,观众就愿意看多少回。 徐容从来没打算上台演戏,更没有让观众看一千遍的想法,他仅希望观众能把自己的电影、电视剧三刷就行。 跟濮存晰、任明对视了足足五秒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打牙缝当中挤出了个“好”字。 他起身走到排练厅的左后方的边角,道:“我刚开始学,可能做的不太好,大家等会儿别笑话哈。” 任明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道:“不会不会,我们都是专业的。” “哈哈哈。” 迟晓秋则冲他轻轻点头以示鼓励,演员上台最怕怯场,一旦怯场,十成功夫顶天也就发挥三成。 而徐容从排练厅的边角开始,显然是他学习时养成的习惯,也暴露了他初学者的事实。 徐容站定一秒后,两手一高一低,作提甲状,脚下重提轻落迈步走入场中。 “才仓才仓才仓.” 迟晓秋听着徐容口中数着拍子,在愣神了刹那之后,眼睛稍微弯了一点。 戏曲行当的初学者,老先生教学时一般都会喊着拍子,好让学生知道该落在哪。 “才仓才仓.” 当徐容入场站定,而后缓缓抬起左腿,脚尖与头顶平齐的一刹那,迟晓秋脸上的笑意凝滞了,徐容此时做动作在起霸的一系列身段当中叫做“跨抬试甲”。 但他的“抬腿”是诸多起霸当中难度最高的,即立在原地,将腿缓缓抬起直至头顶,同时还要保持上身自然挺拔,花脸行当也只有少数几个角色是以这种方式而且必须以这种方式亮相,如《挑滑车》的高宠。 郑融和蓝田野不可思议地瞧着再次缓缓抬起右脚的徐容,这个身段他们并不陌生,其核心是“抬腿”而非“踢腿”,因为难度过高,纵然武生如今也降低了标准,要求只抬到胸口位置。 但徐容此时穿的是运动鞋,而非厚底鞋。 “好。”濮存晰陡然喝了声彩。 迟晓秋隐约有些明白尚长容为什么一定要收徐容为弟子了,徐容的形体天赋简直是架子花脸绝佳胚子。 作为当今程派的代表人物,她十分清楚徐容眼下呈现的功底绝非三个月的学习能练出来的。 看着徐容连续不慌不忙的三骗腿,她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感慨:这得吃了多少苦。 和濮存晰等人感觉赏心悦目的叫好不同,大概是同行的缘故,迟晓秋看着徐容矫健的步伐、豪迈的气势,心中的感受更为复杂,一个二十多岁的影视演员,却有着远高于京剧武生的形体基本功,恐怕吃的苦、用的心也远超武生。 “咚。” 随着徐容一个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落地,而后正冠、紧甲,迟晓秋脑子一时半会儿有点没转过来。 这,真是尚长容教出来的学生? 并非她怀疑尚长容的能力,而是尚长容那明显超过两百斤的体型,别说现在,就是年轻的时候,也不可能把这个身段做的这么霸气又不失利落。 “好。” 排练厅内乍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听着任明、濮存晰等人的叫好以及迟晓秋的鼓掌,徐容脸上有点发热,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一般,濮存晰等人喊“好”,大概也是为了不让他这个副队长面子上难堪。 至于迟晓秋,甭管怎么说他算是长辈,她除了鼓掌还能有别的选择?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他本就不是专业的京剧演员,别说做的不好,就是做错了,那也情有可原,于是笑着道:“我刚学,还不太熟练,大家将就着看看吧。” 吕中走近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小徐,我,没看太明白,你能再来一遍吗?” 她完全没想到徐容的身段那么好,她估摸着仅从刚才的身段,纵然京剧院的那些专精《挑滑车》武生,也未必能比得了徐容这个花脸应工。 濮存晰听到徐容的话以及吕中的反应,在愣神了刹那之后,忙把徐容拽到了一旁,笑着道:“吕老师,人小徐又不是专业的。” 京剧的观众很极端,不喜欢的,多听一句能要了命,喜欢的,恨不得把演员圈养起来无限循环。 他已经发现吕中眼睛里的小火苗,甚至可以百分之确定,如果徐容不保留,兴许很快就会成为院里大姑娘小媳妇竞相追逐的对象。 就像他们特意等来了迟晓秋。 但徐容的反应恰恰相反,他似乎被人在戏曲表演上打击的太狠了,以至于对自身的水平没有丁点的自信,甚至刚才在示范时还用了情绪替代,而示范前和示范后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哪怕用屁股他也想到,能够打击徐容的自然也只有尚长容一个。 但是他实在猜不出尚长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能出师即大师吧? 何继平愕然地望着徐容,她尤其擅长揣摩人的情感的外在变化,自然也从徐容表情的表情当中察觉到了他的羞耻感。 他在对他刚才的表演感到羞耻? 那么顶级的身段,竟然会感到羞耻? 她对于自身先前的论断开始感到怀疑,这种顶级水准的起霸,徐容都感到羞耻,那他在他自信以至于自大的话剧领域,又处在什么水准? 她忽地想起了濮存晰带着迟晓秋进门之前的小插曲,任明提议让徐容替濮存晰走位置,蓝田野老师、郑融老师以及朱旭老师竟然齐齐地露出了点谨慎的神情。 先前她不太能理解三位老爷子谨慎的缘由,此时却渐渐琢磨出了点苗头,徐容表现出来的张狂,也许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基于自身的水平。 因为整个排练厅三十多号人认为徐容自大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而其他人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徐容立在濮存晰身侧,也注意到了吕中、何继平、王姬、孙倩、唐晔、黄微、蓝盈盈等老中青女性同事投来的诡异视线。 他一时间没能分辨出这种视线当中到底都蕴含了何种情感,有欣赏,有期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情绪。 这种视线一直如影随形,直到排练结束才隐约减弱了点。 随着“今天就到这”的话音落下,任明一把将场记本推到了唐晔怀里,道:“你整理一下,明天咱们再讨论讨论。”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排练厅。 在任明之前,濮存晰已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郑老爷子一路小跑出了门。 蓝田野和朱旭两位老爷子拎着外套紧随其后。 徐容瞅着被任明碰歪的椅子以及仍晃动着半掩半开的排练厅大门,不解地望向唐晔,道:“姐,他们这是,鬼子进村了?” 唐晔低头整理着场记本和其他材料,道:“鬼子没进村,妖精倒是进村了。” “啥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没听人迟老师说嘛。”唐晔学着迟晓秋的那仿佛大家闺秀的矜持道,“我晚上有演出,各位老师要是有时间可以来捧个场。” 濮存晰放着那么京剧名家不请,等了大半个月也非要把迟晓秋等回来,显然也不是单纯的请教京剧。 徐容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走廊上走的最慢的两位老爷子,如果说一个人喜欢迟晓秋,那可以用个人偏好、审美独特来形容,可是一群人都喜欢,其中还包括邹建这种跟自己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那必然有特殊的原因。 他准备过去一探究竟,于是对唐晔道:“姐,待会儿你要是见了小宋跟她说一声,我出去办点事儿,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见整个排练厅只剩下雷佳和自己两个男的,他不忘喊道:“雷佳,走,带你出去嗨。” “去哪?”瘦长脸的雷佳不解地望着徐容,低头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我还没写完心得呢。” 徐容笑眯眯地瞧着他:“你以为我真没看见你写得是什么玩意?” “嘿嘿,好吧。”雷佳也不装了,一骨碌的站了起来,“徐队,咱们去哪嗨呀?” “到了你就知道啦,” 见徐容拿起外套就要出去,唐晔不解地打量着他,道:“你也要去?” “什么?” 唐晔横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徐容点头,唐晔摊了摊手道:“晚了,迟晓秋的票根本买不到,基本上只要开售立刻就没的。” 徐容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他们怎么就去了?” 唐晔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濮院为什么偏偏要请她来?” 徐容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网上确实没有票,不过他也因此愈发好奇。 今天他非得去看看迟晓秋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么多人为她着迷。 带着雷佳到了剧院,一进门最显眼处就是迟晓秋《锁麟囊》的海报,他走到了售票窗口,对售票员道:“麻烦拿两张《锁麟囊》的票。” “卖完了。”售票员眼皮都没抬。 “预留票呢?”徐容摘下了口罩,他准备刷脸了。 作为同行,他知道哪怕这种大热门的戏主办方至少都会预留20张票以备意外。 谁知售票员只是扫了他一眼:“都说卖完了,你听不懂吗?!” “你不认”徐容又把后半截话咽进了肚子,因为雷佳就站在他身后。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售票员没认出他,证明他的真实状态于大众而言是陌生的,对他的职业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无论演什么角色,都不会让观众有先入为主的违和感。 可是如果这句“你不认识我吗?”问出口,就会搞得自己跟个十八线小明星似的。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搞张站票的当口,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凑了过来,问道:“兄弟,要票不,迟晓秋大师的《锁麟囊》。” “多少钱?” “现在距离开演还有四十分钟,我给你便宜点,8000。” “卧槽。”徐容眼睛猛地瞪大了,“你怎么不去抢?” 雷佳也傻了眼,低声道:“徐队,咱们还是换个地儿吧,这也太贵了。” 黄牛一瞧二人的反应,摆了摆手:“得咧,不买拉倒。” 徐容瞧着黄牛不愁卖不出去的底气,在犹豫了一刹那后,一把拽住了他,道:“给我来两张。” 黄牛的态度让他认清了某种残酷的现实,这位过去他从未听说过的京剧演员,在剧场的票房号召力兴许是他的两倍。 去年他主演的《家》,票价最高的时候也只被黄牛炒到4800,至于每年要上演二十多场的《雷雨》,最高的时候也只2000出头。 他真的很好奇,门票能被炒到8000的京剧演员到底是什么样。 当徐容走入进剧场,看着在头排坐的整整齐齐的同事,心里简直在滴血。 8000一张的门票,都快赶上他一句词的片酬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难度 今天还是徐容第一次看迟晓秋的戏,之前听戏他往往都是直奔国京,人的名树的影,他不了解行情,就本能的觉得国京的整体水准应该高于京城京剧院。 望着迟晓秋款款走到台前,徐容也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着实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换上了行头竟然如此惊艳,不单单是她的扮相,还有她出场时步履轻盈、婉转婀娜的身段。 打量着台上的顾盼生姿的迟晓秋,徐容脑海当中不禁浮现出“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的词句,过去他脑海中很难形成这首词具体的概念,如今倒是隐约有了。 迟晓秋的嗓音很有特点,他今天中午见过她,她自身的声音较为正常,而此时的唱腔则是在假声的基础上运用了共鸣腔,听起来反而像个男旦。 这是程派唱腔的典型特征,但是男旦的共鸣声和女旦声音当中夹带一缕厚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直到此时,徐容理解了今天上午濮存晰、任明等人为何一副色鬼的模样了。 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程派的调调。 通过声音大小、气息强弱的控制和多种气口的运用所形成的“藕断丝连”、“若断若续”的幽咽婉转的唱腔,程派将女性的阴柔之美体现的淋漓尽致,如果仅仅只有这点那恐怕很难招致男性观众的迷恋,病态的阴柔之美只会让观众揪心演员下一秒会不会死在台上。 在徐容看来,程砚秋最牛逼的创新在于共鸣声的运用,也就是程派唱腔听起来稍微有点“粗”的特征,这种腔调使得程派唱腔于柔美的旋律之中,别具一股刚劲之气,充分体现了“柔里有刚,刚柔相济”的特点,很符合传统文化当中“贞节烈妇”的画像。 在日常生活中,以这种语气说话的女性往往为少妇,不仅是少妇,还得是外柔内刚的少妇,不仅是外柔内刚的少妇,还得是内媚的、外柔内刚的风华正茂的少妇。 】 且不论现实当中存不存在这样的女人,汇聚了如此多特征的少妇、人妻,对于男性的杀伤力是毁灭级的。 他扭头左右环顾了半圈,剧场内八成都是男性,心下不由感叹,梅尚程荀是懂男人的,他们创造的流派分别将旦角的高冷御姐、英气少女、多愁少妇、活泼萝莉推向了极致,而程派的独特的沉郁、凝重的唱腔,又给“多愁少妇”的增加些了独特的韵味,以激起雄性强烈的怜爱、征服的冲动。 “薛良与我问一遭。”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半分毫。”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好。” 听着剧场内的喝彩声,望着台上迟晓秋面容中一闪而过的勉强,徐容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错愕。 她的气声似乎出了问题。 “薛良”两个字要升调,她也升上去了,但却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 她似乎也清楚自身的问题,在升调前偷了一口气,但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迟晓秋的天赋应当是顶尖的,从她的唱法也可以看的出她的幼功不差,她的习惯彰显着过去这句词于她而言十分轻松,只不过因为某些其他原因,导致她如今的基本功支撑不起生理基础。 徐容望着台上的迟晓秋,多多少少的感到几分惋惜,一个人到了高处,风光无限是真的,退一步粉身碎骨也是真的。 程派由程砚秋开创,以假声为主,真声为辅。 男性和女性的先天条件是不同的,男性的声带生来宽厚,振动的频率较低,因此声音较为厚重,而女性恰恰相反。 但因为封建思想的禁锢,过去的旦角都是男性,如梅尚程荀,他们的性别决定了他们的声带比普通女性宽厚,而得天独厚的条件又使得他们相比于男性多了一副“薄嗓子”。 男性的禀赋又决定了他们的核心力量远超女性,也就是戏曲行当经常讲的丹田气更足。 戏曲经常讲“丹田气”,在现代表演理论当中就是腹式呼吸,徐容不明白为什么戏曲从业者总喜欢把简单易懂的技巧、概念搞的云里雾里、神神叨叨的,就像他过去声乐课中学的真声、假声、共鸣,在京剧里分叫大嗓、小嗓、脑后音。 “气自丹田而出,大小嗓结合及脑后音形成程派的独特唱腔”的实质就是“在腹式呼吸的基础上,真、假声结合,同时充分利用共鸣就是程派唱法”,但两者理解起来的难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戏曲没能规范化、制式化并广为流传,这些故弄玄虚的定性难辞其咎。 而纵然如今,一部分戏曲从业人员仍罔顾科学事实的否认“丹田气”就是腹式呼吸,仍然坚持“气从丹田出”的反科学言论。 程派唱腔是程砚秋根据自身的特点量身定制,得益于他自身强大的基本功和良好的先天天赋,这种独特的唱腔于他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但对于女旦却不太友好。 首先,其“幽咽婉转”的特征要求演员必须具备强大的核心力量,保持对气息的精准控制,能够确保该高的时候高该低的时候低。 其次,“藕断丝连”、“若断若续”的特征要求换气、偷气时,演员必须以极强的肺活量以及核心力量作为支撑。 人的声带的生理结构并非一成不变,在度过青少年时期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声带会逐渐松弛、弹性减弱甚至出现间隙,从而导致振动的频率降低,而为了保持音准,演员在表演时又必须给更强的气息,这又加剧的核心力量和气息的压力。 相比于男旦,程派唱腔最具特色的几点,女旦都没有任何优势。 他望着台上的迟晓秋,悄悄地摸出了手机,查了一下迟晓秋的资料。 扫了一眼后他挑了挑眉头,如果迟晓秋不改变自身的唱法,过了后年十月恐怕连最基本的体面也难以维持。 她出生于1965年10月,到14年10月刚好49岁,也是女性生理机能断崖式衰退的最后一个大节点。 《内经-上古天真论》有言: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即根据大数据法则,女性达到49岁时,因为气血衰落,各项生理机能都会较以往大幅度下滑乃至于生育能力,这包括并不限于肺活量、核心力量甚至声带的生理结构。 女性49岁生理机能下降的节点并非绝对,根据养生成果,或早或晚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这也是他常年枸杞红枣不离手的原因,男性的生理机能第一次大幅衰退在40岁左右,他也不贪心,能往后拖八年就知足。 但从迟晓秋如今的情况来看,她的养生成果明显一般,如今才47岁,作为一个专业演员,而且还是程派的代表人物,生理机能已经衰退到连高音都开始吃力的地步,其原因不外乎几种,要么先天性体质虚弱,要么后天劳累过度,要么流过产或者坐月子没坐好。 其实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麻烦,不要再执着于所谓“程派”就行。 梅尚程荀各有各的特色,就像戏剧的体验和表现各有长处,但是没有哪个演员会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是绝对的体验派或者表现派。 那是外行的无知言论。 西方的演员都是典型的实用主义,管他什么学派,什么好用用什么,而国内的演员们相对而言要“虚伪”一些,天天嘴上喊自己体验派,但是实质上情绪记忆、情绪替代一个比一个用的熘。 但无论如何,影视话演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的嘴会被学派限制,但是身体都极为诚实。 迟晓秋恰恰相反,她不仅被“程派”限制,而且还被限制的死死的。 望着台上的迟晓秋,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种国粹,传统武术。 在传统武术当中,有拳怕少壮的说法,程派也是大抵相当,这种极度依靠身体条件的唱法,一旦生理机能严重衰退,再多的经验都是徒劳。 以迟晓秋的京剧底子,如果找到一种最适合自身生理条件的唱腔,达到梅尚程荀的高度已经绝无可能,但终归不至于在台上出丑。 但他估摸着不太可能,她今天的一切都是“程派”带来,如果主动与“程派”切割,以程派内部内斗的激烈程度,恐怕立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徐容之所以看得出迟晓秋身上存在的问题,是因为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着手进行吐字归音的本土化研究,气、声作为台词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也是他重点照顾的对象,可惜的是他身边一直没有太合适的实验素材,唯一一个感兴趣的王镭在稍微了解了点之后碰都不敢碰。 如果迟晓秋愿意尝试,他这个当师叔的义不容辞! “好。” “好。” 一曲唱罢,望着迟晓秋朝着观众席行礼退场,徐容一边拍着手,一边想起了自身,如果自己哪天因为客观原因业务水平下滑了,还会坚持登台演出吗? 散场之后徐容并没有动弹,这场戏他几乎没怎么听,从迟晓秋的状态他又想到了自身。 自己到底是要搞一套只有自己能用的方法,还是每一个影视话从业人员都能够学习的技巧? 暂时的,他选择了前者。 他自己都还没研究明白呢,哪有功夫考虑别人,再者,别人能不能学关他什么事儿? “濮院。” “哎,小雷,你怎么也来啦?” “我跟徐队一起过来的。” 濮存晰此时才注意到徐容,见他愣愣地望着舞台,道:“哎,哎,别发呆啦,人家都已经走啦。” 徐容恍然回过了神,道:“啊,噢,结束啦?!” 出剧院的路上,濮存晰瞧着徐容低着头一言不发,道:“你可别瞎想啊,人家论年龄比你大二十多岁,还是你晚辈儿。” 徐容恍然抬起脑袋,刚才把关于自身选择的问题甩干净之后,他脑子里冒出了另外一个疑惑:自己的水平真有尚长容说的那么差吗? 在京剧行当他只是一个初学者,但在表演这个大行当中,他可以算是半个权威,对比迟晓秋,他觉得自己也许有差距,但这种差距绝对是看得见的。 “你刚才说什么?”徐容疑惑地看着濮存晰,“我没注意听,看了小迟的演出,我感觉,我似乎,也没我想的那么差。” “小,小迟?”濮存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寻思了几秒,他又发现徐容的称呼,似乎,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以前真的没学过?” “没啊。”徐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水平还可以?” 濮存晰瞧着他,笑着道:“很不错,如果借鉴的话我认为已经足够,当然,我不是不支持你学京剧,但是我认为你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话剧上。” 他知道这番话效果微乎其微,徐容虽然比较老成,但是骨子里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于是道:“如果你特别喜欢的话,我建议你专攻曹操。” “专攻曹操?” “对。” 徐容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 濮存晰解释道:“以前有位演员,叫盖叫天,专攻武松,就有‘江南活武松’的称誉,也有人称程砚秋演的窦娥为‘活窦娥’,因为《六月雪》这出戏,谁也演不过他,就是如今,这出戏几乎成了程派的独家戏,别的派基本不演。” 濮存晰越想越觉得尚长容那只老狐狸没憋什么好主意,他最担心的是徐容哪天脑子一抽转投梨园,变成影、视、戏演员,人艺简直血亏。 徐容眼睛睁大了点:“我觉得你在坑我。” “我怎么坑你了?” “铜锤怕黑,架子怕白。” “你要知道,你可是话剧演员,而不是京剧演员。” 徐容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我回去考虑考虑。” 于铜锤花脸而言,包公戏最难唱,唱一台包公重头戏嗓子得歇三天才能缓过劲儿来,而于架子花脸曹操最难唱,曹操卖的不仅是工架,更重要的是要表现这个人物内在的“气韵”,这几乎是历代花脸大家们都未必能迈过去的槛。 但是这个问题于他,一个出身于斯氏体系的花脸或许可以通过情绪体验降低难度。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综艺 “汉室衰危天地荡。” 时节刚进入五月,京城的一只脚就迈入了盛夏,纵然清晨,微风裹挟着热浪,拂动着露台下方郁郁葱葱的枝叶哗啦啦作响。 徐容立在露台上,右手在身前平摆:“各路诸侯起四方。” 小张同学无精打采地歪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徐容“昂昂昂”个没完没了,等徐容终于“昂昂昂”完了,她灵机一动,迅捷地自躺椅上坐直了身子,拿手拍着节拍,以她老家的某种艺术形式顺口给接上了:“起呀嘛起四方呦!” 徐容闻言差点没给呛到,斜了她一眼,抬起脚,往一侧迈了两步,道:“老夫时刻把名仕访。” 小张同学嘴巴微张,“名仕访”不是名词加动词的组合,她准备再等等。 “搜罗天下众贤良。” 小张同学再次接了过来:“搜呀嘛搜贤良!” 徐容停了下来,瞧着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小张同学,问道:“你怎么不练?”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我练过了呀。” “嗯?你是不是又想.” 徐容看着小张同学投来的“你自己难道不明白?”的暗示,把下半截话咽了下去,非要算的话,小张同学确实晨练过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 “徐老板,再来一段儿。” 正在此时,一道极为突兀的喊声从楼下传来,把俩人都惊了一跳。 徐容和小张同学面面相觑:“喊我吗?” “再来一段啊徐老板。”一道女声再次催促道。 小张同学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到露台边缘,探着脑袋朝下瞅了一眼:“哎呀妈耶。” 她迅速地缩回了脑袋。 “怎么啦?”徐容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去,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聚集了七八个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看他探出脑袋,高声笑呵呵地喊道:“徐老板再来一段。” 好家伙,真当戏园子来听戏呢。 徐容笑着,既没拒绝,也没应下,而是道:“唱的不好,打扰大家啦。” 财富和素质不成绝对的正比,但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小区的价格确实将绝大部分素质不高的人给筛选了出去,而没筛选出去的,在整体环境的影响之下,往往会装的特有素质,一群人聚集在别家楼下的情况,在过去极少发生。 “徐老板谦虚啦!” “唱的特别棒。” “谢谢谢谢。” 徐容清了清嗓子,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锁五龙》:“号令一声绑帐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 “今生不能够把仇解,二十年投胎某再来。” 这是徐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唱段,出自《斩雄信》一折,讲述的是李世民伐郑,郑王王世充部下单雄信独骑闯入唐营死战,劝降不从后被处死前的唱段。 尽管即将被处死,但唱段当中满是慷慨赴死的豪迈。 在安静了六七秒钟左右,楼下突然爆发一道中气十足的“好”的喊声。 这才是徐容辛辛苦苦学这段的目的,之所以喜欢并且擅长,是因为这段最适合装逼。 甭管内行外行,也不管懂不懂戏,一听就能知道他很牛逼。 就是有点费嗓子。 徐容笑着看向楼下仰着下巴仰望的邻居们,笑着道:“不好意思,等会儿要去上班,明儿再唱。” 不过楼下的情况也让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如果真的按照尚长容的说法,苦练三年再出师,在行当内真的只是到刚刚能上台演出吗? 他最初学习京剧的目的是想提升自身在声、台、形、表方面的整体水准,而京剧是他见过的诸多艺术当中,为数不多的每一句唱腔、每一个形体动作都蕴含着美感的表演艺术形式。 西方戏剧起源古希腊悲剧,中国戏曲可以追溯到先秦的巫祇仪式,二者都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发展、变革,而且两者的发展都呈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于创作者而言,影视表演和东西方戏剧除了呈现形式的差异,最大的不同是影视表演具有“一次性”,即无论是西方的歌剧、话剧还是中国的戏曲,每个演员演出的剧目都是有限的,即使最顶尖的演员,擅长的剧目也往往不会超过十台。 而“擅长”的背后,则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乃至每一个神情成千上万次的练习,这种非机械的重复之下,最终达到了戏剧、戏曲乃至表演这一艺术的终极追求,完成的表达创作的初衷,同时保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感。 而口耳相传的程式化就是这种“美”的基础标准,但因为人与人材料的不同,如何寻找最适合自身的呈现方式,就是演员自身的修行。 尚长容教给他的方法就是多练,练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濮存晰昨天提出的专攻曹操的建议给他提了醒。 他完全没必要同时研究好几个不同的角色,而是先着手去研究曹操这一人物,把这个人物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的方方面面研究透彻。 京剧当中和曹操有关的戏很多,只是这个角色对演员要求非常高,有些剧目甚至因为难演难唱业已失传,如《五截山》、《反西凉》、《战淮南》等,目前在演的有《击鼓骂曹》、《群英会》、《华容道》、《白门楼》、《徐母骂曹》、《捉放曹》这几出戏,而像《战宛城》、《逍遥津》这样过去常演的剧目,如今也基本上不怎么演了。 有老本子遗失,自然也就有新本子问世,如尚长容主演的《曹操与杨修》,但其既重唱工,又重做工,可以说是铜锤和架子的结合,在曹操这个高难度角色的基础上,又凭空增加了难度。 在京剧史上,被称为“活曹操”的共有三位演员,第一位是晚清时期的黄润甫,其后就是郝寿臣,再之后就是郝寿臣的弟子袁世海,但据同行评价,郝寿臣的功力明显在黄润甫以及袁世海之上。 如今演的《捉放曹》,曹操这个角色几乎成了配角,但和郝寿臣合作过的老生反而都沦为了配角,哪怕高庆奎,言菊朋这样的老生大家,高庆奎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郝先生这出戏,气派上就压着陈宫,这头没点火候就得让他弄的连头也抬不起来!”言菊朋也曾经对他的儿子说过:“郝老板的曹操,演的时候,加进去了很多老生的东西,演来非常不俗,在艺术上达不到势均力敌,是绝对演不过他的。” 这是徐容定下的目标,等达到了类似的水准之后,再去“触类旁通”,甚至可以跨越行当,去学习、研究生行、旦行、末行和丑行的每一个角色。 这么一遍搞下来,他的储备库当中将会储存海量的极具艺术美感的形体、台词。 而这些储备将会影视表演当中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曹操不单单是花脸行当的难题,于整个影视圈,也是老大难,不说十全十美,能够获得八成观众认可的的演员,就是凤毛麟角。 如果他真的能把曹操这个角色吃透,达到谁来都得给他当配角的地步,以后影视行业曹操这个角色,都是他徐某人的自留地。 在徐容晨练的同时,濮存晰拨通了尚长容的电话,寒暄了半天之后,才道:“尚老师,说起来真是感谢您呢,昨儿个小徐给我们演了一段,那三骗腿,我当时还以为他学的武生呢。” 昨儿个回去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徐容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徐容什么禀性,他实在了解不过,要么不干,要么就干到最好。 尽管徐容向他保证只是借鉴,但他真的很担心。 尚长容哈哈笑着,回道:“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底子打的好,唱得了包公、演得了张飞,李元霸、姜维对他来说也不难。” 包公又叫黑头,是铜锤花脸、大花脸的另外一种叫法,主要以唱功为主,张飞是架子花脸的代表角色,李元霸、姜维和高宠一样,早期都是由武花脸出演。 尚长容认为徐容未来会是以为净行的全能大家。 濮存晰听的肝颤,徐容全能不全能他不管,但是徐容也只是个普通人,既要分心影视,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京剧,在沉吟了一瞬后,他表达出了自身的担忧:“那得亏拜了您,不然这么好的底子真的浪费了,对了,尚老师,我们院想安排出国进修,不会耽误吧?” 尚长容闻言,呵呵笑着,道:“好事,好事,他一早也跟我说了,学戏是为了取长补短,不能耽误正事。” 濮存晰一时间反倒有点把握不准了,他总感觉尚长容图谋不小,可是看他的态度,似乎对徐容要不要继续学戏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尚长容挂断电话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其实从来没奢望过徐容放弃话剧或者影视。 那不现实。 演员唱戏的目的是为了生存,哪怕最初的巫祇仪式,也是为了在恶劣的环境当中生存,如果徐容为了京剧,抛弃作为主流艺术形式的影视话,反而恰恰和戏曲诞生的初衷相悖。 但他也不是一点别的想法没有。 濮存晰猜的没错,他的确抱着让徐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打算。 而且根据他的推断,这个计划实施的可能性非常高。 首先是徐容的各项天赋远超正常人,基础也都被姊妹艺术夯的相当扎实,如调教新人,光教气口就得一两年,但是徐容不需要,只要把“气口”这个表述不太清晰的名词的内涵解释给他听,他就知道怎么做。 而这相当于少了十年苦工。 他看重的,是徐容庞大的影迷群体以及良好的市场口碑,这是任何一个京剧人都难以比拟的。 哪怕京剧从业者集体发声,宣传效果也不如徐容这么一个具备巨大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一场表演来的有效。 他总觉得,京剧傍着徐容的名气,说不准还真能焕发生机。 因为京剧和话剧受众少的根源,并非观众真的讨厌,而是绝大多数人潜意识里抗拒去了解这种似乎带有“传统”、“落后”、“愚昧”标签的艺术形式。 尽管无论戏剧还是戏曲在西方都是较为“高级”的艺术。 如果观众愿意抛开过去各种外在因素造成的偏见,选一台真正好看的戏,就像人艺最近两年在年轻群体当中爆红的《窝头会馆》、《雷雨》,恐怕立刻就会改变许多观众过去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形成的固有观念。 但是刚才濮存晰电话当中的戒备尚长容他意识到,尽管此时的徐容尚未达到“一鸣惊人”的阶段,但是,不能再等了。 他拿起了手机,叹了一口气,自己这通电话打出去,恐怕半个京剧界的同行都会记恨自己。 可是不把蛋糕做大,你就是再大的碗,又能盛走多少呢? “喂,是我,尚长容.” 在尚长容下定决心的同时,徐容提着手提包来到了人艺,手提包什么时候买的他已经没印象,反正压根就没用过几次。 跟小张同学买的空气炸锅以及烤箱差不多。 他刚打开办公室门,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徐,你可算回心转意了,不容易啊。” 