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指九霄须长剑》 第四十五章 一缕香魂缘自散,九魂殿名口相传 潜川府。 潜川令慢慢地在青石小路上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 “唉,五殿下真是糊涂啊,居然娶了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潜川令摇了摇头,“只可惜我身在偏远之地,无法……” “你刚才说,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 “谁?”潜川令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着浅蓝色锦袍的少年稳稳地立于屋檐之上,周身还缭绕着丝丝雾气,“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潜川府?” “三个多月前,有一少女曾到过你的府上。”顾尘渊自屋檐飞身而下,提起剑抵在潜川令的脖间,“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习惯束发,发间还时常戴着一支木簪。你可知道,她后来去了何处?” “你,你是她什么人?”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这人明显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是故潜川令也不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那姑娘自讳青璃,在此处待了一月后便向着京城而去了。” “京城?”顾尘渊收了剑,若有所思。 潜川令见状慌忙逃窜,只可惜还未走两步,就被顾尘渊一个拂袖扇晕了过去。 片刻后,一道白色的遁光自天际划过,遥遥地朝着京城的方向掠去。 而潜川令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从地上爬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日升中天,刀光掠影。 楚璃散去一身伪装,灵力外显。 “国师大人,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聊聊。” “炼气八层?”国师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明显,“也罢,老道我就随你去殿中一论,看看你这小丫头有什么想说的。” 殿内空旷,楚璃和国师一人占据一方,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格外诡异。 国师率先开口,手中拂尘也是早早地聚满灵力,伺机而动:“你是凤玄微的女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楚璃冷漠地从乾坤袋中唤出长剑,持于掌中,“家父曾于人世遗下一件东西,今日在下,特此来取。” “哈哈哈……你若是能拿出一件像样的灵器,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几分。”国师闻言哈哈大笑,“这东西既然在我手上,那它就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也得打得过我才行。” 一言既落,术法横行。 黑色的浓雾自拂尘内甩出,如滔天巨浪般朝着楚璃席卷而来。楚璃淡然地举起长剑横空一斩,那浓浓的黑雾转瞬间便在剑下被斩为两半,随后在剑气的摧残下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散。 国师眯起三角眼,语气含惊:“剑修。” 楚璃复又举起长剑,剑势破空,如蛟龙入海荡起千层巨浪,势如破竹地朝着国师面门而去。 宗门的那些精英弟子尚且不敌楚璃一剑之势,更何况是一个散修。 眼看着那道剑气就要到了跟前,国师袖袍一卷,一面泛着黑气的招魂幡就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国师持幡的手一抖,无数恶鬼争先恐后地从招魂幡内涌出,将楚璃斩出的剑气吞噬殆尽。 这一幕何其熟悉,那招魂幡的样式无疑是和楚璃记忆中的那面相互重合,所谓区别,也就是其威能大小罢了。 “邪修……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能同九魂殿扯上干系。” 楚璃的眼神愈发冰冷,手中的剑法也随之变得凌冽暴戾起来。每一剑出,便是一只恶鬼咆哮着消亡于剑下,那国师知道自己不敌,便存了逃亡之心。 “小丫头有几分本事,不过今日本道就先不陪你玩了!” 此言刚落,国师就将手中招魂幡一收,从袖中掏出一张不知名的符箓炸在楚璃的脚下。霎时,一阵浓郁的黑雾就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将整座大殿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跑?跑得了吗。”楚璃骈指划过剑锋,精纯的灵力注满长剑。随着楚璃一剑挥出,殿内黑雾转瞬即散,如日照深渊般,万恶皆退。那转身欲逃的国师也未逃过此剑,踉跄地跌落于大殿的殿门之前。 楚璃飞身落定,长剑直逼国师的咽喉之处。 虽未开锋,可剑气却已在国师的咽喉上开了个小口子,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其中汩汩流出。 “仙子饶命!饶命!”国师狼狈地瘫坐在地面上,“我给你,我给你,你别杀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玉佩是怎么流落到你手中的,说!”随着质问之声,楚璃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又送出了几分,“还有,你为什么想要这块玉佩,你同九魂殿,又有何干系?” “这玉佩是你父亲亲手交到云贵妃手中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去死吧!” 国师突然暴起,周身威压暴涨猛地将楚璃震开,那柄剑也未能撑住,在这灵力暴动下惨烈地碎成了几段。 “嗯哼……”楚璃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倒去,嘴角竟是在此击之下溢出了一丝血线。 那国师似乎是动用了某种秘法,七窍流血地朝着楚璃缓步走来,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柄黑色的法剑在他的手中凝为实质,趿拉在大殿的地面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一股腐败的气息从其中飘逸而出。 “我本不想同你玉石俱焚,奈何你逼我死。”国师每说一句话,身体上的衰老便加剧一分,双目浑浊不明,空空洞洞地望着楚璃的方向,“想知道我同九魂殿有什么干系?去地底下问你那早死的爹吧!” “不要!” “别过来!” “噗嗤……” 法剑入体,只瞬间沈遇的气息便微弱到几乎不存。 “你找死!”纵使失了剑,楚璃仍还有一身精纯的灵力可用。阴阳运转,灵力尽显,楚璃拔下头上玉簪借为注灵之用,笔直插入国师心口,随后抬手化出光刃,利落地刺入了国师的丹田之中将其道基绞碎,直至其生机断绝。 做完这一切,楚璃脱力地跌落在地面上,费力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丹,动作轻柔地塞入了沈遇的口中,揽住了她的双肩:“你不是在暗处候着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我,我担心你……” 沈遇不是修士,无法自主消化回春丹的药力,楚璃只能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缓缓输入到沈遇体内,以求能保下她的一丝生机。 “青璃妹妹,我看到了。你刚刚……好厉害,你是不是,他们口中的仙人啊……” “是的,我是仙人。”楚璃打横抱起沈遇疲软的身子走向殿外,“只要你没事了,我就教你仙法,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想学法术呢……”沈遇依偎在楚璃的怀中,“其实,我多想你真的就是我的妹妹啊。你说你叫青璃,可是我之前有几次唤你名字的时候,你都愣愣地不回我。你真的……叫青璃吗?” “不是。” “那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楚璃,我叫楚璃。”楚璃心中微颤,“楚地行微雨,琉璃弄玉瓦,正是我的名字。” 沈遇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脸颊上却依旧挂着柔柔的笑意:“楚……璃,真好听的名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四章 红绸素裹三千丈,刀光剑影十年忧 从叶落之秋到初雪乍寒,不知不觉中,楚璃竟在人界客居数月。 冬十二,月中,宜嫁娶。 金箔金,满执位,冲猴煞北。宿东方角木蛟,大吉。 在婢女的帮助下,楚璃褪去一身缇衣,绘红装。繁琐的珠玉环佩叮当作响,厚重的喜服层层叠叠,彻彻底底地将楚璃从一个仗剑天涯的清冷修士妆点成了俏丽的人界女儿郎。 眼看着那喜婆又要朝自己的头上叠加金钗玉饰,楚璃连忙将头偏开躲了过去。 “不必了,你且将我放在床头的香囊取来。” “喏。” 楚璃房中的这些人,既是婢女也是死士,都是要随着一起入宫的。所需的礼官也皆已安排好,只等时辰一到便随着结亲车驾混入皇宫。细节上的安排并不需要楚璃操心,她只需在最初的时候做好五皇子妃便好。 接过被她改造过外形的乾坤袋,楚璃将其牢牢地系在腰间,随后取了一条禁步饰在腰际,两者共处,竟也半分不显得突兀。 “扣扣扣——” “青璃妹妹,时辰快到了。” “我知道了。”楚璃隔着门扉应道,“你们先下去吧,我随后便至。” 听了楚璃的话,几个婢女乖觉地便退下了。 待屋内众人退去,楚璃才缓步走到书桌前,拂袖一挥,便将那柄剑收入了乾坤袋中。 但愿这柄剑能撑得久一些。 楚璃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够久的了。 坐上礼轿,闭了门帘,楚璃在礼官的高声长呼之下被轿夫抬起,朝着不远处的皇宫颠簸而去。 “起——” 街道两侧满是前来讨喜的百姓,他们或手撒花瓣,又或在口中高呼千岁,将这场虚假的娶亲之事点缀得欢欢喜喜。红绸缎、金镶边,拟把旧愁酬新曲,添作那,戏无忧。 吹吹打打中,只见一座巍峨的大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两身披红绸的禁军遥遥地朝着首位的沈错行了一礼,随后大开宫门,将楚璃一行人迎了进去。 皇宫之内,高楼耸立。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复而行之,高殿可见。 长长的红色长毯自大殿前一路铺设到楚璃脚下,汉白玉所铺设的石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恢宏。阶梯两侧,是夹道相迎的命妇贵女以及前来观礼的朝廷命官。 他们有的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有的则是好奇着这羽扇背后究竟是藏着怎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竟能惹得五殿下不顾身份,亲自求娶。 “请五皇妃、五皇子——上殿!” 沈错伸出手,轻言道:“青璃,手。” “不必了。”楚璃谢绝,“没有那个必要,走完流程就是。” 沈错默默地收回了手:“也罢。待闻玉碎之声,便是行动之时。” 随着楚璃和沈错迈上第一阶阶梯,礼官的宣读之声也随之郎朗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今有凤氏青璃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帝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娴表质。今以册宝,封为五皇妃,钦此——” 这一段话并不长,可那礼官直到两人迈上最后一阶台阶之时才将整段话宣读完毕。楚璃眉间微蹙,凤氏? 不等她细想,礼官便已经喊到了下一步。 “请五皇妃,却扇!” 羽扇已却,楚璃终于是得见了那老皇帝的真面目。同她想得差不多,老皇帝眼窝深陷、身形佝偻,眉眼中还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戾气,看起来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只是……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灵力波动? 而且以望气之术视之,那老皇帝头顶上满是黑色雾气,一丝帝王紫气在其中艰难求生,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被黑气同化。 楚璃的目光扫过伴在老皇帝身后的那些人,除却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外,其余的楚璃都在沈错给她的画册上见过,都是沈错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 毕竟,就算其他的记不得,但对于那个做过梁上君子的沈念,楚璃还是有些印象的。 但,那些个皇子公主头上,依旧没有紫气的存在。 楚璃似有所感地偏过头望向沈错,心下不禁一哂。 这还没开始夺位呢,她就已经知道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了。 望气之术限制众多,要不是见了那老皇帝有修为在身,想必她也不会费这工夫来用望气之术查探。如此,沈错是不用自己操心了,那么她也就能……安心地对付那个国师了。 但是就目前看来,那个国师,修为好像比她高啊。 毕竟除了那人周身的灵力波动外,她是半分其他的都没有感觉到。 “天地姻缘,万民同证!请五皇子、五皇妃面朝国都,以敬天地万民!” 她转身跟着沈错行礼,起身后,天地暨明。 楚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向大殿的方向,等候着礼官宣读下一礼节。 “一拜苍天,二拜帝王。请——” “慢着!”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老皇帝微笑着朝楚璃走来。 “凤青璃,是吗?” 楚璃凤眸微眯:“臣女名唤青璃,至于这个凤字,乃是五殿下为臣女亲笔所提。” “是吗?”老皇帝抬手扯下楚璃腰间的禁步,重重地摔倒地面上,“朕年轻时曾遇一宵小贼子,巧的是,他也姓凤。” “你们俩,生得甚是相像呢。” “咵嚓——” 玉已碎,刀锋出。 老皇帝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长剑,直指二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的儿子,当真是存了死志,要同朕同归于尽呢。” “噌——”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大殿夺门而出,将沈错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从王府带出来的那些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个地也都拔出了刀刃。 一时间,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那些前来观礼的大臣及其家眷见到此景怎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个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 有的甚至还破口大骂:“五殿下,你这是要欺君犯上吗!” 对于这些攻讦讨伐之语,沈错充耳不闻。 他缓缓地从腰际抽出一柄软剑,轻笑道:“若不是父皇将儿臣逼上死路,儿臣又怎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可惜,今日若是有人要死,那也必定不是朕。”老皇帝轻蔑地执起兵符,“今日随五皇子来此地者,杀无赦!” “嗖——” 利箭破空,锐利的箭头不仅穿过老皇帝手中的兵符,甚至还将整块兵符都钉在了殿前的石柱上。 “父皇,为君之道,逼迫臣子乃为大忌;为将之道,轻敌自大亦是绝不可取。”沈错的眼神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人,冰冷的一字从他口中决绝喊出:“杀!” “杀——” 刀光相接,血流成河。 楚璃的目光扫向一旁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老道,戏谑道:“国师大人不准备帮一帮你的这位好陛下吗?” 那老皇帝不敢区区炼气二层的修为罢了,甚至都比不上凡俗间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楚璃并不担心沈错不敌。更何况,那老皇帝头上的紫气都快被吞没了,沈错既是天命所归,又需她来操心什么。 “帮?为何要帮。”老道士将拂尘一甩,淡然道,“人世更替,同我辈修士,有何干系。” “你竟知道同你没有干系,就不该插手人间之事。那枚玉佩在你手中够久了,是时候将它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阴谋诡计太费脑子,显然我没有。老皇帝敢对沈错动手是因为沈错将楚璃给她的玉佩给了老皇帝,老皇帝之所以知道沈错叛乱是因为这消息就是沈错自己放出去的。其实沈错的布置远远不止他所透露出的那么多,但是老皇帝怕死,身边常有暗卫守护,倒不如给老皇帝透个底降低他的防备心。国师不管老皇帝也是因为他知道不能过度插手人间事,玉佩已经被他从老皇帝手中骗到了,那么老皇帝也就没用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三章 阴阳道体妙法显,月夜剑舞醉何人 身为修士,要来凡剑一柄自然没什么大用。 只不过楚璃现在手上多了不少蕴灵之物,纵是凡剑,她也能将其暂时改造成可以吸收灵气的灵剑,只是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长罢了。 三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楚璃先是将沈错送来的那些东西中的灵气全数汲取用以填补自己空虚的丹田,然后就一连三天坐在房内熔剑。 期间沈遇倒是来过几次,就是每次来都见不上楚璃的面,只能搁着一面墙聊以慰藉。对此,楚璃倒是好奇了起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温和地对待过这个小公主吧,怎么偏偏就缠上了自己呢? 思考片刻不得其解,楚璃也就看开了。总归此事之后山高水远,她还要去追寻返回修仙界的方法,纵使尘世凡缘万千,终是不会沾染半分。 月夜,一池幽静。 楚璃侧身坐在莲池边的亭檐上,裙身的衣角随意垂下,一腿微曲,另一条腿则随着垂下的衣角搭拢在半空中,端的便是一副风流写意之态。 手中长剑已然熔好,只不过由于楚璃并不擅长炼器之法,导致原本光洁的剑身上坑坑洼洼的。楚璃执剑向月,捻起衣袖拭去剑身上不慎染上的尘埃,又因思及远在修仙界的一众故人,竟是在此处便持着剑舞了起来。 月夜最是情满,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无不映衬着这点。 “客居异乡最不是,一轮明月送情衷。” “哗啦——” 楚璃翩身而下、衣袂轻旋,三千青丝仅以一支木簪松松盘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如轻云蔽月,飘摇间又如流风回雪。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剑尖入水,挑起一池波澜;随后足踏绿荷,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身形就如月之神女,逐月而去。 自从楚璃悟出了自己的剑道之后,顾尘渊就再未教授过楚璃《霜月剑法》中的其余剑势。只因两人所走大道不同,剑道亦是不同。 顾尘渊性子淡漠,未尝不是因为其所修剑法的缘故。而楚璃虽冷,却也热烈到了极致。修《穹明剑法》者无不是嫉恶如仇之辈,更何况楚璃还走了杀戮剑道,比之玉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杀戮愈重,业力愈深。楚璃如今未生杀孽,无非是因为修为太低,尚未外出历练的缘故。 “青璃姑娘好剑法。” 楚璃侧眸望去,发现沈错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岸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是连个凡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未察觉。楚璃反手负了剑,自池中借力一跃,飞身落至沈错的身边。 “何事?” “只是月至中天了无睡意,便想着来莲池一赏,不想竟碰上了青璃姑娘。”沈错目向明月,微微一笑,“不知青璃姑娘刚刚舞的是什么剑法,好生俊俏。” “此剑法名为逐月,算是我学的第一招剑势。”楚璃瞥了眼他的胸口,“五皇子不好好养伤,大晚上的竟还有这个闲心欣赏风景去了。” 沈错挑眉:“青璃姑娘可是忘了自己背上的伤?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比谁好得到哪去?” 楚璃:“我辈……” “我辈江湖儿女,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青璃姑娘若是想说这句话,那么不如在下替你说了。”沈错转过头,面色沉静:“此次夺权,成功了便登临帝位,若是失败我们皆逃不过黄沙埋骨的命运。你只是想知道玉佩的消息罢了,或许根本没必要参与进来,白白赔上性命。想必你的师傅,也不想你因为此事命丧黄泉。” “沈错,你是在可怜我吗?”楚璃轻笑,“当初编出假话糊弄我的是你,要我护你性命想利用我的还是你,怎么临了,反而良心发现了?” 沈错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顷刻间便将其压了下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良心发现?这个词用得好。我只不过是想来试试你有没有生出胆怯之心想要退出罢了,可不是因为你的过往而可怜你。毕竟你也说过,你我之间并无亲缘。” 楚璃略有些玩味地问道:“若是我退出,你是不是就要一剑刺向我的心口了?” 而沈错也只是笑笑,并无言语。 明月西移,楚璃率先开口道:“若是无事,我就先行离去了。” “昨日,老皇帝已经松口同意了你我的婚事,婚期就定在两月之后。只是下了命令不准大办,随行进宫的礼官也削减至了百人之数。” 楚璃随口答道:“我知道了。” 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因此微微停顿一下。 沈错自嘲一笑,没想到此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了情念,竟换得如此结局。也罢,就让这一切随着兵戈刀刃,埋葬于那幽深的皇宫之内吧。 至于楚璃,此刻正想着遮掩修为之事。之前她一直不知晓自己丹田处的阴阳图腾有什么作用,可就在前几日,她无意中发现每当自己运使灵力之时,阴阳图腾也会随之转动。运使的灵力越多,图腾运转得也会越快。 从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些,此番沉下心来,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其实遮掩修为很简单,只要将周身灵力内敛入丹田之中,停止经脉中灵气的运行即可。此举可以让修为与你同阶或略高于你的修士看不出你的修为,却无法瞒过天道。所以,只要楚璃能将丹田处的灵力内敛,就可以暂时扮作凡人,不受天道誓言的限制。 楚璃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她明明没有运转灵力,可丹田里的阴阳图腾却悄然运作了起来。楚璃的气息先是凝实,然后又化作云雾隐散,最后气息不显,竟真的变得跟凡人一般。 楚璃惊喜地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的视感依旧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变,这说明她不仅内敛气息,而且连修为也没遭到半分限制。惊喜之余,楚璃不由得好奇这阴阳图腾的由来。 似乎从她一踏入修行一途,这图腾就随之出现了。可是在记载中,似乎并没有修士同她一般丹田生阴阳,诸多考虑之下,她也就没有同旁人说过。只是旁人也就作罢,可那些长老似乎也看不到她丹田处的异象,那么这就有些令人说道了。 “谁?” 诡异的窥探之感再度袭来,楚璃不由得紧了紧身子,猛地望向四周。 只可惜查探许久,都未曾找到此感的缘由。 虚无中,一双枯槁的双手掠过无数星芒,最后遥遥地指向一颗近乎湮灭的星子。沙哑干涸的声音似划过无尽虚空,幽幽地遍布整个空间。 “找到……你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二章 生身血亲凤玄微,谋逆之事初显形 “不可能。”沈错几乎没有思考就落下此语,“我和媱媱是确定了身无皇族血脉的,而那个人……又是母妃亲口所述,绝无差错。” “我擅医,倘若你真的同我有血缘之亲,早在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对你的血丝毫无感,你我二人之间,绝无可能存在亲缘关系。”解释为假,可无亲脉为真。沈错说的只是他眼中的事实,可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倒还两说。 倘若沈错和沈遇真的是楚璃同父异母的亲兄、亲姊,那么楚璃就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惊雷一个接一个炸起,沈遇才刚做好楚璃是自己亲妹妹的心理准备,可下一秒又被告知,他们三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凤玄微确是我生父不错,可你们只是被证实了不是皇室血脉而已。”楚璃意有所指,“说不定你们那位母妃,也只是拿我的父亲做了个幌子,以保护自己真正的钟情之人。” “……” 一室寂静。 “此事延后不谈,我之前的提议亦可继续。”楚璃问道,“你刚才说,国师?所谓的长生之秘,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是吗?” “是。”沈错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手中的凤纹玉佩,似乎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幸,皆拜其所赐,“据宫中所传,国师会仙人之术,可呼风唤雨、驱邪除恶,只是也没旁人见过罢了。老皇帝深信此事,将国师引为座上宾,日日沉迷于炼丹道法。” “呵,呼风唤雨?”听了沈错的形容,楚璃轻笑出了声。 年轻的时候恶事做多了,临了居然信了鬼神之语以求长生。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怕死,这老皇帝还真的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应该见过那所谓的国师。” 沈错:“见过,却不甚相熟。只知其终日神神叨叨,将自己称为修士。” 修士? 如此一来,倒是合理了许多。 既然楚璃可以因为意外进入人界,那旁人就照样可以。 而那修士之所以选择高调地担任一国国师也很好理解,毕竟在修仙界可能只是小鱼小虾,但是在人界,那就是呼风唤雨的仙人。说是修士不可破坏人界秩序,可那炼气的修士就算做了什么,又有谁在乎呢? 筑基的高阶修士和金丹真人在修仙界中已是能掌一方城池的存在,楚璃不觉得他们会堕落到去一个凡俗国度担任国师。 更何况由于戒律的存在,一旦他们引动了此方世界大量的灵气,那就必会被七大宗门所查,出手干预人间之事,得不偿失。 所以那国师的修为断不会高了筑基去,只是那国师不仅觊觎着那块凤纹玉佩,而且还诱拐人界君王行那荒废朝政之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正道之士。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战在所难免,楚璃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楚璃问道:“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来,最快需要多久。” 沈错定定地说道:“三月。只需要再等三个月,我便可保证——” “不需要你保证什么。”楚璃借着衣袖的遮挡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艳阳草置于桌面,“当你需要用上此物的时候,用石臼碾了它再涂上玉佩便是。切记莫要用手直接触摸此物,毕竟你们和我不一样,没有过去那么多年的历练和经验。” 沈错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假娶假嫁之事照旧。”楚璃莞尔,“毕竟是谋权篡位的大事,总是要扯着一件其他的事做幌子比较好。” 见楚璃猜透自己心中所想,沈错的心中反而没有了那么大的起伏。 当一个人将深埋于心底的话吐露出了第一句后,剩下的话也就随之流畅地泄之于口了。 沈错原本定下的夺权时机是半年之后,只是很显然,楚璃不会等上那么久。而且谋逆这种事,夜长梦多,借着婚娶之事直入宫门,未尝不是妙事一桩。 皇朝规矩,公主皇子嫁娶皆得在正午之时于宫中拜过帝王、天地,方可回府行未尽之礼。楚璃在听过沈遇的那番话后,就将这个凡俗国度的俗礼摸了个遍,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点。 至于沈错的篡权之心,那就更好猜了。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楚璃早已看透了沈错和沈遇二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得不说,沈错此人在某些方面真的跟楚璃很像,这也就意味着他绝不是一个将自己的性命弃置在他人之手的人。 当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要取自己性命的,正是整个王朝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倘若楚璃是沈错,她会怎么办呢? 选择是唯一的,她不会选择狼狈窜逃,而是会暗地纠集兵力,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将那威胁自己性命之人,手刃于自己脚下。 “既然青璃姑娘已经将在下的谋划参透,那在下也就不会继续隐瞒。”沈错语气中带着尊敬,“老皇帝的身边养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暗卫,每个人的实力约莫都与在下齐平。只愿姑娘在必要之时,出手相助。” “我既然要借你之手入宫,就必然不会在危难之时袖手旁观。”楚璃并未将那些凡人放在心上,她真正的对手,当是那个修为不明的国师,“我擅用剑,还望五殿下为我寻一柄未开锋的剑来,日后或许用得上。” 沈错微愕:“未开锋的剑?” 楚璃:“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不杀人,可不是玩笑之语。” 沈错应下:“青璃姑娘若还有什么需要之物,尽可言说。” “我要一些年份悠久的药草,年份越久越好。”楚璃也不跟二人客气,“还有,至于如何劝服那老皇帝答应五殿下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以及聘礼、俗礼的事,就交由二位解决了。” 楚璃走后,沈错和沈遇二人依旧凑在一起聊了许久。 或是聊往事,又或是聊谋逆,谁知道呢?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楚璃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就是聊得再多她也没心思去听。 只是那日过后,楚璃所居住的院子里就源源不断地送来了各种各样年份悠久的药草,以及那些外处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物。 想来是沈遇把自己从楚璃身上得到的信息又全数告知给了沈错,不然沈错也没必要将一些金银玉石混入其中,充作聘礼。 当然,就算楚璃是假意嫁给沈错,在某些细节方面也不可不重视。万一空子没钻好引下了天道誓言,那可就完了。 在修仙界,不乏有情投意合的男女修士洁为道侣。这结道侣和凡人嫁娶可不相同,修士双方一旦选择结篱,那就是绑定了一生一世的契约,是要向天道立誓的。若有一方违背誓言,就必会受到天罚。轻者修为倒退多年不得寸进,重者直接道途被毁身死道消。 所以若不是真正地爱上一人,同那人抱了同生共死的心思,便也不会轻易行那结篱之事。 所以在修仙界中,男修和女修之间最多的还是一夜情缘,缘起便聚,缘灭便散,情浅过后便当往事随风去,不放心间便是。 但是那种游戏花丛的修士也不少,就例如楚璃的那个便宜师兄钟承欢,这些年可是祸害了不少纯洁女修。 只是楚璃如今要想的问题,是如何钻誓言空子。虽然未告知真名,但是修士的一身修为本就来自天地,修行术法的过程更是一个同天地沟通的过程,楚璃有些担心,自己在行人界之礼的时候会无意地触碰到天道。 “或许,可以将自己的灵力内敛,扮作凡人。”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一章 过往之事作何解,你我本无血缘亲 “我要先行回宫述职,媱媱,你先带着青璃姑娘去我的王府候着,我稍后就到。” “好。”沈遇掀开窗上纱幔,眉目含忧,“皇兄可要快些归来。” “莫忧。”沈错凌厉的眼神下有一瞬间的温和,“如今我身在京城之中,他们不会轻易对我出手。” 自古最是伤别离,更何况是在这吃人的京城。自从沈错知晓自己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之后,便日日紧着自己和沈遇的性命,时机一到便选择了出宫开府治事。 每一次面见帝王之后平安归来,都相当于一次死里逃生。 老皇帝惯会粉饰太平,又或是根本不想亲自动手,总之沈错和沈遇二人这些年过得有惊无险,虽遇上过性命之忧,却也没有真正地葬身在某一处。 当然,沈错绝对不会认为老皇帝是对自己和沈遇网开一面,毕竟他能踩着累累白骨坐上这个宝座,就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与其让老皇帝先动手取了自己的性命,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总归如今的帝王年纪也大了,夺储之争更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往上细数十代君王,弑父杀亲者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更何况……自己还不是那老皇帝的儿子。 望着沈错策马潇洒离去的背影,楚璃悠悠地驱赶着马儿到了沈遇的跟前。 “京城已经到了,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 沈遇正要放下纱幔的手顿了一下:“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待皇兄归来,我们再一起商议便是。” 楚璃:“我可等不了多久,若是你们久久地拖着,我便单枪匹马杀入宫去,若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谁也别想好过。总归我辈江湖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被擒了,大不了也就是身首异处。” 沈遇忙道:“既是答应之事,又怎会食言?只是若想面见父皇,无非就那几种可能。一是朝廷命官,二是皇亲贵族,只是青璃妹妹的身份实在难以对外言说,为了保证你的性命安全,还需与皇兄商讨一二。” “朝廷命官,皇亲贵族?”楚璃迅速地在脑海中将这两个词过了一遍,“那我就静候你皇兄归来,同我商讨。” 说完,楚璃便用掌风将沈遇马车上的纱幔放下,自己则是退到了斜后方,不再与之并排而行。 朝廷命官显然不现实,皇亲贵族她明显也不是。 那要如何才能潜入皇宫面见帝王? 人界帝王承人界万民气运而生,无论贤德或平庸,皆是一方天地之造化。除却人族之间的内部争斗,修士无法插手人世更替,更别说直接去取人皇的性命了。楚璃此言,也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只能说那小公主实在单纯,楚璃三言两语便骗得她真情流露,就差把“我担心你”四个字写脸上了。 面对一个对自己心存善意的人,也总比面对一个深浅不知的人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寻到爹爹和娘亲的踪迹。 楚璃心中微叹,皇亲贵族四字再次浮上心头。 皇亲贵族…… 沈错此次述职并未耽搁多久,楚璃还没踩着屋脊将王府逛熟,沈错便御马而归。 三人齐聚一室,屏退外人。 楚璃率先问道:“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此事,当属从长计议。”沈错缓声道,“我已有万全之策,青璃姑娘只需候上一些时日便好。” “一些时日,是多久?三月?半年?还是一年?”见沈错不答,楚璃心中已有猜测,“那两位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沈错同沈遇对视一眼:“青璃姑娘请说。” 楚璃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沈错,浅笑道:“不知五皇子可有婚配?” 沈错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狂跳之声,置于桌边的手指也随着楚璃此言蜷缩起来:“什么?” 楚璃静静地望着他:“我要你娶我,这样我便也算得上是皇亲贵族,想要见皇上,不就简单了许多吗?” “不行!”沈遇闻言竟是直接拍案而起,全然无了之前的皇家风范,“此事断然不可。” “为何不可?”楚璃反问道,“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总归只是走个过场,待我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休了我便是,也耽误不了你们什么。” 沈遇讷言,无助地望着沈错,口中还一直喃喃念道:“不可……绝对不可。” “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若行嫁娶之事,有违天伦。”沈错眸色暗沉,终是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悉数告知:“我和媱媱并非皇室血脉,母亲是云贵妃没错,可父亲却是一介江湖中人。如果事实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便是我亲妹无疑。我幼时曾远远地望过那人一眼,他面如冠玉,白衣锦袍,衣角处似还绣着红色暗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眼角边的那颗泪痣。不知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父所唤何名?” 楚璃的脑中仿佛重锤猛地敲过,一时间竟是“嗡嗡”直响。 思考片刻后,楚璃瞒下些许:“家父……姓凤。至于全名为何,我亦不知。” “他叫凤玄微。”沈错揭开往事的一角,“我的生母在未入宫前便同他相遇,更是一颗芳心暗许。只是正逢三年一次的选秀,母妃作为尚书之女亦是没能逃过此次采选。进宫前夕,母妃与他珠胎暗结,后更是在侍寝之时用药骗过了父皇,让父皇以为母妃尚是完璧之身。鉴别女子贞洁的姑姑同尚书府有旧,竟然愿意冒着欺君之罪为母妃瞒下此事。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大约是在十年前,母妃与那人在城楼上私会时被父皇在不远处看了个正着。” “后来,你父皇亲手将你的母妃亲手推下城楼,编造了那所谓的仙人之语?”楚璃的心情渐渐平复,“那玉佩呢?又是从何得来?” “玉佩是那人遗落,本不该落入我的手中。”沈错道,“父皇不是没想过将那块玉佩收入自己手中,可是只要自己一碰到玉佩,便灼热难忍。国师说这玉佩认主,还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和传说相合,那块玉佩里就藏着长生之秘。只是当时母妃已死,父皇只能将那块玉佩交到了我的手中。万幸的是在我听从国师的话语将自己的血滴入玉佩后,玉佩并未排斥于我,我也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此后十余年,更是每月用自己的血养着玉佩,以至于那块玉佩渐渐不再排斥外人。” 楚璃了然:“所以,当玉佩真正的不排斥外人之时,便是你身殒之日。” 沈错凄然一笑:“是。” 楚璃问道:“可为何,三皇子又要抢夺这块玉佩?” “他们不知内情,自然会有相信那虚无之言的人存在,父皇自是乐意看到我挣扎在生死边缘,总归他也不会真的让我死罢了。” “他亲手杀了你的生母,你居然还肯叫他父皇。”楚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随即道:“你如此放心地将玉佩给我,是不是想测试,这玉佩究竟还会不会排斥外人。” 沈错:“没错。可如今看来,我死期将至。” 楚璃从袖中掏出玉佩,递到沈错手中:“我有一种草药,可以让人一接触上去便有灼热之感。倘若你说的是实话,想必会很乐意利用此物。” 沈错拱手,认真地朝楚璃道谢。 “只是,你我之间绝无亲缘存在。”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章 世间众生逐流去,水中玉璧久经年 《药植风物录》应当是凡界的一种记载名贵草药的书籍,楚璃既身在修仙界,没听过此书倒也正常。 树芝含灵,可其本身并非有灵之物,就像是只起到了容器的作用那般,除却灵气外,也只是凡物罢了。 楚璃问道:“你腰际一直佩着的禁步呢?” 沈遇摸向腰间,在原地找了一番无果后无所谓地回答道:“许是刚刚飞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溪流之中了吧。” 楚璃拔下头上的木簪:“等我一会。” “诶!”沈遇接过木簪和树芝,“不用——” “扑通——” 沈遇:“……” 此处离众人暂休的地方甚远,沈遇纵是焦急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楚璃能快些上来,毕竟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溪水清澈,只是潜得越深,光线也就越发昏暗。由于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楚璃肆无忌惮地就在水底运起水系的术法,找寻水灵气的源头所在。 所谓的找寻沈遇腰间的禁步,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那条珠翠遍布的饰物,如今正安稳地躺在楚璃胸口处的衣襟内。 忽然,楚璃感觉自己释放出的灵息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异物,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块泛着柔和白光的玉璧。 这块玉璧不知在这溪水底部沉寂了多久,光洁的玉面上满是因溪水日夜流淌而产生的道道沟壑。楚璃没费上什么气力就将玉璧收入囊中,心中暗道:既然得了树芝和这块玉璧,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体内灵力不存的情况了。 只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寻找其余蕴灵之物的事情或许也该提上日程。楚璃想了想,虽然这玉璧和树芝中所蕴含的灵气种类不同,但无一不是年份悠久的主,或许只要是存在的年限够长,那么就可以将空气中的灵气纳入其中,甚至是反哺。 有了此想法,楚璃对于如何寻找蕴灵之物也就有了大概的方向。 毕竟外面还有两个现成的皇家子弟,手头上若是没有些年份悠久的宝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楚璃就从胸口处拽出那条禁步握在手中,朝着岸边游去。 此时距离楚璃入水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遇早就在岸边急得走来走去,视线更是从来没离过楚璃下水的地方。 “青璃妹妹!”楚璃刚一浮出水面,沈遇就急切地迎了上去,紧紧地拉着楚璃的双手,“那物丢了便丢了,你还去寻它作甚?便是再珍贵,还能比人命贵去了不成?” 楚璃借着为沈遇佩戴禁步甩开了她紧抓着自己的双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说不准有些命贱之人,连这禁步上的一颗玉石都比不上。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高尚之人,金银玉石这类东西我也喜欢得紧。那日出言拒绝,也不过是为了遵守我同你们之间的约定罢了。你若是愿意亲近我,不妨多给我送些宝贝来,想必那样我会很乐意同你们交往。” 楚璃的这番话说得十分市侩,若是换了一个人来想必沈遇都会叫他滚得远远的。可是,面前这个人不同。 沈遇心情有些烦杂,将树芝和木簪重新递回到楚璃的手中:“我们回去吧,那边怕是等急了。” 楚璃将木簪别上发髻,随手将树芝揣入袖中,随后环上沈遇的腰,足尖一点便凌空而行:“好。” 做好心理准备再来一次,沈遇也就没有那么怕了。自小她便是养在深宫里的一朵娇花不经风雨,便是后来母妃出了事也有兄长在前头顶着,她也依旧是养尊处优的六公主。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权谋武学这些她是从未接触过。像这般自由自在地御风而行,她还是头一次。 “青璃妹妹,这便是轻功吗?”沈遇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饶有兴致地张开了一侧的手臂。 水袖迎风,翩然若飞,沈遇感觉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鸟儿,翱翔在了广阔无垠的天际。 “你的皇兄从未教过你吗?”楚璃调侃道,“我以为以你们之间的关系,该是无话不说。” 察觉到楚璃话中深意,沈遇有些无奈:“纵是亲兄妹,也非到何事都可以言说的地步。身在皇室,能得皇兄相伴庇护已是人生一大幸事,又如何再去希求其他。更何况天家威严不容践踏,我只要做好我那端庄优雅的六公主便好,至于那些我不该知道的、不该会的,不去想便好了,总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直至不再记起。” 身处尘埃中的贱民仰望皇族贵胄,一生都可渴求那遥不可及的富贵。可身为皇族中人,又何尝没有身不由己之时。墙边雀羡笼中鸟,而笼中鸟,未尝不羡慕墙边雀。 世上芸芸众生,无不是在希求自己未曾得到的东西。只是有时候得到了,反就不再珍惜,转而去追寻他物了。 这就是欲望,倘若从一开始就未曾得到,那么也就不会种下如此深的执念。 对岸已至,楚璃缓缓将沈遇放下,转身寻了一匹马翻身跃上,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尽显。 “你尚有亲兄陪在身侧,可我呢?自幼,我便失了双亲,就连他们去了何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留下这样一句话,楚璃就果断地御马去了队伍的最前端,独留沈遇一人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燕子呢喃,夕阳西去,待楚璃抬起头愿望天边时,远处的群峰之间已是晚霞遍布,薄暮的红淡淡地涂抹了整个天际。 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是什么?无非就是这谎言本身,并不是谎言。楚璃或许有些许感情流露在外,但那也绝对不是她的全部。 很明显,这兄妹俩见过那两个疑似她父母的“仙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肯跟自己言明罢了。 而且这沈遇,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明显真诚了不少,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算不上仇人,甚至还可能有旧。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到那京城之中,才有解开的可能。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一章 不远万里求仙难,路遇邪修肝肠断 寒夜渐深,星子低垂。 月明入层山,重峦叠嶂之间,不时有各式各样的遁光飞闪而过。 而就在这道道遁光之间,有一架小巧的灵舟悠然地徜徉在其中。舟身被防护大阵牢牢护起,于外观之,依稀可见得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立于甲板之上,形影相依。 “外公,为什么他们飞得那么快啊?”灵舟上,一面容稚嫩的垂髫小童揪着身旁白发老者的衣角,指着天边飞驰而过的剑光问道。 “那些飞得极快的,叫剑修。”老者慈爱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女孩蓬松的头顶,“我们的阿离马上也要去仙门学艺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你也能像他们一样一人一剑,潇洒横空呢!” 楚离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其中满是疑惑不解:“外公,什么是剑修啊?” “这世间修士万种,所谓剑修,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老者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夜空中的万千星辰,“修者万道,百万年来最为昌盛的,当属法修。倒不是说剑道式微,只是相比之下,以剑入道要比其他的道难上许多。所以这么多年来,选择修剑的修士越来越少。但是阿离你要知道,在同阶之中,剑修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是故一旦剑修修为有成,那就必然成就一方大能,万人敬仰。” “那阿离以后也要做剑修!”楚离兴冲冲地在原地蹦了蹦,“我也要成为像爹爹、娘亲那样厉害的修士!” 老者面目微怔,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情的往事,神色一下子就黯然起来。 “阿离还记得自己的爹爹跟娘亲?” 楚离点了点头:“记得呀,我还记得娘亲常常和爹爹在山前的小院子里看桃花呢!只是外公,为什么娘亲和爹爹离开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啊?他们是不是不要阿离了?” 老者强颜欢笑,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支由桃木制成的簪子,动作轻柔地插在了楚离头上的小揪揪上:“怎么会呢?他们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而已。你看,这支簪子就是你娘亲托人送回来给你的生辰礼物,这说明,你的娘亲和爹爹根本没有忘记你呀。” “是吗?”楚离好奇地眨了眨眼,而老者也只是温和地将楚离揽入自己的怀中,笑而不语。 五六岁的年纪固然活跃,但是经过了一天的长途跋涉后也不禁疲累地靠在老者的胸前沉沉睡去。 老者垂眸,慈爱地将楚离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那悠悠的一声叹息,在这静谧的夜里是显得如此突兀。 到底是年纪太小,不知晓这世间的残酷。 只是不知等你长大后,会不会因为外公今日的隐瞒而记恨于此。 “只可惜你是五灵根,也不知有没有真人愿意收你……” “轰隆——” “谁?”老者微愕,谨慎地御出一抹神识想要查探灵舟之外的情况。 不料神识才刚刚御出防护阵,就被一缕黑烟裹挟着归于湮灭。 “是邪修!” “轰——轰——” 阵法仍然被不断地轰击,老者强忍着神识被斩断的痛楚地在楚离耳边掐了个法诀,将她的听觉隔离,随后将其送到舟内,独自面对外敌。 来者不善,而且能一招斩断自己的神识,修为也必在自己之上。 老者的神色渐渐凝重,一手托着阵盘,另一只手则是掐着法诀,促使这阵法飞速运转。 “束手就擒吧,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阴森的声音穿过阵法,悠悠地回荡在老者的耳边。 见老者不言,外面的邪修居然桀桀地笑了起来,随后一手摄来招魂幡,引无数恶鬼攻击阵法。 “九魂殿!”老者一惊,也不知这阵法能撑几时。 但是时不我待,手指翻飞间竟又是数个法诀打出,加持于阵盘之上。 “雕虫小技。既然你执意负隅顽抗,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邪修双手一抻,又是无数的恶鬼冤魂从招魂幡中喷涌而出,围绕着整条灵舟啃食吸灵。 不远处偶有修士经过,也都被这滔天怨气给吓退。 或是被吓得掉头返回,又或是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选择绕路而行。 毕竟在此界中,元婴已是最强战力,而这召来滔天恶鬼的邪修,最次也是金丹修为,绝非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偶尔有两三愣头青以为是有异宝出世想往此处靠,也会有修士拉住他们。 虽然修仙界人情淡薄,但是在对待魔修和邪修这一方面,大部分人还是坚定地站在了同一阵营。 “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金丹真人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是邪修!” “快走快走,这里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地方,赶紧去报告最近的城池……” “……” “咔嚓。” 原本光洁无痕的阵盘中央,居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只片刻,防护大阵的阵盘就全然崩裂,化作齑粉散于空中。 阴魂遍布,恶鬼滔天,老者眼神坚定地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长剑,庇护在自己身前。 寒光凛冽,黝黑色的阴魂狰狞着鬼脸就朝着剑光冲来,不料在触及剑身的那一刻就纷纷被斩断,哀嚎着烟消云散。 邪修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复又加快了进攻的力度,但又不至于让老者被一击击溃,就像是猫捉老鼠那般,逗弄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清明剑确实厉害,只可惜……你不是剑的主人!”邪修轻哼一声,“天明真人……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天泽宗的长老了,甚至连修为都停滞在了金丹前期,你说,你这么多年来,又是何苦呢?” 纵使老者苦苦支撑着致使额头青筋毕露,手中长剑与脚下步伐也未后退半步。 只因,背后还有自己的最后一丝亲脉。 “邪修小儿狂妄,且等你败我之后再说这些张狂之语!”老者眼神一凛,手中长剑的光芒竟是又耀眼了几分,逼得半空中的邪修不得不向后闪退。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邪修一时不查被老者逼退,心中也不免存了一丝气恼,当下直接双手捏诀,幻化出一柄黑色法剑,直指老者,“天明老儿,你不过是比我虚长了几百岁罢了,如今我的修为早已臻至金丹大圆满,而你不过是区区金丹前期而已!” 话音刚落,那柄黑色法剑就似如鱼得水般御空而过,剑尖直直地撞上了清明剑的剑身,逼得老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噗——” 剑身清寒,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剑身上,更凸显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外公!”灵舟在一道又一道的攻击下猛颤,纵使老者封了楚离的听觉也无济于事。 随着颠簸的幅度越来越大,楚离最终还是醒了。 她揉着眼睛朝外望去,不料就看到了这一场景,当下就慌了神,想朝老者跑去。 老者大惊,连忙喊道:“不要过来!” 可早已为时已晚,邪修新奇地腾出一只手虚虚一握,将楚离整个地提在了半空之中:“哟,我说你这老不死的怎么如此硬气,原来是身后还藏了个小娃娃啊。” “呃……啊,放开,放开我!”楚离被提溜得上气不接下气,清秀的小脸上也满是因窒息而产生的红印。 老者目眦欲裂:“放开她!” “嗯,是血脉的气息。”邪修充耳不闻,细长的手指于空中凌空划过,楚离的脖子上赫然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但所幸并未伤到要害,血痕处也只是缓缓地流下一条血线罢了。 “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老者面无表情地复又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玉珏,悬于头顶百会穴。 他放下手中长剑,用尽全身之力驱使长剑御敌,而自己则是逼出体内精血,将其尽数融于头顶玉珏中。 霎时,血光漫天。 剧烈的爆炸将三人席卷而入,邪修此时想躲,已经是避之不及,只徒留一句“玉泽真君”之语,随后就湮灭在了爆炸的火光之中。 “哗——” 桃花漫天,楚离待在阵法之中,愣愣地望着外面的惨状,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抚上了头顶的木簪,泪水也在无知无觉中流落而下。 “外公……” 邪修已死,但其留下的邪物仍在。 待阵法流转殆尽后,一只恶鬼就脱离了招魂幡的控制,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楚离扑来。 楚离下意识地就伸手想挡,眼睛也早已死死地闭上。 “歘——”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楚离双目失神地抬起头,凝望着不远处的人。 那人手执长剑,剑尖上还残存着一丝黑色的气息,应当是刚刚斩去恶鬼所遗留下的;面容清正,看起来约莫而立之年,眉目间尚有久久不散的戾气;身着银白长袍,袖角和衣摆处皆以祥云纹之。 如若有旁人在侧,当是会惊叹一声——是天泽宗的玉泽真君! 玉泽真君是当今天泽宗的掌门,专修克制阴邪之道的穹明剑法,剑下不知斩了多少作恶妖邪才使得自己周身戾气缠绕。 只是楚离并不知道这人是何等身份,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口中喃喃念道:“救救外公……” 玉泽真君双眉一蹙,骈指一挥毁了招魂幡后,从空中摄来了一抹残碎的元神。 “师兄……”玉泽眉眼微垂,随后将自己一身精纯的灵力朝着破碎的元神注去,希望可以暂缓老者元神的消亡。 “没用的,我元神已碎,纵使你能让我多活上那么片刻,也无法再世轮回。”老者,也就是天明真人的元神虚弱地闪了闪,似有不舍地朝着楚离靠去,“我活了这几百年,早就活够了,唯一不舍的,就是阿离。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弟了,原谅我挟恩求报,求你为我这最后的一丝血脉,找个好师尊,庇她一世无忧。” 玉泽手指微蜷,似是没有经过思考就应下了天明真人的这番祈求。 “好。” 元神之光逐渐暗淡,天明的声音也逐渐微弱:“如此,我也算去得安心了……” “外公!”楚离挣扎着想起身抓那溃散的元神之光,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挽留,那微弱的光芒也总能从她的指尖窜逃,最后归于茫茫天际。 “修士一身修为皆来自天道,死了,自然也是回归于这天地之间。”玉泽以灵力扶起跪坐在地上的楚离,一只手虚虚抚过她的头顶,“五灵根……” “也罢,受人之托,钟人之事,总归我天泽宗传承久远,未尝没有五灵根修行之法。”玉泽望向楚离,缓缓开口道:“既然有缘,就随我上山去,做个仙家弟子罢。”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章 拜师明渊得仙缘,心性有损痴人怨 其实天明真人早就想好,如若这一趟可以安然抵达天泽宗,他就是拉下这张老脸来,也要为楚离择一位良师。 只可惜路遇邪修,元神尽碎之下只得将楚离托付给玉泽。 当今修仙界以单灵根或变异灵根为尊,因为灵根越多,修士进阶的难度就越大。寻常单灵根修士想要进阶只需要将体内的一种灵根修到极致即可,而多灵根修士则需要将体内灵根一同修炼并进行平衡,否则进阶时恐遭爆体之祸。 如果是双灵根或者是三灵根倒还好,传承悠久的宗门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法子能够洗去多余灵根而留下最强的,但是五灵根,除了得到高阶的功法以弥补修行上的欠缺外,别无它法。 天泽宗传承数万年之久,宗门内关于五灵根的修行之法绝对有所收藏,只是这等功法绝对是门内机密,那些太上长老究竟愿不愿意……到还两说。 想到此处,纵是玉泽也忍不住轻叹。 当年若不是天明师兄坚持,这掌门之位怎么也落不到醉心修炼的他头上。 逢此大难,楚离早已哭得晕厥过去,抽嗫着蜷缩在玉泽的怀中。 剑光飞掠,转眼间就横跨数州,如寸星东行,落入望州之内。 此时正是晨光熹微之时,初阳渐出,倾吐着漫天炽阳之息。无数修行此道的弟子纷纷御器迎上朝阳,吞纳吐息。 这时,一柄仙剑划破了苍茫的云海之巅,破空而至。放眼望去,依稀可见剑上修士风光伟岸、气宇轩昂,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是玉泽真君!”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余下的众弟子见状也纷纷俯身行礼,霎时间,呼声震天撼地:“见过掌门!” 楚离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高悬于万丈长空之中,不由得害怕地将手紧抓着玉泽的衣领,方才安心了些。虽然外公常带着她乘灵舟遨游天际,但那毕竟有个落脚之地,而且速度也从未快到这般地步。 剑啸九天,锐利的剑气直指宗门大殿。 归来的路上玉泽就已经将此事简略地告知了门内长老,如今,应当是到的差不多了。 跃下飞剑,玉泽随手一挥就将灵剑收入自己的袖中,随后将楚离放下,说道:“随我进去吧,为你择师。” 楚离有些踌躇,拽着玉泽的衣袖半天也没有挪动一步。 玉泽感受到阻力脚步一顿,最终还是默然着一张脸,反手牵住楚离的小手将其带到了宗门大殿内。 “见过掌门。” “不必多礼。”玉泽御使灵力将他们虚虚扶起,毕竟他年纪尚幼,只是堪堪占了个掌门的位置罢了,怎还劳得门内诸位前辈向自己行礼。 “她……就是天明的后人。”一慈眉善目的老者面露戚哀,眼中满是对先人的怀念,“天明当年……糊涂啊!” “唉,非是局中人,莫言局中事……” 楚离微微一愣,疑惑的眼神悄悄扫向开口的那几位长老,心中疑窦丛生。 他们……似乎和外公很熟? 又说什么糊涂?楚离百思不得其解。 自爹爹和娘亲离去后,陪在楚离身边的便只剩外公一人。楚离不是没有好奇过过往之事,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和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的爹爹娘亲不会琴、不会剑、也不会飞,可楚离不同。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与外公听后,外公连夜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山上,从此与世隔绝。 从那以后,外公就渐渐地跟她说起修仙界的奇闻异事,楚离这才知道,她的家人,都是那传闻中的修士。可是当楚离问及为何他们要来人界落居时,外公又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迟迟不肯与楚离阐明其中原因。 久而久之,楚离也就再也不去问起,也对修仙一事兴趣缺缺,只愿闻其中有趣之事。 楚离的沉思并未持续多久,大殿内针对她的议论从未停止。 “前人已逝,好歹还留下了这么一丝血脉。吾等能做的,不过是帮其庇护后人罢了。”见楚离沉默无语,一身着宫装的貌美女子也是摇了摇头,以为她尚沉浸在哀痛中无法自拔,遂玉指轻点,落于楚离的额间,随即面目微怔:“五灵根……” “五灵根?” 此话一出,又是有多位长老目露惊叹之色。 先前说话的老者也忍不住叹言:“五灵根……这小女娃日后的修行之路,不好走啊。” “是啊……” 大殿内,一时满是众人的嗟叹之语,倒是无一人肯出这个头,收了楚离为徒。 楚离虽小,却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都不想要自己罢了。她也能理解殿内长老的想法,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门下有个一眼就能看到仙路尽头的废物弟子。 只是…… 谁又能断定一个人的未来呢? 楚离垂着头,无意识地将双拳紧攥。 一旁的玉泽真君感受到手上力度的变化,不由得微微偏过头看了楚离一眼,眼中似有凝重。 正当楚离心颤之际,一样貌粗犷的壮硕修士突然嚷了一声:“说说说,说个屁啊,说到底都是不愿意自己膝下有个五灵根的弟子堕了自己的名头,你们不愿意收我收,到底我器峰山头够大,能养下这样一个小女娃。” “钟磬长老,您已是元婴修为,怎能收下一个毫无修为在身的稚子为徒,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确实,今日道场的长老元婴有,金丹亦有,只是后者畏于前者之威,不敢多言逾矩罢了。 倘若今日钟磬真君真的收下了楚离为徒,那么场上就不免有金丹长老要唤一句楚离“小师妹”了。 倘若楚离是那种单灵根或变异灵根的天才,这些长老反应倒不会如此之大,只是仅凭这五灵根之身,纵使是那天明真人之后,又如何能拜入器峰门下? “呵,不过是一内门弟子的名头,竟也让你们踌躇至今。”突然,角落一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年轻修士踏空而来,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伸出手,置于楚离眼前,缓缓开口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来人背对初阳,殿门大开之下,无数的金光洒在他的背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边。初而望之,就好像那天界神只,神圣而高贵。 “明渊师弟你……” 不等那人将话说完,楚离就已经将自己的手高高举起,搭在了他的掌心:“我愿意。” “这如何使得?” 玉泽望着楚离的眼神一滞,转而带着凌厉的锋芒扫向整座大殿:“明渊师弟乃是师尊最小的一位弟子,如今尚且是金丹修为,由他收下楚离,于情于理都是再合适不过。汝等若有更好的人选,不妨直接说出来,也让我看看是哪位师侄有那个能耐收下天明师兄的后人为徒。” 是天明师兄,而不是天明真人。 此话一出,场上所有的金丹长老都沉默了。 就像凡俗之中,人族惯是以亲缘血脉为传承,而修仙界,则是以师徒传承为上。 天明真人、玉泽真君和明渊真人皆是拜师于宗门内的同一太上长老,彼此之间纵使修为有差也向来是以师兄弟相称。但是在面对修为强劲的前辈之时,明渊真人也从不仗着身份压人一头,如此说来,拜入明渊门下倒是楚离的最好出路。 玉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就此散了吧。” 话语刚落,钟磬真君就朝着之前不停跟玉泽唱反调的几个长老哼哼了两声,这才踱着步子离开了大殿,朝着器峰的方向飞去。 余下的长老也不想在殿内多待,当下也都三五成群地朝着群山之中飞身而去了。 见众人散尽,明渊也欲抱起楚离回自己的峰头,不料楚离刚被抱起就挣扎着想要下来,伸着手朝玉泽的方向抓去。 明渊眉头微皱,但也还是耐下性子问道:“怎么了?” 楚离挣脱束缚,噔噔地跑到玉泽的面前,死死地拽住玉泽的袖口:“能不能告诉我,我外公,是怎么死的。” 楚离的眼中满是怨恨,纵是玉泽,也不由得为此心惊:“天明师兄为邪修所杀。只是如今那邪修已然身死,也算得是一报还一报了。” 楚离穷追不舍地问道:“那邪修是哪来的?他是不是……” “师兄,你这是?” 玉泽将晕厥过去的楚离递到明渊手中:“此女恐心性有损,心中怨恨之气俱深,你以后要多加观察防范,切莫让其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 明渊点头应下:“好。” “另外,这把清明剑我也一并交之于你。”寒光飞过,明渊伸手一握便将长剑握于掌中,“此剑威名远慑,你且记着,在楚离未成金丹之前,都不可将此剑显于她的面前。” 明渊眼睫微垂,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后就将清明剑收于乾坤袋中。 玉泽望着楚离,眸中神色晦暗。 明渊以为他还有什么未交代的,便就站在殿中等候。 许久,玉泽才背过身去,说道:“带她回去吧。你且悉心教导她,切莫让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 “明渊知晓。” 遁光远逝,残虹遍布。 玉泽神色淡漠地从袖中掏出一枚血色令牌,丝丝邪气仍萦绕在令牌的周围,挥之不去。 “九魂殿……几百年了,还是不肯就此罢手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章 梦魇须得真法解,引气入体誓为仙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白日正悬,绿荫遍布,明渊收起脚下遁光,翩然落于天衍峰顶。 “心性有损,怨恨之气俱深……” 明渊将昏睡过去的楚离随意地搁置在草地上,自己则是衣袂翻飞,身子一旋,稳稳当当地落座于白玉石凳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节律地敲打在石桌上,周围灵气似有所感,也纷纷聚于明渊指尖,随着他的指节一上一下,在空气中飘然起舞。 春日负暄,甫一望去似觉岁月静好。 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才知晓,平静的背后往往暗藏滔天巨浪。 此刻的楚离正深陷梦魇,她感觉自己仿佛深陷于一滩血水之中,脚下是万丈深渊,无数恶鬼狰狞着脸伸出不着皮肉的白骨血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腕,想要将她拉入无尽深渊。 楚离拼命地叫喊,可是周身无一人应答。 仰天望去,只见整个天际都被乌云遮蔽,仅余得一丝天光微露。楚离艰难地从血水中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那一线天光。 可不等她触碰到光亮,乌云就以势不可摧之势朝着楚离压来。 怎么逃,也逃不过去吗…… 楚离稚嫩的脸上满是绝望,她终是缓缓阖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只是她等了许久,溺水般的感觉也未从袭来。 楚离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从前居住的小院子里,祖父坐在溪边静静垂钓,而爹爹和娘亲琴瑟和鸣,微风拂过,吹起漫天桃花,一时衬得此处恍如仙境。 楚离喜极而泣:“爹爹、娘亲、外公!” “轰——” 突然,一阵黑雾猛然袭来,将楚离面前的人全数卷入,痛苦的哀嚎声也随之袭来。 楚离肝肠寸断,慌忙地朝着黑雾跑去,不料裙角太长,一个没注意就重重地跌落于地面上。 而黑雾中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后,黑雾才溘然离去。 楚离顾不得擦伤的掌心,踉踉跄跄地爬起,可是她到达的时候,只余下了泥土上猩红的血迹。 爹爹、娘亲、祖父…… 似乎都消逝在了那黑雾之中,再也寻不到半分踪迹。 突然,一阵传音响彻楚离的耳际。 像是嘲笑,又像是戏弄:“小娃娃,今日就留你一命!” “你是谁?是谁!”楚离环望四周,双目赤红,“你出来啊!有本事你便连我一并杀了,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是谁?”那个声音顿了一下,“你猜我是谁?天下邪修那么多,你找得到我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住口,不要笑了!”楚离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蹲坐在地上,“我让你住口!” “……” 那道声音居然真的顺从了楚离的话,在她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邪修?”楚离松开手,面容冰冷地从地上掬起一抔血土,直起身子。 “总有一日,我要诛尽天下妖邪……” “我要,杀尽天下妖邪!” “呵,想要杀尽天下妖邪,也得你有那个能力才行。” 闻得明渊轻笑,楚离方茫然地坐起身子,四处打量一番后,才忽觉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听师兄说,你叫楚离。”明渊抬眸,打量的目光肆意地落在楚离身上,“什么楚、什么离,说与我听听吧。” 楚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偏过头去,小声道:“楚江落微雨,离人缘自散。我名,就取之于此。” 明渊兴致微起:“你不是随父而姓?” 楚离摇摇头:“不知。” “这个‘离’字不好,不若选作‘璃’字,琉璃的璃,如何?”不等楚璃回答,明渊就已经裹挟着她去了一间屋舍。 屋舍就在山顶,其间云雾缭绕。 拨开层层云雾,才见得屋舍的真容。 只见一棵巨大的梨花树庇护在屋舍之前,月白色的花瓣轻舞之间,浅青色的阵法也随之微微流转。远而望之,就像是镶嵌在茫茫山林中的一颗明珠般,隐秘而璀璨。 偶有落叶打着旋儿落入阵法,霎时间就被无数剑光绞为飞灰,零落入泥,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这阵法乃我亲手布下,便是元婴真君来了也能挡上片刻。”明渊骈指一点,将一枚玉令打入楚离体内,“既然你已经被天明师兄开过脉,关于聚气入体的这些东西估计也不用我再来多教。这枚玉令可掌此间阵法,也不需要你会用,你只记得一点,在你不能完全掌握这枚玉令之前,别让旁人随意靠近这间屋子即可。” 楚璃摸了摸微热的眉心,说道:“我知道了。” 明渊眉梢微挑:“知道就好。我这人喜静,你若无事就不要过来打搅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收徒,下手也没个轻重。明日自会有弟子前来带你熟悉宗内事物,至于修行……” 楚璃目含期待地抬起头。 “问道峰的那些老顽固,想必也不会怠慢你。” “……” 说完这句话,明渊就挥了挥衣袖乘风而去,草木不惊。 既然不愿意,又为何要收下我。 楚璃眸中神色暗淡些许,半晌后,终是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踏入其中。 院内不算破旧,也没有杂草丛生的情况,想来是被人提前收拾过。楚璃的心情竟然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她慢慢地朝主屋走去,推开门,也不管屋内是个什么情况,寻了一处床榻倒头就睡。 枕头是玉质的,硌得楚璃生疼。 片刻后,她干脆抱了玉枕在怀中,幻想着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逼迫自己进入梦乡。 奈何天不遂人愿,楚璃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外公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血腥而又残酷。 爹爹和娘亲消失不见,如今连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外公,都再也不复存在…… “邪修……” “明明已经将那邪修的遗物收入囊中,为何我问起的时候又不告诉我……”楚璃死死地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抽嗫出了声。 “不能哭,不能哭……” “楚璃,你今后就只剩一个人了,你哭给谁看呢?没人会哄着你、逗你玩了。” 楚璃如此劝慰着自己,可越是这么想,她心底就越是难过。 到底是一个六岁的稚童罢了。 突然,楚璃感觉到眼边似有微光。她揉了揉眼,点点繁光就好像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一样,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灭灭,似是与自己的呼吸息息相关。 借着玉枕的反光,楚璃似有所感地摸上了头上的木簪,将其取下。簪身热热的,头部雕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闪烁的繁光就从花瓣处溢出,围绕在楚璃的身侧。 “爹爹、娘亲、外公,是你们吗?” 繁光轻颤,似是在回复楚璃的话。 下一刻,无数繁光推开门扉,朝着院内飞去。楚璃着急,连鞋袜也顾不得穿就跟随着星光而去。 院内,光芒聚集。赤、金、蓝、绿、黄……待楚璃一踏出房门,这些彩色的光点就像是找到了宿主一样,猛地朝楚璃的体内袭去。 或炙热、或冰冷,五种颜色的光点最终相融在一起化作黝黑一团,随后又在楚璃的丹田内不停旋转,化为阴阳两极,最终彻底融入了楚璃的丹田中。 上,如明月高悬;下,如虚无囊括万物。 灼热之感也逐渐从小腹传来,楚璃慌乱地盘腿坐地,脑中回想着外公教给自己的法诀:“引气入脉,力沉丹田……” “气旋道基,炼气伊始。” 楚璃双眸紧闭,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表面慢慢沁出的脏污。 一股暖流也随着气流的流动畅游在楚璃的经脉之中,将原先纤细的经脉拓宽至两倍有余。气旋凝滞,尽落丹田,楚璃垂下眼眸,惊觉自己竟然可以透过身体直视自己的丹田。灵气涌动,丝丝胀痛从经脉和丹田处传来,楚璃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复又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运行法诀。 不曾想竟歪打正着,沸腾的灵气也逐渐平稳下来。 炼气已成,可仍有无数灵气光点盘旋在楚璃的身边,祈求得以进入其丹田之处。 “哗——” 劲风卷过,一缕金红色的光芒随之掠过楚璃,散尽了她一身污秽。 灵气光点也随之四散而去,院子里也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须臾之后,楚璃睁开眼,缓缓地伸出手,一丝微弱的灵力从掌心溢出。 “我,我也是修士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终是寻得一安居之所,得枝可依。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章 浮云之言空缥缈,得见真人换长生 夜里楚璃睡得并不安稳,次日辰时未至便早早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到院子里掬了一捧清泉水净了脸,方才五心朝天,坐在院中沐浴晨光。 只是这份安逸并未享受多久,明渊遣来的弟子就到了阵法外,口中喊道:“楚师妹!楚师妹!” 想到昨日明渊叮嘱的话,楚璃急忙起身走出小院。 来人是一个清俊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修仙界向来不以外表论年岁,以楚璃那微末的修为也看不出少年究竟是何种境界,是故她也只能开口唤了句“师兄”,随后就站在原地等待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我叫余安,是依附于天衍峰修行的弟子。修为么……比你略高上一些,倒也禁得起你这一声师兄。”余安微笑着从腰际取下一个乾坤袋,“这里面是明渊真人吩咐我为你带来的东西,像日常的弟子服、身份令牌、灵石、符箓,真人已经全部备好,不需要师妹你再去多跑一趟。” 楚璃接过乾坤袋,认真地朝余安福了一礼:“劳烦师兄了。” 余安轻笑:“本不用如此,是真人吩咐罢了。对了,楚师妹昨日才入宗,想必对于宗门内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正好今日休沐,不如让师兄我带你去了解一番?” 楚璃自然乐意,对于修仙界的很多东西她都是一知半解,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偌大的宗门。 昨日一见,楚璃只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大,然后就是壮观,其余的楚璃也做不得多想。 于云巅之上视野虽然开阔,却也渺茫到了极致,依稀只见得有些峰头云雾缭绕,就如天衍峰一般;有的则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灵玉所造的石桥跨空而至,端的就是一副仙家做派。 余安右手五指掐诀,一朵浮云瞬间出现在两人身下。 楚璃有些新奇,刚准备俯下身子看看这浮云是何种构造,就被这突然升起的浮云弄得重心不稳,险些跌了一跤。 余安哭笑不得地扶起楚璃,叮嘱道:“楚师妹可得小心些,这浮云上虽满是禁制,可也阻不住内里的人啊。” 楚璃讪讪地“哦”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仔细地聆听余安的话语。 “宗门名唤天泽宗,算得上是集百家之长,就连外界难见的剑修宗内也设有分支。是故宗门设下了七主峰,除了宗门大殿所在的天泽峰外,分别是丹之妙手峰、器之接天峰、阵之阴阳峰、符之玉岩峰、剑之万剑峰、兽之百兽峰,这些峰的长老无一不是元婴真君。门内规定,只要弟子的修为臻至金丹便可尊为长老,并可另辟一处峰头开门收徒,所以你可千万别瞧着哪处山峰荒凉就胡乱跑去,说不定就是哪位长老的居所。” “另外还有问道峰、问天峰设下,前者为弟子修行问道之所,内设藏书阁、百师坛,而后者,则是宗门磨炼弟子的秘境所在,无秘境令牌不可随意入内。” “然后就是门内弟子的区别了。”行至一座孤峰,余安蹙眉望了望林间闪烁的几道人影,似是在思虑些什么。可不过多久,那紧蹙的眉头就随着浮云的远去渐渐舒展开来,再也没多看一眼。楚璃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可除了流转的烟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悻悻地收回视线,继续听着余安的讲解。 “宗门弟子分五类,分别是杂役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杂役弟子多是四、五灵根且多年修为不得寸进的修士,宗门不养闲人,且由于门内地大物博的缘故,这些杂役弟子就派上了用场。或是看管灵植,又或是在低阶弟子间做个传话的人,总之没人愿意做的低端活计都推给了他们。” 见楚璃神色有异,余安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并不是宗门残忍,而是整个修仙界规则如此,强者掌控万物,弱者只能服从。那些修士本就资质低下,倘若再不去努力挣得自己修炼所需要的灵物,便只能空等寿元耗尽,没有人会怜惜。” “那外门弟子呢?”楚璃咬了咬唇,不再去想杂役弟子的事。 毕竟连她自己都只是个五灵根的修士,又哪来的资格去管其他人的闲事。 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余安大概也猜出了楚璃的想法,一时说得太快居然忘了自己眼前的楚师妹也只是个五灵根的小女孩,心间不由得有些懊悔:“外门弟子多是通过三十年一次的新弟子选拔而来,选拔设‘问心门’、‘通天途’两关,在这两关内表现优异者多被门内长老收作弟子,从此成为内门弟子,而没人看得上的,就是外门弟子了。倒不是说外门弟子一辈子都只能是外门弟子,只要他们成功筑基,就有机会入得长老眼中成为内门弟子,或选择依附于某一处长老的峰下,做个记名弟子。” 说到这,余安突然停顿了一下:“就像我,也只不过是天衍的记名弟子而已。” 楚璃惊愕,原来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余师兄居然是一位筑基前辈么…… “楚师妹不用如此惊讶。”余安安抚地朝楚璃偏了下头,然后微微转身,望着苍茫云海轻叹道:“人间不知寒暑,修仙不知岁月,我也不过是恰巧得了那么一线机缘,才有幸在耄耋之年忝为筑基修士罢了。炼气修士寿百五,筑基修士寿半千,只是人世修士何止万千,又有多少人一生都困在了这个境界……” 思及自己多年都不得寸进的修为,余安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真是,无故说起这些做什么。”余安摇了摇头,“再说真传吧。我们这一代的真传共十人,阵、丹、器……这六峰各占了一个真传的位置,将来等他们成就元婴之后,上一代的峰主就会领太上长老一职,而新任峰主,则由这一代弟子胜任。其余四个真传,皆是掌门一脉。仔细说来,明渊真人和玉泽真君是同出一脉,那么楚师妹你应该也算得是掌门一脉,日后见了那几位掌门一脉的真传,怕是免不得要叫一句师兄师姐。其他峰的……有些十分注重辈分,有的又在乎修为,这些就要靠你自己去权衡量度了。” 楚璃拱手:“余师兄之言,楚璃必谨记于心,亦多谢余师兄教诲!” 余安瞧着她小小年纪,礼数却是如此周全,心下也不免添了几分欢喜,于是就多言了一句:“日后若是得见了那些筑基了却还是挂着外门令牌的弟子,切记离他们远些,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楚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常外门弟子到了筑基,不是被哪位长老收入门下就是依附于某一处,鲜少有人愿意继续维持着外门弟子的身份。 要么,是自视甚高想要自己结为金丹出人头地,不愿做那高不成低不就的记名弟子;要么,就是到处得罪人,无处愿意收留。 这两类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不被大多数弟子所喜的。所以他们干脆自成一派,一边看不起依附各峰的记名弟子,一边又对内门弟子极尽仇恶。 当然,宗门不是不管这些,只是就算是管,也只是将这件事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因为门内长老不乏从外门弟子自行结成金丹之辈,但由于身边交往的人皆是同类,进阶之后则难有相熟同修之人,是故多孤傲,一边不行收徒之举,一边又暗暗支持外门的筑基修士,就像是要向众人证明着什么,祈祷有新的金丹出现。 宗门深谙此点,知晓这是两个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好在未涉及元婴修士,也就一松一放,一边看起来像是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一边又暗着派人行监督之事。 毕竟修者本就是与天争命,倘若连门内这小小的斗争都捱不过去,又何谈与天下修士相争、与天道相争? “此处便是问道峰了,楚师妹初来乍到,年纪尚幼,想必还有很多关于此界的常识不知。正巧今日有一位出自本脉的师叔值班,想必他也乐意教你。”浮云渐落,一处郁青的峰头斩开层雾,曳着身姿出现在两人眼前。 峰上有一座高塔,按余安所言应当就是那囊括修者万经的藏书阁。向下望去,便是一片又一片的青瓦屋舍,虽简陋,却也不失灵气与精致。 许久都在空中飘着,楚璃甫一接触实地,居然有了几分不真实的缥缈之感。余安刚将她放于一间饰以七彩琉璃的小屋前,就有一张符纸凌空而至。余安伸出两指一夹,那符纸就瞬间化为烟尘,余安的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凝重了起来。不过片刻,余安就以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匆匆离去,临走时还将一张传音符塞于楚璃手中:“师兄有事先行一步,若有何要事,激发此传音符即可。” 楚璃虽好奇,却也不欲打探此事。她只乖巧地点了头,随后就迈着步子走向屋舍,心中怀中一丝忐忑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楚璃等了许久,屋内才悠悠地传来虚无缥缈的三个字:“进来吧。”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五章 前人恩惠后人延,初闻往事心愈坚 屋内是一个蓄着长髯的白发老者,衣襟散漫不羁地敞开着,手中还捏擢着一根浑身通碧的烟竹,丝丝雾气正从其中连绵涌出,充斥着整间屋子。 不像是求仙问道的修士,倒像是凡俗之中的蒙人老道。 孙长老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抬眸觑了楚璃一眼:“哪个峰头新收的小弟子,来本真人这里作甚?” 一边说着,一边还有刺鼻烟气从口中喷涌而出,一时竟呛得楚璃睁不开眼。 “回真人,晚辈是天衍峰新来的弟子,今日特来求道。” “天衍峰?”孙长老瞬间清醒,猛地从蒲团上跃起,伸手一挥散去室内雾气,方才真真切切地将楚璃打量入眼,“可是昨日由掌门带回的那小娃娃,天明师叔遗孤?” 楚璃心有猜测,这大概是外公从前的相识之人吧。 “是,晚辈楚璃,见过真人。”如此,楚璃才认认真真地朝着孙长老行了礼。 孙长老连忙走近亲手将楚璃扶起,面上似喜似悲,一会儿扪心大笑,一会儿又看着楚璃悼念前人。 