徐容关上了门,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了桌上,从包中抽出了本《三国志》,听到朱桐的话,疑惑道:“这话怎么说,我回心转意干嘛?” “你不是说要上我们台的综艺吗,我听说台里已经给你安排了,就春晚。” 徐容的动作戛然而止:“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上综艺,而且上春晚又是怎么回事?” 朱桐作为副总编辑,消息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既然说已经安排,那么今年的春晚必然有自己的名额。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道:“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 “你等等哈,我再问问啥情况。” 过了一会儿,朱桐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京剧?” 徐容在愣神了三秒钟后,隐约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果说什么节目一定可以上春晚,一个是零点倒计时,第二个就是戏曲,相当于保送生。 但就和保送生的名额一样,剧协内部每年为了这个名额的竞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尤其是在戏曲这个本来就不赚钱的行当。 对于国内九成九的艺人,春晚是一个绝佳的舞台,登上春晚不仅仅是荣誉,名、利也会接踵而至。 但于他而言,春晚只是一档普普通通而又费时费力的综艺节目。 (本章完) 卡文了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卡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导演 结束和朱桐的通话,徐容拿起旁边的玻璃水杯将杯盖拧开,这是前阵子宋佚通过小张同学转达的生日礼物,然后又从一侧的柜子里分别取出了大枣、枸杞、桂圆、菊花。燁 春晚导演组几乎每年都会给他发邀约,但都被他以档期调整不开婉拒,自《夜》、《潜伏》相继爆红之后,春晚于他的意义,还不如老家的水上挑战类节目。 水上挑战节目至少能给他带来海量的话题以及不菲的收入,但春晚的片酬最多只三千块钱,再者各种审查、排练还要占用大量的时间。 作为一年一度全世界华人都会关注的重要盛典,新时代、新气象价值文化重要输出窗口,春晚的审核尺度一向以严苛著称。 端着党的饭碗,他有责任、有义务也很愿意响应组织的要求和号召,传播积极的价值观,但他实在不知道上春晚去做什么。 而以戏曲演员的身份参加春晚,更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他毫不怀疑一旦挤占戏曲演员名额的消息传开,不说成为众矢之的,恐怕立刻就会引起巨大争议。 在京剧圈的粉丝跟前,饭圈那套都是过家家,也就是京剧影响力小,再加上“国粹”这块遮羞布粉饰升平,真要是彻底剖京剧圈去仔细观察,才会发现这个行当的粉丝的疯狂程度令人感到震惊乃至于恐惧,而且这种疯狂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往前数一百年也是这个鸟样。燁 而且和偶像不同的是,无论是京剧演员还是京剧演员的粉丝,其对所谓的影视偶像及其粉丝都抱着俯视的心态。 一群无知的文盲和比文盲更无知的崇拜者,懂个屁的艺术?! 对于这么一个自视甚高而又疯狂的群体,徐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发怵的。 在传统戏曲行当,很多从业者总是抱着高高在上的艺术家的心态,无论年纪大的还是年轻的,无论业务水平高低、贫穷富有,都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艺术家,认为把自身和明星、艺人并列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这也是徐容不太愿意跟京剧圈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一个把自己当作艺术家的演员,绝对不可能成为好演员,一个把自身从事的职业当作艺术的行当,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艺术是要供起来的。 当然,以京剧演员的身份登上春晚,肯定能够制造海量的话题。燁 但也仅此而已。 他已经不需要这种鸡肋的热度,甚至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帮助仍未可知,喜欢看他作品的人仍旧会继续关注他的作品,过去不乐意多了解的,别说去春晚唱京剧,就是上春晚表演胸口碎大石也不可能改变这些人的偏见。 他也没有去规劝这些人回心转意的义务。 在拥有了庞大影迷群体的基础之后,如今他挑戏总是多方征询建议,接的也许不是最火的剧本,但都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剧本,竭尽所能的把握创作过程中的质量,而对于连了解自己的作品的意愿都没有或者因为反感自己而恨屋及乌的观众,他为他们感到遗憾。 为他们遗憾错过一部好戏。 可是濮存晰为什么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他想不通。燁 他可以确定这是濮存晰操作的,濮存晰是如今的剧协主席,尽管话剧和戏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形式,但是在大众的理解当中是没什么区别的。 哪怕在中戏,去年刚刚开设的京剧表演专业也只是表演系下的一个冷门专业。 他准备等会儿濮存晰来了跟他聊聊,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等他提着水壶和水杯从开水间回来,发现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未接电话的提示,眉头不由缓缓皱起。 徐容望着手机上“尚长容”三个字,一抹猜测浮上心头,濮存晰的确没有让他上春晚唱京剧的道理,但是如果说是尚长容老师撺掇的,一切就说的通了。 他的多位老师当中,这位看待事情的高度是最高的,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也许是因其在京剧界的地位过于崇高,他总是希望这个行当越来越好。 年轻的京剧演员总是希望从京剧这块蛋糕里多分一点,但到了尚长容这种京剧界泰山北斗的地步,考虑的就是如何做大蛋糕,因为他手里握着切蛋糕的刀。燁 徐容将手机又放回了桌面上,走到窗前,远眺的视线被窗台上的一盆剑兰遮挡,他不由皱了皱眉,小张把这盆剑兰摆的很不是地方,几乎正好遮挡了视线,等他挪开了花盆,瞥见树荫下抱着本书散步的宋佚,无声地笑了。 他怕宋佚问个没完没了,但是反过来,宋佚也怕他提问过去教的内容或者背诵古文,也就导致了如今宋佚不做一番心里建设,都不敢轻易出现在他面前。 站了约摸五分钟左右,他又走回去坐回了椅子当中,拨通的尚长容的电话。 “老师,是我,徐容。” “哎,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给您打个电话。” 徐容和尚长容唠了阵子曹操的家长里短,在某个当口,他笑着道:“老师,刚才我听一个电视台的朋友说,今年春晚的戏曲节目会邀请我,您了解什么情况吗?” 电话另一端的尚长容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徐容的消息那么快,他这边刚把事儿敲定下来,徐容那边就得到了消息。燁 “啊,是,是有这么个意向,不过还没定下,我这不是来打电话征求你的意见嘛。” 徐容笑着道:“哎呦,谢谢老师,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敢想过会有一天以一个京剧演员的身份上春晚。” “你能答应,我很开心,也感谢你。” 徐容沉默了一会儿,道:“咱们这行,现在很难吗?” “怎么说呢?”尚长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之前国京院两个演员为了争津贴名额,大庭观众之下招呼对方亲属,你说难不难?” 徐容下意识地接道:“谁呀?” 够资格争取津贴的,大小的也是角儿,可是大庭观众招呼对方亲属,也实在过于劲爆了点,大致相当于他和冯远正或者杨力新为了5000块钱在首都剧场大打出手。燁 察觉到尚长容的沉默,徐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呵呵,我就是好奇,其实老师是这么个情况,我以前很少上台演出,而且还是春晚那么大的舞台,说实话心里真没底,我有个想法,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既然都帮我搞到春晚的名额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干脆牵头组织几位业务水平精湛的同行,托着我,不然我要是在全世界人民跟前唱呲了,那不是丢人丢到尚大师家?” “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挂断电话,听着电话中传出的忙音,仍握着电话的尚长容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了上个世纪一个曾在魔都叱咤风云的人物说过的一句话,人这辈子,有三碗最难吃的面——体面,场面,情面。 这件事的实质是他求徐容帮忙宣传京剧,但到了徐容那,却变成了他给他制造露脸的机会,全了他这个老师的体面。 而点出他已经知道内定为春晚戏曲节目演出人的消息,是场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不一个人吃独食,这是天大的情面。 三碗最难吃的面,都给他吃的明明白白。燁 他轻轻低将话筒扣在座机上,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徐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了。 而此时徐容再次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冲着楼下喊道:“小宋,上来。” 宋佚听到声音,猛地一机灵,跟只受惊的猫似的,脖子迅速搜索一圈,而后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朝着某个窗户的方向望去。 她并没有在散步,而是在背《登徒子好色赋》,昨天她明明背会了来着,可是今天一早又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之所以没进大楼,就是怕在楼里跟徐容走碰面。 她很讨厌徐容整天让她背各种古文,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见他。 可是他也不光让她背课文,每一次她背古文的时候,他会教给她正确的朗诵方法。燁 她的弱项恰好就是气声,而这恰恰是他的强项,哪怕在院里也找不出几个在这方面比他更强的演员。 她伸手指着大楼的方向,结结巴巴地道:“徐,徐老师,我先去个洗手间?” 徐容露出了点笑容,他怎么可能陷入被学生支配的恐惧当中呢? “滴滴。” “滴滴。” 听到闹钟的提醒,徐容关上了窗户,端起桌上的茶杯,走出了办公室。 上次《甲子园》的排练,因为迟晓秋过来授课被打断,今儿个几位老爷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燁 到了排练厅,徐容看着正准备的濮存晰和他的老搭档恭丽君,视线环顾了一圈,几位老爷子竟然一个也没来? 在愣神了刹那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任明一侧,伸手指了指了濮存晰和恭丽君,问道:“任院,几位老爷子呢?” 任明压低了声音,道:“吕老师还在练习,几位老爷子,说今儿有点累,就不过来了。” “对了,让我给你带个话,不要挂念。” 徐容瞧着任明脸上促狭的表情,无声地笑了:“我能挂念什么?!” 他瞧了瞧濮存晰和恭丽君,伸手指了指楼上,道:“小宋还在楼上等着我给她排戏,我就先上...”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任明就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燁 濮存晰见徐容始终没坐下,道:“小徐来啦,正好,你先看看哪有不合适的,别回头审核的时候你再给一张反对票。” 徐容见此只好坐下,自从张合平重建艺委会之后,成员都把这份工作当成一项神圣的责任。 院里两正四副,进入艺委会的只占一半,书记及另外两位行政的副院长都没进入,也就是对于剧院内主要部门的事项别说决定权,连参与决定的资格都没捞到。 去年由墨言编剧、任明执导的《我们的荆轲》,他就是投了否定票的人之一。 濮存晰也稍微有点担心,他真怕回头徐容脑子一热也不让《甲子园》通过,几位老爷子老太太估计能把嘴气歪。 但这也是他认为徐容身上最可贵的地方,为人通透,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不犯错误。 徐容见濮存晰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溜,如果《甲子园》审核时远低于预期效果,他仍会毫不犹豫地投反对票。燁 无论是蓝田野、郑融、朱旭老师,还是朱琳、吕中老师,都是话剧界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他宁愿把一部不及格的作品扼杀在襁褓之中,也不能接受他们为了六十周年院庆这个噱头,亲手毁掉一生积累的口碑。 九点钟人员陆续到齐后,任明敲了下铃铛,道:“开始吧。” 濮存晰少见地穿着正装,住着拐杖,大步流星地从排练厅的一侧走到中央。 在他身后,恭丽君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道:“你走的那么快,追得我直喘.....” “铃铃铃。” 任明乍然听到刺耳的铃声,转过头看着徐容,不大确定地道:“你是不是按错了?” 八十四的页的剧本,这才刚刚演了一行。燁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不解地看着濮存晰,问道:“濮院,您以前追宛平阿姨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濮存晰以类似的眼神回望着他,他感觉徐容在内涵他。 “你刚才毫不回头的气势,让我感觉不是你的彦梅仪在追你,而是你老婆在追你。” “哈哈哈。” 排练厅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濮存晰沉吟了一瞬之后,并没有觉得他说的过分,表演就是如此,演的人不觉得有问题,但是落在观众眼里,不合常理就是不对的,人艺的建院基石是“现实主义”,通俗讲就是高度贴近生活。 而在某个房间当中,几位老人看着荧幕上徐容对濮存晰刚才出场的评价,也陷入了争论当中。 “黄仿吾已经八十多岁了,与其说彦梅仪是他的恋人,用知己描述更合适一点,我不赞成他的理解。”燁 “不不不,你忘了他们的定位,他们俩都是在国外居住了大半辈子的人,是能够接受甚至已经习惯了自由恋爱的思想的。” “接受归接受,现在黄仿吾的情绪是生气,人在情绪激动时,忽略他人的感受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 好半晌,徐秀林问出了一个众人都猝不及防的问题:“你们,追过你们喜欢的女孩吗?” 在几位老人争论的同时,徐容又调转了枪口,对准了恭丽君:“龚老师,我是说如果,如果您真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您累的直喘的时候,说话之前是不是要停下来缓一缓?” 排练厅内欢快的气氛迅速消弭,所有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徐容似乎把自己“副导演”中的“副”字给去掉了。 明天更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明天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纯粹 得亏今天排练的是濮存晰和恭丽君,要是换俩新人,按照人艺的传统,光这个进场的行动,估计就得排个七八回。牽 徐容没经历过黄昏恋,但他恋爱过,也结了婚,可以断定一对互生情愫的、心智正常且关系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男女,不会不注重对方的感受。 如果没有,那必然是“互生情愫”或者“心智正常”中的某个条件不成立,这是徐容叫停濮存晰和恭丽君排练的第一个原因。 舞台上最失败的表演就是直到儿子喊了父亲“爸爸”,观众才知道两人是父子关系,真实的日常生活中是不是夫妻、父子,哪怕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别人也是能看出来的,而夫妻、恋人和即将成为恋人的男女,相处方式同样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哪怕夫妻和夫妻之间的感情状态也能通过其相处方式观察得出,甚至根本不需要两个人同时在场,只要一个人提及对方,徐容就能通过语气、表情、眼神以及其他的肢体动作判断对方的夫妻感情。 因此,对于同行的婚姻状态,他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了解,但是这些话,他对任何人都绝不透露哪怕半个字。 他喊停的第二个原因是二人并没有解决“从哪里来”的问题,在剧本的设定当中,黄仿吾和彦梅仪刚刚参加完养老院院长淮生,也就是女主角陈爱林的父亲的葬礼,黄仿吾对参加葬礼的人感到不满,可是殡仪馆绝不会开在养老院隔壁,如果殡仪馆开在养老院的隔壁,开展业务倒是方便,但以中国老人的习惯,九成的机率会提前死给殡仪馆看。 而从殡仪馆到养老院,那么远的距离,黄仿吾的不满是不是也该消了大半? 但濮存晰走进来的时候,却忘记了黄仿吾从殡仪馆到养老院的这段距离,也就是忘了他从哪来,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到哪去。牽 第三个问题,是两人都没把环境带上来,时节是立秋的前几天,也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雨雪天进门多多少少的要踢下鞋底的泥,擦擦身上的雨雪,夏天也应当把夏天带上舞台,让观众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噢,这是夏天。 徐容在养老院工作过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的仪态,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小时候他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在爷爷身后模仿他走路的姿势。 这几年爷爷经常跟小区的几位老人闲聊、下象棋、串门,也导致他对于这个年纪老人的一举一动十分了解,几乎一闭上眼睛,就有几十个老人的音容笑貌、表情神态在他眼前晃过。 坐在徐容一侧的任明和唐晔愣愣地瞧着他,他们真没想到徐容竟然这么敢讲,濮存晰和恭丽君是人艺的顶梁柱,尤其是濮存晰,不仅是常务副院长,还是他名义上的传帮带老师。 学生教老师怎么演戏? 徐容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低头瞧了瞧左胳膊,然后才不解地望着任明,一脸严肃地道:“导演,你总拽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就事论事,我还记得第一次来走进这间排练厅的时候,朱旭老师就告诉我,到了这儿,作为一个演员,就得把戏看着天大的事儿。”牽 任明没法言语了,他什么还没说呢,徐容就已经演上了,要是他再说道两句,天知道徐容还有多少戏? 濮存晰在愣神了刹那之后,苦笑着瞥了一眼排练厅角落里的摄像头,道:“别光拿嘴说,你来试试。” 《甲子园》是人艺六十周年唯一的一场新戏,也是一场大戏,老人们忙,他也不轻松,各种大事小情根本脱不开身,《甲子园》他的确准备不足,因为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准备出演这场戏,几位老人才是主角。 他估摸着,徐容的“评价”一半是针对自己,一半是针对蓝田野老师,因为他就是照着田野叔叔演的。 大概也是担心老人们积攒一辈子的名声扫地吧。 徐容望着勉强笑着的恭丽君,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担心濮存晰生气,提建议的时候,只要注意方式方法,建议有一定的合理性,濮存晰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十分乐意接受。牽 恭丽君这位成名多年的演员,他说不上了解,可是从她的反应来看,对于自己的这位副导演的批评,明显是不乐意接受的。 这在他的预料之内,《雷雨》被观众嘲笑近十年直至最终停演,可是十年的过程中,却没有丝毫改进,反而认为是观众素质有问题、不尊重演员、不尊重艺术,可以说《雷雨》剧组从导演到龙套,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只不过责任不同大小而已,从某种程度上评价,恭丽君和迟晓秋的处境完全相当,迟晓秋被“程派”的名头禁锢,恭丽君则被知名演员这个概念限制住了。 他又不由想到了自己,如果等自己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乃至年纪更长一些,突然蹦出来一个年轻人,指责自己演的不对,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呢? 这么想着他站了起来,濮存晰既然说了让他试试,他既没拒绝的理由,也没拒绝的必要。 如果真是自己理解的不对、呈现的不好,他一定虚心接受他人的批评。 直到今天,他才稍微理解了李雪建老师水平为什么能那么高,李雪建成名很早,但是却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态度,这种态度除了让他能够直面纷至沓来的赞誉,也能接受各种各样的客观的批评、指责,并反思自身。 谦虚最大的意义,也许根本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谦虚。牽 徐容先是接过濮存晰手中的拐杖,而后又走回了导演桌旁边,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挂在胳膊上,这才走到了排练厅一侧,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托着腮俏生生打量着的蓝盈盈,道:“盈盈,来,给我搭下词。” “啊,我,我吗?”蓝盈盈听到徐容喊自己,拿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见徐容点头,她慌忙站了起来,“啊,好。” 还没等蓝盈盈完全站稳,徐容已经转过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蓝盈盈望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都还没准备好呢,徐容怎么就开始了? 某一刻,见徐容有停下的趋势,她如同福至心灵一般,道:“你走得...” 蓝盈盈的“得”字落下,徐容的脚步顿了下来。 “那么快。”牽 蓝盈盈的“快”字出口,正好望见远处的徐容徐容侧过了身,望向仍停留在原地的自己。 “追得我直喘。” 和徐容投过来的鼓励的视线对视嗯一秒后,蓝盈盈忙迈开了步子,追了上去。 任明和唐晔愕然地注视着这一幕,蓝盈盈是实习生,还处于学习阶段,目前相当于剧组的吉祥物,图个“三世同堂”的喜庆。 可是电光火石间她的台词竟然说的恰到好处,她的语气、神态、姿势和台词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几乎看不出半点新人的模样。 他们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了徐容身上。 任明不止一次听李六一和濮存晰说过,徐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一种能够让同演者演的更好的特质,他明白濮存晰的意思,但是只是以为某种有意识的“巧合”,就像《雷雨》和《家》,如果他对于明佳和袁湶都只有责任,而没有爱情的话,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牽 但是今天,他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猜测错了,不仅错,而且错的离谱。 徐容见蓝盈盈追上来,转身走进了舞台正中,将衣服、拐杖搭在一旁,松开了脖子的领带,道:“可算松口气,简直透不过气来。” 他说着,就要转身去冲咖啡,走了三步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排练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众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演错了。” 所有人都莫名地瞧着他,什么错了? 房间当中,几位老爷子老太太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一幕给他们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十年前,人艺也有一个类似的演员,演着演着突然就会停下来,然后没头没脑地来说一句:“不对不对不对。”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不对,到底哪不对,但是林连昆每一次都很坚定地认为“不对”,按照他的说法,是没卡在点上。 和此时的徐容一模一样,这是一种能够将一台两个小时的戏分成无数个八拍的本能,他清楚地知道左脚落在地上的时候说哪个字才是最恰当的,甚至对于同演者的行动、台词有一种未卜先知一般的直觉。牽 郑融望着屏幕当中的徐容,语气转向几人,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跟刁光覃有点像?” 蓝田野明白郑融指的是刁光覃对于“点”的运用,道:“这孩子是个天才,他拢共才学仨月的戏吧?” “点”类似亮相,但是又没有亮相那么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而是演员形体动作的一瞬间静止,也是人物精神状态的体现,在梅派中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梅派演员在表演时,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以一个“点”结束,只不过和梅派的较为突兀的“点”不同,徐容刻意弱化了“点”存在,但却并未完全弱化。 “我感觉他更像是之了,戏曲的本质是高度的抽象和高度的现实结合,他删去了抽象,而只留下了现实。” 郑融没有隐瞒他们,道:“他上学的时候一直学的都是是之。” “我就是说面试那天......” “嘘。”牽 吕中一直没参与谈话,听到几人还要谈论,下意识地发出了噤声的声音。 画面当中,徐容和蓝盈盈再一次开始了排练。 “你走得那么快,追得我直喘。” “可算松口气,简直透不过气来,我得煮一杯蓝山咖啡,两杯?” 排练厅内的一众人愣愣地瞧着扭过头来望着自己的徐容,突然有一种相当古怪的感受,徐容过去本就登峰造极的台词水平,似乎充斥了某种奇特的韵律,让人觉得悦耳的韵律。 而这次,任明隐约明白了徐容之前说的“错了”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怎么倒腾的,脚下多倒腾出一步,以至于“两杯?”这两个字出口,正好形成了一个节奏的闭环。 他不知道徐容是怎么判断的,又是怎么分割的,而且因为徐容上一次是乍然停住,他也不知道错了一个拍子后到底会呈现怎么样的效果,但是相比之下,似乎整体更流畅了。牽 徐容望着蓝盈盈,见她没接词,知道她也许没背下来,也就没再继续,转过头冲着濮存晰道:“我的理解大致是这样,但肯定有不足的地方,只不过眼下限于水平和眼界,如果哪做的不对,请大家多批评。” 濮存晰笑着摇了摇头,徐容演示的他模仿不来,据他所知,整个人艺的历史上,能模仿徐容刚才那一段的,也许只有两个人。 但是他知道,徐容这是演示给几位老爷子、老太太看的,如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评审的时候他一定会投下反对票。 任明好奇地打量着徐容,道:“感觉你跟以前变化很大。” “其实就是十二个八拍。” 徐容解释道:“戏曲里边‘念’是重要功课,跟咱们说台词一样,不过要求要卡点,快一拍不行,慢一拍也不行,高半个音不行,低半个音也不行。” 任明不说话了,这个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没人能做到一边演戏一边去数拍子,更不可能记每一个字的音。牽 徐容可以做到,是他的天赋和技术都达到了某个离谱的地步。 蓝盈盈听着徐容随口的解释,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在徐容正要坐回导演桌时候,她鼓起了勇气,道:“徐,徐哥,我感觉你的台词,好像,好像不,不太纯粹。” 徐容愣住了。 濮存晰、任明、恭丽君、兰法庆、王姬、邹建、雷佳等人也愣住了。 在另外一间房间中热烈讨论的蓝田野、郑融、朱旭、吕中、徐秀林也愣住了。 实习生蓝盈盈批评徐容的台词不太纯粹?!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诞生 “不纯粹”是蓝盈盈的主观感受,徐容的表演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块惊世罕见的翡翠上存在一丝不起眼的瑕疵,这丝瑕疵确实存在,但如果非要让她界定这丝瑕疵的由来和成因,就实在强人所难了。 刚才她见徐容批评濮存晰、恭丽君,以为人艺的氛围就是如此,因此脑子一热,就跟着感觉说了出来。 话出了口,她立刻就意识到也许自己捅了娄子,排练厅内几乎所有的视线霎时间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怪怪的,被二十多双眼睛审视着,她的瘦长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通透,徐老师可是系主任,人艺演员队副队长,怎么可能会演的有问题呢? 她在慌忙之间摆着手辩解道:“不好意思徐,徐主任,我瞎说的,对不起。” 徐容望着局促不安的蓝盈盈,温声安慰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要有太多顾虑,你刚来还不了解咱们家的传统,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尤其是创作方面的,只要觉得不合适,尽管提出来就是,不要觉得是前辈、领导就不敢说、不能说,咱们人艺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于新人,对前辈提意见,如果有道理,能够帮助前辈的改进、成长,如果没道理或者理解错误,提出来反而能得到前辈的纠正、指导,这是一种百利而无一害的文化,当然,也是反传统文化的文化。 见蓝盈盈仍连忙摆手,徐容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不过先说好哈,说对了,等你一毕业,我立刻就批准你转正,要是说的没道理,我现在就让你转正,以后天天给你穿小鞋。” “哈哈哈。” 排练厅内凝固的空气因为徐容的玩笑再次流动了起来,蓝盈盈望着徐容善意的、鼓励的笑容,稍微安了点心,在人艺,徐容是她唯一的熟人。 徐容是她的大学老师,虽然拢共只上过一节课,但是那也是老师。 等笑声落下,徐容才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还没出校门,我作为你的老师,再教你一课,不该说的东西,烂在肚子里,该说的东西,放声大胆的说出来,哪怕它是错的,不要说一半留一半、吞吞吐吐、含湖不清,你自己都不能坚定自己的想法,还能指望谁支持你呢?” 蓝盈盈听着徐容的鼓励,眼睛里几乎蒙上了一层水雾,道:“我,我就是感觉您的演的一切都非常非常完美,台词的抑扬顿挫也很好听,但是,但是就是像少了点东西。” 徐容再次尬住了,顿了顿,才不解地问道:“少了点东西,少了点什么?” 当着二十多人的面,他对当下的情况开始感到棘手,在他的预想当中,蓝盈盈应该是对剧本或者人物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而接下来的发展大抵是蓝盈盈提出疑惑,他不以为忤地给予解答顺势再鼓励一番,然后蓝盈盈感激涕零地表示感谢。 如果没有事先得到通知,他简直怀疑蓝盈盈是任明或者濮存晰给他找的托。 如果蓝盈盈提出的问题水平较高,那也许今天的场景将载入人艺的历史,作为人艺表演体系成熟的事件之一,如同过去焦菊隐和于是之等人的问答。 可是蓝盈盈的表达简直在耍流氓:你演的就是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我也不说不上来。 “感情?”蓝盈盈不大确定地道,可是随即,她又摇了摇脑袋,“好像也不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徐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不急,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跟我说也不迟,不过,你既然什么也没说出来,今天是不能给你转正啦。” “哈哈哈。” 徐容笑着,再次冲蓝盈盈和善地点了点头。 实习生,蓝盈盈。 他当然知道自己台词当中存在的问题,或者说,他的问题是所有华语演员的通病,以至于无论观众还是同行,从来都不认为这是问题,而已经习以为常。 他很早就发现,现行的表演体系,无论是斯氏体系也好,李斯特拉斯伯格体系也罢,都不完全适合中国演员,汉语是单音节的,发声部位靠前,所以传统的京剧、相声、曲艺全是往前送,而字母是多音节的,发声部位靠后,所以美声是从后往前送,看着区别不大,都是往前送,但是实际运用的过程中会导致极大的偏差,用美声的训练方法说汉语,单音节的汉字在嘴里打一个转儿才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它被‘稀释’了。 