只能说时候不巧,玉泽真君传令回来时孙长老尚处于闭关之中,等到他闭关结束读了传令之后,方才知晓外头发生了何等大事。 玉泽真君的直系师兄天明真人,身死道消,只余下一个年纪尚幼的稚童,托孤于此。 读过传令符后,孙长老不是没想过去宗门大殿将楚璃收于门下,只可惜他去的时候,殿内众人早已是作鸟兽状纷纷散去。 不过如今楚璃得以拜师明渊,倒也不算埋没。 孙长老双手微微颤抖,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扶着楚璃的双肩:“日后见了我无须多礼,唤我一声叔父便是。你……已经引气入体了?想必天明师叔已经传授过你一些基本的炼气常识。只是你已有师承,我也不好行逾矩之事……” 孙长老想着,明渊乃是正道修士中出了名的天才,由他来教养楚璃自己是再放心不过。但毕竟是故人之后,心中总会怀着几分爱护的念头,于是孙长老也只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珏,用红绳牵了亲自挂在楚璃腰间。 看着楚璃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孙长老慈爱地抚过她的头顶,微微一叹:“这枚玉珏是我亲手铸造,其中包含了我的一滴精血。本是想送我那少不更事的徒儿,如今想想,倒是赠予你比较合适。” “对了,既然你是来求道,不知是想要哪些道术?” 世上道法万千,但是在炼气初期或者是刚刚开了脉的修士面前无异于古字天书,叫人看一眼都会心慌神乱。 这时候,就需要长辈出马,教授这些修士一些基本的术法,待其修为小成,自己能够读懂玉简经文后,方才功成身退。 而且,越是大型的宗门,弟子就越难以拥有师承,为了宗门的发展,便不得不下派高阶弟子代行师长之事。 如此,便有了百师坛。 孙长老说的繁琐,直到此时,楚璃才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外公同我讲过一些修仙界的常识,奈何我并未全数记住。” “原是这样。”孙长老虚空一指,一枚泛着莹莹绿光的玉简就从他的身后升腾而出,滴溜溜地飞到楚璃的额前,悠悠地打着转儿。 “去——” 玉简没入眉心,就像是昨日被授予玉令一样,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妙感觉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楚璃伸手微微一触,顿时,脑子里就像是被重锤闷闷敲了一下似的,钝痛无比。 孙长老连忙施法稳住楚璃识海,叮嘱道:“修士的识海十分脆弱,你日后万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玉简里的内容很多,你切记不可一次性多读,识海微痛时必须停下,否则识海将险,恐遭碎裂之祸。” 楚璃小脸惨白:“楚璃记下了。” 收下玉珏,楚璃本想就此离去,哪曾想这孙长老热情非常,拉着楚璃又是好一阵絮叨,直至仙鹤归林、夕阳欲沉方才放了楚璃离去。 楚璃本是很不喜不熟之人与自己过分亲热,但是当她听及孙长老和外公往事之时,便又耐下了性子。 余安说得不错,这孙长老确实是出自本脉,只是这本脉,却本到了前任掌门的头上。楚璃的外公天明真人是孙长老师尊的师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按辈分来说孙长老却要喊天明真人一句师叔。 更巧的是,两人还是同一届通过入门测试的弟子,只可惜因资质有异,一个被前任掌门收作弟子,而另一个只做了外门。以身份地位交友之人有之,但天明真人绝对不是这种人。两人自入门之后常有往来,关系甚笃,后来更是在孙长老筑基之后力荐于门中长老,最后才劝得自己的师兄松口,将孙长老收入门下。 此等恩情过往,也难怪孙长老对自己如此亲厚了。 楚璃步于山间小路,心中思绪万千。 修仙之人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如此想来,这孙长老还是她必须结交之人。只是她生来性子就较为冷淡,除了面对亲友时温情氤氲,时不时地展现小儿女的情态,对于外人,她向来不假辞色。 走着走着,前方竟有喧闹声传来:“我跟你们说,天衍峰的那位真人收了个废物弟子呢!” “啊?废物弟子?”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惊呼道:“你快仔细跟我们说说!” “对啊,是怎么个废物法?” 听着众人好奇的问语,最开始挑起这个话茬的少年也不由得洋洋自得起来:“我姐姐可是长老门下,这个消息可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哪能有假?” 这些人谈论的声音很大,丝毫没有顾及此处是否会有过路之人。楚璃闻得此语也是脚步一顿,本想一走了之,却又耐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思忖片刻终是猫在了一棵双人环臂方可抱住的大树后,静静地聆听自己在他人口中的形象。 “那你倒是说啊!”其中一人显然是急了,“就知道吊我胃口。” “就是啊王小安,你该不会是在瞎诌吧?” 激将法很有效,王小安有些急了:“哪能啊!明渊真人新收的那个弟子是五灵根!五灵根,你知道吗?放在外门都不够看的,她居然成了内门!” “啊?明渊真人疯了吗?怎么会收一个五灵根的废物做弟子啊?” 听着那边一口一个的废物,楚璃忍不住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眼神冷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个侃侃而言的少年。 王小安高傲地哼了一声:“你说话小心一点,明渊真人岂是我等能随意议论的?要说,也该是说那个五灵根的!你们知道吗,那人背后的人可不一般!” “是哪个长老的亲眷?” “非也非也。”王小安卖了个关子,随后又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她的外祖,就是几百年前投靠邪魔的天明真人!” “什么?” “天明真人?” “他是谁啊?” 王小安:“停停停,我来为你们解释一番。这件事啊,可是内门机密,寻常人我可不说给他听。话说这天明真人啊,乃是上任掌门的弟子之一,只是几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投靠邪魔,害得不少前辈阵亡于那场战争中。此后,天明真人被逐出师门,几百年都不见踪迹,不曾想如今,居然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 “你就编吧,那天明真人要是真投靠邪魔了,宗门还会将那个五灵根的废物交给明渊真人做弟子?” “说不准是因为念着过往的情分……” 几人聊着聊着,话题就不知不觉地偏离此事。 他们聊了多久,楚璃就在树后站了多久,就像是化作一块枯石,一丝一毫都不曾挪动过。 她的外公,乃是光明磊落之辈,绝不是旁人口中勾结邪魔之人。 夕阳已落,明月初升,楚璃死死地盯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似是要将他们的容貌刻进脑中。 “王小安……” “我不是废物,我外公也不是勾结邪魔之人。”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晓,让天下人知晓!” 楚璃秀眉微蹙,远去的思绪终是被掌心的刺痛唤回。她低头一看,原本淡粉色的衣裙不知何时竟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破洞,点点血色嵌于其间。 楚璃松开手,微微颤抖着将双手举到面前。 这双手,不理俗务。 可今后,它将秉持长剑,斩尽人世宵小奸邪。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六章 术法玄妙须深尝,月夜学剑扣仙途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楚璃初闻旁人论起前人之事心下有怨,便存了散心的想法,漫步于宗门群山之中。谁知两座看起来极其相近的山峰,走起来居然是相隔甚远,所谓望山跑死马,也不过如此。 筑基修士御器而飞,金丹修士御风而行。到了元婴,便是能缩地成寸,纵使群山之广也无处不可去。奈何楚璃不过是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连轻身术都不曾习过,想去乘那载人仙鹤,却又闻得众鹤归山,无处可寻。 从夕阳西下到明月高悬,楚璃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走了多久。 初时尚闻得林鸟轻鸣,到后来就是一片静谧,只余得微光几许。 “这样走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楚璃暗自思忖,心中不免有了新的想法。 总归孙长老已经将这些浅陋的术法教与我,我又为何不能一试? 说干就干,楚璃轻触识海,轻而易举地就找寻到轻身术的法诀:“气行全身而聚于下金门,顺至木水,汇于昆仑经火……” 修者开脉,就是为了日后的修行打下基础。楚璃幼时便经历过这一遭,自然能理解这寥寥几语中的意思。所谓下金门,就是足尖之穴,将灵气运行全身之后逼于此处。木火,就是从前往后的几个穴位,灵气运行至此后顺着经络穴位继续往后,再汇于经火之处,继而进行下一个循环。 “聚金门……” 楚璃先是放慢了脚步,微微阖上眼眸,仔细地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运转,然后猛地迈开步伐,将气力凝聚于下。 霎时间,楚璃整个人就朝空中腾飞了一下,似蜻蜓点水般以气作点,转瞬就飞跃数丈,朝着前方飞掠而去。 劲风席卷,百草惊折。 最开始的几步楚璃尚且不稳,到后来便是越发熟练,从一步一跃到借力腾空也不过是花了几炷香的功夫。 “难怪世间凡人总是崇尚着冯虚御风的仙人,原来于空中遨游,竟是这般惬意自得。”身影流转,衣袂翻飞,原本遥不可及的漫天星辰竟也变得触手可及起来。如果这一幕让旁人看到,必然大惊。 哪有人刚修行轻身术的小修士一口气能行这么远?更何况还是个初入炼气的小丫头。 望舒渐沉,浓云悄然而至,原本月华遍布的层林也被黑夜浸染。 丛林愈深,光线昏暗,楚璃下落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足尖就落于一块圆滑的碎石上,“歘”地一下就重心不稳地朝后跌去。 “嘶……真倒霉!”楚璃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见四下昏暗,也不敢再大剌剌地用轻身术赶路,只得揉了揉吃痛的脚踝,一深一浅地迈着步子朝山上走去。 突然,原本昏暗的前路突然闪现出一道亮光,寒意凛人。 楚璃一愣,望了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随后咬咬牙就朝着那一道亮光探去。 “管他现在是何时,总归已经这么晚了,倒不如看看前方到底是何物……” 如此想着,楚璃也放轻了步伐,悄悄地摸了过去。越靠近,那一抹寒意就愈发深沉,像是要在临近万物上都覆上一件冰衣。楚璃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心神微动。 外公曾说,一旦天地有异,那大概率就是有异宝出世。 异宝…… 楚璃越想越激动,也不考虑自己那低下的修为究竟能在此等寒意下扛过几个回合。 “冷,好冷……” 行到此处,楚璃能够往前已经是全靠着自己身体的本能了。身体已经麻木,但仍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前路漫漫不见尽头,楚璃有些怕了,脚尖一挪正准备顺着来路回去,不料竟有一道剑光荡过,漫天飞霜尽数化作水汽,转瞬间蒸发而去。 寒意消融,楚璃好奇地望着剑光袭来之处,似有所感。 是有人在此处吗? 冰湖中心,一白衣云靴的年轻修士将三尺长剑收作身前,双眸轻斜望着楚璃的方向,唇角微勾。 若楚璃在此,必会知晓之前的天地异象,皆是出自这人手中。 察觉到楚璃的靠近,顾尘渊缓缓收了剑意,双眸阖起,如渊渟岳峙般静立于冰湖之上。待来人止步于一处树丛后,顾尘渊才复又举起长剑,直指苍穹。 剑身清寒,剑气所至之处无不乌云退散,原本坠入云间的明月也渐渐露出原本样貌,柔柔地将月华尽数散于顾尘渊的身侧,为其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影。 刺、斩、划、劈,剑招连贯之处,楚璃便是再怎么仔细看,也就只能看出这些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约莫就是形容这般景象的吧。 楚璃蹲在树丛后,愣愣地看着冰湖中的那人以剑起舞,心神皆颤。 内心躁动之下,楚璃也忍不住信手从身旁折了一枝草木,持在手中,幻想着自己就是舞剑之人,照着顾尘渊的样子比比划划。 “剑之一势,逐月。”剑势起,顾尘渊有意放缓了动作,目向明月,“明月清浅九天落,愿逐月华流照君。” 剑身微动,原本雾蒙蒙的月华如有实质,尽数附于长剑之上。下一刻,又如惊弓之鸟般散空而去,化作一条如光如水的长带,缠绕在剑身四周,随着持剑之人的剑势荡向四野,惊起波澜一片。 楚璃也有样学样,只可惜修为不够,做不到顾尘渊那样,剑起便是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势。 “逐月逐月,愿逐月华流照君。” “愿逐月华,流照君……” 楚璃练得有些入神,连顾尘渊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而顾尘渊则是收了剑,饱含兴致地望着楚璃小小的身影,眼中满是趣味。 一遍、两遍、三遍…… 楚璃自己也数不清自己究竟在这寥寥几个动作上纠结了多久,只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周围万物皆化作虚无,在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下了一人、一剑,仅此而已。 “欻——” 楚璃迷茫地停下剑势,先是看了看不远处大树上那道入木三分的剑痕,然后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树枝,心脏狂跳。 这,这是她留下的剑痕吗…… “未学得半分剑意,却以剑势入木三分。”顾尘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被楚璃摧残过的树身,随后又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个修剑的好苗子,只不过看起来,未来和自己的所修之道似乎不尽相同。 “楚璃。” 楚璃回过神来,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原先在冰湖之中练剑的人居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而且,就是那个领她进门的便宜师尊。 想到自己刚刚行的偷窥之事,楚璃不由得心底一惊,当下规规矩矩地朝顾尘渊行了一礼:“师尊。” 顾尘渊双唇微启:“你想学剑?” 楚璃认真应道:“是。” 顾尘渊又说:“那你可知道,剑修一道又有多么艰难。” 楚璃咬唇,剑修一道之艰难,她是知道的。 但…… “既然旁人可以以剑入道,那我又为何不行,仅仅因为我是五灵根吗?”楚璃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命定之事,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证明过灵根是决定修士命途的唯一根源,“旁人可以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便是旁人做不到的,我也要尽自己一身之力去做到。” 顾尘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中的淡漠也随之散去几分:“我每月十五都会在此处练剑。” 留下这句话后,顾尘渊的身影就恍若水幕消散而去。 楚璃愣愣地望着顾尘渊离去的背影,半晌才知晓他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多谢师尊!” 楚璃兴奋地将手中树枝朝着天上遥遥一抛,御着轻身术飞身而起,于空中接住树枝,斩出一道剑势。 “哗啦——” 剑势虽轻,却也惊得一片哗然。无数绿叶受此一难哗啦啦地就脱离枝身而下,在半空中翩然起舞,许久才得以落入地面,树林也才慢慢归于平静。 楚璃脚步轻盈地行于山间小道上,口中时不时还念念有词:“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一剑霜寒,十四州!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七章 器峰求剑仙鹤唳,不是冤家不聚头 世间俗事万千,任何事情经旁人口述都终会有未说到的地方。 就像余安那日为楚璃介绍宗门布局,竟将俗务堂和刑堂忽略了过去,连宗门绩点也未粗略说过。 宗门的运转和阵法的运转十分相像,宗门内的弟子就跟阵法中那一个个细小的符文一般,都是朝着特定的方向运转。余安不曾告知楚璃宗门绩点的事情,一方面可能是忘记了,更有可能的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宗门俗务向来由杂役弟子负责,但是也不乏外门弟子囊中羞涩,想要靠接理俗务挣得绩点,或换成灵石补贴日用。毕竟等宗门分发事务不太现实,谁也不知道那等除妖降魔的任务能不能轮得上自己,也没有人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就此殒命。因为对于大多数低阶修士而言,保命,才是修行中,第一重要的事。 楚璃想学剑,就自然不可能空手去学,拥有一柄趁手的灵剑乃是如今的头等要事。修行最忌讳的就是本末倒置,纵使楚璃知道了自己可以通过完成一些小任务去慢慢攒宗门绩点,但那是“两袖清风”的穷修士所采用的方法,会耽误自己的修行不说,甚至还可能会对心志不坚的修士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顾尘渊那日可是赠了她一口袋的灵石,她又为何不去用呢? 楚璃伸手摸上腰间的乾坤袋,粗略感应了一下。里面大约有六万多的灵石,按照一灵石对应一绩点来说,那就是六万多的宗门绩点。楚璃不知道灵剑价格几何,但总归也不会比这贵了去,毕竟投喂仙鹤的灵草也才不过五灵石一株。 此次求剑,怕是要去一趟器峰。 楚璃悠悠地推开门扉,猛吸一口山间的清幽空气,待踏出第一步后,才有些不大习惯地拉了拉身上的弟子服,低叹一声朝着院子外走去。 天泽宗的弟子服十分寡淡,端的就是那种飘飘欲仙的仙人之感。衣摆皆以天蚕丝织就而成,无论是男是女,穿起来都是超然脱俗;袖口扎紧,用的是武士的那种缇衣样式,为的就是方便低阶修士在打斗之时可以放开手脚,不被服饰所缚。虽说修为到了金丹便就不再拘于服饰如何,但那毕竟距离楚璃太过遥远。在此之前,楚璃的衣服一直都是粉粉嫩嫩的,如今倒是不得不全数弃了。 不过楚璃身上这套弟子服倒是和旁人的有所不同,她的衣领和袖口上皆以金线细细绣了祥云纹,叫旁人一看上去就知晓她身份的不同。楚璃猜测,这大概就是宗门不同脉系之间的标识吧,而她,就属于掌门一脉。 微风淡扫,百草皆折。 随着楚璃脚下步伐的加快,眼前的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不远处是一处山崖,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群山之上,流光溢彩,灵鸟齐鸣,另有仙鹤振翅高飞,将自己优美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展现于世人面前。 楚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灵草用灵力碾碎,让灵草的气息尽可能地散发的远一些。不多时,便有一只仙鹤闻着草香轻盈地落于楚璃面前,垂下了自己修长的脖颈吸食着楚璃手中的药液。待药液流尽,仙鹤似是仍觉不够,用自己顺滑的羽翅拍了拍楚璃的后背,想要求得更多的报酬。 万物有灵,更何况是仙鹤一族。 楚璃哑然失笑地复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株灵草喂于仙鹤口中,等手中灵草食尽,那只仙鹤才悠然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俯下身子示意楚璃上来。 “去接天峰。”楚璃摸了摸仙鹤脖颈处的绒毛,“你若是能快些到,我就再予你一株灵草。” “唳——”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楚璃总觉得自从她说了这句话后,这只仙鹤原本小如绿豆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许多,连带着速度也快上不少。 一路上,楚璃遇上了不少乘坐仙鹤的同门,但无一例外地,都被楚璃身下的这只仙鹤追上再超过。 有的弟子震惊无比,错愕地抚平自己被羽翅扇起飓风所乱的衣袍道:“那只仙鹤疯了吧?” 只可惜楚璃听不到,她现在正在和凌乱的头发做抗争。 由于速度过快,楚璃那本就盘得不是很牢固的小揪揪没多久就全数散开了,若不是还有根簪子固定,想必楚璃如今的发型和那墙角的乞丐有得一拼。 这速度,是在楚璃意识尚存时,从未经历过的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仙鹤就已经将楚璃带到了目的地。 楚璃意犹未尽地从仙鹤的背上跃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边的山头上光溜溜的,生怕自己想回去时又跟之前一样找不到鹤群,便又拿出几株灵草,递于仙鹤面前:“这几株灵草是奖励你的,倘若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归来,那我就多给你几株。” “吱、吱!”短促的几声鹤鸣后,仙鹤讨好地将自己的头置于楚璃的掌下,随即将她手中的几株灵草尽数叼去,尾羽一摇一摇地就寻了一处草丛蹲下来做了个窝,乖巧地看着楚璃的方向,似是在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 “竟是兴奋得连叫声都变了。”楚璃轻笑着转过身去,随即朝着接天峰上售卖灵器的地方走去。 说起来,楚璃倒是和这器峰峰主有过一面之缘。她初入宗门之时,第一个为自己抱不平的,就是器峰的钟磬真君。 想来,也是个看不惯喜欢背后搞小动作的嫉恶如仇之辈。 不过她今日来也只是为了求取灵剑,倒不希求可以得见钟磬真君本人。毕竟对于元婴修士而言,这寥寥几日不过须臾一瞬,不会有多少人会放在心上。 “这位……小师姐,请问你是要什么样的法器呢?” 甫一踏进售卖灵器的塔楼,就有一身着器峰弟子服的修士迎上前来。他口中对楚璃的称呼很奇怪,想必是见了自己衣服上的祥云纹,又因为自己低下的修为所致。 楚璃看不透他的修为,亦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言,当下只扯出了一个不算僵硬的微笑,说道:“我想买一柄灵剑,不知这位师兄有何推荐?” 那名弟子的表情缓和了几分,殷勤地问道:“不知你是想要法剑,还是本身是剑修?” 修仙界的灵器分天地人三个等阶,每一阶又分三品。人阶下品为炼气修士所用,中品和上品是为筑基修士,而至于地阶和天阶,则分别合了金丹和元婴修士的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 而其中剑修又与之不同,剑修在金丹之前或可采买灵剑以作暂时之用,但是在金丹之后则是要铸就本命灵剑。从此剑在人在,剑若毁,修士本身亦会道途断绝、身消命殒。 剑之锋利,为天下修士之所追捧。而又由于剑道难入,阻挡了不少修士习剑的步伐。是故在法器之中,法剑应运而生。法剑虽不及真正的修士之本命剑,却也能习得剑修的几分威能,所以许多法修都会备上那么一柄法剑,以作对敌手段。所谓区别,无非在于法修以法驱使法剑对敌,而剑修以剑气、剑意对敌罢了。 剑道五境,剑气、剑意、剑域、剑心、人剑合一…… 楚璃不过是刚刚触摸到了剑气的门槛,想要在这一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实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师妹?” “啊?”楚璃挣脱满脑思虑,回过神来,“实在对不住,适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了。我是剑修,师兄为我寻一柄适合剑修的灵剑便好。” “原是剑修。”那名弟子并未询问楚璃是什么灵根,想来是对她的身份有所了解。 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那天林间少年的态度之恶劣。 楚璃松了松心神,将视线落在那人捧来的玉盒之上。 拿下盒盖,一柄通身漆黑的玄色长剑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盒中,纵使未有人御使,楚璃也能感受到其内敛的锋芒。 “此剑名为伏灵,长三尺一寸。”说着,那人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遗憾,“此剑本为人阶上品,奈何熔剑的时候出了差错,原是水属性的灵剑,竟无意中将其铸造成了无属性的灵剑,品阶也随之跌落,上不上下不下,只得卖予炼气修士了。师妹若是介意,我这就去寻一柄新的来……” “诶,不用了。”楚璃连忙拦下他,“无属性也好,倒适合我去依着自己的灵根去注灵。只是不知此剑,价值几何?” “原是筑基修士所用,门内师兄定价也就高了些。既然师妹诚心想要,我便做了主,五千绩点或灵石足以。” “好。”楚璃二话不说,就从乾坤袋中划了五千灵石出来,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名弟子显然是被楚璃的这一行为惊到了,半晌才想起来用自己的乾坤袋装好,将伏灵剑递到了楚璃的手中。 得了趁手的灵剑,楚璃的心情不可谓不好。 一路走来,便是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望着正午高悬的烈日,楚璃心觉时候尚早,不如再去问道峰一趟,听说今日有金丹长老在百师坛开门宣讲修行一道呢。 楚璃向来是行动派,一旦想法坚定便是谁来也无法动摇半分。循着来时之路,楚璃很快就找到了早上候在这里的仙鹤,只是仙鹤旁边,不知何时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那几人楚璃认识,其中最熟悉的一个正指着仙鹤那高高扬起的脑袋怒骂道:“这笨鸟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喂了灵草还一动不动?快飞!再不飞小爷我拔了你这一身鸟毛!”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八章 剑破宵小入后山,阴阳道体初显形 楚璃来得凑巧,若是再晚上那么一步,这只贪吃的仙鹤怕是要遭了王小安的毒手。那鹤也是有灵,见楚璃来了,连忙扬起自己宽大的羽翅,支棱着就朝楚璃奔去。 看着仙鹤乖巧地依偎在楚璃身边,王小安满身的不自在。但又见楚璃年纪小却穿着内门弟子服,一时又不太敢直接开口得罪人,只能嗫嗫嚅嚅地说道:“这位师妹,此仙鹤乃是我先发现,按理说该是我驱使。我愿意奉上一株灵草,不知师妹可否另寻其一?” 说得倒是好听,只是放眼望去,这附近可没有鹤群的影子。 楚璃可不会对王小安有什么好脸色,当下就出言刺道:“你先发现?你且寻一二在此处修行的弟子问问,这只鹤是随着谁来的。更何况万物有灵,仙鹤亦会自行择主,你我可无法更改它的意愿。” 楚璃一边说着,一边还从乾坤袋里摸了几株灵草喂于仙鹤的口中,丝毫不将王小安放在眼里。 王小安怒上心头,这几年他凭着自己那个拜在长老门下的姐姐可是在外门积累了不小的威势,像这般被一个初入炼气的小丫头蔑视,倒还是头一次。 不过王小安如何想,楚璃并不想知道。她轻轻摸了摸仙鹤修长的脖颈,示意它低下身子让自己上去。只是这一动,楚璃也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王小安的面前,衣领上金色的祥云纹更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刺眼,王小安一愣,随即伸出食指指着楚璃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五灵根的废物!” 楚璃眼神微冷,如有实质地刺向王小安:“口业甚之,不堪大道。” “你说什么?”王小安自觉受辱,想他在拜入天泽宗之前,也算是修仙家族里饱读道书的小公子,怎能不知楚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他管不住嘴,成不了大事! “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这小丫头一番!” 见王小安似乎真的动怒,双手还笨拙地掐起了法诀,一旁看戏的几个狐朋狗友终于是怕了,连忙拉住王小安道:“不能在这动手啊,宗门铁律,禁止门下弟子私下斗法,师弟你可不能——” “滚开!”王小安看着楚璃脸上略带挑衅的笑容,恨得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奈何自己修为不济,被周围几个人紧紧地禁锢着手脚,动弹不得。 总归是少年人,一腔气性无处发泄。更何况还有楚璃在不远处煽风点火,便是换了谁来都会心中有气,更不必说是从小就娇养着长大的王小安。 “去!” 四肢动弹不得,王小安就将鬼心思打到了其他的地方上。 随着王小安口中几字轻吐,一颗浑圆的红色珠子就从他的衣领里飞来出来,周身还散发着暴戾的赤色焰火,直冲冲地朝着楚璃的面门而去。 此时想躲必是来不及,楚璃直接提起手中长剑,迎了上去。伏灵剑尚未注灵,无法跟楚璃的灵力相契合,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颗珠子也未在伏灵剑下撑过半刻,还没触碰到剑身就被呼啸而出的剑气劈了个稀碎。 “我的赤云珠!” “剑气!” “她是剑修?!” 不同的人,对于楚璃的这番行为的着重点亦不同。或惊于她炼气一层的修为就修出剑气,又或是惊讶她能一招便破了王小安的术法。不过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被逼出了一口浊血的王小安。 赤云珠乃是王小安认过主的法宝,此番陨于楚璃剑下,他本人自然也落不得好,当下就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王小安旁边的几人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居然会被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伤成这样。 虽说在炼气后期之前,修士修为上的区别不过是丹田灵力储存的多少和一些细小的力量上的差距,但是像楚璃这样,一剑伤及王小安根本的情况,着实少见。 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就这么放楚璃走,直等到器峰的一位颇为威信的师兄前来,将楚璃和王小安两人一人罚了三月的后山思过后,此事才算了结。 固然宗门设有刑堂,但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要烦忙刑堂的话,那刑堂长老怕是再也不用修炼了。是故门内弟子若有冲突,大概率也是由前辈私下罚了去,没有人多去过问。 对于这个处罚结果,楚璃说不上满意,但是心底却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恶气。 说我是废物? 可你却伤于我手中,是不是连废物都不如呢? 领了罚,楚璃没有过多犹豫,就随着带路的师兄去了后山。只是临走时悄悄附在仙鹤的耳边轻言了几句,让那只鹤翩然高飞,去了天衍峰的方向罢了。 后山阴冷,和那日天衍峰的霜雪漫天不同,后山的冷,是一种潮湿阴暗的冷。楚璃被关在了一处山洞里,洞口被符文封死,仅凭一己之力是绝对无法从洞口出去的。虽然,楚璃也根本没想过这样出去。 湿气入骨,楚璃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求仁得仁罢了,若不是你自己挑衅在先,也不会引得王小安如此动怒。”楚璃颤抖着缩在墙角,时不时从胸口抽出双手来放在唇边,靠着呼出的热气暖手。后山的惩罚不会致死,却也足够犯错的弟子喝上一盅,并且据说,这里之所以阴冷无比,正是因为有阴魂的存在。 阴魂无灵,是万物生机陨灭后所化,或是山中灵兽,又或是这山间的一草一木,皆有可能。洞口紧封,却仍有寒风呼啸而过,楚璃被冻得瑟瑟发抖,眼角眉梢也都因此变得麻木。 睡过去,睡过去说不定就感觉不到冷了。 楚璃如此劝慰自己,脑袋也在不知不觉中靠向潮湿的岩壁,双目无神地望着空旷山洞的黑暗深处。 不久,楚璃便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阖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无数白色光点从黑暗处现身,在空中游荡着,最后朝着楚璃的丹田而去。灵力运转,以气为旋,楚璃丹田处的阴阳图腾也悠悠地运转起来,如日月高悬交相辉映,一阴一阳,合作无间,转瞬间就驱散了楚璃的一体阴寒。 虚无中,一双清冷漠然的双眸赫然睁开,似穿过无尽混沌,遥遥地锁定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干涩低沉的声音亦缓缓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阴阳……道体。”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九章 阴风遍布剑气寒, 楚璃是被坚硬的石壁硌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冷了,但观这洞中依旧是阴风阵阵,便只当是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环境。 乾坤袋中尚有几瓶辟谷丹在内,楚璃随手就从瓶中倒出两粒喂于口中。解决完温饱问题,楚璃忍不住盯着空荡荡的山洞发起了呆。 三个月,九十多天呢,一个人在这除了自己外廖无一人的山洞,该是多么难熬。 “对了,伏灵剑。” 想着被自己收在乾坤袋里的灵剑,楚璃顿时意上心头。对于炼气一层的楚璃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倘若在这些时日里她不去给自己找一些事做的话,怕是会憋疯在这里。 “总归是要注灵的,至于地点选在哪,似乎也没差。” 想到此处,楚璃干脆利落地就将伏灵剑从乾坤袋中取出。 “欻——” 动作大开大合间,竟是削下了一片山壁,惊落一地碎石。不过楚璃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而是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指尖,逼出了一滴精血,让其落入身前玄色长剑的剑身之上。 霎时,淡淡的红色血雾如波浪般涌过剑身,最后彻底融入长剑,使其绽放出了隐秘的光华。质朴的表像渐渐退散,余下的,是锋芒毕露的剑刃。 初时尚不明显,现如今细细观来,方发现这伏灵剑的剑身上雕刻着不少符文。楚璃只依稀识得几个,大概猜出了这上面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后,就转身提剑去修习剑法去了。 新剑注灵,楚璃感觉自己在控剑的时候都轻快了不少。随着“逐月”剑势招招使出,洞内的石壁也被楚璃削去大片,虽是比之前杂乱许多,但空间确实肉眼可见地变大了很多。 毕竟这处山洞只是用来关炼气弟子的,常人想要修出剑气基本都要到筑基,谁能料到会被一个炼气初期的修士摧残到这种境地。也怪器峰的那个弟子未了解清楚情况,白白让楚璃毁了这么一个去处。 阴风呼啸,似有阴魂随之哀嚎。 楚璃缓缓举起剑,有意指九霄之势。纵使这剑已经快赶上楚璃的身高,她也未因此而动作停滞过。一举一动不仅无缓滞之相,反而因为光洁的剑身平添了几分行云流水之意。 一剑一式,似是斩尽这洞中阴邪一般,哪处风大剑尖便指向哪边,生生将阴风声劈得残碎不堪。 剑招越快,风也越快,就像是紧跟着楚璃的动作一样,似乎只要她尚有余力,就不会轻易罢休。 楚璃猜测,这或许就是后山的奇妙之处了。于修士而言,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却也是最缺不得的东西。宗门培养弟子,纵使弟子心性不佳,也不可能就这么往后山一关,一次性就关上那么几个月、几年,用楚璃的话来说,这就是浪费。如果关这么几个月就能关好的话,还要问心门做什么。所以,这后山明面上是禁闭之所,实际上更是磨炼之地。 炼身,炼心,亦可以练剑。 “想击倒我?且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年少的意气风发,欲与天公试比高。迎着怒风,楚璃的心志愈发坚定。纵使发丝皆乱,她的脚下亦未凌乱半步。 就好像在这一刻,人与剑已经融为一体,共同迎接来敌。纵使,敌人会越来越强;纵使,前路渺茫不知音讯,楚璃亦不会胆怯后退半步。 不过区区阴风罢了,又有何惧? 剑之道,乃心无旁骛,乃一往无前。 更是一场关于心境的试炼。 为何在同阶修士中,剑修总是强于旁人,便是因为剑修的心境更为强悍,不易被外物所动。所谓的极难入道,不过是为日后的茫茫前路打下基础。对于剑修而言,每一次心境上的突破,都是漫漫仙途上的再一次攀登,修为大境界上的突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罢了。故而天下修为有成的剑修,无一不是心志坚定之辈,轻易不会入魔。可一旦入魔,由于道心坚定,于魔道亦会有大成就,魔念愈深,修为也会随之大成,以至于祸害一界生灵。是故剑修入魔,乃是天下修士都不愿看到的场景。 不过虽是这么说,就修仙界这么多年的史记记载而言,以剑入魔的修士,也没几个。不然的话,这天下也就不会允许剑修的存在了。 但是万事都没有绝对,那日玉泽忧心忡忡,未必没有在这方面忧虑过。不过是念着楚璃年纪小、修为低,心中的担忧没有那么浮于表面而已。 阴风的力度仍在加强,洞内剑气横飞,楚璃手持长剑,剑随心动,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道锐利的弧线,抬手间,寒光乍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楚璃在这洞中已然是如鱼得水,便是寒气和阴风,也不能伤她半分。 “如此就结束了么……” 楚璃意犹未尽地将伏灵剑负于背后,面无表情地望着洞内的一地狼藉:“也不知过去多久了。” “若你问的是从你被关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过去三天了。” “师尊?”楚璃惊愕地回过头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只是除了顾尘渊外,一同来到此处的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着浅紫道袍,满头银发皆束于头顶的莲花冠中,一丝不苟;腰间系着一只宝葫芦,臂弯横卧一柄拂尘,足上还蹬着一双绣着符文的云鞋。 他的面容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就像是认识楚璃一般,可楚璃并不认识她,亦不知该如何见礼。 许是看透了楚璃的窘迫,老者拂尘轻扫,散去一起尘埃后缓声道:“或可唤我一句师祖。” 楚璃微愕:“见过师祖。” 原来,这一位就是收下自己外公、师尊还有玉泽真君的前任掌门,如今宗门的太上长老之一——徒安真君。 “倒是不错,在这后山几日,居然是彻底入了剑气之境,修为也越了一阶。”顾尘渊神色淡淡,“倒是没有辜负师兄对你的期望。” 楚璃不知道顾尘渊此言是什么意思,讷讷地望着两人未曾开口。 倒是徒安真君长袖轻拂,亲和地将楚璃摄到自己面前:“明渊已和本道说过你灵根上的难处,既然你有剑道上的天赋,吾亦不会让你就此埋没。” 说完,徒安真君的掌中凭空浮现出一枚玉令。 “此乃藏书阁玉令,凭此令可入藏书阁顶层一观,换取功法。” “另外,既然你已经参破此间洞府的根源所在,便是再留在此处亦无多大用处。不如随我一道出去,想必,你也有很多疑问存在心中。”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时之事不可忧 殿内空旷,楚璃略有些局促地站在大殿中央。 徒安真君双手负于背后,背对楚璃在高台上静静伫立。他的眉心微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说了句:“这些事情早该告知与你,不然也不会让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乱了你的道心。” 徒安真君转过身:“本道知道,你很想知道天明的事。但有些事情过早知道了,也并非什么好事。本道欲要你知晓,却也怕你知晓后,道心生瑕。” 楚璃虽不知往事,但徒安真人的犹豫却是摆在了明面上。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指引,仿佛在告诉楚璃,倘若你将此事略过,就会后悔一生。 “我想知道。”楚璃紧咬下唇,“为什么外公当年会离开宗门,又为何在他人口中……是那样的形象。” “……也罢,你终归是要知道的。”徒安目带怜悯地扫过楚璃,明明只是个垂髫小儿,却展现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本道膝下徒弟无数,可其中资质最高的,当属你外祖。” “天明虽天资绝世,却性格平和不喜争斗,遇事若不及其底线,便大概率会选择隐忍。所以,我将其派去了魔门卧底。玉泽与天明是同期的师兄弟,两人之间亦是关系甚笃,在听闻天明去魔门卧底后,玉泽便主动请缨,去了正魔边界驻守。” “玉泽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初时我尚且害怕他会打乱我在魔门的布局,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我放心了,自己亦是进入了闭关,许久不闻世间之事,布下的局也全数告知于门内的另一位长老。” “只是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巧合,魔门为了资源悄悄入侵了一处秘境,天明亦在其中。他们在秘境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又有人恰好将化形后的天明用留影石摄下,最后流到了玉泽手中。” 徒安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言语中满是无奈之情。而楚璃亦能猜到大概:“所以,不仅玉泽真君知道了此事,亦有其他前辈知晓。” 徒安叹了口气:“是,纵使玉泽有心想要隐瞒,但奈何魔门行事暴戾恣睢、极为不羁,此事不多时就在边界正魔边界传开。天明卧底之事,宗门里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身居高位之人,总会知晓几分。面对众人私下里的议论,玉泽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单枪匹马地就潜入了魔门,想要找天明问个究竟。” “此事,纵是我来,亦不知该如何解决。魔门内有一女子名唤雪姬,是当时魔门的长老。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天明的皮相,还是对其不争不抢的性子产生了兴趣,总之,就是对天明情有独钟。而两人纠缠的一幕,正巧全数落入了玉泽的眼中。玉泽惊怒,从未想过,自己崇拜的师兄,居然有朝一日会和魔修纠缠在一起,甚至对正道修士动手,当下就怒上心头,拔剑刺向天明。” 楚璃眼神微冷:“所以,我外公修为多年不得寸进,是为玉泽真君所伤?” “并非如此。”徒安走下高台,“虽说当时的天明和玉泽同为金丹前期的修士,可玉泽却远远不是天明的对手。那一剑,并未伤及天明要害,倒是魔女雪姬见天明受了伤目眦欲裂,冲了上去和玉泽扭打在一起。玉泽以为天明叛入魔门,便将天明的身份宣之于口大声质问,一边跟雪姬缠斗一边还将剑气扫向天明的所在之处。”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雪姬得知天明身份后,依然毅然决然地挡在天明身前,誓死不让玉泽伤到天明半分。她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我认定的从来都只是他这个人,他是仙是魔、是正是邪,又有何干?这句话,无疑是惹得玉泽怒发冲冠,剑意愈发狠厉,誓要将雪姬斩于剑下。” “而这对于天明而言,无疑是将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虽然他对雪姬无意,但终究是他欺瞒在先,他根本下不去那个手对付雪姬。另一边,又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师弟,他只能选择做个旁观者,看着两人争斗,却不知如何是好。金丹真人的打斗,纵使天明有意设下阵法遮掩,也阻挡不住旁人的查探。不多时,魔门和正道的支援纷纷赶来,而天明,亦成了众矢之的。” 莽夫。 楚璃听到这,心里已是愤恨难平。 明明外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平白被逼到此等境地。 看着楚璃变幻的神色,活了上千年的徒安,又如何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们终究都不是局中人,亦无法去谈论局中事,世间善恶本就难分,遑论对错。 “后来,便是魔门和正道的一场大战,好在当时魔门的元婴仍远在天边不知此间之事,否则,正道修士危矣。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玉泽居然有了入魔的迹象。在他眼中,天明是他一直敬重着的师兄,甚至将天明都作为了自己前行的标杆与信念。一朝崩塌,道心生瑕。你修剑,当是知道剑修若是入魔,其威能有多大。雪姬不敌,若不是天明最后出了手拦下最后一剑,这痴情的魔女啊,怕是当场香消玉殒,命丧于玉泽剑下。天明何等聪慧,又怎会不知玉泽已经有了入魔的迹象。” “他为了保那魔女一命,亦为了让玉泽迷途知返,选择使用秘术献祭。毕竟是卧底魔门,其中有多艰险,想必不用赘述。在临出宗门之时,天明便去藏书阁换了秘法,只为在危急之时,保命,或是同归于尽。秘法一出,天明的修为直接飙升至金丹后期,而剑修又本是同阶中近乎无敌的存在,不多时,一帮魔修便被天明全数逼退。终是天明手软未将魔修赶尽杀绝,竟放了魔修有玉石俱焚的机会。魔修本多修自我之道惜命得很,谁料有一金丹巅峰的魔修对正道修士积怨已久,直接选择了自爆金丹。众人躲避不及,在场的修士……死了大半。除去被天明死死护着的玉泽和雪姬,场上竟是没有一个活人。” “秘法反噬,天明本是意气风发之年,可经此一难后,鬓边竟生出了斑斑白发,金丹上,也出现了一条难以愈合的裂缝。天明苦笑着将事实全数说出,玉泽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竟一叶障目,做出来不可挽回之事。雪姬未死,可玉泽此时已经没有了斩妖除魔的心思。后来,玉泽带走了重伤的天明和雪姬,连宗门也未回,为了他们四处寻药。只可惜天明的金丹再也无法恢复如初,雪姬因冲击而受到的肺腑之伤亦无法挽回。” “玉泽不是没想过将天明带回宗门,可是天明不愿。他说:‘门内之事你我无法辩解,雪姬也确实在我身侧相伴,倒不如就当我弃门而去,未参与此次争斗,带着魔女潜逃不问俗事罢。’玉泽答应了,并且在我一出关的时候,就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我初闻此事,虽气玉泽的鲁莽冲动,却也忽感这是人间命数。此事被我一手瞒下,门内长老大都对此事一知半解,对外也只言是天明早就带着一魔门女子归隐,不问正魔争斗,此次大战,亦与天明无关。” “树欲静而风不止,纵使门内停止了对此事的讨论,魔门那边却因此事展开了对天明和魔女雪姬的追杀。玉泽心中是遗恨的,一连许多年踪迹不显,一直保护在天明和雪姬二人身边,为其挡下魔门的追杀。后来,是天明不忍玉泽荒废岁月在自己身上,将我早就给予他的掌门令,赠给了玉泽,逼迫他成为天泽宗的下一任宗主。到底是心有亏欠,玉泽就是万般不愿,也无法违背天明的意愿。但是玉泽临走时,赠给了天明一枚玉珏,那里面,有着玉泽的一丝剑意。玉泽的修为若是提升,玉珏内的剑意也会愈发强大,这对于一直逃亡的天明而言,无疑是最好的保命之物。往事至此,便是告一段落,后来发生的事,你大概也都知晓了。” 楚璃恍然,一时竟不知该是恨,还是放下过往:“那魔门,叫什么?” “九魂殿。”徒安目光悠远,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伤痛,“雪姬临走时,应当是带走了九魂殿内的什么宝物,否则也不会引来九魂殿这般无休止的追杀。只是雪姬在那魔修金丹自爆后就因冲击失去了记忆,就连身体也是千疮百孔,没活个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如今,已是无从考证。” “所以,我的母亲是外公和……雪姬所生?”楚璃问道。 徒安摇头:“我亦不知。自从天明将掌门令赠予玉泽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近乎于无了。” “……”楚璃沉默,心绪不由得因这沉重的往事而杂乱无比。 痴儿。 徒安终是不忍楚璃沉溺于此事:“我不求你放下自身与九魂殿之间的仇怨,但也希望你能够加以克制,量力而为。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去妄想自己做不到的事。” 楚璃紧攥双拳,回道:“弟子知晓。” “罢了,你先下去吧。”徒安复又转过身去,“且去藏书阁选择适合自己的心法,其余之事,切莫多想了。” “是。” 楚璃望着徒安的背影,眼神讳莫。 虽不至于恨上玉泽,但从今往后,那救命之恩的情念,怕是要淡上许多了。 待楚璃走后,一道身影才缓缓地显现于殿内。 “师尊,您为何要告知楚璃这些?” 徒安阖上双眼,语气低沉:“堵不如疏。她心中疑窦丛生,纵使我不告诉她,她也会想着用各种方式去探寻当年之事。倒不如将事实全数告知于她,也算是添作她修行途中的一道助力。她很聪明,和当年的天明一样,只是性格却截然相反。我没有护住天明,如今若是再连他的后辈都护不住,那就是无能了。” “师尊……” 殿外,彩霞遍布,时不时有几只飞鸟掠过。 楚璃定了定心神,从乾坤袋中取出灵草扬于天空。 往事已逝,再去纠结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他们心怀愧疚,那不如就将这份愧疚利用到底,总归,不是自己欠了他们。 “贪吃的仙鹤,又是你啊。”楚璃有些惊喜,没想到在她之将其哄去了天衍峰之后,如今居然还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楚璃轻柔地摸了摸仙鹤背上顺滑的羽毛:“带我去问道峰吧。” “唳——” 仙鹤振翅,瞬而高飞。 楚璃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山间微风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那细细痒痒的触感。 九魂殿…… “终有一日,我也会让你们尝到,什么叫众叛亲离的滋味。” …… 有了仙鹤作乘,不多时楚璃就到了问道峰的山巅。 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问道峰上并没有多少人。虽然对于修士而言白日黑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大多数修为较低的弟子都是从凡俗而来,日出而作、夜出而息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理念,一时改不过来,倒也正常。 楚璃朝着山间的百师坛张望了一番,果不其然,那里还有不少的屋子亮着灯。 远望高塔,楚璃将仙鹤安抚好后就迈着步子朝藏书阁而去。 刚一踏入藏书阁,楚璃就看到了一浑身酒气的劲装女子侧卧在登记台上,似是已经昏睡过去。 不登记,便是不能入内。 楚璃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但一想想在门内任职的弟子最低也要是筑基修士,便也知道眼前这人轻易招惹不得了。 女人的睫毛很长,在灯光的照射下散着光晕,双眉斜长入鬓,英气非凡。只是那一头长发显得有些凌乱,三千青丝竟只用一根红绸系了,松松垮垮地盘在脑后。许是楚璃打量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那女子不多时就颤动着双睫醒了过来。 “嗯——”女子十分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身前站着的楚璃,表情有些尴尬,“呃,这位师妹,你是来挑选功法的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一章 道法万千楼中藏,日月星辰显光耀 楚璃微笑着将自己的身份令牌递过去:“是,还请师姐为我登记一番。” “天衍峰楚璃,是吧?”秦诺先是取出一面铜镜,将楚璃的样貌印上去,然后再拿出一枚玉牌,以手指为笔,辅以剑气在玉牌上刻下了“楚璃”二字,“你且将这枚玉牌收好,挑选完功法后再来我这里记录就是了。往日不曾在藏书阁见过师妹,想必你也是第一次来,我就顺便向你介绍一下吧。这第一层呢,多是一些修仙界的常识玉简和一些粗陋的功法、术法,是为炼气弟子准备的;第二层和第三层是筑基和金丹修士可修行的术法,至于第四层,则是高阶功法所在之处,寻常人也是进不去的,须得执藏书阁玉令方可入内。” “是这样的玉令吗?” 楚璃将之前徒安真君送给她的玉令拿在手中,只见一只仙鹤虚影突然就出现在了玉令之后,周身则是散布着朦朦胧胧的雾影。秦诺一看便知这玉令的真假,面色稍显凝重。 “第四层的威压非你这炼气修为可以承受,我亦不能。”秦诺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随后就是一个净尘术打在身上,散去异味,“你且在这等一等,我去寻长老带你上去。” “好。” 秦诺的动作风风火火,倒是御剑时那冲天而起的剑气让楚璃恍了神。 好锋利的剑气。 待秦诺的背影逐渐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楚璃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打量起藏书阁。 藏书阁内十分空旷,外部虽然将其塑造成了宝塔的模样,可内部却是和宗门大殿有些相像。灯光昏暗,除了登记处的几烛残火外,便是功法玉简自身所带的点点荧光。自下往上望去,一根巨大的石柱自第一层直冲顶端,上面还雕刻着满满的仙鹤祥云纹,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灵药常识》、《炼气诀》、《修者等阶详解》……” 白皙的手指划过一枚枚悬挂在铜铃下的玉简,楚璃望着上面镌刻着的文字,不免有些兴趣缺缺。 这些,孙长老给她的那枚玉简里全都有。而她经过这么多天的详读,也早已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大差不差,是故第一层的这些东西,便是再也于她无大用了。 绕过一圈,楚璃又回到了原处。 楚璃等得有些无聊,视线就开始四处仔细地观望起来。 “值班弟子,万剑峰记名弟子秦诺。” 未有师承? 楚璃有些好奇,按理说一个筑基期的剑气境剑修,在哪都算是不错,为何没有长老愿意将其收入门下? “诶!师妹,我回来啦!”秦诺的声音很有辨识性,纵使楚璃没有回头,也是一听就将其认了出来。 “秦师姐。”楚璃收回思绪,转过身甜甜地朝着两人笑了笑,“长老好。” “咳,王长老,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持藏书阁玉令求取功法的弟子。”秦若的脸色微微泛红,似是被楚璃的这一笑给刺激到了,说起话来也有些磕磕巴巴,“师、师妹,这位就是管理藏书阁的王长老。” “行了,你先下去吧。”王长老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不像是个修士,倒是和人间的文人墨客十分相像。只是修士的穿着大都随心,有的和功法相关,有的又是由着个人喜好,总归旁人也管不到这上头去。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言语方面更是惜字如金。待秦诺退下后,一言不发地就往楚璃的身份令牌上打入一道灵力。灵力精纯,下一刻就从令牌上迸发四散,在楚璃的身旁凝成了一层金色的防护罩。 楚璃好奇地抬起手,眼神亦随着手臂上流动的金色符文流转。 “将灵力注入玉令,自己上去吧。” 说完这句话,王长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楚璃抬眸,双眼正巧和回到登记台的秦诺对到一处。 秦诺眨了眨眼,微微笑过便又垂下眼睫去做了自己的事。 时候已经不早,楚璃没有过多耽误就走向了旋梯。 心中,却已是对秦诺存了几分善意。 越往上,光线愈暗。等楚璃走到旋梯的尽头之时,就像是置身虚无之中一般。 周身是驱散不去的黑暗,只余得头顶的点点星光,柔和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里便是藏书阁的第四层了,楚璃伸出手,一颗星辰也随之化作一根红线缠绕在楚璃的指尖。 “原来,这天空中的颗颗星辰,便是功法。” 混沌生万物,便是高阶功法,也有了些许灵智,懂得自我择主。那根红线并未在楚璃的指尖停留多久,片刻后就又悠悠地回了天际,不再闪烁。 星辰漫天,却不知哪一颗属于自己。 想到世间万事自有缘法,楚璃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双眸微阖,指尖轻动之下便是几丝灵力泄出,朝着上方而去。 许是心静了下来,楚璃感觉自己并没有等待多久,就有一颗星辰循着她散去的灵力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楚璃的面前。楚璃睁开双眼,将自己的食指点了上去。 “刷——” 只见楚璃的周身突然光芒四射,四象齐聚。 “神兽虚影……” 而此时,那颗星辰也渐渐褪去了伪装,化成了一本古朴的书册,静静地躺在楚璃手中。周围的神兽虚影也随之被摄入书中,在封面上化作五行符文。同时,五个大字也赫然出现,楚璃手握书册,怔怔地将其读出:“《五行四象诀》。” 太极生两仪,两仪诞三才,三才化四象,四象合五行。 “道之分统,如剑修、法修、符修、器修,究其根本,皆修阴阳五行大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之于三才:天、地、人。四象者,春、夏、秋、冬交以四兽。八卦,乾、坤、震、兑、离、巽、坎、艮,而震巽主木,乾兑主金,离主火、坎主水,合于五行。又有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是故万物生于乾坤大道,密不可分。” 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楚璃虽有些意外,却也自然地转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徒安师祖。”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二章 四象五行显真法,杀戮之道途远艰 徒安伸手用灵力将楚璃扶起,缓声道:“这本功法乃是本道于一处远古秘境得来,只是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一人将其唤醒,如今被你所得,也算是一桩机缘。” 楚璃望着书册,微微有些愣神。 “不过,想想你是五灵根,此事反倒是情理之中。”徒安将藏书阁玉令从楚璃腰侧摄回自己手中,语气苍然,“你可知在数万年前,修仙界是以五灵根为尊,灵根越少,便是越无法修得大道。” 楚璃愕然:“可是……多灵根修士进阶需将体内所有灵根的灵力平衡,而单灵根修士不用,又怎么会以五灵根为尊呢?” 徒安微微地摇了摇头:“其实不然。数万年前的灵气浓郁程度,是今人无法想象的,如今以单灵根为尊,无非是因为灵气稀薄,修士无法得到足够的灵气蕴养灵根罢了。或许在修行初期,单灵根修士修炼的速度会比旁人快上那么几分,但是越往后,就越是不如五灵根修士。” 楚璃听了此话不免有些丧气,恨自己没有生在几万年前:“可如今,已经不是几万年前了。” “修士修行,灵根只为其一,机缘、大道缺一不可。我不是没有给过门内五灵根修士来此方天地的机会,可他们无一人像你这般触动此诀,是故,这就是你的机缘。”徒安的神色依旧漠然,“你不过垂髫之龄,便已经入了剑气之境,甚至连修为也到了炼气二层。你可知外面那个万剑峰的弟子,她是筑基时方才触摸到剑气的门槛,而这世上修士万千,又有几人能在百岁之前筑基?又有谁能像你这般区区一月便从凡人到修士?楚璃,每一个登上高位的修士无一不是道心坚定之辈,你不该荒废自己的天资,因为区区灵根上的差异而让自己的心境受到影响。” 楚璃了然。 她那日故意触怒王小安,除去其口无遮拦议论自己外祖之事外,辱骂自己是五灵根的废物也是很关键的原因之一。 “师祖,我明白了。”楚璃原本迷茫的双眸中绽出一抹光亮,“旁人如何,终究是和己身无关。吾辈修士,当是以自身修行为先。旁人看不起又如何,待我修为通天之时,他又可能再言半分?” “你能想通此事,也算本道不枉此行。”徒安望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是透过楚璃,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当年的天明,何尝不是此般意气风发,天骄之名响彻仙门。只希望楚璃日后,不要踏上前人的老路。 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将人世看得透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个如初阳西落的徒弟。几百年来,天明竟也成了自己的一桩心魔,久久地挥之不去。或许当楚璃长成之后扣得仙路,此心魔,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吧。 此间事了,徒安刚准备带楚璃离开藏书阁,就见一道剑光飞速地蹿到了楚璃的眉心。徒安挥袖将其拦下,待看清手中的东西是何物时,竟轻叹出了声。 “《穹明剑法》。” 他还道是明渊的剑法难学,没想到是两人的剑道不合。 只是修《穹明剑法》的弟子,无一不踏上了杀戮剑道。此道于心性要求极高,自剑法高束于此后,心性不坚者皆拒之门外,可今日……为何会找上楚璃? 徒安摇头,只道是天意。 终究还是放不下与九魂殿之间的仇怨。 但剑法已经择主,徒安断没有阻人机缘的道理。徒安左手于虚空一握,一枚面上光洁无痕的玉简就被他摄于手中。 将剑法拓印好递给楚璃后,徒安才复又准备带着楚璃离开。只是这一次,拦住徒安的是楚璃自己。 “师祖,这《五行四象诀》……” “此诀你收好便是。” “……是。”楚璃没有询问原因,乖觉地就跟着徒安离开了此处。 太上长老亲自带人,是故秦诺那边楚璃也未曾前去登记。 其中最令楚璃惊讶的,当属那只贪吃的仙鹤。 那日未见楚璃踪影,它就呼哧呼哧地又飞回了天衍峰等着,直到次日楚璃登上山崖,一人一鹤才得以再次相见。 楚璃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仙鹤高高地扬起了脑袋:“吱~” “那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 仙鹤有些犹豫:“……吱。” 楚璃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哭笑不得地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灵草:“那这样呢?” 只见仙鹤瞬间变得欢脱起来,直接俯身将楚璃托起,“唳”的一声就展翅飞上天际。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坐骑了?”楚璃抱着仙鹤的脖颈若有所思,这些仙鹤似乎是散养在宗门里的,归属权不在百兽峰,她便是养上这么一只,问题似乎也不大? “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 楚璃沉思片刻:“白若,如何?” 回答她的,是一声短促而洪亮的鹤鸣。 “唳——” 自那以后,这只仙鹤就成了楚璃的专属坐骑。纵使后来楚璃成了筑基,仙鹤也依旧养在山头。 岁月如流水,冬时无落花。 楚璃初入宗门之时尚值春夏,如今竟是到了严寒冬日。楚璃修为不高仍畏寒暑,到了冬日也只能用厚重的衣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这么一来,练剑就随之难上了几分。 原就是五短身材,更何况是裹了好几层衣物的现在。 “你将自己包成这样,是把自己当成球了吗?”顾尘渊负手持剑,“脱了。” 望着顾尘渊冷若冰霜的面庞,楚璃撇了撇嘴,但也不曾墨迹,忍着寒风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层层地脱去,只余下宗门下发的弟子服。 “连这点寒意都克服不了,遑论大道。”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楚璃,顾尘渊神色愈冷,“在衣服上统一镌刻寒暑不侵的阵法很简单,但宗门并未如此,你当知为何。修士修仙,亦修身、修心。” “弟子知晓。”楚璃颤抖着将伏灵剑从乾坤袋中取出,“师尊,今日仍练剑气吗?” 顾尘渊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将手中长剑收入丹田:“今日不练剑,你且在此处站上一夜,其余之事,明日再言。”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三章 通天之途问道心,杀戮剑道诛万恶 寒风刺骨,霜雪漫天。 或许刚开始楚璃尚会因为入骨的寒意战栗不已,可是时间一旦久了之后,也就麻木了。卷翘的睫毛上结满冰霜,乌黑的长发也被冰雪所覆盖。楚璃就这样定定地站在风雪之中,右手持剑,一动未动。 不远处,顾尘渊散去自己头上的一方风雪,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伫立在霜雪之中的小小身影,嘴角微扬。 “很倔啊……” 望着渐渐放明的天际,顾尘渊微微抬手,于半空中划下几道剑符,随后骈指一点,那几道剑符就化作道道凌人的剑气朝着楚璃而出。 长时间除了风雪以外的寂静让楚璃的五感十分灵敏,几乎是剑气袭来的一瞬间楚璃的剑就随之举起,足尖轻点借力而上,身姿旋舞之间抖落一身霜雪,同那剑气战到一处。 长时间的站立让楚璃的肢体有些僵硬,一时不察小臂竟被呼啸而过的剑气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好在弟子服自带了一定的防护功能,不然小臂怕是就此不保。楚璃很清楚这剑气是因谁而来,是故心中并未有所畏惧。而且伏灵剑认主后威能倍增,纵使现在的楚璃无法发挥出此剑的全部实力,却也能和顾尘渊随手放出的剑气斗上一番。 总归,顾尘渊不会杀了自己,最多是受些磨砥罢了。 东方开明,剑破初阳。 顾尘渊挥手散去剑气,信步走到楚璃面前:“不冷了?” 楚璃张开被冻得毫无血色的唇,回道:“不冷。” “呵。”顾尘渊并不揭穿她,而是带着她飞上天际,朝着山门而去,“按理说新弟子入门,都是要走一遍通天途、扣一次问心门的,你已耽搁许久,如今也是时候去走一遭了。” 通天途测资质,问心门堪心境。 天泽宗招收弟子向来将年纪定死在五至十五岁之间,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大都未定,纵使心中有那么些许恶念也能扳得回来。至于修为上,倒是没什么特定的要求。 有些弟子来自依附宗门的小型家族,是故在来宗门拜师之前大多都开过脉,甚至是已经步入炼气;而更多的,是宗门派出弟子去往人界招收而来,他们或许听说过这世上有修仙者的存在,但由于所处地域受限,几乎从未行过修行之事,更遑论身怀修为了。 所以通天途从来都不是依修为选择新弟子,而是从一个人的气运、灵根等诸多方面考虑。只是气运一说本就渺茫,便是元婴真君,也少有勘破。所以灵根,就成了甄别弟子最直接的手段。但此举,并不代表五灵根修士就无法入门,拯救他们的,正是被通天途勘测而出的气运。 至于问心门,就更简单了。 问心门问心,心念邪恶者,断不会通过此关。 对于这两道关卡,楚璃无所畏惧。 站在通天途的起点,眼前是一望无际、远入云霄的长阶,而楚璃,不过是堪堪站在第一阶罢了。 周身风雪消散,整条道路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天地之间一样,楚璃猜测,这应该是某种空间阵法,只不过这方面的知识,暂时是她无法理解的。 第一阶、第二阶…… 一直到一百多阶,楚璃都是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这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以及脚下这不见尽头的长阶。修士修行,修来修去都是一个“己”字,而这寂寥的环境,无疑是暗含了此点。 修士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亲朋,可人生于天地间,本就是远行之客,纵使一时有好友相伴,可最后这一条路,只能靠自己走下去。人生,是孤独的。 或许修到最后才发现,从前的好友早已身死道消,又或是同道殊途、两厢不见。纵使修为通天,也只能独自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人世花开花落,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于这苍茫人世。 “所以,修行的意义,是孤独么。” 楚璃眼中暗含些许茫然,纵使如此,她也还是毅然决然地迈向了下一阶阶梯。 随着楚璃前进的步伐,头顶的墨色石门又张开了些许。 下一步,冰冷的石阶突然变得湿滑,温热的鲜血从上而下顺着长阶流至楚璃的脚下,濡湿了她的鞋底。 天光忽暗,身旁似有恶鬼咆哮,楚璃充耳不闻,踏着满地鲜血拾阶而上。 满地鲜血如何?纵使前方遍布荆棘,她亦会披荆斩棘、乘风而至。 就像这世上修士万千,哪一个身居高位的修士不是踏着他人的尸骨一步步攀登至今,谁的手上,又未曾沾染过鲜血?不论仙魔,只论本心。 楚璃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朝后看过一步。 “楚璃,你不惧修行路上的孤独,也不怕前方道途满布鲜血,可是你,能放下心中执念吗?” “执念?”楚璃茫然的眼神瞬间清明,“何为执念?他们于我的道途种下因果,我自然也要亲自了结。” “是吗?”声音浩渺,似从天际而来。 楚璃遥望天际,可除了一望无际的浮云,什么也看不见。 “是。妖魔邪祟本就该死,更何况他们还伤害了我的至亲之人。所以我此生,必斩妖、除魔、卫道。” “呵呵……但愿你日后还能坚定此道。”那道声音轻笑几声,留下这句话后就彻底消失在了楚璃的意识中。 头顶的墨色石门彻底开启,楚璃的前方也随之出现了一个黑气覆面的邪修。 “哟,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邪修的胸前漂浮着的黑色法剑楚璃认得,是那日灵舟上外公拦下来的那柄,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之前放你一马,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楚璃面无表情地将伏灵剑执于手中:“区区心魔,我能驱你第一次,便能斩你第二次。” “是吗?” 随着邪修一声轻喝,那柄法剑就朝着楚璃飞速刺来,一如那日在灵舟之上。只可惜这邪修只是一道虚影心魔,而楚璃也不是天明。 她要做的,不是挡,而是杀。 剑气掠空,惊荡四野。黑色法剑尚未抵挡一瞬便化作黑烟消逝,连带着原本十分猖狂的邪修也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再见,我亦能一剑斩之。”楚璃收回长剑,面前,是一条坦荡的通天之途。 这一次,楚璃的身边再也没了阻碍她前行的妖邪诸难,迎接她的,是一丝明悟和披身金芒。 空间之外,顾尘渊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气运……以及,杀戮剑道。”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四章 岁月荏苒白驹过,望仙之城丹峰名 顾尘渊或许个性上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但是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师尊。 那日他将通天途和问心门结合到一处属实是给楚璃送来了一番滔天机缘,回去不久,楚璃就突破了炼气三层。 后面的日子楚璃也属实过得清闲,除了每月一次的月下剑术教导外,楚璃不是去百师坛听课就是去孙长老那里交流感情,就连和秦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唯一可惜的,大概也就是去了孙长老那里那么多次,也未曾得见他那个徒儿一面。 至于秦诺,两人在修为上有些差距,若不是楚璃常常去论道台与同门切磋将自己的剑修名声打了出来,怕是也见不到这位为灵石辛酸奔波的万剑峰师姐。 毕竟是炼气期的剑气修士,“楚璃”这两个字没多久就传遍了炼气修士的圈子,秦诺痴心剑道,虽是筑基亦是对同修剑道的楚璃十分向往,又因其是之前在藏书阁见过的师妹,结交之心也就愈发炽热。 甚至都不用楚璃主动,秦诺就一口一个师妹叫上了。两人相处,不论修为,只谈剑术。楚璃倒是好奇过秦诺为何不去和万剑峰的弟子交好,只是后来偶然往万剑峰一行后,就释然了。 除了万剑峰外,她反正是没见过哪个山头荒芜至此。 就连里面的弟子,一个个也都是痴魔状,有拉着人就要比剑的,也有蓬头垢面眼冒金光的,恣意不羁的秦诺反而成了里面最正常的人。 芳草郁郁的林间小道上,一双云靴踏破浮尘,稳稳地走向山门。许是因为初阳未明,清晨的山道上尚有薄雾,守门的弟子虽见得有人前来,却也不识来人身份。 待晨雾散去,方才得见来人真容。 来人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女,足蹬云靴、脚踏浮云,身上穿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弟子服,只是衣领和袖口上绣着的金色祥云纹便足以昭示其身份的不同。和寻常发饰精致的法修女子不同,她的头发只简单地以一根白色束带高高竖起,发间插着一根雕刻精致的木簪,额前垂着几缕碎发。微风吹过,那碎发便再也遮掩不了少女俊美的容颜。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只是那微浓的剑眉和冷淡的面容,让人徒增一种可望不可触之感。 美则美矣,就是攻击性太强,不似寻常的凡俗女子那般娇俏喜人。 “楚师妹,这是又要去坊市?” 山中不知寒暑,修者不论岁月。 六年听起来长久,可在一日日的修炼过后,也只是徒留一抹怅然。原来,从自己刚入天泽宗算起,已过了这么久了么。 楚璃点头应道:“是啊,既是秦师姐相邀,自是要去的。” 打过招呼后,楚璃就在守门弟子艳羡的目光下凌空而去。 望着楚璃离去的背影,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感慨道:“唉,真是羡慕啊,上有师尊庇护,下有修为强劲的同门交好,自己更是个修剑的天才,样样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另一人也叹息一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楚师妹如今才多大?不过豆蔻之年罢了,修为却已是炼气八层。想必用不了多少年,就能追上我们兄弟二人喽!不过人家是天才,咱们比不得,能与之交好就已经是幸事了,纠结其他也只会是自寻烦恼。倒不如看得开些,待这十年守门期过,我们就有足够的灵石去买人阶上品的灵器了。” “只是羡慕罢了……” …… 天泽宗立宗于望州的群山之间,占尽天地灵脉最足之处。在望州之内可谓是一宗独大,无数小型宗门和家族仰其鼻息。地处此人杰地灵之处,纵使四周是群山万壑也有大能修士在山脚下开辟出几处富饶的仙城出来。 望仙城,正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秦诺闲的没事找她闲逛,只是剑修修行,在战斗中仰仗最多的,也就这一剑而已。秦诺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像楚璃这般整日待在宗门之中,一出宗门,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或是帮凡俗之地拔除妖兽隐患,又或是找了个什么得天独厚的地方磨炼剑气,用到剑的地方也就更多了起来。 所以“养剑”一词,也因此而生。就像一件灵器,用得多了也会生瑕,更何况是剑修的剑。 这次邀请楚璃来坊市,正是因为秦诺前些日子杀妖兽的时候被妖血伤了剑,需得用灵液养护,而秦诺自己……买不起,便只能求到楚璃头上来了。 剑修的穷,乃天下修士之最,当然,楚璃这种家里有矿的剑修除外。秦诺此人,性子确实是不拘一格,但她的剑,亦是其唯一不可触碰的禁地。所以平常时候,秦诺宝贝自己的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各种天材地宝就跟不要钱一样往里砸,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穷苦万分,不是在赚灵石,就是在赚灵石的路上。 “楚师妹!” 刚走到城门口,楚璃远远地就望见了朝着自己招手的秦诺:“秦师姐。” 宗门修士以身份令牌就可入城不用登记,是故楚璃直接就绕过了城门前冗长的队伍,径直入了城。 甚至于因为那令人瞩目的弟子服,都未有人敢将她拦下要去查询身份令牌,就连排着队的修士也没人多言一字。 开玩笑,都是天泽宗山脚下讨生活的修士,要是连天泽宗掌门一脉的纹样都认不出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见楚璃到来,秦诺熟稔地拉着她的手,略有些着急说道:“师妹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上那么半刻拍卖会就开始了!” “拍卖会?”楚璃略有些奇怪,“你不在宗门里买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去拍卖会?” “哎呀来不及了,你先跟我来。”望仙城内禁飞,是故秦诺虽然着急,却也只能拉着楚璃在街上狂奔。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修士,但大多数的人在看清楚璃和秦诺身上的衣服后也都远远避开,生怕两人是个不讲理的,撞上了麻烦。 “你又不是不知道,万剑峰的那群疯子都是什么德行,那灵液寻来还未几日,便被取用了个干净,哪还有我的份?”秦诺抱怨道,“而仙城因为这拍卖的卖品里有养剑用的灵液,竟是纷纷将自家店铺内的灵液下架。本来售卖灵液的店家就少,如此一来便是想买也没处买了。” 楚璃疑惑:“这举行拍卖会的主家是谁?面子竟这般大。” 秦诺无奈地回道:“是本宗丹峰峰主的产业。倒不是他们以势压人,只是宗门积威甚重,旁人不敢与之争锋罢了。” 如此,倒是极好理解城外那长长的队伍从何而来了。 就在两人谈话间,拍卖会的主场也随之出现在了楚璃的面前。 秦诺应当是早就将自己的名字上报过了,两人一到门口,就被一身着青色宫装的侍女请了进去。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欠债狂魔秦师姐 为什么世上大部分修士都想拜入宗门? 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一点,在哪里都适用。就像秦诺带楚璃去的隔间,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照金丹真人的需求而来。当然,光是秦诺肯定是不够格的,但如果再加上一个楚璃,那就不一样了。 修者将师承看的极重,如今的宗门七峰峰主更是皆以师兄弟相称。如若楚璃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旁人倒也不必将其看得多重。可楚璃不仅不是废物,反而是新一代弟子中有名的天才。更因为其特殊的身份,宗门元婴那一代的长老大多与之有旧,所以在宗门内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局面——筑基金丹不识楚璃,而炼气元婴多知于此。 又由于那个叫顾尘渊的便宜师尊,现如今楚璃在宗门内的辈分极高。入得金丹修士的拍卖席,倒也不算逾矩。 想到此处,楚璃心中也不免畅快。当年楚璃初入宗门,无数长老拿她的五灵根说事,说她不配为元婴真君之徒。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再无一人在这上面多言。那些人心中何想楚璃不知,但至少表面上让她的耳根十分清静。 有时忽然想起那个曾经害她受罚的王小安,楚璃的心境亦十分平和。六年过去,那人不过一区区炼气五层修士,而她,已经八层了。 宗门弟子众多,两人偶尔碰上,王小安也都是战战兢兢地压着尾巴走人,根本不敢再多挑衅半句。更不用说早已将此事看开的楚璃,王小安在她眼中,不过一个过路人罢了。 “你可知强者为何漠视众生?因为在他们眼中,万物一府。正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皆是不在意、不入本心。”楚璃恍然想起顾尘渊曾经告诫过自己的一句话,当时年幼的自己尚且理解不透,如今自己的修为一骑绝尘、王小安亦不敢与自己争锋后,楚璃方才真正地理解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如自己这一身彰显身份的弟子服,只要还穿在身上,就让多少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又如果楚璃自身就是强者,那旁人又安敢欺辱上来? 所有痛恨世事不公的人,几乎都是弱者。而强者,本身就是公理。 “唉,今日还真是托了你的福,否则我们也不能到这第三层来。”待侍者下去后,秦诺就放飞了自我在隔间里东摸摸西看看,一副十分欢脱的模样。 “哪能是因为我啊。”楚璃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顺手拿起手边的图册,慵懒地靠了下去,“若不是我那地位尊崇的师尊,这地方又岂是我能进得来的。” 虽是隔间,但里面的空间也是十分大,容纳下几十人不成问题。一路看来,第一层是炼气修士的席位,就开设在拍卖台的下方,与身旁之人接踵擦肩也就算了,隐私性可谓是一丝不存;第二层也是隔间,只不过远而望之空间不如楚璃所在的隔间空间大罢了;第三层,也就是楚璃所在的这一层,金丹修士和关系户的聚集地;至于顶层,楚璃猜测,那里大概就是元婴修士所在地了吧。 楚璃翻开图册,一目十行地看着,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次的拍卖约莫是针对筑基修士的,高阶的天材地宝并不多,也难怪周围的隔间空空如也,反倒是底下热闹得很。 “各位看官,奴家这厢有礼了。”拍卖台上,一女子扭着细腰,娇笑着从小厮手上接过一盖着红布的托盘,“小女子名唤沐然,今日的拍卖会由我主持。” 楚璃抬眸,视线透过隔间前布置的绡纱饶有兴致地望向台上一副人间风尘女子做派的沐然。她身上的气息纯和清雅,想必也是个修行丹道的修士。 “咦?”秦诺的视线也被台上的沐然摄去,“这女子……竟是妖修?” “妖修?”楚璃微微有些惊讶,“妖修不是要到金丹方可化形吗?难道她……” “不,不是。”秦诺摇了摇头,“她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罢了,想来是因为本身是草木化形,得了些许机缘吧。” 楚璃了然,原是一株草木妖,难怪周身气息如此平和。 正是此时,沐然掀去盘上红布,露出一颗亮莹莹的珠子。 “此珠名叫水神珠,可净洗修士灵根,强悍水系灵根并祛除灵根中杂质,提升灵根强度,乃天泽宗丹峰和器峰的金丹长老共同炼制。” 对灵根能直接起作用的宝物在哪都是受人追捧的,春樱话音刚落台下就一阵骚动。 “水神珠,起拍价——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 果不其然,价格一出,全场哗然。 像这类对修士灵根起作用的宝物一般对筑基中期过后的修士就没什么作用了,但灵根对修士而言又是重中之重,宝物的找寻和炼制又极为不易,是故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寻常的练气修士身上能有个一千灵石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一万灵石。 楚璃似笑非笑地看了秦诺一眼,开口道:“这第一件拍卖品就开出了此等高价,想必你寻求的灵液价格也低不到哪去。” 秦诺捂着自己的乾坤袋,脸上也皱成了苦瓜状:“我反正破罐子破摔了,虱子多了不怕,债多了不愁。” “扑哧。”楚璃轻笑,“据不完全统计,秦师姐你还欠了我三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块灵石。如今看来,怕是还不上了啊。” 秦诺闻言,右眉猛地一挑:“明明是三万六千六百整,怎的多了六十六块?” “利息。”楚璃自然不在意这点灵石,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想看秦诺无奈跳脚的样子,“唉,不知今天过后,秦师姐又要负债几何?” 秦诺望着楚璃,差点将后槽牙咬碎:“欠就欠了,反正我哪一次出宗门,你没让我给你带这带那的。” “谁叫师姐你还不起,只能以此代之……” 就在两人谈笑间,那枚水神珠也被二楼的二十七号隔间以十万灵石拍下。 “话说,师妹你为何不拍下那枚水神珠?”秦诺有些好奇,“对灵根有用的东西,在外面那可都是有价无市。” 楚璃端起小几上早就泡好的灵茶,递到口边轻轻抿了一口:“师姐觉得,我需要这些?” 秦诺:“……好吧。”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六章 闻得此名不见人,相见竟是初相识 “第八件拍卖品,蕴剑灵液。起拍价,三万三千灵石。” “这么贵!”秦诺目带期许地望着楚璃,“楚师妹,我们……” 听着下方层出迭起的报价,楚璃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慌什么?你只记得,这灵液绝对是属于你,跟在后面加价就是了。” 得了楚璃的保证,秦诺就像吃下了定心丸一样,当下也不再踟躇,跟着众人就加入了竞价的行列。 剑修虽少,比不上法修那般随处可见,但养剑的灵物却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灵液算得上是其中比较常见的,但纵是如此,也抵不住僧多粥少,不过片刻,这价格就直逼八万灵石。 这种竞价,已经不是炼气修士可以参与的了。是故在第一层的修士大多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与身边相熟之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会是哪家的剑修小辈将这蕴剑灵液收入囊中。 “八万五千灵石!” 秦诺紧随其后打出一道传音符:“九万灵石!” “九万五千!” 秦诺攥着自己的乾坤袋,咬牙道:“十万灵石!” 这时候,竞价的也就那么几间隔间了,甚至还有个跟楚璃在同一层。 秦诺出过价后不久,就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十二万灵石!” “这……” 一次性加了两万,秦诺虽得了楚璃的承诺,却也不敢直接开口加价。 楚璃漫不经心地将手中茶盏放下,指尖灵光微闪,一道传音符也随之打出:“十五万灵石。” 要知道在外面,普通的灵液一瓶也不过只要花上一两万灵石便可收入囊中。纵使这蕴剑灵液等阶高些,这个价格也属实有些骇人了。 场上竞价的人本就不多,楚璃此言一出,更是让拍卖场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是他们不想拍了,而是楚璃一次性加得太多,他们需要斟酌一番这蕴剑灵液究竟值不值这么多灵石。 许久,整个拍卖场上除了第一层的微声私语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沐然红唇微勾:“既然诸位道友不再加价,那这蕴剑灵液,就归三楼的这位道友所有了。” 秦诺惊愕地差点跳起来:“价格都这么高了,还拍它作甚?大不了退而求其次就是了。” “答应过师姐的,自然要做到。”楚璃并不缺灵石,十几万的灵石于她而言,不过毛毛雨罢了。 或许顾尘渊在修行方面对楚璃的要求十分严苛,可在日常花销上,可谓是宽容至极。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就塞了六万灵石的人,日后再给,也总不能比这少了去。 秦诺微叹,纵使楚璃不说,她也知道这人情债是越欠越多了。 看着秦诺得了灵液却不甚高兴的模样,楚璃不觉有些好笑:“师姐可是担心还不上?” “啊?”秦诺木然地应了一声,“把我卖了我都还不上……” 此时,已经有侍女将灵液送来了。那侍女楚璃有点印象,正是之前在门口迎接自己和秦诺的那个。 接过侍女手中的玉瓶和存放灵石的储物盒,楚璃神识往乾坤袋中一探,转瞬就分出十五万来。 银货两讫,那侍女朝着两人笑了笑,说道:“两位道友既是天泽宗高徒,如若接下来还有什么看得上眼的拍卖品的话,皆可以拍卖价的九成价拍得。” 这个优惠,可谓是十分大方了。 就比如一件拍卖品最后以十万灵石拍得,那么只要是你将其拍下,付款的时候只用出九万灵石即可。 楚璃微微颔首算是道谢,待其出了隔间后,才将手中玉瓶递到秦诺手中。 “卖身还钱不可取,师姐还是专心修炼为好。毕竟师妹我现在修为低微,在外可还得仰仗秦师姐庇护。” 秦诺望着楚璃,眼中感激之色分明。 她自己修了好几十年才到如今的境界,而楚璃才十二岁,却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少年自己就会被追上,如此又何谈仰仗、庇护?此言,无非是楚璃说来宽慰自己的罢了。 秦诺自己亦是没想到,当年在藏书阁值班时偶遇的小师妹,居然会成为自己的贵人。 灵液之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拍卖的物品楚璃和秦诺二人都是兴趣缺缺。秦诺是除了自己的剑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而楚璃是见得多了,看到什么都觉得也就那样。毕竟这些年来,孙长老和徒安真君没少给自己开小灶。 “最后一件拍卖品,金精。此物可弥补金灵根修士灵根上的不足,亦可融入人阶灵器作升阶之用。起拍价,五万灵石!” “这场拍卖会,关于灵根之物怎的出现许多?”楚璃心神微动,不由得想到了伏灵剑,“此物于我倒是有用。” 但只怕她若是真的要拍下此物,会阻人道途。 秦诺知晓她灵根无恙:“你要拿来熔剑?” 楚璃点头应下,随即加入竞拍的行列。 可以给灵器升阶的天材地宝有很多,金精在此道上并不特殊。而单金灵根的修士又极为稀少,是故在此物上的竞拍人数,倒是比不上前面几件拍卖品。 竞拍到最后,也就楚璃和第二层的一个隔间仍在纠结此物的归属权。 跟着楚璃加价的那道声音清脆有力,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九万灵石!” 楚璃无聊地坐起身:“十万。” “十一万!” 楚璃:“十三万。” 又开始高额加价了。 之前拍下蕴剑灵液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测起楚璃这一间里坐的是何许人也了。只怕他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里面坐着的两个人,最高也不过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第二层中。 一穿着跟楚璃一模一样弟子服的少女紧咬下唇,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半晌后,少女隔间前的绡纱被自主撤去,露出了一张明媚俏丽的脸。 “十四万灵石!”在众人或惊或愕的眼神中,少女双手抱拳朝着楚璃所在的隔间行了一礼:“在下不器真人之徒孙燕燕,恳求前辈将此物舍给晚辈!” 不器真人? 楚璃肃然起身,行至隔间的绡纱之前将其卸下。 此绡纱本是起隔绝神识之用,但也总会有特殊情况。所以修士在外无法触碰,而在内部的修士可以将其主动卸下。 楚璃自己亦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孙燕燕。 而不器二字,正是孙长老的道号。 “不敢当孙师姐一句前辈。”楚璃视线向下,正巧和孙燕燕的双眸相对。 片刻后,楚璃笑了笑:“在下明渊真人之徒楚璃,见过师姐。”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七章 忽闻昨日长灯明,剑锋所至敌胆寒 最后那金精楚璃自然是让给了孙燕燕,总归她并不缺灵石,日后到了筑基再寻一柄灵剑便是,金精于她,并非不可或缺。而孙燕燕,正是到了炼气巅峰准备进阶筑基的时候,急需金精来为自己弥补灵根上的不足。 说来也巧,孙燕燕也是很早就从自家师傅口中得知了楚璃的大名,可是直至今日,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 楚璃本意是想在拍卖会结束后与孙燕燕正式见个面的,奈何孙燕燕在拍卖会结束后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想必是还有什么要事在身。楚璃心中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想强求,毕竟日后岁月悠长,总归会有再见的一天。 秦诺是个藏不住事的,看两人在拍卖会眉来眼去的时候就存了一肚子疑问:“你和那个孙师妹,认识?” “嗯,她的师尊,于我家中长辈乃多年至交。” 楚璃的解释轻描淡写,秦诺性子虽大大咧咧,却也知道旁人之事不可多问。 这一篇两人很快便翻了过去,念及天色尚早,秦诺也干脆就拉着楚璃在坊市转了起来。 仙城繁华,夹道两处满是席地而坐、就地摆摊的小贩,虽处在各个商铺的夹缝中,却也不显得突兀。符箓、灵器、灵草……应有尽有,更凸显出了仙城之万象包罗。 楚璃寻常基本上就是问道峰、论道台和天衍峰三点一线,除了秦诺相邀便甚少去仙城闲游。像今日这般细致地游览,在往常那是万万不曾有过。 对于这种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的奇妙感觉,楚璃并不反感,相反,她还有一丝怀念。在遥远的记忆中,她似乎也曾被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修士举在脖间,身旁是宁静娴姝的女子对着自己温和浅笑,头顶,是布满夜晚长空的万千明灯。 她欢快地揪着挡在自己发髻,另一只手则是将男子束发的木簪拔了去,当作是剑在半空中乱舞。待老者从后面追了上来将糖葫芦递到自己跟前,才愿停下自己作乱的双手,抱着糖葫芦用那还未长成的细牙啃食。 女人无奈地重又为男子束好发,对一旁微笑着的老者说道:“爹,阿离还小,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而老者总是翻着白眼:“阿离喜欢就行。” …… 远去的回忆突然翻涌而至,楚璃惊恐地发现,她竟是快要将爹爹和娘亲的面容忘却。有多久不曾相见了呢? 十年?还是多久? 他们给楚璃留下的唯一慰藉,似乎就剩下这根木簪了。 楚璃的脚步渐渐放缓,右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乌黑的发间。 外公说,爹爹和娘亲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可是那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其实楚璃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可是在消息未定之前,她不敢将那个字宣之于口。 “楚师妹,你怎么了?” 许久不见楚璃跟上自己的脚步,秦诺不禁疑惑地转过了头。 楚璃猛然回神,故作欢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宗门小比的事。” “哎呀,楚师妹何必担心这些。”秦诺回了头朝楚璃跑来,牵起她的手腕说道,“我可不信你们败在他们手中。” 楚璃低笑一声:“秦师姐对我的期盼还真是高。” “是你实力如此……”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宗门小比上。 周围的商铺皆成陪衬,秦诺连街也不逛了,兴致勃勃地对楚璃说道:“楚师妹你知道吗,这一次的宗门小比炼气前十和筑基前十都可入问天峰秘境!” 楚璃:“问天峰秘境不是百年开一次吗?” “是啊。只是这次赶巧,宗门小比和问天峰秘境赶上了,否则想要进入秘境,还不知要攒多久宗门绩点。” 宗门里繁琐的事务很多,就像三十年一次的新弟子选拔、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小比和随着仙门大会而展开的宗门大比。这些楚璃从未经历过,有所了解也是因为幼时的那枚玉简。 楚璃入门时新弟子选拔已经过了十年,许是受了年数上的误导,楚璃刚开始并不知晓这些事件的实际开展时间并不相同。她能知道宗门小比的事,还是因为几天前在论道台比试的时候被人吹嘘自己绝对是炼气期弟子第一名时,才知道宗门小比将近。 倒也是楚璃生在了个好年代,下一次的新弟子选拔正巧和整个修仙界的盛事仙门大会撞到了一处,也就是说,新弟子选拔、宗门大比和仙门大会会在同一年内进行。 只是苦了下一代新弟子,无法得见仙门大会的盛状了。想要去参加仙门大会,估计得再等上那么一百年。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可能当年还只是个垂髫小儿,一百年后就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了。 “不过秦师姐,炼气期的比试倒还好,可你们筑基期……似乎是有圆满的修士参战吧?”楚璃知道秦诺的情况,若是错过了这次宗门小比,下一次想要进问天峰秘境还不知要等多久,“据我所知,现在还在宗内的筑基圆满修士,似乎就有八九位。” 更不用提,那么多的后期修士。 秦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可是机缘仙途,不都是自己争出来的吗?倘若我惧了、怕了,便是行那不战而败之事,这与我的道不合,更与我的剑不合。或许有一日我终会修至圆满,可到那时才敢与比自己修为低的人对战,踩着他们去获取机缘,不就是以修为压人、更是泯然众人了吗?我要做的,可不是这些。” 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硬撼圆满,能做到的,那就是天才。 炼气阶段的跨阶对敌那都不算什么,可到了筑基之后,区别就十分明显了。如果说初期的修士丹田内可储存的灵力是一碗水,那么筑基圆满修士的丹田就是一片汪洋大海,且不提多出来那么多年的磨砺修行,便是熬,也能将你熬死。 楚璃想,也许这就是自己愿意与秦诺相交的原因吧。 剑修之道,修的,不就是这一往无前。 剑锋所至,诸君退散。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八章 浮生若梦欢几何,路见不平拔剑助 仙城繁华,人群熙攘。楚璃并不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待兴致消磨后,便不是很愿穿梭在人群聚集的街道之上,遂寻了一处茶楼,带着秦诺品茶去了。 秦诺向来是不愿待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中的,是故一上了楼,就推开了窗,翻身上沿坐了去,一手拿着玉盏续上清酒送到嘴边,另一只手则是撑在身下,眼望窗外芸芸众生,片刻后又目醉酒中,痴痴回味了起来。 楚璃浅为自己添上一杯灵茶,转眼望去便是秦诺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心觉好笑:“师姐就如此爱酒?” “平生所愿,便是这一壶酒、一柄剑,并上那两三好友,一剑天涯。”秦诺微微睁开双眸,望着楚璃道:“要不是知晓你喜静,我可不愿来这种地方。不过师妹,你这淡漠的性子着实……着实……” 楚璃端起茶盏,轻笑:“着实什么?” 秦诺将玉盏放下挠了挠头,恍然间看到楚璃的表情才知晓她是在笑自己。 至于是笑什么…… “你笑话我!”秦诺恨恨地白了楚璃一眼,但片刻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起来,“我自小便流浪街头,便是入了仙门也没读过什么书,就连知道的这些词,也都是从旁人那听来的。一时想不出来,倒也正常。” “秦师姐可不像是这般伤春悲秋之人。” 秦诺摇了摇头,将装满酒的玉盏拿起一饮而尽:“许是喝多了吧。” 楚璃笑而不语。 只要是人,便都是有感情的。所谓区别,不过是有些人将情感深埋心底以热烈或冷漠对人,故作无视;而有些人情感迸发、溢于言表,好似就要让那天下人知晓罢了。 香薰燃尽,云雾消散。 楚璃熄了墙角的香炉,透过大开的云窗望向天际。浮云尽落,晚霞也随之淡淡地涂抹了整个天际,柔和的霞光轻扫在秦诺的脸上,更衬其潇洒不羁。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秦诺求之不得,当即就从窗台上跃了下来,用灵力蒸干一身酒气:“好啊。” 正好宗门小比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也得赶紧将自己的灵剑养好了,以应对接下来的征途。 修士不论日夜,是故楚璃和秦诺离开茶楼时,街上游人丝毫不减。如此看来,倒真是有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未走多久,堵在前面的人就多了起来,而且是呈包围之势,好像是围着什么人。 楚璃对这一类事情没什么兴趣,绕道就准备走:“总归是一些无聊之人看的热闹。” “也是。”秦诺收起心中好奇,刚准备跟着楚璃走就脚步突然一顿,“楚师妹等等,前面那个人……我们可能认识。” 楚璃眉间微皱:“认识?” 秦诺点点头,飞身跃上街道旁的一处阁楼的楼顶,将前方状况一览无余。楚璃见她神情严肃,便耐不住心中疑惑,下一刻也借力腾空,翩翩落于秦诺身侧。 “我没有感觉错。”高而望远,顺着秦诺的目光看去,楚璃很快就发现了被两人围攻的孙燕燕。 “这是什么意思?”楚璃眼含愠色,只见孙燕燕手举金色小鼎,艰难地扛着对面两人的攻击。而那两人一个眼带嘲讽、手执长绫死死地缚着孙燕燕手中的小鼎,另一个则是手持阵盘,朝着孙燕燕的头顶拍去。 楚璃一眼就看出了那两人的修为,不过是两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却凭借着阵盘之威,将孙燕燕压成这般模样。 楚璃并不怒旁人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是怒于为何城内值守的修士为何不来解决此事。 眼看孙燕燕就要支撑不住,楚璃当机立断地唤出伏灵剑,朝着三人飞身而去。 只是此刻的宁薇和汪成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宁薇更是恶毒地拽着长绫,眼神似淬了毒般死死地盯着孙燕燕。 好不容易让她支开了值守的修士,这次定要将小鼎夺来,再好好地教训孙燕燕一番。 正当宁薇畅想着未来之事时,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原本坚不可摧的长绫瞬间被剑气绞碎如秋叶纷飞四落,孙燕燕也得以喘息,配合着那道剑气将阵盘轰落。 那长绫乃宁薇认过主的灵器,此番被销毁,竟是直接逼得宁薇猛退三步,胸口也是像被重锤锤过般钝痛。 “谁?”汪成心疼地揽住宁薇止不住颤抖的身子,怒视来人。可下一刻看到楚璃衣领的金色祥云纹后,原本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 孙燕燕是银纹便已是不器真人之徒,那楚璃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楚璃冷冷地将孙燕燕护在自己身后,怒斥二人:“我倒是不知天泽宗何时允许同门相残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让二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同门师姐下此毒手。” “这位师姐惯会颠倒是非。”宁薇此刻脸上再也不见半分恶毒之色,整个人柔柔弱弱,就像是一朵菟丝花依附在汪成身上,“明明是我们二人走得好好的,孙师姐突然就举起此鼎准备偷袭于我。” 此言一出,周围竟然附和之声迭起。 “是啊,我也看到了,是这持鼎的修士先动的手。” “人家反击也是自保,很正常啊……” 楚璃皱眉,随后偏过头去望向自己身后的孙燕燕,似乎是在询问是否是这样。 孙燕燕急得差点掉泪,拉着楚璃的衣袖大声反驳:“我没有,明明是你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引得我的小鼎突然不受控制,它才会跑去你们那的!” 宁薇闻言,表情变得更加哀伤:“孙师姐,纵使我们在门内有些许误会,也不用编出这些谎话来搪塞这位师姐吧。难不成,我们还能自己伤害自己?” “燕燕,你寻常针对薇薇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你太过分了!”察觉到自己似乎占理,汪成也一改常态开始质问起来,“我确实不喜欢你,你日后也莫要再来纠缠于我,那桩婚约,家父自会前去与令尊解释清楚。” “我没有!”孙燕燕双目无神地望着汪成和宁薇,耳边是路人诘诘不断的议论与指责。 楚璃凝望着慌神无助的孙燕燕,心中存疑。她并不认为孙燕燕会是那二人口中的样子,只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无法为其反驳。 “我瞧着那女修不像是什么心如蛇蝎之辈,怎的到你们二人口中就成了这样一个人。”突然,楚璃的身旁就有一道红色人影掠过,稳稳地站到了楚璃跟前,语气略带玩味地看着宁薇嘲弄道,“你的牵机藤养得不错,不如就赠给本真人如何?” 话音刚落,一抹绿色的线影就从宁薇的乾坤袋中浮出。 牵机藤,顾名思义,只要是有灵气的东西都能为其牵动。 事已至此,宁薇哪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怕是早就被眼前这人尽收眼底了,当下就跪在地上请罪:“前辈恕罪!” 钟承欢轻笑:“捏造事实,诬害同门,你胆子倒是不小。” “回宗后自行去刑堂领罚,日后若是再让本真人发现你们续行此举,就莫怪宗门无情了。” 宁薇惊恐地将头深埋地下,连道了三四声“是”后才敢起身离去。 钟承欢回过头,眯着眼看着远处匆匆找来值守修士的秦诺啧了一声:“你这朋友倒是不错,行事还算有几分脑子。不过仙城值守竟如此散漫,该罚。” “见过前……”眼前之人乃金丹修士,话里话外亦是以天泽宗长老自居,楚璃虽不识得,但礼数不可废,收了剑就要拜见。 不料钟承欢直接伸手摁住了楚璃准备行李的双手,挤眉弄眼道:“小师妹,我可受不起你这前辈礼。”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十九章 平生浪荡钟师兄,夜半金丹战重巅 街道之上人多眼杂,钟承欢也不欲在此处同楚璃多谈。 片刻之后,长袖一挥,几人就被钟承欢带离了这里。等楚璃眼前的景物再次稳定下来,几人已经是身处云间了。 “此处景致不错。”钟承欢五指虚握,一条灵舟赫然出现于浮云之上。他先是将几人丢进去,然后自己才信步踏入灵舟之内,倚着舟身屈膝而坐。楚璃几人一时猜不透钟承欢是个什么意思,是故几人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倒是钟承欢看出了她们的窘迫,随手一勾就将秦诺腰间的酒葫芦摄了去,也不管几人是个什么表情,便独饮了起来。 “那么拘束做什么,把我当成门内的寻常师兄就好。” 秦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酒葫芦见底,忍不住轻唤:“喂……” “酒不错。”钟承欢挑眉,将空了的葫芦抛回秦诺手中,“话说你们几个真是没意思,刚才在仙城可是我帮了你们,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 望着自己手上空空如也的葫芦,秦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位师兄,你在取用别人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该跟主人知会一声?孙师妹,你拉我干嘛……” “刚才在仙城,多谢前辈相助。”孙燕燕有些尴尬地松开了自己拉着秦诺小臂的手,“师姐,这位是门内的金丹真人,不可……” “停停停。”钟承欢最烦的就是这种繁文缛节,总归自己只是随手把秦诺和孙燕燕捞起来,此刻将她们带回宗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和小师妹还有要事要谈,你们就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孙燕燕和秦诺二人就被钟承欢从灵舟上踹了下去。 好在灵舟下方不远就是问道峰,两人没怎么伤筋动骨就安稳落地,倒是秦诺憋了一肚子气。 “什么人啊,门内怎么会有这样的金丹修士!” 秦诺话音未落,天空中就有一道炙热的火息袭面而来。紧随其后的,就是钟承欢的那一句:“我听得到!” 孙燕燕怯怯地望着被火息轰得狼狈不堪的秦诺:“……我,我们走吧?” 下一秒,秦诺就一言不发地从坑内爬起,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孙燕燕,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走……” 而灵舟上,钟承欢则是兴致缺缺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道:“这就走了?我还以为那小丫头多刚呢。” “师兄?” 钟承欢收回观望的视线,转过头来将楚璃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我姓钟,钟承欢,你叫我承欢师兄就行。” 承,承欢…… 楚璃不惧他的打量,但是那两个字,楚璃总觉得怪怪的,再配上钟承欢这样的做派,倒是让她说不出口。 “钟师兄?”楚璃最终还是决定如此称呼眼前这人,“不知钟师兄留下楚璃,是有何要事相商?” 钟承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古板。” 楚璃:“……钟师兄?” “别问——”钟承欢扶额,“或许我该多跟你说一些。我道号逍遥,师承玉泽真君,目前呢,占了门内一个真传弟子之位。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其实呢,我就是看到你了,就想跟你聊聊,没什么其他的要说。” 钟承欢,真传弟子,逍遥真人。如此一说,楚璃倒是有点印象。既然是玉泽真君的徒弟,也就难怪喊自己小师妹了。 在楚璃的印象中,这位逍遥真人可是位绝世天骄。 三十筑基、百岁结丹,如今不过是两百出头的年纪,竟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这个普遍四百结丹的修仙界里,钟承欢进阶的速度可谓一骑绝尘,遥遥地将其他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修士抛在身后,旁人便是想要望其项背都是难上加难。 而且他还不是那种靠丹药将修为堆上去的修士,在八十多年前的仙门大会上,钟承欢硬是以金丹初期的修为艳压全场,最后竟堪堪进入了金丹期前十的行列,为宗门赢下不小名声。当然,那一届的金丹期榜首也十分出人意料。虽然仙门大会规定了参战修士的年龄范围,但是要以金丹中期的修为胜过后期修士,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夺得第一的不是旁人,正是楚璃的师尊——明渊真人是也。当年顾尘渊的修为就已经是金丹中期,如果楚璃没猜错的话,这些日子之所以甚少见到顾尘渊的,估计就是因为他要准备进阶后期了。 不过百闻终是不如一见,虽然早就知道钟承欢是个以扇为器的法修,但在今日之前楚璃都以为他是个风流倜傥、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这点,倒是和那位酒剑相伴的秦师姐有点相像。 虽然生得确实俊俏,但原谅楚璃实在是对此敬谢不敏。 或许对于相熟之人楚璃尚还能接上那么几句话,但是钟承欢……她之前可是从未见过,一时间,她竟是又变回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话说,顾尘渊那……哦不,我那小师叔,最近都躲哪去了?” 楚璃:“师尊他最近应当是准备进阶后期,是故我也不知其究竟在何处。” 钟承欢:“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死在了自己的山头上了,这么久不见……” 楚璃:“……” 两人这种诡异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当钟承欢准备驱使着灵舟准备降落的时候,一道寒彻长夜的剑光劈天而下,将灵舟上的防御阵法劈了个稀碎。 “嗬!”见到这熟悉的剑意,钟承欢双眸一亮,“小渊儿,你终于肯现身了啊?” 人未至,剑意已是凛然。 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竟无故飘起雪来,苍茫无尽的剑意仿佛将这一方天地锁死。金丹期修士的比斗,可不是楚璃可以轻易见识的。 钟承欢邪邪一笑朝着楚璃脚边布下阵法,随后一把折扇就破空而出,稳稳地执在他的掌中:“小师妹,就让你看看你这所谓的师尊是如何被我打趴下的。” “刷——” 炙热的焰火自钟承欢的背后现出,片刻后就随着折扇的攻势呼啸着攻向天际。而顾尘渊此时也终于是从霜雪中现出了真身,眸色冷然地望着钟承欢。 “你的气息……”钟承欢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愕,但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不是吧小渊儿,你刚突破就来找我麻烦?” “……” 顾尘渊未言,骈指一挥间,悬于他身前的长剑就一分为二、二而为四,最后化作利剑无数高悬半空,随着他一声令下,就将钟承欢唤出的焰火湮灭,直朝其面门而去。 “我靠,你来真的?”钟承欢连忙侧身闪过,手中折扇轻旋挡去不少剑意,“我最近好像没怎么惹你吧?” 突然,空中飘零的霜雪就如同时间定格了一般止在原处,灵舟和楚璃也消失不见。钟承欢环顾四周,惊叹道:“你修成了剑域!?” 回答他的,是寒光凛冽的剑尖。 顾尘渊的剑势很快,快到钟承欢除了防守之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不多时,钟承欢浑身的经脉就因为剑域之因而凝滞起来,就连灵力也无法运用自如。钟承欢故技重施,想要用火驱散一身寒意,怎料手上还未有动作,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喂!顾尘渊,你疯了?”眼看着奔向自己的长剑剑势不减,钟承欢脸上放浪的笑终于有所收敛,“宗门之中可是严禁同门相残!” “刺啦——” 那柄剑,终究还是没有划向钟承欢的脖子,而是划去了他胸口的一大片衣襟。 顾尘渊收回长剑,望着钟承欢冷冷地说道:“如若再有下次,这柄剑,就会落在你的颈间。” 钟承欢微愣:“什么下次?我又没有做什么……” “你只记得收起你这幅浪荡模样,不要再出现在楚璃的面前。”顾尘渊散去剑域,将动弹不得的钟承欢直直地从高空推下。 这点高度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并不致命,却也会让人受点苦头。 待解决完钟承欢后,顾尘渊才缓步走到楚璃身前,散去她脚下阵法,带着她回到了天衍峰。 繁星渐出,云雾隐现。 树林中,钟承欢费了许久气力,终是将自己周身的寒意驱散。 望着空中远去的剑光,钟承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顾尘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只可惜,我对十几岁的小娃娃没兴趣,否则我非得试试你这小徒儿……是个什么滋味。”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章 秘境舆图心中显,举世皆浊我独清 虽然在钟承欢的话中他和顾尘渊很熟,可是在楚璃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那么好。顾尘渊向来严肃甚少与楚璃谈笑,但是像今日这般神色冰冷、见人就砍,倒还是头一次。 楚璃不懂顾尘渊为何生气,但想来,应该也和那钟承欢脱不了干系。 “日后少和钟承欢搅和在一处。” 果不其然,顾尘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楚璃心中是信任顾尘渊的,像那种愚蠢的问题,她从不会多问。 “是,师尊。” 许是楚璃简洁的回答缓和了顾尘渊的心情,顾尘渊终是舒缓了紧皱的眉心,淡漠的视线亦朝着楚璃身上扫去。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居然也长这么大了。 “近些时日我忙于突破之事,倒是将你忽略了些,给了恶人可乘之机。”顾尘渊的语气清寒,话语中竟是直接将钟承欢打入“恶人”之列,“宗门小比将至,这些时日你便在我的洞府内修炼,若无必要之事,就莫要离山了。” “师尊,此次宗门小比是否决定了问天峰秘境的弟子人选?”楚璃虽知秘境之事,但对于其中的情况终是一知半解,“弟子欲往秘境一去,却不知里面是何情景。” “炼气期的那些弟子非你之敌,你问到此处,倒也应该。”顾尘渊略一思忖,一份舆图就随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指尖缓缓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问天峰秘境百年一开,就是为了缓解修复秘境之中被破坏的万物之灵。此秘境早在万年之前就已掌握在宗门手中,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放,就是再庞大,也会严重受损。是故里面的天材地宝等阶越来越低,如今已是仅能为炼气、筑基所用。当然,机缘越来越小也就意味着危险越来越小,筑基弟子除了寻宝以外,还必须承担起保护炼气弟子的责任。所以你在秘境中时,一定要紧跟筑基弟子,切莫鲁莽行事。” 紧跟筑基弟子,就意味着秘境中尚有筑基修为的妖兽。楚璃不得不将自己一人独行的想法打消,转而望向半空中展现的舆图。 秘境幅员辽阔,大体可分为四个区域。 东域乃一片汪洋大海,西域是漫天黄沙;北域是银装素裹的万里群峰,南域则是清幽山谷。四域之间皆横纵着一条长长的沟壑,直接就将炼气修士的活动范围禁锢死在了某一域,也只有筑基弟子可以御器横跨于此,去往别域探查。 楚璃疑问:“在秘境中所得,需要上交给宗门吗?” “秘境所得,皆需以五成上交。但若是仅有其一,便可为自己所有。”顾尘渊伸手变幻出一枚玉简,将舆图拓印下来递给楚璃,“这上面还有很多细节之处,你且收着自己看。” 话音刚落,顾尘渊的身影就于这间洞府中消失不见了。 这么久的论道台之行楚璃早已将自己的实力摸得一清二楚,区区宗门小比而已,难不倒她。是故顾尘渊走后,她便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投放在了秘境之上。 存在了万年之久的秘境,便是再不济,那对于楚璃而言,也是一份机缘。更别提那可以留下的五成所得,楚璃就是光想想,心中便已微动。 地图上的标注很细致,甚至在什么地方有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 “西域北,蛮荒之地,无甚异宝。” “北域中,冰封之地,或有冰系灵物一二。” “东域南,瀚海万丈,妖兽诸多,除妖丹以外似无可取之处,” “南域,乃福地也。” …… “这是……把整个秘境都探索了一遍啊。”楚璃微叹,指尖轻触玉简,用自己的心神将玉简的内容全数记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尘渊离了自己的洞府后,就被玉泽一道符令给召了去。 金丹修士相斗,其威势不可谓不大,只要门内的长老还留着一口气,就都知道是有人打起来了。门内禁止私斗,更何况是身为长老的金丹修士。 顾尘渊的剑意极为好认,是故刑堂长老一到现场就知道其中一人是谁。顾尘渊的身份确认了,那距离另一人身份的确认,还会远吗? 钟承欢那一头还没走到自己洞府呢,就被半路杀到的玉泽真君给逮了个正着,随后就被提溜到了刑堂,嗯嗯啊啊地瘫在地上控诉着顾尘渊的恶行。钟承欢此人是个什么德行,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是故他的话根本没几人听,就等着顾尘渊到来给大家阐述事情的真相了。 “师兄。” 玉泽瞥了眼自己那形容狼狈的徒弟,语气略有些无奈:“又是为了何事相争?” 顾尘渊冷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钟承欢:“不为何事,只是我刚刚练成剑域,想找一人试手而已。” 钟承欢:“哈?” 玉泽、刑堂长老:“剑域?” “是。”顾尘渊拱手一礼,“前些日子突破后期之时心有所感,剑意凝结之下,竟阴差阳错地铸成剑域。” 这下,是彻底没人管钟承欢了,几人的话题也随之跑偏。倒是顾尘渊见他这副模样刺眼,自行请罪:“但宗门律令如山,明渊实不该因一己之私引得逍遥师侄相斗,不但有以长欺幼之嫌,更累得其如此狼狈、身心受挫。明渊自请离宗驻守,望两位师兄恩准。” 以长欺幼、身心受挫你大爷啊!钟承欢一口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讽刺自己修为低就直说,还特么能扯这么一大堆? 事已至此,钟承欢究竟经历过什么已经彻底不重要了,反正他也是刑堂的老朋友了,以至于现在刑堂的诸位长老只要一看到他这张脸就觉得烦。 “可。”刑堂长老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正巧前些日子驻守边境的金丹长老回宗卸职,那逍遥师侄,你就去边境补上职位空缺吧。” 钟承欢:“……师尊、师伯,我才刚回宗不久啊!” “你不是嫌宗门律令繁杂,如今这般结果不是刚好合了你的心意?”玉泽淡然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你也该去边境多磨炼个几十年,省得一闲下来就惹事。” 我?惹事? 钟承欢眼睁睁看着几人联袂而出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刑堂里,心情就跟五雷轰顶一样。 纵使他过去有万般不是,今天的受害者也该是他而不是顾尘渊吧? “好你个顾尘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跟我玩阴的,想把我支出宗门?”钟承欢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尘渊离去的背影,“担心自己的徒弟?” 那我还偏要把你那小徒儿掳过来,看看你这个做师尊的,能奈我何?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一章 混元钟响荡群山,宗门小比试锋芒 “铛——” 七日后,天朗气清。 一声嘹亮的钟声荡过群山,飞鸟振翅、万兽齐喑。仰望天穹,一白发老者端坐于浮云之上,身后还盘旋着两只展翅高飞的仙鹤。只见他拂尘轻扫,一座巨大的法阵接天而起,另有无数光圈包含其中。 “呼,还好赶上了。”秦诺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听到混元钟响的时候有多着急!” 楚璃瞧着她腰间的酒葫芦,调侃道:“怕是师姐昨晚贪了杯,今日方才如此匆忙吧。” “呃……”秦诺挠挠头,“其实吧,我还是有点激动的。虽然只是宗门小比,但也是几十年一次,上一次我修为太低连第一轮都没撑过去,这一次,我可得好好把握一番。诶话说,那天那个穿红衣服的金丹长老,是谁啊?这些天你都不见人影,可好奇死我了。” “逍遥真人,玉泽掌门之徒。”如今谈起此人,楚璃的表情再无异色,“你在宗门这么久,应当听过他的名号。” 秦诺了然:“哦,他啊,难怪如此……” 楚璃挑眉:“你对他很了解?” “也不是,只是在这门内待得久了,听到的传闻也就多些。”说着,秦诺悄悄靠近楚璃的耳边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一直被外派在边境或者宗门在其他地方的驻地?” “为何?” “因为……他可是修仙界出了名的浪荡子!”秦诺的脸上写满八卦二字,“他只要在宗门里啊,那就必定会扰得整个宗门鸡犬不宁,还偏偏闹出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宗门无法,只能将其外放。” “浪荡子?”楚璃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他荤素不忌、老少皆宜啊。”秦诺嘿嘿一笑,“咳,楚师妹你还太小,多的事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可记着别摆到你家长辈那去,不然我可免不了一趟后山静修。” 楚璃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过秦诺的说法让她有点不自在。什么叫太小?修者极少论骨龄,而且楚璃又不是凡俗女子听不得这些。所谓情事,也不过是阴阳调和之道罢了,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辰时至,宗门小比,正式开始。” 随着此句话毕,天空中的白发老者身形渐隐,只余下一道缥缈的传音响彻天际:“此次小比,老夫我仅行监察之事,小比流程,皆由门内执事负责。望诸弟子谨守本心,比试为下,宗门情谊为上,若有行阴私之事害人性命者,皆废去修为,逐出本宗。” 晨光璀然,楚璃眯着眼遥望前方,只见人群熙攘,虽多,却不显得凌乱。 此时,老者设下的阵法也逐渐明朗起来。阵法合阴阳、分八卦,设有内外两圈。外圈有八个擂台,分别对应了乾、坤、震、兑、离、巽、坎、艮此八个方位,内圈有四,与四象相合。阵法流转时,诸弟子脚下的阴阳鱼也随之运转,在擂台周围凝成一个个精密的防护罩,防止弟子比斗时术法外放,影响到台下观战之人或是其他擂台上正在比斗的弟子。 “取签开始!炼气弟子于阴位,筑基弟子于阳位,以来时为序,不可乱之。” “取签了。”秦诺望了望拥挤的人群,“我先去了,抽完签我们再会!” 楚璃应下,随后也循着炼气弟子的队伍排了去。 天泽宗入门的炼气弟子约有万人之多,可今日来到比斗场的,不过千人。有的是自知不如旁人懒得来丢脸,而更多的,是被“炼气七层可参战”这个条件所束缚。筑基弟子更少,前来参战的甚至只有两百余人,像秦诺这般的筑基中期更是没有几个。 是故楚璃虽然排在了队伍的尾端,却也没花上多少工夫在取签上。 “乾·一号。”楚璃展开手中符纸,一抬眼就看到秦诺手里捏着张折叠的符纸朝自己跑来。 “楚师妹!” 符纸化烟,在楚璃展开的一瞬就幻化成了一道符文印于她的手腕。楚璃望向秦诺:“师姐抽中了多少号?” “我还没打开呢。”秦诺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儿眉心紧蹙,一会儿又是一副释然的模样,“我觉得楚师妹你的运气比较好,说不定我在你这打开的话,抽到的数会好一些。” 楚璃哑然失笑:“你信这些?” “好吧,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秦诺展开符纸,霎时,手腕上就多了个“玄武·二”的字样。 秦诺:“……” 楚璃调笑道:“嗯,运气确实不错,我们俩一个一,一个二。” 不等秦诺反应完,场上的执事弟子便宣读了规则。 “第一场为一对一决战,对战双方为抽中同一比试台的单、双号弟子,如乾·一对战乾·二,乾·三对乾·四,以此类推,筑基弟子亦然。其中一方弟子认输,则另一方为胜;或有一方将对战弟子打下比试台,也可为胜。注意,除百兽峰弟子外,其余弟子不可以灵兽御敌。” “看来,我们又要暂时分开了,秦师姐。” “唉,好吧。”秦诺的眼中并无哀怨之色,“只是不知楚师妹,把握如何?” 楚璃傲然一笑:“炼气诸君,非我一击之敌也。”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二章 一剑万法皆为破,世间万山我为峰 楚璃自然没说大话,让她这样一个炼气八层的剑气修士去跟那群只会粗浅术法的小修士对战,属实是降维打击了。 尤其是抽到乾·二符纸的弟子,还只是炼气七层。那人从一上场开始脸色就极为凝重,似是早就听闻过楚璃的威名,是故早已存了不战而败之心,连手上的灵器都拿不稳。楚璃有些无奈,喂了他几招后就一剑指在他的脖间。 那人也识趣,当即就认了输跳下比试台。观战的执事弟子也就顺势报出比试结果:“乾字台第一场,天衍峰楚璃——胜!” 场下有人惊叹:“这么快?” 楚璃动作轻盈地从台上跃下,为下一场的比试腾出位置。虽说炼气期弟子的比试向来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像楚璃这般三两下就取胜的,毕竟还是少数。楚璃下来的时候,其余的比试台全都处于缠斗状态,其中有一个比试台倒是有点意思,土灵根对水木灵根,两个人连招都不怎么出,一个面前竖着黄色大盾,另一个则是御使着藤蔓四处缠绕,每每当力竭之时水灵根的治疗之法又为藤蔓提供气力,一时场面就僵持了下来。 楚璃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跑去玄武台寻秦诺去了。 相比于炼气修士的过家家,筑基修士的打斗可就精彩了许多。秦诺运气不佳,第一个对上的就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但好在那修士出自丹峰,术法修为并不强悍,秦诺靠着精湛的剑术倒也能与之过招。 “这女弟子是万剑峰的吧?剑术竟如此精湛。” “是啊,你看,虽然她处处躲着那位丹峰师兄打出的术法,可是只要一出剑就必然会逼得丹峰师兄退让,一来一去就像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叫人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楚璃默默地听着,心中也不免随之安定了几分。秦诺她是知道的,虽然性子上有那么些许的不着调,但是在剑道上,她绝对是一丝不苟,容不得半分差错。 秦诺很冷静,她知道如果今日自己连丹峰的弟子都战胜不了的话,也就不用去肖想下一轮的比试了。既然拼灵力拼不过对面,那秦诺干脆孤注一掷,当下就不再克制体内灵气的使用,剑势如排山倒海般朝那位丹峰的弟子压去。那弟子显然是没想到秦诺会突然发难,手上捏诀的动作竟在慌乱中错了几分,原本松弛有度的对局也变得凌乱起来。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丹峰弟子面前矗立的灵盾竟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暴戾的金火之息转瞬间就顺着那条缝隙蔓延开来。 秦诺拖不起,见这一击效果不错便又举起手中长剑,朝着那道缝隙重重斩去。 “咵嚓——” 灵盾碎裂,那名丹峰弟子知晓自己不敌,当即放弃了这场比斗:“我认输!” “玄武台第一场,万剑峰秦诺——胜!” “秦师妹大才,想必日后必有所成。”输在秦诺剑下,那名弟子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是心服口服,最多,就是心中有那么一丝遗憾吧。 秦诺有些力竭,但仍咧嘴绽开笑靥,朝那人行了一抱拳礼:“不过侥幸而胜,多谢师兄礼让。”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礼后便下了比试台,各自散去。 “师姐胜了。”见秦诺脚下步伐有些紊乱,楚璃连忙上前扶住她,“可还好?” 秦诺挥了挥手:“无碍,只是一时灵力运转不过来,调息片刻就好了。” “师姐一剑破万法,当真是看得不少人艳羡。”楚璃扶着秦诺离开人群,寻了一处清静之地坐下,“可真真是扬了一番剑修威名。” “想必师妹你也是一招破敌,才有这个时间来看我比试的吧。”说完这句话后,秦诺就盘腿而坐,双手捏诀引灵气入体。 楚璃松开手静静地站在秦诺身边,周遭空气中的金灵气和火灵气也随着秦诺功法的运转肉眼可见地减少。虽说宗门之内禁止弟子间相互残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楚璃不会做什么,却难保旁人不会。 楚璃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的,是故下一秒,她就在两人脚下布下阵盘,用以阻挡旁人窥探的视线。 总归这类东西顾尘渊给了她许多,不用白不用。 秦诺调息并未花上多长时间,不过对于场上比斗的炼气修士而言,已经足够分出第一轮比试的胜负了。 原本张袂成荫的一千人,如今一轮比试下来,竟也只剩下了一半。 “炼气比试第二轮开始,请第一轮获胜的弟子再次去往阴位抽签。” “筑基比试的第二轮明日方才开始,秦师姐是否同我一道过去看看?”楚璃收起阵盘随口问道。 “去啊,为何不去。”秦诺恢复元气,朝着楚璃眨眼道,“我可是很想看看楚师妹在比试台之上的英姿。” 楚璃轻笑:“好啊,那秦师姐可要看仔细了。” 第二轮抽签的人数比第一轮少,不多时楚璃就抽取了属于自己的符纸。 秦诺咂舌:“坤·四,又是一个极为靠前的数字。” 之前楚璃手腕上印着的符文早已散去,此刻展开符纸后,竟又重新印了一道上去。楚璃无所谓地走到坤位之前,怀抱长剑:“总归我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师姐你明日可莫要再将符纸递到我的跟前了,小心又抽个前签。” “哪怕是要让师妹你失望了。”秦诺的语气极为平缓,“筑基期的比试和你们炼气期不同,今日决出炼气前百后,明日我们就会直接进行第二轮,也就是最后一轮比试。门内此次参战的筑基巅峰的弟子共八位,正好合了八卦之位,倘若无人将他们中的某一位击败,那么他们就可直接定下前十之位,挑战失败者,也将会直接失去比赛资格。之后,便是那一百人争夺剩下的两个位置,败者,便直接无缘前十。” 这种制度无疑残忍,依楚璃看来几乎是没有人会自信到去挑战那几个筑基巅峰的修士,那么也就意味着,秦诺将要和那一百人去争那唯二的机会。毕竟打巅峰他们可能打不过,打同阶的话……总归是有机会的。 “所以,那八位筑基巅峰的弟子,就相当于已经占去了八个秘境名额。”楚璃微叹,但是对宗门的这种安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若是让这八个筑基巅峰的修士一齐投入一对一的比斗,还不知要淘汰多少本来有机会夺得前十的弟子,让修为不显却走了几分运的弟子顶上去。 虽说运道乃修士修行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但此次入秘境,毕竟不是孤身一人,每一个筑基弟子的身上,都还栓着一名炼气弟子的性命。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仅凭运气的话,想必宗门也不会拿有前途弟子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百进二……秦师姐她,能不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呢? 眼看着前一对比试的弟子已分出胜负,楚璃不禁摇了摇头晃去脑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 也罢,她人道途,非自己可加以言说。无论是胜是负,都不失为一场试炼。 “……胜!” “师姐,我先去了。”楚璃望着秦诺脸上洒脱的笑,一时哑然。 “你上去比就是,师姐我可就在下面看着呢。”秦诺扬了扬下巴,“可别一时失手被打落擂台,堕了剑修威名。” 楚璃展开双臂如翅,足下一蹬跃上擂台,齿间轻吐出四个平淡而有力的字:“不会如此。” 不过是区区一场宗门小比罢了,她楚璃,又怎会止步于此。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三章 纵使前路魍魉断,我亦一剑斩天穹 “这位师妹,好生眼熟。” 楚璃本以为那日在仙城遇上的两人不过自己人生中的过客罢了,不曾想今日,居然又被她给撞上。 还是在这宗门小比之上。 宁薇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手中的长绫也换作长鞭,想必是因为那日被楚璃一剑给毁了的缘故,只能将其换了。 “楚师姐自然见过我,只是这一次,宁薇定不会像上次那般……”任你宰割四字尚未说出,宁薇手中的鞭子就已经挥了出去,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被驱使着往楚璃面门而去。楚璃冷笑,还真以为换了件品阶高些的灵器就能打得过她,却不想想自己那虚浮的根基和灵力,有哪一点配得上手中长鞭。 楚璃可不想和这种人周旋,也不想给她半分面子。 朴实无华的一道剑气斩下,那长鞭竟直接节节崩裂化成数段,就连宁薇本人,也在这一剑之下跌落比试台,身上就跟散了架似的提不起力,瘫倒在地上努力了好几次也未曾爬起。 “真不好意思,听师妹刚刚的话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就一时没收住力。”楚璃戏谑地走到比试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宁薇,“不曾想原来是个花架子,那日在仙城的柔软亦是真柔弱,并不是装出来的。” “咳咳……”宁薇苍白着一张小脸,泫然欲泣地望着楚璃道:“楚师姐,纵使你有什么不喜欢宁薇的地方,也不必如此羞辱于我吧?” “一个不懂得自重的人,凭什么去希求他人的尊重?”楚璃缓步踏下比试台,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男弟子,“况且,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我既没有暗害于你,也未言语讽刺于你,又何来羞辱?” 楚璃俯下身子,低声凑在宁薇耳边道:“而且,就算我真的羞辱你了,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这些,楚璃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秦诺的方向而去,全然不管自己的身后是个什么景象。 “坤字擂台,天衍峰楚璃——胜!” “那小丫头不像个好的,明明都是修士了,还故作凡间女子的柔弱模样,平白叫人不喜。”秦诺自然是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对于那日仙城之事,她亦是印象深刻,“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竟也敢欺到内门头上来,行那不耻之事。” “内门如何,外门如何,那宁师妹怎么会不懂其中利害。人做一件事都是有缘由的,她既然顶着金丹真人的威名对其小辈下手,就必然是有所倚靠。”楚璃眸色微冷,“不过我既然受了孙长老的恩惠,就没道理让人欺到自己头上了还视若无睹。” 秦诺认真地望着楚璃道:“我自知你心中有数,只是断没有千日防小人的道理。刚才我可看得真切,那小丫头手里的鞭子可是朝着你的脸去的。” 楚璃心中一暖,伸手扶着秦诺的小臂道:“我知道。可我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倘若她胆敢再招惹我一次,我定让她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总归你小心些便是。”秦诺道,“只是可惜孙师妹她忙着筑基之事,没见到今日之景,否则她定然欢喜万分。” “她竟要筑基了吗?”楚璃微愕,“我这些时日待在天衍峰,竟是不知此事。” 秦诺:“她那日求金精,可不就是为了筑基。而且那天回宗门之后,孙师妹可是对你仰慕万分,对你那一剑啊,可谓是念念不忘。” 听出秦诺话中的调笑意味,楚璃也不禁勾起唇角:“看来,你和她相处得不错?” 秦诺点头:“嗯哼,还行吧,她的性格倒是挺对我胃口,就是为人处世上软弱了些。” 听了秦诺这话,楚璃若有所思。 按照孙长老那个性格,养出个性子软糯的孙燕燕……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便是楚璃自己,也常常受到孙长老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刚出生的婴孩一样,生怕自己在哪里受到伤害。 记得有一次楚璃因为练剑伤了身,被孙长老发现后那是好一顿打量啊,各种丹药就跟不要钱一样往楚璃怀里塞,一聊就是一夜。最后,还是因为顾尘渊久久寻不到楚璃的人,才找到了孙长老的洞府把楚璃提溜回去,让她脱离苦海。 从那以后,楚璃的身上就多了条禁令——禁止申时之后面见不器真人。 孙长老或许对相熟的晚辈很好,但是顾尘渊明显不属于这一范围。在察觉到楚璃来找自己的次数骤减后,孙长老直接就甩着拂尘找上了天衍峰。得知顾尘渊居然给楚璃下了此等“惨绝人寰”的禁令,孙长老更是怒发冲冠,一边口中叫嚣着顾尘渊不是人这么折磨自己的弟子,一边还在顾尘渊的山头一待就是半个月。 最后还是玉泽真君亲自出马,才给人劝回了自己的洞府。 往事不堪回首。 楚璃只要一想到自己师尊的黑脸,就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场比完后,今日便只余下最后一场了吧?” 楚璃回过神来:“是。这场过后,余下的弟子也就二百来数了,再比上最后一次,便可决出前百。” 秦诺悠悠地“嗯”了一声,告别道:“那我可就恭候你晋级的好消息了。为了明日的决战,我就先回自己的洞府整顿去了,明日再见。” “好,明日再见。” 剑光飞掠,楚璃望着秦诺潇洒御剑的背影,面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前路如何,秦诺虽未言,可是在她的一言一行中,又早已展现。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纵使前路魍魉断,我亦一剑斩天穹。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四章 剑道狂魔萧逢剑,榜首之名何人争 第一天的比试很快就落下帷幕。 没有丝毫意外,楚璃顺利地进入了第二日的角逐。 和前两场一样,楚璃依旧是第一个击败对手跃下高台之人,在场下观战的弟子都已见怪不怪,只祈祷明日切莫在第一轮就撞上楚璃,给自己一个步入前十的机会。 次日清晨,秦诺早早地到了场地候着。只可惜楚璃来得太晚,并未赶上抽签之前的会面。 炼气期的比试很快开始,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十二座擂台皆为炼气弟子所设,待前十决出后,方轮到筑基弟子比试。 这无疑是将选拔前十的速度再次加快,只不过楚璃也不惧罢了。 楚璃对敌的招式也很简单,遇上顺眼的就喂几招给个面子,不顺眼的就跟昨日的宁薇一样一剑轰下去,执事弟子也对这个实力强劲的楚璃留下了几分印象,唱名之时也是态度温和,似是想结个善缘。 日过中天,炼气弟子的比试,也是接近尾声。 “炼气期前十已定,接下来决定的,是前三名次。第一名可获筑基丹一枚、宗门绩点三千,并且在秘境之中所得可尽归自身所有;第二名可获宗门绩点两千,秘境所得宗门只取一成;第三名获宗门绩点一千,秘境所得宗门仅获三成。”执事弟子手执玉册立于半空,神色平淡地宣读规则:“根据前面多轮表现,门内金丹长老已暂时定下前三之位。第一位天衍峰楚璃,第二位万剑峰萧逢剑,第三位玉岩峰傅百离。” “请三位弟子按朱雀、玄武、青龙位入比试台。” 在不少人艳羡的目光下,三人纷纷跃上悬立半空的比试台。楚璃能感觉得到,那个玉岩峰的女弟子的目光一直在往自己和萧逢剑的身上打量,但好在这目光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待三人站定,执事弟子才继续说道:“入围前十的弟子皆可挑战擂台上三人,每人有两次挑战不同守擂弟子的机会,只要击败其中一位,便可取代他/她的位置。而被取代的弟子仅有一次挑战他人的机会,失败便会退出前三之位,望各位好自珍重。” “请问师兄,若同为擂台之人,是否可以相互挑战?” 执事弟子被萧逢剑这句话问得一愣,但只片刻便恢复常态:“自是可以。若是挑战成功便可取代他人名次,失败则退回自己的擂台。” 楚璃若有所感地望向萧逢剑,这是要和自己比上那么一番啊。 “若诸位再无疑问,比斗便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傅百离的擂台之下瞬间便热闹了起来。毕竟上千的宗门绩点可不是小数目,对于炼气修士而言,这足以支撑他们换上一件更加趁手的灵器。更何况能入得了前十的弟子也绝非泛泛之辈,攒绩点换筑基丹这件事,想必也都提上了日程。 “楚师姐,赐教。” 看着飞跃至自己擂台赛的萧逢剑,楚璃亦回他一礼:“赐教。” 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却叫自己师姐,想必又是一个受了辈分荼毒的正经人。 待两人拔剑后,一股无声的硝烟瞬间在朱雀擂台上弥漫开来。 萧逢剑的剑是重剑,比楚璃的伏灵剑宽上一倍有余,动作间更是大开大合,有千钧之势。楚璃的剑法更加灵动,往往在重剑未至之时就已闪身躲开,兼之又修《穹明剑法》,所斩出的剑气极为凌厉威重。令楚璃惊讶的是,这萧逢剑居然也摸入了剑气的门槛,在面对楚璃暴戾的剑气之时,居然能持剑挡下几分,甚至能提剑反击。 《穹明剑法》乃轻剑之法,重剑修士难以以此入道。可令楚璃疑惑的是,萧逢剑的剑招虽简朴,却处处都逃不开《穹明剑法》的影子。楚璃心存疑虑,便存了试探之心收了几分气力,故作自己只能与之打个平手,欲激出萧逢剑的底牌。 相比之傅百离的那处擂台,楚璃和萧逢剑的比试无疑是更加引人注目、惊心动魄,虽然……楚璃有意喂招。 果不其然,每当楚璃使出顾尘渊曾教她的那式逐月朝着萧逢剑的薄弱之处探时,萧逢剑的剑招就如同烈日当空般狠狠地朝楚璃劈来,似要斩尽世间阴邪。 可不就是合了《穹明剑法》的其中一式——诛邪。 事已至此,楚璃也不想再耗下去,万一有后来之人趁着自己和萧逢剑力竭前来挑战,自己虽是不惧,却怕害了萧逢剑力有不逮被逐下台去。 望着萧逢剑横刺过来的重剑,楚璃凌空一跃,伏灵剑亦随之轻旋迎了上去,将剑力卸去大半的同时还将重剑往回逼了几寸。楚璃迅速地握住剑柄逼出剑气,霎时,萧逢剑就匆匆向后退了几步,重剑剑身也发出“嗡”的一声轰鸣。 两人饶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同时收回剑势。 萧逢剑深深地望着楚璃,抱拳道:“谢师姐赐教,此战是在下输了。” 楚璃回礼:“不敢。只是我心中尚有一问,萧师弟所修的剑法,可是穹明?如若师弟不愿告知,亦……” 重剑回鞘,萧逢剑并未回绝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此剑法乃师尊以穹明为根本修改而来,算是《穹明剑法》的分支。” 原来如此。 正当楚璃准备站回原位的时候,萧逢剑叫住了她:“楚师姐,可否赠一张传音符给我?” 楚璃愣了一下:“什么?” “师姐之剑道造诣非我可及,逢剑日后想与师姐多加探讨此道,不知师姐是否愿意。”萧逢剑言辞恳切,“若师姐日后繁忙,回绝便是,逢剑定不会叨扰师姐。” “……”楚璃难得地被一个真诚的老实人一句话堵得沉默,“剑道切磋,亦吾之愿也。” 待楚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传音符递过去后,萧逢剑才满意地回了自己的擂台。 经此一遭,台下众人是彻底没人挑战楚璃和萧逢剑二人了。开玩笑,就刚刚两人施展出的那些招式,自己根本一招都撑不过好不好!还是省点工夫,从那傅百离身上下手为好。 可能被评为第三的傅百离又岂是好惹的?比试虽然规定了除百兽峰弟子外不可御使灵兽,可没规定弟子比试时不能用符。当楚璃把视线投到青龙擂台时,那上面的情景可真是十分热闹。仅一炷香的时间,便不知道有多少弟子被傅百离一道符箓就给轰了下来。 御用符箓所消耗的灵力巨大,且超过自身修为的符箓修士也无法运使。不少弟子都是觉得傅百离没有足够的灵气去御使下一张符箓了才站上擂台,谁知那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只可惜这个事实直到余下的七名其中都上去轮了个遍才总结出来。 偶有几个不甘心地跑去挑战楚璃和萧逢剑,无一例外也都以失败告终。 是故直到最后,站在台上的,依旧还是楚璃三人。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五章 过往之事不可取,来日仗剑破万敌 “炼气比试结束!” “第一名,天衍峰内门弟子楚璃!” “第二名,万剑峰内门弟子萧逢剑!” “第三名,玉岩峰内门弟子傅百离!” 尘埃落定。 如若楚璃猜得不错,这炼气期前十之位,怕是没有外门弟子的存在。师承于修士而言何其重要,更何况是在仙途伊始的阶段。有师承的修士得师长倾囊相授,无师承的除了百师坛问道外便只可自行摸索,外门弟子若是想要在灵器、术法方面强过内门,可谓难上加难。 一道金光闪过,楚璃、萧逢剑和傅百离的身份令牌上瞬间就融入了些许微芒。楚璃知道,这是给自己加宗门绩点了。 “楚师妹,此乃榜首所得筑基丹,还请收好。” 接过执事弟子手中的玉瓶,楚璃拱手一礼:“多谢师兄。” 炼气九阶,九,亦为极数。修士到了炼气九层,理论上都可以成为圆满修士,需要准备筑基丹冲击筑基,而楚璃虽是炼气八层,却比绝大多数的练气圆满修士更为强悍,丹田处所蕴藏的灵气更是不输旁人。 是故炼气圆满再到筑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并不遥远,此刻获这筑基丹,倒也合得时宜。 步入人群,楚璃一眼就望见了冲着自己招手的秦诺。 “楚师妹可真是威风,炼气弟子竟无一人堪为敌手。”秦诺调侃道,“唉,看来用不上多少年,就要将师姐我给追上咯。” 楚璃弯唇一笑:“秦师姐心情不错,想必是已经做好鏖战百人的准备了。” 秦诺轻哼:“谁说我要去争那最后两个位置了?” “师姐想挑战筑基巅峰的弟子?”楚璃闻得秦诺话中含义,不由得为其担心起来,“可……” “看到那个穿白衣衣领上绣着丹纹的女修了吗?” 此时筑基巅峰的八位弟子皆已上台,顺着秦诺手指着的方向,楚璃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名女修。她的面色沉静、气态雍容,手中还虚执着一银色小炉,纵是平平无奇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也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 秦诺的眸中战意勃发:“她叫萧逐月,是丹峰峰主亲收的弟子。上一次宗门小比我便是败在她手上,只是当时她不过是刚刚进阶筑基后期,如今却已然是巅峰了。” 楚璃:“师姐想要挑战她?可我记得规定,倘若师姐你挑战了筑基巅峰的修士之后,便不可再参与后续的争斗了。” 轻风吹过,秦诺高高束起的长发也随着轻风的吹拂扫向脸侧,更显得其潇洒不羁。她的双目炯炯,语气坚定:“若赢了,便白得一番机缘;败了,也不失为一场历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总归我并不是十分在意最后的结果,我要的,只是与她一战。” 也算是弥补当年败于萧逐月手中时的满心遗憾。 秦诺绑了护腕,在万众瞩目之下跃上了萧逐月的那方擂台。 “万剑峰弟子秦诺,见过师姐。” “妙手峰萧逐月。”萧逐月的语气十分淡漠,说话间双眸还微微眯起,似在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自量力来挑战自己的秦师妹,“我见过你,便是你在第一轮击败了洛师弟。” 秦诺摆出剑势,艳然一笑:“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我们便见过了。” 于炼丹师而言,丹炉既是炼丹的器具,亦是对敌的灵器。在秦诺一剑斩过来的同时,萧逐月也随之而动,手中的炉鼎飞旋变大,将整个比试台都笼罩其中,就连四溢的剑气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剑修之利,在于剑,亦在于一剑破万法的威势。 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秦诺早已摒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剑法,手中长剑随心而动,无一招一式多余,剑剑朝着萧逐月术法的薄弱之处而去。 “嗡——” 炉鼎坚硬,一剑撞上之时秦诺感觉自己的虎口生疼,甚至连气血都开始翻涌。可,萧逐月甚至都还没怎么出手。 楚璃在下方看得亦是有些心惊,这筑基圆满和筑基中期之间的差距,当真就这么大吗…… 萧逐月看着秦诺的攻击一次一次地被炉鼎挡下,又一次一次地持剑攻上来,不由得眉间微蹙:“你不是我的对手。” 秦诺拭去嘴角因气血上涌而流下的血痕,冲着萧逐月露出了染着微红血意的唇齿:“胜负未分,你又怎知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秦诺的长剑瞬间脱手而出,高悬在空中化为剑阵。 “那万剑峰的弟子,疯了吗?” “不过是一场宗门小比而已,怎么如此拼命?” 这下不光是楚璃了,台下的弟子也开始有些焦急起来。 和势均力敌的比斗不同,萧逐月和秦诺的比斗更像是单方面的碾压,而秦诺纵知自己可能不敌,却从未动过放弃的心思。 观战的弟子想看的是有来有往的比试,而不是像秦诺这种……悲壮的挣扎。都是同门,亦无利益纠缠,不少弟子看到秦诺的这副模样都有些不忍直视。只可惜擂台规矩如此,不落下擂台或一方不认输,比斗仍会继续进行。 望着秦诺嘴边的血痕,萧逐月心念微动。 好像在三十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不要命的剑修同自己这般比斗过。最后是怎样来着?那剑修,好像是被自己用炉鼎一击给轰下去了。 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和眼前的秦诺渐渐重合,萧逐月猛地收回炉鼎,赤手空拳地迎上了秦诺的剑。 没有了炉鼎的影响,秦诺的剑气本该更是一往无前,就像之前击败的那个洛师兄一样步步相逼。 可秦诺的剑气,忽然就散了。 在全场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秦诺缓缓地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轻声道:“萧师姐天才之势锐不可当,在下不敌。” “你明明可以继续,为何不打?”萧逐月怀揣着缩小后的鼎炉,目含不解,“你该像三十年前那般。”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击败师姐你,而不是因为师姐心生怜悯有意给我取胜的机会。”秦诺深深地朝着萧逐月俯身一礼,“萧师姐既然已经记起我,就该是知晓我剑道如何。今日是我不自量力了,希望来日,萧师姐还能给我与你对战的机会。” 萧逐月定定地望着秦诺,认真地将她的话应下:“我答应你。” 此战终至,秦诺飞身下了比试台,目光温和地看向楚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独自离去。 “妙手峰内门弟子萧逐月——胜!” 在执事弟子宣读胜者时,她的背影略显萧索。可那直直立着的脊骨,无疑是在宣告众人,她并不是一个失败者。 只因,她有着一颗令天下无数修士羡慕的澄明道心。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六章 不可为之亦可为,可为之事不可追 秦诺结束比试后并未去找楚璃,就明显是想一个人待着,是故楚璃也未去寻她。筑基期的比试尤为激烈,在秦诺之后也无一人再去挑战那几个筑基巅峰的弟子,是故很快那一百人就迎来了相互间的比拼角逐。 一百进二,他们做不到秦诺那般的洒脱。所以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可谓是各种底牌手段齐出,只为求得那一个秘境的名额。 毕竟像秘境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修仙界的大部分秘境都掌握在各种宗门势力手中,偶有几个无主的秘境,不是过于凶险就是根本碰不上。 问天峰秘境来源已久,以往哪一次秘境开启,入得秘境的弟子不是满载而归。只可惜秘境在开启之后需得百年时间休养生息,否则那些弟子怕是要像发了疯一样去攒宗门绩点了。 雁飞高歌乘云去,夕阳西下几时回。 筑基期的比试,在那斜阳半落间,也终是宣告结束。从百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两人楚璃不认识,但想想几日后总是要一起入秘境的同伴,楚璃也并未冷着脸,在他们看过来之时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筑基期不分前三,在炼气弟子身上的优待一分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此次宗门小比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前十可入问天峰秘境,这件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一直隐在云间的白发老者终于再次出现,只见他目带慈色,施法之时长袖鼓风,二十枚玉珏也随之从他宽大的衣袖中飞出,分发到楚璃这些优胜弟子的面前,“这二十枚玉珏分十色,其中十枚阴玦在炼气弟子手中,另十枚阳玦归筑基弟子所有,得同色为一队,在传送至秘境之后,将会落在同一方天地。” 虽未明说,场上的所有筑基弟子也都知道自己要担起看护师弟或者是师妹的责任了。 分在楚璃面前的玉珏为白色,光芒十分耀眼。楚璃只随意一望,便找到了自己秘境之行的同伴。 “若无疑问,那么七日之后,诸位问天峰前再见。” “楚师妹。” “萧师姐。” 只能说缘这一字妙不可言,秦诺才跟萧逐月比试那一番,这厢楚璃就跟萧逐月分到了一处。 而且这萧逐月性子虽淡,看起来却不失温和。许是妙手峰那些炼丹的修士都有这样的特质,那日被秦诺击败的洛师兄也是这般谦然有礼,温润如玉。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萧逐月认识自己。 刚这般想过,那边萧逐月就同楚璃交谈了起来:“逢剑他性子直不懂变通,日后若是惹恼了楚师妹,还望师妹你可以多多包容。” 萧逐月,萧逢剑。 楚璃原觉着世上同姓之人那么多,就没把两人的关系往那处想,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真存在着血缘之亲。 有了这一前提,楚璃再看向萧逐月时,便发现两人的眉眼处确实有几分相像。 同样的长眉入鬓,同样的淡漠如霜、高冷如月。 “萧师弟是……” 萧逐月远远地望了望萧逢剑的背影:“如若他在此,当唤我一声姑母。” “……” 楚璃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为何凡人总是追求着长生不老。若是仅看外表,说萧逐月是萧逢剑的妹妹都有人信,而这年纪一出……直接就长了一辈,做了那人姑母。只能说修士在辈分这方面分得很清,但是又十分凌乱。 就像萧逢剑见到萧逐月要依着修为差距和家族辈分唤后者一句师叔,而这两人又同时和楚璃同辈相称;顾尘渊虽是金丹,却也是太上长老之徒,甚至跟玉泽还有余下那六峰的元婴峰主是同辈,按理来说,孙长老是顾尘渊师兄的徒弟,楚璃应该喊孙长老一句师兄,但孙长老又同自己的外祖有旧,让自己喊了他一声叔父……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楚璃只要想起就头疼。 更别提有的活了许久且热爱拈花惹草的元婴真君,那千年一过留下的后辈都足以撑起一座小型宗门。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好这凌乱的辈分。 许是萧逐月和楚璃的目光太过炽热,萧逢剑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适应,在同分到一队的师兄道过礼后就缓步朝着楚璃的方向而来。 “楚师姐,师叔。” 楚璃:“萧师弟。” 说到底,楚璃和萧家姑侄俩并未有多深的交情,是故在简单的闲聊几句后就没有了话茬。楚璃识趣地告了辞,留下萧逢剑和萧逐月二人交谈,自己则是走到崖边,寻白若去了。 这么多年白若也早就被楚璃养熟,知道天衍峰有吃不尽的灵草后,也就不处处缠着楚璃要吃食,但是对她的依赖半分没少,去哪里都想跟着。 总归楚璃现在也没筑基,白若想跟也就让它跟着了,倒也是省下不少赶路的工夫。 繁星隐现,明月将出。楚璃回了天衍峰后就将自己关入房中闭了个小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之前楚璃一直都将这类行为标榜为不自量力。可是在今日之后,她再也无法这般想。 修士修仙,与人斗、与地斗,更是与天斗。逆天而行、与天相争,又何尝不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可千万年来,又有多少修士因为见了天道浩渺而放弃求仙问道? 不过是愈见,道心愈坚。 自己越渺小,就越想求得强大的力量。 “终究是我见识得太少,被过往的理念所束缚了。”楚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内视己身,猛然发现自己进阶炼气九层的瓶颈松动了几分。 怪不得徒安师祖他们总是抓着自己的心境不放,原来在心境得到突破之后,修为的突破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想通这一点,楚璃因修为增长而略有些躁动的心也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心静,则心魔不生、大道可求。 楚璃缓缓阖上双眸,周身无数闪烁的微光随着她灵力的运行汇入丹田,四象神兽的虚影也随之在她的丹田处显现。在阴阳图腾的映衬下,楚璃的丹田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七章 人生七日匆匆过,秘境瀚海展锋芒 君子之交淡如水,修士之间相交,又何尝不是这样。 便是再深再热烈的感情,在历经了数百上千年的风风雨雨过后,也会变得平淡如水,亦是寡淡无味。 七日,于修士而言,不过一次小小的闭关罢了。 天泽宗内含万峰,当然这个“万”字仅是虚指,至于里面究竟有多少,楚璃并未探究过。问天峰和后山离得很近,寻常除了驻守在此的弟子便鲜少见得生人,此次秘境开启,倒是让原本幽静的环境变得热闹了几分。 “此次秘境的开放时限为一月,一月后诸位手中的玉珏便会消散,带领你们脱离秘境。这也意味着在此期间,你们需看管好自己手中的玉珏,切莫在战斗中遗失。” “谨遵长老教诲。” “如此,诸位便自行前去吧。” 拂尘轻抚,法阵轰鸣。问天峰顶本来缭绕着的云雾也随之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恍若天开之后的混沌,自云后悄然显现。 霎时,众人的脚下狂风大作,天边的那道裂缝中也散发出了耀眼的白芒,随着白发老者的施法不断扩大着自己的笼罩范围,直至将楚璃一行人全数吞没,带到了另一方世界。 “哗——” 说起来,楚璃还是第一次去往秘境探索。阵法的传送并不伤人,只是楚璃未至筑基,在诸方灵气的挤压下浑身有些酸痛。且由于光芒强烈,传送的时候楚璃一直是处于闭着眼的状态,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是高悬于长空之中,并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坠。 下方是一片蔚蓝的海域,目力所及之处望不到尽头。 楚璃看过秘境的地图,对自己所处的地域亦是心知肚明。 嗯,那个传说中除了海兽妖丹以外毫无可取之处的东域瀚海。 只不过现如今摆在楚璃面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将自己从坠落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楚师妹!”既然楚璃落在此处,萧逐月便也不会远到哪去,“此方天地有异,我无法运使御器之术,为今之计只能先落于海面查明情况。” 萧逐月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洒出一把翠绿的种子。 那种子下坠的速度极快,想必是受了灵力驱使的缘故,甫一接触海面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转瞬间就在海面上结成了一片翠绿的浮萍。 楚璃朝着萧逐月微微点头,将伏灵剑猛地朝浮萍的方向掷出,自己则是御着轻身术足尖轻点于剑柄之上,借力腾空,最后安然地落在海面上。 “这里的空气中,好像只存在着水灵气。”楚璃收回伏灵剑,眼眸中似有打量之色,“萧师姐刚才说,此方天地有异无法御器,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 萧逐月下来得比楚璃快,此刻正伏在浮萍的边缘,从海中掬了一抔海水,置于掌间仔细观察。 “许是如此。”萧逐月的面色有些凝重,“修仙界的空气中向来是五种灵气共存,不曾想居然会有单种灵气独自存在的情况。” 修士御使灵器,其实就是运用自己体内的灵气去驱使原本灵气无属的器具使之有灵,注灵成功后,修士只用施展御器诀或者自行和灵器相熟,灵器便可根据修士所注入的灵气转而从空气中汲取运转所需的灵气,从而实现御器飞行。 但是这并不代表随便一件灵器给谁都能使用,因为灵器在铸造的阶段大多都会受原材料的影响或多或少地沾染五种属性,与灵器属性相近的修士御使其起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而且不同品阶的灵器注灵所需的灵气亦不尽相同,或许跨小阶可行,但灵器品阶若与修士本身的修为差距过大那是万万不可行注灵认主之事。 萧逐月是丹修,亦是单木灵根的修士,在此等环境之下,无疑是被限制住了其身上绝大部分的法术修为。 而楚璃因为是五灵根的修士,受到的束缚反而小了起来。 “这里应当是东域瀚海,海兽横行,我们就这样漂浮在海面上的话,似乎并不安全。” 萧逐月显然也不是对此处一无所知:“海上应该分布着不少孤岛,我们循着海鸟的方向找去便是,但……我带来的种子,不多了。” 不多,就意味着两人无法靠着脚下的浮萍寻一方向踏海而去,直至找到孤岛所在。而筑基修士的凌空之法,又只有御器此一法可行。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师姐觉得,此秘境的灵气之异是这一次才出现,还是之前就有?”楚璃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翱翔的海鸟渐渐远去,“若是之前就有,那那些师兄师姐们,又是如何踏出困境?” 是啊,倘若被投入东域的修士没有水灵根,难道就真的要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被困上一个月吗?而且此处海兽横行,若修士连御器都做不到,又如何挥剑御敌? 想通其中关窍,萧逐月的心中也有了头绪:“纵使没有灵气可用,我亦不是人界的那种凡夫俗子。而我的肉身强度,似乎可以支持我于水中潜游上不少时间,只是那些海兽,该如何应对?” 楚璃眼眸流转,视线缓缓从天空转向浩瀚深海:“师姐的思想被束缚了。君子尚且不器,何况是这些海兽。你当它们是海兽,它们便是海兽;当它们是供你使用的器具,它们便就是器具。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又或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端看人心所想。” 萧逐月顺着楚璃的目光望向深海,一下子就望见了一群背部长鳍、脚下生蹼的海兽。 “海蛙兽,性温顺,海陆两栖。”萧逐月顿时明白了楚璃心中所想,“而且海蛙兽天性求安,在遇到危险时总会朝着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逃去。” “在海域,最危险的地方无疑是深海。”楚璃蠢蠢欲动地紧握剑柄,“萧师姐,且千万看准时机。” 许是因为阳光直射的缘故,楚璃下潜许久,身上都还是暖洋洋的。怕自己的气息惊扰到海蛙兽兽群,楚璃甫一下水就运起了敛息诀,再加上这里水灵气的泛滥,楚璃就好像是跟海水融为一体了般,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海蛙兽兽群的背后。 “呱——” 海蛙兽凄厉的喊叫声响彻耳际,楚璃顾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忙朝着上方道:“萧师姐,快!”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八章 孤岛不孤群荫蔽,深渊万丈苦魂惊 霎时,海蛙兽四散潜逃。 萧逐月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只海蛙兽的背鳍,并着楚璃而去。 海蛙兽潜逃的速度很快,原本温和的海水也在高速遁行之下变得锋利起来。楚璃不得不紧闭双眼,将探路的工作全权交于萧逐月之手。 “快到了!”萧逐月的神识早已在浅海区铺设开来,“再有百丈,便是一片岛屿,楚师妹要做好准备。” 楚璃未习得传音之法,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掌中脚下亦是灵力聚集,随时准备脱身而出。 孤岛不孤,至少楚璃是这么认为的。当楚璃的双脚踩在柔软的银沙上时,这片陆地的宏伟广阔之景才彻底地在两人的眼前铺设开来。楚璃和萧逐月所在的地方只是岛屿群中最小的一处,放眼望去,两人眼前的不再是浩瀚深海,而是一大片相连的岛屿。其中最大的,甚至都望不见边际。 “我们应该是在东域的最南面。”萧逐月摊开手掌,一株两叶浮花赫然飘浮于她的掌心,无论萧逐月的身体转向何处,那两片青叶依旧执着地指着南北方向,“此处除了水灵气外,倒是多出了不少的木灵气,在这岛上,我们倒是安全许多。” 楚璃问道:“萧师姐想去往南域?” 萧逐月朝着南方站定,手中的两叶浮花也不再转动:“东域妖兽内丹于我或有炼丹之用,但南域灵草丛生、百兽聚集,无疑更是福地。” 秘境开放的时限仅有一月,自然是寻到的宝贝越多越好。萧逐月此言,无疑就是在告诉楚璃自己想要御器带着她一齐去南域,而非留在东域浪费时间。说到底,楚璃的身家性命有半数都系于萧逐月的身上,是故此刻萧逐月也并非是在与她商量,而是在宣读一个事实。 楚璃自然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总归东域于她也无甚心动之处,就此随着萧逐月前往南域也非不可取。 “楚璃心中亦是作此想法。” 敲定接下来的去向后,两人就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南方遁去。 越到群岛深处,木灵气也就愈发浓郁,倒是生出了不少木系的妖兽,只不过这些妖兽皆是修为低下、灵智未开,在萧逐月散发出自身强大的气息后便纷纷退去,偶有几个退避不及的,也被站在萧逐月身后的楚璃一剑斩去。 两人一威一慑,倒是配合出了一番默契来,不过两个时辰,横纵在东域和南域之间的万丈深渊便隐隐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往上,是气息幽重的无边屏障。 “深渊之上或有罡风,楚师妹一定要抓紧。” 楚璃紧紧抓着银色炉鼎上凸出的纹饰:“好。” “嗡——” 刚一穿入屏障,楚璃就清楚地感受到了四周错综杂乱的罡风。那风好似一柄柄利刃,不断地朝前方御器的萧逐月砍去。 只可惜那风就是再孜孜不倦地发动攻势,也未能突破萧逐月的护体灵气,只能不甘心地盘旋在两人周围,等待可行之机。 此沟壑不仅深不见底,更是宽阔万分。远而望之,只觉其广大,凑近了感受,方知其宽度亦非寻常深沟可比。 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就好像是有一柄巨剑将一块完整的土地彻彻底底地劈成了两部分一样,而那错乱无序的罡风,就是抑制不住四逃的剑气。 行至半途,楚璃脚下的炉鼎突然狂躁地震动起来,就像是要将她甩出去一般。楚璃惊疑不定地望向萧逐月,却发现那人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掐诀的双手微微颤抖,身后长发随风狂舞,原本用来束发的玉簪也碎成了两段坠落深渊。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银龙鼎!”萧逐月脸色苍白,“最多半刻钟,我便支撑不住!” 从刚入屏障到此时早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若是仅剩半刻,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更别提那看都看不见的对岸。 楚璃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连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防护阵盘,加持在了炉鼎的内壁之上。 只可惜此举不过饮鸩止渴,银龙鼎依旧在躁动着,直至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渊坠去。 “逃!” 顾不得心疼那化作银光消失不见的银龙鼎,萧逐月沉着地从乾坤袋中重新取出一柄法剑充作御器之用,拉着楚璃站上剑身。 此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逐月并不擅御使法剑,而且由于法剑的等阶缘故,剑身上并不能容纳得下两人。所以纵使萧逐月浑身的灵力已经运行到了一个极致,也无法缓解法剑往下坠的趋势。 唯一的好消息,也就是两人下落的速度比之前慢上了几分。 楚璃看出了萧逐月的力不从心,但倘若她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无疑是只能落得个两人同葬一处的结局。 萧逐月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将旁人性命弃之不顾的人,楚璃也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而害旁人性命之人。倘若萧逐月可以将两人全须全尾地带上去,楚璃纵使窝囊地趴在剑上也会跟着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御器御器…… 既然她可以控剑于半空以剑法对敌,又为何不可将这剑控得久一些、巧妙一些,实现御剑飞行? 越往下去,四周的环境也就愈发昏暗。 楚璃悄然望向自己手中的伏灵剑,长舒了一口气:“萧师姐,只望这个决定做出后,我们皆可安好。” “什么?”萧逐月惊慌地望着楚璃从剑上跃下的背影,“楚师妹你做什么!?” 罡风冷冽,只瞬间便如剜肉般在楚璃的肉身上剜出了数道口子。萧逐月的声音也在呼啸的风声中逐渐消散,楚璃目露坚定之色,将伏灵剑抛向自己的脚下。 伏灵剑甫一受到自上而下的压力便猛地往下一落,但在楚璃一遍又一遍的御器诀之下,竟也颤巍巍地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逐月。” 顾不得自己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楚璃直接使出了逐月剑法,以剑势伴着罡风艰难地往上攀行。 丹田里储备的灵力很快告罄,楚璃只能同时运行起《五行四象诀》从周身汲取灵气。一进一出之下,楚璃浑身的脉络很快就有皴裂之势,就连眼前的画面也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七窍……已经开始流血了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二十九章 真君剑符开天门,身后之事几人闻 “楚师妹!” 狂风漫卷,衣袂翻飞。 萧逐月的面上终于没了往日的平静,她双目略有些失神地望着楚璃消失于黑暗中的背影,久久未言。 萧逐月不是那种悲天悯人救世主,她之所以愿意带着楚璃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可能会摆脱困境,所以在未步入绝路之前,她不会以牺牲楚璃的性命来保全自己的。倘若最后她真的再无继续下去的气力,她也会用些手段让楚璃自己离开。 只是萧逐月万万没有想到,楚璃会做出这样一番举动。 内疚、不甘……就像是滔天巨浪一般涌上萧逐月的心头,她知道,倘若今日她就这样离去放任楚璃不管,日后必会于道途有损,亦会导致道心生瑕。 深渊里有什么没人知道,因为越到底部罡风就越是凛冽,在几千年前曾有几金丹修士于深渊底部一探,不料一入渊底,便再无音讯、身死道消,留在宗门之内的魂灯更是瞬间熄灭。 从那以后,就没有金丹修士再不自量力地往渊底探查,更遑论如今。 “楚师妹,希望在这张剑符之后,你还能留得性命。” 萧逐月决绝地从丹田处引出一张剑符,霎时,一阵恐怖的肃杀之气就从那张剑符上弥漫开来。 如今的秘境只能容纳金丹以下的力量,倘若有超出这个限制的力量存在,那就必会引得秘境崩裂,亦可以让秘境外的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从而提前打开秘境,以外力接引秘境之内的人。 至于日后秘境如何,是崩毁、还是渐渐恢复,那都暂时不在萧逐月考虑的范围之内。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都认,只愿楚璃可安然无恙,她的道心不会因此有毁。 毕竟,她也不想深陷心魔,止步筑基。 “藏剑师伯,且看您这一剑威力如何了。” 剑符引动,万物齐喑,群峰崩裂。 只见那原本雾蒙蒙的天空转瞬间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暴戾的空间乱流自其中溃散。 一剑开天门,远在万剑峰的藏剑真君心有所感,下一秒,原本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的身影转瞬间就如云雾般消散,转而站定在了问天峰之前。 秘境突发异动,监管秘境的几位长老自然知晓。此刻问天峰前,零零落落地站着数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忧心之色, “是萧家那个小丫头。”藏剑真君不好广交,能拥有自己所赠剑符的人,也没有几个。 更何况元婴期的剑符,他也只给过萧逐月。 “逐月那丫头向来沉稳,此番引动剑符,想必是遇上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说话的,正是萧逐月的师尊,拜月真君。 拜月望着白发老者,低声发令:“还望师侄打开秘境入口,将入内的弟子接引出来。” 此言一出,场上诸人或有二三面带犹豫之色,但也终未有人出言阻拦。不为其他,只因为这秘境里困着的,全是宗门之中的精英弟子、下一代的希望。秘境情况不明,他们不能拿这些弟子的性命去赌。 毕竟和一个逐渐走向消亡的秘境比起来,那些弟子的性命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见众人皆是默许,白发老者便不再犹豫。 拂尘轻扫之下,数道彩光自白发老者手中的玉珏中散出,直奔秘境而去。 “此次强行开启秘境,晚辈亦不知可支撑多久。望诸位师叔在必要之时可助晚辈一臂之力,切莫在晚辈接引之时,让秘境关合。” “这是自然。”拜月真君第一个出手,借着白发老者的躯体将自己体内精纯的灵力输入那枚玉珏之中。 藏剑真君自然不甘落后:“我那新收不久的小徒儿可也在里面,可别出了事才好。” 以人力对抗天力,终究还是困难。 随着秘境内的弟子一个个被接引而出,几个出手的元婴真君的身上也纷纷泛起一股乏力之感。 大多数的弟子被强行接引而出皆是一脸茫然,有的甚至还摆着御敌之姿。 但显然萧逐月不在他们的行列之中。 “师尊!”萧逐月俯身朝着拜月真君一跪,“楚师妹为救徒儿深陷长渊,还望师尊能救她一命!” “什么?”孙长老本正在闭关中,不料突感心悸,一番感应下知道问题出在楚璃身上时,便连忙赶来了问天峰。 谁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这样的一个消息:“你刚才说璃儿怎么了?” “不器真人。”萧逐月再一俯首:“是晚辈之失,在带着楚师妹横跨长渊之时一时不查,银龙鼎不受控制,害得师妹和晚辈一起坠下深渊。晚辈本借助法剑之力暂缓了下坠的速度,谁料楚师妹为了不拖累晚辈,自行跃下法剑,朝深渊而去。” “什么?那个五灵根的小丫头……” 场上不少人都对楚璃有些印象,此番更是没有想到楚璃居然杀身成仁,只为救萧逐月一命而让自己置身险境。 仔细一看现存的弟子,确实除了楚璃以外,全都在此处了。 炼气修士未燃魂灯,是故现在谁也不知道楚璃是死是活。可就孙长老那急迫的语气而言,楚璃的状况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你说,璃儿自行跃入深渊?”孙长老的呼吸有些急促,“告诉本道,她在哪里?” 萧逐月抬头:“就在东域和南域之间!” 得到消息,孙长老竟是直接腾空而起,就要往秘境一探。 “你疯了?”拜月真君收回术法,那秘境的入口瞬间就肉眼可见地缩小了几分。她袖中窜出一根细长的绿藤,死死地缠在孙长老的腰间将人拉了回来,“且不说你能否承受秘境中的天地法则,光是那深渊之地,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多少金丹修士在那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你是不知?” “璃儿她还没死,我感觉得到!”