他的发声训练基础基于西方表演体系的美声训练,拿来说汉语不是不行,但就像他的卡雷拉,加95的能跑,加92的也不是不行,但两者终归是存在细微的差别的,这种差别在和马自达对比时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但若是和团长的车相比,缺陷立刻就会被无限放大。 他之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美声的方式说台词,后咽腔往往是紧的,但他已经通过传统的松弛、指向性练习等等方法可能的弥补了这个缺陷,尽管它依然存在,但对于整体的影响,已经到了一个基本可以忽略的地步。 但如今,他又借鉴了戏曲的念白技巧,这个问题又被他放大了点。 也证明了强行将西方的表演体系和传统戏曲的表演揉成一团,是完全行不通的。 他不确定蓝盈盈指的是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如果是的话,则暴露她对“台词”这一技术没有概念的事实,但凡一个在表演有一定研究的演员,就知道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他徐容要是能解决,北电、中戏、上戏、中传得立刻得同时颁给给他徐某人一个教授的名头。 徐容坐回了导演桌,低头一瞧,本来在他左手边、任明右手边的铃铛,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本场记本,而铃铛跑到了任明和唐晔之间。 徐容明白了任明的意思,不是不让自己说,而是最后一块说。 他瞧着濮存晰和恭丽君再次上场,视线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铃铛,他已经确定,无论是濮存晰还是恭丽君,对这台都没做十足的准备,感情差的太多了。 他们排的再好,最终大概率也不可能让他们上场,这台戏本来就是为几位老爷子、老太太量身定做。 等蓝盈盈上场,他又想起了刚才蓝盈盈的“批评”。 小丫头还真敢说,这怎么能是感情的问题呢? 他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脑袋摇到了一半,他想起了李雪建,那个不需要声音也能演的人潸然泪下的演员。 他想起了郑融,那个四步走出的一位封建大家长气度的演员。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花脸演员,那个将《锁五龙》唱的豪气干云的裘盛容。 感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在技术行当,用抽象的概念描述具体的技术操作,是耍流氓的行为。 但如果彻底抛开生理行动,台词当中的感情是如何塑造的呢? 重音? 抑扬顿挫? 逻辑间歇? 心理间歇? ...... 还有没有别的没有别的方法来塑造呢? 徐容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 纯粹。 这是刚才蓝盈盈对他的评价。 可是此时,这个词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灯塔。 有的! 有的! 有的! ! 他想到了程派的“脑后音”,一种通过横隔运用气息的方式。 还有没有其他的通过对“气”动手脚的方向呢? 或者说,气,是不是本身就是感情的载体,而没必要一定要在“声”上做手脚? 比如戏曲的“偷气”,就是快速吸进去一点气息,而且要轻要快,不留一点痕迹,这种对气的浅显运用当然不能起到给“气”增加感情的效果,但却不失为一个方向,因为偷气这一技巧起到了让台词的“意”连贯的效果。 呼吸是气最基本的运行方式,也是气最容易调整的特征,当然也是效果最明显的方式,比如深吸慢呼? 】 也就是深吸一口气,通过核心力量控制,一点一点的去推动台词,这会给观众什么样的感受呢? 反过来,如果深吸快呼,又会给观众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加快气的运行速度呢? 放慢气的运行速度呢? 憋气呢? 提气呢? ...... 在某一刻,徐容刹住了脑海中越来越活跃的思路,他觉得自己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气的调整,还要匹配相应的发声方式,如深吸快呼,就不能“极限施展”,如果正常发音只能到“g”,那发声最高只能发到“f”,因为一旦抵达极限,声音会显得嘶哑...... 还有三腔共鸣,这也是对塑造气的方式之一...... 徐容坐在椅子上,只觉整个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他的思绪从未有过的活跃,过去多年积累的技术、技巧、理论,在经过与传统戏曲的激烈碰撞之后,终于迸发出了最闪耀的火花。 蓝盈盈刚才的“批评”,误打误撞,一脚把他踹进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而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这处新世界,等他完善了这项气、声体系,于影视话演员,基于“和合”理论,这套体系基本上应当完成了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而对于配音演员而言,已经形成了一套全新的体系。 “徐容?” “徐容?” “徐容?” 任明伸手在徐容跟前晃着,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容张了张嘴,停顿了三四秒后,才张嘴问道:“想说的。” 任明眉头缓缓皱起,他总感觉徐容的状态十分古怪,跟丢了魂一样,说话更是驴唇不对马嘴,尤其是“想说的”三个字,就跟一个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而导致思维陷入了僵滞似的。 可是他的眼睛又十分亮,没有半点走神。 徐容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也呆滞了一瞬,在说“想说的?”这三个字时,他把气息托在了胸口,气流随着“想”“说”两个字缓慢的运动,而到了“的”字,甚至更慢了一点。 他本来想通过气息表达“疑惑”的情感,但是似乎运用错了方式。 但是,他已经大致猜到如何运用才是对的。 和任明对视了三秒钟后,他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任明猝不及防之时,他勐地立起了身子,转身狂奔出了排练厅。 他需要把刚才的想法记录下来,然后再一一验证、拓展、修正。 “彭。”排练厅的大门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哈哈哈。” “喔哦!” “哈哈哈哈。” 排练厅的人全懵了,唐晔听着走廊中传来的渐渐降低的笑声和奇怪的叫声,滴咕道:“徐队,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任明愣愣地望着走廊尽头跑来的两个保安,扭过头看向濮存晰:“濮哥,小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从来没见过徐容如此失态,刚才从他发问,到徐容跑出去,徐容的表现简直像是疯了。 濮存晰皱着眉头冲着已经来到门口的两名保安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隐约记得,自从蓝盈盈“批评”了徐容之后,他就开始走神。 但他不相信这就能把他刺激的发狂。 而且他听笑声传来的方向,徐容应当是上了楼。 楼上的某间房间内,蓝田野、郑融、朱旭先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们注意到了徐容梦游的状态,但是更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想说的。” 在某一刻,郑融反应了过来,急切地对年龄最小的徐秀林吼道:“快,去拦住小濮,不要让他打扰小徐。” 徐秀林虽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猜到肯定是重要的事儿,正要起身,却瞥见朱旭一路小跑着拉开了房门跑了出去。 郑融又转过头,瞧着近乎静止的屏幕,一边笑着,一边缓缓地坐回了轮椅上,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见证了一种全新的气、声运用方式的诞生。 徐容竟然不知不觉之间探索出了一条全新的台词体系,尽管他运用的还不太成熟甚至是错误的,但是他的确在没使用美声发声方法的前提下,完整地通过台词表达某种情感。 即使这种情感是不合时宜甚至是错误的。 “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是啊,我们是见证者。” 蓝田野缓缓地坐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勐地一拍大腿:“坏啦。” “怎么啦?”吕中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但是她仍不敢相信,见蓝田野和郑融一惊一乍的,疑惑地问道。 蓝田野急匆匆地起身出了房间:“我得去找张合平,必须马上把他调回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尝试 濮存晰忧心忡忡从排练厅追出了门,脑海当中仔细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完全想不通徐容失态的缘由。 到了楼梯间,演着楼梯上来十来阶台阶,拐了个弯,听到楼上传来的或高或低、情绪各异的声调,他停在了楼梯的拐角处,侧耳倾听。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哇呀呀...” “自己的行为最惹人耻笑的人,却永远是最先去说别人坏话的人...” “喂呀呀...” “可怜的孩儿们,我不是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了解你们大家的疾苦,可是你们虽然痛苦,我的痛苦却远远超过你们大家...” “哇哈哈...” “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凡事要三思...” 濮存晰忙加快了步子,徐容念的都是经典剧目的台词,可是他念的方式极为怪异,明明是“委屈”的台词,却被他说的喜气十足,明明应该表达喜悦,却又被他说的装腔作势,好似一个完全不懂戏的孩子,拿到了几句台词,试探着最合适的语调。 可是徐容作为科班出身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台词的语境。 而最让他担忧的,是徐容话剧台词之间总是夹杂着“哇呀呀喂呀呀哇哈哈”京剧情绪色彩音。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听到徐容再次念到《茶馆》的一段台词,濮存晰的脚步稍微缓了下来,相比于之前,徐容的语气虽然仍然在表示肯定,但已经不跟之前似的诉说一个事实。 时间过了七八秒左右,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濮存晰彻底轻停下了脚步,他虽然不知道徐容刚才发了什么疯,但能近乎原汁原味的复述这句台词,证明他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也许刚才的反应只是他一时想起了什么难以抑制激动心情的喜事。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过了三秒钟,濮存晰正要抬脚走完最后十来阶台阶,听着一个个字跟弹珠似的砸进自己的耳朵当中,抬起的脚被定在了半空。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人艺的表演体系,相较于其他艺术形式有其独特的特点,这些特点也都有其独特的历史成因。 如人艺演员演出时不用麦的传统,并非演员卖弄基本功,而在抗战时期,每次演出台下都是上千名甚至更多的战士,可是部队条件艰苦,根本没有音响设备,为了达到理想效果,演员必须练出一身扎实的基本功。 话剧作为舶来品,也一并吸取了西方的美声发声方法,如元音a,发声时演员的口腔开合度往往比较大,但这种情况又会造成咽喉部位参与度不够,所以发出来的声音比较“横”,气息显得比较浅,声音比较散,没有集中的焦点。 美声的解决方式是采取混合元音发声法,也就是在练习a时,混入元音o或者u,声音就能比较集中。 这种发源于意大利的发声方式,本身并不是为单音节字创造,但是“声”的创新也并非以最舒服的姿势把字读出来就能成的,“声”作为表演的工具,清晰响亮、悦耳地传送到观众耳中是基本前提,但其形成是发声姿态、呼吸方法、元音发声、音素过度、咬字肌力、共鸣位置、扩展音域、声区连接、音量力量、声音造型等一系列技巧的综合成果,不解决各个方面的基础问题,别说创新,站在台上连一个字的“人话”都说不出来。 而徐容的发音明显放弃了美声发声这一教科书式的方法,他每一个字的口型似乎从未改变,但是声音的凝聚度以及“圆润”程度,似乎提升了很多。 徐容的发声方式理论上必然存在一定的弊端,台词能够“承载”的感情会变得稀薄,但是徐容却通过其他未知的方法,使他的每一个字当中都充满了感情,而且字和字之间也有一种“意”的连接。 濮存晰十分清楚这项技术的意义,让汉字听起来更加好听只是其次,这项全新技术的意义,在于它降低了使用单音节字的演员的要求,能够大幅度提升演员的表演寿命、降低舞台表演门槛。 相比于几十、上百年前,如今剧场技术早已超越过去很多,理论上演员在剧场内演出的基本功要求更低了,但是实质恰恰相反,哪怕专业的话剧演员,能够不使用麦演出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有的即使戴麦,其因为基本功不够扎实,导致其声音比较“散”,再经设备传递,到了观众耳中已经难以辨别到底在说什么。 直到此时,濮存晰才意识到,徐容到底干了一件多大的大事儿。 他一直把徐容当一个半大孩子来看,事实上徐容也才二十六岁,也确实只是个半大孩子,哪怕徐容是“长子”,但濮存晰一直觉得自己还处在壮年,还没到需要“长子”来承担责任的地步。 “什么都改良,那为什么我的工钱不改改良?” 听着楼上传来的愈发流畅、圆润、感情充沛的腔调,他乍然有一种老了的错觉,而徐容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也由一个半大孩子转瞬间长大成人。 他听的出,徐容借鉴了多种流派、多种艺术形式的方法、技巧,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大师”之名。 “冬。” 濮存晰立在原地许久,听着一个个圆润的单音节词汇叮冬作响,他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楼梯扶手上。 “冬。” 他第二拳刚刚落下去,朱旭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俩大眼袋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却没言语。 濮存晰仰着脑袋,跟朱旭对视着,嘴巴微张,嘴唇轻轻地抖动着。 这可是他亲手培养出的一代表演大师! 徐容和绝大多数演员都不同,他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演员,其技术都有完善的指导理论,他百分之百确定,徐容此时的成果绝非无意识的本能,和过去一样,眼下的状况必然也是理论和实践的高度融合。 而仅凭他此时的成果,他已经站在了这个行当的巅峰,一旦完全成型,将会是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来希特、梅兰芳、理查·谢克纳之后又一位享誉世界的表演学大师。 而这位大师的成长、工作地,人艺,也是这门新体系的发源地,必将成为表演界新的“圣地”。 在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从一大早过来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张合平刚开始听到徐容的喊叫没大在意,剧院嘛,演员练嗓子多正常,何况还是徐容,可是“哇呀呀”的京剧声一出来,他坐不住了,开嗓子他没问题,你搁人艺唱京剧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点? 他起身走到门口,刚探出头,却远远地望见蓝田野老爷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张合平吓了一跳,刚忙迎了上去:“哎幼,老爷子您慢点您......” 他的后半截话没能说出来,就被蓝田野“噤声”的手势阻止,他敏锐地住了口,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老爷子,有什么当紧事吗?” 蓝田野指了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办公室。 俩人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蓝田野立刻道:“院长,必须马上把小徐从学校调回来,一天都不能再等。” 张合平笑着点着头,道:“老爷子您放心,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啦,明年就能调回来。” “那哪成呢?!”蓝田野瞧着张合平不慌不忙的模样,心下愈发着急,“不能再等啦,等到明年,黄花菜都凉啦!” 张合平见老爷子越说越上火,越说越着急,忙安抚道:“老爷子老爷子,你先别急,慢慢说,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就调回来,总有原因吧?” 自打过了年,张合平就忙的焦头烂额,六十周年大大小小的积压了一堆,暂时的,他没空操心徐容的问题,再者,跟领导好一番诉苦之后,学校那边已经答应放人。 而且院里的空缺要到今年8月才能腾出来。 “你刚才没听见?” “听见什么?” “徐容在念台词啊!” “哦,我正说呢,他还唱了两句京剧呢。” 蓝田野瞧着张合平乐呵呵的模样,恨不得一巴掌抽到他的大胖脸上,外行就这点气人,你不完全把成果展示给他,他就什么也瞧不出来,可是等徐容完全把成果展示出来,中戏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一举成为世界顶级名校的机会。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知道徐容是人艺的人,但是上边的领导不知道,国内外的同行也不知道。 而一旦徐容的论文发表,以后国内外学者访问、进修,只会去中戏,而非人艺,而且徐容的发声方式天然的适合单音节语言演员,日久天长,中戏和人艺的地位必然要对调的。 过去中戏来人艺进修的传统,要彻底调个个儿。 蓝田野轻轻地吸了口气,道:“院长,不是我吓唬你,如果现在不把小徐调回来,他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可能回到院里,而中戏会成为全世界最顶尖的表演专业高校,没有之一。” “老爷子,您,跟我开玩笑呢吧?” 蓝田野拉开了门,指着走廊上传来的台词声,咄咄问道:“如果中戏有一位像斯坦尼一样的大师,你还认为中戏没有资格成为世界顶级高校吗?” 张合平脸上夹杂着疲惫的笑容渐渐澹去,他谨慎地问道:“蓝老师,您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徐容和斯坦尼,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他未来很有可能达到斯坦尼的高度。” 张合平愣了好半晌,徐容能达到斯坦尼的高度,他觉得老爷子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是,他望着跟门神似的堵在走廊另一头不让任何人打扰的朱旭老爷子,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股不安立刻让他意识到当初自己的决定恐怕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他仍不放心地道:“有,多大的可能?” “至少,七成。” 张合平眼睛睁大了点,定定地站了几秒钟之后,一把抄起桌上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口中骂骂咧咧:“狗日的徐祥坑老子!” 人艺建院的目标是“建设世界一流剧院”,而如今,他虽然还没完全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人艺成为世界一流剧院的可能性,似乎到来了。 一位有七成概率比肩斯坦尼的大师。 中午饭点,当小张同学提着饭来到楼梯口,看着躺在楼梯口躺椅上的朱旭师伯以及两个如同标枪一般的保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而在另一头,蓝田野爷爷和两个保安也以同样的姿态把守着。 保安的状态,让她有些似曾相识。 小张同学刚要上前搭话,一个保安伸手拦住了她,低声道:“小张老师,不好意思,现在徐队有重要工作,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是他们和朱旭的分工,遇到能拦的他们拦,他们拦不住的老爷子拦。 小张同学不敢硬闯了,眼下的阵仗以及“重要工作”、“不得打扰”让她联想到了很多。 在走廊的另外一头,蓝田野坐直了身子,看向一侧的保安:“停了多久啦?” 保安低头瞧了一眼时间:“有,有一个半钟头了。” 蓝田野不安地站了起来,徐容自从排练厅回到办公室,就一直在尝试各种台词,但是一个多小时之前,房间内再也没有半句完整的声音传出,而变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字。 他似乎遇到了某些麻烦。 办公室内,徐容匍匐在地,他的确遇到了麻烦,他的台词的核心在气,但是气的流动,又受身体状态的约束,比如他蜷缩成一团放声高歌就是一种极为吃力的举动。 这似乎是自相矛盾的死结。 “啊。” “喔。” “吁。” 连着试了了几次之后,徐容又爬了起来,走到桌边,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概念 首都剧场门口,望着刚刚张贴的演出取消通知,矮矮胖胖的办公室主任丁力军冲着两个保安道:“快点把门关上,耽误了徐队的事儿,你们担待的起吗?!” 正准备回去的濮存晰闻言身形微顿,无声地叹了口气。 院里也不是一团和气,徐容晋升那么快,难免有些人有意见。 丁力军是人艺的老人,论资历,自打分配来到人艺已经二十多年,外人总以为办公室是肥差,实际上也是苦差,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稍有差错,办公室主任都脱不了干系,更不用说迎来送往、画饼背锅这些本职工作,办公室主任是酒囊,也是气袋。 人艺是艺术团体,演员队、创作室和舞美处才是至关重要的核心部门,尤其是创作室和演员队,而且在他看来,丁力军的水平和小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本来想说丁力军两句,免得以后吃苦头,可是最终又把话咽进去了肚子里。 徐容进入人艺后的待遇丝毫不比任明差,郑融和朱旭两位老爷子一路保驾护航,张合平和他时常提携,也就导致院里的个别人产生了某种误解,误解如果徐容离开了他们这些领导、前辈的帮扶必然免不了栽跟头。 就像某些人对任明“没什么城府”的误解。 濮存晰之所没言语,是觉得没必要,而且相比于丁力军对徐容的不满,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上心。 徐容的表演体系一经确立,必然要推而广之。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徐容是人艺本届团带班的班主任之一,但是眼下明显行不通了,人艺的表演体系源于前苏联,也就是典型的斯氏体系,经过焦菊隐等一众前辈的本土化改造,形成了以斯氏体系为基础,以现实主义为风格的演剧体系。 可以确定的是,徐容开创了不同于美声发声的台词技巧,也就导致了徐容的台词风格和过往的人艺演员都存在一定的差异,如果新学员集体转向,那过去多年人艺的成果几乎全部付之东流。 在情感上,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他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老去,几乎一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这里。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能够感受到徐容所开创体系的巨大潜力和光明未来。 这是一种典型的以汉语为标准发声的表演体系。 目前为止徐容只有一名学生,宋佚。 如同斯坦尼的弟子迈克尔·契诃夫、卡捷琳娜·勃莉涅尔、杰米多夫、梅耶荷德、瓦赫坦戈夫一样,若是没有太大意外,以徐容未来的学术地位、影响力,他的学生未来大概率也将成为中国戏剧界、表演理论界、表演教育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作为弟子,当然也担负着将他的理论推广、应用的责任。 如果不让新学员学习徐容的表演方法,若干年以后,等徐容桃李满天下,他们恐怕仍不得不回过头来学习,为时晚不晚尚且不论,他现在的坚持无异于误人子弟。 莫斯科艺术剧院能容得下方法派,但是苏联容不下。 中戏院长办公室。 徐祥看着张合平推到跟前的商调函,颇为意外地道:“为照顾家庭、夫妻关系?徐主任在我们学校,还影响他夫妻关系,这没道理吧?” 张合平笑着道:“也不怕老弟你笑话,这不是要评梅花奖嘛,我们这今年正好有一个名额,徐容还留在你这恐怕让人说闲话。” 徐祥闻言恍然,稍微踌躇了下,道:“张院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还得再借小徐一年,我们去年刚开设了京剧表演专业,今年准备把这个专业单列出来,由小徐主管,他是尚长容的弟子,他来主管谁也说不出什么。” “至于梅花奖评委会那边,我去沟通,相当于我欠你的。” 张合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澹去,神色狐疑地盯着徐祥,道:“姓徐的,你不会想拖到我退休完了赖账吧?” 徐祥“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哎幼我的哥哎,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能不知道张合平该退休了? 当初把徐容给哄过来的时候,他就算准了张合平的退休时间。 按道理张合平去年就该下了,人艺一旦换新院长,或者再跟过去似的,院长位置空悬几年,他先来个一推二五六,要是逼急了直接翻脸不认账。 等火速给徐容提了副院长,把生米着称熟饭,他就不信徐容还能回的去! 当年任明就是这么着留在人艺的。 可是张合平不是普通的人艺院长,论能量,只比当初身兼人艺和中戏两院长的老院长差。 在张合平和徐祥讨论徐容的归属时,徐容从笔记本上移开了视线,转而自记忆中搜索各个大大小小的流派关于气息的论述。 目前主流的表演理论体系以三大流派为主,但是三大流派并非全部,如格派、人类表演学派等也有一席之地,这些影响力较小的学派,有的是理论体系不够健全导致其有所偏重,如格派更注重形体,有的则对学习者的天赋要求较高,实质上哪怕三大流派,其指导理论也并非完善的体系,只不过相对于小流派,其相对完善罢了。 但能够称为“派”,都是经过验证的能够胜任绝大多数角色的理论和技巧体系。 尽管他也基本具备了称派的资格,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给自己的方法命名为“某某派”或者“某某学”,“和合”这一贯穿于整个体系的思维取自于中国“致中和”的传统哲学观念,其中过半的方法、技巧借鉴了其他大大小小的流派、艺术形式,他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同行加入其中,去学习、使用、创新、完善,这一体系的指导理论、训练方法、应用技巧会越来越健全,最终成为全世界主流表演体系之一,而在母语为单音节字的国家,必将成为无可争议的主流表演体系。 而且相比于其他主流学派,这个新生的体系具备一点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他这个开创者比较年轻,他还有大几十年的时间去探索、完善。 沉思良久,他走到窗前,思绪随着视线漫无目的地飘散,过了一会儿,他将视线收回,落在了剧院一侧的小鹁鸽胡同,在胡同拐角处,五个穿着某个武校校服的半大孩子正一边走,一边热烈讨论着什么。 走廊的尽头,朱旭听到熟悉的说话声,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小张后,道:“小张啊,来给小徐送饭?” “朱老师,徐老师他在干嘛呀?”小张同学拿手指着走廊的方向轻声问道,她有点闹不明白,如果徐老师在接待领导,为什么两位老前辈在这守着呢? 朱旭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给你瞅瞅。” 一个多钟头没听到徐容念一句囫囵的台词,他心里有点不太踏实。 他如同一个观众一般,望着徐容在无际的荒野当中摸索出了一条道路,他不知道徐容要到哪里,但却知道,此时他停了下来。 他站起了身子,蹑手蹑脚地沿着墙角往徐容办公室的方向摸去。 走廊的尽头,蓝田野瞧着朱旭的动作,简直给他气乐了,这家伙从年轻的时候就不靠谱,没想到临了临了还不靠谱。 可是他又不能大声呼喊,万一惊动了徐容,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会后悔一辈子,只能拿动作示意他轻点,不要惊动了徐容。 对于徐容的状态,他也有点好奇。 朱旭走了几步,望见蓝田野不断拿手示意自己的脚下,他低头瞧了瞧,犹豫了下,弯下腰轻轻地脱去了鞋子,打着赤脚,熘着墙,朝徐容的办公室靠近。 “好,我起来,我起来,你们不用打我!” 在朱旭距离徐容的办公室门口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时,走廊上极为突兀地回荡起徐容的声音,朱旭被吓的一个机灵,扶着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声音乍然而起,又乍然而逝。 走廊再次陷入了沉寂。 朱旭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犹豫几次之后,又无声地调转了头猫了回去。 而此时的徐容跪在办公室的地上,昂着头,两眼斜望着上方,默默地感受着身体和心理的状态。 过了几秒钟,他的嘴巴轻轻张开了个“o”形,道:“好。” 程砚秋利用脑后音形成了其独特的唱腔,他则利用共鸣形成了独特的发声方式,而“感情”则由气息来主导。 “好,我起来,我起来,你们不用打我!” 身体的状态,会影响气息的流速、方向,也就是意味着,理论上演员不可能在一种极度束缚的状态说出极度放松的台词。 刚才看到胡同里走过的五个穿着武校校服的学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身所精通的另外一门技术。 八极拳。 八极拳的要点之一是呼吸自然,即身体状态和呼吸相合,具体而言,凡用力轻灵含蓄,肩胛放开、胸腔舒张,则要有有意识的吸气,用力沉稳、坚实,肩胛内含,胸腔收缩时应当有意识的呼气。 要点之二是内外相合,即形体动作与意一致。 这两大要点补足了他台词理论最后一块缺陷,即表演不应当违反生理行动,即在表演“痛苦”时,理想状态是能够感受生理上的痛苦。 想通了这点,徐容缓缓站了起来,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了两个词。 “生理行动”、“心理行动”。 “叮。” 这是他接下来研究、探索、实践的方向,也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表演并非分割的模块,气、声、台词必然要涉及肢体,就像大学教授的声、台、形、表的基本内容,也是同时学习,而非先学一个模块,然后再学另外一个模块。 蓝盈盈的批评给了他灵感,声的突破,相当于凿开了整个技巧体系的铁幕,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多方涉猎、实践,最后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 徐容看着笔记本上整整七页半内容,脸上露出了点轻松的笑容,这七页半内容的基础,有些来自李雪建,有些来自童自容,有些来自人艺的多位前辈,有些是尚长容的传授。 但如今,他在这些驳杂的理论、技巧的基础之上,创造性的以气息为核心,建立了一套适合汉语的台词体系,并且由此延伸出了对形体的需求。 】 可以说,整个体系他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二。 他轻轻地放下了笔记本,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与此同时,听到徐容的的吟诵,蹲在楼梯间的濮存晰立刻来了精神:“这是,结束了?” 楼梯间或站或坐了二十多号人,他们有的本来就在院里,有的听说了蓝田野和朱旭两位老爷子夸张的行为特地赶了过来,一探究竟。 徐容的业务能力大家都认同,可是要说开宗立派,每个人心里都存着点疑惑。 吴钢不大确定地道:“应该是吧。” 濮存晰和任明对视了一眼,道:“走,看看去。” 当徐容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差点没给吓死。 在他门口两侧的走廊上,二十多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他们一早就埋伏在这里。 徐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笑着冲神情诡异地众人道:“各位,我正好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濮存晰已经越过了他,冲进了办公室。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被众人挤到了一边,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旁,只剩下小张同学。 “不要急,不要急,我来给大家念。” 濮存晰翻开笔记本,缓缓念道:“第一,姿态和,和合为前提?” 濮存晰念完一句下意识地住了口,并没有再念第二句紧跟着的“第二,呼吸方法”。 徐容的描述让他有点不太能理解。 和合是个什么玩意? 而兴奋、期待的众人听到濮存晰的话,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都下意识地看向被挤到最外围的徐容。 最后还是黄微问出了声:“徐哥,姿态和合,应该怎么理解呀?” 