孙长老手作剑芒砍向腰间的绿藤想要挣脱,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是无济于事。 没有人追究孙长老的不敬,也没有人挺身而出愿去秘境一探。 或许二十个天才比秘境重要,但一个楚璃绝对比不上门内成名已久的金丹长老,至少在场上这些元婴真君眼中,是这样的。 藏剑真君也随之收手,眼中似有怜悯之色。 “楚师侄心存大善,为救同门而死,想必天明在天之灵,也会为其感到骄傲。” “轰……” 随着一声巨响,秘境彻底闭合,原本闪烁着熠熠光泽玉珏,也变得黯淡无光。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章 救世济人又如何,浮生本是黄粱梦 秘境已关,纵使孙长老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已回天无力。 暗夜将至,萧逐月沉默地随着拜月真君回到妙手峰,一路上不发一言。萧逐月自幼便养在拜月真君的膝下,此刻拜月又如何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逐月,你心中可对为师有怨?” 萧逐月连连否认:“未曾,只是楚师妹毕竟是因为我……” 拜月目光温和,视线柔柔地投向萧逐月。毕竟是自己养了一百来年的孩子,个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萧逐月如今所想,无非就是觉得楚璃出事,她须得为此负起责任。 “楚璃之事,你不必懊恼。总归你已仁至义尽,不是你不救她,而是为师不救。往后诸事,皆与你无关。”拜月目至明月,恍若神女,“世人皆道我拜月天才,千岁不到便已是元婴巅峰。只可惜在我看来,我的仙路早已走到尽头。都说元婴之后有化神,可那化神的契机,又究竟在何处?这几十万年以来,又可有一位修士迈向了那化神之境?化神一说,不过是那不甘坐化的修士虚无缥缈的妄念罢了。元婴寿三千,为师甚至都不知那余下的寿数该如何度过。” 萧逐月恍然发觉,自己的师尊竟已有天人五衰之相。 “逐月,此事是为师之过,与你无关,你只记得这点。” 在拜月的话语下,萧逐月澄清的双眸逐渐浑浊:“是,此事非逐月之过也。” 拜月又言:“你且回自己的洞府好生修炼,明日再去器峰求钟磬真君为你炼器,记住了吗?” 萧逐月迷茫地点了点头:“徒儿记下了。” …… 明月幽悬万峰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拜月独一人伫立在群峰之间,自嘲一笑。 何为道?为何道? 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轻狂之语,此刻早已是欲记而忘。走丹修一路,是为天下、为万民,还是为那沉浮在苍茫人世的芸芸众生? 事实告诉拜月,她并不是那悬壶济世、拯救万民的妙手丹仙,她只是一个仙途断绝、前路无望的可怜虫罢了。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楚璃,死在那里,也不过是你的命数罢了,和旁人无关,更与逐月无关。” …… 楚璃觉得,自己仿佛沉浮在一片广阔无际的海域。温暖的洋流包裹着她的全身,就像是徜徉在母亲的怀抱中那样舒适而安心。 然而下一刻,她好像被谁从水中给捞了起来,背后坚硬的地面硌得她生疼。 楚璃终是缓缓睁开了眼,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寥无一星的阴暗天际。 “哟,醒了?”楚璃起身,目带疑惑地环望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妖艳女子身上。 “你是何人?” “我?”女人娇俏地掩唇一笑,“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既然都到了这黄泉忘川来,居然不知这里的主人是谁吗?” “黄泉……忘川。”楚璃怔怔地问道,“我这是死了吗?” 孟婆轻笑,侧身朝着忘川之河掬了一捧水,将其撒在楚璃身侧。 “你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意识回笼,楚璃想起自己因灵力无法正常运转,七窍流血后坠入深渊的事实。人界有传说,人死后是要走奈何桥、过忘川、饮黄泉的,只不过修士,大都不信这些。因为修士只要踏上道之一途,体内七魂六魄就会转化为元神,无法通过冥界实现生命的轮回。 所以修士若亡,可夺舍,也可由亲近之人护送其元神去往轮回境进行元神转世,却独独不能入这黄泉忘川。 楚璃伸手,轻触孟婆洒在她身侧的忘川之水。 只见那浑浊的水珠在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就瞬间变得晶莹剔透,随后化作点点星痕,消失在楚璃指尖。 “我……为何会来到此处?” “因为,我不能让你死啊。”孟婆猛地凑近,眼睛灼灼地盯着楚璃的双眼,“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但既然叫我碰上了,便是你运道如此。” “运道如此……” 孟婆的双眸似有魔力,楚璃甫一撞入其中就顿觉晕眩,下一刻就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此界中,怎会有阴阳道体的存在。”忘川河连接万界,每日不知要渡来多少阴魂。孟婆在这河上不知漂泊了多久,就连生魂也见过不少,可独独没见过入道濒死的修士。 楚璃,可谓是头一份。 “如此弱小,这阴阳道体于你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孟婆望着楚璃,就好似在透过她怀念着记忆中的某一位故人,“也罢,帮人帮到底,总归这黄泉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就,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回我……该回的地方。 半梦半醒间,楚璃仿佛听见有人凑在她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黄泉一游,也好似黄粱一梦,在楚璃的记忆中惊不起半分波澜。 “嘶……” 她这是……怎么了?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打碎了般,就连经脉也是皴裂剧痛。楚璃悠悠转醒,只有耳畔时不时刮过的狂风在提醒她自己如今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楚璃本以为这渊底必是罡风大作,谁知这里的风,甚至还没有半空中来得剧烈。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手边躺着的,是锈迹斑斑的伏灵剑。想来,是没撑过这深渊之中的罡风,成了柄废剑吧。 楚璃伸手拾起伏灵剑,骈指划过卷刃的剑锋。 这柄剑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陪她走过六个春秋,占据了她已过的一半人生。如今就这么报废了,楚璃心中竟觉有些可惜。 只是现在,可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好时候。 楚璃将伏灵剑置入乾坤袋,转而从里面又拿出一柄长剑来,以作支撑之用。虽然这剑品阶不高,但拿来作拐杖之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拄着剑,楚璃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步履蹒跚地朝着前方走去。 既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也辨不得方向,那不如就随心所行,总比待在原处坐以待毙来得好。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一章 前人埋骨后人路,虚无之境演苍生 阴风怒号,浊气迂空。 楚璃麻木地行走在渊底,除却一身褴褛的衣衫外,身上的伤口也早已结痂。此处无日月,不可昭晨夕。因此,楚璃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到再也无法因身上的伤口而感到疼痛,走到每一步的迈出都是因为自身的毅力驱使。 终于,她久久地驻足在一座碑前。 此碑有名,亦字字泣血。楚璃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擦拭去碑身上的灰尘,将上面碑文喃喃读出:“此渊三千丈,未明酬东西。” “吾名……清秋,今料想此生将尽,故为己立碑,以昭后人。” “回首往事,吾自忖不负天才之名,五十筑基,百年后更是成就金丹真人之位。恰逢秘境开启,吾与三两好友携手共进,欲往深渊一行。不料此乃天罚之所,非吾等可轻易入内。渊中罡风盛行,剑意凛然,吾等强撑不能,尽亡于天剑之下。” “吾幼时曾得一蕴养元神之物,幸于剑下留得一丝元灵,立下此碑,前方百丈,乃吾等埋骨之地。往事不堪回首,年少意气,终是害得吾等落到此等境地,来世,亦无可存。” 碑文至此便再无后续,楚璃枯白的手指摩挲过碑主人的留名之处,就好像是切肤地感受到了那人心中的戚哀一般,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前方百丈,埋骨之地。” 可楚璃,刚刚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啊。 楚璃凄然一笑,摒弃掉碑文对自己心境的影响,继续朝原来的方向走去。希望过后是绝望,可绝望过后,不一定是更深的绝望。 再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她葬身在了此处,和前面的几位前辈一样,或立个碑,或元神寂灭、尸骨无存。 但楚璃总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该,就这样死在了秘境中。 外公的仇还没有报,九魂殿依旧猖獗,爹爹和娘亲依然下落不明…… 原来,她竟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以及那么那么多的遗憾,所以,她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了呢? 师尊、孙叔父、秦师姐、徒安师祖…… 他们得知自己坠入深渊身死不明后,一定会很担心吧。 “我不能死,不能死。”楚璃死死地用指甲抵着掌心,尽全力保护自己脑中尚存的那一丝清明。纵使此刻孱弱如肉体凡胎,她也依旧有一颗属于修士的坚定道心。 山穷、水尽、无路。 矗立在楚璃面前的,是一道高耸且望不见顶端的光洁石壁。 “没路了么……” 楚璃伸出右手将其放在石壁上细细摸索,发现这石壁不但不冰冷,居然还散发着诡异的温热,就仿佛活物一般,在楚璃的掌下随着风一虚一盈。掌心的血迹渐渐蔓延,在楚璃没有注意到的某个角落,一双幽深的双瞳赫然睁开,高高矗立的石壁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贪婪地就楚璃手上的伤口吸食血液。 “什么妖物?”楚璃此时想抽回右手已经迟了,她的半个手掌都已经被这石壁给吞没进去。情急之下,她只能将手边的剑猛地刺向石壁,只可惜这一举动并未产生什么效果,转瞬间,楚璃整个人就被吸入了石壁之中。 随着楚璃身影的消失,石壁表面上的丝丝血迹也渐渐消散。殷红的血雾腾起,很快就将这面石壁掩盖在层层血色之下,再难寻其迹。 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无宗无祖,幽幽冥冥。天地之间,万物不现,唯余混沌。 突然,一道蕴含着死生之气的剑气横荡天地,将这一片混沌斩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清气上浮为阳,浊气下沉为阴。 此后世界以阴阳为界,仙神居上,妖魔居下,中部万里疆域,赐予庸庸万民。 数百万年悄然演变之后,阴阳二界逐渐外化,至两界不存,阴阳再次相合,化三千界。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 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 楚璃感觉自己好像就成了这混沌之中的一缕清浊之气,随着万物天地的造化死生流转。见过了接天群峰拔地而起,也见证了万界沧海桑田。天上云卷云舒,人世花开花落,世间万物好像都与她无关。 她就像是穹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神只,淡漠地旁观俗世更替。 世间万物皆于掌中,双眸轻阖思绪轻舞之下,便已身在万界之外。身化虚无,形胜于有,生生死死、虚虚实实,莫测难辨。 仙神一念,虚无缥缈。 三千界如何,诸天万界又如何? 此间生灵,皆由混沌而生,于天道,无喜、无悲,无有偏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弱者于强者眼中,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湮灭的尘土。”此声悠远,化作通明法言将楚璃从幻想中拉了出来,“弹指一挥间,万物寂灭。” “你是谁?”楚璃挣脱虚空幻象,发现自己仍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你是那面石壁?” “呵。”那道声音轻笑一声,“你这小辈好生没有礼貌,你可要记着,是我救了你。还有,那不是什么石壁,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罢了。你现在,正处于我的身体之中。” 那面石壁,居然只是其身体的一部分,那么其本体,又该有多大? “前辈。”楚璃十分上道地喊道,既然这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救了自己,想必也不会再多此一举要了自己的小命:“这里不是一处秘境吗,前辈又为何在此处?” “这里是秘境没错,可是秘境在最初之时,亦是一方完整的世界。只是有的历经数万年的演变留存了下来并诞生了文明,而有的则是未敌过时间的流逝,以至于其中生灵渐渐消亡。”那道声音的语气中满是沧桑,“连我都记不起自己究竟在这里困了多久了……小丫头,你陪我说说话,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你送出去了。” “前辈自己尚且无法逃脱此处,又如何能将我送出去呢?”楚璃听他这话,干脆直接席地坐下。 “真是小白眼狼……亏我还为你疗伤,没想到醒了以后居然是这副样子。” 楚璃微愕,垂眸一看。果然,自己的身上除了衣衫褴褛依旧外,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刚刚受虚无幻境的影响,竟是一时没有察觉到。楚璃心存感激,眼望四周:“多谢前辈。” “哼,谢?我还是头一次从……对了,你是怎么跑到这地方来的?” 楚璃:“这里是秘境里面的一处深渊,晚辈探索秘境之时一时不查,不慎坠入其中。” 这回轮到声音的主人震惊了:“你是从深渊下来的?” 那里的剑气和罡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其安然无恙地走到此处。 楚璃:“是。”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二章 万载空言冷孤寂,洞真上清天未显 “吾名,青千玄。” “我在这里,有一万多年了吧?”青千玄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楚璃的耳际,“这一万年来,我活得太孤独了。” 看着楚璃沉思的表情,青千玄不禁出言调戏她:“要不,你就别走了吧?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可好?” 楚璃:“前辈光是在此处便寂寞了万年之久,更别提过往岁月。楚璃不过一介炼气小修,那区区的百年光阴,又如何得以陪伴前辈日后光景?” 青千玄哈哈大笑,戏言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你要知道,虽然我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但若是我想要一人长生,那也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让你摆脱肉体凡胎,不用走那冗长烦闷的仙道,便可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 这是多少修士穷极一生所追求的远大目标。倘若楚璃有幸从这里逃离并将这个发现散播出去,想必便是强悍如天泽宗,也无法全须全尾地从这一场风波中脱身而出。 楚璃以为自己会为此心动,可实际上并没有。最初的震撼过后,楚璃的心中只余下了一种名为平静的心理。 她修仙,并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自己能够屹立于群峰之巅、万人之上,成为一个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强者,而非像青千玄这般,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纵使寿命悠长,到头来所余下的也不过是一片孤寂而已。 楚璃问道:“你……是仙神?” “小辈,你想听属于我的故事吗?”青千玄虽是疑问,却未等楚璃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不是仙,也不是神,只是诞生于这方世界的天地灵兽而已。我本体,乃三尾玄鸟,但是更多的人,他们称之我为三青鸟。自我于混沌中诞生意识,我的视线中便是一片虚无。我在迷惘中沉睡,当我再次睁眼时,我的脚下,出现了新的生灵。” “我把自己当成了这方世界的守护神,尽自己毕生所能去守护这个世界。当看着他们在这方天地之中繁衍生息、诞生文明时,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也随之得到了满足。只是好景不长,一种名为‘修士’的人族,入侵了这方世界。他们惊叹于这里的富饶,亦瞧不起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生灵。他们说‘凡人蝼蚁,这个小世界当归属于我们之手’,甚至举兵入侵,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青千玄越说,语气就越激烈,言语中的愤怒更是呼之欲出:“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自己受天道气运所钟,才敢如此肆意妄为。于是,我出手了,第一波入侵的修士,全数被我斩杀于此。” 楚璃不解,既然修士与青千玄之间的仇怨如此之大,那他又为何要救自己?仅仅是因为太寂寞了吗?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于那些修士而言,这个世界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纵使血流成河,也不能阻挡他们入侵的脚步半分。前来探查的修士越来越强大,最初的时候无一例外全数被我斩杀,可后来来了一个人,一个,气息极为恐怖剑修。” “一万多年前,他伫立在穹苍之上,手中执着一柄血色长剑,仅是远远地朝着我挥了一剑,我便被击落浮空,神魂俱散。他借旁人之手取走了此方世界的本源,使世界就此流落。本来,他也是想将我就地格杀的,只是他发现,我的性命已经彻彻底底地同这方世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此方世界不灭,我就不会死。许是摧毁一方世界的因果太大,他并未行此之事,只是以剑气为壑,将我生生封印在了此处。” “所以秘境中的深渊,还有深渊里肆虐的剑气罡风,皆是因此而来。”楚璃惊叹,都已过去一万多年了,深渊中的剑气尚且如此凌人,可见那一剑击溃青千玄的修士,有多么强大。 但是元婴修士想要入秘境尚且不能以力破法,更何况是那种可以毁灭一个小世界的修士?听青千玄所说,这世间应当是许多世界并存,那楚璃如今所处的世界,又在诸天万界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青千玄:“是,所以我很惊讶,心中亦有所惑,你是如何安然从深渊中过来的?” 楚璃皱眉:“我醒来时,便已在渊底。后来,我也是随意寻了个方向,谁知就走到了此处。” “呵……如此说来,倒是缘分如此了。”青千玄低笑一声,言语中满是蛊惑:“那个持剑修士,叫天衢。倘若我将你送出这个秘境,你日后便为我报仇,如何?” “天衢……”楚璃脑中似有一瞬的浑噩,但很快就摆脱了这样的状态,“你如此强大都不是他的一招之敌,更何况是我。而且,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更遑论替你报仇了。” 青千玄轻笑:“小辈,我待你态度温和,可不是因为你自身的缘故,切莫得寸进尺。我知道你想出去,所以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今日的路只有一条,便是应下此事,按我所说的做。” 若是不愿…… 想必楚璃最后的结局亦是十分明显。 青千玄不会杀了她,而是会将她关在此处,直至老死;又或是再恶毒一些,许她一世长生,却不叫她赏人世美景,只得被禁锢在这逼仄的环境中,苦度无尽岁月。 “我答应你。”楚璃紧握双拳,纵使再怎么不愿,她依旧是弱小的那一方,只能由旁人操控命运,“只是我修为低微,亦对诸天万界知之甚少,不知前辈可否将自己所知,倾囊相述?” “修为低微也不过是暂时的,在这一点上,我对你倒是并不担心。”青千玄的话让楚璃满心疑窦,但好在后续的叙述倒是令她受益匪浅:“其实我对诸天万界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在这苍茫宇宙中,分布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世界。那天衢,就来自三千大界。而在三千大界之下,亦有三千中千世界,每个中千世界之下又遍布三千小界。其次,这世上每一分、一秒,都会有新的世界诞生、消亡,所谓三千,也皆是虚指。那些修士将大千世界称之为‘天’,天衢所在的,便是洞真上清天。” “洞真上清天……”楚璃口中喃喃念道,“只是前辈,为何相救?你刚才说对我态度温和是因为——” “或许你一开始就答应我的要求的话,我还会告诉你为什么。只是现在,我不想说了。”在青千玄打断楚璃的话语之时,一道青色的微芒就悄然钻入了楚璃的眉心。霎时,楚璃感觉自己的识海中似乎多出了一道印记,一只青色的玄鸟亦盘旋在自己的丹田,与那阴阳图腾遥遥相对。 “誓言已成,楚璃,是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凤纹玉佩何处寻 天地逆转,海水倒流。 只见一道青光裹挟着楚璃直冲云霄,转瞬间便在天际融开了一道口子,跨过无尽虚空,最后落在了一座茂密的树林之内。 “这是何处?”将楚璃带出秘境后,那道青光便肉眼可见地弱了几分,此时,已经是全然找不到存在过的踪迹了。 楚璃随意地运行了一下灵力,却发现有明显的凝滞之感,空气中的灵气也近乎于无,像是什么荒芜之地。可是往旁边一看,青山重重,清水潺潺,又和寻常的绝灵之地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么,便只剩了一种可能——人界。 自楚璃有记忆起,她便是生活在人界之中。只可惜那时自己尚且年幼,未能游遍人界大好山河,整个幼年阶段,都被禁锢在了这人界的偏僻一角。 后来到了修仙界,方知人界和修仙界虽同属一界,却被一道封印阵法隔开,唯有七大宗门的掌权者才知如何进出人界。而且修士一旦入道,便要斩断凡尘,不可插手人间之事。所以人界鲜少会有修士前来,这也就意味着,楚璃可能又陷入了另一个囚笼。 而且身处人界的凡人和修仙界的凡人亦不相同,此处的凡人不仅不知修仙之事,甚至于体内连灵根都不存在。 “也不知隔了这两界之间的封印阵法,师尊还能不能收到我的传音。”楚璃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此界灵气稀薄,她体内储存的那些灵气,可得省着些用。 楚璃缓缓地从丹田处引出一丝灵力注入传音符,口中轻唤。 “师尊,师尊……” “您可以听见吗?” “……” 注入传音符的灵力就如泥牛入海般,一丝波澜也未掀起。天色渐晚,可传音符上的符纹依旧灰暗,楚璃微叹一声将其揣入怀中,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主上有令,擒拿五皇子者,赏金万两!” “追——” 听着身后追兵中气十足的嘶吼声,沈错只得紧握手中长剑,挟着怀中女子纵身一跃隐入林中。 “皇兄!”沈遇惊慌地用双臂紧紧地环着沈错,“我们会不会……” “不会。”沈错坚定地否定道,“媱媱,我们绝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 察觉到背后越来越近的追赶声,沈错只能再次强行运起内功提速。慌不择路下,两人竟是直接被逼到了悬崖边。 沈遇慌乱地扯着沈错的衣袖,眼神不自然地朝那深不见底的崖底望去。 “皇兄……” “五皇子,倘若你能够识趣些,说不定在下还能让你少受点罪。”追兵已至,领头的黑衣人轻蔑一笑,带着身后众人步步逼近,“想必这些日子的东躲xz,也让两位十分不好受吧?其实呢,只要五皇子愿意将你胸前藏着的那块玉佩交出来,说不定在下还能放两位一马。殿下,你说呢?” “做梦!” 沈错安抚地将沈遇攀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拂下,眼神决绝地扫向面前这群持刀架弩的奸佞乱臣,提剑而上。 “歘——” “想要?那就自己来拿。” 黑衣人冷然一笑:“上!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沈错自幼习武,若是常人自然不惧。可眼前这些人并非乌合之众,纵使沈错武艺高超,亦是双拳难敌四手,独木难支。 不多时,沈错身上便挂了彩,胸口处一道长长的刀痕自锁骨划向小腹,鲜血顿时就顺着那道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何必自讨苦吃呢?那位对你忠心耿耿的潜川令,现在估计还在和三殿下评天论地、把酒言欢呢。若是你指望着他来救你,只怕是……”黑衣人信手从身旁的一人手中取过长弩,对准了沈错持剑的右手,“痴心妄想!” “嗖——” 箭矢飞掠,纵沈错早已察觉了黑衣人的动作,也无法自主从这一箭下逃去。 待沈错倒下,黑衣人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两人面前,用绳索将他们死死捆住。 “五皇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想必你是再清楚不过。”黑衣人动作轻柔地掀开沈错胸前染血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色若丹赤的玉佩,“所以也别怪旁人心狠,行这手足相残之事。要怪,就怪在你生在这帝王家。” “呵……”沈错虽形容狼狈,可眼中冷傲之气半分未卸,“三哥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只可惜……” “所以,我才留你一命。”黑衣人好整以暇地将玉佩玩弄于掌中,“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可……六公主的呢?” 话语刚落,就见一人手持短匕,死死地抵在沈遇脖间:“我问,你答。倘若你不肯说,那就只能,让这玉颜花娇的小公主,陪着你一同去死了。” “呃啊!” “扑通——” “谁?”黑衣人惊疑地望向身后,只见一白衣少女赤手空拳地就将数人放倒。 少女手法轻敏、身若游龙,那原本牢握于旁人手中的短兵于她而言就像是玩物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夺下。令人奇怪的是,她纵使夺了刀兵之器也不曾行杀身之事,只用刀背或刀柄寻了穴位将阻在自己面前的人打晕,直冲包围中心的几人而来。 “我倒是不知,五皇子手下何时出了此等人物。”黑衣人双眸微眯,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刀就欲行那偷袭之事,势要将楚璃一击毙命。 可楚璃毕竟不是凡夫俗子,纵使不动用灵力修为,也非场上之人可敌。待月上中天之时,此处除了楚璃之外,便再无一人是站着的了。 忽略掉沈遇扑在沈错身边更咽的哭泣声,楚璃眸色微沉地从尘土中拾起那块玉佩,拇指细细地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凤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楚璃转过头,冷冷地问道:“这块玉佩,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四章 林中惊险天策应,凤纹玉佩彰其名 楚璃的父母离开时,她还很小,记不得事。但就算年纪再小,也总会有那么一两样东西留在心间,牢牢镌刻。 那凤纹玉佩,便是其一。楚璃绝不会认错,但是此物,又怎么出现在这两个人的手中。 楚璃越想,呼吸就愈发急促。她站定在沈遇面前,将玉佩置于她的视线之中:“我问你,这块玉佩,你们是从何处寻来。” “我不知道!”沈遇眼眶红肿,望着楚璃的双眼目露恐慌,“这枚玉佩一直佩在皇兄身上,若你救了我们,皇兄一定知道!” 沈遇的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好在楚璃也知道了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想让她救他们一命?可以,但是前提是他们日后提供的信息要于自己有用。 总归楚璃也未了结这些人的性命,若是这两人胆敢诓骗自己的话,她也不介意多费一番功夫,将两人重新绑了去送到这些人手中。 “好,我救你。”楚璃大步向前,望着瘫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沈遇,利落地扯下她的外衣充作绳结,将晕过去的沈错扛在自己肩上,“跟上我。” 沈遇愣愣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咬着唇就跟随楚璃而去。 山路难行,沈遇自小便在深宫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自是行不得这崎岖的山路。之前是因为被人追杀无奈潜逃,可如今安全了,反而有些受不住这小小的磨难。楚璃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这些年的修行之路早就将她属于女儿家的柔情全部磨光了,所以在第一次沈遇喊累的时候她就没搭理,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没得到楚璃的回应,沈遇居然也紧闭牙关一声不吭了起来,就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一路上除了忍不住溢出唇齿间的轻哼外,竟也再无旁音。 行至天色微熹,一座简陋的茅草屋逐渐显现在几人眼前。 门口坐着一位老妇,此时正端了木盆准备濯洗。 “诶!你做什么?”刚开始见楚璃一行人朝着自己走来尚有些疑虑,可就在楚璃拔下沈遇头上的金钗递过去后,那面上的疑虑就瞬间转化为了喜悦之情。 “婆婆,我们兄妹三人本是来此游猎,不料和家中仆从走散,兄长还受了重伤。不知婆婆可否收留我们兄妹三人?这支金钗就赠予婆婆你了,待来日我们回到家中,必还有所重谢。” 话已至此,哪还有什么乐意不乐意呢? 更何况几人穿金戴银,身上的料子老妇更是见都没见过。一想到自己穷苦一生,临了居然有此等福气送上门,那老妇就喜上心头。 笑着笑着,那老妇脸上的皮都笑得褶到一处,连忙将楚璃递过来金钗揣到怀中,带着几人就进了内屋:“不妨事,不妨事,姑娘公子愿意在此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家那口子一早就出去打猎了,这时候不在。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正说着,老妇就转身欲走。 楚璃拉住她:“不用了婆婆,你去给我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料就好。” “诶、诶,好。” 待老妇出门,沈遇才嚅唲道:“姑娘竟会岐黄之术。” “不会。”楚璃言简意赅地否定道,“只是现在不会也得会,你兄长现在气若游丝,再不处理这些伤口就死了。” 沈遇被她怼得一滞,担忧的目光再也未从沈错的身上挪开过。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竟是诡异地安静。 楚璃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沈……媱媱。” “媱媱?”楚璃敏锐地发现自己说起这两个字时,沈遇的脸上竟泛着可疑的薄红。心下微哂,便不再提及此字。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不多时,那老妇就端着一盆热水闯了进来。 楚璃接过木盆:“还请婆婆在外稍候,我且为兄长处理一下伤口。” 支走老妇,沈遇依旧静静地待在屋内,似是想看着楚璃为沈错疗伤。只是用于外伤的灵药全都在乾坤袋中,沈遇在此楚璃根本无法行事。 沈遇惊恐地看着楚璃在自家皇兄身上胡乱动作的手:“你做什么!” “为其脱衣疗伤,看不出来吗?”楚璃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是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吗?” 看着楚璃静如秋水的那张脸,沈遇终是咬着牙跑向屋外。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观念早已深入了凡俗女子的心中,纵使是同胞兄妹,亦逃不开这点。 楚璃心无杂念地掀开沈错的里衣,先是用半温热的布巾将他身上的伤口擦了一遍,再将稀释过的药液抹在他的伤口上,见伤口未因灵药的药液产生不良反应后,方用干净的布料将伤处包好,染了血的布巾也被楚璃随手丢弃在一旁。 “五皇子,三殿下。看来你这凡人身份倒是不简单。” 人世波谲云诡,摧嗺而成观。 修仙界如此,人界亦是如此。可以说,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便会有争斗的存在。修士为那虚无缥缈的机缘而争,凡人则是为金钱权力而争。不同之处显着,可相同之处亦有。 一个人若是想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必定是要踩着累累白骨而去。 但是楚璃并不关心这些,从始至终她想知道的都是这块凤纹玉佩的由来,以及……那些人为何要争夺此物。 从一开始,楚璃就注意到了林中异象。只是人世纷扰本与她无关,就算被追杀的那两人死了,她也不会受到半分牵连。巧的是,那两人逃窜的方向与楚璃要去的方向竟是出奇的一致,于是楚璃就抱着一种看戏的心理在不远处观望着,直到那块玉佩被黑衣人从沈错怀中拽出。 霎时,那些被尘封的回忆就如走马观花般又一次在眼前回放。 她看到了那这块玉佩被爹爹亲手挂在娘亲的腰间,玉佩上面的凤纹镌刻精细,就像是刻在了楚璃的心间一样,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一人抚琴,一人起舞。两人琴瑟和鸣,院中的那棵桃树也随着乐声悄然抖落漫天浅红,伴舞在女子的身边。 红光骤现,凤纹虚影,百鸟朝凤。 楚璃沉默着将玉佩贴在自己的心口,思绪飘向邈远天际。 “也许,这就是命数。” 只是这命数究竟是天定,还是人算,就不好说了。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想起青千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楚璃难以避免地就对其产生了怀疑。 “对我态度温和,不是因为我自身,那,又是因为什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五章 仙人之论谁可解,老妇原是旁人作 沈错在晕过去的前一刻,视线中闪现的是一片飘逸的白色裙角。他未看清楚璃的脸,但看其身形,应当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 是故沈错悠悠转醒时,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少女时,也并未有多少惊讶。 “多谢姑娘相救。” 见沈错挣扎着就想起身,楚璃神色淡淡地伸出手把他摁回床上:“免了。” 楚璃身上穿的还是刚入秘境时的那套衣服,此刻早已是破烂不堪。沈错的视线落在楚璃的身上,难免觉得她身上的这些划痕都是因为在山上救自己而得来,言语间,也是十分软和:“姑娘此番救下我兄妹二人,在下无以为报,只……” “我不需要你那所谓的回报,你只需告诉我这块凤纹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即可。” 望着楚璃掌中的玉佩,沈错神色一滞,下一刻,眼中狠厉之色隐现。 “姑娘救我,也是为了这块玉佩。” “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块玉佩,我也不会救你。”楚璃肯定了沈遇的话语,“告诉我,玉佩哪来的。” “不知姑娘是谁派来的?四哥,还是七弟。”沈错神色泰然地躺在床上,“若姑娘愿意如实相告,我亦会如此。” 楚璃双眸微眯,左手作爪死死地掐住了沈错的下颚:“知道什么就说,虽然我救了你,却不代表我不会把你重新送到那伙人手里。我并没有杀了他们,所以你和外面那个娇弱的小公主依旧很危险。倘若你不识趣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此一举。” 窒息之感瞬息而至,沈错强忍不适说道:“咳咳……我可以说,但是前提是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可以。”楚璃当然没有杀了沈错的打算,但有时候威吓永远比轻言细语来得有用,“还有,我与你的那些兄弟没有半分干系,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实是因为此块玉佩关系着皇家秘闻,姑娘莫怪在下谨慎。”沈错微微立起身子,“他们坚信,谁得到了这块玉佩并解开其中的长生之秘,便可荣登帝位。” 楚璃皱眉:“荒谬。” 修士尚不可妄谈长生,更何况是生活在人界之中的这群凡人。 “确实荒谬,不过只要有人相信,便是再虚谬的言论也会化为真实。这枚玉佩在我之手,无疑是加剧了他们的猜忌。”说着,沈错突然嗤笑一声,“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父皇会将我立为太子,可他们却信了。” 楚璃出言打断沈错的宣讲:“我不想知道你们皇族的兄弟阋墙之事,我只想知道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以及那所谓的长生之秘。” “大约是十年前,父皇将这枚玉佩赐给了云贵妃,亦是我和媱媱的生母。原本此物也就是作为一块普通的玉佩存在罢了,可突然有一天母妃就如同疯魔了一般,长跪于城墙之上,口呼仙人。待侍卫赶到之时,母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当场殒命。”说到此处,沈错的神色略显哀伤,“国师断言,此玉佩乃仙人所有,唯真龙之命方可承受此物之内蕴含的力量。所以父皇将这块玉佩收了回去,并且将我母妃的死和国师的话全数隐瞒了下来。”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父皇在此事之后竟悄悄让人放出了消息,说得此玉佩者,便是他内定的储君。甚至悄悄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我,却丝毫内情也不肯与我言说。后来之事,想必也没有什么好加以言说的了,无非是一群带着血脉之亲的人相互厮杀,仅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罢了。只是不知,姑娘居然也会识得此物。” “所以我若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得去找你的父皇,是吗?”楚璃轻笑,眼神如有实质地射向沈错的双眸,“你若不肖想着那个位置,又怎么会霸着这块玉佩不肯放手?只不过……我的身份,也不是你能这么轻易就探查出来的。” “呵呵……”沈错低笑,“姑娘大才,是在下的不是。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罢了,毕竟若是想从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口中打听到什么,怕是不易。” “你给自己找了把很不错的保护伞。”楚璃起身,视线浅浅地落在沈错的身上,“只可惜你那天家威严在我这并不起作用,我辈……江湖中人,求的便是自在逍遥,此事结束便是天高皇帝远,你们奈何不了我。” 说完,楚璃便提高了音调朝屋外喊道:“媱媱,你兄长醒了,不进来看看吗?” “醒了?”沈遇惊喜万分地推开门扉,看着倚在床头的沈错险些喜极而泣,“皇兄……” 楚璃嘴角微勾:“你们好好叙叙旧。”叙完旧,我们就该离开这里了。 屋外,老妇正忙着筹备吃食,见楚璃出来还热情地招呼着:“这粥马上就好了,你要吃些不?” “不用了婆婆,你看护着我兄长就好。”楚璃故作忧伤道,“我想去散散心。” 老妇阻拦道:“那也得在肚子里垫些吃食啊。” “不用了。”楚璃拒绝,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中走去。 芳草青郁,层林暗染。 楚璃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树间,靠在树干上远远地观望着那座简陋的茅草屋。 沈错说的那些话楚璃最多信个三分,若是今天换个人过来,怕是半分不信者比比皆是。光怪陆离的鬼神之言、神秘的玉佩,既然此物流落之此并出现在此方世界的皇族之手,那就必是有人同楚璃的双亲接触过。 其他的,皆有待商榷。 “不过该如何接近那老皇帝……倒是一个问题。”修仙界有修仙界的规则,人界亦有人界的规则。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像楚璃这种无名无分的“江湖中人”,怕是还没走到御前就被驱走了。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要解决。”楚璃身手敏捷地从树间跃下,动作轻盈地摸到茅草屋后。 果不其然,那人动手了。 沈遇和沈错二人再次被捆成了两个粽子丢在屋里的一个角落,原先老态毕显的妇人脊背挺立,大喇喇地坐在床上撕去脸上的面具:“真是废物,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抓到那小丫头。” 小丫头? 楚璃眉梢一挑,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透过漏风的窗口精准地射在了老妇的天应穴上。窗口虽小,却也足够楚璃从那里翻进来。 楚璃身体轻旋,翩然落定在老妇的面前,莞尔道:“下次易容,记得完善一下身上的细节。我还从未见过哪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双手还是白嫩嫩的,你说呢?” 老妇动弹不得,只能言语威吓一下:“你是何人?竟敢坏主上的好事!” “你的主上是谁,跟我可没关系。”楚璃走到屋角给两人松绑,调笑道:“毕竟,我可是五皇子的人,忠主之令,尽己之事,不是很正常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六章 箭雨之下谁人挡,重围尽破向潜川 楚璃想的没错,这老妇和之前行追杀之举的人效忠的主子是同一个。就在楚璃给两人松绑后没多久,接应的人就匆匆赶到,将茅草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透过屋子上微小的缝隙往外望去,依稀可见那些人手持弩箭,而站在最中间的,就是昨晚见过的那个黑衣人。 “白衣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又何必插手朝堂之事。倘若你愿意把你身边那两个人交出来,我愿意在主上面前为你美言,说不定日后就富贵荣华加身了呢。” 楚璃心道麻烦,将地上的石子再度捡起:“是吗?不知道你的主子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呢?” “哈哈哈……”黑衣人笑道,“你想要的什么好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是权力加身?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些皆是唾手可及。” 楚璃刚微微拉开门扉,沈遇就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你答应过我们的,你不能反悔!” “一句承诺罢了,有口无心,你还当真了?”楚璃大声说道,“且让我出去和他们仔细谈论一番,看看他们的主子,究竟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姑娘是将这句话给吃透了。”见楚璃不着兵刃独一人而出,黑衣人也不免心安了几分,朝着楚璃的方向多走了几步。 身居上位者多惜才,像楚璃这种精于武学之人若是能拉拢最好,若是不能……杀了便是。 想到这里,黑衣人紧了紧袖中的暗箭,他可没忘记昨日楚璃赤手空拳击倒他那么多弟兄的场景,纵使是被偷袭,也侧面印证了楚璃有以一当十的实力,是个奇才。而且就面上看来,此人年纪尚幼,若是用得好,来日未必不能成为主上手中最锋利刀刃。 “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楚璃缓缓站定,丹田处的灵力顺着经脉悄然运行至掌心。 “你——” 等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准备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颗小小的石子竟是在楚璃的掌心化作齑粉,随着楚璃的奋力一挥就朝着那些人的面上袭去。 有了灵力的加持那些粉尘也和暗器没什么区别了,而眼睛又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霎时,前来围堵的人就倒了一片。 捂着刺痛的双眼,黑衣人恼怒地命令道:“放箭!” “嗖——” 箭雨破空,楚璃抽出自己的腰封于空中狂卷,只瞬间便将第一轮箭矢挡下,待第二波箭雨来袭时,楚璃也并未惊慌,而是脱去身上那破烂不堪的弟子服用以抵挡,将那箭支全数裹下。 这万箭齐发之下,楚璃竟是丝毫未伤。 只是就这么僵持终是不可行,楚璃心一横,借着箭雨腾空,期间以裹着箭支的外袍作挡,从乾坤袋中取出了迷魂草用灵力压碎,在落地的瞬间抓上一抔黄土将两者搅和在一起,接着身形隐现,如掠影般飞跃上众人头顶之上,将手中尘土尽数洒下。 毕竟有先例在前,楚璃此举并未让所有人中招,落下之时一时不察,竟被一人举着刀不慎砍伤后背。 只是炼气修士终是做不到筑基修士那般不惧凡兵,更何况此刻的楚璃因为频繁地动用灵力而无法得到补充行动上有些凝滞,护体灵气几乎不存,当即背上就赫然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再重的伤都受过,对于背上的这道伤,楚璃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将其忽略,转过身就去对付那些没中招的人了。 不得不说,修仙界产出的灵草就是比寻常的迷药有用些,那些中了招的人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至于剩下的那些,也在楚璃的掌刃之下通通去梦中和自己的兄弟做伴去了。 战斗结束,楚璃微微喘着粗气,对着茅草屋说道:“别看了,我们该走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沈遇,她望着楚璃背上仍在滴血的刀伤眼眶泛红,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的,好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 楚璃皱眉:“你在等他们的援兵?要是再来一次我可不敢保证还能将你们全须全尾地从他们手中保下。”楚璃心中暗暗想道,就这种怯懦的性格,若是放在修仙界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沈遇被楚璃此言说得一惊,当下就忍不住提起衣袖擦泪:“对不起……还有,谢谢。” “不必言谢,我不过是应了自己的承诺罢了。”楚璃眼带嘲弄地望向沈遇身后的沈错,“只是希望某些人,不要把自己应下的事忘了就好。” “自然。”沈错从善如流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楚璃身上,“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楚璃被他这一举措弄得一怔,但也未拒绝。 毕竟她的那件外衣已经报废了,就这么穿着一件小衣抛头露面也确实不太好,只是身上覆盖着旁人的气息叫她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行至半途,沈错突然问道。 楚璃反问:“为何要杀?” 沈错:“杀了,便是以绝后患。他们见过了你的脸,日后再次相见,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楚璃摇摇头:“他们如何我都不惧。更何况他们与我之间本无仇怨,我只是因为你们才出手罢了。滥杀凡人性命,有违天和,更……总之,我不会杀人,所以你也别想着利用我去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沈错了然地“哦”了一声:“所以你之前,也只是在恐吓我而已?” “……你若是再想着套我的话,就别怪我半途给你们抛下了。” 许是之前在短时间内灵力的消耗有些过度,此刻楚璃的脚下竟有些不稳,踩着山道上的碎石踉跄了一下。 沈遇紧张地搀住楚璃:“怎么了?” “无碍,一时力竭罢了。” 不得不说,丹田之处空荡荡确实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虽然空气中灵气稀薄,但也聊胜于无,楚璃努力汲取了一晚上,也不过是屯回了薄薄的一层灵气。 “你们识得路吗?我们现在去哪。” “潜川,去到那处我们就安全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七章 雕廊画栋潜川府,软玉温香何人偷 潜川距离此处并不遥远,以三人的脚程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遥遥地看到了潜川的城门。 “潜川令乐善好施,每日都会在城内发放免费粥食救济贫苦百姓。所以我们只要扮作难民,便可轻易入内。” 楚璃学着沈错往自己的身上和脸侧抹上尘土,了然道:“所以追杀你的人,就在这潜川之内。” “或许暗地里是这样,但是明面上,他依旧是我的兄长。”沈错帮着沈遇卸下一身钗环弃于荒草之中,然后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几匹粗麻布递给二人,“劳烦姑娘自行裁剪了。” 披上粗布,染上尘埃,一行人很快就顺利地入了城。 其实就算几人不这么谨慎,也是能入得了城门的。毕竟潜川不是三皇子的一言堂,它真正的主人,是那位胸怀天下的潜川令。城门的守卫皆是潜川令治下的人,毕竟事关一城安危,潜川令不可能让旁人染指此事。 再次抬头,三人已经是站在潜川府前了。 沈错于潜川府是老熟人,全府上下就没有不认得他的。此番失踪多日,潜川令未必没有派过人外出寻找。如今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于门前,值守的卫兵惊讶亦有、喜悦亦有,匆匆地便向自家主子汇报去了。 “姑娘救了我们这么多次,在下竟还不知姑娘芳名。” 楚璃随口敷衍:“青璃。” 沈错:“青璃?” “琉璃无青,便是如此。”甩下这么一句话后,楚璃就跟着潜川令派来的人濯洗换衣去了。 沈错和沈遇是潜川令的贵客,可楚璃不是。而楚璃不过是顺带关照的无关人员,他们两人要跟这处府邸的主人密谈是他们的事,总归也和楚璃无关罢了。 至于青璃二字,也是楚璃现编。 修士名号向来不可为凡人所知,因为这会在仙、凡之间产生尘缘。不少出自凡尘的修士在后期面临进阶之时都要回凡世一趟斩断尘缘,可楚璃并不想未来因为此事再回一次人界。 总归她现在确实是流离无亲,也算不得是胡诌。 人界的簪缨世族的府邸不比修士洞府来得宽敞,但是内里装饰确实精美无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片刻后,楚璃被带到了一处简单典雅的厢房。厢房内雾气腾升,一面红木精雕的美人屏风挡在浴桶的前面,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套颜色娇艳的罗裙。 “姑娘,我们是来服侍您洗浴的婢女,还请姑娘张开手来,让奴婢为您脱衣。”眼看着那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双手就要环上自己的腰际,楚璃连忙避开。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你们下去吧。” 许是觉得楚璃身份不明不配她们侍奉,那几个婢女并未多做纠缠,反而是面带喜悦地就退了下去,就像是生怕自己若是在这多待上一刻钟就会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过此举倒也正好合了楚璃的意,她褪去身上泥泞的衣物,悠悠地坐到了浴桶之中,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青璃姑娘,幸会了。” 楚璃抬眸,面无波澜地望向眼前之人:“三皇子此举,可非君子所为。” 沈念勾起嘴角邪邪一笑,眼神似在楚璃露出水面的锁骨处流转:“梁上君子怎么就算不得是君子了?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吗?”楚璃毫不在意地回以一个戏谑的眼神,“只可惜在下如今不着寸缕,无法对着三皇子行宫中之礼了。” 沈念顺势坐在楚璃浴桶的边缘,修长的手指似乎就要朝楚璃的耳侧而去:“听我手下的那些人说,你武功绝世,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江湖侠客,原来,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三皇子此举,可是要做那偷香窃玉之人?”楚璃顺从地朝着沈念温婉地笑了笑,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只是,小瞧一个自己不知底细的人,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哗啦——” 楚璃飞快地擒住沈念抚上自己耳侧的那只手往他的斜后方撇去,只听得“咯嚓”一声,沈念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有了一丝扭曲。楚璃踏着他的后背跃到屏风之后,扯过小几上的艳色罗裙三两下便套在自己身上,随后一脚踹翻屏风,露出了沈念那张扭曲的笑脸。 “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竟折断了三皇子的手臂。”楚璃踢开挡事的屏风,站定在沈念面前,“看来你的属下未曾跟你仔细说明,他们究竟是如何被我击败的。用这种低劣的迷药来对付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么。”沈念仍旧没有动怒,在楚璃的嘲弄之下忍痛爬了起来,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衣衫不整的楚璃说道:“而且,老五可不是什么仁德之士。今日你我在此相会,你猜,他会怎么想?” “三皇子若是想杀我,今日用的就不是迷药了。”楚璃漫不经心在沈念的视线下理着衣襟、掖好裙摆,听着不远处渐渐赶来的脚步声道:“三皇子若是再不走,怕是就难了。” 拖着搭拢下来的手臂,沈念轻笑两声就从一旁的窗口越出,上了屋顶再不知去处。 “凡人一世须臾数十载,却有大半的岁月都在算计阴谋中度过。” 可悲,可叹。 为之奈何? 人世本就悲苦,七情六欲、人生八苦,自人一降世便如影随形。异族常言人族应天地气运而生,得天道器重,可人族既没有妖族那般悠久的寿命,也没有灵族那样的天赋神通。正相反,他们时常深陷于心魔、仇恨之中。 楚璃本无意卷入人世之中的权柄争夺,可如今的形式,似乎并不允许她如此行事。她若是想要弄清那块玉佩的背后之事,就注定要往皇宫一行。无论沈错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愿放弃这条已经到手的线索。 幼年过往,也早已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刺,牢牢地扎在了楚璃心间。 “扣扣扣……” “青璃妹妹,青璃妹妹你在吗?” “在。”屋内的残局一时肯定是收不好了,索性楚璃也就懒得去收。 至于沈念的话,她是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沈错怀疑? 她都没想过隐瞒沈念来过此处的事,甚至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沈错不傻,纵使再多疑也会将大头安在沈念身上。毕竟,真诚是最有效的必杀技。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八章 此界生灵本相近,奈何仙凡界限清 见了屋内凌乱的景象,沈遇吓得脚上的迈出的步伐都愣在了半空。 “屋内进了贼人,现如今已经跑了。”楚璃简短地解释了一番,“那人往屋子里渡了迷烟,见我没有中招就潜逃至屋外,我当时不便就未追他而去。” 一听到迷烟,沈遇就彻底站在了门外:“青璃妹妹无事便好。” “你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大胆,竟敢对六公主不敬!”沈遇还未说话,一旁的侍女倒是冲楚璃瞪起了眼。 楚璃瞥她一眼:“我同你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你——” “退下。”沈遇此刻终于展现了自己那属于公主的威仪,面色冷然地命令道:“本宫要同青璃姑娘说话。” 那侍女被沈遇斥得面色一白,当下什么也不敢多说就跟着另外几人匆匆离去:“喏。” 待无关之人尽数离场,沈遇才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与皇兄来此处是为镇压民乱,如今距离我们离京不过半月,所以若是想要归京,还需等上一月。” 楚璃微微有些不悦:“我们还要在此处待上一月?” “是的。”见楚璃面色生瑕,沈遇忙解释道:“青璃妹妹不用管镇压之事,此事断然劳烦不到你的头上。” “我知晓。” 其实楚璃不是怕这两人利用自己去平民乱,只是有些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此处罢了。而且在潜川之时尚且如此热闹,更何况是回京之后?楚璃已经对京城之中的暗流涌动有所猜想,只叹自己无可奈何。虽非局中之人,却要无奈被牵涉入局中之事。 沈遇离开后,沈错曾去找过楚璃一次。 想来沈遇也应该是将自己遭遇贼人的事全数告知了沈错,所以当他来问时,楚璃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情,没经过什么思考就将自己那日的所遇之事全盘托出。 当然,沈念的那些调戏之语楚璃是半分没说。 一是没必要,二是……她很讨厌那种感觉。 修仙界和人界虽表面上分为两界,可说到底,都是同一界中的生灵。人界重男轻女乃常见之事,在穷苦家庭中女婴尚一出世就将其溺毙者亦有之。所谓修士,也不过是一群脱离人界的有灵根之人,他们在人界设下阵法自立新界,虽是将没有灵根的凡人禁锢在了那一方天地,可他们的理念亦是难以避免地被禁锢了些许。 修仙界并不缺乏修为高深的女修,她们也受修仙界万民的敬仰。可修为越低的修士,就越是对女修的成见愈深。如今的修仙界元婴修士不过一百多人,金丹修士的数量亦是以千为之计数,剩下最多的,便是修为不显的炼气和筑基修士。 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阶女修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眼中见到最多的,就是同自己一样实力不显的平凡修士。越是平凡,就越是想要在某些方面找存在感,所以一部分刚刚踏入仙道的女修就遭受了荼毒。 不少寿岁过半的修士身边都带着侍妾,用客观的说法来说,就是他们已经放弃了逐仙问道,选择在其他的方面满足自己。 宗门之中虽杜绝此事,男修女修向来一视同仁,可在这广阔的修仙界中,并不是这样。 秦诺曾有一次外出历练归来,就跟楚璃说过那么一桩奇事。 在修仙界一处凡人齐聚的偏僻城池中,常有修为低微的女修和凡女失踪,秦诺前去探查,原以为是妖物或魔修作乱,没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是一个寿岁无几的筑基散修。 那散修见秦诺出身宗门又年岁极轻,一言不合就仗着自己比秦诺虚度的几百年光阴对秦诺下毒手。奈何自己实力不济,白白修了那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最后还被秦诺斩于剑下。 其实换作寻常散修,他们也是不敢轻易对出身宗门的修士出手的,毕竟人家有靠山,而他们没有。打了小的来了长的,打了长的又来了老的,那些散修最怕的就是这种背后牵着一群人的宗门弟子。 那修士敢对秦诺出手,无非是嫉妒红了眼,外加岁数无多咬牙决一生死罢了。 解决完散修,秦诺本想将洞府中的这十几个女子带出去,谁知其中好几个身负修为的拔了头上的簪子就要跟秦诺拼命。 秦诺问她们为何要为那散修报仇,她们说:“郎君他对我们很好,寻常我们不做错事都不会打骂我们。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我们也都是自愿在此。” 秦诺当即就被这几个女修的理念给震惊到了,给人打晕后就丢到了那座城池之外。 回了宗门跟楚璃提起此事的时候,也是心有余悸。 只庆幸自己身处宗门之中,从未有过此等经历。 其实说到底,这种事情也就和正魔之争、散修和宗门之间的矛盾类似,来源不察,后事不知。 楚璃那日在仙城庇护着孙燕燕,未尝不是因为汪成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所致。 所以楚璃很讨厌别人因为自己的年纪和外表而低估自己,老妇如此,沈念亦是。 明月松间照,楚璃目盈繁星,神色淡淡地望着遥远天际中的那一轮明月。 人间月,可是归处月? 楚璃不知,淡淡的月华轻洒在她的脸侧,为其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沈错凝视着楚璃的侧颜,微微愣住。 京城之中从来不缺美人,可他从未见过有一人像楚璃这般。就像是神仙话本里描写的仙人一样,遗世而独立,淡漠而清雅,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登仙,乘风而去。 “为何这般盯着我?” 沈错挪开视线:“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楚璃回眸:“好奇?” “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青璃姑娘这样的人来。” 楚璃轻笑:“我非寻常女子,像这样的话五皇子还是留着同旁的女子说去。而且你我本就不熟,莫要得寸进尺,去问一些不该问的话。” 留下此言,楚璃便撩起裙角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沈错的想法,楚璃也能猜到些许。 无非就是怕她毁约又或是不受控制,想要用别的方式束缚住她罢了。身居高位之人多有此病,楚璃表示理解。 “只是好奇心过重,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日一昼夜,一月一春秋。一月之期转瞬而过,原本炎热的天气也彻底凉了下来。自那日楚璃警告过沈错后,那人倒是安分了起来,只是沈遇又巴巴地凑到了楚璃的面前,左一个“青璃妹妹”、右一个“青璃妹妹”,惹得楚璃不胜其烦。 偏楚璃的警告还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上一秒刚说了她,下一秒就又红着眼眶像受了委屈的小白兔一样杵在楚璃跟前。 以至于楚璃这一个月,过得格外充实。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三十九章 木灵之气天造化,故人之后何处寻 楚璃不识路,但根据道路两旁开阔的空地也能猜出此次回京走的是官道。如此一来,一路上不仅未遇山贼,甚至是连截杀的人都没碰上。 马车颠簸,楚璃无奈地靠在窗边,听着沈遇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原本这一途该是清闲自得的,奈何这小公主就硬是粘着她,还美其名曰替身保护。若不是楚璃有些吃软不吃硬,此刻怕是早就给沈遇丢了出去。 沈遇:“青璃妹妹,你都不饿吗?我看你这一路上,似乎并无吃过什么东西。” 楚璃:“不饿。” 沈遇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你渴不渴啊,正好前面有一处溪流,我们……” “媱媱。”楚璃打断了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对话,“你不用凑在我的跟前替你那位兄长打探,我不喜阴谋,更不喜阳谋。” 沈遇早知会有摊牌的一刻,但当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慌了起来:“我,我只是……” “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之事,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便说了吧。”楚璃垂下眼睫,“我的双亲在我一出生就没了消息,我所知道的,就是他们将刚刚出生的我放在了我师傅的门前,让我自幼于江湖中长大。我不记得他们名讳为何,只在一卷画像中见过他们。画像中的那名女子腰间所佩的,就是那块凤纹玉佩。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识得这块玉佩,又为何铁了心想要随你们一同入京城,因为,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弃我而去,而那枚玉佩又为何会落入皇族之手,他们又为何这么多年没了踪迹。 你皇兄曾同我说过什么仙人之言,只可惜我并不相信。武功高强之人飞檐走壁、凌于半空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想你们的母妃又或是皇上,应当是见过我的双亲。” “你,你是她的女儿?”沈遇面色惊疑不定,随后恍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我是说,那块凤纹玉佩,就是来自你的母亲?” 楚璃抬眸,探究的目光直直地扫向沈遇:“你知道什么?” “吁——” “大家就先在此处休整一番,一个时辰后再启程。” 车架骤停,楚璃冷眸望向掀帘探视的沈错,语气漠然:“五皇子还真是及时。” “还请青璃姑娘暂避,我们兄妹想说些体己话,望青璃姑娘见谅。”沈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想来是已经将楚璃刚刚跟沈遇的交谈之语全数听进。 楚璃故作恼怒地下了马车,走到溪流边望景生情。 她不知道那兄妹俩会将自己的话信个几分,但是只要信了一分,对楚璃而言便是足够。 马车上,沈错屏退外人,待确定无人偷听后,才面色凝重地开了口:“她是那两个人的后人。” 沈遇有些难以置信:“只是……怎会如此巧合?” “媱媱,你还记得当年母妃说过什么吗?”沈错语气沉重,“她说,凤公子曾跟她提过,自家确是有一年幼的女儿,只可惜这些年没了联系。我们是见过那个人的,你不觉得,青璃她和那人长得,十分相像吗?” “可世上相像之人不知凡几,又怎能确认青璃妹妹就是那人之后?”沈遇心有忧虑,“我们过往不是没有私下里找过,可是……” “此事机密,就连父皇都不一定比我们知道得多。”沈错扳过沈遇的身子,同她对视道:“倘若此事为真,那么青璃,就是我们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如若为假呢?” “那她也一定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甚至知道那人真正的后人究竟在何处。”沈错松开双手,“父皇早知我们并非他亲子,如今留着我们也不过是因为玉佩之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为了惨死的母妃,亦为了自身的性命。” 沈遇点点头:“那我去找青璃。” …… 溪流潺潺,游鱼宴嬉。楚璃甫一靠近此地,便感受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水灵气和木灵气,跟修仙界有得一比。 既有异,就必有源头。 楚璃缓缓阖上双眸,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充盈的灵气。 “竟有两处。” 一处是在溪流底部,而另一处则是在溪流对面的山脚下。一处生水,一处生木,两者交相融合,才促生了此处磅礴的水灵和木灵之气。 楚璃刚准备入水一探究竟,就被匆匆赶到的沈遇拉住:“青璃妹妹可莫冲动行事,这溪水虽看着浅,实际上可深着呢。” “是吗?”楚璃突然伸手揽上沈遇的腰际,带着她飞掠到溪流中央。 “啊……”沈遇慌乱地死死攀着楚璃的脖颈,望着湍急的溪流一动也不敢动。 楚璃足下一掠,如蜻蜓点水般借着水面的张力转瞬间就飞到了溪流对岸的山脚下,衣袂翩然。 “你害怕?”楚璃的动作实在算不得轻柔,“既然害怕,又为何总是老是凑在我的跟前。” 沈遇松开双臂,惊魂未定地倚着一棵树低声道:“我,我只是见了青璃妹妹,想要亲近……” 楚璃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此山长青,楚璃清晰地感受到这木灵力的源头就在沈遇背后的那棵树旁。此树不高,但枝繁叶茂,比之旁边枝干粗壮的树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楚璃信手从树上捻下一片绿叶,一抹绿色的光点就瞬间从树叶里钻出,径直没入了楚璃的指尖。 沈遇不是修士,看不见楚璃指尖的变幻。当楚璃把她从树边拉开时,她都还一直处于一种十分迷茫的状态。 待见了此树的全状,楚璃才知其中之异。枝叶繁盛,却主干枯败,像是一身精气都用去哺育了枝叶一般,显得十分突兀。楚璃目空万物,眼中散去光华,只将自己的手贴在近乎腐烂的树干上,从自己的体内引出一缕灵力顺着树木的经络将之遍布其中。 “找到了。”楚璃猛地一掌击穿树干,待入得树中之后便以掌作拳,从空洞的树干之内取出了一株状似灵芝的灵草。 霎时,此树繁华尽退,满树绿叶就如被秋风卷落,呼啸着便从树上零落飘散,无数荧绿色的光点也被楚璃手中的灵草尽数吸收。楚璃拉着沈遇避向一旁,待树叶落尽,方拿起手中之物细细观察。 此物灵气内敛,楚璃在脑海中搜索许久也记不起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何物。 沈遇望着楚璃手中的灵草,忽然惊呼道:“这是……树芝!” 楚璃故作自己对此物了解甚多:“你竟识得此物。” 沈遇的眼神有些哀怨:“《药植风物录》对树芝早有记载,只是此物往往生于深山之中,不想竟会在此处出现。”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章 世间众生逐流去,水中玉璧久经年 《药植风物录》应当是凡界的一种记载名贵草药的书籍,楚璃既身在修仙界,没听过此书倒也正常。 树芝含灵,可其本身并非有灵之物,就像是只起到了容器的作用那般,除却灵气外,也只是凡物罢了。 楚璃问道:“你腰际一直佩着的禁步呢?” 沈遇摸向腰间,在原地找了一番无果后无所谓地回答道:“许是刚刚飞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溪流之中了吧。” 楚璃拔下头上的木簪:“等我一会。” “诶!”沈遇接过木簪和树芝,“不用——” “扑通——” 沈遇:“……” 此处离众人暂休的地方甚远,沈遇纵是焦急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楚璃能快些上来,毕竟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溪水清澈,只是潜得越深,光线也就越发昏暗。由于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楚璃肆无忌惮地就在水底运起水系的术法,找寻水灵气的源头所在。 所谓的找寻沈遇腰间的禁步,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那条珠翠遍布的饰物,如今正安稳地躺在楚璃胸口处的衣襟内。 忽然,楚璃感觉自己释放出的灵息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异物,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块泛着柔和白光的玉璧。 这块玉璧不知在这溪水底部沉寂了多久,光洁的玉面上满是因溪水日夜流淌而产生的道道沟壑。楚璃没费上什么气力就将玉璧收入囊中,心中暗道:既然得了树芝和这块玉璧,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体内灵力不存的情况了。 只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寻找其余蕴灵之物的事情或许也该提上日程。楚璃想了想,虽然这玉璧和树芝中所蕴含的灵气种类不同,但无一不是年份悠久的主,或许只要是存在的年限够长,那么就可以将空气中的灵气纳入其中,甚至是反哺。 有了此想法,楚璃对于如何寻找蕴灵之物也就有了大概的方向。 毕竟外面还有两个现成的皇家子弟,手头上若是没有些年份悠久的宝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楚璃就从胸口处拽出那条禁步握在手中,朝着岸边游去。 此时距离楚璃入水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遇早就在岸边急得走来走去,视线更是从来没离过楚璃下水的地方。 “青璃妹妹!”楚璃刚一浮出水面,沈遇就急切地迎了上去,紧紧地拉着楚璃的双手,“那物丢了便丢了,你还去寻它作甚?便是再珍贵,还能比人命贵去了不成?” 楚璃借着为沈遇佩戴禁步甩开了她紧抓着自己的双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说不准有些命贱之人,连这禁步上的一颗玉石都比不上。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高尚之人,金银玉石这类东西我也喜欢得紧。那日出言拒绝,也不过是为了遵守我同你们之间的约定罢了。你若是愿意亲近我,不妨多给我送些宝贝来,想必那样我会很乐意同你们交往。” 楚璃的这番话说得十分市侩,若是换了一个人来想必沈遇都会叫他滚得远远的。可是,面前这个人不同。 沈遇心情有些烦杂,将树芝和木簪重新递回到楚璃的手中:“我们回去吧,那边怕是等急了。” 楚璃将木簪别上发髻,随手将树芝揣入袖中,随后环上沈遇的腰,足尖一点便凌空而行:“好。” 做好心理准备再来一次,沈遇也就没有那么怕了。自小她便是养在深宫里的一朵娇花不经风雨,便是后来母妃出了事也有兄长在前头顶着,她也依旧是养尊处优的六公主。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权谋武学这些她是从未接触过。像这般自由自在地御风而行,她还是头一次。 “青璃妹妹,这便是轻功吗?”沈遇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饶有兴致地张开了一侧的手臂。 水袖迎风,翩然若飞,沈遇感觉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鸟儿,翱翔在了广阔无垠的天际。 “你的皇兄从未教过你吗?”楚璃调侃道,“我以为以你们之间的关系,该是无话不说。” 察觉到楚璃话中深意,沈遇有些无奈:“纵是亲兄妹,也非到何事都可以言说的地步。身在皇室,能得皇兄相伴庇护已是人生一大幸事,又如何再去希求其他。更何况天家威严不容践踏,我只要做好我那端庄优雅的六公主便好,至于那些我不该知道的、不该会的,不去想便好了,总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直至不再记起。” 身处尘埃中的贱民仰望皇族贵胄,一生都可渴求那遥不可及的富贵。可身为皇族中人,又何尝没有身不由己之时。墙边雀羡笼中鸟,而笼中鸟,未尝不羡慕墙边雀。 世上芸芸众生,无不是在希求自己未曾得到的东西。只是有时候得到了,反就不再珍惜,转而去追寻他物了。 这就是欲望,倘若从一开始就未曾得到,那么也就不会种下如此深的执念。 对岸已至,楚璃缓缓将沈遇放下,转身寻了一匹马翻身跃上,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尽显。 “你尚有亲兄陪在身侧,可我呢?自幼,我便失了双亲,就连他们去了何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留下这样一句话,楚璃就果断地御马去了队伍的最前端,独留沈遇一人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燕子呢喃,夕阳西去,待楚璃抬起头愿望天边时,远处的群峰之间已是晚霞遍布,薄暮的红淡淡地涂抹了整个天际。 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是什么?无非就是这谎言本身,并不是谎言。楚璃或许有些许感情流露在外,但那也绝对不是她的全部。 很明显,这兄妹俩见过那两个疑似她父母的“仙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肯跟自己言明罢了。 而且这沈遇,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明显真诚了不少,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算不上仇人,甚至还可能有旧。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到那京城之中,才有解开的可能。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一章 过往之事作何解,你我本无血缘亲 “我要先行回宫述职,媱媱,你先带着青璃姑娘去我的王府候着,我稍后就到。” “好。”沈遇掀开窗上纱幔,眉目含忧,“皇兄可要快些归来。” “莫忧。”沈错凌厉的眼神下有一瞬间的温和,“如今我身在京城之中,他们不会轻易对我出手。” 自古最是伤别离,更何况是在这吃人的京城。自从沈错知晓自己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之后,便日日紧着自己和沈遇的性命,时机一到便选择了出宫开府治事。 每一次面见帝王之后平安归来,都相当于一次死里逃生。 老皇帝惯会粉饰太平,又或是根本不想亲自动手,总之沈错和沈遇二人这些年过得有惊无险,虽遇上过性命之忧,却也没有真正地葬身在某一处。 当然,沈错绝对不会认为老皇帝是对自己和沈遇网开一面,毕竟他能踩着累累白骨坐上这个宝座,就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与其让老皇帝先动手取了自己的性命,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总归如今的帝王年纪也大了,夺储之争更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往上细数十代君王,弑父杀亲者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更何况……自己还不是那老皇帝的儿子。 望着沈错策马潇洒离去的背影,楚璃悠悠地驱赶着马儿到了沈遇的跟前。 “京城已经到了,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 沈遇正要放下纱幔的手顿了一下:“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待皇兄归来,我们再一起商议便是。” 楚璃:“我可等不了多久,若是你们久久地拖着,我便单枪匹马杀入宫去,若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谁也别想好过。总归我辈江湖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被擒了,大不了也就是身首异处。” 沈遇忙道:“既是答应之事,又怎会食言?只是若想面见父皇,无非就那几种可能。一是朝廷命官,二是皇亲贵族,只是青璃妹妹的身份实在难以对外言说,为了保证你的性命安全,还需与皇兄商讨一二。” “朝廷命官,皇亲贵族?”楚璃迅速地在脑海中将这两个词过了一遍,“那我就静候你皇兄归来,同我商讨。” 说完,楚璃便用掌风将沈遇马车上的纱幔放下,自己则是退到了斜后方,不再与之并排而行。 朝廷命官显然不现实,皇亲贵族她明显也不是。 那要如何才能潜入皇宫面见帝王? 人界帝王承人界万民气运而生,无论贤德或平庸,皆是一方天地之造化。除却人族之间的内部争斗,修士无法插手人世更替,更别说直接去取人皇的性命了。楚璃此言,也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只能说那小公主实在单纯,楚璃三言两语便骗得她真情流露,就差把“我担心你”四个字写脸上了。 面对一个对自己心存善意的人,也总比面对一个深浅不知的人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寻到爹爹和娘亲的踪迹。 楚璃心中微叹,皇亲贵族四字再次浮上心头。 皇亲贵族…… 沈错此次述职并未耽搁多久,楚璃还没踩着屋脊将王府逛熟,沈错便御马而归。 三人齐聚一室,屏退外人。 楚璃率先问道:“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此事,当属从长计议。”沈错缓声道,“我已有万全之策,青璃姑娘只需候上一些时日便好。” “一些时日,是多久?三月?半年?还是一年?”见沈错不答,楚璃心中已有猜测,“那两位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沈错同沈遇对视一眼:“青璃姑娘请说。” 楚璃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沈错,浅笑道:“不知五皇子可有婚配?” 沈错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狂跳之声,置于桌边的手指也随着楚璃此言蜷缩起来:“什么?” 楚璃静静地望着他:“我要你娶我,这样我便也算得上是皇亲贵族,想要见皇上,不就简单了许多吗?” “不行!”沈遇闻言竟是直接拍案而起,全然无了之前的皇家风范,“此事断然不可。” “为何不可?”楚璃反问道,“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总归只是走个过场,待我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休了我便是,也耽误不了你们什么。” 沈遇讷言,无助地望着沈错,口中还一直喃喃念道:“不可……绝对不可。” “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若行嫁娶之事,有违天伦。”沈错眸色暗沉,终是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悉数告知:“我和媱媱并非皇室血脉,母亲是云贵妃没错,可父亲却是一介江湖中人。如果事实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便是我亲妹无疑。我幼时曾远远地望过那人一眼,他面如冠玉,白衣锦袍,衣角处似还绣着红色暗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眼角边的那颗泪痣。不知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父所唤何名?” 楚璃的脑中仿佛重锤猛地敲过,一时间竟是“嗡嗡”直响。 思考片刻后,楚璃瞒下些许:“家父……姓凤。至于全名为何,我亦不知。” “他叫凤玄微。”沈错揭开往事的一角,“我的生母在未入宫前便同他相遇,更是一颗芳心暗许。只是正逢三年一次的选秀,母妃作为尚书之女亦是没能逃过此次采选。进宫前夕,母妃与他珠胎暗结,后更是在侍寝之时用药骗过了父皇,让父皇以为母妃尚是完璧之身。鉴别女子贞洁的姑姑同尚书府有旧,竟然愿意冒着欺君之罪为母妃瞒下此事。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大约是在十年前,母妃与那人在城楼上私会时被父皇在不远处看了个正着。” “后来,你父皇亲手将你的母妃亲手推下城楼,编造了那所谓的仙人之语?”楚璃的心情渐渐平复,“那玉佩呢?又是从何得来?” “玉佩是那人遗落,本不该落入我的手中。”沈错道,“父皇不是没想过将那块玉佩收入自己手中,可是只要自己一碰到玉佩,便灼热难忍。国师说这玉佩认主,还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和传说相合,那块玉佩里就藏着长生之秘。只是当时母妃已死,父皇只能将那块玉佩交到了我的手中。万幸的是在我听从国师的话语将自己的血滴入玉佩后,玉佩并未排斥于我,我也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此后十余年,更是每月用自己的血养着玉佩,以至于那块玉佩渐渐不再排斥外人。” 楚璃了然:“所以,当玉佩真正的不排斥外人之时,便是你身殒之日。” 沈错凄然一笑:“是。” 楚璃问道:“可为何,三皇子又要抢夺这块玉佩?” “他们不知内情,自然会有相信那虚无之言的人存在,父皇自是乐意看到我挣扎在生死边缘,总归他也不会真的让我死罢了。” “他亲手杀了你的生母,你居然还肯叫他父皇。”楚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随即道:“你如此放心地将玉佩给我,是不是想测试,这玉佩究竟还会不会排斥外人。” 沈错:“没错。可如今看来,我死期将至。” 楚璃从袖中掏出玉佩,递到沈错手中:“我有一种草药,可以让人一接触上去便有灼热之感。倘若你说的是实话,想必会很乐意利用此物。” 沈错拱手,认真地朝楚璃道谢。 “只是,你我之间绝无亲缘存在。”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二章 生身血亲凤玄微,谋逆之事初显形 “不可能。”沈错几乎没有思考就落下此语,“我和媱媱是确定了身无皇族血脉的,而那个人……又是母妃亲口所述,绝无差错。” “我擅医,倘若你真的同我有血缘之亲,早在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对你的血丝毫无感,你我二人之间,绝无可能存在亲缘关系。”解释为假,可无亲脉为真。沈错说的只是他眼中的事实,可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倒还两说。 倘若沈错和沈遇真的是楚璃同父异母的亲兄、亲姊,那么楚璃就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惊雷一个接一个炸起,沈遇才刚做好楚璃是自己亲妹妹的心理准备,可下一秒又被告知,他们三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凤玄微确是我生父不错,可你们只是被证实了不是皇室血脉而已。”楚璃意有所指,“说不定你们那位母妃,也只是拿我的父亲做了个幌子,以保护自己真正的钟情之人。” “……” 一室寂静。 “此事延后不谈,我之前的提议亦可继续。”楚璃问道,“你刚才说,国师?所谓的长生之秘,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是吗?” “是。”沈错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手中的凤纹玉佩,似乎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幸,皆拜其所赐,“据宫中所传,国师会仙人之术,可呼风唤雨、驱邪除恶,只是也没旁人见过罢了。老皇帝深信此事,将国师引为座上宾,日日沉迷于炼丹道法。” “呵,呼风唤雨?”听了沈错的形容,楚璃轻笑出了声。 年轻的时候恶事做多了,临了居然信了鬼神之语以求长生。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怕死,这老皇帝还真的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应该见过那所谓的国师。” 沈错:“见过,却不甚相熟。只知其终日神神叨叨,将自己称为修士。” 修士? 如此一来,倒是合理了许多。 既然楚璃可以因为意外进入人界,那旁人就照样可以。 而那修士之所以选择高调地担任一国国师也很好理解,毕竟在修仙界可能只是小鱼小虾,但是在人界,那就是呼风唤雨的仙人。说是修士不可破坏人界秩序,可那炼气的修士就算做了什么,又有谁在乎呢? 筑基的高阶修士和金丹真人在修仙界中已是能掌一方城池的存在,楚璃不觉得他们会堕落到去一个凡俗国度担任国师。 更何况由于戒律的存在,一旦他们引动了此方世界大量的灵气,那就必会被七大宗门所查,出手干预人间之事,得不偿失。 所以那国师的修为断不会高了筑基去,只是那国师不仅觊觎着那块凤纹玉佩,而且还诱拐人界君王行那荒废朝政之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正道之士。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战在所难免,楚璃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楚璃问道:“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来,最快需要多久。” 沈错定定地说道:“三月。只需要再等三个月,我便可保证——” “不需要你保证什么。”楚璃借着衣袖的遮挡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艳阳草置于桌面,“当你需要用上此物的时候,用石臼碾了它再涂上玉佩便是。切记莫要用手直接触摸此物,毕竟你们和我不一样,没有过去那么多年的历练和经验。” 沈错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假娶假嫁之事照旧。”楚璃莞尔,“毕竟是谋权篡位的大事,总是要扯着一件其他的事做幌子比较好。” 见楚璃猜透自己心中所想,沈错的心中反而没有了那么大的起伏。 当一个人将深埋于心底的话吐露出了第一句后,剩下的话也就随之流畅地泄之于口了。 沈错原本定下的夺权时机是半年之后,只是很显然,楚璃不会等上那么久。而且谋逆这种事,夜长梦多,借着婚娶之事直入宫门,未尝不是妙事一桩。 皇朝规矩,公主皇子嫁娶皆得在正午之时于宫中拜过帝王、天地,方可回府行未尽之礼。楚璃在听过沈遇的那番话后,就将这个凡俗国度的俗礼摸了个遍,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点。 至于沈错的篡权之心,那就更好猜了。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楚璃早已看透了沈错和沈遇二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得不说,沈错此人在某些方面真的跟楚璃很像,这也就意味着他绝不是一个将自己的性命弃置在他人之手的人。 当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要取自己性命的,正是整个王朝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倘若楚璃是沈错,她会怎么办呢? 选择是唯一的,她不会选择狼狈窜逃,而是会暗地纠集兵力,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将那威胁自己性命之人,手刃于自己脚下。 “既然青璃姑娘已经将在下的谋划参透,那在下也就不会继续隐瞒。”沈错语气中带着尊敬,“老皇帝的身边养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暗卫,每个人的实力约莫都与在下齐平。只愿姑娘在必要之时,出手相助。” “我既然要借你之手入宫,就必然不会在危难之时袖手旁观。”楚璃并未将那些凡人放在心上,她真正的对手,当是那个修为不明的国师,“我擅用剑,还望五殿下为我寻一柄未开锋的剑来,日后或许用得上。” 沈错微愕:“未开锋的剑?” 楚璃:“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不杀人,可不是玩笑之语。” 沈错应下:“青璃姑娘若还有什么需要之物,尽可言说。” “我要一些年份悠久的药草,年份越久越好。”楚璃也不跟二人客气,“还有,至于如何劝服那老皇帝答应五殿下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以及聘礼、俗礼的事,就交由二位解决了。” 楚璃走后,沈错和沈遇二人依旧凑在一起聊了许久。 或是聊往事,又或是聊谋逆,谁知道呢?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楚璃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就是聊得再多她也没心思去听。 只是那日过后,楚璃所居住的院子里就源源不断地送来了各种各样年份悠久的药草,以及那些外处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物。 想来是沈遇把自己从楚璃身上得到的信息又全数告知给了沈错,不然沈错也没必要将一些金银玉石混入其中,充作聘礼。 当然,就算楚璃是假意嫁给沈错,在某些细节方面也不可不重视。万一空子没钻好引下了天道誓言,那可就完了。 在修仙界,不乏有情投意合的男女修士洁为道侣。这结道侣和凡人嫁娶可不相同,修士双方一旦选择结篱,那就是绑定了一生一世的契约,是要向天道立誓的。若有一方违背誓言,就必会受到天罚。轻者修为倒退多年不得寸进,重者直接道途被毁身死道消。 所以若不是真正地爱上一人,同那人抱了同生共死的心思,便也不会轻易行那结篱之事。 所以在修仙界中,男修和女修之间最多的还是一夜情缘,缘起便聚,缘灭便散,情浅过后便当往事随风去,不放心间便是。 但是那种游戏花丛的修士也不少,就例如楚璃的那个便宜师兄钟承欢,这些年可是祸害了不少纯洁女修。 只是楚璃如今要想的问题,是如何钻誓言空子。虽然未告知真名,但是修士的一身修为本就来自天地,修行术法的过程更是一个同天地沟通的过程,楚璃有些担心,自己在行人界之礼的时候会无意地触碰到天道。 “或许,可以将自己的灵力内敛,扮作凡人。”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三章 阴阳道体妙法显,月夜剑舞醉何人 身为修士,要来凡剑一柄自然没什么大用。 只不过楚璃现在手上多了不少蕴灵之物,纵是凡剑,她也能将其暂时改造成可以吸收灵气的灵剑,只是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长罢了。 三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楚璃先是将沈错送来的那些东西中的灵气全数汲取用以填补自己空虚的丹田,然后就一连三天坐在房内熔剑。 期间沈遇倒是来过几次,就是每次来都见不上楚璃的面,只能搁着一面墙聊以慰藉。对此,楚璃倒是好奇了起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温和地对待过这个小公主吧,怎么偏偏就缠上了自己呢? 思考片刻不得其解,楚璃也就看开了。总归此事之后山高水远,她还要去追寻返回修仙界的方法,纵使尘世凡缘万千,终是不会沾染半分。 月夜,一池幽静。 楚璃侧身坐在莲池边的亭檐上,裙身的衣角随意垂下,一腿微曲,另一条腿则随着垂下的衣角搭拢在半空中,端的便是一副风流写意之态。 手中长剑已然熔好,只不过由于楚璃并不擅长炼器之法,导致原本光洁的剑身上坑坑洼洼的。楚璃执剑向月,捻起衣袖拭去剑身上不慎染上的尘埃,又因思及远在修仙界的一众故人,竟是在此处便持着剑舞了起来。 月夜最是情满,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无不映衬着这点。 “客居异乡最不是,一轮明月送情衷。” “哗啦——” 楚璃翩身而下、衣袂轻旋,三千青丝仅以一支木簪松松盘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如轻云蔽月,飘摇间又如流风回雪。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剑尖入水,挑起一池波澜;随后足踏绿荷,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身形就如月之神女,逐月而去。 自从楚璃悟出了自己的剑道之后,顾尘渊就再未教授过楚璃《霜月剑法》中的其余剑势。只因两人所走大道不同,剑道亦是不同。 顾尘渊性子淡漠,未尝不是因为其所修剑法的缘故。而楚璃虽冷,却也热烈到了极致。修《穹明剑法》者无不是嫉恶如仇之辈,更何况楚璃还走了杀戮剑道,比之玉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杀戮愈重,业力愈深。楚璃如今未生杀孽,无非是因为修为太低,尚未外出历练的缘故。 “青璃姑娘好剑法。” 楚璃侧眸望去,发现沈错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岸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是连个凡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未察觉。楚璃反手负了剑,自池中借力一跃,飞身落至沈错的身边。 “何事?” “只是月至中天了无睡意,便想着来莲池一赏,不想竟碰上了青璃姑娘。”沈错目向明月,微微一笑,“不知青璃姑娘刚刚舞的是什么剑法,好生俊俏。” “此剑法名为逐月,算是我学的第一招剑势。”楚璃瞥了眼他的胸口,“五皇子不好好养伤,大晚上的竟还有这个闲心欣赏风景去了。” 沈错挑眉:“青璃姑娘可是忘了自己背上的伤?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比谁好得到哪去?” 楚璃:“我辈……” “我辈江湖儿女,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青璃姑娘若是想说这句话,那么不如在下替你说了。”沈错转过头,面色沉静:“此次夺权,成功了便登临帝位,若是失败我们皆逃不过黄沙埋骨的命运。你只是想知道玉佩的消息罢了,或许根本没必要参与进来,白白赔上性命。想必你的师傅,也不想你因为此事命丧黄泉。” “沈错,你是在可怜我吗?”楚璃轻笑,“当初编出假话糊弄我的是你,要我护你性命想利用我的还是你,怎么临了,反而良心发现了?” 沈错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顷刻间便将其压了下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良心发现?这个词用得好。我只不过是想来试试你有没有生出胆怯之心想要退出罢了,可不是因为你的过往而可怜你。毕竟你也说过,你我之间并无亲缘。” 楚璃略有些玩味地问道:“若是我退出,你是不是就要一剑刺向我的心口了?” 而沈错也只是笑笑,并无言语。 明月西移,楚璃率先开口道:“若是无事,我就先行离去了。” “昨日,老皇帝已经松口同意了你我的婚事,婚期就定在两月之后。只是下了命令不准大办,随行进宫的礼官也削减至了百人之数。” 楚璃随口答道:“我知道了。” 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因此微微停顿一下。 沈错自嘲一笑,没想到此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了情念,竟换得如此结局。也罢,就让这一切随着兵戈刀刃,埋葬于那幽深的皇宫之内吧。 至于楚璃,此刻正想着遮掩修为之事。之前她一直不知晓自己丹田处的阴阳图腾有什么作用,可就在前几日,她无意中发现每当自己运使灵力之时,阴阳图腾也会随之转动。运使的灵力越多,图腾运转得也会越快。 从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些,此番沉下心来,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其实遮掩修为很简单,只要将周身灵力内敛入丹田之中,停止经脉中灵气的运行即可。此举可以让修为与你同阶或略高于你的修士看不出你的修为,却无法瞒过天道。所以,只要楚璃能将丹田处的灵力内敛,就可以暂时扮作凡人,不受天道誓言的限制。 楚璃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她明明没有运转灵力,可丹田里的阴阳图腾却悄然运作了起来。楚璃的气息先是凝实,然后又化作云雾隐散,最后气息不显,竟真的变得跟凡人一般。 楚璃惊喜地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的视感依旧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变,这说明她不仅内敛气息,而且连修为也没遭到半分限制。惊喜之余,楚璃不由得好奇这阴阳图腾的由来。 似乎从她一踏入修行一途,这图腾就随之出现了。可是在记载中,似乎并没有修士同她一般丹田生阴阳,诸多考虑之下,她也就没有同旁人说过。只是旁人也就作罢,可那些长老似乎也看不到她丹田处的异象,那么这就有些令人说道了。 “谁?” 诡异的窥探之感再度袭来,楚璃不由得紧了紧身子,猛地望向四周。 只可惜查探许久,都未曾找到此感的缘由。 虚无中,一双枯槁的双手掠过无数星芒,最后遥遥地指向一颗近乎湮灭的星子。沙哑干涸的声音似划过无尽虚空,幽幽地遍布整个空间。 “找到……你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四章 红绸素裹三千丈,刀光剑影十年忧 从叶落之秋到初雪乍寒,不知不觉中,楚璃竟在人界客居数月。 冬十二,月中,宜嫁娶。 金箔金,满执位,冲猴煞北。宿东方角木蛟,大吉。 在婢女的帮助下,楚璃褪去一身缇衣,绘红装。繁琐的珠玉环佩叮当作响,厚重的喜服层层叠叠,彻彻底底地将楚璃从一个仗剑天涯的清冷修士妆点成了俏丽的人界女儿郎。 眼看着那喜婆又要朝自己的头上叠加金钗玉饰,楚璃连忙将头偏开躲了过去。 “不必了,你且将我放在床头的香囊取来。” “喏。” 楚璃房中的这些人,既是婢女也是死士,都是要随着一起入宫的。所需的礼官也皆已安排好,只等时辰一到便随着结亲车驾混入皇宫。细节上的安排并不需要楚璃操心,她只需在最初的时候做好五皇子妃便好。 接过被她改造过外形的乾坤袋,楚璃将其牢牢地系在腰间,随后取了一条禁步饰在腰际,两者共处,竟也半分不显得突兀。 “扣扣扣——” “青璃妹妹,时辰快到了。” “我知道了。”楚璃隔着门扉应道,“你们先下去吧,我随后便至。” 听了楚璃的话,几个婢女乖觉地便退下了。 待屋内众人退去,楚璃才缓步走到书桌前,拂袖一挥,便将那柄剑收入了乾坤袋中。 但愿这柄剑能撑得久一些。 楚璃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够久的了。 坐上礼轿,闭了门帘,楚璃在礼官的高声长呼之下被轿夫抬起,朝着不远处的皇宫颠簸而去。 “起——” 街道两侧满是前来讨喜的百姓,他们或手撒花瓣,又或在口中高呼千岁,将这场虚假的娶亲之事点缀得欢欢喜喜。红绸缎、金镶边,拟把旧愁酬新曲,添作那,戏无忧。 吹吹打打中,只见一座巍峨的大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两身披红绸的禁军遥遥地朝着首位的沈错行了一礼,随后大开宫门,将楚璃一行人迎了进去。 皇宫之内,高楼耸立。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复而行之,高殿可见。 长长的红色长毯自大殿前一路铺设到楚璃脚下,汉白玉所铺设的石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恢宏。阶梯两侧,是夹道相迎的命妇贵女以及前来观礼的朝廷命官。 他们有的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有的则是好奇着这羽扇背后究竟是藏着怎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竟能惹得五殿下不顾身份,亲自求娶。 “请五皇妃、五皇子——上殿!” 沈错伸出手,轻言道:“青璃,手。” “不必了。”楚璃谢绝,“没有那个必要,走完流程就是。” 沈错默默地收回了手:“也罢。待闻玉碎之声,便是行动之时。” 随着楚璃和沈错迈上第一阶阶梯,礼官的宣读之声也随之郎朗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今有凤氏青璃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帝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娴表质。今以册宝,封为五皇妃,钦此——” 这一段话并不长,可那礼官直到两人迈上最后一阶台阶之时才将整段话宣读完毕。楚璃眉间微蹙,凤氏? 不等她细想,礼官便已经喊到了下一步。 “请五皇妃,却扇!” 羽扇已却,楚璃终于是得见了那老皇帝的真面目。同她想得差不多,老皇帝眼窝深陷、身形佝偻,眉眼中还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戾气,看起来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只是……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灵力波动? 而且以望气之术视之,那老皇帝头顶上满是黑色雾气,一丝帝王紫气在其中艰难求生,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被黑气同化。 楚璃的目光扫过伴在老皇帝身后的那些人,除却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外,其余的楚璃都在沈错给她的画册上见过,都是沈错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 毕竟,就算其他的记不得,但对于那个做过梁上君子的沈念,楚璃还是有些印象的。 但,那些个皇子公主头上,依旧没有紫气的存在。 楚璃似有所感地偏过头望向沈错,心下不禁一哂。 这还没开始夺位呢,她就已经知道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了。 望气之术限制众多,要不是见了那老皇帝有修为在身,想必她也不会费这工夫来用望气之术查探。如此,沈错是不用自己操心了,那么她也就能……安心地对付那个国师了。 但是就目前看来,那个国师,修为好像比她高啊。 毕竟除了那人周身的灵力波动外,她是半分其他的都没有感觉到。 “天地姻缘,万民同证!请五皇子、五皇妃面朝国都,以敬天地万民!” 她转身跟着沈错行礼,起身后,天地暨明。 楚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向大殿的方向,等候着礼官宣读下一礼节。 “一拜苍天,二拜帝王。请——” “慢着!”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老皇帝微笑着朝楚璃走来。 “凤青璃,是吗?” 楚璃凤眸微眯:“臣女名唤青璃,至于这个凤字,乃是五殿下为臣女亲笔所提。” “是吗?”老皇帝抬手扯下楚璃腰间的禁步,重重地摔倒地面上,“朕年轻时曾遇一宵小贼子,巧的是,他也姓凤。” “你们俩,生得甚是相像呢。” “咵嚓——” 玉已碎,刀锋出。 老皇帝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长剑,直指二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的儿子,当真是存了死志,要同朕同归于尽呢。” “噌——”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大殿夺门而出,将沈错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从王府带出来的那些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个地也都拔出了刀刃。 一时间,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那些前来观礼的大臣及其家眷见到此景怎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个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 有的甚至还破口大骂:“五殿下,你这是要欺君犯上吗!” 对于这些攻讦讨伐之语,沈错充耳不闻。 他缓缓地从腰际抽出一柄软剑,轻笑道:“若不是父皇将儿臣逼上死路,儿臣又怎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可惜,今日若是有人要死,那也必定不是朕。”老皇帝轻蔑地执起兵符,“今日随五皇子来此地者,杀无赦!” “嗖——” 利箭破空,锐利的箭头不仅穿过老皇帝手中的兵符,甚至还将整块兵符都钉在了殿前的石柱上。 “父皇,为君之道,逼迫臣子乃为大忌;为将之道,轻敌自大亦是绝不可取。”沈错的眼神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人,冰冷的一字从他口中决绝喊出:“杀!” “杀——” 刀光相接,血流成河。 楚璃的目光扫向一旁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老道,戏谑道:“国师大人不准备帮一帮你的这位好陛下吗?” 那老皇帝不敢区区炼气二层的修为罢了,甚至都比不上凡俗间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楚璃并不担心沈错不敌。更何况,那老皇帝头上的紫气都快被吞没了,沈错既是天命所归,又需她来操心什么。 “帮?为何要帮。”老道士将拂尘一甩,淡然道,“人世更替,同我辈修士,有何干系。” “你竟知道同你没有干系,就不该插手人间之事。那枚玉佩在你手中够久了,是时候将它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阴谋诡计太费脑子,显然我没有。老皇帝敢对沈错动手是因为沈错将楚璃给她的玉佩给了老皇帝,老皇帝之所以知道沈错叛乱是因为这消息就是沈错自己放出去的。其实沈错的布置远远不止他所透露出的那么多,但是老皇帝怕死,身边常有暗卫守护,倒不如给老皇帝透个底降低他的防备心。国师不管老皇帝也是因为他知道不能过度插手人间事,玉佩已经被他从老皇帝手中骗到了,那么老皇帝也就没用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五章 一缕香魂缘自散,九魂殿名口相传 潜川府。 潜川令慢慢地在青石小路上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 “唉,五殿下真是糊涂啊,居然娶了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潜川令摇了摇头,“只可惜我身在偏远之地,无法……” “你刚才说,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 “谁?”潜川令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着浅蓝色锦袍的少年稳稳地立于屋檐之上,周身还缭绕着丝丝雾气,“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潜川府?” “三个多月前,有一少女曾到过你的府上。”顾尘渊自屋檐飞身而下,提起剑抵在潜川令的脖间,“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习惯束发,发间还时常戴着一支木簪。你可知道,她后来去了何处?” “你,你是她什么人?”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这人明显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是故潜川令也不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那姑娘自讳青璃,在此处待了一月后便向着京城而去了。” “京城?”顾尘渊收了剑,若有所思。 潜川令见状慌忙逃窜,只可惜还未走两步,就被顾尘渊一个拂袖扇晕了过去。 片刻后,一道白色的遁光自天际划过,遥遥地朝着京城的方向掠去。 而潜川令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从地上爬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日升中天,刀光掠影。 楚璃散去一身伪装,灵力外显。 “国师大人,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聊聊。” “炼气八层?”国师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明显,“也罢,老道我就随你去殿中一论,看看你这小丫头有什么想说的。” 殿内空旷,楚璃和国师一人占据一方,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格外诡异。 国师率先开口,手中拂尘也是早早地聚满灵力,伺机而动:“你是凤玄微的女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楚璃冷漠地从乾坤袋中唤出长剑,持于掌中,“家父曾于人世遗下一件东西,今日在下,特此来取。” “哈哈哈……你若是能拿出一件像样的灵器,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几分。”国师闻言哈哈大笑,“这东西既然在我手上,那它就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也得打得过我才行。” 一言既落,术法横行。 黑色的浓雾自拂尘内甩出,如滔天巨浪般朝着楚璃席卷而来。楚璃淡然地举起长剑横空一斩,那浓浓的黑雾转瞬间便在剑下被斩为两半,随后在剑气的摧残下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散。 国师眯起三角眼,语气含惊:“剑修。” 楚璃复又举起长剑,剑势破空,如蛟龙入海荡起千层巨浪,势如破竹地朝着国师面门而去。 宗门的那些精英弟子尚且不敌楚璃一剑之势,更何况是一个散修。 眼看着那道剑气就要到了跟前,国师袖袍一卷,一面泛着黑气的招魂幡就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国师持幡的手一抖,无数恶鬼争先恐后地从招魂幡内涌出,将楚璃斩出的剑气吞噬殆尽。 这一幕何其熟悉,那招魂幡的样式无疑是和楚璃记忆中的那面相互重合,所谓区别,也就是其威能大小罢了。 “邪修……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能同九魂殿扯上干系。” 楚璃的眼神愈发冰冷,手中的剑法也随之变得凌冽暴戾起来。每一剑出,便是一只恶鬼咆哮着消亡于剑下,那国师知道自己不敌,便存了逃亡之心。 “小丫头有几分本事,不过今日本道就先不陪你玩了!” 此言刚落,国师就将手中招魂幡一收,从袖中掏出一张不知名的符箓炸在楚璃的脚下。霎时,一阵浓郁的黑雾就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将整座大殿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跑?跑得了吗。”楚璃骈指划过剑锋,精纯的灵力注满长剑。随着楚璃一剑挥出,殿内黑雾转瞬即散,如日照深渊般,万恶皆退。那转身欲逃的国师也未逃过此剑,踉跄地跌落于大殿的殿门之前。 楚璃飞身落定,长剑直逼国师的咽喉之处。 虽未开锋,可剑气却已在国师的咽喉上开了个小口子,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其中汩汩流出。 “仙子饶命!饶命!”国师狼狈地瘫坐在地面上,“我给你,我给你,你别杀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玉佩是怎么流落到你手中的,说!”随着质问之声,楚璃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又送出了几分,“还有,你为什么想要这块玉佩,你同九魂殿,又有何干系?” “这玉佩是你父亲亲手交到云贵妃手中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去死吧!” 国师突然暴起,周身威压暴涨猛地将楚璃震开,那柄剑也未能撑住,在这灵力暴动下惨烈地碎成了几段。 “嗯哼……”楚璃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倒去,嘴角竟是在此击之下溢出了一丝血线。 那国师似乎是动用了某种秘法,七窍流血地朝着楚璃缓步走来,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柄黑色的法剑在他的手中凝为实质,趿拉在大殿的地面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一股腐败的气息从其中飘逸而出。 “我本不想同你玉石俱焚,奈何你逼我死。”国师每说一句话,身体上的衰老便加剧一分,双目浑浊不明,空空洞洞地望着楚璃的方向,“想知道我同九魂殿有什么干系?去地底下问你那早死的爹吧!” “不要!” “别过来!” “噗嗤……” 法剑入体,只瞬间沈遇的气息便微弱到几乎不存。 “你找死!”纵使失了剑,楚璃仍还有一身精纯的灵力可用。阴阳运转,灵力尽显,楚璃拔下头上玉簪借为注灵之用,笔直插入国师心口,随后抬手化出光刃,利落地刺入了国师的丹田之中将其道基绞碎,直至其生机断绝。 做完这一切,楚璃脱力地跌落在地面上,费力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丹,动作轻柔地塞入了沈遇的口中,揽住了她的双肩:“你不是在暗处候着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我,我担心你……” 沈遇不是修士,无法自主消化回春丹的药力,楚璃只能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缓缓输入到沈遇体内,以求能保下她的一丝生机。 “青璃妹妹,我看到了。你刚刚……好厉害,你是不是,他们口中的仙人啊……” “是的,我是仙人。”楚璃打横抱起沈遇疲软的身子走向殿外,“只要你没事了,我就教你仙法,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想学法术呢……”沈遇依偎在楚璃的怀中,“其实,我多想你真的就是我的妹妹啊。你说你叫青璃,可是我之前有几次唤你名字的时候,你都愣愣地不回我。你真的……叫青璃吗?” “不是。” “那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楚璃,我叫楚璃。”楚璃心中微颤,“楚地行微雨,琉璃弄玉瓦,正是我的名字。” 沈遇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脸颊上却依旧挂着柔柔的笑意:“楚……璃,真好听的名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html 第四十六章 尘埃落定乾坤转,修界故人明渊至 殿外,尘埃落定。沈错手中软剑泣血,一双眼睛也染上了薄薄的红幕,冷冷地望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老皇帝。 “父皇,你该感谢当年的那些事情暂时保住了你一命。”殷红的血液顺着剑身幽幽地朝剑尖划去,落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绽出朵朵血色的花,“你防了我这么久,可最终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中。父皇,你知道儿臣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 “哈哈哈……”老皇帝盯着沈错的那身喜服哈哈大笑,“朕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无用,没想到到头来赢下一筹的,居然是你这个野种。只不过,娶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的感觉,如何?” 沈错低声笑言:“青璃并非儿臣亲妹,原来父皇竟是不知么。” “不可能!那个贱人……”老皇帝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狰狞起来,“是他,是他!这个贱人……到死都不肯说实话……” 正在此时,殿门大开。 楚璃抱着气息全无的沈遇跨过朱红的门槛,望着持剑同老皇帝对峙的沈错,眼睫微颤。 “媱媱!”沈错慌乱地弃了剑飞奔到楚璃跟前,“这是怎么回事?” “我本与国师打斗,一时不察受了伤,媱媱她……”楚璃不知该如何向沈错解释,若不是她的自大,那国师也不会偷袭成功,沈遇也就不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替她受了那一剑。 沈错伸出手朝沈遇的脖颈处探去,指尖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生离死别……早在他选择了这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殿前血洗过后,沈错早已遣散了旁人。此刻的大殿之前,除了那一地冰冷的尸体外,竟只剩下了这不到一掌之数的活人。 “死了……也不免是一种解脱。”沈错虽这么说,可那微红的眼眶早已出卖了一切。 死了,就不用面对世俗的攻讦,以及那些文官的口诛笔伐。 不用一个人对着这个孤冷的世界,也不用忍受这人世八苦。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短短的几十年间,要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媱媱……”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自宫外划入宫墙之中,楚璃似有所感地朝着白光望去,面容微怔:“师尊……” “璃儿,为师来晚了。”遁光尽收,顾尘渊只翩然往几人眼前一站,整个人便已是超然脱俗。 “不晚。”楚璃僵硬地勾起唇角,目露希冀:“只是师尊,您曾说过,修士不可妄自干涉人界更替之事,徒儿做到了。可若是有凡人因此死于修士手中,我们又该怎么办?” “青璃——” 顾尘渊眼神淡漠地扫向一旁神色震惊的沈错将其口意和躯体封了,随后从袖中变幻出一面铜镜照在沈遇的头顶上。 “她本不该在此时死去,她的命途乱了。” 楚璃略有些急切地问道:“可有修正命途的办法?” “若凡人皆可起死回生,要来那冥界何用?”顾尘渊收起铜镜,“而且,她的魂魄已被邪祟之气污染,便是欲走那轮回之路,都已无门。” 望着楚璃愣神的模样,顾尘渊不禁眉心微蹙:“为何此界之中,会有如此浓重的邪祟之气?” “师尊当知,徒儿六年前,是自人界而来。”楚璃垂下眼睫,视线停留在沈遇心口处的缺口上,“也知徒儿的外公为何而死。如若徒儿没有没有猜错,早在十年前,九魂殿便已找上了我的双亲,他们也因此不得不离开年幼的我,从此音讯全无。徒儿之所以今日出现在此地,也是因为发现了当年的一件旧物。至于其他的……” 楚璃抬眸,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怕是要问问人界的这位皇上了。” “你,你们是修士,你们不能杀我!”老皇帝看着楚璃那吃人般的目光连忙蹭着地面朝后退去,“杀了我,天道不会放过你们!”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楚璃缓缓将沈遇的尸身平放在地面上,随手从身边提起一柄染血的剑,朝着老皇帝步步逼近,“修士确实不可滥杀凡人,可陛下,你是凡人吗?你所仰仗的国师已经死了,你猜猜,当五皇子逼宫的时候,他为何全然不愿顾及你的性命?炼气修士不过一百五十岁的寿命,而且那还是在修士的修为修至这个阶段的巅峰,并且无病无患的情况下。你以为你那炼气二阶的修为,能比凡人多活个几年?陛下不妨好好想想,你的那位国师大人除了让你成功引气入体外,还做了什么?” 眼看着老皇帝的眼神逐渐茫然,楚璃接着说道:“人界之中的凡人没有灵根,根本无法修炼,纵使他用了某种秘法让你成了修士,你也无法在仙道上继续走下去。反而,是让此方世界对凡人的庇护失了效,修士固然不可对凡人下死手,但若是要杀一个紫气东移、皇位不保的低阶修士,可谓轻而易举。我不愿滥杀,若是你愿意将你知道的全数告知,我留你一条性命。” 此间言毕,楚璃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故作惬意地将剑尖划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发出“刺啦、刺啦”的怪响。 不过片刻,那老皇帝的心神便被楚璃折磨得痛苦不堪,仰天大叫:“我说,我说!” 第四十七章 当年之事已落定,未来之事仍未知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生父,是在二十年前。” “那年元宵花会,我一眼便瞧上了陪在你生父身边的那名女子。我以为她是云尚书家的千金,便下了令让云贵妃入宫,可谁知,那女子并不是她。” 楚璃适时地问道:“那女子,面容几何?” 老皇帝摇摇头,似是怀念地望向了雾蒙蒙的天空:“过得太久,我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一袭白衣,恍若谪仙,眉间一抹花钿更是衬得其超凡脱俗,不染纤尘。” 听到此处,楚璃已经基本确定了那女子的身份。 无非是她失踪了许多年的生母。 “云贵妃入宫后我逼问她那日的女子是谁,她只说那日一直是她陪在凤玄微的身边,再无旁人。那时云尚书尚且势大,我拿云贵妃没有半分办法,只能放任她留在皇宫之中。九个多月后,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正是沈错和沈遇二人。最初我也以为那是我的孩儿,可是后来国师一语,彻底将我惊醒。” 楚璃问道:“你可知国师来历?” “他自我的父皇在位时便已身处宫中,历代帝王无不对其敬仰万分,我也不例外。只是二十年前,国师似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仅私下向我透露修士之事,甚至还让我也走上了修炼之路。他让我留着云贵妃母子三人的性命,说要借着他们去找两个人。” “总归是宫中多出了两个不受宠的皇子公主,养也就养了。直到十年前,我无意中撞见了云贵妃在城楼之上私会凤玄微,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只看见凤玄微将一块凤纹玉佩交给了她。而那玉佩,正是那女子曾经佩戴在腰间的那块。” “云贵妃戏弄了我十年,她根本就是知道当日那个女子是谁,只是骗我说不知道罢了。我登上城楼,夺过她手中的玉佩并将其从城楼之上一举推下,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只是那枚玉佩似乎认主,一落入我的手中便炙热无比,我无奈,只能将玉佩交给了国师,想让他看看这玉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国师剑道玉佩激动无比,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沈错,让沈错用血月月灌养,说是如此便能消除玉佩的认主之能,并且告诉我,这块玉佩中藏着长生之秘。我信了,但是因为云贵妃的欺骗,我并不想让她的一双儿女这么好过。” 楚璃悄然握紧剑柄:“所以你纵容那几个皇子对沈错和沈遇动手,却又迟迟不愿收了他们的性命。” 说出过往的一切,那老皇帝仿佛也松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想想,沈错和沈遇是谁的种其实很明显。云尚书向来同我那不死心的皇弟交好,想借此举来混淆皇家血脉也是——” “噗嗤——” 长剑入体,老皇帝难以置信地望着没入自己小腹的那柄剑,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你……” “凡兵罢了,杀不了你。”楚璃淡然地将手中长剑再次拔出,复又插入老皇帝的体内,“媱媱此生苦楚,你当负起责任。” “璃儿,停手。” 直到听见顾尘渊的阻止之语,楚璃才肯愤愤地将手中的剑丢弃。 “那国师同九魂殿有联系,并且许下过心魔誓,我在逼问他的时候,他为了不违背心魔誓,动用了秘法燃烧寿元,如今已是死了。”楚璃故作镇静地走至顾尘渊身边,“师尊,我们回去吧,好吗?” 顾尘渊定定地望着楚璃:“若是你克制不了自己的杀戮之心,那穹明剑法你也不必学了。” 楚璃狼狈地躲开顾尘渊的视线:“师尊,我只是……” “我有一法可救她一命。” 楚璃微愕:“媱媱她……还有救?” “她的魂魄受损,以常法自然无法入冥界转世轮回。可若是以养魂木蕴养之,未必不能得来一线生机。”顾尘渊翻手自袖中变幻出一块黝黑的木段,一片青叶赫然垂于木身,生机勃然。 养魂木本是蕴养元神之用,如今却用来养护一个凡人的魂魄,实是暴殄天物。能对元神起作用的天材地宝,在修仙界无不是万人追捧的存在,顾尘渊手中的这截养魂木,还是当年深入一年代久远的秘境,九死一生方将其寻了回来。 只是故人已逝,这养魂木就算是留在他手中,也是无用了。 楚璃不懂此物珍贵,只跪伏在顾尘渊脚边,定声道:“请师尊救她一命!” 顾尘渊望着楚璃垂下的头顶,久久未语。 半晌,顾尘渊才出手从沈遇的肉身中摄出了她残缺的魂魄,将其尽归于养魂木中。 “少则几年,多则十数年,她的魂魄便会修复如初,届时随她去冥界转世便可。”顾尘渊屈指一点,那老皇帝的生机便彻底断绝,元神尽碎。 楚璃惊于顾尘渊会出手取了老皇帝的性命,又喜于沈遇性命得存,一时竟只能讷讷地唤道:“师尊……” “这人界,终不是你我可长留之地。”顾尘渊目向穹天,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浅青色的令牌。 只见他将令牌遥遥地抛向天际,霎时,一道剧烈的青光便从天际直射而下,形成了一道光柱落在了楚璃和顾尘渊的身边。 顾尘渊解了沈错身上的术法,箴言轻吐:“今日殿前之变,先皇被你一剑刺死,你的妹妹不慎死于禁军之手,青璃同国师同归于尽。你从未见过我,也不知修士之言,你只知道从今以后,你便是这个国度唯一的君主。” 沈错双目无神,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顾尘渊的话:“我一剑刺死了父皇、媱媱不慎死于禁军之手、青璃同国师同归于尽、我也不知道修士之言,从此以后,我就是这个国度唯一的君主……” 接引出界的光柱已至,楚璃神色复杂地朝顾尘渊走近了几步,随着青光彻底地离开了人界。 这人界的须臾数月,于楚璃而言终究不过是幻梦一场罢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挖掘出了当年的部分真相,知道了父母不是没有缘由地离她而去,只是…… 她为何,总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她不信爹爹真的像那国师口中所述那样早早逝去,但是人界的这些线索,确实是随着国师的死而消散而去了。 九魂殿之名如附骨之疽,牢牢地扎根在楚璃心底,残忍地将她原本美满的家庭祸害至分崩离析。 外公身死、父母无奈潜逃,如今更是害死了沈遇。 甚至于当年逼得外公离宗、雪姬身故,也都是因为九魂殿不愿罢手。 魔门修士,本就该死。 楚璃在心中暗暗想着,眼神中透露的,满是怨怒之色。 青光消散,当周身的景物落定时,楚璃已经身在修仙界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楚璃忍不住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待双眸再次睁开,她已是恢复如常,神色虽依旧淡然,却也不复之前的怨愤。 “此处有传送阵可直通望州,你自行回宗即可。” “师尊不与徒儿一同……” 楚璃话音未落,顾尘渊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楚璃知道,她此次,怕是真的惹了师尊不快了。 第四十八章 天地做局我为棋,青光蔽体护命途 楚璃的平安归来,无疑是在宗门知情秘境一事的范围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金丹真人尚且无法从渊底脱身,楚璃一介小小的炼气修士,又是如何做到的? 是故楚璃刚一到宗门大阵旁,就被候在旁边的执事弟子给接引上了灵舟,直奔宗门大殿而去。 殿内多了许多生面孔,除却玉泽真君和那位执掌秘境玉珏的白发老者外,其余几人楚璃就有些面不对号了。 “弟子楚璃,见过掌门、诸位长老。” “免礼。”玉泽说完这句话后,望着楚璃看了好一阵,似是在确定她的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秘境之行,究竟发生了何事?” 楚璃双手抱拳朝着玉泽微微一送:“禀真君,当日弟子随萧逐月师姐横渡深渊之时,不慎受秘境罡风所袭,双双坠落。罡风猛烈,弟子在下落途中便晕了过去,待再次睁开双眼时,便已身在崖底。崖底光线昏暗,白骨累累,弟子于崖底……发现了几位前辈的埋骨之地。” 藏剑真君闻得此言微微有些激动:“可知那几位故去的前辈所谓何名?” “弟子修为低微,无法往罡风聚集之处一探。只求得一碑,碑文落笔,乃是一位道号清秋的前辈。”楚璃回答道,“碑文所刻,当是那位前辈平生自述。上面言及其五十筑基、百年后成就金丹真人之位,在问天峰秘境开启的时候与好友携手同入,往深渊一行。不料深渊乃天罚之所,非常人可轻易入内。且渊中罡风盛行,剑意凛然,几位前辈强撑不能,尽亡于天剑之下。清秋前辈之所以得以立下此碑,也是因为他在幼时曾得一蕴养元神之物,才能在天剑的威能之下留下一丝元灵。” “碑文所言,字字泣血,更是告诫后人莫要继续前行。此渊三千丈,未明酬东西,此十字,便是其留下的箴言。” “是清秋师祖……可怜师祖少年意气,竟葬身于此处。”藏剑真君忍不住摇头叹息,随后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从渊底逃脱?” “剑罡猛烈,其威能毁天灭地。弟子于渊底苦行数日,在生死之际幸得一道青光庇护,从一处被剑罡斩出的空间裂缝中逃出,保全了一条性命。”楚璃微微皱眉,双唇不受控制地再度开启,“待眼前景物再次落定,弟子便已身处人界之中了。” 拜月真君来了些许兴致,在楚璃的话中抓出重点:“青光庇护?” 修士自身的机缘际遇,旁人本不该加以言说,是故拜月也只是微微表达了好奇,并未直接开口询问。 但楚璃又岂能不知拜月真君是什么意思,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在拜月真君此言落下后便摊开掌心,一只引首高鸣、展翅欲飞的青色玄鸟赫然呈现在楚璃的掌中,周身遍布着青色的微芒。 虽是虚影,其威能亦万分慑人,不过是刚刚显现出来罢了,殿内众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勃勃生机。 如此,倒是也能解释楚璃为何能完好无损地回归宗门了。 “既是你自己的机缘,便将其收好吧。”玉泽一锤定音,“秘境之事至今便是尘埃落定,还望诸位日后莫要对此事多加讨论,且约束好峰下弟子,切莫妄生事端。” “谨遵掌门之令。” …… 林深碧影,芳草落英。几月未归,天衍峰风景依旧,楚璃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楚璃方一出宗门大殿,那诡异的控制之感便消失了,只是楚璃对那只青鸟虚影的感受也更深了些,仿佛只要她想,便可将其从丹田召唤出来。 所以,控制自己的人是谁,也是显而易见。 无非就是那个被封印在渊底的秘境之灵青千玄罢了。 “所以,这青鸟虚影不只是誓言的印记,亦是监督控制我所用?”楚璃嗤笑一声,本不愿再去细想此事,可谁知丹田里的青鸟虚影竟悠悠地开了口。 “誓言一事本是虚无缥缈,那印记早已落入了你识海之中。这道虚影是以吾之力量所结成的化身相,凝结着吾元神之中的死生之力,可在危急之时护你一命。” “前辈?”楚璃听到青千玄的声音就像是找到了一道宣泄的出口,“您为何要控制我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而且,为何要将我送入人界?您是不是……” “问题太多了。”青千玄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你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我在秘境中同你说的话,你切记不可同旁人透露半分,否则,你当知道何为与天下众修为敌。还有,这虚影只能护你一次,一次之后便会彻底消散。至于你一直疑惑的问题……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前辈!”楚璃轻呼,可无论她再怎么不甘,青千玄的意识也都无法在此界中继续留存下去。 世间三千界,一界一枯荣。 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是会遭到各界天道的排斥。就像修士,纵使是自幼便生在、长在某一方天地,在修为突破到那方天地所能容纳的极致后,便要破界而出,去往天道法则更强的世界。 “顺水推舟,何为顺水推舟?”楚璃满心疑窦,“是顺水推舟将我送到人界,让我去取回那枚玉佩?可……为什么呢?” 一个被封印在深渊之中的秘境之灵,缘何会得知外界之事? 楚璃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她的父母亦是修士,有没有可能在许多年前……他们就同青千玄见过?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青千玄那句“我待你态度温和,可不是因为你自身的缘故”,可就算这样,也依旧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 青千玄对她太好了,就算是逼着她许下誓言,如今不也平白给她送了一条命,不是吗? 自主地将自己的故事悉数告知楚璃,让她在修炼有成以后去找天衢报仇,并且还说什么不担心她的道途,就像是知道她会破界而出一样。 可是在如今的修仙界中,已经多久没有出现突破化神的修士了? 是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 楚璃猛然惊觉,自己好像就是这天地棋盘之中的一颗小小的棋子,就连执棋的双方,都不知是何许身份。 第四十九章 满界求得人间令,幸得好友二三人 “楚师妹!” “孙师姐?”楚璃猛地回过神来,远远地便望见孙燕燕御着那只小鼎乘风而至,又见其天庭饱满容光焕发,哪能不知其已经筑基成功,“恭喜孙师姐成功筑基了。” “多亏楚师妹那日将金精让与我,否则这筑基可没那么容易。”孙燕燕柔柔地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个乾坤袋递了过来,“此次秘境提前关闭,宗门特地补发了前十应得的奖励。明渊真人不在宗内,便只能托我来将此物送与你了。” 楚璃接过乾坤袋,顺势问道:“孙师姐可知,我师尊他这些日子去了何处?” 孙燕燕挠挠头:“其实这件事吧,我还是从师尊那处听得的。那日我们不是被逍遥真人送回来的嘛,后来不知怎的明渊真人就同逍遥真人打了起来,惊动了门内的其他长老。两位真人被带至刑堂问责,最后都被打发去了边境驻守,无宗门诏令不得归呢。” 孙燕燕偷偷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楚璃,偷偷瞒下一句。 天知道这个消息传到她师尊耳中时,那哈哈哈的笑声是怎么被她拼死拦在洞府内没给传出去的。 那种震耳欲聋的大笑声……想必只要是传了出去,她那原本就没几分威严的师尊怕是要彻底堕了自己的威名,其金丹真人的风范就更加荡然无存了。 “无宗门诏令不得归?”楚璃记得,可以打开人界封印的令牌向来是留存在七宗太上长老手中的,倘若无诏令不得归,那师尊手中的那块令牌,又是从何处得来? “原本吧,确实是这样。”孙燕燕的表情突然染上一丝愁色,“那日你深陷秘境久久不归,原本这个消息是被死死封锁住了不欲让明渊真人知晓的,可不知怎的,大约两日后明渊真人就突然违令回宗了,找到了徒安师祖求取那枚留存于本宗的令牌,欲往人界一行。你也知道,人界的封印令牌向来由七大宗门一同执掌,倘若给了,难免就会给其他宗门留下以权谋私之感。” “后来,徒安师祖将令牌给了师尊。”楚璃的掌心不自觉地被自己的指尖掐出道道印痕,原来,那道传音符确实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孙燕燕点了点头:“人界封印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执令牌入内必会牵动其他几处阵法节点,让另外六大宗门知晓。所以后来的几个月,明渊真人一直奔走在几大宗门内,请求那些前辈准入他往人界一行。好在那些前辈得知缘由后,倒也没怎么为难明渊真人,敲打几句后也就放他离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唉,只可惜师尊他现在不在宗内,否则得知你平安归来,想必是十分欢喜的。” “孙世叔不在宗门内吗?”楚璃有些疑惑,她记得孙世叔寻常最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器室中炼器,如今怎么也会离了宗? 孙燕燕谨慎地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敢小声说道:“师妹你被困在秘境那日,师尊是去寻过你的。师尊通过那枚玉珏得知你尚存得一丝生机,便欲闯入秘境行救人之事。只是秘境之威,便是元婴真君也无法与之相对,是故拜月真君权衡再三勒令执掌秘境的那位长老关了秘境,将师尊他绑在了秘境外面,待秘境彻底关合之后才放了师尊离去。” 拜月真君。 楚璃眸色微冷,自己当时应当是正在同渊中的那些罡风作斗争,不料这秘境之外,居然还生出了如此多的戏事。 明明知道了自己尚存一线生机,却不愿相救,将自己放弃。 倘若不是因为她遇到了那只三尾玄鸟,想必此刻已经是化作白骨一摞,同那位道号清秋的前辈同眠于渊底之中了。 这世上之事从来只分愿与不愿,能不能是一回事,愿与不愿又是另一回事。楚璃感念孙长老的舍身相护之心,却又难免对那个舍小保大的拜月真君心生怨怼。 那些长老同门表面上对她笑颜相对,可谁又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许这个庞大的宗门,其实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美好。 至少现在,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炼气弟子罢了,随时都可以被舍弃。 看着楚璃沉思的模样,孙燕燕忍不住轻叹一声,试探性地拉住了楚璃的双手:“次日,师尊手中与之相对的那枚玉珏彻底失去光泽,师尊以为你身死,心伤失望之下便自请离宗,去了正魔边界驻守去了。” 楚璃望着孙燕燕同自己相握的手微微有些愣神,却也并未行挣脱之举。 许是她魔怔了吧,修行本来是一条寂寞的独行之路,能得二三知心之人便已是幸事,又怎能希求过多? 说到底,她也不会事事依靠旁人。 楚璃抬眸,微笑着反握住孙燕燕的双手:“看来孙师姐是想让我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孙世叔了。” 孙燕燕嘿嘿一笑:“这样当然最好,不过秦师姐那边可也紧张你紧张得很,若是得知了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怕是马上就要御着剑杀到你这片山头来了。” “那便等她过来就是了。”楚璃轻笑,“孙师姐不若同我一道去鄙舍小坐,静候秦师姐的到来?” 孙燕燕眼睛一亮:“好啊,正好师尊不在宗内,他的那些好酒可就悉数便宜我们了!” 楚璃挑眉:“你敢动孙世叔的那些宝贝灵酒,就不怕他回来的时候亲手宰了你这不孝之徒?” “师尊便是不疼我,也该心疼你呀。”孙燕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过片刻又畏畏缩缩地朝着楚璃靠近了几步,“不过,楚师妹不会真的放任我不管吧,我不想被关禁闭……” “你胆子那么小,还想去偷酒?” 孙燕燕的怯懦胆小楚璃是见过的,她还当这人是突然转了性,没想到这份洒脱也只是为了逗她忘却烦恼,求她一个开心罢了。 楚璃拉着孙燕燕的手走向自己的屋舍,浅青色的阵法随着她的到来应声而开,待两人的身影彻底进入院子里之后,那阵法才又悠悠地运转起来,牢牢地护住了这一方天地。 阵法内四季如春,那棵历史悠久的梨树优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子,将洁白的花开满整片枝丫。 偶有微风吹过,惊落阵阵洁白的花瓣。 它们在空中轻旋、飞舞,最后随风而逝,零落入泥碾作尘。 然千帆过尽之后,却有香如故。 /135//.html 第五十章 如今再提过往事,座中席下人不同 孙燕燕说的没错,当秦诺一收到楚璃平安归来的消息后,便直接杀到了两人所处的这间小屋外。 “楚师妹!楚师妹!” “到了。”楚璃放下手中茶盏,心神一动。 霎时,原本流转无缺的阵法上竟出现了一道豁口,恰能容纳一人进入。 秦诺顺势从阵法的缺口踏入院中,双手抱剑:“看来你这几月过得不错,连师姐我都不放在心上了。若不是萧逐月告诉我你平安归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我说了?” 楚璃信手从桌案边拿起一盅酒递到秦诺跟前,调笑道:“秦师姐神龙见首不见尾,师妹向来都是只有被找的份,今日便是我有意去寻,也不知该去何处啊。正巧,我这尚有几盅好酒,不若全数孝敬给师姐你了?” 秦诺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孙燕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来的酒半数都被秦诺收入囊中,忍不住轻呼道:“喂……” “嘘——”楚璃忙拉住孙燕燕的手腕,传音道:“别说话,多了个背锅的不是正好吗?” 孙燕燕愣愣地看了看秦诺,又看了看满眼深意的楚璃,终是选择了摁下未尽之语,一言不发地看着秦诺将手中那盅灵酒一饮而尽。 “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呢?”秦诺抬手擦去嘴边不慎溅出的酒液,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自然没有。”楚璃神色淡然地替秦诺布下座席,“只是你刚才说,萧师姐?” “可不是她。”秦诺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你把人家当师姐,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师妹。” 楚璃神色微微一顿:“怎么了?” 秦诺吐槽道:“你是没见到她那副样子,就好像是她愿意来告诉我你回来的消息就已经是她大发慈悲了,还说什么在秘境之中虽然受到了你的恩惠,但是她也为救你强行用剑符触动秘境规则,此后两不相欠。要不是宗门之内禁止私斗,我非把她那张虚伪的面皮撕下来不可。孙长老的事我也都听说了,本来就是拜月真君不愿救你,如今她还跑到我的面前来说这些话,真的是给我恶心到了。” “便是不禁止私斗,你不也打不过她?”楚璃淡然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神色讳莫,“此事到此为止吧,总归我们也没必要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在宗门之中徒增仇怨。秘境之事,就权当是我自己不小心,与旁人无关就是了。” 秦诺语气依旧愤愤:“嘁,白瞎我宗门小比的时候还当她是个高风亮节之辈,不曾想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秦师姐这些日子,想必是自学了不少经书古籍。” 楚璃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望着茶水中那一片洁白的花瓣微微有些出神。 她不后悔那日自主离了萧逐月的法剑,因为纵使她不离,两人也是会落得个共坠深渊的下场。 虽早知人心二字信不得,却也不曾想会令人厌恶到这个地步。 当时楚璃想的是,倘若她能活着出去,或许能同萧逐月结个善缘,毕竟能有个相熟的炼丹师于道途也是一大助力。 可谁知那人在她平安归来后,一心想的都是要同她撇清关系。 秦诺性格火爆,日后难免不会因为出气做出什么事来。可内门弟子同内门弟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就像楚璃和孙燕燕,她们俩的师尊只是门内的金丹真人,纵使同属掌门一脉,却也是不能同那些个真君弟子相提并论。 更何况秦诺只是万剑峰的记名弟子,若真是犯了什么事,没有人会去保她。 但好就好在,秦诺虽冲动,却也不盲目,大多数情况下若是楚璃说了什么,她也能听进去。 “秦师姐在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孙燕燕适时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不仅沉稳了起来,还同我学起了君子雅事呢。” 楚璃跟着点了点头:“难得秦师姐活了快百岁,终于在这方面有了想法。” “你们俩别拿我打趣了,我心中有数。”秦诺略有些郁闷地把脸撑在桌案上,“还是说说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何处吧,我都快担心死了。” 楚璃:“其实,这几个月我过得挺无趣的。” “那日我坠入深渊,原以为自己会身死道消,不料被一道青光一挟,竟从空间裂缝逃到了人界。人界灵气稀薄,那几个月我都未曾认真修炼过,最后还是师尊及时赶到,将我从人界带了出来。” 孙燕燕惊叹:“啊,那不是平白荒废了几个月吗?” “荒废时间倒是算不上。”楚璃轻叹一声,望着孙燕燕道,“孙师姐当是对我的过往有所知。” “师尊曾同我提过几句,说其年少时,同师妹的外祖有过一段过往。” “所以让你承前人之恩,报以后人。”楚璃调侃道,“不过孙师姐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的首次会面,居然是一幅那样的场景。” 孙燕燕俏脸一红:“倒是我受了师妹不少恩惠,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朋友相交,何计得失。楚师妹,你说是吧?”秦诺朝着楚璃眨了眨眼,“就像楚师妹从来就不……” “你想都不要想,你还欠着我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灵石未还呢。” 秦诺对楚璃这种奸商行径痛心疾首:“为何又多了两千两百多块?” “这个数吉利。”楚璃装作看不见秦诺那副略显狰狞的表情,“再说我刚来宗门之时,若不是我中途遭到了邪修截杀,想必孙世叔当是能同外公见上一面的。那邪修来自九魂殿,而本宗同九魂殿之间的仇怨,在门内也可谓是人尽皆知。只不过我此次在人界,竟发现了一同九魂殿有所关联的邪修。” 孙燕燕有些惊讶:“人界?可那处……不是由结界封印着吗?” “便是再精密的阵法,也会有漏洞可钻,何况是这随时可开启关闭的结界。”楚璃冷静地阐述道,“那邪修立下了心魔誓,在我问及九魂殿之事时动用秘法燃烧寿元欲同我玉石俱焚。只可惜后来虽死在我手中,却也再得不到半分有用的线索。师尊未将此事上报,我亦未将这件事向门内长老加以言说,只因此事,牵涉到了我的双亲。” 秦诺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也只会在你这里听了,不会到旁处说去。” “我既然愿意同你们说,便不会觉得你们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楚璃神色凝重地望着二人,“九魂殿是从几百年前便开始追杀我外公的,这些年来,从未停止过对我们的追查。十年前,我的双亲突然在人界失踪,便是与此事有关。甚至于外公之所以要将我送入宗门,也是因为九魂殿的追杀之故,想要为我求得宗门的庇护。” 第五十一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月下清谈少年事 “九魂殿……竟猖狂至此!”秦诺忍不住重重地锤了锤桌案,“日后历练之时若是碰上了九魂殿之人,定要叫他们好看!” “他们猖狂,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楚璃从乾坤袋中取出玉佩,置于孙燕燕眼前,“孙师姐,你可识得此物?” “这是……”孙燕燕下意识地伸手朝着玉佩上的凤纹摸去,不料指尖刚刚接触到玉佩,就被一股灼热之感生生逼了回来,“嘶——” “这玉佩……好像认主。”孙燕燕将指尖置于耳下,缓声问道,“只是不知这玉佩从何而来?” “这玉佩曾是我母亲身上所佩,后来阴差阳错,竟在十年前就不慎流落入了那邪修手中。”楚璃若有所思地将玉佩收回乾坤袋,“我怀疑,九魂殿之所以会一直对外公紧追不舍,或许就和这枚玉佩有关。” 那日国师拿着这枚玉佩都没事,怎么如今又…… 楚璃突然想到了自己当时嘴角溢出的血痕,当时她急着将沈遇带出大殿,随手就将那块玉佩塞在自己胸口处的衣襟内。可等顾尘渊将她带回修仙界后,那道血痕又神奇地消失了。 本以为是顾尘渊顺手而为之,如今想想似乎并不是这样。 “倘若真的是同这枚玉佩有关,那楚师妹你日后可就危险了。”孙燕燕目含忧色,“要不还是……” “绝无可能。”楚璃猜出了孙燕燕的未尽之语,“此物乃是我娘亲的遗留之物,没道理上交宗门。更何况九魂殿的针对从未停止过,便是我未去往人界取得这块玉佩,他们也不会就此罢手。” 秦诺不禁问道:“既然这块玉佩早在十年前就落入那邪修之手,那他们又缘何在六年前截杀你外公的灵舟?” “原因无非有这两种,一是那邪修生了异心想要独吞玉佩,九魂殿众人并不知此事;二是他们想要的,可能远不止这块玉佩。” “真是惹人厌烦,也不知那些个邪修究竟在打什么算盘。”秦诺烦躁地将手中灵剑往桌上一拍,“便是不提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这些年正魔边界可从未消停过。原本那些个海外魔宗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各为其主,谁知九魂殿一来,那些魔宗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屁颠屁颠地就跟在九魂殿后面行事。” “九魂殿所图甚大,只是那些事情该是门内长老忧心。”楚璃定定地望着孙燕燕,“我记得孙世叔他,便是自请去了正魔边界驻守。” “没错。”孙燕燕心底有些忧虑,“但好在师尊他擅长炼器,上阵杀敌这种事倒是轮不到师尊头上。” “如今我们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了勤加修炼这一条路。”楚璃复又从脚边取出几坛子灵酒,戏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既有美酒在怀,又何必去想那些忧心之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秦诺认真地摸了摸下巴,撇下心头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就从桌上抄起一坛灵酒抱在臂弯之中,“今日,当是不醉不归——” 楚璃浅笑着将手中酒坛同秦诺的碰上:“不醉不归。” 便是孙燕燕,此刻也取了一玉盏倒了三分酒小酌起来:“不醉不归!” 风尘浊酒醉无忧,几处落花听林风。 酒过三巡方知醉,何以慰问明日愁。 落花闲舞,非孤芳无以自赏,非醉客得以观阅。 天色渐晚、燕子西去、斜阳暗沉,只得见院中之人仨俩并肩,对天共酌,许下那年少的轻狂之语,尚不畏那世事艰辛无常。 夜色渐深,几人纵情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自得喜悦,无一人愿意用灵力蒸干体内酒气。 “璃璃,你说,修士为何要修行呢?”秦诺醉得深沉,一手一个将孙燕燕和楚璃通通拽到了屋顶上,美其名曰要在这里赏月,“我都快要记不清身为凡人的那些日子了……”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师妹。”楚璃将头枕在秦诺的护腕上,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漫天繁星,“修士修行,不都是为了自己吗?为了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若是将修行视作一件任务,那该是多么无趣的一件事。”孙燕燕微红了一张脸,“我自幼便跟着师尊修习炼器之术,或许刚开始是有些厌烦的吧,只是后来,渐渐也就喜欢上了。如果问我为什么要修行,大概就是想做就去做了吧。” 秦诺痴痴地笑着:“嗯……想修就修了,管他那么多作甚……璃璃!” 楚璃应道:“嗯?” “璃璃!” “……嗯?” “璃璃——” “……” 楚璃烦躁地一巴掌拍到秦诺的脸上捂住她的嘴:“没事你乱叫什么?” “唔唔……”秦诺摆头挣脱开来,“仙道孤独……好不容易才碰上你们两个,多叫几声怎么了……” “那你叫燕燕去,我要睡觉了。” “嘿嘿……燕燕——” “……” 次日,当几人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 “哎哟我的手!”秦诺痛苦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楚璃的脖颈下抽出,顺便将孙燕燕靠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挪开,“平常一个赛一个的正经,怎么一喝多了就成了这样?” 孙燕燕被秦诺的动作惊醒,慌忙地理好衣襟爬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完了完了,我今日还有课业……” “你是有多怕孙世叔?”楚璃悠闲地伸了个懒腰,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去,“亏得你未在昨日提起,否则我便是将你绑着,也得让你待在此处。” “不可倦怠,不可倦怠。”孙燕燕严肃着一张小脸,“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 楚璃指尖微动,结界顺势而开。 待孙燕燕走后,楚璃才瞥了眼仍有些晕乎的秦诺,劝道:“秦师姐,要不你还是先将酒给解了吧?” 秦诺谨慎地望向楚离:“作甚?我今日可没要事在身。” “唉,师妹我原本的灵剑啊,不慎遗失在秘境中,如今正缺一柄趁手的剑,不知师姐可否顺路将我载去接天峰?” 第五十二章 求得灵剑十数载,少年情意何人叹 “你那只贪吃的仙鹤哪去了?” 楚璃无奈地摊了摊手:“昨日便没见着,想来是我久不在宗门,不知跟着哪只雌鹤出去野了。” “……” 秦诺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有诈。 但是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楚璃究竟把坑挖在了何处。 思考半晌,秦诺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 云山万重,剑行千里。 在秦诺御剑飞行的速度加持下,两人很快便到达了接天峰。 售卖灵器的塔楼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下了飞剑,楚璃顺势叫住了在原地顿住脚步的秦诺:“秦师姐不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秦诺撇了撇嘴:“我进去做什么?看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看不上。再说了,我的灵剑又没坏,没事去这里面作甚,展示自己的穷吗?” “秦师姐既然不愿意陪着师妹我去挑选灵剑,那便算了吧。”楚璃的语气染上一丝幽怨,“本是想让师姐做个参谋,不曾想……” 秦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乾坤袋:“停停停,我去,我陪你行了吧!” “多谢秦师姐。”楚璃轻勾唇角,“其实师姐大可不必这么害怕,只要是师姐看上的,师妹哪一次没有为师姐取来?欠三万灵石是欠,欠三十万也是欠,无非就是数量上的差距罢了。师姐你说,是不是?” 秦诺眼角抽搐,目不斜视地跟着楚璃跨过了那道门槛:“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就直说行不行,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啊。” “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师妹难道还会坑你不成?” 秦诺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你坑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师妹!” “王师兄,好久不见。”楚璃朝着来人微微颔首,“听孙师姐说,这里新锻造出了几柄品阶不错的灵剑?” “是啊,孙师妹已经同我传过讯了,叫我为你留了一柄。”虽是在同楚璃说话,可这位王姓师兄的眼神一直在往秦诺的身上瞟,“这便是孙师妹所说的那位剑修师妹?” 楚璃应道:“是。” 王师兄得了准确的答语,终于是敢肆意地将秦诺上下打量了个遍:“不错不错,天庭圆满、光彩照人,周身气息如利剑般锋芒毕露,是个好剑修。” 秦诺被他打量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出言询问道:“你跟孙师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秦师姐放心,我二人断不会真的将你给卖了。”楚璃安抚道,“只是师姐也知道,万剑易得,一柄合心的灵剑却是难求。” 秦诺:“……直说谢谢。” “其实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王师兄接了个任务要去某一处山林剿灭妖兽,但那妖兽的所居地有剑罡的存在,十分危险。你也看出来了,王师兄是器修,与之同行的师兄师姐也大多是接天峰之人,战力方面嘛……自然是不太理想。然而王师兄沉迷炼器,万剑峰的那些弟子他又无相识之人,便只好求到你的头上咯。” 听了楚璃的话,王师兄不但没有半分不高兴,反而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秦师妹,那日宗门小比你能以中期之力击败后期的弟子,便足以证明你修为的强悍。此次诛灭妖兽,必定是手到擒来!” “……所以,你把我卖给了接天峰当保镖?”秦诺难以置信地望向楚璃,“报酬就是一柄灵剑,还是你的?” “这灵剑若是仅凭师姐你的话,当然是拿不下的。”楚璃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如若师妹我想要得到那柄灵剑,就必须要为王师兄解决了这个问题。” 秦诺:“……” 楚璃继续说道:“唉,师姐若是不愿,便算了吧。原本还想着若师姐愿意去这一趟,我就当这灵剑是师姐赠予我的了,日后,师姐也就不用背着这沉重的债务,东奔西走了。” 秦诺闻言眼睛一亮:“这灵剑值多少灵石?” 王师兄十分有眼力见地从库房拿出一个狭长的剑匣,朝二人解释道:“此剑无名,乃是门内金丹真人所制。属性均衡,乃人阶中品灵剑,像楚师妹这般的修士,已经是可以使用此剑了。而且此剑不仅特殊在属性均衡上,若是修士常常用自身的灵力蕴养灵剑,只要日后寻到可供灵剑升阶的宝物加以熔炼,此剑便可升阶至人阶上品,足以支撑到楚师妹结丹铸造本命剑。由于其特殊性,此剑售价八万宗门绩点,也就是八万灵石。” 八万灵石,对于绝大部分筑基修士而言都是一个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的价格。只是这个范围并不包括楚璃和债务如山的秦诺。 不过这个价格倒也算是中正,毕竟如若养护得当,一柄剑便可以抵得了双数。 “既然王师兄诚心相邀,那么师妹我也就不好推辞了。”秦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只是不知道师兄准备何时出发?” “啊?”王师兄被她的转变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七日后,秦师妹来接天峰寻我便是。” 楚璃熟练地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划出八万灵石堆到后方的库房:“既然如此,这柄剑我就拿走了。” “楚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啊。”王师兄对楚璃这种直接堆灵石的行为见怪不怪,“只是到了别处,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是自然,毕竟也不是每处的修士都同王师兄这般……高风亮节。” 王师兄被楚璃夸得老脸一红,忙将灵石收纳好:“称不上,称不上……” 付完灵石、接过剑匣,楚璃和秦诺二人便也没了在此处逗留的念头。 “唳——” 峰顶,秦诺同扑棱着翅膀的白若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难掩自身那起伏的心绪,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只同雌鹤不知去哪野了的贪吃的仙鹤?” “啊,许是野够了,想起了我这个没什么大用的主人了吧。” 秦诺:“……” 楚璃轻笑:“那,秦师姐,我就先回去了?” “顺便说一声,此次斩杀妖兽所得,王师兄必是会同师姐分上一分的!” 望着楚璃渐渐远去的身影,秦诺忍不住扶额。 “便是不分,我也会去这一趟啊……” 第五十三章 此剑诛恶万鬼灭,千机之阁私相邀 “倒是柄好剑。”回了天衍峰,楚璃便将自己关到屋内仔细研究起那柄剑来。 这柄剑比之伏灵剑要短上一寸,宽约四指齐并,剑身清寒、剑锋冷冽,在剑柄的下方还雕刻着一圈睚眦兽纹,一直延伸到剑身的二分之一处。 “睚眦此兽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血嗜杀,倒是合了我的剑道。”楚璃骈指虚划过剑身,将指尖精血滴入其中。 霎时,红光乍现。 血色的波纹悠悠荡过剑身,最后全数收入剑上雕刻的睚眦纹路上,随后一阵白光闪过,寒芒乍现,楚璃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同灵剑之间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联系。心下微定,楚璃将长剑抛于半空之中,随后反手握住剑柄,若有所思道:“杀戮之道诛妖邪,一剑破来万恶朝。不若就叫你诛恶,如何?” 灵剑不语,可剑身却是随着楚璃此语微微绽出了一抹光华。 诛恶剑。 此后,想必便是你要陪我走过一段漫长的修行之旅了。 至少在楚璃结成金丹之前,都会是此剑伴在自己身侧。 此间事了,楚璃终于得了闲照顾起自己的修为来。 人界灵气稀薄,楚璃在那里的几个月确实也没有正经修炼过。但是在她去往人界之前,便已触摸到进阶炼气九层的门槛。 此番返回宗门,得了天衍峰充沛的灵气加持后,竟是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进阶一事看人,也随天。时机到了突破水到渠成,若是时机未到便是苦苦闭关也未必能修得那一丝突破的契机。 楚璃深知这个道理,是故当她察觉到自己将要突破时便已五心朝天,静下心来运行《五行四象诀》,大开经脉,将空气中的灵气缓缓运输至丹田之中。 炼气九层,一、二、三层称之为初期,四、五、六称之为中期,而七、八、九便是后期。其中,三层进阶四层和六层进阶七层无疑是其中最难的两个阶段。所以炼气九层虽为炼气的最后一个阶段,却也没有那么难以进阶。 基本上只要一个修士进阶到炼气八层,之后只要认真修炼,那么炼气九层就必是水到渠成。 而炼气九层若是修到极致,则又可称之为炼气圆满。修士到了这个阶段便要想着筑基之事了,只不过于楚璃而言,这都算不上什么难事。 筑基丹在宗门小比中便已到手,至于炼气…… 楚璃想,若是日后的修行不出什么差错,五年内她便可以冲击筑基了。 五年后,楚璃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在这个人均寿命悠长的修仙界中,尚不如垂髫小儿。 而且在修仙界,能在五十岁以内筑基的那都是天才一列,倘若楚璃真的在二十岁前筑了基,想必是要赢得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只是楚璃并不在乎自己名气几何,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路,无非是修炼而已。 气沉丹田,图腾微转。 “唳——”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鹤鸣,楚璃悄然睁开双眸。 九层已至,楚璃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白若,何事喧哗?” 楚璃打开防护阵法将白若接了进来,从它红红的喙上取下一张传音符。 “速往宗门大殿一行?”楚璃望着传音符上闪现的文字微微有些愣神,不知此时叫她去宗门大殿,究竟所谓何事。 难不成…… 不,不会。 楚璃直接摁下心中的想法,总归她去了便知道所谓何事,没必要在这里胡乱猜测。 “正好,白若你也该减减肥了,多跑跑也好。” 白若不服气地叫唤了一声,小心眼地在楚璃还没坐稳的时候抖了抖宽大的翅膀,险些将未设防备的楚璃甩下来。 楚璃用力抓住白若脖间的软毛:“你若是再这般,就别想着山头养的那些灵草了。” “唳~” …… “见过师祖。” 大殿空旷,空阔的环境中只站了徒安真君和楚璃两人。 楚璃不知徒安此时突然传唤她所谓何事,是故也只能等徒安真君先行开口。 “千机阁相邀,明日你便自行前去吧。”徒安真君的面色温和,宽大的袖袍一拂,指尖便夹了三张剑符,“九魂殿虽被拦在正魔边界,却难免有漏网之鱼混入七州之内,你且慎自行之,好自珍重。此三枚剑符,一枚筑基、一枚金丹、一枚元婴,算是本道赠你的临行之礼。原本炼气修士是不可离宗过远,可你的情况较为特殊,本道便做主为你留下魂灯于宗门之内,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天泽宗向来都是在弟子筑基之时取精血铸魂灯,不曾想楚璃倒是破了这一规定。有了魂灯,宗门就可以通过魂火的燃烧情况来判断弟子是否遇到险情,并且可以通过魂灯来判断弟子所处的大致方位,若有前辈恰巧远行在旁,说不得就能在弟子危难之时庇护一二。 是故魂灯若存,弟子便生。魂灯若灭…… 想必也不必多加赘述了,人死如灯灭,莫过如此。 而炼气修士由于未点魂灯,也就不被允许离开宗门庇护的范围之外。虽是限制了其历练范围,却也是极大程度上地保护了他们脆弱的性命。 楚璃听话地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任由徒安真君将那滴精血打入了一盏外观古朴的铜灯之内。 在精血没入铜灯的瞬间,那原本看起来年份悠久的铜灯转瞬间便绽出了一抹银色的光华,灯芯处也燃起了一簇艳丽的火苗。 “魂灯已成,若无事,便退下吧。” 楚璃思忖片刻,礼问道:“敢问师祖,不知此次千机阁相邀,所为何事?” 徒安真君:“千机阁并未于传讯中细说,只言及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你亲自前去,方得解寻之法。” “晚辈知晓。” 楚璃知晓,此刻便是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 只不过……千机阁缘何会对她这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发出邀请? 天机一道遵循天命,亦探查天命。 只不过此事实在是虚无缥缈,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一群算天算地、坑蒙拐骗的臭道士。 可千机阁,明显不属于这一行列。 /135//.html 第五十四章 七宗割据七州里,两处寻得两众生 修仙界七大宗门,天泽宗、玉虚门、青山剑派、千机阁、灵兽阁、太一门和丹心阁,其中最特殊的,当属千机阁莫属。 此宗门不要求门内弟子有多高的天资,他们收弟子,端看一个“缘”字。 缘深便收入门墙,缘浅便各自安好,不问前路。 虽然此举导致千机阁门内弟子资质参差不齐,却也未有其余不在七大宗门之列的二流宗眼红它的地位,只因其存在的特殊性,让他们熄了夺位的心思。 天道浩渺,千机阁所循之事便是从这虚无缥缈的天道之中窥得那一丝天机,以哺修界万民。 又因天道威严甚重,千机阁的弟子寿元要远低于寻常修士,这也算得上是天道对他们行窥探天机之事的惩罚。 只不过就算如此,天机阁也从未停止过占卜测算之事,端因其超然的地位,皆由卜算而来。如此一来,各大宗门之间各取所需,倒也形成了一种均衡的局面。 只不过实力强悍如天泽宗、青山剑派,是以武力治下,而像千机阁和丹心阁这种,就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了。 修仙界幅员辽阔,内有七州。 这七大宗门,便是均匀地分布在这七州之内,一宗执掌一州之事。 千机阁亦是其中的例外,由于战力不足恐己身难以服众,便同帝州之内的皇族相合作,共同治理一州。 好在帝州皇族并非宗门,无夺位之心,其余几大宗门便也由了他们去。皇族得到了权力、千机阁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其余的宗门也不用将自己的好处分出去,便是让那帝州皇族同千机阁平起平坐,又能如何? 这便是制衡权数的一种。 都说修士修仙,可就算是再厉害的修士,那也都是凡人作。 倘若帝州皇族想要跻身七宗之内,将这个“七”变为“八”,那么其余几大宗门所拥有的资源必会因此少上几分,是故就算千机阁无所动作,其他的宗门也容不下这帝州皇族。 一种诡异的平衡之感,便由此而来。 千机阁既然只是传令说想要见楚璃,且并未派人前来接应,想必此事也并未到火烧眉头的地步。 所以楚璃虽是想着直奔帝州而去,却也存了几分游历的心思,只不过并未准备在途中耽搁太久罢了。 从望州到帝州,若是追寻最短的路线,便难免要从中州和平州之间的边界穿过。 天下七州,望州、平州、中州、帝州、离州、玉州、宁州,其中中州居最中,是玉虚门的所在地;望州在正东方向,平州于北,再往过数便是身处西北方的帝州。离州位处西南、玉州处正南,宁州则是连接着玉州和望州处在东南方的夹角处,同海外魔宗遥遥相对。 所谓正魔边界,正是宁州靠近海外魔宗的那一面。 楚璃并不打算从中州和平州之间的边界穿过去,两州之间的海渊于楚璃来说,实在是过于危险。倘若是横渡到无甚所谓,但若是沿着海渊一路从望州航行到帝州,那就属于是不自量力了。 倒不如多绕上那么一些路,从中州内部绕道而行,毕竟那里有玉虚门的庇护,比之边界不知要安全多少。 天泽宗位处望州之北,倒是免了楚璃坐传送阵横跨一州的工夫。她褪下一身飘逸的弟子服换上浅蓝色缇衣、诛恶剑被她负于背后随意购得的剑鞘之中,腰际悬挂着的身份令牌也被她放入了乾坤袋内。 出门在外,低调点总是没错。 并不是说要行什么扮猪吃虎之事,只是她的那身弟子服,牵扯太多。 总归一出了宗门,就没有人认识她,她也就能安心地历练一番。 当楚璃行至望州与中州之间的海渊渡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渡口处人烟稀少,仅有的几只渡船也是悠悠地徜徉在渡口边,上头的船家或是卸了撑杆、又或是半倚在船尾同这海渊上其他的摆渡人惬意交谈。 一蓄着短髯的船家见了伫立在渡口的楚璃,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开口道:“小姑娘,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不接客了。你若是想要横渡海渊,须得等到明日卯时才行。” 楚璃颔首:“多谢船家告知。” 楚璃从未出宗历练,对于修仙界的许多常识都是一知半解。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楚璃想,也许这就是为何宗门要强行规定弟子筑基后都要外出历练一次的缘由。 告别船家,楚璃循着人迹找到了渡口边的一处小城镇中。 这里算是望州的边境,远离权力中央,是故这里几乎见不到有人拥有筑基以上的修为。楚璃放眼望去,尽是些寿元将近却依旧困在炼气前期的修士。 之前那个喊她小姑娘的船家,倒是成了目前她所知道的、此处唯一一个修为比她高的修士。 楚璃甫一踏进一家客栈的大门,便有小厮殷勤地迎了上来:“这位仙子,请问您是要住店还是想要用些灵食?” 楚璃跟着他走到登记的位置:“住一晚,不知价钱几何?” “诶嘿……”那小厮挠了挠头,“单住的话,一晚是五块灵石。” “单住?”楚璃问道:“难不成还有多住?” 小厮回道:“自然是有的。单住便是一人一间房,多住的话是多人一间,只不过中间也是有屏风隔断的,一晚上只需两块灵石,倒也算是实惠。” 一晚上,只需两块灵石。 楚璃久居宗门,倒是不知这些偏远地区物价已低到了此等地步。 “给我单独开一间吧。” 楚璃掌心一翻,桌案上便出现了五块闪着微光的灵石。 “好嘞。”小厮麻利地将灵石收好,从桌案边的竹筒里抽出了一枚木质的令牌递到楚璃跟前,侧身将她请上了楼,“仙子请上楼,左手第二间便是。” “好。” 上了楼,楚璃方知这房间确实是对得起这低廉的价格。 外观简陋就不说了,内里的布置竟也就一桌、一椅、一榻、一蒲团而已。更别提那空气中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各种陈设上似乎也都积着一层灰。楚璃皱眉,立马施了个净尘术将这间屋子重新打扫了一番,这才在门口布下阵盘,投入到修炼当中。 第五十五章 汲汲营营众生苦,心口不一人心误 修行不知岁月,楚璃只感觉自己眼睛一睁一闭,一晚上就过去了。 窗外,喧闹的声音渐渐传来,原是修仙界的一处城镇,此刻竟也是显现出了几分人世的烟火气息。 楚璃干脆熄了修炼的心思,推开窗户朝着街道上望去。 许是因为地处海渊的缘故,这里的修士并不算少。但又由于此处的物资匮乏,修士们大多又只能靠着摆渡求生,是故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处也不见富庶。 筑基修士便能御器而行,所以渡口的那些船家大多都是为一些修为不济的筑基修士或者是炼气修士服务,如此一来,收益也不会高到哪去。 不是他们不想离了此处去往别地求生,只是他们中极大的一部分生于此、长于此,早就对这里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而且机缘越大的地方危险也就越大,有些修士未必就不喜欢这样偏安一隅的宁静生活。 相比于那些为生存削尖了脑袋往机缘处凑的散修,他们反而更像是徜徉人世的逍遥仙。 只不过世间万事无不是阴阳相生,他们或许活得逍遥自在,却也会在那些突如其来的危机中无法保全自己。 只能说,无论一个人未来的路途如何,都是自己选的。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楚璃看了一会儿便了无兴致,下楼退了房间的令牌便朝渡口而去。 渡口处也是挤满了人,大多是穿梭于两州之内讨生活的低阶修士。 楚璃那一身炼气九层的威能慑人,不少人见了她便悄悄地往旁边挪去,生怕一个不慎就惹了她的不快。 