徐容同样和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濮存晰对视了几秒,而后视线缓缓转向一众同事,发现一个个都下意识地避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都不知道?” 他以为这一概念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学者 众人面对徐容的疑惑,一时间都不敢随意回答,哪怕几位对传统文化有一定造诣的老人,此时也不由思考“和合姿态”这一要求的深层次意义。 徐容最初并不想使用“和合”这一无法严格定义的概念进行描述。 对于发声姿态,他最初的想法是借鉴声乐教学当中的“标准”姿态,即上身保持自然挺立,目视前方,小腹微收,两臂自然下垂。 这一发声姿态的优点是能够保持气、声通畅,而且身体的放松也会带动心理的放松,让演员保持相对积极的状态,发出舒展优美的声音。 受八极拳“内外相合”的要点启发,他改变了这一思路,八极通过“内外相合”实现力量的效率最大化,而声音也是力量的一种呈现形式,因此对于发声姿态,他的理念是要与台词所要表达的情绪一致,只有如此才能实现气声、心理行动、形体行动的高度一致性,使得台词的力量达到极致。 如以标准姿态朗读一段哀求的独白,自然也能够起到练习气息的目的,但是和弯下腰、低下头乃至跪在地上所能表达的“哀求”深度是不同的,身体、心理对于“哀求”的感受程度也是不同的。 在他的理念当中,作为演员平时最重要的功课,不能仅仅局限于基本功的练习,而且还要用心、用身体去感受各种各样的情绪。 因为情绪的多样性,发声姿态也就比较复杂,多数为日常所见,而一部分又不常见,像“如怨如慕”或者“如泣如诉”,就需要较为复杂的心理行动和生理行动的配合,暂时的徐容只能以“和合”这一概念进行概念性的论述,而且在他的预想当中,这很容易理解。 而在实际教学当中,他将借鉴京剧“程式化”的教学模式,提供形体的“标准模板”,学生根据自身的材料条件,在这个模板的基础上进行适应性调整。 蓝田野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这么说的初衷,是不是认为形体和情绪应该保持契合?” 徐容赞赏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光凭一句话,就把他的理念猜到了三分之一,这属实不易。 他也没卖关子,解释道:“大概是这个方向,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区间,我打个比方,咱们往往把人分为生病和健康,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既没生病,也不健康,但是他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我认为‘和合’是包含了平衡这一标准,但又不仅限于此,当略微失衡又没有造成质变的这一部分区间也应当包含在内,于发声姿态而言,我们很难找到绝对契合台词的完美发声姿态,只能尽可能的去尝试、去靠近,最终无限接近甚至达气声、心理行动、生理行动和台词的内容一致。” 郑融敏锐地察觉到了核心要点,问道:“你的意思是,体验是不可能达到的?” 徐容看着走廊上二十多号人,笑着道:“老爷子,您是想让我把你们一窝端了?” 他瞥了一眼捧着笔记本,脸色已经开始不对的濮存晰,道:“濮院,别再看了,回头我整理之后会发在院刊上。” “濮院?” “啊?” 濮存晰恍然回过了神,望着徐容的眼神仍有点呆呆的,他本以为徐容是在斯氏体系的基础上实现了本土化,但是却没想到徐容彻底撇开了斯氏体系,另起炉灶。 徐容并没有在笔记中论证他的基础理论和相应的内部技巧,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已经论证了他的理论和方法是具备可行性的。 每一种体系其基础理论和具体技巧总是一脉相承,如斯氏体系认为演员是在舞台上的以角色“所思所想”,所以有体验生活这一方法。 而徐容认为演员在舞台上是平衡自身与角色,所以他更注重内外部技术、生理行动与心理行动的契合。 走廊上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宁静,徐容没再解释,大家都是演员,“体验”这一状态大多数人应当都经历过,在某一时段或者某一瞬间能够达到“在舞台上,在角色的生活环境中,和角色完全一样正确地、合乎逻辑地、有顺序地、像活生生的人那样地去思想、希望、企求和动作”的境界,但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更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状态是脆弱的、难以持续的。 以斯氏体系为基础的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源于一种坚定的信念,一种“我就是人物,我的反应就是人物的反应”的坚定信念,但实质上,徐容在日常生活中从来不会产生“我就是徐容,我的反应就是徐容的反应”这一莫名其妙的信念,而表演当中这一信念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体验的否定。 对于这一现象理论解释是演员的内部技巧仍不够完善。 所有人都神色诡异地打量着徐容,从徐容和几位老前辈的沉默当中,他们都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以斯氏体系为基础的演员一旦产生对斯氏体系的怀疑,基本上就废了。 徐容也没仓促论证自身理论正确性的打算,走廊上的这些人都是人艺的精华,自己讲了,他们肯定会反驳,但是晚上躺在床上到底会不会思考,信不信,明天一上台就会露马脚。 一旦产生了对斯氏体系的怀疑,对自己所想是不是角色所想、自己所行动是不是角色所行动恐怕难免产生怀疑,怀疑一旦产生,必然导致表演时畏手畏脚。 况且他自身并不否定斯氏体系,在他的认知当中,斯氏体系和他的体系的关系,大概相当于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他不否认共产主义的可能性,但是自身奔着社会主义去了。 但是每个人对于斯氏体系的理解是不同的,他不确定自己片面的论证会不会导致某个人表演自信的崩塌。 当今表演理论界对于斯氏体系的理解五花八门,如斯氏有这么一句经典论述,即“从自我出发,生活在角色的情境里”,尽管同样一句话,后人的理解、解读方式却是大相径庭。 徐容曾听过一个中戏的老师对这段话的论述,大致内容如下: 体验派是在中国被误读最多的一个表演学派,目前市面上流行的对体验派的理解基本都是错误的。这里有非常复杂的历史原因,我不细说了,就直接给大家说说这其中最普遍也最糟糕的一大误解——不承认表演应当始终“从自我出发”。 请注意,只有“自我”能完成真正的体验,即“真听、真看、真感觉”。如果你已在模彷一个臆想出的形象,或把自己套入一个与你的生活常态不同的表演的状态下,那是无法完成真实体验的。所以必须要强调的是,“从自我出发”是体验派表演整个塑造角色过程中的基础,而并非其中一个阶段,也就是说体验派要求演员在整个表演过程中“始终从自我出发”。 这是中国最顶尖的戏剧学院的教授对于斯氏体系的解读。 徐容并不敢苟同,在他看来,斯氏体系的“从自我出发”,重点不在“自我”,而是“出发”,但是这句话造成的影响是什么呢,演员在看到这句话后,结果往往是“向自我看齐”,所有的人物都和他一个样,不但形象而且也包括思想。 在他的理解当中,斯氏的“从自我出发”的目的是为了让演员首先把人物表现的像个人,可理解、可琢磨的人,而不是弄成某种概念的化身。 “自我”只是一个倍看,从这里开始,还要做许许多多的工作,逐渐从“人”走向“人物”,因此行当内对于连台词都不会说的演员才有“不说人话”的评价。 “这几天我会把基础理论和台词方面的技巧整理一下,回头发在院刊上。”他说着,瞅了宋佚一眼,正要安排他明天去自己家帮忙,却见李光富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李光富一把拽住了徐容的胳膊:“徐老师,我给你当助手,我给你当助手。” 雷佳反应慢一点,可被杨力新推了一下后,也反应了过来:“徐哥,我,我,我也可以的、” 徐容愣了一刹那,笑着道:“李老师您说笑了,还有雷佳,你们都还有戏要排,还是让宋佚...和小张来吧。” 小张同学虽然反应迟钝,可并不傻,这阵仗,显然是徐老师的笔记当中记录了相当了不得的东西。 在戏剧史、表演理论史当中,有些人并没有对戏剧、表演理论的发展做出特别杰出以至于让后人铭记的贡献,但是因为和某些重要人物高度捆绑,他们的名字时常出现,如“斯坦尼拉夫斯基最忠实的学生和亲密助手杰米多夫”。 她不仅仅要做普普通通的小张同学,还要做名垂青史的小张同学! 感觉肚子有点饿,徐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道:“我先去吃点东西。” “我给你带啦,我去让食堂的师傅给你热一下哈。” ...... 一周后,人艺特刊发行的第二天。 “院长,院长,大新闻,天大的...”郝狨握着一本以徐容的照片为封面的杂志急匆匆地冲到了徐祥的办公室,进了门,却见徐祥自始至终没抬头,而是认认真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似乎对他的到来完全没有察觉。 郝狨兴奋的情绪和说了半截的话也登时戛然而止。 他悄悄地咽了口唾沫,轻轻地退后了两步,伸手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房门:“院长?” 徐祥恍然间抬起了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郝狨,视线从棕色大方框棕色上穿过,道:“噢,小郝来啦,坐下说,坐下说。” 郝狨拘谨地笑着,低声道:“抱歉院长,刚才我实在太激动了,以后一定改正。” 徐祥这才摘下了眼镜,笑容愈发和善:“你啊,就是太见外了,虽说你比徐容年纪大一点,但是啊,你还真得跟他多学习学习,要学会经营你的领导......” 郝狨望着徐祥带着笑意的面孔,只觉得无比可憎,可是此时,他又不得不忍着恶心,陪着笑,假装出一副自己很乐意倾听并且极为受教的模样。 徐祥好一番长篇大论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郝狨将最新一期的人艺院刊递了过去,道:“人艺出了一期特刊,徐主任的专刊,他阐述了一种全新的表演理论以及对应的极其适合汉字的发声方法。” 上次翟天林抄袭徐容的论文,北电丢了个大脸,郝狨也不大不小地出了个丑,北电没瞧出来那篇论文出自徐容之手,可是他作为中戏表演系副主任也没瞧出来,实属不应当。 徐容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 也是自那以后,人艺院刊他总是第一时间入手,今天看到期刊的内容,他在验证了一番之后,半天没缓过了劲儿。 徐容虽然是领导,但是他向来觉得两人的地位是对等的,可是看到徐容最新的研究成果之后,他不敢这么想了。 纵然身为同行,他也生不出半点嫉妒的情绪,因为越是同行,越是能够明白这份特刊的不凡,哪怕仅凭这套尚未完成的理论,徐容也当得起“戏剧大师”的称谓。 “哦,新理论?”徐祥不大在意地道,“怎么啦?他不是经常发表论文吗?” 郝狨解释道:“院长,这不是普通的理论,我已经验证过,等徐主任完善之后,这将会是一个让他的地位比肩斯坦尼拉夫斯基、梅兰芳那样大师的全新表演体系。” 徐祥眼睛微微睁大了点,然后如同凋塑一般久久没有表情。 七天前,在张合平的威逼利诱之下,他开了介绍信。 交换条件一共三个,一是人艺把梅花奖的名额让给中戏,第二是人艺每年为学校对10名教师进行培训,第三是三年内人艺的演出门票对中戏师生两折。 头两条是他可以分配的资源,给谁不给谁,由他说了算,第三条是为学校牟利,徐容毕竟是不可多得人才,要是白白送给人艺,恐怕谁也不信他没拿好处。 “院长?” “院长?” 徐祥此时不知道该怎么给郝狨解释,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做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相当愚蠢的决定。 “滴滴滴。” “滴滴滴。”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徐祥恍然惊醒,瞥了一眼,忙拿起了旁边的座机电话:“喂,领导。” “是,是的,我看了,是他写的。”徐祥一边回着话,一边拿胳膊轻轻地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丝,领导在电话里夸的越很,他越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终于明白先前张合平为了把徐容调回去出那么大的血了。 他是舞美出身,不太懂表演,但是从领导的重视程度当中,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亲手以白菜价送走了一位世界级的顶级学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波纹 在09年之前,人艺院刊的销量一向中规中矩,不至于无人问津,但也谈不上畅销,情形大抵和人艺普通演出的门票有的一拼,在徐容刚进入人艺的那段时间,院刊曾莫名的脱销过一阵,但也只是一阵。 院刊创办的目的并非面向广大人民群众,它的默认读者是至少具备相关专业的大学学力。 而徐容发表的文章,一向以“懒”著称,能用一个字描述的内容,绝不用俩字,别说对外行,对于水平稍欠的专业从业人员也极不友好,过去徐容发表文章,濮存晰往往会立刻跟上一篇评论,对其中的一些徐容理所当然以为受众都能理解的艰深晦涩之处进行解释。 但是这次濮存晰没再发表评论,也就导致了哪怕是极为罕见的特刊,第一天也只在相对较小的范围内传播,就像在湖面上轻轻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只靠近最中心的地带,才激起一朵一闪而逝的浪花。 京城怀柔影视基地。 孔生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戴着棒球帽,眼睛通红地望着几乎全场乱“飞”的工作人员。 剧组除导演组是他的人,各组的执行人员都是刘合平拉起的队伍。 从他们交流的口音当中,孔生听出了这群人的来历,可是他不能理解,刘合平到底从哪找来偌大一个香港剧组? 从业几十年,孔生对于香港剧组的效率早已有所耳闻,过去香港电影市场有限,制作方不得不把成本控制到极致,在资本的驱使之下,一个人往往至少要承担三个人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某些香港导演一个月就能拍出一部作品的原因。 他内心十分憎恶香港这种把人当作机器使用的剧组运转机制,这简直就是资本对人赤裸裸的剥削,但是另一方面,他更憎恶自己手下组不能具备比香港剧组更高的效率,以至于没法卷死国内的同行。 影视本质上是商品,既然是商品,盈利永远是首要目标,像徐容这种为了情怀豪掷一亿的老板,不能算作商人,充其量只能说是个暴发户。 这不过这个暴发户这次运气有点好,《北平》尚未开机,就被他卖出了6亿的天价,刘合平还给他找来了这么一个堪称超级打工仔的香港剧组。 当投资的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每降低1%的成本所获取的利润都是难以估计的。 过了一会儿,戴着墨镜的郑宝瑞来到孔生身边,干净利落地道:“孔导,一切ok。” 孔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九点四十,按照他原本的预估,应当十点半才能布置妥当。 尽管郑宝瑞和他的大多数香港同行一样,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疏离感,但孔生并不介意,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刘合平一个编剧都能拉起这么大的剧组,凭什么他孔大导就不行? “好的,辛苦啦。” 孔生见徐容还没过来,笑呵呵地跟郑宝瑞搭起了话:“郑老师头一回来京城吧,住的还习惯吗?” 郑宝瑞显然没想到孔生跟他闲聊这些有的没的,在愣神了一刹那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还好。” 孔生见郑宝瑞似乎不想多聊,也不以为意,因为香港人都这样,他耐着性子套着近乎:“郑老师下午有安排没,我知道京城有家店做的香港菜比较地道,这样,等会儿仪式结束了我带你去尝尝?” 郑宝瑞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不用了。” 他不确定孔生到底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孔生说是请客,但是十成的概率要走剧组的账。 孔生脸上的笑容稍微凝滞了一瞬,可是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旁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夹着烟的刘合平笑呵呵地瞧着这一幕,他隐约看出了孔生的打算,可是他更明白对付这帮心高气傲的香港同行,拿着热脸只会遇到冷屁股,要是只拿利益更会被认为是人傻钱多。 过了约摸半个钟头,一辆白色的GL8开到了片场边,孔生早已记住了徐容的车,道:“徐老板终于来了。” 他话音刚落,郑宝瑞和罗金福不分先后的一路小跑迎到了片场边。 孔生愣愣地瞧着这一幕,转过头啼笑皆非地望着刘合平:“老刘,这人,也太特么看人下菜了吧?” 刘合平哈哈笑了两声,倒并未感到意外,他私下里听说港圈一些导演已经形成了抵制徐容的小团体。 可是迄今为止,这种说法也只是酒桌上的八卦,诺大的港圈,还没有一个人公开说过徐容的不是。 抵制却不敢公开,这不是港圈一贯的作风,按照他们往常的习惯,如当下一般一拥而上围剿赵汶卓才是常态。 但由此也更能说明,他们一方面极其讨厌徐容,一方面又对他感到畏惧。 徐容自从下了车之后,连声说着“抱歉”,在出发来基地之前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参加《北平》的开机仪式。 他刚刚参加完晋升面谈,尽管《北平》投资了一个亿,但是今天他最多只能在这边呆半个钟头。 短时间内,他还不会进组参与拍摄,《北平》计划拍摄时间170天,他大概8月中旬进组。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他主要的精力仍要放在六十周年院庆上。 火急火燎的参加完开机仪式,徐容并没有停留,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投入湖边的石子逐渐开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坐在藤椅上的李又斌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看着妻子拿回来的人艺特刊,过了半晌,他摘下了眼镜,问道:“这,真是和尚搞出来的?” 尽管特刊上的内容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太大的怀疑,徐容这套堪称“离经叛道”的理论若是没有经过检验,绝无可能得到人艺特刊发行。 而且自从被央视冠以“青年表演艺术家”的称号之后,徐容做人做事都收敛了许多,他既然敢发出来,就证明他自身已经在运用这套体系,并且还取得了成功。 只穿着袜子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的史兰芽闻言“昂”了一声,她一边掐着花盆里干枯的叶子,瞅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丈夫,叮嘱道:“你别再和尚长和尚短的了,昨天院长已经宣布,经过艺委会集体表决,徐老师正式担任院艺委会副主任,我估摸着副院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你们交情归交情,可是现在人家是大领导,伱再这么喊让人家的面子往哪搁?!” “徐,老师?”李又斌转过头疑惑地瞧着妻子,以前她都是喊徐容“小徐”的,“你这么喊,太见外了吧?” 史兰芽放下了水杯,将碎叶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认真地道:“我这么称呼他并不是见外,而是真的很佩服他,就像蓝田野老师的评价,也许他的业务能力不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但是他对于‘表演’这项事业所做出的贡献,任何一个相关从业人员称呼他‘老师’都不为过。” 李幼斌并没有反驳,他很能理解史兰芽的心态,每一个从事相关职业的人,对于自身行业的“超级大牛”,多多少少的都抱有点崇拜的心理,此时的史兰芽对徐容大概也是同样的感情。 他盯着手中杂志上已经是第四次出现的“和合”二字沉吟了一会儿,嘴巴轻轻张开,按照徐容介绍的方法打开了口腔,以一种缓慢悠长的气息,发出了一声腔调诡异的疑问:“你说,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哈哈哈。” 二人同时笑了,史兰芽才感叹道:“前两天我看过他的排练,他说的每一句台词,都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 李又斌实验了一番后,他返回了杂志的前几页,再次琢磨起徐容提出的“和合理论”,不由地轻吸了一口凉气。 徐容创造的台词技巧对他来说并不太难,可是正是因此,当他回头研究“和合理论”,以及一套完整的内部调整技巧,才更觉震撼。 既然技巧可行,理论上,他的这套“和合理论”,也应当是可行的。 他有点理解妻子为什么以“老师”称呼徐容了,对于一个表演从业者而言,称呼徐容这么一位先行者为“老师”,并不过分。 他轻轻地合上了杂志,视线定格在封面上面带微笑的徐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过去徐容隔一段时间也会发表一些新东西,可是那些理论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大的震撼性,也没有这么高的待遇,让人艺特发一期院刊,并且以他本人的头像作为封面。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徐容的时候,徐容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有点不太自信,为人处世也不像现在这么成熟。 因为跟自己的孩子年纪差不多,并且家庭条件困难,他顺手就提携了一把。 这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半大孩子不仅成了家,成了妻子口中的“大领导”,还即将成为同行眼中的“大师”。 史兰芽接了一杯水,一边沿着客厅给一盆盆花浇水,一边颇为感慨地道:“我感觉啊徐老师这次真要发达了,你看现在上面刚刚提出软实力,提出要复兴,他立刻搞出了个.” “叮咚。” “叮咚。” “叮咚。” 两人齐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家是别墅,如果有陌生客人来访,大多数情况下会门卫那边开语音,来按门铃的,只有极少数人。 李幼斌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方向,眉头轻轻皱起,尽管徐容有一段没来了,可是今天的这个门铃,让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朝院外瞅了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我特么就知道是这瘪犊子来了。” 史兰芽忙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走出了客厅。 徐容进了门,瞧着客厅的桌子上团长的茶杯以及空无一人的客厅,抬起头高声问道:“嫂子,团长呢,怎么没见人?” 站在徐容一侧的史兰芽听着他的声音在别墅内打转,好奇地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以气息作为感情的载体,还有打开口腔改变传统的美声发声方式?” 徐容笑着解释道:“噢,其实我自己的创新没多少,都是到处借鉴东拼西凑,凑巧给我赶上了。” 史兰芽笑着摇了摇头,徐容提出的台词技巧对于影视演员来说意义不及他的“和合理论”,因为影视演员有收音设备,因此可以像平常说话一样拍戏,但是舞台演员就不行了,为了保持声音的凝聚性,他们要么选择美声发声,要么选择徐容的提出的“中式发声”。 李幼斌听着徐容的声音,心中不禁好奇,他是话剧演员出身,十分清楚徐容的台词并没有在嘴里“打圈”。 徐容见仍没人出来,高声道:“嗨,那算了,没来就没来吧,我改天再过来。” 站在楼上的李又斌终于明白了妻子所说的“美感”是怎么回事,徐容以正常说话的方式说台词,但却能够保持台词凝而不散,这恐怕也是他敢于以“中式发声”命名台词发声体系的缘由。 “呦呵,和尚来啦。” 徐容望着从楼上走下来的李又斌,笑着道:“最近不忙?“ “忙啊,怎么不忙?!” 李又斌捏着杂志下了楼,狐疑地问道:“和尚,你老实跟我说,这东西真是你搞出来的?” 徐容瞥了史兰芽一眼,道:“这个,怎么说呢,等会我跟你细说。” 李又斌见徐容神神秘秘的,心中愈发好奇,在见到徐容之前,他不是很相信,可是听到徐容刚才念词的方法之后,他信了。 徐容搞的“中式发声”对气息的基本功要求很高,但是对他自身而言,这个要求却非常低,因为这恰恰是他最擅长的方面。 “别等会儿啊,到底咋回事?” 坐下之后,徐容见史兰芽上了楼,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刚开始拍戏那会儿,你说我没天赋嘛?” “确实有这么回事。”经徐容这么一提醒,李又斌还真有了点印象,可是这也导致他心中愈发疑惑。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开窍了吗?” “为什么?” 徐容脸色肃穆地伸出食指朝上方指了指。 李又斌疑惑地瞧着他:“啥意思?” 徐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解释,转而岔开了话题,道:“回头咱俩合作一部电视剧咋样?” 在他进入这个行当早期,团长对他帮助颇多,如今他功成名就,自然不敢忘挖井人,考虑到以后参演电视剧的机率只会越来越小,他准备尽快帮他圆了大满贯的愿望。 当然,前提是团长能在同一部戏里干翻他和李雪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荡漾 “电视剧?” 李又斌本能的就要应下来,自徐容07年初走红,《闯关东》就成了两人合作的最后一部作品,五年过去,他对于徐容的业务水平其实也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为数不多的印象还是来源于《家》演出时他与两位老爷子平分秋色的场景。 也就是在那场戏之后,业内逐渐的形成了两个普遍共识。 第一,徐容是童星出身。 第二,徐容的天赋二十年一遇。 同行,尤其是水平较为顶尖的同行,每每谈论起徐容往往都是“徐容跟其他同龄演员不一样,首先他是童星出身,打小就拍戏,一般人根本不能比,其次是他的天赋非常非常高,是那种至少三十年才能出一个的顶级天赋!”之类的话术。 而在这类话术之后,他们往往又会补上一句“这些李又斌和马少华都可以作证。”这种增加说服力的话。 起先听到这类评价时李又斌特纳闷,徐容为人处世是不错,但相比于他业务能力强、情商高的特点,他在业内更广为人知的标签是“不好惹”,尽管谁也没见他跟人红过脸。 至于有口皆碑跟徐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直到有一次他被媒体要求“作证”时,鬼使神差的,他也说出了“徐容跟其他同龄演员不一样,首先他是童星出身,打小就拍戏,一般人根本不能比,其次是他的天赋非常非常高,是那种至少三十年才能出一个的顶级天赋!”的违心之语。 自那时候起,他也理解了那些同行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的真实感受。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演员之一,李又斌不怕跟任何人演对手戏,而且也很乐意跟水平足够高的同行合作,他总觉得自己始终没能大满贯,并非自己的戏路窄,而是同演者的水平实在太低,被自己一瞪往往连台词都说不顺当。 只是答应的话到了嘴边,他又给打住了,邀请徐容合作拍戏,他以前不是没提过,而且提了不止一次。 但每一次徐容都找理由推脱,不是这情况不行就是那条件不允许,为什么今天偏偏主动提出要合作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徐容在挖坑! 对这个猜测他有十成的把握,徐容过去八年当一直在进步,尽管这也跟他的倍看实在太低有关,但他并没有忘记《家》的演出是在去年。 过去一年徐容在作品上没有太大的突破,但是却不声不响地搞出了一个新的表演体系。 而且根据他对徐容的了解,如果某件事只有九成的成功率,对徐容来说就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 他好奇地打量着徐容,这是遇到了专本给他的本子来找场子了? “对,一部长篇电视剧,张黎执导,长影厂投资。”徐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又斌的犹豫,为打消他的顾虑又补充道,“本子我看过,质量相当不错,现在确定参演的除了我之外,还有李雪建和宋嘉。”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徐容拿出了杀手锏:“白玉兰可以一向青睐男二。”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这部戏当中表现的比我和李雪建还要出彩,哪怕一丁点,我实在想不到你拿不到这个奖的理由。” 徐容循循善诱道,团长冲击了无数次白玉兰,可无论是作为战争片高峰的《亮剑》还是年代剧代表的《闯关东》都没能让他如愿,这其中有客观原因,也有运气原因,但是不能不说没有人为的成分,如果在一部戏当中团长的表现真的胜过他和李雪建,白玉兰评委会还装瞎,那真的可以关门大吉了。 李又斌无声地笑着,他知道徐容在激他,但他确实有点心动,如果他真能力压徐容和李雪建摘取白玉兰,那这个奖杯大概率将是十年内最具含金量的奖杯。 他没立刻决定,而是笑着道:“等我先看看剧本,回头给你答复。”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买点菜。”史兰芽换了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正好庆祝徐老师高升。” 徐容笑着道:“嫂子你可别再‘徐老师’啦,都叫的我不好意思了,也别管高升不高升,还是喊我‘小徐’就行。” 史兰芽愣了一下,她说“庆祝高升”有打趣的成分,艺委会主任只是人艺内部的说法,并没有任何职级,但是她瞧着徐容的模样,似乎并非如此。 她并没有立刻意识到缘由,取了车钥匙临走到门口,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回过头试探着问道:“你,不会真升副院了吧?” 徐容望着疑惑的史兰芽,刚才听她那么说,他还以为她提前知道了消息,于是道:“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职级越高,责任越大,压力也大。” 今天早上之所以差点没能赶上开机仪式,就是因为晋升面谈。 听徐容承认,不仅史兰芽懵了,李又斌也有点没缓过劲儿来,徐容这个速度,比起当年的任明还要早了整整一年。 不过他也愈发的好奇徐容的天赋,人情世故会因为见的人、经的事儿的增加而娴熟,可是表演天赋这东西真的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长吗? 徐容能够在人艺爬那么快,为人处世是一部分原因,其次是他的管理能力得到了认同,比如《家》,名义上李六一是导演,但实质上自始至终都是徐容在统筹。 当然,最重要的是徐容“做事”的能力得到了张合平的认同,在人艺这样的艺术团体,没什么比戏是更重要“事”。 徐容自从业以来,每一个老师都是行业翘楚,导致他不仅储备了惊人的理论知识,而且掌握了其他人只要学成一人就能跻身行业顶尖的全面技巧,而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竟然因为自身的年龄限制了人生阅历的缺陷,专门搞出了一个提升对生活敏感度的技巧,这种极度容易导致精神病的疯狂方法让他的“经历”远超同龄人,这些特点的综合在娱乐圈、影视圈有可能被埋没,在亟需人才人艺不会。 但作为演员,李又斌更清楚,一切的一切,若是没有绝佳的天赋作为后盾都是空中楼阁。 “刚才你这么着,是什么意思?”李又斌重复着徐容食指朝上指的动作。 徐容知道李又斌现在好奇的要死,可他偏偏不说,即使他告诉他自己能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大概率也是不会信的。 而且这个奇怪的东西如今似乎已经没什么用了。 想到这,他才猛然想起,大概一周之前,系统似乎“叮”过一声,但是他真的已经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玩意存在。 演技训练系统 姓名:徐容 表情:A 台词:S 肢体:A 眼神:A 节奏:S 综合评价:S- 经验值:26/100 荣耀值:0/100 特质:八极宗师、八极精通、八极入门、恒定巅峰(未挂载)、渐入佳境(解析进度:67%) 备注:S级为最高评级。 系统在他从业初期对他的帮助不言而喻,没有系统的帮助,以他当初看上相当“木”的天赋,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机会。 可是自从他的各项评价达到“A”之后,系统经验值的增加速度便陷入龟速,而他也不得不彻底摆脱对系统本就不多的依赖。 到了吃饭的当口,史兰芽问道:“徐容,你的那个和合理论,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经过掰扯,史兰芽没再喊他“徐老师”,可是考虑到徐容如今毕竟是领导,再喊他“小徐”实在不合适,便取了个折衷的称呼。 “嫂子怎么这么说?” 基础理论和内部的调整技巧他确实是早就想到了,但是当时因为没能找到系统的方法论,导致他也不好把这套理论提出来。 史兰芽意味深长地道:“你的这套理论能顶一百个孔子学院,要是以前,咱们国力不强的时候,其实最多也只能在国内流行,而且很有可能被某些势力打压,但是以后真的不好说。” 徐容没能立刻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他猛然间恍然过来,史兰芽的深意。 他提出的表演体系最核心的观念“和合”取自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也就是中国人普遍价值观,要学习这套体系,就必须深刻理解“和”的概念甚至本身先具备这种思维。 而恰恰,会学习、能学习他的表演体系的,都是公众人物。 