楚璃自然乐得方便,朝着昨日同自己打过招呼的船家就去了:“前辈,可否载晚辈一程?” “可不敢担姑娘这句前辈。”那船家连连摆手,“在下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比姑娘虚长了百来年岁月勉强忝列筑基修士罢了,姑娘若是愿意,喊我一句胡叔就好。” “胡叔。”楚璃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意思喊了下去,“从此处到中州,横渡海渊的话,不知要多久。” “若无意外,半日即可。”胡叔解了船上绑的线绳,“姑娘且上来吧。” 上了船,楚璃便直接入了帆棚内,寻了一处宽敞之地盘腿坐下。 此舟甚小,之前楚璃没有仔细观察过,如今上来了,方才发现这州内不止这撑船的胡叔一人。 另一人是个年约八九岁的男童,脸色苍白地倚在船沿,见楚璃上来了还怯懦地缩了缩自己瘦弱的身躯,生怕自己扰了楚璃的清静。 “这是……” “可否是扰了姑娘的清静?”胡叔眼含歉意,“这是我那身缠恶疾的亲儿,家中就我们二人,实在无人照顾,便只能时时带在身边了。” 楚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见旁的船家一次性都载着多人,胡叔为何不多载些船客?也好多挣些灵石,为令公子看病所需。” 胡叔微微一怔,随后忧伤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小儿一出生便是经脉堵塞,无法行那修炼之事。年岁愈长,身子也就愈发病弱,再加之一出生就没了娘,便传出了个孤星的名号。在此处待得久些的都不愿意乘我的船,今日幸得姑娘前来,倒是为在下开了个张。” “倒是我的不是,无意中提起了胡叔你的伤心事。”楚璃目露怜悯之色,“不知胡叔走这一趟,能赚得多少灵石?” “这去一趟,便是五十灵石。”胡叔撑竿的手微微一顿,面露难色:“这个价格是我们这些船家一同定下的,原本该是上船之人一同分担,奈何此次只载了姑娘一人……” 楚璃大气地打断了胡叔的自怨之语:“无碍,总归我也乐得清闲。” 听了楚璃的话,那男孩不禁怯怯地朝着楚璃望了一眼,又朝着胡叔看去。 胡叔接收到男孩的视线,继续搭话道:“姑娘可是出自宗门之中?” 楚璃好奇地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那些个游历在外的散修,可不似姑娘这般气度不凡。”胡叔咧开嘴亲切地笑了笑,“况且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气质娴静,若不是出身宗门,在下也想不出哪里能养出姑娘这般钟灵毓秀的人了。” 楚璃轻笑,似乎是被胡叔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可不是吗。” 此时船只已经悠悠地驶离渡口,一望无际的望州也化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渐渐消失在楚璃的视线之内。 海渊之上,天朗气清。 楚璃望着角落那柔柔弱弱的男孩儿,不禁一声微叹。 “想我自幼修习丹道,以为自己可以救世济人,不料这世上总是有数不清的灾厄,隐藏在各个角落。” 胡叔微愣:“姑娘竟是丹修?” “是啊。”楚璃随意地将背上背的剑取下,抱在怀中,“我自幼修习丹道,并不擅长打斗,师尊怕我外出遇到危险,便赠了我一柄法剑,希望在危急之时能护上几分,也算是物得其所。” “令师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实在是令人艳羡。”胡叔问道,“不知姑娘此番是要往何处去啊?” 楚璃故作烦恼:“我也不知。只是师尊说我马上就要筑基了,也该是时候外出历练一番、长长见识。只是我之前从未出过宗门,此番倒是失了方向,不知具体该往何处去了。来的路上听旁人说,中州繁华,便想着去那里看看,等逛腻了,再随便寻一处方向历练便是。” “中州,确实繁华。” 此间语毕,小舟上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苍茫的海渊之上,四下无人,楚璃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依稀只能见得天际偶尔飞掠而过的海鸟,以及那耀目的日光。 “咕咚咕咚……” 楚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船底传出的异响,惊恐地问道:“胡叔,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许是遭了海兽。”胡叔面色严肃,谈话间亦朝着手中的撑竿渡了几分灵力,“姑娘坐稳了,且待我擒下这只海兽便可继续前行!” 第五十六章 海兽侵袭一剑破,斩草留根吹又生 那海兽的速度极快,在这艘小船的底下来回穿梭,惊起了阵阵浪涛。 小船也随之左右摇晃起来,为了保持平衡,楚璃不得不靠在船边,看着胡叔和海兽一逃一追,搅弄着这一片天地之中的风云。 说来也怪,那海兽的修为换算成修士大概也就炼气巅峰的水平,面对筑基初期的胡叔不但不逃,反而愈发躁动了起来,在胡叔的撑竿边来回穿梭,既不攻击也不窜逃,就像是在调戏船上的人一样。 楚璃眼眸微转,掌中凝出一阵绿光猛地朝海兽的眼睛击去。 “胡叔,我来助你!” “嘤——” 听着海兽吃痛哀嚎声,楚璃故作兴奋地叹道:“啊,我打中它了!” 胡叔眼神一凛,手中撑竿终于是找准了方向重重地朝着海兽的腹部扫去。只是这一击看起来似乎力敌千钧,可实际上真正落在海兽身上的力十不存一。 这一扫,就像是激活了海兽的什么开关一样,让它彻底地暴怒起来,跃出水面朝着楚璃的方向冲去。 这海兽的速度虽快,但它的威力却不强。楚璃动作敏捷地从船身爬起,抬手就从剑鞘中拔出寒光凛凛的诛恶剑,一剑便将海兽斩为两半。 “哗啦——” 只见那海兽被诛灭的瞬间,它的肉身也像烟花一样炸开,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楚璃嫌恶地皱了下眉,眼中似有薄怒。 “你是剑修!” 事已至此,胡叔怎能不知楚璃已经看出了自己另有所图,当即也不愿再同楚璃虚与委蛇,维护那面上的平静。 胡叔面露狠色,手中撑竿也褪去质朴的外表变成了一杆灵力突现的长戟:“看来姑娘早已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了,同我聊了这一路竟是没半句真话。” “至少有一句是真的。”楚璃稳稳地握住剑柄,剑尖朝前,“我确实是宗门修士。” “宗门修士又如何?难道你们就该一出生就享有一切吗?”胡叔缓缓将手中的灵气输入长戟之中,“我们这些散修,难道就活该整日为了生存四处奔波、苦修百年才能筑得了基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个人理念不同,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世上没谁活得容易,一个人就算天资再高不经过后天的努力也只能遗憾地告别仙途,徒伤仲永罢了。 但是胡叔早已被自己过往的经历蒙蔽了双眼,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偏心的,永远看不到他们这些挣扎在食物链底端的散修。 殊不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从来就没有偏心过谁。 越阶对战楚璃不是第一次,但是像今天这般以炼气修为撼筑基,倒还是头一遭。 一寸长、一寸强,胡叔的那长戟舞得虎虎生威,一看就是跟着他磨砺了不少年。楚璃只得暂时避其锋芒、以剑庇护,边打边朝着一旁退去。 只是胡叔的攻势虽猛,却被长戟的品阶所连累。楚璃每挡下一击,虎口便被那巨大的冲力震得生疼,奈何诛恶剑本身是件极好的灵剑,几番过招下来,剑身上连道划痕都不曾留下。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楚璃也会以灵器的品阶压制敌人。 “想不到即便是出自宗门的天才修士,在对敌时也只会躲吗?”胡叔双目微微赤红,显然是被楚璃的这番举措弄得有些气血上涌,“天之骄子,不过如此!实在是名不副实!” 只不过这些挑衅的话语在楚璃这里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听了,也就过去了。胡叔天资一般,从他过了百岁方筑基成功便能看出一二。 他的攻击方式应该也是自创,威力有之,落在楚璃眼中却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灵力内敛,剑气暗藏。 眼见胡叔的下一轮攻击就要袭上面门,楚璃身姿轻盈地便闪到了一侧,借着船沿跃至空中,持剑便要刺向胡叔的眉心。 长戟固然占了长这一个优点,却也注定了在短兵相接之时对敌的薄弱。 胡叔见状连忙向后闪去,不料还是被四溢的剑气削去了半扇头发,脸颊上也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一击不成,那便再来一击。 楚璃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同胡叔近身作战,就不会再给他拉开身位的机会。 剑气横扫杀意荡,楚璃每出手一次,便是奔着直取胡叔性命而去。 因为她耗不起,筑基修士毕竟是筑基修士,便是实力再不济,丹田里的灵气比之楚璃也是只会多不会少。 而胡叔此刻已经彻底地自乱阵脚,在察觉到自己手中的长戟不起作用了后便彻底将其弃之不用,赤手空拳跟楚璃打了起来。 只是灵器在手尚且不敌,此番弃了兵器,又如何能与之相较? 随着一声清亮的剑鸣,楚璃一剑便刺进了胡叔的丹田之中,将他体内的灵基绞了个稀碎。 直到胡叔的身上再无灵力波动,楚璃方缓缓地挪动脚步走到了他的身侧,染血的剑尖轻点在他的咽喉上,神色微冷。 “遇到海兽,既不设下防御阵法,也不加速离开,反而是选择在原地驱赶海兽,就像是笃定了这海兽不会对那孩子造成威胁一样。”楚璃每说一字,那剑尖便挪半分,此刻胡叔的脖颈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条血痕,不深,却时时有鲜血从那里涌出,“你这海兽养得不错,认主。” 胡叔喘着粗气:“要杀便杀,是我学艺不精,比不上你们这些有师门庇护的……” “师门庇护?”楚璃嘲讽一笑,“确实是师门庇护。既知我背后站着宗门,又怎敢行这截杀之事。你们散修,不是最怕同宗门修士扯上干系么。” “姐姐!姐姐!”原本缩在一角的男孩终于鼓起勇气扑到了楚璃的脚下,红着眼眶说道:“求您饶父亲一命!求您饶父亲一命!他是为了凑钱给我买疏通经脉的灵药才会行此下策的!” 楚璃丝毫不为所动,手上的剑亦是没有离开过胡叔的脖颈半分。 她又不瞎,怎会看不见父子俩之间的眼神交流。 倘若今日落败的是楚璃,又有谁会为了她求情? 斩草不除根,乃是修者大忌。 楚璃不是圣母,做不出以德报怨的那种事来。 “既然敢做出截杀的事来,就要想好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楚璃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脚边的那个人,手起剑落,一剑便斩下了胡叔的人头。 “爹!” 男孩发出凄厉的惨叫,抓起地上的长戟就欲同楚璃拼命:“我杀了你——” 第五十七章 中州之路途艰难,化作散修避人心 楚璃轻飘飘地握住长戟的握杆,随手一挥便将那男孩连同长戟一同拍飞了去。男孩重重地摔在船沿上,眼中的怨毒如有实质。 “想杀我?你可不够格。”楚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疾行符拍在小船上,“你当知道,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有用,一种无用。” “……” 那男孩只愤愤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为我指路,我饶你一命;二是你选择同你的父亲一样,失去了用处葬身此地。”楚璃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锐利的剑尖仍在不停地朝着地上滴血,“你觉得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男孩终于彻底褪去了怯懦的伪装,冷静地同楚璃讨价还价,“万一我为你指明了路,你却卸磨杀驴,那我岂不是——” 楚璃轻呵一声,打断了男孩的话:“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愿意就活不愿意就死,左右不过是做个选择罢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答应你。” 不过片刻,男孩便做出了选择。 这世上之所以有那么多得寸进尺的人,无非就是因为你的态度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倘若一开始便强硬起来,旁人又怎敢得步进步、诛求无已。 得了保证,楚璃施施然地取出一捧灵石将其布在小船的各个角落,随后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符箓之中。 这疾行符本该是用在修士身上,此番用于此舟,楚璃也不知是否能派上用场。只是此处血腥味极重,楚璃害怕会引来其他海兽,使用疾行符,倒也成了此刻的最佳选择。 像这些千奇百怪的符箓或者是防护阵盘楚璃乾坤袋中还有许多,基本上都是孙长老之前给她四处搜罗而来。由于有些高阶的她用不上,孙长老干脆双手一拍,呼哧呼哧地就跑去各个峰头进货,将那些楚璃能用得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总归孙长老自己就是个器修,己身富庶着,根本不缺钱。 而那各峰弟子的心情从欣喜若狂到避之不及,也只不过用了几天的工夫。 楚璃记得那一段时间,所有的低阶符箓价格都翻了好几倍,让不少弟子苦不堪言。 好在这场疯狂的清扫活动并未进行多久,孙长老就被她家师尊告到了玉泽真君的面前,被迫消停了下来。 可是那些堆积成山的符箓、阵盘、丹药……却是真真实实地塞进了楚璃的乾坤袋中。 为此,楚璃甚至还特地去换了个品阶高些的乾坤袋,就是为了能够容纳下孙长老这……拳拳的关爱之心。 只是故人之物今犹在,不见当年故人来。 孙长老虽是散漫不羁,却也生了颗炽热的心。 他可以为了楚璃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宗驻守,而楚璃却不能放开一切自请出宗。 楚璃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适合伤春悲秋的人,因为一旦想到这些,她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小船在灵力和灵石的加持下又恢复了运作,朝着男孩所指的方向悠悠驶去。 原本半日的路程,也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插曲后拖到了深夜才到达彼岸。 “到了。” 楚璃略过男孩凶狠却暗藏恐惧的神色,足尖一点便轻盈地跃上那片广阔的土地,随后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胡叔说的没错,那孩子确实是灵脉堵塞修不得仙,是故倒也不用楚璃多此一举,取了他的性命。 楚璃到的时候,渡口处并没有多少修士在此。留在这儿的,大多也都是靠着摆渡维持生计的船家。 相比于望州,这里的镇子要比那边来得精致富贵一些,当然,客栈的要价也贵上了不少。 一间布着聚灵阵上房要价二十灵石一晚,一个月便是六百块,一年下来,就是七千多块灵石了。这对于在外求生的炼气修士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 难怪他们宁愿在镇子外随意搭个茅草屋,也不愿到这镇子里来寻个住处,只是将这客栈当作了歇脚品茶的地方偶尔来奢侈一把。 但架不住人流量多,这些客栈纵使空着的房间有许多,大堂里却是坐得满满当当,颇为嘈杂。 楚璃交付完灵石便去了房间,将自己同楼下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距离这个镇子的不远处就有一处传送阵,可以将楚璃直接传送到中州的另一头。彼时楚璃就只要再横渡一次深渊,就可以到达帝州,直奔千机阁。若一路顺风,用不上半月楚璃便可结束这冗长的路途。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楚璃可不敢保证这一路上不会再碰到胡叔这样的人对自己居心叵测。 “气度不凡,出身宗门。” 楚璃哑然,一时竟不知道是出身宗门好还是扮作散修为妙。 那胡叔无非就是觉得她是个刚走出宗门历练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孤注一掷准备直接取了她的性命然后带着自己的儿子远走高飞。 宗门修士,可以说既是一道保障,也是时刻悬在楚璃头顶上的一柄利刃。因为这四个字虽意味着她不好惹,却也另类地表明了她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总归只是一个炼气修士不是?若是杀了,再逃得远些,说不定也就再无后患了。毕竟在诸多修士的潜意识中,宗门修士只有筑了基才有留下魂灯的资格。 思忖再三,楚璃次日便去了城镇之中的商铺淘了件破旧的低阶法衣套在身上,将原本的浅蓝色缇衣的光华全数敛去;高高竖起的长发也悉数放了下来,照着凡女的样子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再将那支木簪插入发间。 对镜自照,楚璃浑身锋芒悉数内敛,就连英气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再配上素雅的装扮,竟是像极了个修行丹道的柔弱散修。 至于修为,那就更好伪装了。 丹田处的阴阳图腾一运转,楚璃周身的气息便彻底地被压至了炼气中期。修为比她低的看不出来,比她高的多的估计也懒得同她计较。虽是不能杜绝找茬者的存在,却也比之前那副样子安全了许多。 毕竟之前,她可是能引得筑基修士出手的存在。 第五十八章 金银玉石贵族落,掷金赐福祸黔首 胡叔百来岁才筑了基,根基不稳,是故楚璃与他有一战之力甚至能将其斩于剑下。可不是所有筑基修士都是胡叔那样的,若是来个资质高些、能力强些的,楚璃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像之前那般运气好,再次越阶对敌并且取得胜利。 七日后。 楚璃踏出传送阵,撇去脑中尚存的那丝晕眩感,再度踏临海渊。 同其他地方的海渊不同的是,皇族接管了此处横渡海渊的事务,所有想要去往帝州的修士,都要在渡口进行登记,领了身份牌后方可往帝州一行。 当然,就算你报个假名字假身份也没关系,总归那身份牌认的是你的气息,若是犯了事也够你喝上一壶的。 楚璃来得尚早,登记的地方并未有多少修士聚集。 是故没等上多久,楚璃便排到了前头。 那登记的修士修为不显,倒是把皇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了个满。 见楚璃前来,那人竟是连看都懒得看楚璃一眼,问道:“名讳为何?籍贯何处?” “在下青璃,中州人士。” “散修吧?”虽是疑问,手上却早已在身份牌上用灵笔记下了“散修青璃、炼气五层”的字样,“往这身份牌里打入一道灵力就行。” 楚璃照做,掌心渐渐聚集起了一道青色的灵力,朝着身份牌内送去。 可那灵力进入身份牌的瞬间,便化作了五行光点,牢牢地镌刻在身份牌的刻面上。 倒是小瞧了这身份牌其中的造化。 楚璃双眸微眯,垂着头便离开了此处。 渡口,一座宏伟的灵舟停靠于岸边。 那灵舟虽只有两层,可那第二层的高度,却是足足有十数丈高。第一层尚是灵木铺就,到了第二层却是满眼的金银玉石,在别处难得一见的灵玉在这里就像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一样,随意地便铺作了墙壁地板。 琳琅环佩,银铃金禳。 楚璃只远远一望,便瞧见了二楼栏杆处依靠着的几位身着锦衣华服的修士。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是嬉戏打闹,又或者俯视着站在第一层的修士,好像这俗世烦恼从来与他们无关。 一道旋梯,两处世界。 上方衣香鬓影、锦衣玉袍,偶有歌舞升平其中;下方则是庸庸碌碌、清贫苦寒,憧憬着上方修士奢靡的生活。 楚璃神色淡漠地跃上灵舟,在第一层随处便找了个角落站定,端的便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怎么说呢…… 她觉得上头的那些人不像是修士,更像是凡尘之中的那种纨绔子弟,所展现出来的外表,就同那沈……沈什么? 对了,沈念。 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令人不喜。 不过说到沈念,楚璃倒是不经意地想起了人界的那些往事。 如若楚璃没记错,沈错的那些兄弟姐妹,应该是都死在了那场宫变之中。 而沈遇……应当还在那截养魂木中,修补魂魄。 抛却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楚璃干脆原地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一个时辰后,灵舟起航。 楚璃睁开双眸,缓缓起身。 渡口远去,海鸟争鸣。 只不过由于这灵舟上布着防护阵法,那海鸟纵使想要着陆于此,也是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地扑棱着翅膀,盘旋在灵舟周围。 突然,楚璃的耳边传来了利物的破空之声,她身形敏捷地朝旁躲去,待那物落地了,方发觉那袭击自己的利物,是一支顶端尖锐的金簪。 “哎呀,她躲过去了。”一道娇俏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我不管,反正我得听个响儿。” 楚璃冷冷地抬头,正巧同那少女的视线撞到一处。 “贱民,谁给你的胆子同本君直视?” 少女眼神一横,说话间竟是又从身旁那宫装女子的头上拔下了一支簪子,朝着楚璃掷来。 楚璃虽不知这少女在玩什么把戏,却也断然不会任她拿捏不知闪躲。 两击未中,那少女竟是有些恼羞成怒,御着轻身术就朝着楚璃而来。 少女珠翠满头,眉间还染着一枚花钿,衬得整个人都是娇艳欲滴、贵气十足。那一身绣着金丝玉线的宫装,无疑是更加彰显了其身份的不凡。 随着少女而来的,还有几个同样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同她应当是同龄人,身份亦是相当。 旁的修士见这些人下了楼,连忙朝四方散去,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像楚璃一样入了这群贵人的眼,糟了祸事。 “你躲什么?害了本君的福气是你担待得起的吗?” 楚璃冷漠地回望她:“不知这位道友拿暗器偷袭在下,是要求个什么样的福气?” 少女一噎,柳眉倒竖怒斥道:“谁同你这贱民是道友?” 见楚璃不言,那少女愈发自恃高贵,那刚刚扬起的头,楚璃都生怕她一个不慎被头上的珠玉缀着扭了自己的脖子。 “哼,本君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这次不躲,本君就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望着少女手中的短匕,楚璃的眼中寒意渐深。 “叮——” 短匕飞掷,楚璃心念一动诛恶剑便于乾坤袋中破空而出,剑身同短匕撞到了一处,火光四溅。 这被少女随意抛出的短匕,品阶居然不输于楚璃的诛恶剑。 只不过楚璃可不管这些。 诛恶剑在手,剑随心动。 楚璃身若游龙、剑如长虹,须臾之间便杀至了几人中间,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少女的眉心。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灵舟上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 倘若楚璃真的存了取人性命的心思,此刻这少女应当是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倘若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做敬生知礼,我不介意教教你。” /135//.html 第五十九章 仙鹤引首唳九霄,皇族争斗久不休 “保护郡主!” “你们要是敢再往前半步,我手中的剑可就要刺入她的眉心了。”楚璃悄然散去伪装,周身的气息瞬间恢复至了炼气九层。待那些人停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步,楚璃才从乾坤袋中取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用另一只手将其高悬于半空之中。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楚璃将自己的灵力输入令牌。 霎时,身份令牌上雕刻的仙鹤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在楚璃头顶化作虚影不断盘旋着,引首高亢。 虚浮的云纹缠绕其中,楚璃缓缓放下手中长剑,定声道:“在下天泽宗内门弟子楚璃,不知这个身份可否同诸位以道友相称。” 事实上,有时候不是你想惹事,而是事情就莫名其妙地找上了你。 在这些势力面前,宗门背景无疑是最好的保护伞。 少女惊魂未定地朝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地说道:“难道你说你是,你就是吗?” “郡主,这令牌确实是天泽宗的,做不得假。”宫装女子忙将少女庇护在自己身后,回首朝着楚璃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楚道友息怒,定禄她久居深宫不经人世,若有冒犯,还请道友能看在皇族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楚璃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取了定禄郡主的性命,是故也就装了波大度。 “无碍。”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皇族也不是蛇,是即将化龙的蛟。 少女虽骄纵,却也知楚璃不能轻易招惹,见自己这边的人向着楚璃,便也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独自朝着旋梯走去。 宫装女子温和地笑了笑,遣退了一旁的侍卫后邀请道:“在下定安,有幸得了一县主之位。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邀道友小酌一番?” 此番事变,楚璃若是再选择待在第一层反而不美。 是故楚璃不做多想,便应下了定安县主的邀请。 “亦吾愿之。” 楚璃收起诛恶剑和身份令牌,在众人瞩目之下跟着定安县主走向旋梯,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屋内,云雾缭绕。 定安县主屏退旁人,净手焚了香,方才取出了一套精致的酒具,陈列于小几之上。 “楚道友根基稳固、剑术精湛,想必是万剑峰哪位长老的弟子吧。”定安县主折袖,不知从哪变幻出了一只玉质的酒壶。壶身倾斜,清亮的酒液落入杯盏之中,楚璃接过定安县主递来的玉盏,微微摇了摇头。 “非也,在下乃是师承掌门一脉,拜师明渊真人。” 既然身份令牌都亮出来了,再在这上面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没什么必要了。 “原是明渊真人的高徒。”定安县主斟酒的手微微一顿,“令师可谓是上一代的天才人物,楚道友既师从明渊真人,也就难怪能有如此成就了。” 只能说这定安县主实在是能言会道,楚璃听了这话竟也只剩下了借着饮酒糊弄过去这一条路。 明渊真人身为仙门魁首,名扬七州是真。 可她楚璃修为不过炼气,有个鬼的成就。 “想当年,明渊真人以金丹中期的修为力压无数后期修士,最后夺得仙门大会的魁首之位,是何等的光芒四射。便是如今想想,也是能令人心颤神动的地步。”定安县主动作优雅地端起酒盏,借着水袖掩面轻抿杯沿,“只可惜那时在下尚不在人世,徒叹遗憾,未曾得见。” 楚璃:“徒安县主似乎对在下的师尊很感兴趣?” 徒安县主莞尔一笑,打趣道:“这是自然。当年若不是明渊真人,想必那榜首之位就要归于家父之手了。” 楚璃一哂,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岔开:“在下尚有一问,不知定安县主可否为我揭晓?” 定安县主微愕:“哦?不知是何事?” “定禄郡主为何要以金饰掷人?”楚璃放下杯盏,“且言此为福……在下实属不解。” “此事算得上是皇族的一项古老的风俗,楚道友不知,倒也正常。”定安县主了然,“在很久以前,我们的先辈会在节庆之时登上高楼,以金银玉器朝着楼下投掷,为的就是听其碎裂之声,取‘碎碎平安’之意。其实那些碎裂的金翠最终也是会任由那些百姓自取而去,奈何就是有些人等不及,在先辈还在投掷之时便钻入城楼之下,常有误伤。” “于是后来,这个风俗就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成了皇族中人逗乐的形式。掷金求福,掷是为了听个响儿,求的福,也渐渐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 楚璃略有不喜:“所以,听响,就是为了听旁人的哀嚎的声音?还是骨裂之声?” 帝州皇族原本也就是帝州之内一处偏远地方的凡人皇朝,不知经过了几万年的发展才成就了今日这番规模。 若是说修士身上还留存着人界凡人身上的某些特征,那帝州皇族就无疑是将人族那套照搬照抄,全数应用了上来。 县主、公主…… 呵,真是讽刺。 不知多少资质不够的凡人求着喊着想要摆脱凡胎肉体去做那无拘无束的仙人,结果这帝州皇族倒是自缚己身,视散修的性命如无物,当了一方天地的土霸王。 如此贪恋权势地位,倒不如早些歇了求仙问道的心思,回了人界做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吧。 “其实我们已有许多年不行此事了,只是今日偶然提起,便不小心让定禄起了这番心思。”察觉到楚璃话中的嘲讽之意,定安县主只得解释道:“定禄她自小娇养,或有些骄纵,却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还望道友海涵。更何况……” “我并未同定禄郡主计较,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再次提起她了。”楚璃似笑非笑地望着定安县主,“多谢县主今日的招待,只不过我此番可不是去帝都游历的,待下了灵舟之后便会各奔东西,所以县主也就不必同我说这么多。交浅忌言深,定安县主当是明白这个道理。” 定禄郡主骄纵,难道这定安县主就是个好的吗? 楚璃可不这么认为。 对于皇族之中的那些腌臜事她根本就没有探知的欲望,定安县主此言,无非就是想在她脑中刻画出一幅关于定禄郡主片面且蛮横的形象。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比起定禄郡主,楚璃更厌恶定安的这种小人行径。 第六十章 剑意诛邪破九霄,谨以此剑祭苍天 抛下这段话,楚璃也懒得同定安县主虚与委蛇,恰逢此刻海渊尽渡,楚璃便出言欲离:“若无旁事,在下就先行离去了。” “那便有缘再见了。”定安依旧柔柔地笑着,就像楚璃的那番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一样。 待楚璃走后,定安县主才渐渐敛去脸上的笑意,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身着轻纱的妖艳女子便突然现身于定安身后:“县主。” “盯好定禄那个蠢货,别让她再惹事。”定安面色阴狠,“若是她再做些没脑子的事,便直接给她用药。总归以后也只是个鼎炉罢了,给她两分脸都已不错,若是她再不识抬举,就不用在意她的身份。” “是,属下领命。” 定安缓缓走至窗边,掀开珠帘。 随着灵舟的不断行进,属于帝州的那片土地也在定安的视线中愈发清晰起来。 “天泽宗,楚璃。” “还真是意外之喜呢。” …… 经历了几个时辰的航行,灵舟终于是将要靠岸。 楚璃绕到灵舟之后,待舟上之人尽数下去,才又敛了自己的气息低调地朝着帝州之内传送阵的方向行去。 一般来说,一州之内都会有四个传送大阵的存在,遍布于一州之内的四个方位。传送大阵互相关联,楚璃不是不能直接从望州直接传送到帝州,只是自从那次从人界利用传送阵连跨数州之后,楚璃就长记性了。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来吧。 毕竟仅仅是跨一州的传送阵就足以让她晕眩,像那种不堪回首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顾尘渊当时明显就是在生她的气,连这个都不想同她说。 不过也是她自己的不是,怪不得旁人。 皇族在帝州之东,千机阁则是在西面,同妖族众生隔海相望。 两个势力东西割据,最中央的地带反而成了三不管,散修齐聚。 乘坐传送阵的过程十分无聊,不过想到自己的身边是一群炼气巅峰或者筑基的修士,她巴不得自己就一直这么无聊下去。 最好谁也不要注意到她,继而来找她的麻烦。 好在楚璃的祈祷终于是实现了一次,直到楚璃到千机阁之前,都未曾再有类似于先前的那些事发生了。 帝州之西是一片平原,地势平坦。千机阁更是临海而立,建宗于一块广若遮天的礁石之上。 旁人若是想要入宗,须得于礁石之下的传送之处登记了,得了阁中长老许可方可入内。 楚璃亦不例外。 “这位道友不知从何处而来?”楚璃虽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法衣,但那登记弟子也未面有异色,依旧以礼待之,“若是来寻阁内弟子,须得登记了身份,待禀明长老后方可由道友所寻之人带领入阁。” “在下天泽宗楚璃,乃是受贵宗之邀而来。” “原是楚师妹。”那登记弟子应是被耳提面命过,楚璃甫一报上名号便迅速地发了传音符告知阁内长老,“贵客莅临,实是千机阁有失远迎。还请楚师妹在此稍候片刻,长老稍后便来。” 楚璃心中甚惑,这登记的弟子最低也是筑基修为了,怎么对自己如此……尊敬? 就像楚璃是什么金丹前辈一样,礼数周全到了极致。 金丹真人的速度可谓快极,楚璃还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那被传讯的长老便已飞速赶到。 楚璃恭敬地朝来人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随心真人虽未动手搀扶,却也用灵气将楚璃托起,“阁主已在楼中等候多时了,还请楚师侄随本道入阁。” 楚璃乖觉地走到随心真人的身边,随着一阵清风掠过,楚璃再次站定之时,已经是身处一座巍峨的高楼之前。 “接下来的路,本道不便远送,楚师侄且自行之。” 随心真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这句话后便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一阵清风,淡扫于楚璃身侧。 “摘星楼。” 楚璃喃喃念出匾额上的字,霎时,一阵玄妙的感觉就随之袭来。 愈演愈烈之下,楚璃不得不闭上了眼。 刚一闭上眼,楚璃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楚璃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坠入了虚无之中,耳际再无一丝杂音,周围是一片目不能视的黑暗。 睁开眼,周身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一道不知终点的阶梯赫然出现于楚璃的脚下,四面八方是不断闪烁着的繁星。 踏上阶梯,楚璃感觉自己就好像是漫步在夜晚的星空之中,她的身影,也是显得格外的孤寂、渺小。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便是“摘星楼”之名的由来么。 而楚璃,也正似这漫天星子的其中一颗,虽渺小,却也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辉。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若苍茫穹天之浮云一抹,又似浩渺夜空中繁星几许。 “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既渺小,又孤独。 这种场景,楚璃好似在当年行通天途时,便已经历过一次。 可纵使己身再怎么渺小、未来之路再怎么艰辛,那也都只是仙路上的层层阻碍罢了。若是越过,便是面迎着一条璀璨的通天之途,过往之日的种种障碍,也都将添作人生中的道道履历,成就未来的尊荣。 “吾之道,可通天、彻地,吾之心,亦明悟、自守。” “不问来路,只争朝夕。” “剑道修士,本该一往无前。” “妖邪拦路,一剑斩了便是;奸邪环伺,亦不能乱我道心。” “谨以此剑,诛万恶、斩宵小、祭苍天。” 第六十一章 长阶之路再问心,人心本是善恶存 “这便是你的道,不畏前路,一往无前。” 突然,一道苍茫淡漠的声音似划破万古长夜,悠悠地盘旋在楚璃的耳际。 楚璃目光悠远,凝视着长阶的尽头。 那里似乎有一道目光,跨越了虚空万物,直视着她。 “是。”楚璃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朝着那人走去,“仙道亘古,剑道亦然。我既有幸入得仙道、修得剑道,便不可辜负己身。” “汝之剑道,实为杀戮之道,你就不怕日后杀伐过重,坠入魔道吗?” “何为杀伐过重,又何为魔道?”楚璃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俗世理念,历来也不会将她困住,“杀戮之道主杀,却也是杀该杀之人,不行滥杀之举。这天下修士,谁又敢说自己的手中干干净净,未曾染指旁人性命?至于魔道,以人身心念堕落,不守本心修魔乃为邪,世人称之其为邪修,而非魔修,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至于魔修,我从未见过,旁人口口相传,又同我有何干系。更何况邪修和魔修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群体,纵使边界不清,也不该混为一谈。” 端看魔域从来不理修仙界之中的纷争,而海外魔宗又一直蠢蠢欲动,便也能辨得一二。 魔域之中多魔修,而且这些魔修大多都是修习道家术法。他们之所以入魔,或一念不通,或道心崩毁,一时不查,便走向了修魔的道路。 这一类魔修往往厌世,不愿插手世间之事,性格更是稀奇古怪。 一念仙魔,不过如此罢了。 而海外魔宗就不同了,那些魔门中的修士大多是为了满足自己欲壑难填的内心,嗜杀嗜血,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至于为何说他们边界不清,因为不乏魔修混在那些邪修之中对修仙界的那些宗门有所企图。这些魔修,大多是同旁人有所仇怨,又或是入魔并非自己所愿而是被旁人所害,只能跟在邪修后面助纣为虐,伺机报复想要膺惩之人。 所以修士杀人,要么就一击毙命,要么就干脆不要出手、借刀杀人,否则总会有人教你明白“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 楚璃从未见过魔修,只依稀在旁人耳中听过。 对于自己的未见之事,楚璃向来不喜妄加揣测。因为在未知全貌之前妄自加上自己内心的看法,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因为一旦先入为主,日后就再难以扳正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厌恶的只是恶事做绝的邪修,而非天下非正道的修士,对吗?” “前辈,邪与魔尚可分辨,可善恶,又该如何辨别?”楚璃不禁反问道:“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孰正孰邪?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难道符合世人看法的便是善、固守己道的就是恶吗?” “这世间善恶本就难分,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灵。若自私是恶、无私是善,那天道又孰善孰恶?” “大道无形,天道缥缈。世间修士碌碌一生,天道从未帮扶;可它又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降下道法,无私到了极致。” “所谓善恶,皆由本心。正道之中尚有表面君子、背后小人的存在,前辈又怎知魔门邪修之中竟是恶人?” 那道声音突然笑了笑:“哦?可是你之前的言语中,不是对邪修深恶痛绝吗?” 楚璃猛地顿住脚步,眼中突现迷茫之色。 “邪修……” 风云流转,楚璃身旁的暗夜星辰彻底消散而去,一幅幅血腥的场景如画卷般在楚璃的眼前铺设开来。 她看到了外公站在她的身前手握长剑,拼死抵抗邪修的攻击。 猩红的血液喷洒在清寒的剑身上,彰显了十分的肃杀之气。 随着画卷流转,一场巨大的爆炸席卷了三人,她的外公选择了同邪修同归于尽,元神尽毁,再无转世重生的机会。 她还看到了人界之中,那邪修一剑刺穿了沈遇的胸膛,害得她魂魄不存、生机四散。 “邪修,该死。”楚璃的目光似澄明又似茫然,思度许久,才悠悠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痴儿。”那人收了仙家造化,将原本处于长阶之中的楚璃摄到自己的身旁,“看来,你并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 楚璃怔怔地望着他:“元极……真君。” 见楚璃还没有从之前的问心幻境挣脱出来,元极真君无奈地摇了摇头,骈指一点,赐了楚璃一份清明。 “你年纪尚幼,尚不知这人世之中,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概括。”元极真君转身负手,下颚长长的白髯无风自动,“只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这世间善恶本就难分,没有人能划定它们的界限。” “晚辈失态了。”恢复正常之后,楚璃方知元极真君给了自己一番怎样的造化,“此一行,晚辈受益良多。” “摘星楼长阶来过很多人,在那些人当中,你算是走得最远的一个。”元极真君伸出手长袖一甩,朝着那虚空之中盈盈一摄,便取了一面星盘出来,“人各有惑,此乃天定、人循,无人可免。你且逼出一滴精血于星盘之中,待我推演几分。” 楚璃识趣地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滴入星盘。 星盘运转,一颗明亮的星子升入半空,其光之耀,可与骄阳争辉。 一众繁星在它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暗淡无光。 可就在这颗星子即将随着星轨升至一处众星相捧的节点时,突然就失去了光亮,猛地朝深渊坠去。 元极真君的表情突然凝重,先是施法将星盘定于半空,然后双手画阵,将灵力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方式注入星盘。可动作许久,那星子都未曾有过动静,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半晌,元极真君终于放弃了推演,转而将星盘再度置于虚空之中。 “此番相邀,是你师祖求于此处。”元极真君的脸色似乎苍白了几分,“本道也不过是予了你一番造化,日后如何,还需你自己好自斟酌。若无旁事,便离了此处吧。” “多谢前辈。” 此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只是楚璃不懂推演之术,看不懂那星盘之上演示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故楚璃干脆随了元极真君的意,转身下楼。 去时之路,非来时之路也。 原本的长阶成了旋梯,楚璃很快便下了楼,再次站定在那块匾额下。 望着匾额上的字,楚璃的心态不禁有了些许变化。 原是师祖相求,千机阁才会相邀于她么…… 只是楚璃心中无甚所感,元极真君却是在楚璃走后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如雾般喷洒在地面上。 “她明明身负天命,为何命星会陨于此处……” 元极真君定定地望着那颗重新升起的命星,目露绝望。 纵使如今璀璨如日,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按照命定的轨道,陨灭…… 窥探天机,真的就是自取灭亡吗? 第六十二章 天机将至命途显,插手之人谓之谁 天星银河璀璨,乾坤天机可探。 天机一道,卜前路、算天命,以燃烧寿元为代价窥探天道。 是故纵使元极真君修为已至元婴后期,此时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 “师叔!”随心真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摘星楼上,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元极真君连忙将其扶起,“不过是一次演算,怎会……”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元极真君就像是一个失意的年迈老人一样,借着随心真人的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皆是天命。” 随心真人不解:“天命?可师祖临终前留下的命数,不是已经同天泽宗的那个小姑娘合在一处了吗?为何如今……” 元极真君的目光凝望着楚璃以精血凝成的那颗命星,微微摇了摇头。 “随心你可知,修仙界已经多少年无人化神了。” 随心真人眉心微皱:“弟子不知。” “自此界中出现的最后一位化神修士开始算起,至今已有四十万年再无化神修士的诞生。”元极真君缓缓阐述着,掌心抚过虚无,一卷冗长的书卷自星河中悄然而至,在两人眼前缓缓铺设开来,“一位位止步于元婴的修士,一代代不肯认命的人。他们坚信终有一日此界的禁锢会被打开,可直到寿元燃尽的前一日,都未曾感觉到突破之机。” “于是他们炼成天书,在感受到自己寿元将尽的时候就在天书上留下自己的平生所感,诉尽此生不忿,以昭后人。” 望着元极真君以指作笔,将要在天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号,随心真人惊愕地喊道:“师叔——” “生死有命,吾此生顺天,亦逆天,已是无多少时日可活。”元极真君目无波澜,“虽说修士只有到了元婴才可往摘星楼一观天书,可你作为下一任阁主,未必不能提前一观。随心,你当知道我们千机阁是凭借什么在修仙界立足,待吾兵解转世之后,此重任,便交付给你了。” “是,随心记下了。”随心真人目露坚定,“只是楚璃,她不是师祖预测出的天命之人吗?既然天命之人已现,此方天地的禁锢,不是也该……” “她的命线不全,命途亦是会在不久之后断去。”元极真君缓缓落笔,天书上也随之显现出金色的字迹,“师祖以毕生之力身化天地,所占卜出的结果断然不会出错。楚璃是天命之人没错,可她也确实命途多舛。若是天道降下天命显露天机,便不会放任她这般陨落。” “可是。”元极真君停下手中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的命星落了,纵使我演化多时,这个结果也不曾改变。本道猜测,有人,在插手天命之事。” 随心真人已不知该作何想法:“这……吾辈窥探天命已是难极,若是有人可插手天命,那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书之中有记载,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也不过是微末一角罢了,在此界之上,亦有无数大界的存在。我们没有能力插手天命之事,不代表那些外界之中的大修士不能。其目的不明,但这对于我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元极真君合上天书,将其往虚无之中远远一抛,“我们绝不能放任楚璃死在天机到来之前,这天命,也必须由她来承担。她若死,这一轮命数便是全数乱了。” “其命星在此,若有半分异动本道便会显示于你。”此刻,元极真君的身上再也寻不到之前那半分颓废的样子,“外界之人无法降临此界,若实在难以解决,便请出乾坤镜。” 随心坚定地抱拳朝元极真君行了一礼:“弟子领命。” “你且去吧。还有,皇族的太子应当是金丹得成,过不了几日便会邀到阁内。” “弟子知晓了。” 乾坤镜……但愿这件东西不会再次派上用场。 天命天命,想不到一群自称逆天而行的修士,到了最后却是要靠着这所谓的天命来破除此刻的困境。 只是摘星楼中发生的这些事情楚璃并不知晓。 千机阁相邀之事算是彻底解决,此刻楚璃站在海边,竟是满心迷茫,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出来的时日尚短,此刻便返回宗门她并不是十分乐意。 师尊在边境、孙长老在正魔边界,而秦师姐跟着接天峰那位师兄接任务去了此刻也不知在不在宗门之内。 其实细想七州,楚璃能待得久些的地方并不多。 玉州和宁州饱受邪修摧残,那里光是想想就知道不能去。以楚璃这修为,去了也是送人头。 望州和中州就算了,毕竟不久之前才从那里过来。 而离州……人界就在那里,楚璃现在暂时也不是很想去。 这样算下来,能去得好像也就平州和帝州了。 “也罢,就在这帝州之内好好地游历一番吧。” 打定主意,楚璃便又化身成了炼气五层的小散修,靠着脚力一路往帝州之中而去。 帝州之中算得上是散修的聚集地,无数散修在皇族和千机阁的势力范围间挣扎求生。 所以那里虽然有仙城,却也并不繁华,更多的是类似于人界的那种城镇,甚至还有人烟稀少的苍茫群山。 皇族本是看不起散修,但奈何帝州并不是他们的一言堂,由于千机阁向来不管散修之事,他们便也不好出手。 海渊同皇族所在之地靠得近,你们行掌管之事也就算了;但若是中部之事还敢指手画脚的话,便是千机阁不出手,其他的宗门也会按捺不住了。 七大宗门虽然给了皇族喘息发展的机会,却也不会任由他们继续发展下去。 就像那些秘境,便是在帝州内发现了那也不能归皇族所有,因为说到底,帝州还是千机阁的领地。 而且由于七大宗门积危甚重,帝州皇族算是对七大宗门弟子最客气的一个势力了。可以说楚璃行走在此处,只要她自己不去惹事,那无疑是处于一个十分安全的境地内。 第六十三章 烟雨朦胧微风里,帝州之路内藏机 微雨初落,烟雨朦胧。 泥泞的小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青衣窈窕的少女。 她撑着一把绘着青鸟幽兰的油纸伞,发尾稍稍沾着雨露,整个人就像画里走出的仕女般仪态万千、仪静体闲,整个人的气质也如幽兰般娴雅端庄。 不远处是一座茶馆,里面坐了不少暂避风雨的行人。 楚璃走到茶棚,缓缓收了伞柔声道:“茶家可知,此处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这位仙子有所不知,此处方圆三百里内,皆无城镇。”那煮茶的店家扇了扇手中蒲扇,炉中的火焰也随之旺了起来,“若是说最近的,从此处往东走上个三百多里,便是颍川郡。只不过那里已经是属于皇族地界了,若是仙子想要去那……怕是不大方便。” 楚璃故作局促地扫了眼自己身上简陋的法衣:“为何?现在皇族这边已经不许散修入郡了吗?” “唉,仙子怕是之前从未来过东边吧?”店家悠悠地熄了炉中炭火,用布巾拎了茶壶走至一桌客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中部的那些个郡城早在两年前便下令禁止炼气五层以上的修士入郡。老夫炼气四层,却看不透仙子的修为,想必仙子当是已经突破了炼气五层的这个关口,如今已是入不了郡城了。” 店家的话仿佛引发了场内不少修士的共鸣,一时间不少修士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愤愤道:“嘁,那些个出身凡人、顽固不化的牛鼻子,向来都是看不起咱们这些散修。要我说啊,何必要去他们的地界里自寻不快,在这里不好吗?” “就是,前些日子老李带着他女儿去颍川郡卖货,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剩一个人了,自己也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家里呢。郡城里的那些筑基修士根本不管事,报上去了也没个结果,就说是失踪,就给兄弟们打发回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在两年前有女修失踪后,颍川郡才不许炼气五层以上的修士入郡城吧?说是怕奸人再次作乱……谁信呢,该失踪的一个没少!” “呸!要爷爷我看啊,就是那些皇族修士拐走了那些女修,不然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没有!” “而且那些结伴去查这件事的修士,一个个也都没了踪迹……” “嘘——你们不要命了,大白天谈这些事。当心被郡城的那些走狗听了,咱都得完蛋!”一头戴纶巾的中年修士说道,“便是皇族那些人抓了她们又怎样?总归就是带去当了炉鼎,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 “我呸!”有个满脸横相的修士闻得此言,就是一口痰直接吐到了出言劝阻的那人脸上,“敢情老李他女儿总归不是你女儿,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担心是吧?一点血性也没有,怂包一个!活该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炼气四层!” 那人抹去脸上浓痰,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说道:“就你有种!你要是替老李打抱不平你就杀进颍川郡啊!什么都不敢做就敢在这里逞嘴皮子功夫?” “格老子的,爷爷一棒子劈了你——” “诶诶!别激动啊张哥……” “……” 楚璃淡淡地望着眼前的闹剧,平静地坐到了一张空置的木桌前。 从两年前开始,有女修失踪。 禁止炼气五层以上的散修入郡城,有查探女修失踪一事的修士也纷纷失了踪迹。 楚璃饶有兴致地品味着这些散修口中透露出的信息,将其中重点一一提取。 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呢? 除了他们自家人,好像也没谁敢做出这样的蠢事。 而且这些散修也并非一问三不知,一个个的心里头都有了猜测,却不敢同皇族正面对抗。 其实也正常,就算把这事闹大了又如何? 能做主的也就那几个宗门,而且皇族那些人护犊子护得紧,说不定就是哪个好美色的郡王搞出来的事,到时候便是闹大了也能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定自己还得搭上一条性命。 总归在祸事没有降临在自己头上之前,远远观望着就是了,没必要去做那个出头的人。 至少在楚璃看来,在场的这些散修大多数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那张哥,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 那头戴纶巾的修士修为不及张哥,但是也练就了一身滑地跟泥鳅一样的身法,那张哥提着根狼牙棒追了半天,竟是都没追上。 再加上旁人的阻拦,张哥很快就愤愤地把狼牙棒收了回去,冲着那窜逃的修士放狠话:“以后我见你一回打一回,有种就别出现在爷爷我面前!” “我有种!所以躲你作甚?”那人抓着张哥话语中的漏洞便反击了回去,“你自己找死也别拖上兄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老李他闺女!” 说完这话,那人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张哥更是被他这话气得两手发抖,一拳头直接把眼前的木桌砸成了两半,惹得店家心疼不已。 楚璃可谓是看了一出好戏,难怪宗门从来都不曾出手整治过这些散修,原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各自为政,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做什么事。 在宗门和各大势力长久地压制和潜移默化之下,这些散修早就习惯了自己低下的地位,纵使心有不甘,也极少有人想过去反抗。 就像是还未开化的愚民,不知所谓地来到这个世上,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 楚璃无法同他们共情,亦不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这里面绝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修炼,更遑论求道之心。 这些事,听听也就罢了,至少楚璃现在根本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中来,因为那郡城之中有筑基修士,而她暂且还不配。 便是配了,她也不是很想管。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仅仅是皇族之中有人强抢民女,最多也只是不道德,便是宗门知道此事也不会多管,最多是将此事通知皇族内部的掌权者,叫他们小惩大诫罢了。 倘若另有隐情…… 那就比较有意思了。 楚璃眼眸微转,朝那店家道:“茶家,可否上一壶灵茶予我?” /111//.html 第六十四章 心念微转探人事,人世悲苦何人渡 茶尽,雨散。 楚璃在桌上放下一枚染着木灵气的灵石,起身欲走。 “姑娘等等!” 楚璃顿住脚步,疑惑地望着叫住自己的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为老李父女俩打抱不平的张哥。 “呃,我看姑娘周身气息温和,想必应该懂些岐黄之术吧。”张哥也不复之前那般怒气冲天,尽力地用一种十分温和的语气同楚璃说道:“老李他断了一条腿需要救治,可咱也进不了颍川郡,想要去别的地方也得花上个十天半个月,老李他怕是等不了。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同我去老李那看看……放心,该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我肯定不会在这上面亏待了姑娘!” “这……”楚璃故作为难,“可我也只是略懂药理罢了,像这般情况,倒是没遇到过。” “成!成!”张哥兴奋地说道,“懂药理就成,咱这一块的散修啊都是只会干些俗事,像丹修这种甚是少见,今天遇到姑娘你,说不定就是老天爷派来救老李一命的!” 楚璃目带怜悯将此事应下,随着张哥就朝着小道走去。 楚璃是一路从西边走到这里的,那颍川郡虽非必经之处,却是最便捷的一条路。 那老李既然失了女儿又被打断了腿,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 总归也就只是去看看,要是单纯的以势压人收人当炉鼎也就算了,如若不是,那就有得掰扯了。 像这种许多人一起失踪的事情玉州和宁州常常发生,每一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所见场景更是惨绝人寰。 颍川郡这种事,楚璃细细一想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倘若是皇族之中有人想要收炉鼎,为何不叫人放出消息去? 仅凭身份,想必便会吸引来大批修为不精生了攀附之心的女修。 颍川郡此举,不免颇有些欲盖弥彰之感了。 而且颍川郡地处皇族势力范围的边境,这里的掌权人不一定就是皇族中人。若是动用些小手段未必不能在这里当个土皇帝,一手遮天。 如此想来,那收作炉鼎的说法反而更像是放出来的烟雾弹,想要杜绝旁人探查的心。因为此事放在面上终究是不大得体,若有历练的宗门修士听得此事大概率也会视若耳旁风,不再多管。 可若是另有缘由…… 楚璃就不得不阴谋论一番了。 对于邪修,楚璃一贯态度坚决。 如果真的是像表面上那样,楚璃就放下此事;倘若此事同邪修或者魔门有关联,她便绝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邪修,已经不单单是活跃在宁州和玉州了,从楚璃那些时日在人界的经历便可看出一二。 总归那日临行前徒安师祖还赠了她三张剑符,若有不对放开了跑便是。 而且像这种偏远的郡城里面最多也就是筑基修士在里头管事,至于里面具体是何等情况,等会儿一问不就知晓了吗? 有时候人心就是如此善变,最开始楚璃确实不想多管此事,可一旦这件事情有所蹊跷甚至可能涉及邪修的时候,楚璃便难免做了一回朝令夕改之人。 一路无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哥便带着楚璃摸到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前。 许是刚淋了雨,这屋子的颜色略深,就像是快要腐烂了一样,隐隐透着一股子霉味。 张哥轻轻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便冲着里面喊道:“李叔——” “李叔你在吗?” 喊了许久,屋内仍然是半点动静也无。 张哥有些急了,生怕老李在里头出了什么事,便直接动手砸开了房门。 “李叔!” 甫一进门,两人便看见了瘫倒在地上的老李。 道道狰狞的伤口透过破烂的衣服显现出来,而他本人更是气若游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璃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粒回春丹塞入他的口中:“他还有气。” 只不过伤势过重,可能无法自主消化药力了。 想了想,楚璃还是将一抹精纯的木灵力输入老李的体内助他消化药力,给濒死的老李续了一口气。 过了好半晌,老李才嗯嗯啊啊地悠悠转醒。 张哥连忙将老李抬到床上,担忧地问道:“李叔,这到底是怎么了?” “唉……是你啊……”老李痛苦地皱着一张脸,原本昏死过去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此番醒了,倒是多受了这些罪,“是……那些人,他们抓了我女儿还不够,又跑来——” “噗——” 还没说上几句话,老李便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将自己胸口的大片衣襟染得鲜红。 “李叔!”张哥忙伸出袖子想要擦去老李口边的血痕,望着楚璃哀求道:“姑娘,求你救救李叔!” 楚璃目前自然不想让李叔就这么死了,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丹修,如今只能看出这老李生机近乎断绝,连五脏六腑都被人以外力震碎了。 炼气修士终究还是不能超脱凡人,老李此番五脏尽碎、六腑不全,已经是活不下来了。 纵使楚璃给他喂了回春丹,也只能换得他片刻的生机。 过不了多久,老李终究还是会走向死亡。 “他五脏六腑尽碎,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 楚璃的这句话无疑是给老李判了死刑,张哥当即怒发冲冠:“爷爷我定要宰了那些个崽种!” “小……张啊,换一处地方……好好地生活吧……你帮我们的,够多了……” 老李目光无神,眼中也失去了光亮。 相较于张哥激动的情绪,楚璃感觉老李已经无所谓此事如何了。 总归女儿没了,自己也快死了。 死了也好,尘归尘土归土,不用再去想这悲苦的一生。 “李叔!” 随着张哥的一声哀嚎,老李也彻底断绝了气息。 生离,死别。 人世之中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 第六十五章 无字之碑何人立,颍川之中藏威名 老李死后,张哥将他埋葬在了木屋的后面,从墙上拆了一块木板,立了块碑。 碑上什么也没写,那一块小小的土包便是老李日后的长眠之地。 不是说每个死了的修士,其元神都是可以入轮回境转世重生的,像老李这种没权没势的散修,若是死了,便是彻底的消散。 纵使元神尚存又如何,你连轮回境在哪都不知道,更遑论借此转世了。 楚璃静静地看着张哥跪在老李的坟前,心神不禁被此微微触动。 虽然她没有成功将老李救下,可张哥依旧按照外面的价格给她付了灵石。 “劳烦姑娘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哥才缓缓从老李的墓前起了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双目通红地朝楚璃道了别。 “我在这也没什么牵挂的事物了,过几天就要离开。姑娘你若是想入颍川郡的话,最好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吧,那里头,吃人。” 楚璃没说自己去不去,只道了声有缘再会便转身离去。 颍川郡她肯定是要去的,那块在渡海渊之时记下的身份牌也早已被她毁去。毕竟在帝州中,也就皇族那边需要身份牌,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的千机阁那边过来的散修,再将修为调至炼气五层以下重新登记身份便可入城。 但又念及颍川郡对女修不太友好,楚璃不免要将自己乔装成男子。 虽说那颍川郡中有筑基修士的存在,但楚璃相信自己的伪装之术,若无筑基中期以上的修士在内,自己应当是安全的。 毕竟那日在灵舟的第一层上,不乏筑基初期的修士,只是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至于如何扮作男子…… 楚璃从乾坤袋中翻出一身暗色缇衣套在身上,少女尚未发育完全的胸部在这套缇衣的加持下更显平坦,都不用多花心思去想那束胸之事。 拆了发髻,楚璃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玄色发带将满头青丝尽数束起,那根木簪也被楚璃收入乾坤袋中,藏在剑鞘之中的诛恶剑也再次被楚璃负在了背后。 原本就略显英气的样貌在这一番打扮之后,更是徒添了几分锐利。楚璃虽不爱那些个脂粉花钿,可藏货还是有些的。 将双眉细细描粗后对镜自照,楚璃满意地对镜中那个清俊的少年郎勾唇一笑。 两日后。 颍川郡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常有女修失踪的缘故,这里排队入城的人十分稀少。但奇怪的是,入城的女修又占了人数中的大半。 楚璃摁下心头的疑惑,排在了队伍的末端缓缓地朝着前方挪去。 虽是末端,实际上也并未花上多少时间,楚璃便又排到了登记之人的面前。 那守城的修士觑她一眼:“你身份牌呢?” 楚璃:“在下自西边而来,未曾记过身份。” “入城两块灵石,身份牌三块灵石,交不起就滚。” “这……”楚璃故作为难,抠抠搜搜地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五块灵石,谄媚地问道:“能不能……” 那修士粗鲁地将灵石往自己的兜里一扫:“不能。” 楚璃故作无奈地接过崭新的身份牌,被驱赶着入了城。 城内并不似楚璃想得那般萧条,相反,街道上的情况虽不至那种摩肩接踵的地步,却也是肉眼可见的热闹。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璃顺着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摸到了一处酒馆,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便坐了下来。 酒馆中央搭了个戏台,上面有几个身段婀娜的女子站场,眉间一抹花钿,面覆红纱。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也别有一番妖娆风味。 衣香鬓影,香风暗透。 不知不觉,这场上众人竟是都有些醉了。 “唉,最近这手头是越来越紧了,昨日想去一趟醉花楼,都付不起嫖金喽!” “那些个散修最近都缩了起来,不好骗啊。”一大腹便便的修士擦了擦那泛着油光的嘴,“要不是上头勒令让咱们最近收敛着点,我非得——” 那个头高些的修士忙捂住了好友的嘴:“嘘——你这声音怎么还越说越大了?” “怕什么,现在哪还有多少散修敢往这颍川郡里跑,能在这里头的,可不都是同行?”那修士突然转过脸来冲着楚璃说道:“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楚璃轻笑,放下手中酒盏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也是同行的?” “嘿嘿,我这鼻子可灵得很。”那人猛地凑近楚璃闻了闻,“你身上可满是姑娘身上的味道,想必是拐了不少。” “确实不少。”楚璃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竟是不慎沾染那些女子身上的体香,倒是多谢这位兄台为我指出了。只是,最近遇到的女修都少了起来,不知两位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哪有什么好的去处?这边的女修都跑得差不多了!”这回是高个的接上了话,“不过小兄弟你这张脸生得如此俊俏,想必勾引那些女修……必是手到擒来!” 楚璃冷冷一笑:“是吗?上头没说该怎么办吗?” “上头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马上有大事要发生,叫我们收敛点。大事……什么大事也不是咱该知道的……” “要我说啊,说不定就是有什么大人物要途经此处,怕被发现了才叫我们收敛的……收敛,我收个屁!该杀还是得杀!你知道吧,城外有个瘸子……” 楚璃双眸闪过一丝暗芒:“两位兄弟,你们刚刚说城外?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 闻得此言,两人的眼睛都闪起了诡异的亮光:“什么去处?” “嘘,此处人多眼杂,小弟我只想同两位兄弟说。”楚璃诱惑道,“若是两位兄弟信得过小弟我,就随小弟我一同离去,我再细细同你们说。” 两人对视一眼,见楚璃不过炼气四层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好,要是你敢骗我们……” “怎么会呢?只是那里散修人多势众,小弟我一个人解决不了他们,便只能求两位兄弟一起去帮帮忙,也算是给你们卖个好,以后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可别忘了小弟我。” 三人所在位置很偏,便是一齐走了也没有多少人注意。 天色渐沉,楚璃虽不识城中道路,却也能凭借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将两人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巷道中。 “喂,你说的那个地方究竟在哪里?” 楚璃微微侧过头,背上诛恶剑随心而动化作一道剑光窜入她的掌心。 “地狱里,可不是有很多你们想要找的人么。” 第六十六章 剑斩奸邪徒命断,夜潜花楼寻其踪 “你——” “啪嗒……” 那瘦高的修士一句质问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楚璃一剑斩下头颅,当场饮恨西北。 “你,你……”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修士见了自己好友如此惨状,当即酒意便醒了大半,“你是散修?” “你猜。”楚璃缓缓将自己的威压放出,染血的剑也随之靠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小点声,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要是说了,你能不能,能不能饶我一命。”胖修士靠着墙,侧眼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不禁双腿直颤,“我说,你问我什么我都说。” 楚璃问道:“你说的那个瘸腿的修士,是不是姓李,他女儿的失踪,是不是你们所为?” 胖修士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早知道那父女俩有背景就不打他们的主意了:“哎哟真不能怪我啊,实在是上头催得紧,又不让我们动作过大,我们没办法——” “所以你们抢了老李的女儿,又狠下手害了老李的性命?”楚璃冷笑,“你们是在为谁办事?” 胖修士咽了口口水:“不光是我们,是整个颍川郡都是这样啊。我们只知道要为他们带女修入城,至于他们是谁、那些女修后来又去了何处,我们也不知道啊。” “颍川郡里面,有几个筑基修士?”楚璃架在他脖间的剑微微松了几分,似是只要胖修士回答了她剩下的问题,她便会饶了这胖修士一命,“以及,那些被你们带进来的女修,都去了何处?” 胖修士那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几分,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颍川郡位置偏,里面就三个筑基修士,还都是初期。至于那些被我们带回来的女修,我们将她们送到醉花楼就不管了,至于是当了炉鼎还是做了花娘,我们也不知道啊!” “醉花楼……” 楚璃低声将这三个字念了几遍,手中长剑也随之收回。 胖修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正想趁楚璃沉思的时候溜走,谁知就被一柄长剑刺入了丹田,毁了半生修为。 “啊——” 惨叫之声划破长夜,楚璃利落地将诛恶剑从他的丹田之内拔出,重新架在他的脖颈之处。 “诱拐他人,该杀。” “为虎作伥,该杀。” “草菅人命,更是该杀。” 一句一句,就像是催命符般落在胖修士的心头。 此刻,便是求饶的话语,他也疼得说不出口了。 “毕竟,我从来没说过会饶了你的性命。” 楚璃剑尖一划,胖修士便瞬间断了气息,同那瘦高修士倒在了一处。 这种败类,杀了也就杀了,留着也是祸害人世。 楚璃收了剑,如一道掠影般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夜色,也将此处的血腥尽数掩盖。 醉花楼,楼如其名,便是想想也该知道是什么地方。 此时正值夜色正好之时,楚璃若是想找到此处,并不算什么难事。 循着人流,不多时楚璃便找到了醉花楼的所在之地。 前门修士众多,楚璃不欲从此进入探查,而是脚尖一转,奔着后门而去。 彩灯相结,香风尽扫。 便是后院也是一副张灯结彩之景,叫人忍不住投进这销金窟、温柔乡。 只是此处尚有阵法存在,楚璃被拦在了外面进不去,只得猫在一棵大树上,观察着院子里的景象。 倒不是说楚璃不能毁了此处阵法,只是一旦这么做了,那她这番暗访就等于毫无意义,她还不如直接抄起剑符同那三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拼命来得实在。 没事,总归她也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楚璃就蹲在树梢上,从月上枝头到明月西沉,终于是叫楚璃等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只见一队人大大咧咧地就拉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此处,为首的人随意地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便直接上前敲了敲大门上的铜兽首,口中喊道:“管事的!管事的!来货了!” 片刻后,大门自内部打开。 一身形魁梧的修士从门内探出头,见来人是自己的熟识便将打开阵法,准备将一群人迎进去。 许是觉得到了这里就放心了吧,那看守的一队人直接就越到了马车的前头,同里头那人打起秋风来。 “哎呀管事的,如今这货可不好找啊,更别提这些有修为在身的了,这次咱兄弟几个可是费了不少工夫……” “就是就是,管事的你这次是不是得……嘿嘿,多给点?” “……” 楚璃将他们打量一番,发现修为最高的竟只是个炼气七层的修士,便借着夜色藏好自己的身形,趁着他们不备就钻入了马车的底部。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都不容易,待会去后台领赏钱便是。”管事摆摆手,“先把货带进来吧,我看看怎么样。” “轰隆隆……” 马车行进,待众人一进入后院,那阵法便又紧闭了起来。 “姑娘们,都下来吧,再躲着不敢见人,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楚璃便感觉到马车上的重量一轻,几个年纪尚轻的女修相互搀扶着,面露怯色地从马车上跃下。 “哟,还有个双灵根的?”管事的视线被一身着绿衫的少女所吸引,粗糙的手掌也随之抚上了她娇嫩的脸颊,“炼气四层,不错不错。” “嘿嘿,为了抓这个,咱兄弟几个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为首的那人嘿嘿一笑,“怎么样,可以直接给前辈送去吧?” “嗯,不错。”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穿绿衣服的留下,其他的你们带去后台,那里早就有人候着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管事的斜了众人一眼:“今日就给你们免一次,去楼里痛快玩吧。” “诶、诶,好!” 第六十七章 夜袭后院谓之谁?散修张哥宣其名 不久,这后院便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楚璃找准时机跃到屋顶上藏起自己的身形,其实那个管事的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那个穿绿衣服的女修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人。 至于剩下的,想必都留在了这楼中做了花娘。 前辈? 除了那几个筑基修士,楚璃想不到还有谁能当这些人口中的前辈。 索性那管事的今晚也只是将那绿衣少女关在了一处厢房内,楚璃便也得了机会在这后院中探查起来。 这后院阵法遍布,除了限制人出行的防御阵法外,还在许多地方都布下了迷阵。 若是对这里不熟悉,想必是一个不慎就会踩入迷阵之中,叫人捉了去。 正当楚璃在这后院之中摸索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那道大门之后传来。 楚璃挑眉,这鬼鬼祟祟的行径可谓是像极了同道中人。 如此想着,楚璃便悄悄地摸到了靠近大门的那间屋子的屋顶上,往下望去。 至于来人……楚璃有些惊讶。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同楚璃有过两面之缘的张哥。 只是这家伙不是炼气五层吗,如今又是怎么入的城? 楚璃凝神朝他身上一瞧,发现他身上的气息不知怎的跌落至了四层。只是细细瞧去,也不像是修为倒退的样子。 约莫是在哪处寻到了掩藏修为的法子,才摸到了颍川郡内吧。 只是按照他这个样子,再让他在外面多待一会怕是要坏事。 楚璃闭上眼,脑中回想着那管事打开阵法之时灵气的运行路线。 这阵法十分低阶,只是用灵石所布,未借得阵盘。楚璃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根据管事打开阵法之时所用的灵力路线而找出破解这座防御阵的方法。 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张哥放进来坏事,她也可以随之浑水摸鱼,看看这绿衣姑娘究竟要被带到何处。 偷听嘛,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她就能在那所谓的前辈那里听到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呢? 待院中之人尽散,楚璃翩身下了屋檐,站到了阵法中央。 不得不说,相比于这种温和的破阵方式,她还是更倾向于用剑法暴力破阵。 毕竟一剑破万法,这几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楚璃双眸微阖,将自己的灵力外放,用最温和的一面探入防护阵法之中,循着管事那人开阵之时周边灵气的运行方向很快便找到了布阵灵石的所在之处。 位置明确,楚璃转而通过外放的灵力将那些灵石中的灵气尽数裹挟入自己的灵力之中,不断地行着抽取之事。 待灵石之中灵力尽散,便是此阵法消逝之时。 只是楚璃当然不能将这些灵气尽数纳入自己的丹田之中,待自己无法再继续汲取灵气之时,楚璃便将多余的灵气注入了诛恶剑内。 好在这阵法品阶不高,大约半炷香后灵气便消耗殆尽。 做完这一切,楚璃迅速地便将自己的身形藏了起来,视线则是一直随着张哥的动作而行。 可怜张哥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行动奏了效,难掩兴奋地就翻上了墙,鬼鬼祟祟地朝着院中四处打探。 …… 翻墙? 楚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看张哥一直躲在门后面搞那些小动作,她还以为他要直接从大门进呢。 不过这样,倒也没差。 反正院子里面是没人的,若是想要找人,那得去厢房里。 毕竟死的只是老李不是老李的女儿,张哥费尽心思寻到此处肯定是得了老李女儿的消息。 只是不知道老李那女儿是个什么资质、什么修为,若是资质修为过得去,这么多天过去了怕是早就送到了那所谓的前辈那里。 若是修为资质不行…… 此刻怕是已经入了醉花楼,做了那花娘吧。 对于此事,楚璃无甚所感。 最多,就是为那些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修士道一声可惜吧。 入了院子,那张哥可谓是将所有的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其方式就是趴在屋顶上揭瓦,因此,楚璃还不得不避着他几分。 张哥也确实没叫楚璃失望,终于是在墙角一处厢房里找到了那群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楚璃跟过去的时候,张哥已经提着狼牙棒杀了进去,屋顶上都被他给踏出了一个大洞。 顺着那个洞往里望去,那群女修皆是衣衫不整被捆在柱子上,几个老虔婆手里执了鞭子,面色阴狠地就要往她们身上甩。 张哥这能忍? 直接一狼牙棒就呼死了一个老婆子,朝着剩下几个冲去。 那几个老虔婆修为低微,骨龄甚至并没有超过四十岁,可面上看起来却是一副七老八十的样貌。 楚璃眉心微蹙,这几个人倒是像极了被采补过度的炉鼎。 只是现如今,居然也愿意帮着曾经害她们的人做事。 一想到老李的女儿可能也经历了这些,张哥可谓是气极,当下也不管个三七二十一就要取了那几人的性命。 楚璃暗道一声莽夫,没把旁人引来也就算了,还把这些可能知情的人尽数杀了,叫她如何去探取消息? “张哥等等!” 楚璃身形闪现,诛恶剑随之出鞘拦住了张哥的狼牙棒。 旁人或许认不出楚璃,可张哥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你是……那位丹修姑娘?” “是我。”楚璃救下了最后一人,将剑指向她的眉心,“你也看到了他要杀你,要是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就放了你。” 那老虔婆早就被这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应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张哥也明白了楚璃是什么意思,收了狼牙棒就去解那些女修身上的绳子,目不斜视。 楚璃望了张哥一眼:“前些日子送来的女修都哪去了?” “活下来的,都,都在楼里。” 张哥听到这话险些按捺不住,匆匆解了手上的活计便冲到了两人的面前:“什么叫活下来的都在楼里?” 那老虔婆害怕得双唇直抖:“她们是被送来当炉鼎的,修为不够的没活上一日便死了。活下来没了用处的,就都在楼里当花娘了。” 第六十八章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楚璃问道:“那那些资质好的呢?她们要被送往何处?” “我,我只知道她们会被管事的带走,说是要送给郡里的那几位筑基前辈,具体要用她们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楚璃收了剑,转过头对张哥说道:“我先带这些姑娘出去,你再仔细看看院子里还有没有其他被关着的人,至于这个人……” 楚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张哥觉得怎么办好,便怎么办吧。” 说完,楚璃便带着那群女修出了屋子,将她们引向大门。 那些女修显然都不是自愿的,此番得救纷纷对着楚璃感恩戴德,望着她的眼神都在闪着精光。 这样最好,省得楚璃还要多费一番嘴皮子功夫。 身后的哀嚎声渐渐远去,楚璃随手掷出枚灵石便坏了一处阵法,待将那些女修全数送出后院后,故作慌忙地返回去找张哥去了。 眼看着张哥就要往那个绿衣女修所在的房间而去,楚璃连忙叫住他:“张哥快走,有人往这来了!” “该死!”张哥听了楚璃的呼喊,当即也顾不得眼前的那间屋子了,转身欲走。 只是走就走,为什么楚璃总感觉这人在跟着自己? 楚璃本想是将张哥忽悠走后自己再回到墙角蹲着,结果这人就跟认了主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楚璃后面。 对此,楚璃也只能将他带到了一处还算安全的角落,问道:“你总是跟着我做甚?” 张哥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才嗫嚅着说出一句话:“兄弟,是我之前眼拙了,竟将你认成了个姑娘。” 楚璃:“……你确实眼拙了。” “总而言之,今日还算多谢兄弟你相助了。”张哥挠挠头,“这郡城里不安全,兄弟你若是要过城,还是快些出去吧。我虽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想来也是为了救那些无辜受难的女修。不找到李娘,我是不会出城的,所以为了不连累你,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楚璃双唇微动,不过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其这莽夫说辞给说愣了。 “我入城本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亲姐,此番未寻到,自然也不会轻易离去。”楚璃坚定地说道,“既然张哥你也同我存了同样的想法,倒不如结个伴。总归被抓到了,也就是一条命而已。” “原来你也是……”张哥同情地伸出手,朝着楚璃瘦削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似鼓励道:“好!既然如此咱就一同留在此处,看看这帮人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 楚璃不着痕迹地朝一旁躲去,不管怎样,先把这个大脑可能发育不完全的张哥安抚住再说,可别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身吧,客栈是不能去了,醉花楼出了事此刻估计正在四处搜寻可疑之人,我们若是此时去客栈无异于自投罗网。不知张哥可有什么好去处?” “我知道,在城北有一处散修聚集的小巷,小兄弟若是信我,跟我来便是。” 楚璃听说,在俗世的城镇中向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不曾想自己还会在修仙界的城镇中见到这番景象。 越往北走,原本就不甚繁华的景象更是随之落幕。 高楼水榭、亭台歌舞,这些之前随处可见的景致在城北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张哥带着楚璃来到了一处荒废许久的小院子,门口甚至连锁都没落。 随着一声脆响,那扇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小门应声而开。 “这里曾是我祖辈的居所,只是后来被旁人所占,我的祖辈无法与那人抗衡,便潜逃出了此城。”待楚璃跟着自己进来后,张哥将那小门再次掩上,“只是那人前些年就已经死了,原本是想再次住回来的,谁曾想又出了这样的事。” 楚璃观望四周,只觉得这里实在荒芜,也无甚看得入眼的地方。 “这里如此荒僻,那人又为何非得占了你祖辈的地界?” “与其说是他看上了这所宅子,倒不如说他是仗势欺人。”张哥寻了一处还算过得去的地方,招呼着楚璃坐下,“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散修,寻常里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岁月无常,我甚至都不用等到自己亲手去报仇,那人便已经身死道消了。只是后来想想,自己这一生实在过得窝囊。” 楚璃呼吸微微一滞,问道:“老李他女儿……你可知她是个什么资质?” “李娘她……是水木土三灵根,被抓走的时候应该是炼气二层吧。”一说到李娘,张哥的语气是既心疼又气愤,“那些个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散修的命当命,李娘她那么好……还有李叔,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三灵根的炼气两层…… 这种资质叫楚璃来说的话应该算是中等,但料及那些抓去的女修大多也都是这个修为,倒也不好判定这李娘究竟在不在那醉花楼中。 “我比你入城入得早些,倒是知道这城内如今的情况。”楚璃思忖片刻,决定将一些事情透露给张哥,“这颍川郡内如今算是走狗遍地,便是有些个散修在里头,也都是夹尾求生。不过好消息是我抓了一个人,倒是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信息。醉花楼后院里新被抓了些女修的消息,就是从他口中问出。” 张哥有些兴奋:“那人现如今在何处?” “我怕他走漏消息,已是将他杀了。”楚璃语气平缓地叙述着,“他口中还提及了一位前辈,说是所有资质好的女修都被送到了那位前辈那里。你可知道这郡城里修为最高的修士是谁?” “这城中筑基修士有三,皆是筑基初期的修为。若论修为,当是镇守此处的郡令。”张哥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俨然是已经将楚璃当成了自己同进同退的好兄弟,“他自号扁舟子,住在郡城最中央的明月楼中。另外两个筑基修士并不住在此处,而是一东一西把握着郡城的命脉。” 扁舟子,明月楼? 楚璃轻嗤一声,这人倒是好雅兴。 “你可知这明月楼在何处?” 张哥望着楚璃,欲言又止:“小兄弟,我知道你也同我一般隐藏了修为,可那毕竟是筑基前辈,你……”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因果循环天所应,炼气又欲战筑基 楚璃并未说话,而是慢慢地将自己的威压铺设开来。 