徐容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一旦将“和合”的理念剥离,他的整套体系立刻就会轰然崩塌,因为整个体系的基础是自身和人物保持“和合”的状态。 他不由又想到了方法派,一个以“即兴表演”和“情绪记忆”为核心的表演体系,而这个体系相较于其他流派,则是以“个性”、“好用”为典型特征,和西方的“自由”、“实用”的价值观近乎等同。 每一种体系无论开创者有意还是无意,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他所生活环境最核心的价值观念。 吃过午饭,徐容并没有在李又斌家久留,中传的副校长下午要拜会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这种公对公的正式拜访,对于目的,他隐约有所猜测,他提出的表演体系对于影、视、话演员仍有重大缺陷,但是于配音、播音演员,已经是相对完善的体系。 对此他不仅不拒绝,还会倾囊相授,参与学习的人越多,他观察的样本也就越多,对完善体系的帮助也就越大。 临上车之前,李又斌感叹道:“你这领导当的,连吃顿饭都得算着时间,真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 徐容没解释,反而笑着道:“你以后就知道啦。” “等等。” 李又斌说到“领导”,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朝上指了指,问道:“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徐容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我,上边有人。” “上边有人也不能让你会演”李又斌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不少人曾向自己打听,徐容是不是真“会点儿”的事儿。 过去他不信,可是今天,望着徐容离开的方向,他自己也有点动摇了。 抛开徐容的经历不谈,而单纯的看八年前的徐容和现在徐容,这还真的是一条相对合理的解释。 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史兰芽,问道:“你估摸着,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史兰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俩人也是绝了,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不过经此一事,徐容刚刚在她心中建立的“大师”形象,也悄无声息崩塌。 在徐容赶回院里准备接待中传副校长拜会的同时,艺术研究院的负责人王文不悦地望着被自己喊进办公室的秘书,指着桌子七份材料中的一份问道:“小刘,为什么徐容的材料在这里?” 被他称作“小刘”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闻言忙道:“领导,是评审组” 王文却并没有听他的“推诿”,而是敲打道:“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小刘闻言慌了,慌忙辩解道:“领导,我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这真是评审组提交上来的,我再三跟他们确认过,他们说徐容确实是备选人。” 王文脸色当即转阴为晴,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道:“我估计八成是张合平搞的鬼。” 等秘书出了门,王文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七份材料,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央视要制作一部大规模、全方位的近代艺术大师的大型人物传记系列纪录片,《文学篇》选定的大师为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京剧篇》暂定的是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话剧方面目前正在评选,他个人比较钟意欧阳予倩、田汉、焦菊隐、金山、洪深以及于是之,但是按照央视的意见,话剧大师人选最好也限定在四人,也就意味要在原本的六人当中筛去两人,他本来正为这事发愁,却没想到谁恶作剧的把徐容的材料塞了进来。 在他看来,徐容凑进大师的评选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恶作剧,他的确在戏剧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那点成绩和真正的大师相比,恐怕都不及十分之一。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盛况 “嘟嘟嘟。” “嘟嘟嘟。” 王文瞥了一眼骤然响起的座机,伸手拿过了话筒,道:“喂,老朱啊,有事儿?” 过了几秒钟,他捡起被他放到一旁的徐容的材料,脸上露出了点啼笑皆非的意味:“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吧,你们怎么都开起了玩笑?” 王文说着,探头瞅了一眼日历。 他确定自己既没有在做梦,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可是为什么一个个全都推荐徐容呢? 央视计划拍摄的纪录片名为《百年巨匠》,意在记录整个20世纪对中国的文学、艺术做出巨大贡献的艺术大师。 可是这些和徐容有什么关系呢? 他将徐容的材料放到了一边,道:“你总不是因为跟徐容私交不错才来推荐的吧?” 电话那边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并且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道:“这和我跟他的私交没关系,不过我真的建议你考虑考虑徐容,纪录片制作出来大概还要三到五年,那个时候如果真缺了他,伱们这个《百年巨匠》评选,公信力至少打三成折扣。” “得得得,他的材料都送我办公桌上来了,我能不考虑吗?!” 电话中再次传来朱桐的声音:“行,不过我真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 挂断朱桐的电话,王文再次拿起了徐容的材料,他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张合平推荐是王婆卖瓜,好让大家都知道他们人艺有徐容这么一个人才。 但朱桐的推荐实在没有道理。 而且朱桐的话说的并不客气,缺了徐容,纪录片的公信力至少打三成折扣。 他当然明白,《百年巨匠》必然会对相关行业产生巨大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并非来自于纪录片由多家单位联合制作,而是那些对中国的文学、艺术产生了巨大影响力的大师名列其中,才让记录片具备了影响力。 可是他仍不明白徐容到底何德何能能够与鲁郭茅巴老曹以及梅尚程荀并列。 翻了翻徐容的资料,为稳妥起见,他将秘书喊进了办公室,道:“你去查查最近徐容是不是又在国外的期刊上发表了什么重要文章。” 先前北电有个硕士剽窃徐容学术成果的新闻在文艺圈传的沸沸扬扬,听说后来硕士学位没能保住不说,连带本科学历也因毕业论文涉嫌抄袭被追回。 他私下里还跟朋友当笑话聊过,如果那个学生抄的不是徐容的,兴许也没那么多事儿,和学术界你抄我我抄你评职称的风气不同,徐容的学术成果大多是他自身的实践总结,从能在国外引起热议来看,是有真水平的。 秘书听到王文问话,赶忙打开了本子,道:“领导,我刚才咨询了人艺,据说是徐容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表演体系,另外已经有媒体称他为‘21世纪第一位戏剧大师’,也有人说他是‘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梅兰芳之后,第四位必将享誉世界的表演学理论研究大师’,这应该也是评审组提议他入选的原因。” 王文愣愣地瞧着自己的秘书,又瞧了瞧日历,自己的确只睡了一晚上,他轻轻地捏着眉心,问道:“这是哪家三流小报编的,还第四位,第四一直不都是谢克纳吗?” 秘书忙补充道:“这个评价来自《中国戏剧》的副总编,而且,而且他认为论艺术成就,徐容未来大概率要高于理查·谢克纳,所以以学术地位来论,徐容至少要排第四。” 王文不信邪地拿起了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旋即,他又放下了,评审组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朱桐和《中国戏剧》也不会跟自己开玩笑。 等把桌上的七份材料错落铺开,他突然有种极为荒谬的感觉,因为其他六位照片上的人要么已经过世,要么时日无多,唯有徐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但如果徐容未来真的达到“第四位大师”的高度,就像朱桐所说,生于20世纪的徐容没能入选,那这个评选的结果不仅不能得到业界的认同,也得不到观众的认可,《百年巨匠》的影响力也要大打折扣。 波纹最初只荡漾了极小的一圈,可是随着时间其造成的影响愈发深远。 人艺办公楼走廊,徐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 “现在还没准呢,你都是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倒是先知道了?” 刚走出办公室的杨力新望着迎面走来的徐容,一时间稍微有点不知所措,以资历来论,他是徐容的前辈,从年龄上讲,徐容也仅比他儿子大俩月,但从职级而言,徐容变成了他的直属上级。 他很清楚,凭借自身的年龄、业务水平、以及观众、同行之间的口碑,断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可是他更没想过徐容会在自己退休之前成为自己的领导。 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当跟徐容走近了,他快走了几步,到了一扇门头上挂着“演员队副队长”门前,伸手将门打开了。 徐容望着这一完全超出了他预料的行为,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领导?”电话里传来郝狨疑惑的声音。 徐容说了句“稍等”,将电话握在手里,看着开了门立在一旁的杨力新,忙道:“谢谢杨队。” “徐院客气了。”见徐容手机并未挂断,他笑着指了指手机,“你先忙。” “嗯。” 徐容也笑着点了点头,道:“过两天不忙了回头请大家吃饭。” 望着杨力新的背影,徐容在诧异了半晌之后,无语地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杨力新有这么一面。 不过他也没觉太过奇怪,杨力新能当那么多年的演员队长,总是有缘由的。 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他开了免提,叮嘱道:“这事儿还没准呢,你别瞎传啊。” 打电话的是中戏表演系副主任郝狨,徐容在学校的时候,这家伙都是喊“主任”,结果前脚一走,后脚就变成“领导”了。 郝狨奇怪地问道:“没瞎传啊,我看任命的文件都挂网了。” “挂网,这么快?”徐容摸了摸桌上的水杯,水温刚刚好,应当是宋佚刚泡的。 他的办公室平时只小张同学能够随意进出,但小张同学并不会给他泡茶。 “对,我看着中午十一点四十挂的网,正式任命你为副院长,主管表演系和京剧系的啊。” 徐容刚抿的一口水差点给吐出来:“啥玩意?主管表演系和京剧系?”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意思是,我被任命为学校的副院长?” “对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他今天上午参加的是人艺主管部门的面谈,可是怎么一转眼成了中戏的副院长? 挂断电话后,他陷入了沉思,他调入人艺这件事中戏主管部门的相关负责人已经同意,材料也已经报到相关人事部门。 按道理,他的调岗流程已经完成,人和编制都没在中戏,中戏也没有任命他的资格。 除非人事部门退回了他的材料。 但是这不可能,因为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笃笃笃。” “进来。” 宋佚推开了房门,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徐容,道:“徐老师,胡校长到了。” 望着门口的个头不高的圆脸中年,徐容暂时将事情放在一旁,忙迎了过去,道:“胡校长你好,听说你要过来,一大早就等着你啦。” “徐院长你好,以前就经常听朋友说起你,没想到第一次见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胡正容好奇地打量着徐容,他对徐容并不陌生,可是此时望着徐容,他总有一种不太真是的感觉。 他知道徐容年轻,可是见了真人仍极为不适应,二十一世纪第一位戏剧大师、中戏副院长、著名青年表演艺术家、影视话行业最具价值男演员竟是如此的年轻。 更让胡正容不能理解的是徐容明明是中戏的副院长,但却在人艺担任直降两级半的演员队副队长,简直匪夷所思。 两人相互吹捧了两句后,胡正容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道:“徐院长,我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邀请你担任我们学校的特聘教授。” 徐容本可以直接答应下来,但他莫名其妙地沉吟了几秒钟,才不急不缓地道:“中传是国内的顶尖高校,我个人也很期待,和贵方合作,这对于我自身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去上课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不知道这点胡校长能不能接受?” 胡正容笑着道:“徐院误会了,我们邀请你并不是给我们的学生上课,主要是希望你能培训我们的教师。” “胡校长这么说我一下感觉压力山大。” “哈哈哈。” “真正有压力是我们,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们组织过评议,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到来。”胡正容笑着,聊了几句之后,徐容给他的“年轻”的第一印象渐渐消褪,他有种不是在跟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聊天,而是与一个同龄人交流。 “徐院是以什么契机创立和合法的呢?” 徐容闻言挑了下眉头:“和合法?” 他在叙述自己的理念时,并没有给出明确命名,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给自己创立的表演体系命名。 “难道不是吗?” 徐容闻言摇了摇头,道:“其实就是一种表演的方法,为什么非要给它强加一个名字呢?” 胡正容有点不能理解徐容的行为,不命名,怎么和其他流派进行区分呢? 过了一会儿他恍然过来,望着徐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艳。 在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当中,张合平不解地放下了电话,他刚刚接到人艺上级人事部门的消息,徐容调整的材料被中戏上级的人事部门给原路退回了。 他活了将近七十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调入、调出部门都同意的情况下,人事部门卡人的情况。 “狗日的徐祥!” 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徐祥的电话,极不客气地道:“徐大院长,你这事儿干的有点不太地道了吧?!” “老哥,怎么了是” 张合平懒得再跟他打马虎眼,冷笑了一声道:“徐容的调整你们人事部门没通过,你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徐祥本来还想打打太极,可是察觉到张合平语气中的怒意后,他叹了口气,道:“老哥,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们主管部门的相关负责人都通过的决定,而且也送去审核备案了,这是我能拦的住的?是我徐祥能插手的?” 张合平轻吸了口气,重重地道:“好,那我就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个审核没通过。” 徐祥对眼下的情况早已有所预料,可是还有一件事他得提前说明:“老哥,你先消消气,这件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决定,另外,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我们这边已经任命徐容为副院长,主管表演系和京剧系。” 张合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听明白了徐祥话里的意思,现在已经根本中戏愿不愿意放人的问题,而是中戏的主管部门不允许中戏放人了。 “我就不信还不讲理了。” 张合平“咣”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脸上的怒意顷刻间消失殆尽,他自一个普普通通的编剧走到今天,经历的风雨不计其数,也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更明白,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思考了半晌之后,他提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从流程上讲,这件事人艺不占理,理论上只有徐容持介绍信到人艺和人事部门报到,整个调动流程才算正式完成。 但是实际操作过程中,调出单位主管部门将调动材料报相关人事部门审核备案这一流程从来都是走过场,他就没听说过审核不通过的情况。 离谱程度大致相当于大洋彼岸的女性婚后不冠夫姓,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必须如此,但却是整个社会都认可并且遵守的潜规则。 也正是基于这种默认调动流程已经走完的潜规则,人艺才刊发了特刊。 如今出了幺蛾子,原因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中戏的主管部门意识到徐容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之后,通过私人关系撤回了材料,并通过火速晋升杜绝徐容回归人艺的可能。 因为徐容晋升中戏副院长之后,再要调动就必须经过中戏上级部门负责人办公会讨论通过。 这件事中戏做的不违反规定,但却不符合规矩。 这个官司,他非要打打不行。 人艺特刊发行第二天,在多次沟通无果后,张合平于《京城日报》发表文章: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文章先是论述了某核心骨干与人艺的渊源,而后又点明挂职某知名艺术类高校的事实,随后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该知名艺术类高校为一己私利,蛮横扣压人艺核心骨干,导致人艺整体工作难以推进乃至停摆的艰难困境。 京城的一众同僚一大早翻开报纸,尽管人艺未公开指名道姓,但对“某知名艺术类高校”到底指谁心里门清。 人艺的人去艺术类高校挂职,除了中戏还有哪家? 时隔半个小时,中戏火速回应:徐容副院长自调任中戏后历任中戏表演系副主任、主任、副院长,从不存在“挂职”一说,与某知名艺术团体也无任何关系。 看到中戏硬气的回应后,大半个京城在懵逼一阵之后,集体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搬来了凳子、备好了瓜果。 人艺和中戏这对亲兄弟,撕起来了!!! 人艺名义上只是京城的事业单位,但因其特殊性质,在国内文艺团体当中向来执掌牛耳。 中戏则是国内顶尖艺术类高校,而且在过去向来扮演人艺追随者的角色。 而大多数人又都明白,人艺和中戏闹到如今的地步,必然是各自的上级部门多次沟通无果,所能采取的不得已措施。 这类两大部门公开打擂台,整个京城搬着板凳吃瓜的盛况,上一次还是税务和财政公开发函骂街。 (本章完) 这章写的不好,再改改,明天发。 这两天状态差,抱歉。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这章写的不好,再改改,明天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章写的不好,再改改,明天发。 这两天状态差,抱歉。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这章写的不好,再改改,明天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聘任 桌子的两侧堆着文件,文件上都盖着红色的“绝密”字样的印戳,在文件之间的空档里露出一个中年人的脑袋,他正在伏桉工作。 没有椅子,主人也不打招呼,崔中石只能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问话。 “中央银行和财政部的人,你都见到了?” “见到了,他们都说,有主任在,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的大本事了?” 随着电脑荧幕正中的中年人抬头,徐容悬在键盘空格键上方的中指轻轻敲落,发出一声细微的“啪”的声响。 他望着画面上的陈保国棱角分明的面孔,沉吟了几秒钟后,又点了两下后退键。 “见到了,他们都说,有主任在,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看完回放,徐容拿过旁边崭新的早已展开的笔记本,在第一页,缓缓写下: 《北平无战事》同演者表演风格分析如下: 陈保国: 一、表演富有激情,擅长运用高低、大小的对比。 二、非典型方法派演员,受传统戏曲表演影响,重视“点”的创造、串联。 三、层次感强,擅长运用层层推进的表演方式和“点”进行结合,形成“精气神”的瞬间凝聚。 第一场戏分析内容如下: 崔中石进入办公室之前,徐铁英已经收拾了行囊,他为什么要收拾行囊呢? 那么关于徐铁英的行为动机,产生了以下疑问: 一、徐铁英什么时候盯上的20%的股份? 分析如下: 在走私桉爆发之后,徐铁英接受了侯俊堂十万美元的贿赂,并做了录音处理,这可以理解为撇清干系,不至于陷入被动。 作为党通局联络处主任,北平爆发大规模事件,上方必然会派自己去北平查贪腐,在见到崔中石之后,他确认侯俊堂占有20%的股份。 但其中有疑点,在崔中石进入办公室后,徐铁英通过各种方式让崔中石说出了与侯俊堂一模一样的话。 这一行为是不是证明在走私桉爆发之后,徐铁英立刻就盯上这笔他不确认占比多少,但是却能猜到足以保证他下半生衣食无忧的股份? 如果这一猜测成立,与其说是帮助方孟敖脱罪,徐铁英和方步亭之间更像是合作,徐铁英想要拿到股份就必须要救方孟敖。 从这一动机出发,徐铁英又会怎么看待崔中石? ...... 写到一段分析之后,徐容停顿了下来,心中大概给了预估,而后伸手从抽屉里抽出了另外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继续写到: 祖锋: 一、典型电影表演风格,表演更加生活化,高度重视台词、肢体技巧的结合。 二、内心体验较为丰富...... 人艺和中戏的口水仗开打之后,濮存晰见形势不对,立刻把他从院里撵了出来。 逼的人艺只能通过“公开信”维权的,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区区中戏院长。 神仙过招,他这种虾兵蟹将还是尽量少掺和的好。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双方的神经都较为敏感,徐容的言论、行为,也就很容易被放大,一旦被哪方认为他是通过某种形式表明自身的立场,都不是一件好事。 过去他的人事关系一直都是在中戏,可是该有的待遇,包括演出津贴,什么也没少他的。 未来无论人事关系回归人艺还是继续留在中戏,他大概率还是会呆在人艺。 因为在国内,找不到第二家艺术团体能让他丰富、完善、实践自身的理论和想法,不仅仅是硬件,还有软件。 每一种表演体系总是于舞台上诞生、发展、成熟,这是舞台表演的艺术形式决定,重复性的表演迫使创造者必须追求极致的“完美”,而方法和体系就产生于追求、尝试“完美”的过程当中。 昨天团长曾提起,如果他的体系彻底完善,他和他的体系大概率要成为一张名片,而名片要做的事就是在绝大多数时间保持沉默。 昨天他还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今天稍微有了点感悟。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他开始萌生了某个念头,以后老老实实的做好演员的工作,不做和自身职业无关的事,不说和自身职业无关的话。 前有车,后有辙,袁老爷子怎么搞,他也就怎么搞。 回到家等待结果的徐容也并没有闲着,他正在观看的是剧组昨天拍摄的素材。 望着电脑屏幕中陈保国,徐容眉心缓缓印出了个浅浅的川字,刘合平在写剧本时极为主观,如徐铁英说“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了?”时,其描述为“嘴角笑着,眼中却无笑意”。 陈保国嘴角似乎扯出了笑纹,又似乎没有,但他确确实实的展现出了“嘴角笑着,眼中却无笑意”的主观感受。 陈保国是着名演员,也是中国当今演艺行当水准最高的演员之一,但与人艺活跃的大多数演员一样,他是一位好演员,却不是一位优秀的学者。 作为影视演员,主要角色在每一部戏中的戏量往往达到数百场,而能够承担主要角色的演员,通告量往往又十分密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场戏一场戏的去探究角色的行为动机。 】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习惯,知道怎么演戏,但却忘记了探究这种表演方式的深层逻辑。 而徐容看到陈保国的表演之后,脑海当中立刻生出了几个疑惑。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理状态? 通过何种内部技巧才能达到这种心理状态? 陈保国或者说国内绝大多数演员都是方法派,方法派的诡异之处在于,很难由结果逆推过程,其方法也不具备可复制性。 但既然是可行的方法,必然有其可借鉴之处。 他之所以买那么多笔记本,绝非担心自己顶着“一代大师”的偌大名头被锤。 《北平无战事》的剧本他2009年就拿到了,对于剧本、人物的了解大抵也只身为编剧的刘合平可比。 站在这个行业的巅峰,他不相信任何同行能把自己从头压到尾的,除非他自身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对人物的理解出现了颠覆性的偏离。 《北平》从导演到演员,除了倪大虹,其他同行他要么没合作过,要么上一次合作是在几年前,对于每个人的状态、准备、技术,他其心里都不太有底。 之所以做如此全面的准备,是希望能够深入了解每一个同演者的情况,在保证正常自身发挥的同时又能保证其他人不受影响。 在徐容观看素材的同时,同一条素材也在另外一台电脑上播放着,只不过比起观众只徐容一人,这台电脑前的观众就稍微多了点。 陈保国握着剧本,望着电脑上定格的画面,不大在意地问道:“拷走了?” 居中的刘合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一大早他的助理就跑过来了。” “哈哈哈。” “哎,你们猜他看到之后得是什么表情?” 孔生坐在刘合平右侧,道:“这样会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 这场戏昨天他们从开机拍到七点。 之所以这么奢侈是剧组刚开机,还处在磨合期,刘合平和孔大头都不敢把进度赶太快。 其次是刘合平来回核算几次之后,发现最初的预算可能会剩的有点多。 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因为在最初,他预估的预算是一亿三左右。 但如今他怎么算都花不到一半。 首先是演员方面,七成的演员都是降片酬甚至零片酬出演,尤其是徐容、陈保国两位天价演员的零片酬,直接减少了近四千万的成本,至于不“友情”的演员,当初选角时已经被干掉了。 其次,全戏原本会用到的大量特约被人艺、中戏以及北电教师分包,而群演则被中戏和北电的学生分包。 这些人的开支只有两点,吃和住。 但是《北平》的拍摄地点主要是京城和河北,也就导致了只用管饭以及三辆负责接送的大巴,根本不会产生住宿成本。 最让刘合平感到徐容抠门抠到极致的,是正常内地剧组三倍效率的香港剧组,也是他自己的团队。 也就是说,真正的人力费用的投入实质上只有孔大头的导演团队。 可是《北平无战事》卖了整整六个亿! 他每每想起这个数字,都为徐容感到担忧。 特么的那么多钱还这么抠门怎么花的完?! “那肯定不会。” 陈保国、王庆详、倪大虹同时出声否定了孔大头的担忧。 徐容的表演自信不是一天建立的,也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场戏而打击到。 一个顶尖的从业者,都经历过失败、挫折,但也正是这些失败、挫折让他们对自身所擅长的领域产生了坚定不移的自信。 坐在身后默默地刷着手机的王恺道:“哎你们看,人艺和中戏骂起来了。” “那不能,中戏怎么会跟人艺骂起来,那不闹笑话嘛,人正儿八经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年人艺就是由老人艺话剧团和中戏话剧团合并成的。” “说是为争徐容。” “争徐容?” 王恺举着手机将新闻通稿在几人跟前晃了一下,道:“就这个,你们看人艺虽然没点名,但是中戏立刻跳出来承认了。” 眼尖的陈保国看到中戏声明的截图之后,当即道:“卧槽,徐容什么时候晋升的中戏副院长?!” 几人面面相觑,好半晌,刘合平才低声问道:“会不会,是写错了?” 他们记得没错的话,徐容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和刘合平等人的反应相当,人艺和中戏的争议一经曝光,便迅速引爆了国内舆论。 因为中戏在声明中直接承认人艺所说的“知名艺术类高校”就是自己,而且毫不讳言地点名了“核心骨干”就是徐容。 只不过广大舆论普遍关注的点并非两家单位的扯皮,而是对徐容担任中戏副院长合理性的质疑。 为了求证,广大网友立刻便查询了中戏官网,结果在现任领导一栏发现,徐容作为新晋升的副院长确实名列其中。 而且简历上还大摇大摆地写着“出生于1987年1月1日”。 才二十六岁就当中戏副院长?! 广大网友在懵逼之后,迅速发现了疑点。 中戏官网过半的明星教授、副教授,竟然都没有在重要期刊发表过专业论文。 没有专业论文都能评教授、副教授了? 人家徐副院长好歹还“多次在《人艺院刊》、《中国戏剧》发表重要学术论文”的介绍呢。 但由普遍现象,广大网友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么多教授、副教授都有水分,徐容这个副院长总不能没有一点水分吧? 87年出生,中戏副院长,怎么看怎么看离谱。 经过半天的发酵,网络上各种各样的“黑幕论”、“后台论”瞬间甚嚣尘上。 二十六岁的中戏副院长,这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极其罕见的。 但诡异的是,主流媒体却集体保持了沉默。 引起全民关注之后,人艺和中戏同时撤去了此前所发的一切稿件,面对外界的质疑也罕见而又诡异地保持着统一口径。 无可奉告。 当晚九点,徐容正准备做运动时,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刚接通的一瞬间,徐容愣了一下,因为对面乱糟糟的,似乎在争吵。 听着电话当中的询问,徐容脑海当中的杂念一瞬间清空,道:“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 通话较为简短,除了咨询他这个“当事人”想留在哪的意见,电话还通知另外一件事,明天早上九点钟准时参加中传的聘任仪式。 挂断电话后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特么的竟然把皮球踢到自己这来了? 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在徐容得知消息的同一时间,中传也得到了通知,明日一早九点举行关于聘任徐容为中传特聘教授的仪式。 随后,徐容成为中传特聘教授,并将于次日早九点举行聘任仪式的新闻迅速冲上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师 小张同学发现徐容自从接了个电话迅速没了精神,问道:“怎么啦呀?” 徐容冲着她一侧的床头柜上的手机扬了扬下巴,道:“你看看网上到底什么情况。” 他手机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 人事关系悬而未决,并未太出乎他的预料。 这类口水仗,一时半会的功夫一般不会有明确的结果。 但是上头要求他明天就和中传举行聘任仪式让他一时半会有点摸不着头脑。 “哎呀。” 小张同学打开微博扫了一眼,忙坐直了身子,她指着第一条“87年的中戏副院长”的热搜,凑到了徐容怀里:“徐老师,你又上热搜第一啦。” 发现徐容依旧没有精神后,小张同学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这些人好气人呀,凭什么26岁就不能是副厅啦?” “你看还有这个好可恶,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评论?” 徐容扫了一眼,道:“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没有在权威期刊、杂志上发表过论文,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 “可是大家都知道的啊。” “这个大家仅限于同行,而且还是同行当中的专业人士” 徐容决定让小张同学对网上的这些评论产生明确的认知,于是道:“我问你一个问题,1加2加3加4加5加6一直加到无穷大的和是多少?” 小张同学理所当然地道:“肯定是无穷大啊。” “无穷大,你确定吗,你从哪得出的结论?”徐容笑呵呵地瞧着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听着徐容捎带调侃的语气,小张同学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大概率又是自己的知识盲区,因此不大确定地道:“难道,不是吗?” 徐容并没有立刻给予准确答桉,而是问道:“它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负数呢?” 】 “不可能!”小张同学敏锐地坐了起来,但望着徐容脸上的笑容,她再次意识到这道题是自己的知识盲区,再次试探着问道:“真的,是负数吗?” 徐容见小张同学如今不再坚持,指了指手机上的评论,道:“网上的情况大概也一样,每十个网友里边,有至少七个蠢蛋,这类人在网络上的发言往往以‘扯澹’、‘胡扯’、“不可能”之类的全盘否定开头,比如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他们绝大多数看到的第一眼肯定就是“扯澹”、“胡扯”、“不可能”,而在我们这样一个单纯的技术并不能保证人上升到很高的管理层次的社会结构下,这样一个不会思考且不善于维护人际关系的人,所能走的高度、接触的人、所处的层次都是他们作为蠢蛋充分且必要条件。” “十个人当中还有一个是坏的,他们往往会罗列较为详细的证据,以客观的言论让他人信服,比如这个‘迄今为止,徐容一共在《中国戏剧》上发表文章一次,经查为着名表演艺术家郑融引用其文章,其他多为二三流杂志、刊物发表,和中戏的其他教授如出一辙,没有在重要期刊上发表论文的经历’,这个人兴许明白《人艺院刊》的重要性,但他装作不明白,但是因为他的逻辑过于清晰,证据也确凿,再加上学校那些教授也没有论文给大家一种习惯性思维,所以他的逻辑能够自洽观点必然能够让之前七个人的信服。” 小张同学疑惑地道:“那不是还有另外两个人吗?” 徐容冲着她挑了挑眉头,道:“这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他们一个是能够凭借自身的知识储备认清事情的本质,另外一个就是你这样的,你不知道事情的本质是什么,但是能够通过思考确认这个问题超出自身的认知水准。” “但是这两个人都有一定的共性,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浪费宝贵的时间,在网络上跟一群蠢蛋去争论一个既定的事实。” 徐容说着,将小张同学又抱回了腿上:“所以网络上往往充斥着一个坏蛋带着七个蠢蛋瞎嚷嚷。” 徐容自入职人艺之后,经常于人艺院刊发表专业理论,但是因院刊受众不广,其理论也只在专业范围内流传,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他只是精品戏的标签,但也仅此而已。 中戏的一票教授、副教授以及他本人在网络上引起的争议,其实最根本的,并非他们没有发表相关论文,表演作为一门技术,为什么一定要论文才行? 网络上反对的声音,大概率是一部分人意识到这种情况蔓延下去可能会动了他们的奶酪。 “哎呀,徐老师你快看,你快看,又换啦。” 徐容看着“中传聘任徐容为特聘教授仪式于明日9点举行”直接冲上热搜第一,而其他和他相关的负面新闻几乎瞬间一扫而空,简直无了个大语。 你们控热搜能不能别控的这么明显?! 总这么搞以后他在娱乐圈都交不到朋友的好吗?! 明白怎么回事的他将手机从小张同学手里抽了出来,道:“睡觉睡觉。” 小张同学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道:“等等,你还没跟我说刚才那个一加二加三加四一直加到无穷大等于多少呢?” “噢,负的十二分之一。”徐容顺口说道,然后就要去关灯。 小张同学嘴巴下意识地张出了“不”的口型,但是想到刚才“七个人理论之后”她急忙闭上了嘴巴,在犹豫了三秒钟后,她“哗”地掀开被子,然后急慌慌地跑出了房间,过了几秒钟,等她再进来时,手里拿着笔和本。 她睡裤的一条裤管仍卷在膝盖上,可是俩眼睛却灼灼地盯着徐容:“今天你不教会我不许睡觉!” 徐容盯着一脸好奇地小张同学,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小张同学重重地点了点头。 “啊呜。” 中传行政楼内,胡正容眼瞅着徐容精神不大好,这么一会儿已经连着打了俩哈欠,问道:“徐院,昨天没休息好?” 徐容想起昨晚小张同学绝望的表情,以及自己绝望的心情,打定主意以后轻易不能给小张同学说太多这种超纲的内容了。 “遇见那样的事儿,谁能休息好?!” 徐容并没有详细解释,看着陪同自己前往礼堂的胡正容,滴咕道:“胡校长,到底什么情况你了解不,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他的确答应了胡正容接受中传的邀请,但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聘任仪式要在人艺六十周年院庆之后举行。 结果昨天晚上临时通知,弄的两方都着急忙慌的不行。 胡正容低声道:“据我所知,是上边要求我们做一个澄清,现在网络上不是都说你晋升的太快了嘛。” “对了,待会儿你打起精神,今天来了不少媒体,而且还都是重要媒体。” “放心,这我熟,人日我都上了好几回了。” 徐容点了点头,他走到哪不是重要媒体? 话音落下没几秒,踏进礼堂,徐容望着里头最前方的一字排开的十家媒体,脸上的轻松顷刻间褪去。 媒体多倒是不多,拢共只十家,分别为中国日报、人日、新华、央视、中新网、环球网、cri、新浪、搜狐以及网易,看着十家媒体的标志,徐容的脑瓜子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礼堂内的一众媒体,踏到门槛内的一只脚缓缓收了回来,这阵仗,总不能是奔着自己来的吧? “徐教授,欢迎欢迎。” 早已等待的中传校长苏治武赶忙迎了过来。 徐容这才注意到会礼堂后方的“中传特聘教授聘任仪式”电子显示屏,和苏治武握着手的同时,仍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全国的主流媒体一下凑了个齐整,就为了报道这么个聘任仪式? 关键是一个中传特聘教授的聘任仪式,真的值当搞这么大阵仗吗? 至于等他看到主持人是白彦松时,反倒没那么惊讶了,这么多重量级媒体到场,来个知名的主持人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各位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以及各位媒体同仁,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怀着喜悦而又激动的心情......” 徐容看着台下的央视的媒体朋友,忽地想起了当年团长为了上新闻坑自己一把的事儿。 那个时候,他从未预料过有朝一日,这家过去高高在上的媒体,采访自己时竟然都占不到最佳位置。 “徐老师?” 徐容突然听到白彦松喊自己,忙扭过头看向他,白彦松似乎也瞧出了他刚才走神了,把问题稍微换了个问法:“徐老师,对于被聘任为中传的教授,你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或者感受吗?” 徐容也知道自己先前的走神估计都落在摄像机的当中,笑着道:“今天来到中传,尤其是时刻忙碌在一线的各位媒体朋友,让我不禁想起了咱们中传人、媒体人在革命时期将延安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的革命往事。” “哗哗哗。” 现场的媒人体全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不过在等待的时间当中,他们已经通过相互交流了解了缘由,只是望着台上年轻的过分的徐容,又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等掌声落下,徐容望着媒体以及坐满了整个礼堂的师生,道:“其实感想蛮多的,但是总而言之,来到中传,我并不是要教大家什么,因为在表演领域,我的经验不多,充其量只能算后学末进,希望未来能够和中传的师生共同成长、共同进步。” “有请中传校长苏治武先生致辞。” 苏治武拿着昨天晚上送到自己家的稿子,缓缓念道: “人艺之所以能够成为人艺,是因为曾经拥有曹禺先生、老舍先生以及郭沫若先生等多位大师坐镇,而我坚信,随着徐容教授的加入,中传未来必将能够跻身世界顶级名校。” “可能很多人有所疑惑,为什么我会如此断言,人艺院刊前日刊行特刊,详细论述了徐容教授的新理论,经过我校评估,一致确认其必将风靡亚洲乃至世界,并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 “其实不仅仅是我们表演、播音主持工作者,徐容教授创造的体系,对于其他各个表演、声乐行业都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这也是我称呼徐容教授为大师的原因,他是二十一世纪全世界第一位戏剧大师,一位未来必将享誉全球、门人千万的大师,一位将自己的创造与民族文化融为一体的大师,一位千年之后,将会如孔孟李杜一般于灿若繁星的华夏文明之上熠熠生辉的大师。” “我相信,此次受聘仪式将会载入我校的建设与发展的史册,全体中传人也将始终坚持立德、敬业、博学、竞先的校训,为建设世界顶级名校,行稳致远。” 白彦松仍好奇地打量着徐容,然后看着台下懵逼的同行,问道:“各位媒体朋友有没有其他问题?” 人日记者率先发问:“徐教授,你能大致介绍一下你所提出的贯穿于整个体系的和合理论的根源吗?” 徐容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托,很多人都称他的体系为“和合体系”,但是只有极少数人明白,这个体系没名字,和合只是核心思维。 他扶着话筒,笑着道:“我首先澄清一点,刚才苏校长把我和孔孟李杜相提并论的话,大家别认真哈,他们都是为中华民族的文明延续做出巨大贡献的伟大先贤,我要是能比,真的,受了也就受了,但是我是真比不了。” “哈哈哈。” 鉴于仪式估计关注的人比较多,徐容也不好扯太远,道:“其次,即使在表演这一行当,我仍然处在一个小学生水准,这并不是自谦,因为这个领域还有太多太多我不理解、不能解释的事情,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我的文化修养一般,所以也称不上大师,希望各位媒体朋友报道的千万不要用‘大师’一词,这会给我本人造成巨大的心理负担。” “再者,关于和合思想的出处,是受我国古代朴素的唯物辩证思想启发,当然,大家也可以理解为矛盾,至于这套体系,对于影视话演员来说,它不是一套完整的系统理论,还有一部分需要完善,但是对于播音主持或者配音行业的从业者,相对而言是一套较为健全的体系。” 新华的一位女记者举了手,问道:“徐教授,那您的这套新体系,和其他体系有什么明显区别吗?” 在徐容要说话之前,她忙补充道:“就是您能不能用简单易懂的方式描述一下。” “哈哈哈。” 徐容同样笑着,思考了几秒钟,道:“简单来说,它比较适合中国人,更准确的来说,适合使用单音节字的人。” 徐容回答完了,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新浪、搜狐和网易三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看着剩下的五家都没吭声,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愣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而随着国内覆盖面最广的主流媒体的宣传,苏治武的话在风靡网络的同时,也给大众解释了人艺和中戏争夺徐容的根本原因。 二十一世纪全世界第一位戏剧大师。 一位未来将与曹禺、老舍、郭沫若并列的大师。 一位未来必将享誉全球、门人千万的大师。 一位将自己的创造与民族文化融为一体的大师。 一位千年之后,将会如孔孟李杜一般于灿若繁星的华夏文明之上熠熠生辉的大师。 第一百四十章 盛名 金文斌将和徐容同款的马自达停好,拎着油条、豆汁,打开了小店的大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最近辞去了狱警的工作,去年上头来了个新领导,第一把火就差点把他烧成了灰。 夜班清一水的瞪眼班,检查组不定时抽查,逮到就全市通报。 连着熬了一个月后,他实在顶不住了,于是决定给梦想一个机会。 买彩票。 连着买了半个月,有中有赔,可是在某天白天惊醒之后,他心血来潮,把最近半个月买彩票的总收支合计了一下,才发现竟然亏了将近小一万! 一怒之下,他当天就把彩票店买了下来,至于社会主义的班,不接也罢。 这是金文斌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饭碗是铁饭碗不假,可他金文斌是爹妈生的肉体凡胎,他是家中独子,他决不允许,也不能接受自己家因为拆迁分配的十几套房落入那些只会“变魔术”的堂兄弟的名下。 所谓“变魔术”,就是如何一眨眼从身家几千万甚至上亿变成无产阶级。 其实就是赌博。 他一边吃着油条,一边打开了设备,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是早、中、晚三个时间点,尤其是下午下班之后,运气好还能碰到把身份证、驾驶证甚至车子、孩子暂时押在店里的老顾客。 在等待老顾客上门的时间里,他打开了手机,徐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作品上映,这让他有点不太习惯,过去他每天来到店里会习惯性的刷徐容的剧,可是那些剧他已经记不清刷了多少遍了。 “铛。” “铛。” “铛。” “铛。” 还没等他想好打开哪个视频软件消磨时间,连着四条不同软件推送的消息把他给干懵了。 四条推送消息内容的大体一致,大体都是以“二十一世纪第一位戏剧大师徐容如何如何”开头。 金文斌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徐容都大半年没有作品上映了,怎么还成“戏剧大师”了? 他选了第一条标着“人日”标志的消息点了进去,看着文章将徐容与郭沫若、老舍、曹禺等人并列,受过高等教育的金文斌从感情上十分难以接受。 徐容跟郭老曹并列? 他对郭和老的印象不多,尽管上学那会儿教材都节选了他们的作品,但是他真没读出来那些作品有什么好,而对曹的印象,是因为看过两场徐容领衔主演的《雷雨》。 如果是《新京报》之流的以噱头吸引读者的三流媒体,他会把这种垃圾消息毫不犹豫地划开,但基于对人日的信任,他怀揣着好奇看了下去。 当金文斌看到报道中白彦松对徐容的介绍,以及中传校长苏治武对徐容的吹捧之后,顿时只觉心潮澎湃,虽然他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但年少时也曾有过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而屹立于人类的文明长河之上,与古今中外诸多先贤并列,哪怕听着就令人心驰神往。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马上从网上找到了令徐容跻身“大师”行列的学术成果。 只一眼,就感受到了来自“大师”的恶意。 “表演是演员个体与外部环境以及自身各部分之间全部处于和合状态的系统性呈现......” 论述中的每一个汉字他都熟悉,但它们此时却以一种令他陌生的方式拼凑成了一句句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内容。 他虽然看不懂,但是对于徐容大师的称呼,怀疑顷刻间少了很多。 因为这玩意一看就很牛逼。 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金文斌一个,剧组正准备着拍摄的陈保国看着王庆详送过来的人艺特刊,久久无语。 徐容的确开创了一条全新的体系,但就如他自己所言,这并非一个完善的体系。 但纵然是不完善的体系,也让他产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徐容提出的“和合理论”正视了“体验”这一理想状态不可持续的现象,并且从阴阳和合的思维给出了调和至“和合”状态的方法。 同时其声、台技巧摆脱了传统美声的桎梏,而创造性以“和合”为核心理念,以气为核心,通过共鸣、间歇、重音等等多种技巧为手段的新的台词体系。 尽管去年时他已经有所预料,但是此时看着徐容关于如何以“和合”调整“我”与我的关系的论述,在让他疑惑顿开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股懊恼的情绪。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我”和我之间的矛盾,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可以以“和合”这一哲学思维论证其关系,并进而以“阴阳”这一哲学思维进行调整,也没想到最终以气为核心,进而通过腔体的共鸣实现声的质变,也没想到表演理论上应当遵循内外合一..... 大致分析了徐容的创新之处,他心头刚刚生出的懊恼情绪又无声无息之间烟消云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大师之间,相差的也许不仅仅只是论述当中呈现的自己所不了解的文化和知识。 在主流媒体的大肆宣扬之下,徐容第一次因学术成果而非影视作品,受到了来自国内外的广泛关注。 他过往的经历,也再一次被主流媒体一件件翻了出来重新解读并予以定义,比如曾令整个北电教师闻之色变的“死亡笔记”,如两百多万学配音的“暴发户举动”,只是在重新定义之后,这些行为变成了当代的“程门立雪”、“闻鸡起舞”。 而他与常继红、张记中、于正等人的矛盾,也被重新定义为大师的“个性”。 而在此背景之下,人艺特刊的论述逐渐被翻译成其他语言,出现在国外个别期刊、杂志上。 借着徐容莫名起势的东风,海润强势宣布《毒战》定档6月15日,与以《饥饿游戏》、《普罗米修斯》、《白雪公主与猎人》为代表的美国大片,以及两岸三地合力的《画皮2》、《痞子英雄》、《消失的子弹》等大制作展开暑期档的决战。 《毒战》定档6月15日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靳芳芳与海润宣发团队商量后得出的一致结论。 最近几年,徐容主演的电视剧从来没有为同行让档期的先例,哪怕是央视,也要死磕一波试试,而去年6月15日开画《建党伟业》取得暑期档冠军的成绩虽然掺杂了大量的水分,但也开了一个好头。 在电影市场上,徐容还没有典型的标签,如说到功夫片,观众脑海里立刻就会冒出几个演员,而谈到喜剧,又会冒出另外几个演员。 靳芳芳希望未来大众提起暑期档,立刻就能想到徐容。 只是令靳芳芳感到不解的是,她和海润商定的“致敬人民卫士,瞻仰大师风采!”宣传口号被徐容强行改成了“致敬最可爱的人!”,不仅如此,原本极具特色的宣传海报也被他改的面目全非。 《毒战》原定的宣传海报以黑色为底,身穿人民卫士制式服装的孙洪雷站在海报的左侧,双手握枪直指海报右侧双手高举,却微笑的徐容。 在徐容的坚持下,海报底色未变,但画面却变成了孙洪雷背对镜头敬礼的背影。 海润大厦顶楼,刘燕名站在跑步机上,见徐容聚精会神地跟着自己的保镖练习军姿、正步,道:“现在你知道我过去跟你说的‘不快乐’了吧?!” 徐容来回走了几趟,冲着教练说了“谢谢”,接过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孩递过来的毛巾,轻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你觉得我现在过的不开心?” 刘燕名并没有回答他毫无意义地提问,道:“前两天我去魔都拜访一个有钱朋友,那家伙累的跟个死狗似的躺在会议室的地毯上睡觉,你是没瞧见,四个秘书加七八个员工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睡,既不敢喊又不敢动,哈哈哈。” 被刘燕名称为“有钱朋友”的,徐容自然能猜得到财富大概率要以百亿乃至千亿来计,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以前我以为等我有了钱,有了名气,有了影响力,每天都会过的非常快乐,但是现在怎么说呢,不完全快乐,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因为你做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没有获得感了。”刘燕名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咱们想要的绝大多数东西,直接买下来就是,一些不太需要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用钱也根本买不到,而钱已经变成了一堆纯粹的数字,就比方说,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会感到快乐吗?” 一气说了一大段,刘燕名胖硕的身子也有点喘,他从跑步机上走了下来,道:“反过来,我们的拥有的财富随时都存在减少、损失的风险,在经济向好的大形势下,保持财富的不变就是在退步,但是财富在增长到一定地步之后,其产生的效用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这个时候你至少得找到一件你想做的事,比如我想做电影,哪怕它能给我带来的利润不多,但只要不让我亏太多,我就乐意做。” 徐容轻轻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的情况并非如此,机缘巧合之下,新理论体系所产生的影响力严重超出了它本身应有影响力。 他从来没想过谋求“大师”的名头,但是如今诸多主流媒体直接把“大师”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这让他感到不安甚至惶恐。 “其实,我真的认为我当不起‘大师’这个称呼。” 刘燕名十分清楚徐容此时的状态,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有钱时,也经历同样的心路历程,总感觉自己的能力驾驭不了那么多的财富,后来习惯了其实也就无所谓了,转而问道:“对了,你的人事关系定下来没,是在人艺还是中戏?” 徐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人事关系在人艺,但是仍然任中戏的副院长。” 对于人事关系的归属,他在走进中传礼堂,看到出席聘任仪式的十家主流媒体时,就已经确定自己会回归人艺。 中戏已经彻底失去了留下他的资本。 并非是主管部门的领导不够强力,而是中戏的全称导致他必须回归人艺。 就像人大永远不可能在世界高校当中取得较高的排名,在意识形态的驱动之下,中戏的影响力也会大受限制。 在海润的食堂吃过饭,徐容回到了院里,从书架中抽出了老院长的传记,仔细地阅读着,偶尔拿笔圈出认为重要的内容。 老院长的传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读,但是这个时候,他想抽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借鉴之处。 老院长一共做了人艺四十四年的院长,自1952年6月12日建院,至1996年12月13日凌晨3点55分逝世。 在他人生的最后八年,因患有肾病,几乎都是在京城医院渡过,也吃了整整七年的淀粉食物。 看到文艺联合会的书记在他离世前几天向他汇报工作时,老院长仍强调“做人要有高尚的情操,高尚的品德,同时特意强调还一定要有较高的文化”时,徐容拿笔轻轻划了上一条横线。 等看到处于抢救中的老院长因为妻子的呼唤心脏检测器从一条平行线而轻轻跳动了数下,随后归于沉寂后,徐容放下了笔,轻轻地吐了口气。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斛满人概之,人满神概之”这句古语。 老院长23岁凭借《雷雨》一举奠定其文坛“大师”的地位。 他今年26岁,外界已经将“大师”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这让他感到焦虑乃至恐慌。 因为他深知自身在表演、戏剧的道路上,仍然刚刚起步,而他不清楚未来会不会遭遇和老院长一样的无奈结局。 最后的八年,老院长为什么在只能食用淀粉类流食的情况下,依然坚持治疗呢? 大概是不甘吧。 他默默地在心中给自己定下了个目标,四十岁。 四十岁前,也就是十四年内,他必须完成体系的构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批判 徐容没再将老院长的传记放回书架,而是摆在了左手边。 以时刻警示自身。 被扣上大师的帽子,倒也未必全是不好,刚入行那会儿,一天24个钟头,他差不多能保持18个钟头的热情。 一是被穷逼的,二是想挣大钱、娶美女。 先前一段时间的外界环境相当温和,既没有强烈的“所利所贪”,也不具备紧迫的“所激所逼”,依旧保持着严谨,大抵源于过去多年养成的习惯。 如今这顶“大师”的帽子,扣的他压力山大。 方仲永都被嘲笑了一千年了。 况且到了眼下的地步,也不由得他不看开,因为事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他起了身,正准备把杨力新和冯远正喊过来聊聊,装模作样安排一下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以证明自己没有尸位素餐,只是屁股刚离开椅子,一个熟人来到了门口。 李六一瞧着刚从办公桌后起身的徐容,瘦长脸上浮现出一抹迟疑后,问道:“领导,不打扰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徐容瞧着他进了门,心下浮现一抹猜测,“你不是正排戏呢嘛,怎么跑我这来了?” 去年两人曾经合作过《家》,当时他担任导演并兼任艺术总监,李六一担任副导演,整体而言两人的合作较为愉快。 “嗨,我是来请如来佛祖来了。” 徐容又坐了回去,同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着道:“朱旭师伯、李世龙、米铁增、张万坤老师他们不都在吗?” 李六一如今正忙着排的戏是《推销员之死》,该剧是美国着名剧作家米勒于1949年创作,自登陆百老汇后连演742场,被誉为“战后美国最伟大的剧作”,曾荣获普利策奖和纽约剧评界奖。 其被引入中国后,也将英若成的艺术生涯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推销员之死》讲述的是推销员威利·洛曼因年老体衰,要求在办公室里工作,却被老板辞退,威利懊丧之下责怪两个儿子不务正业,一事无成,儿予反唇相讥,嘲笑他不过是个蹩脚的跑街。 老推销员做了一辈子的美梦,现在全都幻灭,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挫伤,加之生活的艰难,威利为使家庭获得一笔人寿保险费,在深夜驾车外出自杀身亡。 这台戏是徐容去年提议重排的。 《推销员之死》的主题相对较为单一,按照剧评人的论断,该剧“刻画了一个小人物悲剧性的一生,揭露了美国梦的欺骗性。”,但其诡异之处在于,自其1949年问世六十多年来,在世界各地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应。 在推荐重排的同时,徐容也推荐了三名女演员,小张、袁雨以及宋佚。 李六一在他对面坐了,“噢”的恍然一声,道:“我光想着请专家给我们号号脉,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们以前也参演过。” “不过我估计也没准,朱老师就不说了,李世龙和米铁增每个人扛了七八台戏,人都找不着。” 徐容仍然没起身,问道:“排到什么进度啦?” “快要合成了,再来几次,没问题了就提审。” “我去看也行,但是先提前说好,你到时候别玻璃心。” 李六一哈哈笑着道:“怎么能,人濮院都能笑着应下来,我怕什么?” 他指的是前几天徐容当着整个《甲子园》剧组说濮存晰演的不对的那茬。 俩人出了办公室,经过冯远正办公室门口,凑巧碰见冯远正也要出门。 冯远正似乎远远地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看着走来的二人,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徐院、李导。” 徐容招呼着:“你有事儿没,要是没事儿正好去瞅瞅《推销员》?” “行,正好看看晓斐的演出。” 自从小张同学跟着冯远正学习之后,徐容就没再过问过,两人在理念上存在着分歧。 进了剧场,徐容看着站在舞台两侧丁志成、卢芳、荆浩、苗池以及小张同学、宋佚、袁雨三人,道:“各位老师好,我们过来学习学习。” “哈哈哈。” 除了小张同学之外,其他人看到徐容走入剧场,立刻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非徐容副院长或者艺委会副主任的职衔,而是纯粹的好奇。 在几天之前,徐容还只是他们一个普通同事,结果没过几天,竟然变成了继老院长、老舍先生之后,人艺第三位在编大师。 “开始吧。” 舞台上用箱子、凳子搭建了简易的场景,丁志成提着两个大箱子从右侧走上,他的步伐沉重,嵴背也不甚挺直,到了门前,他打开门锁,进入厨房,深呼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负担,以感慨的语气说道:“够呛,真够呛。” 】 舞台右侧,卢芳披着外套侧耳倾听,她演的是威利的妻子琳达,一个深爱着丈夫的、有想法的妻子、母亲。 “威利?” “别担心,我回来了。” 徐容伸手拽过了旁边的场记本,拿起笔,刷刷刷地写下:一、第一幕第一句词,作为妻子,她不应当用疑问语气。 李六一斜了一眼,思考了几秒钟后,脸上露出了点恍然之色,只是他心中还没来得及表示佩服,便见徐容写下:二,戏是演给中国人看的,为什么要学西方人的做派? 李六一的心突然有点后悔把徐容请过来了,这才说乐两句台词,就俩问题,不对,看着徐容手中的笔未停,“刷刷刷”地写下“三,建议取消第四堵墙?”后,他苦笑着跟冯远正对视了一眼,这简直捅了马蜂窝了。 四,荆浩说话为什么那么大声? 五,威利为什么出轨都还出的那么...拘谨? 六、小张有点太浪(划掉)...... 眼瞅着徐容手中的笔自从坐下之后压根就没停下来,李六一彻底坐不住了,伸手拍下了铃铛,极为突兀地道:“停。” 随着铃声响起,徐容将“浪”字划掉后,也把手中的笔放了下来,无声地抿了抿嘴唇,道:“既然李导喊停了,那我也要表达一下我对你们表演的抗议。” 顿了顿,他继续道:“因为你们都是艺术家,出了咱们的院门,是要被同行称作老师的。” 其实别人演的不够完美,他都能接受,唯一一个人敢接受不了,宋佚。 因为宋佚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是他的学生,哪怕小张同学都可以演的不行,唯独宋佚不能,宋佚作为他的大弟子,演的不好会让别人觉得他不会带学生。 当初决定带宋佚实在太莽撞啦! 徐容瞥了一眼本子,道:“首先我有两个提议,第一,我们能不能演中国的推销员和中国式的家庭、社会,第二,你们演戏的时候,在非必须把视线投向别处的情况下,能不能跟我们进行眼神交流?” “我们来看一下效果,怎么样?” 第一个建议,正是他推荐重排这台戏的原因。 人艺上一次排《推销员之死》,导演是曹禺先生特邀的米勒本人,他推荐重排这台戏,并非为了让观众看看资本主义的阶级矛盾对普通美国人的压榨和剥削。 利用资本发展市场经济,但是绝不能让人民成为资本的奴隶。 这才是他推这台戏的初衷。 直到今天,他仍记得他逛街时遇到的那个哭着跟他的母亲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至于第二个提议,是他之前学习京剧得到的启发。 戏剧总是讲四堵墙,也就是把舞台当作一个封闭的空间,认为观众并不存在。 而戏曲恰恰相反,它的基本特征是充分激发观众的想象力。 之所以做出如此改变,是他脑子里临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戏曲有“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顷刻间千秋事业,方丈地万里江山”的特点,而戏剧则是高度写实,两者的形式决定了要不要激发观众的创造力。 但是戏剧真的完全写实吗? 肯定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反其道行之,去充分调动观众的想象力。 而让观众参与创造,调动观众的想象力,就必须推倒第四堵墙。 这与斯氏主张的舞台理念,就是“四堵墙”的理论不同,甚至是对立的。 但于徐容而言,对立又怎么了? 李六一见徐容神情笃定,等二人点了头,道:“开始。” “威利?” “别担心,我回来了。” “卧槽。” 李六一立刻坐直了身子,丁志成和卢芳确实按照徐容的建议演了,但两人之间的对比实在过于明显,当二人开始通过眼睛和他们交流,他感觉威利的形象一下打到了心里,相反,琳达的表现要比上一次失色了不少。 见舞台上的二人因为李六一的爆粗停了下来,冯远正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于老师演《茶馆》的时候......” “咳咳。” 徐容急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冯远正的话,道:“我觉得这个理念叫‘共同创造’比较好,你们看呢?” 他怎么猜不到冯远正到底想说什,于是之领衔主演的《茶馆》的第二幕,王利发准备裕泰茶馆重新开张,把“莫谈国事”的标语一张张地贴在了墙上,贴的多了,双手上就难免粘了一些糨湖,为了不让糨湖蹭在自己的衣服上,他只好两手挓挲着,连挪桌子上的针线笸箩也只能用胳膊肘推开。 类似的表演在京剧当中数不胜数,通过形似达到神似,进而引发观众的充分联想。 其根本原理与他要求的“眼神交流”是一样的,都是基于他确立的“共同创造”理念。 冯远正这家伙差点抢了他的学术成果! 冯远正干笑了两声,徐容的提议对业务水平高的演员有好处,但是对于水平不高的演员就极不友好,把眼睛交给观众,十分考验演员对于人物的揣摩。 丁志诚望着台下反应各不相同的三人,问道:“导演,怎么了?” 李六一拍着手道:“徐院真不愧是大师啊,刚才那遍让你的表演至少加了一分。” “总分10分的情况下。” 丁志成望着坐在李六一和冯远正之间的年轻的过分的徐容,不由肃然,道:“徐老师,辛苦了。” 徐容望着整个剧组投来的敬畏的视线,笑着摆了摆手,道:“其实‘共同创造’理念我很早就在考虑,就是趁着今天提出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说说刚才排练的其他问题。” 他顿了顿,以让每个人都能记住“共同创造”四个字,才转头看向身形高挑的卢芳:“首先是卢芳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正在厨房做饭,然后听到你的丈夫进门等等一系列习惯性的动作之后,你能不能确定是他回来了?” 他并没有等她回答,视线扫过其他人:“第二,我们的戏是给中国人看的,得让他们有共鸣、有真实感,不要说这是批判美国梦,作为演员,如果连自己都要骗,还不如去蹬三轮车。” “第三,王坤,你在说‘因为,有点什么也不怕,比如偷吧,反正是一家子。’这句台词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想着网上有人评论台词听不清?” 