张哥感受到楚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禁呼吸一滞。 “炼气巅峰……” 楚璃离开宗门之时的便已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以及摘星楼的那次问心,此刻修为到了炼气巅峰,倒也并不稀奇。 纵使楚璃并未那般刻意修行,一切也都似水到渠成般,顺利无比。 “若张哥信得过我,那明月楼,我愿为之一探。” “可是……那太危险了。”张哥虽惊讶楚璃的修为,可是在他眼中,炼气毕竟是炼气,况且那扁舟子都不知筑基多久了,甚至隐隐有传言说他马上就要进阶筑基中期,就算是楚璃再怎么厉害,也不是那扁舟子的对手,“扁舟子活了一百多年,最近更是有消息说他要筑基,你……” “但不也没到中期不是么。”楚璃怕张哥在她去探查的时候又去搅局,只能耐下心劝慰道:“若是筑基初期,我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况且我是剑修,用的剑更是一柄灵剑,若是真叫我同那扁舟子战到一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今晚,我便欲去那明月楼一趟,还望张哥为我指明道路。” 张哥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猜出了楚璃的身份:“你不是散修,你是……宗门修士。” 这种时候,楚璃再瞒他也没有意义了。 “是,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你若是跟着我去了,反而坏事。” 张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所以,你说的什么姐姐被抓,只是骗我的。” 楚璃面不改色地说道:“是,我怕你一时冲动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只能先将你劝走。” 其实就是怕你坏了我的好事,先给你忽悠走再说。 张哥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其实张哥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在大部分散修眼中,宗门修士和帝州皇族没什么区别。 一样都是对散修进行欺压,其区别也不过是一个放在了明面上,而另一个则是在暗地里。 楚璃脸不红心不跳,语气更是像极了那普度众生的圣人:“我辈修士,若遇不平之事当拔剑相助,岂能助长奸邪气焰?”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正义感十足了。 张哥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跪下来大呼楚璃高尚。 当然,张哥是个什么反应楚璃都不是特别在乎,只要这人别在自己行动的时候捣乱她就谢天谢地了。 只能说这种老好人最难对付,尤其还是像张哥这种脑子慢半拍的人。 安抚好张哥,楚璃终于能闲下心来处理自己的事。 若无意外,醉花楼的后院既然已经出了事,就说明那里已经不安全了。那管事的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会将绿衣女子带走。 原本是想借着她找那所谓的前辈在哪,此刻倒是免去了这一工夫。 只是不免,又得多救一个人。 因为当时若是楚璃不拦张哥,那绿衣女子肯定会被张哥发现救走。只是后来楚璃吼的那一嗓子,直接就给张哥喊走了,而绿衣女子也因此被留在了醉花楼的后院里。 若是那绿衣女子因此死了,楚璃免不了要背上因果。 想到此事楚璃就烦,原本若是按着她的方法来,纵使那女子死了也不干她的事,可被张哥一搅和事情的性质就全然变了。 如今身上多背了一条人命,办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 楚璃细数了身上的装备,在面对筑基修士的情况下,她好像除了一沓低阶符箓和手中的诛恶剑外,就没什么用得上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这扁舟子有几分本事,若他真的是靠某种邪法提升修为,我倒还真不好解决。”楚璃并不是很想借用徒安师祖赠她的那几张剑符,但若是当时候事情控制不住,那剑符也不免要派上用场。 如果只是收作炉鼎,楚璃若是将那绿衣女子偷带不走,就直接亮出身份用天材地宝换了那女子便是;若是同邪修有干系,楚璃的身份就成催命符了,这时候就只能殊死一搏,且看有什么办法能在一个即将筑基中期的邪修手上保下两条性命吧。 楚璃十分光棍地想道,自己真的是该死,脑子进水了非要掺和进来。 察觉到不对了就不能同长辈传个讯吗?非得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转念一想,这求仙之路如此漫长,难道次次遇了事就只能向长辈求助吗? 若真是如此,那还修个什么仙? 总归这扁舟子也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她也未必就非得借着外力才能解决此事。 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且楚璃也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且看那扁舟子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吧。 这一日过得很快,张哥也一整日都不见踪影。 待夕阳渐沉,张哥才披着一身晚霞从院子外摸了进来。 “小兄弟,这个给你。” “这是……” 楚璃从他的手上接过一张雷暴符,颇感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是怕我修为低微坏了你的事,但是我总不能就这样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你的消息传来。”张哥的语气有点低沉,像是一种无力对抗世俗的无奈,“这张雷暴符,算是我一身家当了,希望它可以在必要之时助你一臂之力。” “那我就收下了。” 楚璃从善如流地收下张哥砸锅卖铁买来的雷暴符,虽然这东西她乾坤袋里还存了许多。 “此事过后,张哥未必不能往中州或望州一行。”楚璃目落浮云,“至少就我所见的情况而言,那边的散修所处的境遇比帝州要好得多。” “或许吧。只是我在这帝州住了几十年了,若说离开,倒还有些不舍。” 楚璃笑而不语,一个人如何抉择自己未来的路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最多也只能提个意见罢了。 总归张哥日后如何也同楚璃没什么关系,因为于楚璃而言,张哥同之前在人界碰到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楚璃将诛恶剑收入乾坤袋内,望着渐渐降临的夜色说道:“带路吧。” “好。” (本章完) 第七十章 明月楼中邪气现,意外收得战友情 快到明月楼的时候,楚璃才恍然发觉张哥口中的最中央是个什么概念。 楚璃本以为这中央只是个虚指,想让张哥来带路。可等楚璃站在那空无一人、宽敞无比的广场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嘴角有些抽搐。 广场中心,一座小楼雕梁画栋,在月光的照耀下光华万千;那楼约莫有九层,檐牙高啄之间还精致地系了风铃;一座灵光流转的大阵缓缓地运行着,将整座楼包裹在其内。 楚璃顿感不妙,这种大型的阵法多半借助了阵盘,如今倒是要想个办法混进去了。 告别张哥,楚璃身形一闪就掩于了黑夜中,朝着明月楼而去。 楚璃虽不通阵法,却也知道这类东西有缺陷存在的。 虽然说等阶越高缺陷就越难找,可你怎能指望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能拿出多高阶的阵盘呢? 楼中心是镂空的,楚璃形如鬼魅,在顺着这阵法外围细细寻了几遍后,终于是找到了一处较为薄弱的阵法节点。 只不过这里依旧不能进去,却能叫楚璃听得里面传来的声音。 按捺下略有些躁动的内心,楚璃蹲在楼边,再次干起了听墙角的勾当。 “水木灵根,倒是养人得很。”楼内,一鹤发鸡皮的老道端坐在明月楼最中央的阴阳图腾之中,膝盖上靠着那绿衣女子,“别怕,用不了多久你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绿衣女子许是怕极,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前辈……前辈……求求您,不要……” 扁舟子十分享受女子的惊恐的表情,不禁桀桀地笑着。 “你懂什么,这可是阴阳调和大道!待我吸取了你身上的生机,我便是筑基中期修士了,你也算是做了一番贡献,此生足矣。” “……” 楚璃在外面听得并不真切,依稀只听得什么阴阳调和、生机之类的。 还真是炉鼎双修之术? 楚璃如此想着。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楼内都没了声响。 就当楚璃以为里面要办“正事”的时候,那老道又说话了。 “月已至中天,大日何在!” “轰——” 只见扁舟子身下的阴阳图腾开始缓缓地运行起来,一颗赤红的珠子也自他的丹田之中飞出越至空中,悠悠地围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旋转,物化阴阳。 突然,那珠子停止了运转,道道泛着腐烂气息的黑雾自扁舟子的身下升腾而起,一缕一缕地被那珠子所汲取,最后化作铺天盖地的黑色雾气,在整座明月楼中铺设开来。 楚璃虽看不到其中的景象,却也知道这扁舟子同邪修逃脱不了干系。 她对邪修的气息异常灵敏,早在那黑雾第一次出现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此刻邪祟之气铺天盖地,楚璃若是再不出手那楼中女子恐性命危矣。 “铮——” “诛恶,且看你能不能破了这阵法!” 诛恶剑似是也察觉到了楼内的邪祟之气,剑身微鸣。 楚璃手执长剑,一道朴实无华的剑芒就朝着面前斩去。 第一击虽未成功,却也成功地撼动了阵法,叫那扁舟子察觉到了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扁舟子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动作,朝着波动传来的地方怒目而视。 “待本道料理了外面那贼人,再来处理你。” 楚璃这回是真真地将扁舟子的这句话给听清了,当下也不再藏拙,直接将自己的剑招混合着剑气,猛然劈向自己刚刚斩去的那处节点。 “咵嚓……” 此击之下,这阵法居然是直接被楚璃劈出了一道裂缝。 扁舟子恼怒地伸手一挥将阵法撤去,楚璃没收住力,第三击直接就将那处墙壁直接给劈开了,同那扁舟子打了个照面。 “真是想不到,这皇族治下的颍川郡内,也会有邪修存在。” 楚璃瞧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绿衫少女,眼神一凛,提着剑就朝着扁舟子冲去。 “区区一炼气修士,发现了又如何?”扁舟子将空中滴溜溜打转的珠子收回丹田,周身邪气四溢,“把你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楚璃轻笑一声,手中剑势如龙,招招夺命。 她不是第一次同筑基修士对战了,知道唯一取胜的机会就是在自己灵力尚未耗尽之时抓住对方的弱点给予其致命一击。 若是拖得久了,她根本毫无胜算。 只是这扁舟子邪得很,身上缠绕的那层邪气如有实质,就像是在他的身体表面结成了一副盔甲一样,颇有种刀剑不侵的感觉。 楚璃每一剑落在他身上,都似蚍蜉撼树般,除了“叮”的一声脆响外,其余竟是半点作用不起。 “原来是个女娃娃。” 扁舟子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楚璃,眼中也多了几抹玩味之色。 突然,他手中渐渐演化出了一柄黑色的法剑,同楚璃再次战到一处。 扁舟子该是不通剑法的,可奈何其修为要比楚璃高上许多,便是平平无奇地刺出一剑,楚璃也免不了要避其锋芒。 这黑色法剑,楚璃见过许多回了。 此刻她死死地盯着那柄法剑,眼神微冷。 九魂殿。 楚璃举起诛恶剑,直直地迎上扁舟子的法剑。 正如外公七年前在灵舟上那样,纵使知道自己可能不敌,也毫不畏惧。 “哗——” 就在两人胶着的时候,那本该躺在地上的绿衫少女突然起了身,腾上半空双手掐诀,用一根花枝引了清泉呼啸着朝扁舟子袭去。 这一击似乎带着清心净邪的功效,那邪修身上原本密不透风的黑色盔甲此刻竟然也裂开了一道口子。 “你——” 扁舟子惊怒,他之前竟没看出这绿衫少女竟也是个炼气巅峰的修士,此刻竟是陷入了被围攻的境地之中。 “你们天泽宗的弟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跟青山剑派那群莽夫一样了。”绿衫少女翩然站定在楚璃的身侧,花枝作刃执于手中,“既然是你搅了我的局,那么现在,是不是该配合我杀了这个邪修?” 楚璃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只是手中挥出的长剑已经证明了她的立场。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炼气携手战筑基,笑面罗刹关山月 “天泽宗……” 扁舟子心底发寒,只是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后退了。 自己的邪修身份早已暴露,倒不如看看能不能把这两个宗门弟子杀了,或许还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不然……总归也是一死。 想通这一点,扁舟子周身的气息直接就浓烈到了一个极致,想要借着威压一举擒下楚璃和绿衫少女。 不知为何,楚璃的诛恶剑始终无法对那黑雾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倒不是说被黑雾克制,而是楚璃每一剑挥出都像是砍在了棉花上,还未接触到实质剑气就被消去。 楚璃心中微有所感,这应该是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 于是她干脆收了部分气力,同绿衫少女对视一眼,脚步微转行骚扰之举去了。 《穹明剑法》本就克制邪气,纵使楚璃力有不逮,可那时不时地骚扰惹得扁舟子不胜其烦。 绿衫少女应是符修,借着水箭符水袖一甩便是一道道水箭冲着扁舟子而去。待扁舟子躲过水箭,脚下又被突然生出的藤蔓缠住,极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动作。 若是仅用符箓,这水箭的威力断不会如此之大。 绿衫少女此举,正是将自己的水灵力融入了符箓之中,使得符箓在原本的基础上沾染了自己的灵力,再加以幻化。 这倒是同之前在宗门小比上遇到的那个符峰师姐做法有些不同。 扁舟子一时不慎未能躲过绿衫少女的藤蔓,一时间竟是被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水纳万物而不争,绿衫少女趁势而行,借以花枝并着符箓唤来一幕水帘将扁舟子团团围住。 随后手指轻捻,将一枚丹药化为齑粉散入水幕之中。扁舟子顿感不好,身上的邪气竟是随着绿衫少女的动作之后渐渐消融。 若是再等上片刻,怕是这一身邪祟之气都要散干净了。 扁舟子狠狠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将那枚珠子再次祭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上面的缠绕的黑气少了许多。 扁舟子奋力地催动珠子,可那水幕就像附骨之疽一样环绕在自己的身边,挥之不去。 “道友,接下来就看你了。” 楚璃紧握诛恶剑,源源不断地将丹田处的灵力注入长剑之内。 霎时,剑光微闪,锋利的剑尖穿过水幕,借助水幕之力直直地刺在了那枚珠子上。 “滋啦——” 珠碎,气散。 扁舟子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眼中怨毒如有实质。 楚璃再次举起剑,只不过这次指向的方向是扁舟子的丹田。 帝州皇族治下为何会出现邪修? 这是一个十分值得深思的问题。 而且这个邪修,还是一郡之主。 “竖子敢尔?”扁舟子看出了楚璃想坏自己丹田的企图,脑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丝恐惧闪过。 随后,扁舟子干脆地选择了肉身自爆。 “哈哈哈……一起死吧!” “小心!” 楚璃可没有办法阻止扁舟子自爆,一边喊着小心一边往外闪人。 绿衫少女望着楚璃的背景嘴角微抽,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片刻后,一座巨大的炉鼎罩在了她的头上。 “轰隆——” …… 一声巨响过后,这楼内也彻底化成了废墟。 楚璃应该庆幸这扁舟子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肉身自爆的威力并没有那么大,此刻受点皮外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咳咳……”楚璃从废墟中爬起来,被空气中四散的浮尘呛了个正着。 待她散去眼前灰尘,绿衫少女已经踏着绣花鞋站定在了楚璃的面前,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小鼎,眉间微挑,嘴角含笑。 在这场爆炸之中,绿衫少女竟是连一根发丝都未曾凌乱。 楚璃默默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严肃地说道:“此番诛灭邪修,还得多谢道友相助。” 绿衫少女缓缓收起手中的小鼎,戏道:“倒是不知天泽宗何时出了你这么个怪胎,遇到危险就连并肩作战的战友都弃之不顾了。” “怪胎?道友丹符双修难道便算不上怪胎了吗?”楚璃无所谓地回答道,“我又救不了你,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已是不错。” “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已是不错?”绿衫少女不悦地斜了楚璃一眼,“若不是你自己非要来搅局,哪会遇上如今这档子事?” 楚璃一口气赌在嗓子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不等楚璃开口说话,那绿衫少女又自顾自地说道:“那晚在醉花楼我就知道你要惹麻烦,还好你没有看上去那般没用,不然你被那邪修缠住的时候我可不救你。” 楚璃呵呵一声:“那我要是放那人去救你,你的计划不是早就中道崩殂了?” 绿衫少女白她一眼:“也不看看那人是被谁引来的。” 这番对话最终以楚璃无言以对而告终。 “总归日后都是要再见面的,不如现在就认识一下吧。” 绿衫少女既然通过剑法认出了楚璃的身份,自然也是出身于大宗门。 是故楚璃就那样淡淡地看着她,心中也懒得去猜测。 “在下丹心阁亲传弟子,关山月。” 丹心阁的弟子划分同天泽宗并不相同,但是亲传二字,已足够彰显其特殊的身份。 楚璃利落地将诛恶剑收入剑鞘:“天泽宗内门弟子,楚璃。” “楚道友。”似乎从楚璃一见到关山月开始,她的脸上就一直挂着笑意,“颍川郡出现邪修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无他事,我就先行离去,将此事告知师长了。” “等等。”楚璃喊住关山月,在她的注视下施施然从地上拾起了一粒碎屑,“关道友不准备将此处仔细勘察一遍再走吗?” 这碎屑通体赤红,关山月只一眼便辨出了这是何物。 关山月瞧着楚璃的动作,暗道没劲。 “你还真是……鸡贼的很。” 楚璃不置可否:“关道友不是故作优雅么,怎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关山月似笑非笑,口中话语若有所指:“再周全的礼数和优雅的仪态,也是要分人的。像楚道友这般的,这样已是极好。”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波澜起,帝州之事徒需知 对于关山月这番话,楚璃权当听不懂。 “这扁舟子,似乎不是纯正的邪修。”楚璃将那碎屑置于指尖细细打量,“他的招式,倒是借着这枚红色的珠子释放出来的。” “自然不是纯正的邪修,他修的功法,可纯正的很。”关山月走到那处阴阳图腾之上,指尖夹着一张符箓,“这地方……扁舟子可宝贝的很。” 语毕,关山月催动符箓,一根粗壮的树藤自符箓之中猛然钻出,朝着地下钻去。 不多时,那块地面便在树藤的作用下彻底崩裂开来,露出了一个被符文镌刻的小盒子。 那小盒子并未上锁,只是周边的气息十分阴暗,楚璃同关山月对视一眼,瞬间福至心灵。 楚璃默默从乾坤袋掏出几张雷暴符朝着那盒子轰去,只片刻,那盒子上的符文就在这猛烈的攻击下纷纷消散。 关山月这才收回树藤,将小盒子拿到手中。 “一个正道修士,却借着那枚诡异的珠子修魔门道法,掌管一郡之地,且多年无人所知。”关山月缓缓打开小盒子,“楚道友,你说这件事有不有趣?” “这件事背后牵扯甚大,可不是你我可以把握的。”楚璃的视线随着关山月的动作投入那小盒子内,“这是……” “《噬魂御气术》,九魂殿的邪法之一。”关山月用灵力裹了指尖,将盒子内的那枚玉简夹了起来,“这种等阶的功法,居然能跨越数州来到此处,并被一个资质低下的修士拿到手。虽是拓本,可这在九魂殿中,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楚璃:“九魂殿向来行事向来张扬,若是想要蛊惑几个心志不坚的修士并非难事。” “他们确实猖狂。”关山月眼神微凝,“只是,颍川郡这些年来抓了那么多女修,可并没有尽数落于扁舟子之手啊。” “你是说,郡城内的另外两个筑基修士?” “我可没这么说。”关山月将玉简放回盒中并将其关好:“总之,这事我们管不了了。今天没人找过来是因为扁舟子冲击筑基中期自己屏退了旁人,等再过上一段时日有人发现不对,我们可就不好跑了。这枚玉简我要了,楚道友没有意见吧?” “关道友若是收得慢些,说不定我还会试着要一要。”楚璃对那块记载着魔门功法的玉简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既然此事告一段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望着楚璃离去的背影,关山月甚至心情大好地冲着她招了招手:“楚道友一路安好~” 楚璃:“……” 不得不说,关山月此人,楚璃有些捉摸不透。 她的脸上虽然总挂着笑意,但楚璃并不觉那笑有多少时候是发自内心的。 只不过有一点关山月说得没错,这件事涉及众多,不是她们两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可以解决的。 那珠子究竟是什么,那功法又是怎么被带到帝州来的? 以及,那些神秘失踪的女子,究竟去了何处? 一切都隐隐指着同一个方向,可楚璃不敢将那几个字宣之于口。 鼎炉。 邪法。 吸人生机。 “鼎炉……” 楚璃的神色染着几分凝重。 之前在前往帝州的灵舟之上,那个掷金求福的皇族少女,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定禄郡主吧。 鼎炉,定禄。 真的是巧合吗? 直觉告诉楚璃此事拖延不得,于是她迅速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传音符,把自己在帝州所遇到的事情悉数告于传音符上。 随着一道灵光一闪,传音符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南方遁去。 倘若这事真的为帝州皇族所知,甚至默许,那么这修仙界的格局,就要大洗牌了。 外乱未至,内乱先起。 在如今修仙界时局尚危的情况下,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璃心有所感,帝州风云将起,此处已经不再适合她历练了。 三日后,颍川郡里传出了一件大事。 颍川郡郡令扁舟子进阶筑基中期失败,身死道消。 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在扁舟子走后也失去了踪迹生死不知,皇族也重新派了新的郡令来到此处驻守。 自从之后,便是散修也可以自由出行颍川郡了。 “茶家,再上一壶新茶。” 楚璃独自坐在角落里,将手中清茶置于鼻尖轻嗅。 这茶并没有多高端,甚至连大路货都不如。 可茶家养茶养得好,手艺也不错,这样简单的茶倒也泡出了一番新的风味。 进阶中期失败,这个借口找地可是真好。 “嘿,你们听说了颍川郡那事没?” “闹那么大肯定听过了啊!那扁舟子死得好啊,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叫他尸位素餐不管事,这下子死了可谓是大快人心!据说他的尸首都是被草席一裹随便找了个地就给埋了呢。” “那你们猜猜,为什么另外那两个筑基修士会被撤走?”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他们也没做过什么好事,走了也好,就是不知这新来的郡令如何。” “我听说啊,那些女修之所以消失,就是他们搞的鬼!”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们给我们散修下禁令,就是因为那醉花楼里啊,藏的都是他们拐去的女修!怕我们给发现喽!” “老李,各位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只是他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故去了吗?” “他是死了,可他女儿还在啊!要我说啊,那张哥也算是个痴情的人,李家那个娘子从醉花楼里被带出来的时候都没了人形,一身修为也尽数没了,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可你猜怎么着?张哥不仅没抛弃她,还带着她好好过日子去了!说是要娶了她呢!” “……” 楚璃望着杯盏之中悠悠打着旋儿的茶叶,不禁思绪万千。 另外两个筑基修士不见了,皇族也派了新的郡令来此驻守。 甚至连张哥也找回了自己的心上人,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 为何她的心为何如此不安呢? 桌边,店家动作娴熟地又为楚璃新上了壶茶,望着楚璃若有所思。 “这位仙长,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 “是吗?”楚璃当下茶盏,对着店家微微一笑,“茶家许是记错了吧。” 还没等店家反应过来,楚璃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余下一杯仍冒着热气的茶盏,以及桌案上的两块灵石。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天策太子金丹宴,波谲云诡暗生时 帝州最近出了件喜事。 其实若是认真来说,应是帝州皇族出了件喜事。 一个月前,皇族太子天策金丹得成,权帝大喜,故而广邀天下同道,于一个半月后在帝都同聚,参加天策太子的金丹大典。 在这个金丹真人以千计数的世界里,天策太子无疑是迈入了强者的境界。 为了给皇族面子,各大宗门多多少少也都会派出一名金丹真人前去赴宴,天泽宗亦不例外。 此时距离楚璃离宗已有数月,颍川郡之事后楚璃便又重新往千机阁的方向而去,想要直接坐传送阵去往平州和帝州的接界之处。 可人还没走多远,顾尘渊一道传音符就从边境传了回来,说是皇族的天策太子成功结丹,宗门让顾尘渊执礼去参加他的金丹大典。 正好楚璃也还在帝州,顾尘渊就让她暂时不要离去,随自己一同赴宴。 楚璃读了传讯符只觉甚巧,她好不容易怂了那么一次,结果还生生被束在了此处,出不去了。 不过既然有顾尘渊相伴,自己的小命也算是能得到保障。 只是楚璃没等到顾尘渊的到来,反而是在半道上遇上了千机阁的那位随心真人。原以为随心真人只是路过,没想到这人在遇到楚璃的时候,直接一卷袖将她招上了自己乘坐的灵舟之上。 “令师尚有些许要务处理,便邀本道代为看护。待金丹大典正式开始,明渊自会前来。” 楚璃自然无法拒绝,礼数周全地道了声“是”便站定在随心真人的身后了。 看护…… 楚璃想了想,自己甚至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活到呢,可不就是看护吗。 灵舟飞渡,楚璃伏在舟沿边,一州之景尽收眼中。 跨过一望无际的平原与重岩叠嶂的山峦,楚璃随着随心真人缓缓降落在帝都之外。 帝都禁止御器,却不禁飞,这就意味着在帝都之内金丹以上的修士是有特权的。 当然,楚璃并不在特权范围之内。 许是临近金丹大典,帝都之外修士齐聚,人与人之间接肩擦踵,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既然来了帝都贺宴,也就没有什么掩藏身份的意义了。 时隔多日,待再次换上那身弟子服后,楚璃可谓感慨万千。 这一路上经历的事情可不少,楚璃也算是见识到了修仙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见惯了两面三刀的人,也见识了什么叫作粉饰太平。 但好在有阴就有阳,人心之中也会有真情的存在。 楚璃想,许是那条见不到头的仙路磨平了他们的一颗道心,可大部分的人现如今都不过是站在了这苍茫仙路的起点而已。 若是天道可见、仙路明晰,他们又可会沉溺于俗世争斗之中? 楚璃不知。 或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修士本是凡人做,凡人该有的劣根修士一分不少。 可他们又自诩仙人,觉得自己超然脱俗,殊不知在真正向道之人的心中,他们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玩笑罢了。 楚璃虽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一心向道的修士,可她也是真心不喜皇族中人。 定禄骄纵、定安虚伪,那些跟着两人的皇族子弟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心正的。 收拾好心绪,楚璃亦步亦趋地跟着随心真人来到了帝都的城门之前。 毕竟是一个势力的据点,便是你的来头再怎么大也不能无礼地直接闯入,除非你跟主人家的关系好得不得了,足以让其原谅你的那些行为。 不过帝州的这些皇族也并不敢拿乔,各大宗门的修士皆是从正门入。而那些散修以及小宗门出身的修士,便只能走侧门了。 倒是将人界那一套区分三六九等的法子学了个十成十。 楚璃面无表情地入了城,又面无表情地被随心真人收入了袖里乾坤,无知无觉地被带到了仙宫之中。 说是仙宫,可实际上同凡界的皇宫没什么两样。 同样是高楼林立、极尽奢华,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来修仙的。 长桥卧波、水榭歌台,楚璃一步一景,望着这仙宫之内繁华的景致不免有些眼神缭乱。 “见过天权真君。” 现如今的帝都之主道号天权,不过由于其特殊性,私下里还是被叫权帝叫得多。只是到了面上,修士们又多以道号称之,也算是彰了其元婴真君的身份。 “此次宴席,元极倒是舍得将你给派出来了。” 天权真君看起来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下颚蓄着短髯。一头乌发在头顶被束成了一个道髻,头戴冕冠。 在冕旒的干扰下,楚璃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依稀见得他刀削般硬朗的侧脸,以及那略显阴鸷的双眼。 端的便是那种掌权者的威严。 随心遥遥一礼:“真君说笑了。天策道友金丹之宴,晚辈是无论如何也要赶来一观的。” 天权真君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而面向楚璃问道:“这是……” 楚璃拱手:“晚辈天泽宗内门弟子楚璃,见过天权真君。” “天泽宗……”天权真君用一副很熟稔的语气说道,“孤倒是有些印象,你便是明渊那小子新收的徒弟吧。” 楚璃应道:“是。” “侍女已经为你们备好了住所,还望两位可以在此尽兴。” 几人辈分不同,本就没什么好寒暄的。 道完好后两人也就识趣地跟着侍女去往自己暂住的宫殿之中了。 在一条小路上,楚璃就和随心真人分道扬镳了。 楚璃和随心一个炼气一个金丹,所住的地方自然不在一处。 毕竟该有的礼仪不可废,楚璃也乐得如此。 她同随心真人到如今也不过是才见了两面,若真是把楚璃同随心真人放到一处,她反而不适应。 如此,倒是甚好。 路上,那侍女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直到将楚璃送到了一处桃花拥簇的宫殿前,才缓缓出了声。 “此处便是您日后的居所了。” 楚璃点点头:“好,若无事,你便先下去吧。” “喏。” 只能说不愧是帝州之内第二大的势力,这炼气中期的修士居然只用来做一个引路的侍女。 这地方,风景倒是雅致,看起来倒是清幽无比。 至于到底清不清闲…… 树欲静而风不止,显然有人不想让楚璃清清静静地过完这半个月。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水榭歌台微风起,纸醉金迷歌舞中 此殿名为月瑕殿,倒是取了个雅致的名。 夜半时分明月高悬,若是有人能在桃花树下惊鸿一舞,想必是极美的场景。 楚璃生得糙,没怎么学过这些雅致的事。 平生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手精妙的剑法。 这两日,楚璃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殿内,或习剑法,又或是安静打坐,就好像外面的那些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一样。 若是没有定安县主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楚璃想自己还会更惬意些。 定安县主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楚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楚璃敷衍地回她一句:“若不是天策真人金丹大典,想必我们本应该是见不到的。” “楚道友若是这么说,定安可就要伤心了。”定安县主从容地走到楚璃身边,“好歹是曾经同承一舟过,楚道友此言倒像是不认在下了一般。” 楚璃直接了当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金丹大典虽在十几日之后正式举行,可中间这段时日我们也不能亏待了贵客不是?” 定安县主说着就要攀上楚璃的手,不料被楚璃随手一抬便躲开了。 对此,她脸上也看不出生气。 “所以我也是奉命操持小宴,还望楚道友可以赏个脸一同前去。” 奉命操持小宴,这几个字说得可谓是十分有水平。 奉的是谁的命,操持的是什么宴,虽未明说,却也是直接摆在了明面上,叫人想装不知道都难。 若楚璃不应,拂的可就是那下令之人的面子了。 此举,便是要逼着楚璃去参加这所谓的小宴。 楚璃自然知道这定安县主是个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其葫芦里具体卖的是什么药了。 那日在灵舟之上,楚璃说的那番话可谓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可怜这定安县主还要对她辅以笑颜,倒是难为她了。 “县主既然诚心相邀,那我定是要赏脸前去的。”既然前去,就免不得要维持着面上的好看,“请定安县主带路吧。” 楚璃同定安县主并肩行于花园的小路上,耳边丝竹之音绕梁婉转。 也许是因为喜事将近,这威严庄重的深宫倒是因此显得轻快了许多。 未行多久,前方的声音就嘈杂了起来。 水榭庭楼,流觞曲水。 一座雅致的凉亭悠悠挺立于莲池中央,四周皆以轻纱布了,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然交叠,倒是像极了那轻歌曼舞、身姿轻巧的少女。 楚璃到时,那里已经三三两两聚了不少人了。 其中有几个曾在灵舟是见过,此刻见了楚璃面色就不免有些古怪了。 到底是不如定安县主段位高,心里在想些什么也都能通过表情猜出来些许。 楚璃环望一周,若有所指地问道:“定禄郡主呢?怎么不见她人。总不能是因为我要来,她便不来了吧?” 定安县主施施然地解释道:“定禄她前些日子在修炼的时候出了差错,这些天尚还处于修养之中。此番小宴,怕是来不了了。” “既是修炼出了差错,也该是好好养着。”楚璃眼神晦暗地扫了定安县主一眼,“毕竟身为修士,当是将修炼摆在第一位。成日想那些有的没的,也难怪修为难以寸进。” 说完,楚璃便自顾自地朝着一处人少的地方走去。 定安县主这回倒是没拦她,满面春风地就朝着水中亭台而去。 楚璃和定安谁也不是蠢的,有时候话说得太明反而不好。 说实话楚璃也非常纳闷,这定安县主缠谁不好,怎么就偏偏缠上了她? 总不能是就凭着舟上那一面,就认定了她是什么好骗的人物吧? 交好? 她反正是半分不信。 见了定安县主,楚璃反倒是有点怀念起那个丹心阁弟子关山月来。 同样都是以笑待人,可两人给楚璃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若说区别,大概就是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笑里藏毒吧。 “哗——” 突然,莲池之中的莲花随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全数盛开,几身着粉色纱裙的女子恍若仙人临世,借着鲜艳的红绸自水榭的顶端翩身而下。 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身姿舞动之时,更是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只是美则美矣,就是少了几分灵动。 但这也并不妨碍有些男修看得入迷、两眼怔怔,显然是已经看得有些痴了。 亭台之中,觥筹交错。 楚璃远远望去,只觉得这场景实在有些辣眼。 这样纸醉金迷的场景,本不应该出现在修仙界之中。 这帝州皇族,怎会本末倒置成如此境地。 但七大宗门除了限制了帝州皇族的发展以外,其他的好像一概不管。 也是,他们根本也没必要管。 只要帝州皇族愿意自己偏安一隅、不生事端,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这场景或许荒唐,可谁知这不是那七大宗门想要看到的呢? 只要你不想着做这修仙界的主宰,便是让你做了这帝都的王,那又能怎么样? 你敢,对七大宗门不敬吗?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流觞曲水献歌武,比试台上双剑鸣 想到此处,楚璃不禁眉心微蹙。 这种权谋之术…… 也罢,总归跟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诸位——”席间,一作书生装扮的修士缓缓地站起了身,朝着众人遥遥敬了一杯,“今日我们齐聚在此处,若是只闻丝竹舞乐,岂不是白费了大好光阴?在下有一想法,不知诸位道友可愿一听。” “既然郡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定是客随主便。只是不知,这想法为何呢?” “今日既得了这流觞曲水,何不借此一乐?只是吾辈修士,就不学着凡人那般饮酒作赋了。”青衣郡王挥了挥手,身边的侍从得令,不知从哪端出了一摞银制的小舟来,“今日参宴者,此舟内皆有所记。一舟一名,绝无错漏,还望诸位道友给在下一个面子,念到名字时可莫故作不在,行那临阵脱逃之事。” “哈哈哈……本就是为图一乐,又怎么会惧了此事?” “便是如此了……” 听着场下的一众附和声,青衣郡王自然笑容满面:“规则很简单,将此银舟置入这流水之中,随着乐声流淌。待音乐一停,在下便从面前的银舟中随取其二,接下来,就麻烦被合到一处的两位道友为大家比上一比了。当然,只是稍作比试,修为高些的道友还请收收手,可莫要真的伤及他人。” 见四下并无异议,青衣郡王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方形的储物盒:“这里面装着的是一件防御灵器,品阶虽不高却也足够诸位道友使用。此物,便是添作彩头,献予诸位了。” “那么,在下就开始了?” 随着青衣郡王一声轻喝,悠扬婉转的笛声便从池边缓缓泄出。 笛声清脆高亢,倒是符合了众人现如今的心境。 那些人楚璃多半不认得,只得依稀从他们身上的宗门服饰辨别一二。 只是若说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录在内的话…… 那楚璃岂不是也在其中? 楚璃寻遍全场,发现定安县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踪迹也不曾留下。 事到如今,楚璃便是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肯定是要被抽到的那一个了。 片刻后,笛声骤然停下。 青衣郡王微微撩起长袖,从流水中取出了两架小舟。 “第一位,是青山剑派的莫白夜莫道友。” “第二位……是天泽宗的楚璃楚道友。” 放下银舟,青衣郡王的面上好似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两位炼气巅峰的道友,倒是免了压制修为这一关。那么,请两位道友上前来吧?” 青山剑派…… 楚璃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她马上就在另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冷若冰霜的忧郁剑修。 那人仿佛是察觉到了楚璃窥探的视线,冷冷地回了楚璃一眼。 ……好吧,估计也是个冷性子。 就在两人相互打量的时候,比试台也被青衣郡王的侍从布置好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楚璃干脆率先登上比试台,冲着莫白夜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天泽宗楚璃,还请道友赐教。” 莫白夜神色淡漠,飞身上台。 “青山剑派,莫白夜。” 话音刚落,硝烟四起。 既然是两个剑修相互比试,出剑便是必不可少了。 “拔剑吧。” “好。” 这便是剑修之间的默契。 诛恶剑出,楚璃不知莫白夜究竟有没有入得剑气之境,便也不好一开始便以剑气压人。只是微微用了几分力,存了试探之心。 两剑相撞,莫白夜感受到剑上的力度不对便觑了楚璃一眼,显然是知道她并未使出全力。 莫白夜是傲的,当下就皱起了眉头在剑身覆上了剑气,凌厉的剑势直直地就朝着楚璃逼去。 楚璃连忙收了剑势朝一边闪去,心中不禁微叹:好快的剑!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楚璃望着步步紧逼的寒光长剑,身形流转。 诛恶剑也随着楚璃的动作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待楚璃身影闪现至一步之外后稳稳地再次落入楚璃的掌中。 只是此时的距离已经足够让楚璃化守为攻了。 若说莫白夜的剑是轻剑、快剑,萧逢剑的剑是重剑,那楚璃的剑就恰巧处于二者之间了。 楚璃的剑,进可攻、退可守,攻守交替之间若是做得足够好,便可让对方无从下手。 但莫白夜显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眼见着楚璃那一剑就要挑上自己腰际,莫白夜飞身一躲,身如弯弓,手中的轻剑也迅速地同楚璃的剑交到一处,火光四射。 楚璃自踏入修行一道以来,不是越阶对敌就是欺负修为比自己低的老实人,似乎从未像今日这般同势均力敌的对手交过手。 于是她内心战意熊熊燃起,望向莫白夜的眼中似乎都带了光。 殊不知莫白夜此时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面上冰冷的表情都散去了些许。 “叮——” 双剑再次相撞。 只是这一次楚璃和莫白夜握剑的那一边虎口处,都被剑身上传来的颤意震得生疼。 当然,楚璃同莫白夜在比试台上打得热火朝天,下面也看得起劲。 不得不说,这一场比斗确实是将场上的气氛燃到了一个极致。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愿退让。 这一战,楚璃和莫白夜打了许久。直到两人丹田处的灵力显露不逮之时,才双双依依不舍地收了剑,显然是对此战意犹未尽。 “此战甚是尽兴,多谢莫道友赐教了。” 楚璃本以为莫白夜会随意地道个别就走,谁知那人竟认真地望着楚璃,说道:“道友剑术精湛,莫白夜甘拜下风。此战虽是平局,可白夜亦知此结局乃是道友未尽剑气之力的缘故。若是生死之战,白夜绝非道友的对手。” 楚璃:“我之剑乃杀戮之剑,若剑气全开必会见血,还望莫道友莫怪。” “白夜知晓。”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牢狱之灾彻谈心,借刀杀人不血刃 而此时的定安县主,在一处隐蔽的阁楼上通过一面水镜将比试台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还真是你啊,楚道友。” 定安县主莞尔一笑,转身按开一个旋钮,步入了一条漆黑的甬道。 甬道内满是血腥之气,四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若是仔细听去,依稀还能听得一丝微弱的喊叫声。 片刻后,定安县主缓缓站定于一间用精铁铸成的牢房前。 “今日倒是安分了许多,除了叫唤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牢房的角落,定禄郡主听到声音慢慢地抬起来头,整个人都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的身上仍然穿着那身华贵的宫装,只是由于经受了长时间的囚禁让上面精致的刺绣都落了灰;手上的发髻也是散乱的,两支钗环稀稀拉拉地插于发间,全然不复之前那个娇俏小郡主的形象。 “为什么……”定禄郡主双目无神地看着定安,“你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之前还要对我那么好……” “我的郡主大人啊,您还真是蠢得可爱。”定安县主伸手一挥,这密不透光的牢笼瞬间就打开了一道口子,“我们娇着你、纵着你,无非是因为你是天策太子的鼎炉,一件可以助他突破金丹的工具罢了。反正你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平常的时候便是让你几分,也是无伤大雅。” 定安县主一边说着,一边挪着步子,缓缓地走到了定禄的面前。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皇族令人尊敬的郡主大人吧?也不想想,就你那点微末修为,怎能使唤得动一众皇族子弟为你鞍前马后?” “你早知道我是为天策太子准备的鼎炉。”逢此大难,定禄就好似心死了一般,纵使定安县主的话如此伤人,她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你好像忽略了一点,天策现如今的修行缺了鼎炉便不行,我是水灵根没错,可你……好像也是如此。你猜,他会放着你个近在眼前的鼎炉不用,反而去舍近求远吗?你就……不怕吗?” “哦?看来被打击过后,我们的定禄郡主好像变聪明了。”定安俯下身子,低声凑在定禄的耳边说道:“我当然怕,所以,我不是一直都在自救么。” 原本,两人之间该是一片祥和的。 可谁知就在定安附在定禄耳边说这些话时,定禄郡主突然暴起,张着嘴就朝着定安的耳朵咬去。 动作之猛烈,就像是要将那一块肉直接从定安的脸上直接咬下来一样。 只是定禄此刻早已废尽了修为,在牙齿还没碰到定安的时候就被躲开了。 定安见此也没有生气,只优雅地站起了身,掸去了衣袖上不慎沾染的几许尘埃。 定禄见此事未成,干脆也懒得伪装,一双眼睛中满是怨毒。 随后,她竟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子指着定安诅咒道:“你也是县主,身体里流着皇族的血,是最好的鼎炉之资!终有一日,你也会同我一样修为尽毁,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那我送你去死好不好?”定安依旧残忍地笑着,更是没有错过定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恐,“你不想死,不是吗?要知道,我为了保你一命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就是你自己想死,我还不乐意呢。” 定禄的指尖颤抖着,一时竟不知定安此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别人来救你吗?我可以帮你。”定安诱惑地将一枚玉令放到定禄的手中,“金丹大典的前一日,此处守卫放松,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 “逃?我现如今就是一个废人,怎么逃?”定禄虽紧紧地握住了玉令,可嘴上依旧不信,“况且你为什么要帮我?” “或许是我心软了,不忍心取你性命。”定禄背过身去,“你放心,既然我要帮你逃离此处,便一定会找人帮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在灵舟上碰到的那个天泽宗的修士吗?她现如今是我的好友。我已同她说过,待闻得一声剑鸣之时便去禁地接应你,你也同时往那处跑便是。” “你若是编借口也编得好些,禁地那边侍卫遍布,我怎能从那处逃?” “那里虽有侍卫,可因为天策太子金丹大典的缘故被撤走了许多。你若是要逃,只能从禁地的暗道离去。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天泽宗的那位道友会在那里接应,所谓接应,就是帮你把那里的侍卫引走,让你可以从那里离去。她毕竟是天泽宗来的贵客,便是被发现了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你只管安心逃便是。” 定禄握着玉令,定定地望着定安的背影。 “……若是我真的逃了,你也会被罚的,对吗?” “呵呵……”定安低笑两声,“你可别突然心软,我帮你不过是因为你替我挡了一劫,我也还你一命罢了,可不是因为什么少时情谊。” “不会心软。”定禄的眼中突然就有了光,“我不欠你什么,这本来就是你欠我,你放了我也是应该的。况且既然能活,为什么要选择死?” “是啊,应该的。” 说完,定安便迈着步子朝甬道走去。 有的人啊,就是傻得可爱。 怎么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定禄,你也别怪我心狠。毕竟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命,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 一直以来,她就像是天策太子手下的一条狗一样被呼来喝去。只是若是她不这么做,她就会跟定禄一样,只能成为提升修为的鼎炉。 她不甘心,可纵使再不甘心,她也别无选择。 她拼了命地展现自己的才智,暗地里从各处为天策太子送来双灵根或者是单灵根可为鼎炉的女修,终于是堪堪将自己的命给保了下来。 只是这样还不够,做人走狗只能保住一时的性命,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活得安稳,就要将自己的性命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不为他人左右。 仅凭她一人之力,自然是无法同天策太子相抗争。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天泽宗呢? 这些年她借着天策太子的名号将自己的眼线尽可能地往七州之内部署,便是在天泽宗内,也有那么一两个外门弟子成了她的手下。 所以,她怎么会不知道楚璃的名号。 虽然那些外门弟子所知不多,可以足够让定安确定,楚璃身份的特殊。 若是这样一个弟子在皇族之内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天泽宗,会如何呢? 那皇族守护了多年的秘密若是被发现…… 想到此处,定安不免勾唇一笑。 皇族…… 还是早些被灭了为好。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阴阳图腾聚天地,四象五行显真法 燕子归巢,夕阳西落。 便是繁华如锦的莲池水榭,此刻也歌罢舞歇,主客四散。 楚璃掂量着手中的小盒子,一路沉思着便回了月瑕殿。 定安县主将这东西交给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防护灵器? 楚璃打开盒子,只见一根精致的玉簪静静地躺在一块红色的绒布上,簪尾处还在悠悠地发着光。 这簪子……她好像在哪见过。 倘若未记错的话,应该是定禄郡主的东西。 所以,定安将这簪子交给她是为了什么?让她去关心定禄? 反正定安县主的话楚璃是半分也不信,此刻竟还将这根簪子送到楚璃手上弄些似是而非的事。 楚璃随意地便将这根簪子搁置在了桌案上,自己转个身就去内殿修炼去了。 在这所谓的仙宫之下应当是存在着一座巨大的聚灵阵法,因为此处五灵齐惫,不像是什么能生出灵脉的地方。 据说修为到了化神便能抓取灵脉,可毕竟如今的修仙界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元婴巅峰不是? 元婴修士虽不能直接抓取灵脉,却也能将灵脉旁引,只是这个距离不能引得太远罢了。 灵脉之重,直接关系着那一处的灵气浓郁程度。 灵气越浓,修士修行也会事半功倍;若是灵气稀薄斑杂,修行便是难上加难。 炼气巅峰…… 通常处于这个阶段的修士,基本上就是随时可以准备冲击筑基了,只是楚璃总觉得自己距离筑基之间总是隔了层什么。 虽是能触摸得到那个瓶颈,但是她心底一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修士进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虽然只是炼气到筑基,亦是不可等闲视之。 就像就算楚璃现在就可以冲击筑基,她也不会选择在这里突破。 楚璃坐在蒲团上,气息悠长。 待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九个大周天后,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她体内的那幅阴阳图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寻常可以用来遮掩修为掩盖气息也就罢了,此时竟是能自动在她修炼之时均衡五行灵力,让她每一次进阶都如水到渠成般,顺利无比。 为什么世人常说五灵根是废灵根,就是因为五灵根修士想要进阶就必须要将体内的五种灵力均衡,这样才可以在进阶时免受爆体之祸。 如此一来,进阶的速度就较单灵根修士不知慢上了多少倍。 可楚璃完全没有这上面的忧虑。 她寻常当是使用金灵力较多,可其他的灵力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偏心就变得萎靡不振。 倒是一件奇事。 这种异象,既然没有旁人发觉,楚璃就绝不会泄露出去。 就权当是那册《五行四象诀》带来的好处吧。 说起《四象五行诀》,楚璃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楚璃心念微转,右手一翻,一只由火灵力凝结而成的朱雀虚影就赫然跃于她的掌心。 左手一拂,一条木灵力凝成的青龙虚影也舒展着身子游于掌心。 只是这景象并未撑过两瞬,便又消散了去。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楚璃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现在还太弱了的缘故,无法让这些虚影在她的手中多撑几刻。 五行,乃是指五种天地元素——金、木、水、火、土。 而四象,就是指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了。 关于这些道法徒安真君早在当年楚璃藏书阁择法的时候便提点了她。 五行四象皆生于天地,其威力之巨大,乃非寻常修士可以探得。 现如今修仙界中流传的那些道法大多是后来之人所造,可楚璃手中此册,明摆着就是历史悠久。 其品阶之高,从楚璃以炼气之能便可拟出神兽虚影便可看出。 楚璃根据已有的道法猜测,或许在她修为进阶过后,她甚至可以将这神兽虚影融入自己的对敌手段之中。 神兽一出,万象臣服。 楚璃想到此处不免心情微霁,竟也起了几分心思走到了桌案前,将那根被她弃之不管的玉簪执于指尖好一阵盘弄。 这簪子初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就同那青衣郡王口中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件品阶尚可的防御灵器。 倘若楚璃没有感受到簪尾突然溢出的那缕邪祟之气的话。 这玉簪本是清明,此刻在邪气的映衬之下倒是不复从前的功效。 楚璃眉心一蹙,这定安县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把这注着邪气的簪子送到自己的手上难道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为了告诉自己定禄郡主可能同邪修有所勾结?要借她的手处理定禄? 可若是如此,为何不将这个消息告知天策太子? 除非,定安觉得那些人并不可信。 可难道不可信,就能将这种类似于证物的东西交给楚璃吗? 楚璃轻嗤一声,手上一个用力便将那玉簪折为两半,连同着那缕邪气一同封入了盒中。 这件事绝对只是一个开始。 既然这定安如此积极地想要请君入瓮,那自己也不介意陪她玩玩。 反正今天这事,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若是自己被牵扯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楚璃也不介意将这在背后摆弄风云的定安拉下水。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以剑为示入西殿,生死一瞬何人解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璃就像是在这月瑕殿生了根一样,任谁来寻都用闭关修炼打发了去。 令楚璃较为惊讶的是,直到天策太子金丹大典的前一天,定安县主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来找她晦气。 想到明日便是天策太子的金丹大典,楚璃的心神也不免松了松,想来师尊此刻已是快到了。 月瑕殿是被掩映在一片郁色的桃林之中。 宫殿之内,四季如春。 那桃花之色灼灼,其妖艳的颜色甚是醉人。 楚璃得闲,便也做了一回文人雅客,坐于院中对着美景小酌了起来。 酒自然是好酒,毕竟是孙燕燕从孙长老那处偷来的。金丹真人的私藏,可不是到哪处都能品得上的。 清酒入喉微微灼热,楚璃干脆飞身一跃侧躺在了桃树的枝丫上。 那桃树许是活得有些年头了,便是枝干也粗壮无比。 楚璃一腿微曲、一手撑头,另一只手则是拎着一坛子酒,任凭那酒吊在自己的食指指尖。 得了兴便仰头给自己灌上一口,无意便又将手垂了下去,就随着那酒意肆意侵袭。 果然,她还是做不得那静娴雅致的仙子,倒是被秦师姐影响,沾染了几分不羁的情态。 “嗖——” 灵符破空,楚璃骈指一夹,轻轻松松地便将那张传讯符收入指尖。 然而片刻之后…… “啪嗒——” 楚璃悻悻地朝树下望去,只见原本清亮的酒液汩汩地便顺着那小口往外流淌,转瞬间便渍湿了一片土地。 “可惜了孙世叔的一坛子好酒。” 楚璃翻身一跃、衣袂翩然,转瞬间便站定在了桃树之下。 随着体内灵力的缓缓运行,楚璃很快便将体内的酒气尽数散去,微微泛红的侧脸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为师不日便会到达,届时以剑鸣为示,有要事相问。” 剑鸣为示? 楚璃心中不免生出些许疑惑,为何要用剑鸣? 当时顾尘渊仅凭一张传音符便锁定了楚璃的所在地,此刻怎的就不能直接找到她本人呢? 只是这传音符上沾染的气息不可作伪,确实是出自顾尘渊之手不错。 收起传音符,楚璃摁下心中疑虑,隐而不发。 总归师尊不日便会到达,到时便是有再多的疑惑,也都会随着顾尘渊的到来迎刃而解了。 宫墙之外略有些嘈杂,想来是因为人群来来往往的缘故。 明日便是天策太子的金丹大典,宫中的这些人自是怠慢不得。时间越是临近,他们也就越发忙碌,倒是同楚璃这样的闲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读完传讯符,楚璃兴致乍起,便在这桃花林内练起了剑来。 剑气横扫之下,桃花树上的那些花瓣也是纷纷脱落,随着气旋悠悠地在空中打着转儿,轻巧地翩舞在楚璃的身边。 直到日头西落,楚璃恍然听得西边传来的一声剑鸣。 剑鸣清脆,乍听上去便是清寒无比。 楚璃收了剑,身形一闪便朝着剑鸣的方向而去。 道路越走越窄,位置也是越来越偏僻,一路上更是没见得几个人影。 突然,楚璃的前面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背影。 仅从那随意的一瞥,楚璃便看出了那人的狼狈与惊慌。 只是这个人,不是修炼出了错,如今正处于修养闭关中吗? 而且她跑向的方向,好像就是那声剑鸣传来的地方。 楚璃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定禄郡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而且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一样。 是跟着定禄一同去往剑鸣的所在地,还是就此原路返回? 看来楚璃必须要在这两个选择之中选出其一了。 “且看你为何要将定禄送到我面前了,定安县主。” 楚璃打定主意,加快了步伐就向着定禄追赶而去。 定禄此时算得上十分惊慌,整个人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纵使一路上并未碰上人,她也只敢闷头跑。 只是她现在毕竟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凡人,而楚璃却是个濒临筑基的修士。没用上多久,楚璃便追上了闷头逃窜的定禄。 “定禄郡主,好久不见。” 定禄猛地抬头,见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是楚璃,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时间快不够了,你且快让开!” 楚璃听着定禄的话只觉得没头没尾,是故也就没有将路让开。 “定禄郡主急什么,在下有几个问题……” 邪祟之气? 楚璃侧眸,望向宫墙之内。 定禄见她心不在此处,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楚璃的身侧溜了过去。 此刻楚璃也顾不得定禄了,御着轻身术便飞上宫墙。 若是让她自己去找哪里有邪修她肯定不乐意,可此时这邪气都已经溢到她面前了,楚璃断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扶着墙沿,楚璃只见得一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的青年正端坐在一处阵法之中。 他的面前,正是一颗正滴溜溜旋转着的赤色珠子,同楚璃在颍川郡扁舟子身上见到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而那溢出的邪气,正是从此处所出。 楚璃心下一惊,正欲逃离此处,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就不受了控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趴在墙沿。 片刻后,那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眸,一双眼泛着红光,同楚璃对视到了一处。 “天策……太子。” “……” 直到天策收起珠子起了身,楚璃才发现他的身后竟然还藏了个形容枯槁、生机断绝的女修。 楚璃知道,她这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你都看到什么了?” 天策踏空而行,直到走到楚璃面前才如帝王般垂着眼,俯视着动弹不得的楚璃。 “告诉本王,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楚璃见过前辈。”楚璃强行按捺住心底不安的情绪,“晚辈只是无意中闯入此处,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前辈修炼,还望前辈饶了晚辈一命。” “无意中闯入?” 楚璃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似乎松了些许,忙道:“是,晚辈本是来参加前辈的金丹大典,不想竟闯到此处惊扰了前辈修炼,实是晚辈之错。” “本王知道你,你是明渊的徒弟。” “是。” “不过不管你是谁,今日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宫殿了。”天策目空一切,面露狠色,“怪只怪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邪气滔天随心战,斩获新生逐仙途 强烈的窒息感猛然袭来,楚璃根本没有机会去驱动剑符。 在这生与死的一瞬之间,她竟只能寄希望于青千玄给她留下的那只青鸟虚影。 “天策住手!” “嗡——” 突然,一阵猛烈的冲击自空中悠悠荡开,便是天策也无法抵挡这道冲击波,猛地朝后退了几步。 站定过后,天策微微眯起双眼,盯着挡在楚璃面前的那人,神色晦默。 “随心真人来的倒是巧,若是再晚来半刻,这小家伙估计就要死在这了。” “不知她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天策你要对其下死手。” “不只是她。”天策轻笑:“随心,且看看你比我这多活的百年,足不足以让你在我的手中保下你与她的性命。” 言毕,一座巨大的法阵自三人的脚下铺设开来,将这一方天地彻底同外界隔绝。 今日一战无可避免,倘若让楚璃将自己修习邪法的消息带了出去,那他们整个皇族都得随之走向灭亡。 阵法之中不可额外设阵,随心目露忧色地望向楚璃,心中思绪万千。 他虽是金丹中期,可由于自幼修习天机占卜之术,本身的战力并不强悍。他并没有把握,可以将天策击败。 而且金丹真人相互交战,其巨大的冲击足以让楚璃身死道消。 “随心前辈且战,晚辈自有办法保全自身!” 楚璃看出了随心真人的顾虑,忙将头上的木簪取下,牢牢地攥在掌中。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根簪子能不能保下她的这条命,但是如今的这种情形,已经容不得她顾虑太多。 若是簪子不行,不也是还有那道青鸟虚影么。 待其话音刚落,随心真人便亮出了法剑同天策交手到了一处。 霎时间,邪祟之气遮天而来,就像是无数狰狞的触手,交缠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一方术法清明,一方光影晦暗。 一时间就如阴阳相合般,混沌难分。 “哗——” 突然,楚璃手中的木簪突然绽出了一抹光华,同她初遇邪修的那日一模一样。无数的桃花花瓣飘散在空中,在她的身旁好似结成了一个防护罩,牢牢地将楚璃从战场上隔离开了。 …… 话分两头,且说其一。 定安虽是盗来了顾尘渊的气息拟造了传音符将楚璃骗了去,可顾尘渊确实是不日便要到来,边境那边的人早就拖不住他了。 倒不如就此赌得大一些。 “来人。” “属下在。” 定安轻轻勾起唇角,目露狠色:“去禀告陛下,就说定安失职,一时竟让定禄同天泽宗的那个弟子里应外合,让她给逃了出去。此刻两人已经是朝着禁地的那处暗道逃去了,我为了将功赎罪已经去追,但恐其发现禁地里的秘密,还望陛下迅速加派人手前来支援。” “另外。”定安望了望渐沉的天色,“就说楚璃有金丹真人相护,叫陛下莫要小瞧此事。对了,灵舟可已备好?” “回主子,灵舟早已备好。” “很好。”定安缓缓伸出手,抚摸上了面前那人的脸。 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见得那人的长相,居然同定安县主一模一样。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那人垂着头,语气坚定:“是,主子。待将此令传给陛下的贴身侍从后,属下会去往禁地为楚璃所杀,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定安县主此人。” “那么,我就静候你的好消息了。” 面具蔽面,交谈结束后,两人便直接分道扬镳。 “楚道友,你可千万别怪我心狠设计你,谁叫你的身份那么特殊,而且还发现了颍川郡之中的秘密呢……” “此后,世上再无定安县主。” “有的,只是散修方逐仙。” 皇族…… 方逐仙戴着面具,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敛起。 若是可以,她早就想亲手摧毁这个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了。 只不过如今既然可以借宗门之手将其毁灭,她也算是松了几分心神。 就当,是为了她那无辜惨死的父王赎罪吧。 至于楚璃究竟会不会死,那又和她有什么干系呢? 若是借着宗门前辈赠予的什么法宝侥幸保下一条性命来,想必她也不会将此事瞒下;若是就这么死了,纵使什么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天泽宗也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 或许他们不会因为一个楚璃对帝州皇族宣战,但是这人毕竟是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你能不给人家宗门一个交代吗? 至于这交代究竟是什么,就端看天泽宗一张嘴怎么说了。 而且,方逐仙也不会轻易放过皇族之人。 她这些年可不是浑浑度日,甚至于她的手上,掌握着不少皇族内部的机密。也就是说只要她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机密交到七大宗门的手上,帝州皇族便难逃一劫。 而楚璃,恰巧就是那最好的时机。 阵法之内,战斗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楚璃猜得没错,那簪子中确实藏着一些秘密,但是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纵使她看不懂随心真人和天策的招式,却也知道随心真人此刻正处于劣势。 “都说你们千机阁的修士向来柔弱,如今本王倒是见识到了。”天策五指微曲,缓缓地引动一缕邪气将其凝成一柄黑色的法剑,“所以说,这帝州该是由我们皇族所掌管,你们这些柔柔弱弱的臭算命的,安安静静地待在那海边一隅便好。” “早知你们皇族怀有异心,只是不料竟猖狂至此。” 随心真人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只见他一手控剑,一手操持着八卦石盘,艰难地抵御着天策太子的噬魂邪法。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随心真人便会败于天策太子的手中,届时两人都得玩完。 木簪啊木簪,不知你可听得懂我的心思。 楚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簪的簪身,脑中想着要这防护罩的力量削弱几分。不料那簪子就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原本将楚璃保护得密不透风的防护罩突然就薄弱了些许,楚璃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蠢蠢欲动的邪气。 楚璃不禁微微一怔,心思也随之活络了起来。 倘若,她在防护罩消失的瞬间将那枚金丹期的剑符打向天策,若是随心真人再加以配合,是不是就有机会将天策就地格杀于此处? 楚璃望向天策,那人此刻正忙着戏弄力有不逮的随心真人,并未分出多少心神关心楚璃这个小小的炼气修士。 只是大多数人,都会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代价。 (本章完) 第八十章 金丹自爆随心逝,心魔再现恐嗔痴 随心,且看你还能撑多久。 …… 随心真人沉默不语,掌心灵力暗聚。 光论法术修为,他可能确实不敌天策太子。 可他毕竟要比其多活上了那么多的岁月,手里若无些底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可惜乾坤镜对此界生灵并无大用,否则…… 咵嚓…… 只见随心真人周身灵力暴涨,手中的八卦石盘脱手而出,演化阴阳。 阴阳有乾坤,乾坤缔万古。 乾坤阴阳,万古流转;长夜亘古,天机可探。 此番阴阳造化之术一出,倒是将天策太子的邪气给限制住了。 就是现在。 楚璃迅速地将剑符从乾坤袋中牵引而出,同时将自己周身的防护罩撤去,灵力骤聚。 那剑符得了楚璃的灵力转瞬间便化作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破空而至,凛冽的剑意就像是要将整片天地全都冰封起来一样,隐隐形成了一片冰霜剑域。 是师尊剑意凝成的剑符。 在此寒冰霜域的加持下,天策体内的灵力竟是如同被冻结了般,纵使只有一瞬,也足以让剑锋击碎他身前的那颗赤红色的珠子,险些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天策的一身修为来历不正,基本上就是靠着那颗珠子修炼而来。 此刻珠子已毁,他整个人也都变得萎靡了起来,一口鲜血更是喷洒如雾。 随心真人见状连忙驱着法剑刺入天策的丹田,将其金丹尽毁,防止他情急之下以金丹自爆,想要同二人同归于尽。 随着天策金丹被毁,困住两人的阵法也悠悠散去。 只是迎接他们的不是云销雨霁,而是以天权真君为首的一队明显来意不善的人。 该是料到的,既然天策太子金丹尽毁,天权真君又如何不知自己亲儿子身上发生的一切? 修为愈高,想要繁衍后代就越是艰难。 天权真君活了这一千年,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被楚璃和随心真人害得活不活死不死,便是换了谁来也忍受不了这个结局。 更何况,这两人还有可能知道自己的某些秘密。 杀了他们。 冰冷的话语幽幽响起,天权真君下了令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也是,要杀随心真人和楚璃根本不用他来亲自动手,毕竟自己杀和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杀,其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四名金丹,两个后期、两个中期,皆以面具遮去了自己原本的面容与气息。 随心真人死死控制着那柄法剑,庇护在自己和楚璃的身前,传音道:若是你家长辈给了你什么可以逃脱的法子,便快些逃了去吧,本道或可为你挣得片刻生机。 楚璃听着随心真人的话,只觉得他心中已经是存了死志。 是啊,他本身战力便不强,刚才同天策太子一战更是耗去了身上半数灵力,此刻若是能拖上那么片刻便已是十分不易。 …. 楚璃迅速地朝身上拍了几张疾行符,扭头就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她就是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就是陪着随心真人一起去死罢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 况且她若是得以逃出生天,未必就不能拉来救兵保住随心真人一命。 楚璃很清醒,身形更是因为灵力运行到了极致的缘故愈发快了起来。 其中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见楚璃要逃,便给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先杀了随心真人,自己去追楚璃。 可谁知这随心真人就跟牛皮 糖一样黏人,手中那八卦石盘飞速运转,就挡在他的前面死死拦着。 眼看着楚璃就要跑远,几人便直接对随心真人动了杀手,各种各样的术法就朝着随心轰去。 咵嚓…… 石盘尽毁,在随心真人的手中直接就成了几块碎片,最后化作齑粉飘散在了空中。 随心真人冷冷地望着眼前四人,体内灵力瞬间逆流。 他此生,不负天命、不负师叔、不负宗门,却独独负了自己。 轰—— 楚璃听着后方传来的爆炸声,眼眶微涩。 有人……金丹自爆了。 楚璃,你想去哪? 定安? 楚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拦路之人,诛恶剑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那人脸上依旧挂着笑,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霎时,诛恶剑便剑气勃发,直冲定安的眉心而去。 噗嗤…… 剑入皮肉,楚璃一脚踹开定安的尸体,双目赤红。 该死……该死! 楚璃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跪倒在地面上。 都是邪修,都是邪修! 为什么这些邪修总是阴魂不散,为何总是要出现在她的身边? 已经害死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 瞧瞧,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楚璃缓缓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怒色:邪修…… 看看你自己,是有多无能啊,以为自己杀了定安,一切就结束了吗?心魔邪修飘在空中,惬意地围着楚璃转了几圈,你看起来很恨我?是恨你外公之死,还是因为沈遇为你挡下的那一剑?又或是因为,为了救你一命而选择金丹自爆的随心真人? 小娃娃,或许你恨错了人。 你该恨的应该是你自己。 因为你,天明真人才会带着你前往天泽宗,不慎被邪修截杀。 因为你的大意和无能,沈遇才会为你挡剑香消玉殒。 也是因为你的愚蠢,才会引得随心真人为保你性命金丹自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蛊惑的话语接二连三地灌入楚璃的脑海,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别说了,你别说了! 心魔邪修仍桀桀地笑着:为什么不说了,因为你怕了吗? 你倒不如早些自裁谢罪,也好过继续活在这世上害人害己。瞧瞧,孙长老为了你都已经被赶去了正魔边界呢,你到底还要在这世上害过多少人,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的祸事皆因你而起呢? 不是我,是邪修!是你们这群害人的邪修! 歘—— 楚璃恨恨地提着剑,杂乱无章地朝着眼前的心魔邪修斩去。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杀了这群该死的邪修,杀了这群无恶不作的邪修! 只是无论楚璃怎么挥剑,都无法碰到心魔邪修的半分衣角。 你想杀我?可惜你杀不了呢。 我是你的心魔,你要你心魔一日不除,我就会依旧存在于你的灵台中。 哈哈哈……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堕于心魔的场景呢。 (本章完) 微生逍遥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八十一章 明渊救场制心魔,阴谋阳谋暗仇斗 心魔…… 这便是她的心魔。 楚璃紧紧地闭上双眼,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从爆炸之中脱身的修士,已经距离自己不过数丈之远了。 只听得“刷”的一下,那修士便转瞬间人首分离,目露不甘地躺在地上,生机断绝。 “还不愿清醒过来吗?” “……” 闻得熟悉的声音语气,楚璃颤抖着双睫,终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师尊……” 顾尘渊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眉心紧蹙,骈指一点将一抹清明的灵力注入她的灵台,唤回了楚璃的些许心志。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是被心魔所制。” 楚璃初得灵力,紧守灵台。 在顾尘渊的守护下终是将心魔压了下去,眼神逐渐澄澈。 “师尊,随心真人他……。” 顾尘渊随手一挥,将楚璃身边的两具尸体物化飞烟:“随心如何?” “徒儿同随心真人被四名金丹修士截杀,随心真人为护我一命,以金丹自爆才换得徒儿的这一线生机。”楚璃眼中含恨,扑通一声跪倒在顾尘渊的面前,“是徒儿之错,受奸人蒙骗,无意中发现了天策太子乃是邪修的事实,以至于连累随心真人连带着被灭口。” 顾尘渊眼神一凝,转瞬间就在两人身边布下隔离阵法:“说具体些。” “皇族同邪修勾结,以正道之身修习邪术。天策太子所修之法,与徒儿之前在颍川郡所见的那名邪修一模一样,皆是以一颗赤红的珠子承载邪气。而且邪气凝结之下可幻化为一柄黑色法剑,是为九魂殿所掌道法,徒儿绝不会认错。” 楚璃紧握左拳,握着剑的右手更是将剑身都带得微颤。 “天权真君知道此事,灭口的命令便是他亲口传下。” “只是现在天策太子已死,我们手中也没有了证据。”顾尘渊神色淡漠地望着楚璃的头顶,“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什么修习邪术的天策太子,也没有下令诛杀你的天权真君。你只当在爆炸之中失去了部分记忆、识海混乱,关于这些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璃震惊地抬起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杀了随心的人身份不明,便是谁来天权也都能以贼人搪塞过去。”顾尘渊冷冷地吩咐道,“起来。” 楚璃置若罔闻,依旧跪在地上:“可是我看见了,师尊只需对我搜魂,再用画魂石将我的记忆拓印出来就——” “我让你起来,你听不见吗?”顾尘渊直接打断了楚璃的话,“搜魂?你以为搜魂术就那么简单吗?” 楚璃咬着唇:“徒儿知晓,可这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 “搜魂之术,被搜魂者轻则痴傻一世、神魂受损,重者直接饮恨西北者亦有之。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够你如此消用。”顾尘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的性子也是该磨一磨了,回宗门之后,自行去后山闭关吧。” “可……” “莫逼为师亲自动手抹去你的记忆。” 楚璃红了眼,同顾尘渊对视。 可过了许久,她都不曾在顾尘渊的眼中发现动容的迹象。 便是一丝一毫也未曾看见。 沉默半晌,楚璃终是扶着剑从地上爬了起来:“徒儿知晓了。” “不要以为就你聪明,这世上没几个人是傻的。”顾尘渊道,“既然被利用了一次,就应该引以为戒,而不是想着如何补救已经发生的事。” “正巧为师还未拜见过天权真君,你且随我一起去。” 楚璃还未开口说话,顾尘渊就一挥衣袖,将楚璃收入了自己的袖里乾坤中。 皇族狼子野心,七大宗门又怎么会不知晓。 只是过往皇族虽有些许猖狂,却也未做过什么天妒人愤的出格之事,几大宗门也就随他去了,但是暗地里就未必没有偷偷调查,搜集那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阴私事。 与邪修勾结的这档子事,他们虽然没有证据,却也不代表几大宗门就真的一无所知。 毕竟,这世上就没什么不透风的墙。 顾尘渊幽幽地朝着自己剑符被引动的方向看去,神色不明。 随心不会白死,只是现在并不是为他报仇的最好时机。 而且楚璃的这性子,实在是过于极端。 现如今最重要的,当是让天权真君暂时放下楚璃这个人,转而去处理别的事。 正巧丹心阁的那名亲传弟子不是同楚璃一同发现了颍川郡之事吗?待他回宗,未必就不能说得徒安真君往丹心阁一行,给皇族制造一点小麻烦。 毕竟在世人眼中,皇族也是归属于正道势力。 若是无缘无故地就对其下手,难免会惹得天下修士人心惶惶。 可是这并不代表几大宗门就不眼馋皇族手中的产业。 此番随心死在了皇族的地盘上,纵使通过魂灯看不出什么来,却也能从皇族的手中狠狠敲走一笔。 天权真君断不敢直接同几大宗门撕破脸皮,从他不敢自己动手杀人便能看出一二。 所以只要顾尘渊将此事按下不发,天权真君不仅要将天策之死一同归属在那‘不知哪来的贼人’头上,还得打碎了牙混血咽下去,并且要给千机阁一个交代,给七大宗门一个交代。 以势压人最是不光彩,可这也往往就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帝州之事暂落定,七州风云或将起 大殿内,天权真君遥遥地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整个人也被一层阴影所笼罩,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顾尘渊缓步踏进大殿,执晚辈礼。 “见过天权真君。” “是明渊啊。” 天权真君疲惫地从宝座上起身,一步一步地从阴影处迈出,步履蹒跚间就好似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一样,神色倦乏地走到了顾尘渊的眼前。 “还望前辈赎晚辈不敬之罪。实是因为晚辈刚刚赶至帝都,便感觉到了一张出自晚辈手中的剑符被引动。又因这剑符只被赐予我那小徒儿一人,晚辈担心其安危便直接探了过去。”顾尘渊微微伏下身子,“晚辈到时,爆炸之声层然迭起。只能从残局依稀见得,是随心他金丹自爆,炸死了那四个贼人。只可惜,除了我那徒儿因宗门长辈赠予的灵器幸保得一条性命外,天策和随心他们……依然是不幸陨落了。” 再次闻得此言,天权真君的手指也不经意间微微蜷缩了起来。 “只可惜晚辈那徒儿虽逃过这一死劫,却也受了重伤,识海遭到重创,此刻已然是清醒不能,意识混乱。”顾尘渊直起身子,“还望天权前辈节哀。” 天权真君神色黯然:“你那徒儿……能保得一命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区区识海受损,想必一段时日过后便能养好。” 顾尘渊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了一抹忧心的神色:“唉……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到时楚璃尚得一丝清明,可却是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天权真君低声笑了笑,可是无论是他的眼角还是眉梢,皆是一分笑意不显。 “呵呵……金丹大典……” “前辈且节哀顺变吧。”顾尘渊道,“随心既然已然故去,那留于千机阁中的魂灯必然也已熄灭。若无意外,千机阁应该已经派遣长老前来调查处理此事了。金丹真人命殒,此事毕竟是发生于仙宫之内,天权前辈免不得会被迁怒几分。是故,前辈也该是要想想如何应对来人了。” 顾尘渊的这番话说得恳切,天权真君虽未全然信了,却也不敢就此对其动手。 半晌,天权真君也只轻轻嗯了一声,让顾尘渊退下了。 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 他现在只能是当顾尘渊表里如一。 一个千机阁就已经足够让皇族喝上一壶的了,若是再来个天泽宗…… 天权真君望着殿外无边的黑夜,眸色微沉。 这种夹缝里求生的日子,他过得够久了。 想要瓜分蚕食整个帝州皇族? 可以。 那就看看这些个宗门究竟能为此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七州的平静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让那些修士都快忘了何为危机。 宁州的正魔边界那边再怎么混乱,好像也都同他们无关一样。 殊不知天下大乱将起,邪魔将至。 在向天权真君拜过别后,顾尘渊便带着楚璃直接回了宗门。 驻守边境一事被暂且搁下,据说是徒安真君做主,将顾尘渊给召回宗门。 至于具体是为了何事,那就只有当事的几个人知晓了。 楚璃回了天泽宗,自然不知道随心真人的死在帝州之内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虽然千机阁从未明说,可只要是在七宗之内有点地位的,谁不知道随心真人是内定的下一位阁主。 如今自己的继承人竟死在了帝州皇族的地盘上,叫千机阁如何能不为之震怒。 迫于各方压力,天权真君将靠近帝州中部的郡县共七郡四十五县全数归于千机阁治下,并且许诺仙门大会之后的秘境所得尽归千机阁所有,这才稍稍平定了千机阁的怒火。 而天策太子的死,就像是无人问津一样。 或有交好的势力前去吊唁,可大多数人都是去看完了乐子便自行离去,虽未落井下石,却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 都说患难见人心,可这还没怎么患难呢,人心都已经摆到这明面上来了。 纵使千机阁再怎么势弱,其地位也都不是他帝州皇族可以想比拟的。 好好的一场金丹大典,硬是变成了一场闹剧。 方逐仙看着手中的传讯符,心情微霁。 “只是,那个楚璃居然没死……倒是有些可惜。” 没死,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又多了个仇人。 方逐仙撇去手中的传讯符,慢慢地走向了灵舟的边缘,从上方往下观望,欣赏着这修界万景。 楚璃此人并不傻,方逐仙也没想过那人能骗过楚璃。 而她之所以要造出个“定安县主”,并让其死在楚璃的剑下,也是做给皇族的那些人看的。 这些宗门出身的高阶弟子她最是清楚不过,谁同自己结了仇那必是要亲手来报的,所以方逐仙全然不担心楚璃会将什么消息泄露给皇族的那些人。 只是日后天高皇帝远,谁又能遇得到谁呢? 此去山高水远,方逐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更何况是那位天泽宗的内门弟子呢。 可是…… 倘若就这般轻拿轻放的话,好像对他们就太过仁慈了。 方逐仙红唇微勾,一张传音符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让各州之内的人行动起来,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她绝不允许皇族就这样又重新归于宁静。 她就是要将这七州,搅得天翻地覆。 “刷——” 随着一道灵力打入传音符内,此符瞬间便化成一道流光,不知往何处去了。 接下来,她也该想想自己修炼上的事了。 