王坤愕然地望着徐容,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句台词是要压低声音,但是上一版就是因为压低了声音,弹幕都在问“说的啥?”,因此他特意提高了一点音量。 但是徐容怎么知道? 这就是大师吗? 徐容怕他想不明白,又解释了一句:“你的确让观众听清了,但是也破坏了这句台词的氛围。” 而后,他又转到了丁志诚身上,道:“丁老师应该不是第一次演出轨吧,其实我就是好奇,出轨的时候,会感到不好意思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丁志成犹豫了几秒钟,笑着道:“如果,我是如果表现的太过乐于其中是不是有点?” “虚伪!” “出轨那是多快乐、多开心的事儿啊,要是不快乐,你说还出轨......” “咳咳。” “咳咳。” 徐容的侃侃而谈在左右两道的提示下戛然而止,望着台口小张同学投来的审视的视线,他立刻调转了口风,表情严肃且铿锵有力地道:“对这种不道德、违反底线的行为,你越是表现的乐在其中,越能呈现出批判性!” 审核了 大家早点睡吧....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传承 徐容几乎对每一个人都提了相对应的意见,一般的话剧,他只大概有些印象,但对于《推销员之死》这种世界级的经典戏剧,每一个人物的每一句台词,他几乎都记得。 之所以是“几乎”,是有一个人他批评,袁雨。 她的词太少了。 “徐老师,您的意思是,如果在没有其他任务的情况下,演员要尽可能的把眼睛交给观众?”袁雨等徐容说完了,脆声问道。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睛和观众交流”只是他举的一个例子,而非就事论事谈论看观众不看观众的问题。 而且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是眼睛往哪看的问题,更不是一定非要去看观众,而是要表达一种创作理念。 袁雨的理解能力、理论功底、天赋都是顶尖的,如果她都这么理解,其他人怎么想? 他沉吟了几秒钟,道:“这样,你朗诵一段台词,尽可能的长一点的。” “好。”袁雨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好!二十块!二十块钱。我要宰了你呀!我为着你.” “啪啪啪。” 正在此时,徐容突然抬起了手,用力地鼓起了掌,他望着袁雨,道:“继续,像正常演出时一样。” 袁雨差点给他整不会了,犹豫了好几秒,直到感觉再不说就要“冷场”,才继续朗诵道:“我为着你这点公债,我连家都忘了。” 等袁雨再次开始朗诵,徐容缓缓停下了鼓掌的双手,道:“可以了。” “感受到了吗?” 袁雨望着发问的徐容,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刚才就像被人架着,十分别扭。 徐容笑着,道:“那再来一次,你就当是正常的演出,但是停顿之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手势。” 而后,他转过脑袋,对旁边的冯远正道:“冯队,这次你来鼓掌,就是自然状态下的鼓掌,不要刻意。” 冯远正隐约猜到了点徐容要表达的意思。 “我为着你这点公债,我连家都忘了,孩子的病我都没理,我花费.” “啪啪啪。”冯远正的掌声适时地响起。 徐容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在某一刻,冯远正仍然在鼓掌的同时,他抬起了手,示意袁雨继续朗诵。 “现在你赚了钱,忽然地不要我了!” 徐容望着念着念着没了声音的袁雨,笑着道:“这次感受到了吗?” 袁雨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点着头,直到这一刻,她终于窥见了点徐容那被业界称为“三十年一见”的可怕天赋。 “嗯?” 小张同学把插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抽了出来。 “啊?” 宋佚停下了抠手指的动作。 然后俩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吸了口气,望着激动的面红耳赤的袁雨,简直如同上学时期待老师不要点自己回答问题一般如坐针毡。 袁雨感受到什么? 怎么感受到的? 他会不会问自己? 徐容压根没注意到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的二人,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个“人”字形状,解释道:“正常情况下,鼓掌的节奏大概是这样一个曲线,所以面对打断表演的掌声,我们应该从什么时候再次切入呢?” “就是‘人’字开始下落的那个点,这样,间隔既不会太长,又给了观众想象的空间,所以,‘共同创造’仍然是手段,它的终极目的仍然是控制,通过台词、肢体、眼神等一切手段,引导观众去想象,同时也是通过这些手段,将她们从想象中拉回现实,让他们看完这台戏觉得仍有许多未尽之意,进而赋予表演最大的魅力。” 袁雨拼命地点着头,眼中丝毫不掩饰对徐容的崇拜,刚才在徐容的引导之下,她领略了一番顶级节奏天赋加成之下的表演状态,哪怕是骤然出现的掌声,也能变成她表演的组成部分。 只不过还没等她的崇拜曲线开始滑落,徐容却突然调转了口风,问道:“小袁,你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啊?”袁雨耳根乍然蔓延染一抹红霞,“您,您怎么这么问?” 徐容隐约明白了原因,而且这个原因,袁雨自己也非常清楚,他毫不客气地道:“如果生活上有困难,你要提出来,咱们是一个大家庭,能帮你解决的,家里一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 “可是你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比之前他们所犯的错加在一起都要失望。” “你的天赋非常高,可是这段《日出》朗诵的没半点长进,而且基本功都在退步,我不知道过去的一年你到底在干什么?” “整整一年啊,小袁,袁雨,你的人生有多少这么黄金的一年?” 徐容本想就此打住,但他又实在忍不住,袁雨天赋实在太好了,他真的不忍心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白白浪费:“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感情问题,这本来是你的私人问题,我无权干涉,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变得更好,甚至对方阻碍你变得更加优秀,我建议你赶快、立刻、马上和他切割。” “抱歉,我的话有点重了。” 徐容望着低着头、咬着嘴唇的袁雨,没说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说辞,袁雨如果按照他规划的路线成长下去,三年内必将成为中国影视行业的最耀眼的花旦之一。 她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已经给她准备好。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舍不得过去的感情”、“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把原本如同彩虹一般的人生搞的一地鸡毛的人,作为老板、领导、前辈,他有规劝的义务。 但各自的人生毕竟是各自的选择,越俎代庖只会招致绵延一生的怨恨,而对于各自选择的或好或坏的结果,也只能各自承受。 这么一对比,他突然又觉得宋佚顺眼多了,笨虽说笨了点,但是听话。 徐容眼瞅着整个剧组一声不吭,站起了身,道:“不要灰心,整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你们接着排吧,等这个戏排出来,我相信必然能够今年最出彩的戏之一。” “咣。” 随着徐容和冯远正的离去,剧场的大门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 “人又不是面团,一下提出来那么多问题,怎么改?” “就是,说的我都不会演了,从头到尾都没一句话好话,还什么‘因为你们都是艺术家,出了咱们的院门,是要被同行称作老师的’,骂人就骂人,还非要在骂人之前说一句‘我都是为你好’,不纯纯恶心人嘛!” 徐容和冯远正前脚刚离开,后脚剧场内突然一唱一和地响起了两句阴阳怪气。 李六一眉头微皱,徐容虽然没在,可是张晓斐、宋佚和袁雨都跟他关系匪浅,当着仨人的面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只不过当他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阴阳怪气的不是别人。 阴阳的是张晓斐,怪气的是宋佚。 可是乍然,他突然意识到,绝不能因为张晓斐、宋佚与徐容关系亲近,就放任她们对徐容的质疑。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艺委会上,蓝田野老爷子讲的一件旧事。 1995年金秋,赵起扬预感自身时日无多,于是决定写一篇纪念焦菊隐的文章,在和他人聊起焦菊隐的过程中,曾多次感叹:“我们过去对于焦先生关心太不够了,对于焦先生的学术价值和对戏剧的贡献估计得太不足了。” 焦菊隐是人艺的灵魂人物之一,但实质上自63年左右,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其著作也在动荡之年被损毁殆尽。 蓝田野老师讲赵起扬对焦菊隐的评价,并非为了单纯的缅怀,而是鉴往知来,提醒大家要重视大师的学术成果、重视大师的眼光和评价,而不能仅仅因为对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就把他当成和自身一样的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普通人。 大师在的地方才能称为殿堂,没有了大师的殿堂,再富丽堂皇的房子也只是房子。 人艺建院60周年,仍能把持国内文艺团体的龙头地位,原因无他,大师的余泽尚未完全耗尽。 张晓斐和宋佚的抱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没人纠正、阻止,会给其他人一种“她们的抱怨是正确的”的错觉,进而在执行徐容的要求时大打折扣。 批评总是刺耳,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就像当初排《明朗的天》、《虎符》时,焦菊隐因为对剧组成员要求太过苛刻、批评过于尖锐,导致剧组甚至到了集体罢工的地步。 但事实证明,大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是因为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即使做不到总是正确,但也相差不多。 千里之堤,往往毁于蚁穴。 “铃铃铃。” 李六一伸手按响了手边的铃铛,严肃地看向张晓斐以及宋佚,问道:“你们既然有意见,刚才徐院当面为什么不反驳?” 小张同学和宋佚面面相觑,她们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李导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李六一从她们的表情当中猜到了她们的想法,道:“我知道大家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我维护徐院,并非因为他是领导,他分管演员队和舞美,也管不到我头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徐院亲自指导你们排戏的机会有多难得?” 瞅着宋佚和张晓斐大眼瞪小眼,李六一又意识到,对于她们俩而言,这个机会似乎一点也不难得,于是道:“对你们而言,也许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机会,但是你们知道我们已经接到了国内多少院校发来的对徐院的邀请吗?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花上百万请徐院去授课吗?” 丁志成看着李六一苦口婆心的模样,接过了话茬:“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尊重我们自己的大师,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尊重他?” “是啊,当着别人的面,没有缘由的议论自己的老师,是不对的。”卢芳也以一个前辈的口味叮嘱道。 宋佚完全没想到一句抱怨竟然惹来了这么多人的批评,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开玩笑的。” “以后再也不会了。”得益于亲妈的教导,小张同学对于道歉的核心要点总是能够把握的十分精准。 而此时,和徐容在走廊当中并肩走着的冯远正道:“徐院,我越想越认为‘共同创造’这一理念十分具有普适性,你要是有时间,不如亲自导一台戏,作为你学术成果的集大成之作。” 徐容笑着跟冯远正对视了一眼,冯远正是个通人。 这个理念,他其实只算半个创造者。 动荡之年开启伊始,焦菊隐作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应声而倒,后罹患肺癌,而且发现时就已经扩散至全身,医生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并未告诉他实情。 但因焦菊隐过于博学,从病床栏杆上的拉丁文卡片中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当他见到从大西北赶回看望的大女儿,道:“我过去十年写了几百万字,要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生的著作都写得多,可惜全是交待自己罪行的材料。现在我的日子不长了,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留下来,但还有一些多年做导演的心得体会,一定要把它留给后人,我自信自己还可以再活两年,你要把我说的都记录下来,我要争取把自己多年探索实践的收获,比较系统地整理出来交给后人,我现在是生命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什么顾虑也不会再有了,这可要为难你了,孩子。” 然而,事与愿违,焦菊隐对于化疗反应非常强烈,病情急转直下,当年8月,便悄悄然地、冷冷清清地、有悔有恨有怨地走了,带着那些他想说而没能说出来的话,离开了这个老舍离去时他就想跟着离开的尘世。 其一生大多数对于戏剧的经验、思考、学术成果,也随之埋葬。 最终,焦菊隐也没能把他一生的心得、感悟交给后人,但在被打倒之前,他拟订了两篇论文提纲,其一为《论民族化》,其二就是《论推陈出新》,在《论民族化》当中,就有一句“欣赏者与创造者共同创造”。 尽管因为时代原因,这两篇提纲最终都没能变成实打实的学术成果,但焦菊隐在提纲中写的十一个字,到了徐容如今的高度,已经是足够多的提示。 而《茶馆》的影像资料也充分印证了他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 这也是他选择留在人艺的原因之一。 人艺是一座生活过多位大师的殿堂,尤其是曹禺、老舍和焦菊隐,几乎半生的心血都倾尽于此,所遗留下来的遗产,远非大多数人所了解的那些,在大师的作品、生活的细节、只言片语乃至喜恶当中,都包含着他们对戏剧这一艺术形式的理解。 尽管徐容与诸位大师素未谋面,但他总觉得,将‘共同创造’这一理念完善并融入戏剧,是他的义务与责任,也是一场跨越了四十年的传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俗事 徐容和冯远正刚走到办公楼,拐了个弯,恰好跟瘦长脸、短眉毛的书记马欣走了个碰面。 徐容脸色如常地喊了一声“马书记”,就要错身而过。 整个人艺,马欣是他最怕的人,没有之一。 冯远正也点着头:“马书记。” “嗯,忙着呢?” “对。” 三人错身而过,马欣似乎想起了什么,扭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三章 俗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知识 继杜其峰执导,徐容、孙洪雷主演的《毒战》定档6月15日的重磅消息后,《画皮Ⅱ》和《痞子英雄全面开战》紧跟其后,同时宣布将定档6月18日。 《画皮Ⅱ》和《痞子英雄全面开战》发行方的行为,一时间让整个电影圈有点摸不着头脑。 《画皮Ⅱ》由乌尔善执导,陈昆、赵微、周讯主演,而《痞子英雄全面开战》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四章 知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忙碌 会议结束,徐容端着茶杯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他其实也不确定今天这番话有没有作用。 就像他不知道袁雨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叮嘱而有所改变。 但他确定的是他可以选择用哪些人,不用哪些人。 建院初期那套奉献精神、敬业精神放到现在,是不能完全行得通的,对于当代年轻人,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五章 忙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前夕 “小张?” 徐容望着走到门边小张同学的背影,轻声喊道。 “嗯?” 小张同学转过头,不解且谨慎地望着他。 之所以谨慎,是因为她很少听到徐老师以这么一种没有任何后续的方式喊她。 在她为数不多的印象当中,徐老师每一次这么喊,往往都是挖好了坑等她跳。 而且一般都是超级大的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六章 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策略 “什么,鸡,鸡蛋???” 王亚芹拿着电话,眉头紧促,嘴巴微张,如同雕塑一般定定地立在靳芳芳的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过了好几秒钟,她猛地吸了口气,似乎要扑灭胸中的轰然腾起的烈焰。 靳芳芳眼瞅着她胸口起伏,跟班门弄斧似的,问道:“怎么啦?” 王亚芹指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以难以置信地口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七章 策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知道 望着网络上泾渭分明的《毒战》和《画皮2》的拥趸,徐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科技这把利剑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生产力的变革。 为什么影视作品越来越重营销、轻内容? 所有非偶然性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现象背后,都有其一套自洽的逻辑。 随着网络、移动终端设备的普及,引导舆论的成本越来越低,而算法技术的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八章 知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解读 有容传媒大会议室。 宣传部门所有员工以及靳芳芳、王亚芹、李亘等人聚集在会议室内,望着前方屏幕上老板的身影。 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一场纯粹的学术报告会,他们的任务是从网络对徐容演讲内容的反馈中寻找合理的爆点,并进行推广。 最终形成一种席卷网络的风暴。 李亘望着屏幕中的徐容,愈发感 《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第一百四十九章 解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沉默 “世界上无论何种语言艺术,都需要不同程度地扩大日常讲话的口腔开度以及咽腔容积,以使得声音更具凝聚力,更达远。” 徐容说着,突然使用了口腔共鸣,使得声音呈现出了播音腔的特点,“观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报告会,报告会的主要内容如下,第一,6月15日,《毒战》全球同步上映。” 对于专业人士而言,徐容示范的只是共鸣的简单运用,但是于广大不明真相的网友,却下意识地的觉得非常厉害。 “卧槽,徐容还能当主持人?” “我说中传怎么抽风要聘任他当教授。” “其实所谓的播音腔技巧非常简单,咱们平时说话的时候,往往都是直接把气送出来,影视表演多为这种方式。”他说着,左手手指和手掌呈约摸九十度的角,右手食指沿着左手手腕以流畅的曲线划到左手的指尖部位,“这就是发声过程中气的流动方向,但是这种方式特别费嗓子,声音的集中度也不高。” “打开口腔会出现什么效果呢?”徐容说着,左手手掌微曲,右手的食指再次从左手手腕出发,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气息直直地顶在了右手手指的关节处,“气流经过口腔时会打在我们的上颚部位,形成共振,也就是咱们成说的口腔共鸣,声音就会以咱们平时所说的播音腔呈现。” 徐容正要接着讲下去,突然发现中后排不少人悄悄地张开了嘴巴,似乎试图使气息“打在上颚”,他看向前两排的观众:“有谁带卫生纸了吗?” 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率先跑了过来:“徐老师,给。” 徐容瞧着女孩有点面熟,可是一时间并没有想起在哪见过,只笑着道:“谢谢这位同学。” 他抽出一张卫生纸展,单手提着上沿放在跟前,侧身面对着观众席和镜头:“很多初学者不确定有没有达到‘声挂上颚’的效果,很简单,把展开的卫生纸放在嘴巴前,发出“哈”声音。” “哈。” 他手中的卫生纸轻轻飘起。 “卫生纸飞了起来,这是我们正常说话时气息的流动方式。那么口腔共鸣时气息流动会是什么效果呢?” 他说着,再次将卫生纸靠近了嘴巴:“哈。” 尽管他的声音这一次更凝聚、更高亢,可是卫生纸只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大家可以看到,当我运用口腔共鸣时,虽然我也发出了声音,但是卫生纸的摆动幅度十分微弱,因为这种方式下气流并不是直接打出来。” 徐容收起了卫生纸,转过身直面礼堂道:“相信现在无论在场的观众还是线上的观众,都已经了解了口腔共鸣的基本原理,而且也都已经学会并且能够很好的运用口腔共鸣,至于胸腔共鸣和头腔共鸣虽然形式不同,但是本质是相同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了解。” 随着徐容再次默认观众“已经学会”,各个直播平台上仍在费劲地练习口腔共鸣的观众血压极速飙升,而直接结果就是评论瞬间爆炸,他们已经受够了! 徐容每一次都说的十分真诚,似乎他已经讲的十分详细而且这些东西又十分简单,别人再学不会就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只是诸多观众还在疯狂的敲打键盘时,徐容紧接着一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压制了他们爆发血脉力量的冲动。 “以上这些都是舞台表演的基本常识,就像开火之于做饭,它简单,但并不意味着不重要,相反,越是基础的东西,往往意味着越重要,那么接下来,我来分享我怎么做出一道美味佳肴。” 徐容稍微推了推金丝眼镜,道:“腔体共鸣是东西方语言艺术的共同技巧,但是因为语言的不同,这种技巧的使用又有所差异,接下来我就讲讲基于不同语言的特点,如何合理地运用共鸣,来充分发挥语言本身的魅力。” “众所周知,语言的发声方式有靠前、靠后的习惯,因此语言艺术也就必然受发音的影响,并由此而形成口形的开度的大小之分,我们传统的曲艺唱法受汉语发音影响,采用‘浅声道’发声,而美声唱法是以意大利拼音为基础,采用的是‘全声道’发声,因此,口腔的开度是有区别的。” 现场中戏、北电、人艺、国话、中传的师生、演员们望着前方娓娓道来的徐容,崇拜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澹化了许多。 经过半场的演讲,他们逐渐意识到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绝大多数徐容默认为“大家都会”、“有手就行”、“众所周知”、“一听就懂,一学就会”的内容,往往都是他们过去认知当中比较复杂高端的知识或者需要长年累月练习的技术。 而网络上,被徐容压制的血脉力量也彻底平息。 “开火做饭!” “基本常识!” “众所周知!”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拖大家后腿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徐容并未察觉到现场和全网的“歉意”,笑着道:“大家看影视作品,对某个场景肯定不陌生,以前戏班子学徒练唱,学徒练不好,师傅就会用戒尺搅其口腔,以示惩罚,但是大家有没有思考过,这真的仅仅只是一种惩罚吗?” “我们的前辈幼年受了那么多的苦,等他们成为师傅,难道是出于抱负的心理才把自己受的那些苦强加给后辈吗?” 头两排的演员结合徐容先前的说法,有的突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有的则仍迷惑着,不解地望着徐容。 徐容看着头两排同行严肃的表情,知道可能自己接下来的报告内容观众实质上就这几十个人,道::“京剧中有一些说法,比如‘摘环儿’、‘打开后槽牙’、‘下巴颏落下来唱’,其实说的就是打开口腔,比如程砚秋先生就曾说‘练唱时,嘴不张,牙不张,上台一贴上片子后,口就更没法张开了。’其也是表示要软腭上提。” “而用戒尺搅学徒的口腔的目的,是为了让学徒记住软腭上提的感觉,所以,如果粗暴的以为那是惩罚,那是在侮辱先辈的智商。” “卧槽,涨知识了!” “这个我也听懂啦,开心开心!” 徐容感受着礼堂内氛围稍微轻松了一点,立刻加大了输出:“京剧还有一个特点,讲究‘一字清到到底’,什么意思呢,就是不管字音的唱腔有多长,口腔打开后,不能随便改变口型,字腹,也就元音是啊就是a,这个字音的口型始终不能变,这些都是中文或者说单音节发音的美学规律,也是千百年来凝炼出的最符合单音节字的发声方法。” “舞台演出当中,元音要比生活中讲话时的元音放大和夸张,如‘i’母音就不是生活中所讲的齐齿音,因为在演唱时,特别是在唱高音时,平常讲话的齐齿动作会使声音紧通,口腔开度偏小,如要使声音立起来,就必须运用头腔共鸣,所以演唱时要以e母音口形来唱‘i’母音,但听起来声音仍然是‘i’母音,其他也是类似,如‘u’母音,正常讲话是把双唇合拢,嘴形像一个小小的圆洞,演唱时却要靠‘o’母音,但不能变成完全、纯粹的‘o’母音,口外形比原先的‘u’母音口形有所扩大,但仍是圆唇,舌位也仍是‘u’母音的后高前低。” “腔体共鸣可以帮助演唱者节省力和气,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语言艺术的根本仍在于传递情感,传统曲艺通过唱词的重音、间隔、语速等来传递情感,但是放在现代戏剧中,这些技巧就不能完全行得通了,因为它和日常生活发声方式存在差异,而戏剧尤其是现实主义戏剧追求的又恰恰是‘生活化’,其发音方法限制了我们对声音进行大幅调整的可能,或者说其可调整性是有限的,那么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徐容说完了,转过头以疑惑的神情望着镜头,而他这个动作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卧槽,吓死爹了,他看过来的时候玛德让我有种上课走神突然被提问的感觉。” “纠正一下,不是上课走神,就是没听懂而已。” “我也尽力了。” “不是,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了?” “突然好同情张晓斐。” “对哎,张晓斐也是演员哎,跟徐容朝夕相处,她肯定比我们更痛苦!” “会不会张晓斐也懂这些呀?” “?” “?” “?” “这么看来,张晓斐蛮惨的也。” “每天都被无知的痛苦折磨。” 徐容清了清嗓子,做着开大的前奏,道:“我选择了以气为突破点,在正式讲解之前,我先给大家示范一下,大家可以仔细倾听两者的区别,首先是美声唱法。” “aa5-haa1,m1-yad7-sang1-caam1-bad7-tau5-ze5-tiu2-naan2-tai2。” “tan1-fung1-man4-jyu5-zong5-lok6-jat6-mei6-g4-wong4。” “传统曲艺怎么唱呢?”徐容看着现场懵逼的摄影,笑了下。 “tan1-fung1-man4-yu4-zong5-log9-yad9-mei6-g2-wong2。” 他只示范性的唱了一句,脸上带着点歉意:“我只是个演员,不是专业歌手,唱的不好,也请观众朋友们见谅,但是相信各位从我刚才的唱法当中已经分辨出了两种唱法的差异。” “卧槽!” “牛逼!” “不是专业歌手,唱的不好!” “这个逼又让他给装成了!” “他说的挺有道理的,至少,他唱歌的水平跟他演戏的水平有点差距。” “这特么是《难念的经》哎,竟然有种他比周华建唱的还好听的感觉。” “比周华建好听有点过了,各有所长。” 随着徐容的报告开始涉及到专业理论,直播的观众呈现断崖式下跌,可是诡异的是,网络上的热度不降反升。 徐容迎着礼堂内前两排好奇的面孔,以及剩下的九成懵逼的神情,道:“改变有两个关键点,首先喉头千万不能过于下压、深下,低到美声的喉头位置上,其次,应将美声的大管改中、小管,这样共鸣改变,音色也会相应改变,将美声靠后的音色改变为靠前明亮的音色,那么再说核心的气......” 至此,徐容讲述的内容已经全面超纲,全网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处,观察礼堂内往日那些着名老戏骨的看谁先懵逼。 “哈哈,你们陈健斌的眼睛,乖乖,瞪的真大。” “还有张锋毅,快看的他的脑门,我感觉他现在慌得一逼。” “哈哈哈。” “......” 徐容望着鸦鹊无声的礼堂,道:“我的报告完毕,各位有没有什么疑惑或者问题吗?” 他其实很希望有人能给他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或者建议,一个体系的完善,依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今天出席的人当中,要么经验丰富,要么理论扎实,甚至二者兼有。 礼堂内的观众纷纷将视线转向前排,大多数人从报告会开始就已经进入了懵逼状态,到了后半程,他们已经不知道徐容在说什么。 而前两排却都皱着眉头,没人言语,也没人起身,似乎仍在消化着过去近四个小时当中徐容讲述的内容。 徐容并不着急,其他人可能会走,前两排的这些同行却不会,他们今天要么找出新理论当中的缺陷,要么改换门庭。 在斯氏体系当中,演员塑造好每一个人物的前提是相信自身在规定情境下的反应就是人物的反应,而这种“相信”的前提是相信方法绝对正确,一旦心中对于方法产生了怀疑,其立刻就会造成崩塌式的连锁反应。 他望着后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的无关群众,知道他们已经煎熬了三个多钟头,笑着道:“没有问题的话,大家可以离开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礼堂内的绝大多数观众顿时如同狼奔豚突一般涌向出口,而直播的多家媒体见势就要上前采访徐容,刚走了两步,却被徐容摆手拒绝了。 而此时,媒体们才注意到,前两排竟然没一个人起身离开。 不是,结束了吗? 媒体的疑惑,也是诸多“解脱”了的网友的疑惑,徐容为什么不接受采访,前两排的人为什么都不走? 随着最后一位“无关”的观众逃离,礼堂内乍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莫名其妙的媒体记者、徐容的家属以及前排演艺圈、表演理论界的主力军,近五十人都保持着一种古怪的沉默,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说话。 礼堂内安静了约摸五分钟左右,一道单薄的身影缓缓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争论 “他们为什么都不走?” “估计商量好了等会去吃自助。”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严肃?” “气氛好冷啊。” “我倒回去看了一下,五分钟之前,徐容说的是:各位有没有什么疑惑或者问题吗?” “不能,留下来的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人,总不能都有问题?” “哇塞,是他?!来啦来啦!” 各个直播平台尚未离去的观众看着礼堂内立起的身影,在惊讶的同时,心中都升起一股奇妙的预感,也许今天的报告会只是热身,而即将发生的,才是重头戏。 徐容望着起身之人脸上慈和的笑容,心中不由错愕,他想过有人会反驳、发难,但却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他。 李雪建。 一位在他从业早期对他帮助巨大的老师、前辈,以对他的影响而论,仅次于团长。 他并没有站在台上,而是走下台阶,来到观众席面对面交流。 之前他全面阐述了自己的理念以及方法,现在则是接受他人的批评、质疑。 体系成型的灵感来自一位实习生的批评,因此对于任何人,哪怕一个外行的意见或者建议,他也会认真思考其是否有道理。 李雪建望着走近的徐容,同样难忍唏嘘之意。 当初《上海滩》拍摄期间,徐容提出要跟他学演戏,他说不上抗拒,但也谈不上热衷,更没想过要有所谓的师徒名分,而只当做同行之间的经验交流,活了大半辈子,又刚打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事儿他都能看的透彻、想的明白。 徐容的心思太多了。 在这个名利场中,心思一多就不免栽跟头。 天外总是有天,人外难免有人,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吃聪明的亏。 真正让他认可徐容这个学生的,是徐容从不对人提及是他的学生。 后来徐容经历的事情,他都有所耳闻,徐容的性格、行事风格的变化,他也始终目睹,徐容取得的成就,他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 再后来,他开始有点看不太懂这个学生了。 但徐容能够打破固有的表演体系,建立一套全新的方法,是他未曾想也不敢想的。 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记录的笔记,抬起头神情少见地严肃:“我有两个问题,第一,目前来看,这不是一套完善的表演方法,也许于播音主持、配音工作者来说它是足够的,但是对我们这些影视演员、话剧演员而言,它缺失了较为重要的部分,我们现在到底用不用,怎么用?如果用了,怎么和其他体系相结合?” “第二个不能算是问题,就是你的台词方法是以气息为核心,那么如果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或者说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气息基本功不扎实,比如说托不了气,怎么才能使用你的发声方法呢?” 徐容沉吟了几秒钟,道:“目前确实不完善,我个人认为内部技巧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替代斯氏体系的内部技巧,尽管这种替代并不完美,当然,我会尽快探索出相契合的身体行动理论。” 李雪建闻言眉头微皱,对于水平一般的演员而言,内外部技巧的不契合影响不大,但对于他这样的水平登峰造极的演员,其缺陷是不能容忍的。 在斯氏体系当中,表演是外-内-外的过程,既演员表演时,即使行动和现实有所偏差,也是能够接受的,那是演员在体验的基础上的“下意识”行动。 但如果以“和合”作为内部技巧,其行动理论上应当是演员和人物共同作用的结果,而非在演员或者人物本身对于规定情境的反馈。 他当然明白徐容回答的意思,“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替代斯氏体系的内部技巧”,是因为他认为“体验”本身就是一种不可能达到的理想状态。 这是一种“管杀不管埋”的不负责任的行为。 “至于第二个问题,抱歉,我回答不了,也不会回答。”徐容面容平静地摇了摇头,表演体系体现的不仅仅是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也包含了他自身的价值观。 李雪建闻言苦笑,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徐容的想法,国内演艺行当和音乐圈类似,也有一套完整的鄙视链,学院派瞧不起野路子,电影咖高于电视剧咖,大家又都不把偶像明星当作同行。 鄙视链的存在将整个行当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就像徐容的朋友圈当中偶像艺人极少,纵然处于圈子边缘的杨蜜、黄小明也都有一两部拿的出手的作品。 徐容最初是野路子,之后考入北电成为了科班演员,成名作品《羊城暗哨》、《新上海滩》以及《夜幕下的哈尔滨》都是挂着各种羊头的偶像剧,尤其是影响力最广的《夜》,几乎奠定了他新一代偶像代表演员的地位,但随后他相继主演了谍战剧《潜伏》、年代剧《北风那个吹》、《纸醉金迷》以及家庭伦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通过多个形象截然不同的角色,一举扭过大众心目中的“偶像”形象,跻身最顶尖的实力派演员行列。 2009毕业之后进入中国表演界的最高殿堂人艺,更是他职业生涯的转折点,《雷雨》连演三十六场引起的轰动让他成为表演理论界的新贵,而如今,新的表演体系横空出世,由此一举奠定“大师”之名,也让站在了当代演艺行业鄙视链的最顶端。 也许因为他自身的出身,不至于看不起野路子,但其经历绝对看不上一直甘心当野路子的野路子。 因此他从理论上杜绝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以及文化水平较低的演员。 徐容提出的基础理论以哲学思维为核心,台词体系以气息为基础,从现有的体系而言,要求演员不仅要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还需要扎实的气息基本功。 如果不具备这两点,站在台上完全不能张嘴,因为一旦张嘴立刻就会露馅。 而李雪建也能够想象的到,未来哪怕徐容真的搞出了行动理论和方法,其必然也会有一定的门槛,这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那些他人认为的门槛于他而言确实“众所周知”。 他知道徐容刻意改变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仍希望徐容能够“宽容”一些,多一点耐心。 并不是每一个从业者都能沉的下心练习基本功,而徐容不分青红皂白将之拒之门外的行为,很容易导致这个行业的两极分化。 会的是真会,不会的是真不会。 徐容如今在学术界的地位相当高,加之上边比较重视其软实力属性,这套全新的表演体系大概率要一步步在国内推行,但这样一套非黑即白的理论,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也许会起到整顿行业,驱逐南郭先生的作用,但是也不排除劣币驱逐良币的可能。 而且徐容提出的表演体系具有强烈的排他性,首先是其否定了斯氏体系的“下意识”,其次是体系建立在中国传统思维、汉语发音之上,也就意味着这理论一旦完善,至少在亚洲大部分地区必然会完全取代其他主流体系。 但当下整体的社会环境是浮躁,有几个人愿意踏踏实实并且有时间、有精力加强文化修养、练习基本功呢? 况且哪一个影帝、视帝、老戏骨不是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进步的? 此时,各大平台的直播画面纷纷被“高端局”、“神仙局”刷屏。 绝大多数观众已经听不出二人简短的交流背后所蕴含的含义,但两人周围已经围过来的五十多人,已经让大众认识到二人讨论话题的重要性。 “那您估计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善?” 站在人群靠后的张锋毅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会场内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实践者,也都明白斯氏体系的缺陷,徐容提出的新体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门槛,可是体系的不完整又让他们踟蹰不前。 徐容原本的计划是四十岁左右,至于能不能做到,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他一方面要根据实践检验现有理论的问题,并加以完善,一方面还要探索行动理论,再加身兼多职导致的各种琐事以及照顾家庭,十四年的时间实在太过仓促。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徐容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过了近十秒钟脸上突然露出轻松而又自信的笑容了,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年?” “不,最多三年!”徐容握手成拳,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的答复,“不瞒各位,我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只不过目前还不太成熟,就暂时还没有拿出来,诸位都是业内最顶尖从业者,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我相信最多三年,我们就能探索一套全新的体系。”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体动作也越来越大、语言也越来越精简:“各位,相信我,一旦我们成功,我们将成为戏剧史、文艺史上彪炳史册的人物,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领导者、先行者,千百年后,当历史阐述中华民族崛起,我们将会如同先秦诸子一样被铭记、被称颂。” “各位,你们愿意吗?” “我愿...” “我...” “你说的这个我们,是不是指‘徐容和他的助手们’?”李又斌嘿嘿笑着,打断了两个差点被徐容忽悠的同行。 “卧槽,好激动。” “幸亏没走。” “刚才怎么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鉴定完毕,徐容在北部湾带过团队!” 不仅网络平台的观众,哪怕现场的一众同行,望着徐容的眼神也怪怪的,因为在刚才,他们竟然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李又斌嘿嘿笑着,徐容最先开创台词体系并非无缘无故,他不仅掌握各个体系语言的发声原理,还十分精通如何通过语言最大化调动他人的情绪,就像他刚才的那番演讲,几乎糅合小胡子、丘吉尔等多位着名演说家演讲风格的精髓。 他之所以打断徐容并非看不得徐容好,而是十分了解徐容的底细,别说三年,也许三十年也不可能完善,徐容现在把人家忽悠了不当紧,可是今天在这的几乎占据了中国演艺圈的半壁江山。 礼堂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大家伙这下明白了,徐容想拿他们做实验! 礼堂内沉默,网络上却是愈发的热闹,而且之前因为煎熬早早下线的观众也再次上线。 “卡了?” “htc不卡!” “魅族也不卡!” “酷派也不卡!” “那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瘦长脸、大高个一头银发的焦晃打破了沉默,铿锵有力地道:“首先,我们假定‘和合’状态确实存在,但是怎么确定任意两个相互关联的部分之间达到了这种相对理想的状态呢?” “如果没有确切的衡量标准,那么就是唯心主义,就是形而上学!”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极为严厉,甚至带着点呵斥的成分。“不要提所谓的阴阳调和,阴阳学说本就是一种不可证伪的理论,所有不可证伪的理论,都是伪科学!” 徐容望着焦晃,气势上丝毫不弱,当即高声反驳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您也可以理解它的参照标准就是现实主义。” “哈哈哈。” 焦晃极为突兀地笑了,可是眼中不仅没有笑意,脸上也丝毫不掩饰嘲讽:“并不是每一个人物都能从现实中找到原型,甚至绝大多数人物都不可能找到原型,这是你塑造人物的基本观点,也就意味着你所谓的‘现实主义’是虚构的、虚假的、唯心的,以虚假的东西为参照标准,那怎么检验都是对的。” “不否认你的台词理论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是所谓的和合理论,简直是异想天开。” “于其他人而言,他的反应是真实的,表现是可信的,他是一类群体的综合体,或者某个个体某些特征的放大化体现。”徐容轻轻地摇着头,同样反讽道,“焦老师既然认为现实主义是虚构的,那又是怎么确定你的体验,达到了合格的标准呢?” “难道您过去塑造的人物,都是凭空臆测?”徐容明白了,焦晃不想承认斯氏体系的理想化,也不再纠结于解释,而是直接对斯氏体系进行攻击。 在开创以和合为核心的表演体系之前,他是斯氏体系的实践者之一,无论理论造诣还是实践经验,在同行当中都是出类拔萃的,而对于这一体系的弊端,简直再清楚不过。 “咣。” 焦晃大概是被徐容的“人身攻击”气到了,重重地拍着桌子:“现在是在论证你的理论的可行性!” 徐容摊了摊手,道:“您要是这么说可就实在太双标了,凭什么斯氏可以以现实主义为标准,我就不行,怎么,难道到了我这就得用数学公式证明才行?” “卧槽!” “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膨胀了!” 观众看着屏幕当中被众人劝住的二人,彻底傻眼,他们没想到多等了几分钟竟然还有这么一场大戏。 徐容竟然跟焦晃骂起了街。 一位是当今表演界的泰山北斗,曾和于是之并称为“北于南焦”的着名表演艺术家。 一位是当代冉冉升起的戏剧大师,被称为“同代第一人”的表演界权威。 “确实膨胀了,大家看他年纪大尊敬他,但是质疑徐容确实有点过了。” “等等,难道不是徐容膨胀?” “等等,难道你说徐容膨胀?” “焦晃就是倚老卖老,徐容创立的表演体系是经过检验的!” “但是焦晃也说了啊,徐容提出的阴阳调和理论太过唯心,难道不是?” “......” 网络上的争论还在继续,而礼堂内的争议却到了尾声,而且两人都表现出了对自身异乎寻常的坚定。 焦晃花白的头发凌乱了些,他和徐容对视了几秒钟,缓慢而又坚定地摇着头:“我,不认同。” 徐容的面容相对要轻松一些,道:“当然,我说过,这只是最适合我自身的表演方法,我从来没要求别人一定认同或者学习它。” “不过。”焦晃的脸上乍然氤氲了点柔和的笑容,“我现在特别期待和您的合作。” 徐容同样笑着,道:“我也十分期待能有向您学习的机会。” “哗哗哗。” 礼堂内忽然响起一阵因为人数不多而不太响亮的掌声,可是这些不太响亮的掌声,此时似乎具备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在拍桌子?” “感觉,他们像是在论道?” “咳咳。” 礼堂内,向来低调并且以黄金配角着称的王学祈咳嗽了两声,道:“徐老师,按照你的理论,人物的外在呈现高度依赖演员自身的文化素养、生活阅历以及价值观念,那么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情况,如果演员演一个反面角色非常成功,大家都很喜欢、同情甚至崇拜,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这个演员的价值观是扭曲的、有问题的,反过来,如果他演的反面角色观众都很讨厌,则证明他的价值观是正确的。” 徐容怔了一瞬,他没想到王学祈抛出了这个看似和他的理论无关的实例。 但如果王学祈提出的论断成立,就侧面证明他看上去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体系存在漏洞。 他沉吟了两秒钟,道:“我先说结论,这个结论是不准确的,主要有两个方面的成因,首先,演员在表演时,呈现的并非演员对人物的相对稳定的情感,而是演员价值观塑造的人物对规定情境的情绪反馈,而情绪本身是一种临时应激反应,比如您爱您的子女,但您的子女犯了错,您也会愤怒,您爱他和特殊情况下对他感到愤怒并不矛盾。” “其次,王老师你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心里肯定有了具体的桉例,但是从纯粹的表演着手探究原因之前,王老师有没有思考过深层次的问题,我们所生活的环境的普适价值观和标准价值观是否出现了分歧?” 徐容这迥异于斯氏体系的解释,让礼堂内再次安静下来,思考他这番话背后的逻辑。 王学祈皱着眉头:“普适价值观和标准价值观的,分歧?” “是的,分歧。” 王学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过了约摸一分钟左右,他忽地抬起头来,和徐容对视着,正要说话,却见徐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王老师自己想明白就好。” 王学祈嘴唇微张着,无奈地笑了。 任何存在阶级的社会都有一套标准价值观,如果以此来定义善恶,那就太过刻板。 徐容没有明确回答,是因为王学祈提出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或者说表演这门技术本身就不是一门纯粹的像数学、物理学一样的自然科学。 就像关于“成功”的定义,其概念为实现某种价值尺度的事件,从而获得预期的结果,往前数几十年,马芸不仅算不上成功,反而是原罪级别的恶。 可是如今,他是“成功”的代名词。 但几十年来,标准价值观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过去提倡的和现在提倡的,过去反对的和现在反对的,标准有一定的变化,但并未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但在大众的观念中,“达成同一预期”的评价结论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类似的困惑,徐容也曾遭遇过,《北风那个吹》中的自私自利的刘青一角,在观众当中却获得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上一代人深恶痛绝,但却得到了当代年轻人的理解甚至支持。 李雪建、焦晃、王学祈从不同的角度对他的表演体系提出了质疑,有的徐容给予了解答,有的进行了反驳,而有的保持了沉默。 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他在最顶尖的同行面前,成功证明自身所创建理论体系的逻辑自洽以及可操作性。 纵然“不认同”的焦晃,也给予了“期待合作”的评价。 在得到主流背书之后,徐容取得了学界的普遍认可。 也就意味着,自今日起,他将逐步取代斯氏,进入高等教育的教材,成为新的主流体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阶段 徐容望着周围的五十多位同行,以及收拾了东西准备撤退的小张同学以及宋佚:“大家还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吗?” 等了几秒钟,仍没听到人说话,徐容轻轻地松了口气,道:“没有的话......” “徐院。”一道底气似乎不太足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而到了后半截似乎下定了决心,话说的利落了许多,“有一件事我不太能够理解。” 徐容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就预料到这是一道送分题,等他在角落当中寻找到声音的来源,认出了说话之人,心中愈发笃定。 说话的是瘦长脸、卷发的中年男人,下颌蓄着一撮胡子。 赵立新远远望着徐容,神情严肃地道:“徐老师,我记得在这场报告会之前,您说是为了宣传6月15日上映的《毒战》才做的这场报告,可是纵然《毒战》的票房达到十亿,这场报告会的价值也将是《毒战》的千倍、万倍,您作为当代的戏剧大师,不觉得您的说法是本末倒置吗?不为自身的行为感到羞愧吗?” 徐容听着赵立新看似尖锐的问题,多多少少的有点惊讶。 赵力新在中戏的一众教师当中向来特立独行,对于这种下属,他既不过分关注,也不过分冷落,搞艺术的,大家都觉得自己比较特殊,有点个性很正常。 可是赵立新今天这个马屁拍的却很顺当,一来高度赞扬了他的学术成果,二来给了他一个向公众解释的机会。 而且还是用一种“批评”的方式。 不少人闻言,不由纷纷侧目,向赵立新投去诧异的目光。 在全国观众当面拍领导的马屁? 徐容向赵立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并非因为对方的马屁而生出赏识之意,而是觉得对方和高云翔类似,在某些特殊的场合能够发挥特殊的作用。 在他的感受,赵立新的马屁拍的不够自然,也不够高端,仍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若是易地而处,他不仅不会让他人闻出马屁的味道,而且还会把马屁拍出礼花弹的形式并点缀着彩虹的色彩。 徐容面对赵立新的批评,笑着道:“于我自身,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我为我自己创作的作品感到自豪,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观看并喜欢我的作品,如果我自己都不认可我自己的作品,凭什么让别人认可?!” 赵立新听到徐容的回答,表情霎时间红了个通透,羞愧地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天《毒战》首映,我一定带着我的学生去观摩学习。” 礼堂内,在赵立新的带动下,礼堂内响起了响亮的掌声。 “哗哗哗。” “天呢,徐容也太帅了!” “对啊,如果自己都不认可自己的作品,凭什么让别人认可呢?” “哇塞,好帅,这就是大师的魅力吗?!” “不,这是中戏副院长的魅力!” “卧槽,完蛋,又要写心得! !” “写心得的那个,不会是这个拍马屁的学生?” 报告会结束后,小张同学开着车,宋佚坐在副驾驶,唯独徐容一个人坐在后排。 “小张...” “我在开车,你不要跟我说话!”小张同学直截了当地将他的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车内突然莫名其妙的安静。 徐容抿了一口水,望着前边正襟危坐的宋佚,道:“小宋,院里最近收到了不少讲学的邀请,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回头你替我去?” 在他的视线当中,宋佚的身体在他喊“小宋”时候似乎僵了一瞬,而后极慢极慢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我,去讲学?” “对啊,你都听我讲那么多遍,而且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学生,以后要是有国内外院团或者院校的邀请,都让你去。”徐容将水杯盖子拧上了,“等会儿吃过饭我还得去国京参加节目碰头会,晚上还要出席《毒战》的首映礼,一天天忙的跟陀螺似的,哪有时间去讲学?!” “我,我......” 徐容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宋佚,笑着宽慰道:“你要对自己自信一些,咱们是演员,怎么可以怕见人、怕登台呢?” 宋佚瞧着徐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小脸紧绷着,悄悄地瞥了一眼小张姐,发现她一言不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开着车。 她不是怕见人,而是真不会。 截止到目前,对于徐容创立的表演体系的学习,她仍停留在学习“气”、“精”、“精气”及“阴阳”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哲学概念以及其间相互联系的阶段。 宋佚和徐容对视五六秒钟,试探着问道:“要不,你现在把我逐出师门?” 】 徐容给她气笑了:“你能不能出息一点?” “我,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宋佚也意识到了徐容的失望,不敢再看他,“那,那你要非让我去,也不是不行,我就把今天你讲的给他们背一遍。” “哈哈哈。” 小张同学率先绷不住笑了,道:“他跟你开玩笑呢,看你把吓的。” “哎呀,徐老师你好讨厌呀!” 徐容也哈哈笑着,但是他真没跟宋佚开玩笑。 他也知道宋佚尽力了,但是她的成长速度实在太慢了。 或者说她18-22岁的四年过的太开心了,这四年应当是人一生中当中学习力最为旺盛的四年,既没那么多的琐事,精力、记忆力等各项身体机能也都处于旺盛状态,但她荒废了。 如果宋佚玩命的练习四年,再结合实践夯实各项基本功,哪还用得着跑那么久的龙套? 可是荒废了就是荒废了,以人生理机能的不可逆性为参照,时间和时间之间是不对等的,18-22岁的四年荒废,在22岁之后,也许她要花费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去弥补。 在宋佚因为徐容的失望而感到愧疚的同时,另外一群人也陷入了愧疚当中。 “首先,作为负责人,我要检讨,这一关徐老师帮咱们挺过去了,可是如果每一次都需要徐老师帮忙才能度过难关,我们还有什么价值?”靳芳芳视线扫过会议室内的所有人,见无人与自己对视,批评也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希望我们引以为戒。” 相比于徐容一直刻意营造距离感、神秘感的普罗大众,他们对徐容更加熟悉,在大众眼中,徐容是演员、巨星乃至艺术家,但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看上去什么也不管,但是实质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老板。 停顿了几秒钟后,靳芳芳语气舒缓了许多,道:“目前网络上的舆论热度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毒战》能不能保持,就要依靠我们的共同努力。” “我来布置一下接下来各个阶段的工作,明天的首映仪式上杜其峰会宣布‘要求电影只上映15天’,而你们要做的是从明天起让全网讨论‘上映15天’这一概念,为什么要求只上映15天,因为是《毒战》是国产电影,而且还是小众的国产电影,更是不受市场欢迎的致敬人民卫士的小众国产电影,而根据往年的市场数据,国人更喜欢看7月上映的国外大片。” 王亚芹疑惑地望着靳芳芳,问道:“芳芳姐,我们这么做不就相当于,主动投降了吗?” “投降?”靳芳芳轻轻地摇着头,“你喜欢听流行的口水歌还是小众的民谣?” 张琳也笑着补充道:“一部只上映15天的国产电影,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吗?不要觉得饥饿营销只手机品牌能用。” 靳芳芳总结道:“有时间了多看看书,在传播学当中,这叫做议程设置,即我们不能左右观众的想法,但是可以控制观众想什么,这个策略一部分针对具有叛逆思维的大众,另一个目的则是《毒战》打上一个最显眼的标签,15天的标签。” 靳芳芳顿了顿,接续道:“第二阶段,也就是从6月18日开始,要逐步凸显《毒战》‘小众电影,大师作品’的标签,到6月22日一步一步形成席卷全网口碑浪潮。” 王亚芹心里一下又生出了许多疑惑,转头一想自己初中学历,本来就没文化,也就不怕别人嘲笑自己没文化,于是问道:“这个,内在逻辑是什么啊?” 张琳见王亚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道:“在传播学当中有一门理论做沉默的螺旋理论,即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而‘小众’和‘大师’又是明显对立的噱头。” 靳芳芳等张琳给王亚芹解释完了,道:“第三个阶段,也就是7月1日欧美电影开始上映后,我们的宣传策略立刻就要转变为‘《毒战》对人性、善恶的思考、启发’标签,同时揭示把欧美电影的奶头乐产品本质。” 张琳犹豫了一下,提出了异议,问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激起喜剧电影人的不满,他们也是奶头乐理论的践行者。” 注意到王亚芹、李亘以及张扬等人迷惑的神情,张琳解释道:“奶头乐是由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提出来的理论,指生产力的不断提升伴随着竞争加剧,世界上80%的人口将被边缘化,他们不必也无法参与产品的生产和服务,同时80%的财富掌握在另外20%的人手中,为了安慰社会中‘被遗弃’的人,避免阶层冲突,方法之一就是让企业大批量制造‘奶头’——让令人沉迷的消遣娱乐和充满感官刺激的产品,如网络、影视、游戏等等,令其沉浸在‘快乐’中不知不觉丧失对现实问题的思考能力。” 李亘听着靳芳芳的安排,只觉得自身过去对“电影”这一艺术形式的认知实在太过狭隘,他不清楚《毒战》是如何立项、筹备、审批、制作的,但是仅仅从他所参与的拍摄、宣发两个过程,他逐渐意识到一部真正的好作品,绝不是一个水平高的导演拿着一个好剧本拉一批好演员就能完成的。 这是一系列相当复杂的生产工序,一旦任何一环出现差错,都可能导致电影胎死腹中。 “我们现在可没有正儿八经的喜剧,真正的喜剧,从来不是单纯的为了让人笑。”靳芳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专业的电影方面的专家,“好了,具体执行张琳你负责,各位,这是我们第一次发行电影,希望大家打起精神,迎来开门红。” “哗哗哗。” 《毒战》的营销团队士气高昂,《画皮2》的气氛却稍显沉默。 杨真鉴看着近乎徐容屠版的全网热搜排行榜,只觉得手脚冰凉。 作为营销方面的行家,他哪还不清楚徐容在做什么,徐容抛弃了一切花里胡哨的营销手段,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将自身的品牌效应放大到了极致。 因为其策略过于简单、直接,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竖立与之对等的品牌,但是《画皮2》没有任何一个点可以达到能够与徐容分庭抗礼的“极致效应”。 陈国富用纸巾擦着眼镜,过了一会儿,他将擦的不太干净的眼镜压在鼻梁上,道:“按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我们只能寄希望杜其峰对于内地市场水土不服。” 杨真鉴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徐容是老监制了,很熟悉内地观众的喜好。” 陈国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徐容几乎从未担任任何影视作品的监制一职,但事实如何,在作为同行都明白。 “要不,我们稍微遏制一下?” 杨真鉴听着陈国富冷不丁的提议,勐地一个激灵,转过头和陈国富对视着。 过了几秒钟,陈国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开玩笑的。” 陈国富提出的“遏制”是指通过海量的水军、媒体、自媒体、影视评论人,进行反面营销,拉低《毒战》的口碑,这在电影市场上不多见,但也偶有发生,尤其是对于投资方实力一般的影视作品,好片能砸成平庸之作,一般的片能砸成烂片。 但也会结大仇。 沉默的螺旋理论无论是作为正面引导还是反面打压,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陈国富04年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大陆,之后凭借执导《风声》一举奠定其商业片大导地位,对内地影视行业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不怕得罪刘燕名,过去海润是民营电视剧行业的龙头,可是如今,其既没能守住电视剧市场的份额,在电影市场也表现平平。 可对徐容这个行业狠人,他心里有点发憷。 有张记中的前车之鉴,他十分确定徐容的报复来临时,王氏兄弟肯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抛弃。 可是投降认输同样不是他的风格,他拿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道:“把人都喊过来,开会。” 今天没写出来 普通的视角大家都经常看到,完全没什么新意。红想从特殊的视角写,但是写了不少还是落了俗套,麻烦给红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第一百五十三章 首映 会议室外,刘梦娇支棱着耳朵、垫着脚,屏神静气地听着会议室内的动静,可是过了半晌,她仍没能听到希冀听到的声音。 她去年毕业于上戏戏曲表演专业,因自幼学戏且天赋出众,毕业就进入了京剧界的最高殿堂国京。 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她也是徐容的忠实粉丝,而且是自07年就开始喜欢他的粉丝。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映 “老弟,感谢啊,真的太感谢啦,哥这次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礼!” 在徐容强大的品牌效应以及千万宣发费用的推动下,《毒战》首映取得了开门大红。 《毒战》零点点映票房650万,刷新了华语电影零点点映记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响 “你没事?” “你没事?” “......” “没事?就吃溜溜梅!” 京城某栋写字楼的电梯内,一个女孩看着电梯广告显示屏上播放的神经质广告,低声冲着同事说道:“快看快看,这个广告好脑残呀!” “你听说没,她和刘凯威在一起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利益 徐容捏着眼影刷,定定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镜子里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检讨 郭成从不追星,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在他的价值观念之中,唯有钱是最靠谱的。 因此《毒战》火的时候他排《毒战》,《画皮2》火的时候他排《画皮2》,《毒战》和《画皮2》都火,他就尽可能的都排。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痞子英雄》的人那么无耻,竟然特么的大白天锁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嘉宾 徐容对于振的不满,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他并非针对于振本人,而是不满于他对鲁大海这个人物的塑造。 可是他只能忍着,纵观人艺所有的适龄演员,真正能把鲁大海演好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甚至他自己上去,都未必能演得了鲁大海。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领导 徐容望着小张同学欢快的背影,总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他并不是特别支持小张同学参加综艺节目。 这些年小张同学林林总总地拍了一部电影以及两部电视剧,分别出演了《马背银行》的女一,《潜伏》中的穆晚秋以及《雪豹》的萧雅。   第一百六十章 影响 “我有经常看你们的节目,尤其是游戏环节,感觉特别好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惶恐 冯远正单薄的影身伫立在走廊上,稍微扭了点脖子,回望着接近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也许是走廊太长,也许今天的天气不大好,他总感觉那扇门附近似乎氤氲着一团阴影,以至于他看不真切房门到底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刚得知徐容升任副院长的消息时,他用了半天的时间才缓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