方逐仙俯瞰着下方苍翠的几许青峰,控制着灵舟便落入其间。 此处山清水秀,倒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终究是自己太弱了,无法同那些人正面对抗。 就算是手段阴私,可……那又如何呢? 最后的赢家依旧是她方逐仙。 世间众生逐流去,我亦求仙不求人。 若叫珠玉山头落,非是此生逍遥人。 而此时的天泽宗内,似乎并没有那么和谐。 顾尘渊言出即随,楚璃一回宗门就被关到了后山里修炼。 只是离宗这么久,楚璃再次回到后山居然有一种诡异的熟悉和归属感。 想当年,楚璃好像就是在这后山之中将剑气入了门。 但如今虽是故地重游,可楚璃的心境已经同那时截然不同了。 定安没死,那日死于她剑下的人不是定安。 清醒后的楚璃深深地知道这点。 那个人,欺她骗她,利用她,甚至间接害死了随心真人。 甚至于还胆敢借着师尊的剑意骗她,借她之手搅弄皇族风云,将杀身之祸引至她的身上。 此仇若不报,楚璃枉为剑修。 望着烈焰丛生的洞穴,楚璃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诛恶剑,神色坚定。 待她斩尽天下妖邪,她倒要看看这心魔,究竟还会不会存在。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洞穴火海悟五行,求仙七载终筑基 烈焰灼心。 如若说七年前楚璃入的阴风洞的话,那么如今就是入了火焰穴。 此地内,火灵气极为灼热,楚璃站在洞中,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烤熟了般。 在这种情况下,越是急切地想要破除洞穴中的秘密就越是无用。楚璃干脆盘腿坐下定了定神,将头上的木簪拔下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这支簪子簪身略显细长,头部雕着一朵盛开的花。 只是这花似乎并不是桃花,至于具体是什么,楚璃倒是说不准。 簪尾上有一道浅浅的裂痕延伸着,裂缝中依稀还闪烁着红色的微光。 楚璃记得,这簪子好像最开始是有三道裂痕的。只是在七年前灵舟之变后就成了两道,如今再次触发防护罩后,竟只剩下了一道。 若是这么说的话,这支簪子最多再用一次就无用了。 想到此处,楚璃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簪身。 这算是爹爹跟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万不可将其遗失。 还有随心真人…… 不知为何,楚璃总感觉千机阁众人对待自己的方式十分特殊。先是元极真君,一来便给她奉上了一份机缘,点明了她心中的疑惑;然后又是随心真人的一路相护,甚至最后为救她而死。 楚璃并不觉得自己师尊的一句话就能让随心真人为她去死,只是这中间又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楚璃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无论如何,随心真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这点怎么也改变不了。 她欠千机阁一条人命。 楚璃眼神稍露戚哀,可马上她就闭眼甩去了脑中的一众想法。 不,她不该总是沉溺于这些过去。 心魔说的话并非都是错的,正是因为她的弱小才总是连累旁人。 所以她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到别人再也无法左右她的命运,强到自己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楚璃珍视地将木簪收入乾坤袋内,转而将诛恶剑持于掌心。 少了木簪的装饰,少女的身形更显单薄凌厉,那最后的一抹柔情,也消逝在了楚璃俊朗的眉心。 自怨自艾永远都只是弱者的专属,不是吗? 楚璃既然坚定了自己的道途,就绝对不会去做一个伤春悲秋的娇弱女修。 剑势起,一道猛烈的飓风随之荡过遍布烈焰的洞穴之内,将丛生的火焰瞬间斩而分为两个部分。 楚璃若有所思地将水灵力再次覆于诛恶剑的剑身之上,伴着剑气再度朝着焰火袭去。 “呼——” 只见得几下过后,这洞穴内的火焰就被楚璃劈得七零八落。 混沌诞阴阳,阴阳化五行。 五行灵根既可相辅相成,亦可五行相克。 就如同水与火一般。 世人总说水火不容,可水与火,未必就真的无法相融。 若在力量相仿的情况下,水与火猛烈地相撞融合,便会产生“风”这个元素,这就是为何楚璃可以用水灵力将洞内的焰火劈散。 虽然风吹火长,可是楚璃的那一击太过于猛烈,以至于在“风”一产生的时候,就呼啸着冲了过去。 所谓变异灵根,也就是大致如此罢了。 金火生雷、火水生风…… 而且又因为变异灵根皆是由阴阳五行变幻而来,本身是变异灵根的修士,也能习得自身的本源五行术法。 就像顾尘渊,他本是单冰灵根的修士,却也习得一手精妙的水系术法。 楚璃身为五灵根修士,在这上面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之间她突然撤去剑身上附着的水灵力,转而将金灵力注入其内,用剑气去引动洞穴内仍然在燃烧着的焰火。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轰隆”一声,一块石壁就被楚璃这一道剑气给轰了下来。 这便是雷了。 而雷灵力,最是诛邪。 楚璃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金灵力肆意勃发,整个人就好像化作了一柄利剑,穿梭于火海之中。 “轰隆——” “轰隆……” 没过多久,这洞穴便被楚璃摧残得不成样子。 “咔嚓……” 就像是什么薄膜突然被击碎了一样,楚璃忽然就闻得了这清脆的一声。 随后,楚璃停下流转的身形,转而迅速地在自己的脚下布下了一个聚灵阵法。 是时候筑基了。 那颗筑基丹已经在她的乾坤袋内躺了许久,如今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楚璃五心朝天盘腿而坐,那么筑基丹也化作一道浓郁的药香滑入她的咽喉。 随着药力的作用,楚璃的丹田处缓缓地凝出了一抹气旋。楚璃闭上双眼,心中默念法诀,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灵气纷纷纳入丹田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抹气旋也愈发凝实,最后凝为露水,均匀地荡漾在那阴阳图腾的周围。 “咵嚓——” 只见楚璃的丹田之内突生异动,一道灵基轰然铸起。 那灵力凝成的露水也好似找到了着陆点,悠悠地摇曳着身子附着到了灵基上。灵基之上,是五条光亮莹莹的灵柱,当是合了五行灵力。 进阶到了此时,楚璃从此以后便是脱离了凡胎,正式迈入了“修仙者”这一行列之中。 权因修士筑基之后,容貌会停驻在筑基时的年龄样貌上,只有多年修为不得寸进,将寿数耗至二分之一时,自己的容颜才会渐渐老去。 筑基修士寿五百,可这个五百是筑基巅峰修士的命数。 寻常的筑基初期修士,能活个两百便已是不错。 筑基已成,楚璃缓缓地睁开双眸,眼中难免嵌入了一丝喜悦。 她……终于筑基了,在迈入仙途的七年之后。 今天酒喝多了,写得可能有点晕乎,哪里不对请骂醒我~~~~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白鹤相迎岁月好,冷眸相对道相迎 比起炼气,筑基修士可修行的道法又多了些。 在楚璃眼中,那些炼气修士比斗最多的还是短兵相接,纵使是用法术也都是些极为粗浅的,习不得那些高阶术法。 只是楚璃身为剑修,在这上面的需求自然比不得那些个法修,一套《穹明剑法》以及《五行四象诀》便足以供她修炼。 只是到了筑基之后,没个合适的身法要诀终是不合时宜,凭借疾行符这种外力因素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而且到了筑基,楚璃就可以御剑飞行了,那轻身术也就随之成了鸡肋之物,颇有些食之无味了。 此刻,后山的这处洞穴于楚璃而言已是再无用处,出口处的那处封印也随着楚璃一道剑气的斩出缓缓地消散了去。 楚璃踏出洞穴,只觉春光大好。 “唳——” “白若?” 楚璃惊喜地走到那只白鹤的跟前,狠狠地揉了揉它肥厚的羽翅。 “你是来接我的?” 白若歪了歪修长的脖颈:“吱!” “只是我已经筑基了,可以自己御剑飞行,不用再靠着你才能跨越诸峰了。”楚璃取出一株灵草递到白若的嘴边,“而且,你怎么也不长进长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便是炼气五层,现如今七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炼气五层。你虽是鹤,却也冠得了个仙鹤的名头,若是努努力,来日说不定就成了妖修,可幻得人形呢。” “吱吱~” 楚璃未同白若结契,但由于多年的相处,此刻虽是不知白若具体想说什么,却也知晓它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觉得当一只普通的仙鹤没什么不好,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能去别的峰头勾搭貌美的雌鹤,此生已是无憾。 其实楚璃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要知道妖族寿命悠长,血脉高贵纯净者一出生便能活上千岁有余。甚至于不用刻意修炼,靠着年岁就能将修为堆上去。 只不过这样得来的修为不够巩实,就像那些个把丹药当糖豆吃得人修一样,只是个徒有修为的纸老虎罢了。 “走,随我回天衍峰吧。” 楚璃回想着御器诀将诛恶剑悬于半空,随后纵身一跃,稳稳地踩在了剑身之上。 之前在问天峰秘境时便已经试过,只是那时候修为不够撑不了多久。而现在,她已经是正统的筑基修士了。 随着法诀的运行,楚璃脚下的剑转瞬间便化作一道虹光,“嗖”的一声朝着天际飞去。 白若愣愣地望着楚璃的剑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扑腾着洁白的羽翅追了上去。 “唳——” …… 天衍峰内景致如旧,待白若扑棱着翅膀降落在楚璃的身边时,她已经在顾尘渊的洞府外站了许久。 楚璃是三日前被带回宗门的,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也不确定师尊究竟还在不在天衍峰内,又或是宗门之中。 只见顾尘渊的洞府前大门紧闭,楚璃抿着唇摸了摸白若脖颈处柔软的绒毛,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进来吧。” 随着顾尘渊一声轻唤,那道沉重的石门应声而开。 那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他现如今究竟是悲是喜。 楚璃合了手:“见过师尊。” “倒是比我想得要快上些许。”顾尘渊悠悠地掸去衣上浮尘,却是一眼也不肯同楚璃对视,“你不是同万剑峰的那个弟子交好吗?若是闲来无事,便跟在她后面去接任务吧。” “是。”楚璃轻声应下,“只是……只是徒儿尚缺一册身法要诀,不知师尊可否代为择法?” 楚璃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编出了自己都不大相信的一番话来。 毕竟顾尘渊早就同她说过了,帝州之事权当浮生一梦,若是她再次提起,难免会再次惹得眼前人心中不悦。 只是这转折来得极为生涩,饶是楚璃说完便垂下了头,也能感受到顾尘渊如鹰隼般透过来的锐利目光。 “呵,什么时候连这些事也要问过我来。”顾尘渊微微地侧了头,目光如炬:“你自行入藏书阁挑选便是。” “是,徒儿知晓了。”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顾尘渊衣袖一挥,便将楚璃扇出了自己的洞府之中,“且自行离去吧。” “轰隆……” 楚璃猛地踉跄了一下,望着紧紧闭合的石门,颇有些狼狈的意味在其中。 顾尘渊救了她那么多次、教养了她那么久,她又如何还能希求过多? 无非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那人的底线罢了。 楚璃决绝地转过身,暗骂自己的得寸进尺。 皓日当空,楚璃并未借助任何术法,而是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也许是她自己太过浮躁,才错过了这一路上太多美好的事物。 像道路两旁娇艳的花、缓缓淌过的溪流、林间欢快高鸣的灵鸟…… 这些景物原本时常出现在楚璃的视野中,可她却甚少静下心来观赏它们。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楚璃驻足于一条奔涌的溪流边,缓声问道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白若。 “白若,你平常喜欢来这里吗?” “吱吱!” 白若兴奋地摆了摆丰腴的身子,“扑通”一声就钻到了溪流当中,泅湿了一大片羽毛。 片刻后,它嘴里便叼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儿来,将其甩在楚璃的脚边。 楚璃问道:“给我了?” 白若不会讲话,只俯下身子拿自己的脑袋在楚璃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肯定楚璃的说法。 楚璃笑了笑,并未拂开白若的脑袋,而是就这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直到明日西落的时候才取了一根树枝将那尾鱼串好,生了堆火将其架了上去。 恍惚间望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只觉得岁月静好。 只可惜俗世风云变幻,纷纷扰扰从未止歇。 没有人能逃脱这人世沉浮,也没有人能在乱世之中独善其身。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道友年方十三余,大道天衍人自循 那天楚璃同白若在溪边吃完烤鱼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 总归她也是才刚刚进阶筑基,比起直接去藏书阁求法,倒不如多花上一些时日将自己的修为巩固一番。 对镜自照,楚璃望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不禁微微有些愣神。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楚璃直到百岁以前,都会是这副样貌了。 除非楚璃寻到哪位丹修愿意费时费力为她炼制换颜丹,否则以楚璃的天资,怕是一辈子都是这副少女的模样。 不过…… 这样倒也无碍。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楚璃本不在乎自己的样貌如何,不过是受之父母、难以割舍罢了。 更何况女子到了这个年纪便已开始抽条身姿,此番筑基,倒也不算什么让人为难之事。 筑基后,楚璃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把控又深上了那么几分。 灵力流转,四象齐聚。 原本只能唤出一瞬的神兽之相此刻在楚璃的掌控之下竟也能多撑上几刻,若是再加以练习,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将其运用于实战之中了。 楚璃盘腿坐在蒲团上,细数着自己如今究竟有几分本事。 身为剑修,诛恶剑以及靠着《穹明剑法》生出的杀戮之道当算得自己最为赖以使用的对敌手段。 而那些灵器、符箓、阵盘,则当属于外物。 所以楚璃还需要一张底牌,一张出其不意、且足以扭转战局的底牌。 倘若自己一次性只引出一只神兽虚影,那么其出现的时间会不会更久些? 如此想着,楚璃素手一翻,原本消散的神兽虚影再度重现,一只浑身浴火的朱雀引首振翅,随着楚璃火灵力的运行身形瞬间就蓬发至百十倍不止,如一柄火剑般冲向了前方。 “轰隆——” 楚璃惊喜地望向那被轰出了一个大洞的墙壁,喜悦之情瞬息而至。 《五行四象诀》本不是法修术法,而是修行道法中的一种。 楚璃是剑修,从中领悟到的术法自然也就会往着剑之一道上相靠拢。 修士修行,一生会习得很多术法,可修行道法关乎自己未来的道途,须慎之重之,自己的灵根如何,其所修道法便是如何,错选不得。 所以说,修行道法不分修士种类,只有灵根之分。 而又由于数万年前此方世界灵气发生突变,五灵根进阶艰难,所以关于五灵根的修行道法也是被弃之不用,百不存一。 不过令楚璃有些意外的是,修仙界的这些异变并不是一蹴而就,反而是一层接着一层地到来。 楚璃虽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修仙界再无化神,但也依稀知道是在几十万年以前;而世界异变则更为接近,是在几万年前。 先是断了修士化神之路,再是毁了一方天地灵气,让修士的进阶变得困难起来。 就像是让整个修仙界都变成了一座牢笼一样,让里面的人徒叹世界之大,却无法踏出牢笼,去往外面的世界。 可青千玄那笃定的话语,就像是知道楚璃终有一日会踏破囚笼一样,放心地将复仇的任务交给了她,甚至还为她留下了一道保命的青鸟虚影。 天机命途一道最为惑人,青千玄既然曾经可为一界之主,其威能自然也不是楚璃现在这个修为可以想象的。 若是他能借着什么法子探测楚璃未来的命途,倒也并不稀奇。 只是这么说来…… 楚璃想,她当是知晓了为何青千玄要她对秘境之中发生的事保密了。 倘若她的猜测为真,那么这方世界的禁锢……怕是在百千年之后便会打开。但是这一代的元婴修士,又有多少能等到那个时候? 怕是这个消息一泄露出去,这个修仙界里的修士便疯魔了。 楚璃散去脑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望着墙上的那个大洞,终是起了身。 之前过于兴奋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被她轰出来的洞,如今压下心中的喜悦之情后,倒是觉得这副场景有碍观瞻了。 总归明日是要去藏书阁寻身法之术的,届时顺路去一趟俗务堂发个修房子的任务便是。 只要赏金给得高些,不怕没人愿意来。 如此想着,楚璃便也静下心来,缓缓阖上双眸将自己沉入了修炼之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 杀戮之道,正是那众多仙道中的一种。 其道嗜杀,于心性上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魔道,走火入魔。楚璃深知自己心性上的缺陷,却也从不害怕自己会有朝一日坠入魔道。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道心如何,无论自己是道修还是魔修,其诛邪诛恶之心从未改变。便是在深陷心魔困境之时,楚璃也从未想过将自己与邪魔同化。 只是玉泽真君和师尊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心性格外看重。 楚璃知道,自己的这番想法在那些前辈眼中怕是有些离经叛道,可是一个人的想法、理念,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扳正过来的。 或许是因为玉泽真君以前有过险些入魔的经历吧。 楚璃将诛恶剑横放于自己的双膝之上,脑中回想着《穹明剑法》中的一招一式。 剑之一势——诛邪。 此剑一出,力如千钧荡群山,万鬼臣服邪气灭。 楚璃对战邪修之时,多用此法。 其后还有见日、青锋这些偏于锐利的庚金之势,楚璃倒是用得不多。 庚金为纯阳之金,名为剑朝之金,有刚健肃杀之力,其性刚质硬、肃杀万物,故为阳金。 虽是杀戮之道,却上昭日月、下合天地,得了天道所钟。 所以楚璃时常将金灵力引入诛恶剑,用以激发此剑法的最大威能。 而又因为后来在后山之时的那些领悟,楚璃想,或许自己可以将金灵根和火灵根同时引入诛恶剑,这样一来无论是大开大合的诛邪剑势,还是刚猛肃杀的庚金之势,皆能发挥其最大的效用。 越是这么想,楚璃便越是激动。 楚璃想,或许明日还要往论道台一行,看看自己的这番想法在实战中究竟如何了。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身形流转翩若鸿,七进七出矫若龙 次日,天朗气清,风轻云淡。 楚璃御剑踏空,只片刻便疾行至问道峰,落于藏书阁前。 术法万千楼中藏,楚璃凝望着不远处的藏书阁,不免心神微颤。 这便是天泽宗的底蕴所在。 步入阁内,藏书阁里陈设如旧,只是登记处坐着的人换了个样。 “这位小师叔可是前来择法?” 楚璃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修为比自己高的师兄口中喊的是自己。 楚璃随即递上身份令牌:“是,劳烦这位师兄为我登记一番了。” 那人爽朗一笑,接过楚璃的身份令牌说道:“可不敢让小师叔称我一句师兄。在下师从掌门一脉,按辈分该是唤你一声师叔的,可不能乱了辈分。” 楚璃浅笑不语,接过他递回来的令牌便道了声好,独自去了二楼寻术法去了。 她的交友圈子很小,各峰之人更是人都认不全。 像这样一边倒的社交,楚璃向来不是很喜欢。 铜铃悠响,玉简垂悬。 “怎么这么多道法玉简。” 楚璃微微皱眉,随后又想到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这样得了藏书阁玉令便直接去了顶层择法,便也就释怀了。 她的起点比寻常修士高了太多了。 不是每个人在幼时便能得长辈开脉,不是谁一步入道途就能寻得一册品阶极高的道法,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师尊倾囊相授、长辈相护。 只是她命数好,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旁人难以拥有的东西。而且人活于世,有得便有失,楚璃实属不该总是念着那些不平之处。 若是人人怨声载道,这个世界又该是怎样的乌烟瘴气。 楚璃摇摇头,衣袂处带起一阵清风,抚过玉简带起铜铃“叮当”作响。 二楼的人并不多,零星几个也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得了楼中的法光相护,楚璃的动作打扰不到他们。 寻了许久,楚璃终于在一处角落之中找到了身法要诀的所在地。 也是,比起那些攻击力强悍的各种术法,身法一行向来是被修士所忽略的。因为轻身术的存在,寻常修士在对敌时常常便运用此术躲闪,像那些修习身法要诀的修士,倒是变得十分稀少。 有这时间,倒不如去多学一些保命的术法或者是强悍些的术法,这不比身法来得实在许多? 只是楚璃认为这种想法难免本末倒置。 无论是修习那些保命的术法还是强攻类是术法,无非就是在敌人攻击自己的时候可以保下自己的性命,并且在保住性命之后进行反攻。 可这样往往到了最后,便是两败俱伤,干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 倘若习得一门得心应手的绝妙身法,便可以莫测的身形躲过敌人的攻击,不伤得自己一分一毫便可行得反攻之事。 这样一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楚璃在之前的对敌之中,除非是特定的情况下,否则她都是常用身法巧妙地躲避过敌人的攻击,再行攻击之举。 只是仅凭一门轻身术实在过于难办,楚璃免不得要寻一门正经的身法之术。 “《幻步诀》。” 楚璃取了玉简,一行银色的字便浮现在她的眼前:“步伐诡变,是为幻步。习此诀者,可以步伐牵得身形诡变莫测,扰乱他人视线。” 也就是说,修习此法者,可以让别人找不清你的方位。 这种术法在面对体修这种单体伤害的修士十分友好,可是在面对法修的时候,不免就有些鸡肋了。 人家管你在哪,只要还在自己旁边,一道法术轰过去便是,谁还不会点群体攻击了。 楚璃几乎没怎么多想,便将这枚玉简放回了原处。 “《游龙术》。”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习此术者,身形莫测、翩若游龙,七进七出之内,旁人安能伤得半分。” 楚璃仔细琢磨着这句话:“此术听起来倒是不错。” 只是挑选术法跟买灵器丹药也是一样的,都要货比三家,也许现在看了这《游龙术》觉得好,之后还好遇到更好的呢? 楚璃记下了这枚玉简的所在地,脚步一转便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只是寻了许久,也再未找到诚心的术法。楚璃便又回了原处将那枚玉简取下,去登记台将这门术法拓印下来后便朝着俗务堂而去。 毕竟,楚璃也不想自己每晚在一个漏风的屋子里住着。 “歘——” 剑气猛烈,楚璃虽控制了自己脚下的剑光,却也难免在降落之时惊到了那么一两个低阶的弟子。 俗务堂里人很多,毕竟宗门里不是谁都像楚璃这样不缺钱。 “这位师叔,不知您是来接任务的,还是发任务的?” 俗务堂主事的修士和楚璃同阶,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弟子服,想来也是不知伴着他过了多少个年头;神色谄媚,见了楚璃便是伏低做小,手上的事也直接停了。 楚璃道:“发任务。我的洞府损毁,需要弟子前去维修。此事若成,便是五百宗门绩点。” 主事修士连忙拿了灵笔,在一片竹篾上记了楚璃发布的任务:“修补被损毁的洞府,五……五百?” 楚璃望着他震惊的眼神,心底暗自思忖了一番。 这个价格……应该算是不多不少吧? 殊不知自己不经人事,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价格出得有多么离谱。要知道这些炼气弟子照顾一亩灵田,一个月也只能分得五十灵石。若是要存上五百灵石,还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呢。 “是,若是接任务的弟子想要换成灵石也可。”楚璃发了任务就欲离开,“若有弟子接了任务,便让他们去天衍峰的山脚下等,不可随意入山。我大约会在日落之时归山,届时会带他们上去。” “诶、欸,师叔慢走。” 待楚璃离去,那主事修士的嘴差点都咧到天上去了。 “刚刚那位师叔说得是真的吗?修个洞府就能得五百灵石?” “是啊,这任务就让小弟我接了吧!” “主事……” “好了好了!”主事修士振臂一呼,“我知道你们都想接这个任务,可这任务毕竟也就只有一个不是?要不……” 主事修士嘿嘿一笑,那些弟子也就都知晓了他是什么意思,纷纷献出了自己的好处。 只是这些楚璃并不知晓,此刻她已经朝着论道台去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再见故人心未变,庚金剑势欲战敌 论道台向来是那些喜战的炼气和筑基弟子的常来之地,楚璃在前些年,可没少来过此处。 只是自从宗门小比之后那些叫人心烦的事接踵而至,楚璃倒是许久未来过此地了。 再临此地,楚璃便径直去了筑基弟子的比试台下方,不近不远地观望着上头两位师姐的对决。 其中一人是老相识了,乃是万剑峰记名弟子秦诺是也。 楚璃眉梢一挑,倒是不曾想竟会这么巧,在论道台碰上了秦师姐。 同秦师姐对阵的也是名女修,还是个筑基中期的丹修。原本秦诺想取胜该是轻而易举,只是这女修就像是背了个乌龟壳一样用鼎炉状的灵器罩在弟子的身侧,纵使秦诺再怎么攻击,她就是缩在里面一动不动,端的就是泰山临崩又如何,我自岿然不动的心思。 这灵器,居然是要比那日宗门小比上见到的那位丹峰师兄的灵盾等阶还要高些。 楚璃看着那女修身上的弟子服若有所思,想来便是丹峰某位长老收下的内门弟子了。 只是在楚璃看来,这副场景就颇有些微妙了。 那些个不喜争斗的妙手峰弟子此刻在台下已是聚了不少,一个个的面色竟都是十分凝重,想来都是同那女修相识。 而其他的弟子则是兴趣缺缺地看着场上这一边倒的局势,有些甚至都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王师妹,你这躲得也够久了吧?”秦诺的剑尖笔直地指向王若拂的眉心,剑气四溢,“若是上比试台来只为躲,王师妹还是早些下去为好,免得丢人现眼。” 王若拂冷笑:“呵,你若是有能耐便破了我的术法,说这么多,不也还是拿我没辙?” “真是看不起你这种柔柔弱弱的丹修,打不过就赖着?” 秦诺此话一出,台下不少出自妙手峰的弟子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起来,对着秦诺怒目而视。 只不过秦诺也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的罢了。 “本就是你挑衅在先,此时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成这副样子。”王若拂可谓怒极,纵使明知自己打不过秦诺,却也不愿就此退下。 “只许你们在背后暗箭伤人,就不许我光明正大地嘲讽几句?” 说起这个,秦诺还生气呢。 这几个妙手峰的弟子在暗地里说人坏话也就算了,居然还骂人不识抬举,怎么还平安回来了。 一点也没想着避着旁人,就搁那光明正大地说。 许是想着在丹峰里面说没人管吧,谁知就那么巧,秦诺出任务回来受了点伤,就去了妙手峰求药,结果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碰上了以王若拂为首的几个人在那说闲话。 主要是指向性太明显,纵使他们没说那人究竟是谁,秦诺也清楚地知道他们话语中的主人公就是楚璃。 秦诺这能忍? 本来就被萧逐月那厮搞得对她没了什么好印象,结果这几个人话里话外都在说楚璃这的那的,对萧逐月吹捧得不得了。 秦诺当即就拔了剑对几个人好一番嘲讽,虽没真正动手,却也激得王若拂同她上了比试台。 “这万剑峰的弟子真是无耻,明明是她挑衅在先,居然还敢这么对王师姐说话!” “什么叫万剑峰的弟子无耻?”旁边一个怀中抱剑的弟子本来面上还没什么表情,一听得这话就横眉冷对了起来,“我觉得秦师姐说得没错啊,你们既然打不过下去就是了,非得占着这个位置,可不就是丢脸嘛。” “你——” “我说错了?打不过认输不就好了,非得在上面站着挨打。哎哟,真是可怜见的……” “……” 说着说着,这件事就从台上的两个人的唇枪舌剑演变成了一群人的口水战。 楚璃夹在中间,莫名感觉自己就是满头黑线。 以往……怎么没觉得这些弟子,这么能说。 只是,秦师姐怎么就同丹峰的这些弟子产生矛盾了? 楚璃悄悄凑到了一身后负剑的万剑峰弟子旁边去,低声问道:“这是出了何事?那丹峰师姐明明打不过秦师姐了,怎的还不愿下去?” 那弟子先是瞥了眼楚璃,然后又望了望她手上的剑,面色微霁。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别的师兄师姐说,好像是妙手峰的人背后说人闲话,正巧就被秦师姐撞上了。秦师姐气极,便拉着妙手峰的人来了论道台,说是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暗箭伤人的人。结果那妙手峰弟子一上台就用炉鼎把自己罩了起来,也不跟秦师姐打,就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这叫不清楚。 楚璃嘴角微抽,若说秦诺同妙手峰有什么矛盾的话,那应该就是指问天峰秘境那回事了。 楚璃舍己为人让萧逐月平安归来,可那人把这件事当成了理所应当,之后找到了秦诺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惹得秦诺险些炸毛。 这些事,楚璃自人界归来的时候秦诺便同自己讲过。 原以为今后互不干扰便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可能迎来了后续。若是那些人是在说楚璃的坏话被秦诺给听着了,秦诺做出今日的这些举动倒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萧逐月虽然不是拜月真君的大弟子,却也是自幼就养在拜月真君膝下的,其在妙手峰的地位和威信不言而喻。 有一群追随者,倒也并不稀奇。 想通此点,楚璃便叫住了台上怒气冲天的秦诺。 “秦师姐,许久未见,不如去我那峰头喝上几杯?何必在此同一些无关要紧之人浪费时间呢。” 楚璃此言,竟是将台上台下的目光全然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楚师妹?”秦诺先是瞪了王若拂一眼,然后便干脆地收了剑势下了比试台。确实,比起跟楚璃喝酒,跟王若拂在这台上僵持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楚璃?”王若拂双眸微眯,“既然正主到了,楚师妹不打算上来过几招吗?要知道你这位秦师姐,可是护犊子护得很,旁人说什么都听不得,提了剑便要上呢。” 楚璃面上虽然不显,心底却是冷笑。 既然你邀请了那正好,省得我还要找个借口上去。 “楚师妹,你……筑基了?” “是啊。”楚璃笑着拍了拍秦诺的手,随后跃上比试台:“师姐放心便是。”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站到了一处。 一个觉得楚璃刚刚筑基好欺负,一个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自己的庚金剑势。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不见青锋掠三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位师姐好歹是筑基中期,不会同师妹我比试的时候,还要借着这炉鼎不肯正面对抗吧?” 王若拂冷哼一声,那炉鼎便被收了起来,胸前漂浮着一柄等阶颇高的法剑:“看来小安说得不错,你就是个不知收敛的自大狂放之辈。” 不知收敛?自大狂放? 楚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这些词来形容自己,心下倒是觉得有几分稀奇。 “原来,你就是王小安那位拜入内门的亲姐姐。”楚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想王师姐当知口业之忌,也该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祸?” 许是觉得唇枪舌剑终是不痛快,王若拂说完这个字后就直接对楚璃发动了攻击。 虽是丹修,可王若拂这对敌手段可谓狠辣无比,招招冲着楚璃的薄弱之处而来。楚璃不知她本事几何,便也就没怎么出手,可谁知王若拂见了楚璃这样愈发得寸进尺,想来是把楚璃当成了什么没什么实力的修士。 楚璃虽然在躲,可是却并没有怎么消耗丹田内的灵力。 或许她真的有那么些自大,可这王若拂的自大必定更胜于自己。 “怎么,你们剑修对敌也开始学着躲了?” 楚璃扭身躲过呼啸而来的法剑:“还得多谢师姐的教导,只不过师妹我还是太过愚钝,学不来师姐那缩头乌龟般的打法。” “扑哧……” 也不知是谁在台下没控制住自己,竟是突然笑出了声。 楚璃瞥了台下一眼,手中诛恶剑瞬间威能大慑,剑气勃发。 这个王若拂是没什么实力的,手上那柄法剑舞得杂乱无章,在楚璃这些剑修看来就是漏洞百出,简称没眼看。 自以为能仗着中期的修为压楚璃一头,却不知剑修,本来就是一个习惯于越阶对战的群体。 纵使楚璃不过是刚刚筑基,也不会例外。 如何让一个心傲气高的人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很简单,用你的实力去征服她就可以了。 楚璃看得清楚明了,这王若拂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在对战时虽然手段狠辣,却也不曾做出那种暗箭伤人的勾当。 想来也就是立场不同导致了今日之事了。 相较于秦诺的嫉恶如仇,楚璃这个当事人反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你又不是灵石,怎能希求人人都喜欢你?便就是灵石,也有一部分人视灵石如粪土呢。 楚璃之所以肯上台来,更多的还是想试试自己的庚金剑势。 所以这王若拂……大概就是她试剑的磨剑石吧。 看着肃杀威猛的剑气,王若拂连忙撤了攻势重新又将那炉鼎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剑气便重重地落在了炉鼎幻化的霞光之上,荡起了一阵沉重的音律。 “嗡嗡——” “哟,倒是不曾想你们妙手峰居然还学起了佛修的那一套。怎么,金钟罩、铁布衫?” 相比于其他人的看戏心理,出自妙手峰的这些弟子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一样,一个个地都红了张脸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或许他们也开始不理解王若拂为何明知自己打不过,却也不愿意下台来吧。 殊不知有时候打斗不为输赢,只为了争那一口气。 毕竟站着的立场不同,所看到的自然也就不同。 至少在王若拂眼中,就是楚璃不知好歹。 谁又会知道萧逐月做了什么?又或是拜月真君做了什么呢? 楚璃早就见识过了王若拂的龟缩流打法。秦师姐拿她没办法,无非就是因为这炉鼎灵器的等阶比她的灵剑高,而且她修的也不是杀戮庚金之道,剑气不似楚璃这般锐利。 拿王若拂无可奈何,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不是生死之斗,若是底牌全出的情况下秦诺未必不能破了王若拂的这道防御并且将其枭首,可这毕竟只是一场小小的比斗,秦诺没必要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场比斗,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楚璃自然也不会用诛邪剑势,这一招实在太过暴戾,万一没控制好重伤了眼前这位王师姐,最后受处罚的可就是她了。 毕竟她也是刚刚才从后山出来,可不想没快活几日就又被关了回去。 三尺青锋斩不尽,楚璃缓缓举起长剑,金、火灵力游离如光,随着青锋之势刺入炉鼎之上。 庚金势猛,只见那鼎炉上绕着的霞光瞬间如烟般随风散去,光华不再。 “咵嚓——” 随着一声脆响,那炉鼎就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力一样变回了小巧的模样。王若拂也随之猛地往后退去,脸色惨白。 一剑,只一剑,王若拂便败在了楚璃剑下。 楚璃剑指王若拂的咽喉之处,下颚轻挑:“王师姐可还服气?” 王若拂望着她,牙关紧咬:“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说完,便身形落魄地跃下比试台,带着那一众丹峰弟子不知去了何处。 楚璃收了剑,也随之下了比试台,朝着秦诺的方向而去。 那一剑,约莫用了楚璃八成力。就这结果而言,楚璃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位便是楚师妹了。” 楚璃眼带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俊逸儒雅的青年,望着秦诺问道:“秦师姐,这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妙手峰的洛九天洛师兄。”秦诺眨眨眼,“就是宗门小比第一场同我对战的那位丹峰师兄。” 这么一说,楚璃倒是对他有了些许印象。 而且看秦诺这样子似乎跟这洛师兄关系还不错,楚璃自然也就不会落了他的面子,当下便也颔首道好:“洛师兄。” “王师妹她性子急了些,若是我在此,必不会让她做出这些事来。”洛九天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朝着二人拱手道,“此事虽已揭过,但九天仍不能当此事从未发生,还请两位师妹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本就与你无关,你替那王若拂道歉作甚?”秦诺忙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也罢也罢,我不计较此事便是。” 楚璃自然无可无不可,这些事她向来极少放在心间:“我亦如此。”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御剑顿悟入穹苍,少年剑修狂恣意 不得不说,秦诺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那洛师兄似是知道楚璃和秦诺久别重逢有话要说,便礼数周全,自觉地请辞离去了。 “就你这进益……怕是过不了多少年,师姐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半空中,楚璃和秦诺二人御剑并肩,悠然地徜徉在群峰之中。 “未来之事,向来是说不准的。”劲风席过,二人衣袂也随着翻飞交叠,楚璃微微侧过头,道:“此番清闲的日子,也不知还能过得了多久。” “清闲?既然走上了修行这条路,又何谈什么清闲不清闲。”秦诺双手负于身后,目视前方,“不过你不是刚历练归来吗?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楚璃轻叹一声:“谁知道呢。有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美好,可……实际上呢?我们无法深究,因为美好的背后,往往是万丈深渊。” “什么背后深渊的……这些我听不懂。”秦诺似是察觉到楚璃心境上的不对劲,扭过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历练一趟就变得伤春悲秋了起来?” “许是由景而发吧。” 见了天地之大,方知己身之渺小;见了亘古不变的山河,方知己身之须臾。 楚璃缓缓阖上双眸,心念微动。 秦师姐说得对,既然踏上了这一条修行之路,便也没了什么清闲不清闲一说。 修士修行,与天争、与命争、与人争,这些争斗从不止歇。 况且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那些过往应该被用来成就她,而不是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更何况,浩大,不都是从渺小而来的吗? 诛恶之剑在手、杀戮之道在旁,天下妖邪应尽数匍匐于她的脚下。 这便是剑之王者该有的风范。 自己,该是早就已经想通了。 此番心有所想,便当做是微风淡扫,不经意留在她心间的一抹浮尘吧。 毕竟,她本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懦弱之人。 “哗——” 随着楚璃心念上的释然,无数道彩色的霞光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纷纷没入楚璃的眉心,顺着她体内的经络游遍全身。 秦诺见状,连忙在楚璃的身边布下防御阵法。 这…… 她们好像也没聊什么吧,怎么就突然就顿悟了? 秦诺虽有些纳闷,却也真心为楚璃高兴。 毕竟修士一生若能得一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吾之道,在三尺剑、在无上法、在诛恶尽,故心之所向,即剑之所往,道法随心。” 楚璃缓缓睁开双眸,万千光彩尽收眼底。 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喂!” 秦诺还没反应过来,楚璃就化为一道遁光御着剑“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只余下了一抹残存的剑光遥遥地招摇在天际,昭示着那人途径的方向。 “……” 秦诺认命地循着那道剑光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朝着天衍峰飞遁而去。 少年剑修,何等恣意。 楚璃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那天空中无拘无束的飞鸟,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 许是空中风力有些强劲,待楚璃下了飞剑时,一头长发竟是变得凌乱无比。 山脚下,早已有三人在这候着。 见了楚璃,那几人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只讷声道:“见过师叔,我们三人是来为您修洞府的。” 楚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转而望向渺远天际,估摸着秦诺究竟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片刻后。 一道灼热如火的剑光划入众人的视线中,悠悠降落。 楚璃满脸笑意地面向来人:“秦师姐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聊个天也能……”秦诺白了楚璃一眼,随即看到她身边这几个炼气的弟子,“他们这是?” “我昨日修炼时不慎毁了自己洞府,便只能去俗务堂发任务找人来修了。”说起此事,楚璃心底还是有些许无奈的,“行了,我们先上去吧。” 这句话,虽是对秦诺说的,可那几个炼气弟子自然也是知晓自己要跟上去了。 秦诺是楚璃的熟识,自然可以直接入得天衍峰的峰头,顾尘渊也不会管这些事。而这些弟子毕竟不知底细心性,楚璃断不能直接将他们放入山中。若是无人看护,让他们待在山脚便是极好。 毕竟各峰有各峰的产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几人都是修士,脚程自然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大约一炷香过后,楚璃便带着几人来到了自己的洞府之前,眼神一扫,那座防护大阵便悠悠地开了一道裂缝,足以容纳众人进出。 “那道口子就在墙上,你们自行去修便是。” 楚璃拉了秦诺坐到石桌边,从乾坤袋中取出几坛子好酒摆在桌面上。 “既然是招待秦师姐,那我可得拿出些压箱底的好酒来。” “知道就好。”秦诺掌心虚虚一拂,一套精致的酒具便摆在了石桌之上,“以后修为越高,想要像这样聚一次便是愈发不易。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当是要尽得兴来,不醉不归!”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我本桀骜少年人,谨以此酒祭前程 秦诺的话未免有些伤感,可事实就是如此。 楚璃离宗之时尚是炼气,归来之时再见却已是筑基。 修仙者寿命悠长,待到后来一次历练、闭关其所花费的时间便是以年计数。就像楚璃这一年,一共也才同秦诺见过两面。 “秦师姐日后有什么规划吗?”楚璃为秦诺斟了酒,随意地问道,“还有十几年,便是宗门大比和仙门大会了,若是师姐能在这十几年内进阶后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能有什么规划,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秦诺端起杯盏凑到唇边,“还有十三年……可我连后期的瓶颈都没摸到,遑论进阶。” 楚璃看得出来,秦诺似乎并不是很在乎自己能不能在宗门大比中优胜,又或是能不能去参加仙门大会。 只是楚璃不同。 她想参加,想要站在那处比试台上,想要将自己的光彩彻底展现出来,锋芒毕露。 可仙门大会虽然限定了参赛者的年岁,可对于楚璃而言,同一群一百五十岁以内的筑基修士争夺魁首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年岁愈长,这就说明其眼界愈高。 毕竟能参加仙门大会的修士,皆是宗门之内的天之骄子,他们同散修不同,每增长一岁,皆是阅历。 一百五十岁…… 或许限定了三百岁以内的金丹修士参赛可以杜绝金丹巅峰修士的出现,可一百五十岁却意味着筑基赛场上会有众多的筑基巅峰的修士出现。 “你想参加仙门大会。”秦诺肯定地问道,“只是……虽说前一次大赛中获胜的修士无法再参加下一次仙门大会,可筑基期的赛场上,从不缺那些筑基巅峰的修士。” 虽十分不情愿,秦诺还是将宗门之中的某些人拉出来举了个例子。 “就像是丹峰的那个萧逐月,她便是筑基巅峰的修为,此次仙门大会也必然会参加。而且每个宗门参加的人数皆是有限额的,筑基期的修士每宗不得超过二十五人。这也就意味着除去筑基巅峰的那几位师兄师姐,你想要参加仙门大会还必须要在宗门大比中战胜很大一部分的筑基后期的弟子。” “我知晓。”楚璃转而为自己也斟了杯酒,神色淡淡,“只是若不去做,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还有十三年,在这些年里我未必就不能越了他们去。而且师姐你不是也能跨阶对敌吗?为何不愿参加这一盛会?” 秦诺轻笑,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我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我之所以愿意参加宗门小比,也是因为想要了了自己的那一份执念。吾之道,在红尘万千、在逍遥之所,参加仙门大会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而且,我们确实可以越阶对敌,可这不代表别人就不可以。他们都是宗门培育出的天才,没有谁就比谁弱了去。” “或许吧。”楚璃饮下杯中之酒,侃侃地叙述道,“可是当我刚刚迈入修炼之途时,我想的是,如果以后我能筑基就好了,毕竟那么多五灵根的修士一辈子都卡在了炼气这一阶段上。后来,我得了藏书阁玉令去顶层择法,修行之事一日千里。那时候我便想,今后我也要成为金丹真人,就像师尊那般厉害的修士。” “再后来,我夺得了宗门小比的魁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便想,为何我就不能做这天下的第一人?我十三岁便筑了基,为何我就不能想得再大胆些?再来一个十三年,我会成长成什么样,又有谁可以断定。” 秦诺静静地望着她,就好像在看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半晌过后,秦诺才哑然失笑道:“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才多大一点。你站在我面前,稚嫩的脸上满是肃然,口中还恭恭敬敬地喊我‘师姐’。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成熟。如今想想,原来从那时我便知道,你原就是这么不凡的一个人。” “或许是早慧吧。”楚璃轻笑,“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这样。我也是依偎在长辈怀抱中的幼龄小儿,我也想装作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外公不同我说,我便装作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永远是那个软糯天真的阿离。只是,我很小的时候便缺了父母的照顾,又怎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恨意在我的心头肆虐,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过去。你能想象吗?至亲的人就那样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的生机一点一点地消散,最后消失在这个世上,再也无迹可寻。” “这样的场景,我经历了很多遍了。我实在,不想再继续经历这样的事。每一次,都好像是在提醒我自己究竟有多么柔弱无能一样,面对他们的死亡,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在一旁看着、观望着,最后再在自己的心头添上一笔。” 秦诺看着楚璃,原以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该是悲痛万分的,可无论她怎么看,楚璃都是面无波澜,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那些事情皆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 “事实告诉我,永远惦念过往是没有好处的,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楚璃缓缓抬眸,同秦诺对视,“所以,我想做的,是把握未来。” 五灵根不是废物,而她也会逐渐变强,最终屹立于人世之巅。 “你……很好,是我不如你。”秦诺弯了唇角,从楚璃眼中,她仿佛看见了万千星辰,“那师姐就在此提前恭祝楚师妹你,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好,愿一切便如秦师姐所说的这般。” 楚璃端起酒坛,为自己和秦诺倒了两盏清酒。 酒液清澈,似倒映俗世万千。偶有几瓣洁白的梨花落入杯盏之中,就好似一叶孤舟悠悠地打着旋儿,在两人的言笑中被囫囵倾入喉中,直到灵力袭过,将其化作灵气散去。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厢楚璃同秦诺在一旁喝得尽兴,另一边跟过来修洞府的那几个炼气弟子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他们早就将洞府修整好,奈何主人家还在饮酒相谈。他们便静静地在一旁站着,祈祷着楚璃能早些看到他们。 好在楚璃终是注意到了几人,从身上翻出一个有些旧了的乾坤袋分出五百灵石便递了过去:“五百灵石,是换成宗门绩点还是什么你们自己决定便好。” 得了灵石,那三人连忙道谢,都不用楚璃说便出言告退了。 楚璃为他们开了阵法,待三人身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时,秦诺才惊道:“你给了他们多少?五百?” 楚璃无所谓地转过身:“多了吗?总归我也不差这些。” 秦·穷得叮当响·诺愤愤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早说啊,我来给你修。” 楚璃挑眉:“若是早知道秦师姐能免费给我修洞府,那师妹我自然乐意至极。” 秦诺觑她一眼,不说话了。 “师姐这是生气了?”楚璃眯着眼,将自己的脸凑到秦诺眼前,“嗯……若是师姐肯将自己卖给我,说不定欠下的那些灵石就能一笔勾销了呢。” 秦诺故作嫌弃地将楚璃的脸推开:“得了吧,我现在卖与不卖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吗。 “也是。”楚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散去了一身酒气,正襟危坐道:“秦师姐这些日子可接下过什么任务?” “不曾,自器峰王师兄的那个任务后,我便一直待在宗门之中。”秦诺见楚璃这般,便也散去了身上酒气,“怎的突然问起这些?” “前些日子的那场历练——说是历练,实际上却并不合我心意。”楚璃道,“所以我想同师姐你一起组队接任务,想看看师姐寻常时候,都是如何历练的。” “我吗……”秦诺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看哪个任务的报酬高,又或是哪个比较适合自己,看得上便接了。说是历练倒也算不上,只能说是一场又一场针对修为的磨砺吧,毕竟我极少出望州,凭借着一身弟子服便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对我生不出坏心,只需安心完成任务就好。” “磨砺修为……这般便是极好。”楚璃朝着秦诺微微一拱手,歪着头道:“那么就烦请秦师姐,带带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师妹了?” 秦诺伸手,抚在楚璃双手之间:“荣幸至极。” 宗门于秦诺而言,更像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她对天泽宗没有那么深的归属感,自从筑基之后,她在外面的时间甚至要比在宗门之内还要长。 因为她不曾拜师,也没有亲近的师长,她就像是一个人,默默地修着自己的道。 不是没有习剑的前辈想要收她为徒,可秦诺都一一回绝了。她筑基之时已几十岁了,没了那种小女孩的心思,她更是已经习惯于了自己独自修炼,过不惯有师长的生活。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去哪便去哪,多好。 宗门给她庇护,那她就去接任务回报宗门,顺便再磨砺磨砺自己的修为。待到金丹得成,她便领了驻守的任务躲去正魔边界驻守一方,从此再也没了约束。 或许有朝一日魔门大举入侵,又或许就这样悠然自得地过了一辈子,总归她秦诺一直都是自由的,没有被这世俗樊笼所禁锢。 生或死,于秦诺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么多次死里逃生,秦诺若是怕了,便不会如此大胆每每都接那些无人想接的棘手任务。 只是楚璃只知秦诺热爱自由,不知其他。 就像秦诺,也对楚璃的某些方面知之甚少一样。 因为有些事情不能说,一旦宣之于口,便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那一日,秦诺同楚璃尽了兴后便回了自己的洞府,说是要去为接下来的历练做些准备,约了后日在山脚见面。 至于任务,秦诺说她心中已有想法,楚璃也就随她去了。 若是连秦诺楚璃都无法信任的话,楚璃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了。总归秦诺也确实比她有经验些,这些事交给她,也绝对不会比楚璃做得差。 而这中间空闲的一日,楚璃也正好可以用来巩固自己的剑法,以及那套新得的身法要诀——《游龙术》。 身法之术,非一蹴而就。是故楚璃也只是通读此术,再稍微加以学习罢了。一日之内将此术彻底学成显然不可能,楚璃将《游龙术》的要诀找到后便将其搁置在了一旁,转而修习剑法去了。 毕竟剑法,才是楚璃的主要对敌手段。习得《游龙术》固然可以帮助对敌,可那最多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有了那一日毁坏自己洞府的教训,楚璃干脆直接出了院子去往山顶,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便练起剑来。 山顶之上,云浅风淡,偶有微风吹拂起楚璃额前的发丝。 自回宗之后楚璃便将木簪收入乾坤袋中安放好,一头长发也就学着秦诺用一根浅色的丝绸简单系了,远远望去颇为不羁,像极了那肆意轻狂、落拓侠义的少年剑修。 或许,她本来就是。 楚璃闭上双眼,左手骈指轻起、右手持剑,整个身心都沉入了剑法之中。 一挑一刺,皆含道法。 只见得那长剑如虹,顷刻间便将微风劈斩,朱雀虚影暗藏其中,焚尽了世间邪恶。 “五行四象……若皆可为我所用,那宗门大比,岂非手到擒来?”楚璃缓缓睁开双眸,凝视着手中长剑。 诛恶剑同伏灵剑不尽相同,可有些地方却又是出奇地相似。 诛恶剑比之伏灵剑要短上一寸,宽约四指齐并,剑身清寒、剑锋冷冽,在剑柄的下方还雕刻着一圈睚眦兽纹,一直延伸到剑身的二分之一处。 伏灵剑剑身是为玄色,而诛恶剑,也是通身玄黑。 在经过楚璃的朱雀虚影加持后,这玄黑的剑身竟是幽幽地冒着红光,那上面的睚眦纹更是像活过来了般,随着楚璃灵力的运行,杀戮之气也愈发外显。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往事如风剑落影,少年心意不慕情 剑气横扫四野惊,劲风席卷百草折。 身如弓、形如龙,疾如风、掠如火。 剑法莫测,剑招诡变。 诛恶剑在楚璃手中,就好似如鱼得水般,锋芒毕露。三尺青锋斩落之处,便是如风这般,也无法避得半分。 “你若是气力再使得大些,我这峰头便是容不下你。” 楚璃闻得此声,不禁面目微怔。 “师尊。” “杀戮之道本是主杀,你能习得几分庚金之意倒已是不同寻常。”顾尘渊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楚璃手中的诛恶剑,“你头上有防护之用的那支簪子呢?为何不戴着。” 楚璃翻手将长剑负在身后:“回师尊,那簪子本是徒儿生母遗赠之物,此番挡去两劫后已是功效不复。徒儿不忍其损毁,便将其好生收入乾坤袋中了。” “遗赠之物……”顾尘渊右手虚拂,一柄长剑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顾尘渊垂着眉眼,叫楚璃看不清他的神态,楚璃便只能将视线挪到顾尘渊手中所持的长剑之上,神情微愕。 “这柄剑……” “这柄剑,你当是识得。”顾尘渊骈指划过澄明的剑身,覆手持剑,将其递到了楚璃的跟前,“此剑名唤清明,是落影真君的佩剑。” “落影……真君?”楚璃接过清明剑,顿时,一股神思清明之感便涌入心间,“我只知此剑是外公那日在灵舟之上对敌邪修时所用,倒是不知清明剑原来的主人是谁。” “你不知,是因为从未有人同你说过。”顾尘渊悠悠地扫了她一眼,“一百八十多年前的仙门大会上,罕见地出现了一名金丹巅峰的修士。那女修虽为法修,却以剑对敌,无论是谁,只要上了对战台便被其一剑斩下,以无人能敌之势夺得了当时仙门大会的榜首。她自言自己道号落影,是天泽宗的……客卿长老。” “只是天泽宗内从来没有这样一位两百岁出头的金丹巅峰且剑法双修的长老,可她的身份令牌,也确确实实地出自天泽宗之内。后来,还是玉泽师兄出面证实了她的身份,并且在仙门大会后,将其带回了宗门。” 楚璃握着清明剑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名字……叫什么。” 顾尘渊的目光悠远,似怀念,又似感叹。 “她俗名林慕情,若是换一种说法,她便是你的生母。我当时不过是筑基修为,由于灵根之上的相似,便也在她的庇护之下修习了几年的剑法双修之术。落影真君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着师徒之实。我这一身剑法,便是源自于她。” “所以,当时我初到宗门之时,你便知道我是谁?也是因为这个,你才会收我为徒,是吗?”楚璃忍不住问道,“可是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尘渊忽略了楚璃的前两个问题:“落影真君在宗门之内并未待上多久,之后便借着要外出去找寻突破的机缘自行离宗去了。此次离宗,她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某一日玉泽师兄收到天明师兄来信,方知落影真君已经凝成元婴,已不在望州之内了。” “客卿长老不留魂灯,是故从那之后,我们便失了她的所有消息,只依稀知道她还活着,其余……便一概不知。这些往事,也随着她的消失渐渐被尘封,如今宗门之内也无几人知晓。因为当年玉泽师兄对外的说法,便是说落影真君是他的至交好友,旁人纵使有疑,也无法明以言说。直到你被玉泽师兄带回宗门,我们才知道落影真君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女儿,而其本人也在十多年前便不知所踪。” “所以这清明剑,是我娘亲的佩剑。”楚璃不免有些难以置信,“可既然如此,此剑又为何会在外公手中?” 而且,既然娘亲她在一百多年前便已经成功结婴,又怎会被九魂殿逼到此等境地? “此事,或许就只有落影真君本人知晓为何了。”随着顾尘渊的指尖幻化,清明剑便随之不断缩小,直到变成了一支簪子的大小,他才停下了指尖的动作,“落影真君未结婴之时,便能以金丹之身力撼元婴;此番结婴离去,又过了这么多年,除了那几个结婴已久的老怪,论单打独斗,这天下应当没有多少人是你娘亲的对手。” “而且身为元婴真君,若不是以多打少、拼了就地格杀之心,寻常时候极难被人留下性命。九魂殿确实有两个元婴巅峰的老怪,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年是一直都坐镇于海外的。或许边界拦不住那些修为低微的邪修,可像这般修为极高的,绝无可能通过边界阵法前往七州之内。” “所以,我娘亲她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没人知道她在哪。”楚璃不想去听那些意外情况,“师尊可知,那些关于我生父的事。” 顾尘渊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不知。便是落影真君尚在宗门之内的那些日子,也未曾听过有关其道侣的那些言论。” 望着楚璃沉思的面容,顾尘渊干脆将此事揭了过去:“此剑有清静明心之效,你将其佩在发间便是。若你不用灵力驱动,便没有人会发现它的真实面貌。” “多谢师尊。”楚璃双手握着剑柄,深深地朝着顾尘渊福了一礼。 “……” 顾尘渊的双唇蠕动了片刻,望着楚璃乌黑的头顶,终是再未说出半字。 楚璃只觉一阵微风扫过,待她抬头之时,顾尘渊已然是不见了踪迹。 过往,她也只知自己的娘亲是修士,却不曾想那人的修为居然早就臻至元婴。 修为愈高,想要诞出后代便愈是艰难,顾尘渊说自己从未听闻过关于楚璃生父的言论,也确实是一句实话。 光凭一个楚璃,谁又能知道凤玄微和林慕情二人是何时相识、又是何时相知相爱? 顾尘渊远远地望着楚璃习剑的身影,恍惚间,就好像又回到了一百八十多年前。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一腔情意热血全都给了个不可能的人。也许岁月会带走曾经的稚嫩和意气,可那深埋心底的情念或许会减弱,却绝不可能从一个人的心底被彻底抹去。 无法宣之于口,无法为世人所知。 也许身为修士有一点很不好,就是你越想忘记一件事,就越是记得深刻。 他清楚地记得落影真君眉心的那抹凤凰花钿,记得她艳丽的面容、微挑的眉眼。她不似楚璃这般沉默寡言,她的嘴边永远都是带着柔柔的笑意,会亲切地唤他“尘渊”。 只是这份少年情意,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再也没人知晓罢了。 顾尘渊知道,自己当是早已放下了往事。便是落影真君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中也再也不会生出半分绮念。 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份怀念。 只因他之道,乃为无情。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一叶障目孤城闭,怎见真人淡生死 既然是无情之道,又怎会对某一人念念不忘。 楚璃身影仍在,只是顾尘渊的眼中再无朦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目清明。 他之所以违背玉泽师兄的意愿将清明剑提前交给楚璃,也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罢了。 就当是,对故人之后的一丝怜惜吧。 清明剑固然威能慑人,可它在现如今的楚璃手中,也只能是作为一件静心的工具罢了。 便是楚璃将全身的灵力都注入清明剑,估计都激发不得其半分威能。 顾尘渊决然地转过身去,指尖从天际摄了一张传音符。 “边境异变,速归。” 片刻后,只见得一道剑光划过天际,遥遥地朝着一方而去。 楚璃似有所感地停下了手中剑法,望着天边浮云不经意间竟是出了神。 人间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似乎一切皆有定数。 正如这浊世风云变幻,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样,推动着人们不断前行。 大浪涛尽,其中又有着多少英雄人物、叹风流。 而楚璃,就好似这天上的一抹浮云,不问来路、不知去向。 谁又能知道这波谲云诡的人世,会将她推向何处。 天色暨明,云淡风轻。 偶有几只雀鸟欢跃林间,惊起波澜几分。 楚璃收了剑,迈步朝着自己的洞府走去。 今日,是她第一次闻得落影真君之名号。 至于顾尘渊为什么要将那柄清明剑交给自己,楚璃心中也已有猜想。 无非就是怕她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坠入心魔罢了。 只是楚璃知道,只要她自己无法根除心魔,其他再多的辅助手段也都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心魔丛生,这条仙路又该怎么继续。 楚璃不禁回想起了昨夜同秦诺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暗骂自己。 真就是张嘴就来,顶着心魔修炼,谁知道修到什么时候就玩火自焚了。 所以…… “所以,或许像师尊那样的无情之道才是最适合我的道?”楚璃也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心底根本没将这句话记到心里去。 无情之道固然万事不入心,冷心冷情不为外物所动,不会像楚璃这样总是因为一些事控制不住的情绪心魔。 可楚璃清楚明了地知道,自己的道不可能是这样。 人冷和心冷,终究是两个概念。 至于心魔这一关,也终究只能是靠她自己去克服。 谁修炼的时候没遇上过一两个心魔呢? 其区别无非就是有的人将心魔掐死在了半道上,而有的则是为心魔所困,不是入了魔便是郁郁而终。 回了洞府,楚璃稍作整顿了一番便寻到蒲团之上,打坐静修去了。 这一修,便是一夜。 次日,便是楚璃同秦诺约定外出做任务的日子了。 楚璃一早便拾掇好自己,早早地来到了山脚下候着。 驻守在山门前的修士仍是之前便见过的熟人,此番见了楚璃,竟也得唤上一句“师叔”了。 倒不是楚璃的修为真就比他们高了去,只是辈分摆在这,他们毕竟不是楚璃相识的好友,叫楚璃一声“师叔”倒也不为过。 “小师叔这是又要去仙城了?” 楚璃闻言,只微微地朝二人颔首报以浅笑,没肯定也没否认。 索性不久后秦诺也就到了山前,倒是不用楚璃同他们说太多。 “楚师妹怎么来得这般早?”秦诺风风火火地跃下飞剑,落到楚璃身侧,“我还觉得时候尚早,便……” 话说一半,秦诺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止住了话茬。 “既无事,便也就快了些。”楚璃同她并肩朝着护山大阵外走去,“师姐怎么不把刚才的话说完?” “咳。”秦诺心虚地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无事、无事。” 不多久,两人便彻底出了山门。 楚璃也不同她纠结那未尽之语究竟是什么,总归也逃不开那几件事。 “要往哪里去?师妹我对这个任务可是一头雾水,还得劳烦师姐带我。” “这任务我前几天便见着了,本想着若是被人接了便换一个,谁知几天过去了,它还在任务墙上挂得好好的。”秦诺御起剑,朝着楚璃一点头示意她跟上,“许是他们都觉得这任务麻烦不愿意接,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任务倒是挺适合我们的。” 楚璃足踏飞剑,顷刻间便跟上了长剑如虹的秦诺:“邪修作乱?” “邪修倒是算不上。”高空之中的风难免快了几分,秦诺那本就凌乱的发丝在疾风的吹拂之下倒是更乱了几分,“是有一个较为偏僻的仙城出了妖邪之事,城主府一日之内就成了一座死人窟,只余得那城主一日仓皇逃窜,却又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城,想来是被阵法所困。于是就有人递了求助信来宗门之内,希望上宗可以派出弟子前去解困。” “那仙城附近就没有临近的宗门吗?他们既然仰仗天泽宗的荫庇,又岂能不愿行守城诛邪之事。”楚璃疑惑道,“而且那城主……居然没死?只困不杀,这点倒也值得说道。” “临近的宗门不是没有派人去看过,只是派出的人无一幸免,全都失了去向。有的魂灯尚燃,有的则是魂火湮灭,奇怪的是无论哪一种,那些宗门都无法通过魂灯找寻到他们的方位,只能猜测他们也被一齐困在了城中。” 楚璃:“那些被困的弟子,以及那城主,是个什么修为?” 秦诺道:“那座仙城实在偏远,其城主也不过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罢了。而那些派进去的弟子,大多也都是初期或中期的修为。这任务,是要我们探明城中之事,除却诛杀妖邪外,还要将被困于此的修士救出。” “倒是颇有些繁杂。”楚璃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那城中没有修为的凡人和修为不显的修士呢?他们是死是活?” 秦诺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曾有金丹真人前去看过,说是一城之人若死不会只有这些斑驳纷杂的怨气,便就没管此事。而且正是因为那位真人,这任务才划给了筑基修士。”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招摇山上白玉殿,扶摇之言迷榖生 楚璃闻言一声嗤笑,便住了嘴不再多问。 秦诺晓得楚璃心中大概所想,索性便止了这处话茬,转而问道:“对了,你之前头上的那根木簪呢?怎的如今将其换了。” “那簪子本是家中长辈赠予的生辰礼,之前倒是不觉得,此番外出历练方知人世惊险,怕其被损,便将其好生收了起来,聊以慰藉。”楚璃状似无意地抚上头上化作银簪的清明剑,“至于如今……此物乃是一件灵器,有静心之效,倒是合了我的心意。” “原是如此。”秦诺了然地点点头,“对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叫迷榖城,此时应当处于封锁之中。我们还得先去封锁此城的宗门那处露个脸,方可进入迷榖城中。” “迷榖城……”楚璃将这几字暗暗在心中品读了片刻,“那城,是只许进不许出?” 秦诺道:“至少就目前来看,确实是如此。” 《仙灵物记》有言: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毂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毂,佩之不迷。 “西海渊,招摇山,迷榖城。” 楚璃若有所思。 秦诺奇道:“倒是看不出你竟对望州之内的山海图例了如指掌,竟知这迷榖城具体在何处。” “若是师姐平日里能将《仙灵物记》给通读了,想必也会同师妹这般知之甚多。”楚璃心中已隐隐有了个猜测,“那迷榖城,是以何立城?师姐应该知道这个吧。” “迷榖城……正如其名,城中盛产一种仙植,名为迷榖。又因此城临近海渊,便以售卖迷榖为生。迷榖此物,据说是可以给迷失的修士指引正确的方向,所以横渡海渊的那些船家常要在出海之前备下此物。”秦诺突然望向楚璃,“只是……妖修化形须得修为臻至金丹,而迷榖城,从未出现过金丹妖修。那些拿出售卖的仙植迷榖,可使用的年限大多也都不长,若要我说,其本体修为最高也就是筑基了。” “此事,目前也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具体如何,还得我们入城之后方可知晓。” 招摇山,乃望州西南处的群山之首。 其间多生桂树,石壁深埋之处,还蕴藏着一条品阶尚可的灵脉。 许多年前,有一元婴散修来此隐居,为此方背临山、面临海的宝地所倾心,便将此处的灵脉稍稍旁引,在招摇山上创立了一个宗门,名曰扶摇。 这迷榖城,便是在招摇山的山脚下,受扶摇宗的庇护。 其开宗祖师道号同风,想来也是取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意。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后,扶摇宗中的弟子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一宗之主,也不过是个金丹中期的修为。 楚璃同秦诺一路御剑乘风,终是在七日之后抵达了招摇山。 甫一到山脚下,楚璃和秦诺就被远处那雾气缭绕的仙城给吸引去了视线。 只是那雾不是白灰色,而是隐隐透着一股腐败的气息,显得黑黢黢的。 楚璃闭上眼细细地感受了番:“不是邪祟之气,倒像是……妖气掺杂了怨气所致。” 还没等秦诺说什么,扶摇宗派来迎接的弟子便凑到了两人跟前:“两位便是上宗派来解决此处妖邪之事的师姐吧,还请两位随在下入宗,师尊已在宗内恭候许久了。” 楚璃同秦诺对视一眼,见这几人眼含殷切,且周身气息清正便也就没有拒绝。 毕竟是在别人的宗门之内,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扶摇宗立宗于招摇山巅,整个宗门都处于一座巨大的护山大阵之下。楚璃初看之,便知道这阵法乃是前人之物,品阶倒是极为不错,也难怪这宗门还能残存至今了。 山腰间遍布洞府,想来便是宗内弟子的所居之地;而那最高的地方,是一座由白玉砌成的宫殿。 这座宫殿本是同风真君的洞府,待其仙去后,便成了宗门大殿的所在之处。 “晚辈天泽宗弟子秦诺——” “晚辈天泽宗弟子楚璃——” “见过前辈。”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座大殿倒是取了个十分应景的名字——白玉京。 “两位小友不必多礼。”扶摇宗的现任宗主倒是生了一副慈蔼的样貌,谈笑时两眼弯弯的,叫人生不出厌恶来,反是对其平添了几分好感,“今日唤两位小友来不作他言,正是为了迷榖城之事,方有此举。” “前辈客气了。”楚璃望了秦诺一眼,见她无动于衷才开口接过了话茬,“迷榖城之事晚辈同师姐二人虽略有了解,却终是不比前辈对此知之甚深,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权当是为我们师姐妹二人添作助力。” 说着,楚璃还朝着前方周全地福了一礼。 宗主见此,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真切了几分,口中侃侃道:“其实这件事情的大致经过,两位小友当是已经知晓。只是仙城入口只得容纳筑基或炼气修士进入,金丹修士无论如何都是进不去的,除非借助外力,将这座城彻底摧毁。只是此城……说是不重要,却也有其独特之处,若是就这么毁了难免可惜,便也只能向上宗求助,看看能不能挽救一番。”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占了这一方地方舍不得,不想就这么将迷榖城毁了。 楚璃适时地问道:“前辈可知这迷榖城中是何物作乱?” “老夫曾前去城外看过,迷榖城中妖气弥漫,且有怨气横生,想来是妖物作乱。” 迷榖城,妖物。 秦诺闻言,不由得钦佩地看了楚璃一眼。 而楚璃则是对眼前这人言笑晏晏的外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怨气和邪祟之气同根同源,楚璃对邪祟之气十分敏感,自然也能察觉到城中怨气几何。 迷榖城中怨气是有,可也绝没有到横生的地步。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第一层感觉,想要知之深切,还需得亲身实践。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师徒二人暗离心,迷榖城内何处寻 “两位小友初到此地,倒不如让老夫尽了地主之谊,且在此歇上一日,再入城倒也无妨。” 楚璃忙抱拳致歉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辈同师姐此行除了要解决迷榖城之事外,尚有要事在身。还请前辈饶恕晚辈不得不拂意而去了。” 秦诺闻言,也随着楚璃之言应和道:“是啊。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只是现如今实在抹不开时间。” 听着两人的拒绝之语,宗主也并不生气,客套了一番后便也就让人好生将两人送了出去。 本就是来除妖匡正,又有何必要让那扶摇宗尽那可有可无的地主之谊?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扶摇宗宗主的那番话,已经让楚璃心中生疑。 怨气横生,若是换了一人来听了这话,又知是妖物作乱,怕是要将其中妖物赶尽杀绝,做不得他想。 秦诺既然顺从了楚璃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会多问。 两人有了目标,片刻后便又重新出现在了迷榖城外。 此番离得近,楚璃再次感受之后,方知自己的感觉并无差错。 “这里面的怨气并不浓。”楚璃望着微微开启的城门,“那妖物,若是不错的话,便是迷榖成了精了。” “迷榖成精……可迷榖此物,不是专门为人指明方向的吗,怎么还能行得此围困之举。” 楚璃缓缓迈步朝着城门走去:“世间万物皆有两面,她既然可以为人引得出路,自然也就能将人困在一处。而且这里面的妖气,我虽不识,却也感受不到多深的邪意,也许也同那妖物的真身有关。” 秦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便入城吧。” …… “师尊,那两个女修真的能杀了迷榖吗?” 山崖上,一老一幼、一前一后,皆目视远方,朝着那黑雾缭绕的迷榖城望去。 “为何不能?” “她们的修为……并不比之前派进去的师兄师姐们高,而且那些师兄师姐无一例外,皆被困于城中,徒儿担心……她们也会同前人一样,深陷其中不得出。” “你只知道她们修为不显,却不知她们二人,皆是剑修。”老者目光悠远,“你可看见了她们身上的弟子服?那身绣剑纹的女修,乃是纯正的火灵根修士,出自天泽宗的万剑峰一脉;而那领绣浮云的女修,虽是五灵根之身,却以十几岁的骨龄进阶筑基,一身剑气更是凌人。” “而且迷榖是为妖植,属木,恰是为那筑基中期的女修所克。至于那个初期的……”说到此处,老者不免摇头轻笑了几声,“她身上的杀戮剑气远远没到可以自主内敛的地步,老夫只一眼,便知晓她是何等的嫉恶如仇,不怕她突生怜悯之心,放那迷榖一命。” 那小弟子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可若是她们真的不敌迷榖呢?” “若真是不敌……便同那些个废物一同在城中待着便是,总归迷榖性子柔弱,不会真的杀了她们去。” 毕竟那一日迷榖被逼成那样,也仅仅是被激得杀了一城主府的人罢了,对于城中的那些百姓,她更是一个也没动。 甚至于那个伤她至深的城主,迷榖也未曾要了他的性命。 “对了,宗门之内尚存的迷榖枝还有多少?” 那小弟子的脸色瞬间一拉,讷讷道:“自迷榖城出事后,宗门的迷榖枝便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老者听着小弟子的汇报,双眸竟不禁微微眯了起来。 “这些妖修……就是顽固不化,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完这话,老者便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被留在原处的小弟子见他离去,竟是偷偷朝着脚边“啐”了一口,心中暗骂道:“老不羞的东西,迟早有一日也被人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是身家性命都系在了这人的身上,谁愿意去奉承一个奸诈自私的老东西? 若不是当年初入修仙界,眼界被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所限,谁愿意被骗到这破落门户里来? 小弟子想象着楚璃和秦诺二人的意气风发,以及那身仙气飘飘的弟子服,不禁畅想起了自己若是拜入天泽宗,此时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殊不知将他从凡尘中带出来的,正是那个被他厌恶的“老不羞的东西”;而他这三灵根的资质,亦是在天泽宗内毫不出彩。 是他的心被世俗所浸染渐渐变得贪得无厌、欲求不满,比起利欲熏心的老者,谁又比谁高尚了去? 这便是复杂的人性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厢招摇山上师徒离心,这边楚璃和秦诺则是一入了城,便两相不见。就像是置身于一片虚无中一样,耳不得闻、目不可视。 妖修和人修不同,他们生来便有着自己的天赋神通。 就像狐族擅魅、鸟族擅音,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独特的神通。 而妖族之所以要选择要在金丹期化作人身,仅仅是因为人身更加契合天地、更便于修炼罢了。 在打斗之时,只有化作原身才能激发出自己最强的战力。 这便是天道所择了。 人族寿命短暂,却比妖族更加容易进阶;妖族寿命悠长进阶困难,却得了各自的天赋神通。 这便是阴阳轮转,万物负阴而抱阳矣。 楚璃迈步向前,除了周身的一片虚无外,什么都看不到。 楚璃想,这便是那妖物对敌的手段之一了吧,将人困在一处虚无的“空间”之内。 只是此“空间”非彼“空间”,纵使这妖物是金丹修为,也绝无可能习得空间之术将人困入其中。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罢了。 楚璃的思路十分明晰,既然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障眼法,那就一定有迹可循。 她状似无意地随意地走动着,暗中将自己的神识缓缓地朝着四周铺设开来。 筑基期便可神识离体,楚璃并未专门去修习过神识之术,却也能将神识探出来,以作探查之用。 这片天地恍若不存,只是楚璃走得久了,竟依稀见得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亮。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心底所念谁知晓?迷榖幻境问长生 那片光亮在这虚无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耀眼,楚璃的神识触及那处时,竟忽觉一片诡异的温和。 “阿离。” 熟悉的呼唤声自身后响起,似跨越万水千山,岁月荏苒、故人仍在。 楚璃回首,只见一白衣女子站在桃树下,正温柔缱绻地对着自己浅笑。 周身场景突变,楚璃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小院子里,外公还没葬身邪修之手,爹爹和娘亲也从未离去。 一阵微风吹过,那棵桃树也被掀起了阵阵涟漪,无数的花瓣随风起舞,翩然翻飞于女子的身侧。 那人眉间的一抹凤凰花钿,亦是显得愈发明媚耀眼。 “娘亲……” 楚璃口中恍惚地念道,随后便加快了步伐,依恋地扑进了女子的怀抱之中。 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楚璃又变成了身材矮小的幼童,如倦鸟归巢,紧紧地缩在女子的臂弯内。 “阿离,不过来抱抱爹爹吗?” 楚璃抬眸,映入眼帘的正是凤玄微那俊逸的眉眼。 “爹爹今日同娘亲做什么去了,为何不带阿离一起去?” “爹爹今日啊,是去为阿离带好吃的玩意儿去了。”凤玄微悄悄从背后取出一根糖葫芦,“你看,这是什么?” “糖葫芦!” 楚璃兴奋地接过那红彤彤的一串果实,林慕情也顺势将楚璃抱起来,娇俏地瞪了眼凤玄微:“若是阿离吃坏了牙,我叫你好看。” 凤玄微闻得此言,也只无奈笑笑,从袖中取出一支雕花木簪,戴在了林慕情的发间。 “这木簪……” 凤玄微温和地笑着,说道:“我亲手所制,还望夫人饶了我这一次。” 楚璃望了望凤玄微,又望了望林慕情发间的木簪,突然耍起了性子,在林慕情的臂弯内扭动了起来:“爹爹偏心、爹爹偏心!阿离也要簪子!” 凤玄微被她闹得无法,只得将自己发间的木簪别在了楚璃头上的小揪揪上。 “好好好,阿离现在也有了。” 楚璃这才安分了几分,抱着怀中的糖葫芦就啃了起来。 待糖葫芦吃完,外公的声音也自几人身后悠悠传来:“快些来用午膳,阿离等你们等一上午了,到现在都未曾用膳,可别饿坏了……” “好。” ……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美好,楚璃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 她的爹爹和娘亲不会老,有一日,在楚璃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外公突然严肃起来,问道:“阿离也想同我们一样,成为修士吗?” 楚璃愣愣地望着他们,尚不知“修士二字”有何含义,只循着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期盼,回答道:“想!” 那一年,楚璃五岁,外公为她开了脉,楚璃也从此走上了修行之路。 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庞大,除了凡人外,还有那么多奇特的存在。 楚璃可以修炼后,外公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凡界,他们落居于一座灵气充裕的仙山之上,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楚璃虽是五灵根,可由于一家都是高阶修士的缘故,在他们的帮助下,也在二十多岁筑了基。 再然后,凤玄微为她寻来了五灵根的修行道法,楚璃的修行之路更是一日千里,百岁便成了金丹修士。 外公也寻得了延寿丹,多活了无数岁月。 在楚璃进阶金丹后期的时候,这方封闭的世界突然就打开了一道口子,修士终于可以化神,飞升上界。林慕情同凤玄微修为早已臻至元婴巅峰,此番便是要做这第一轮的飞升之士了。 只是他们放不下楚璃,也放不下外公。 待外公寿终正寝、楚璃进阶元婴之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飞升上界,同楚璃约定下了上界相见之语。 他们走时,楚璃已经是元婴修士了,足以在这一方小世界中活得很好。 在双亲不在的那些年里,楚璃成了受人尊崇的元婴真君,是一方大能,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人能拦了她去。 世人叫她无羁真君,她便欣然收下此号,于一春光明媚之日突破化神,朝着另一方莫测的世界而去。 这一条仙路,她并不孤单。 到了上界,她亦有父母相伴。 这样的仙路没有波折,楚璃一路顺风顺水便修到了化神之境,去了上界同父母团聚。 在上界,凤玄微和林慕情也凭借着自己强悍的实力在那里站稳了脚跟,继续当着楚璃强有力的靠山。 她循规蹈矩,循着前人之路默默修炼着,终于走到了这条仙路的顶端。 一日,楚璃登临九重云巅,俯视众生。 “无羁仙君……”楚璃突然轻笑一声,“这便是幻境之秘么。” 挖掘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以过往的羁绊描绘出一幅虚幻的人生之景,叫人无端沉醉于这虚无的幻境之中,再也不想归于现实。 可无论再怎么美好,这些也都是虚无不存的。 现实虽苦,可那亦是一场磨炼,没人能逃了去。 楚璃发间的清明剑寒光乍射,她的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周身幻象如碎片般寸寸粉碎,最后化作飞烟消散。 她依旧站在一片雾蒙蒙的环境中,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可以看到身边景象。 街道上光线昏暗,偶尔出现的几个人,也皆沉溺于幻象之中,无法自拔。 身侧,正是早就清醒了的秦诺。 “可急死我了,一进来就看见你突然就不动了,见了这路上的人才知道你陷入了幻境,我怕自己盲目动手会害了你,便只能等着。”秦诺面上露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之色,“你没事吧?” 楚璃安抚道:“无事。” 这幻境,该是挖掘了人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行这围困之举。 楚璃内心清明,自然不会被这美好之景所困,但若是以心魔困之……楚璃不敢保证,自己会这样全须全尾地走出幻境。 而秦诺此言,似乎就是在说,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向往之事。 “秦师姐没有看到幻境吗?” 秦诺随口答道:“看到了啊,谁知道这妖物发的什么疯,我眼前那幻境不过须臾一瞬便散了。” “……” 楚璃仿佛知道,这幻境为什么会碎的那么快了。 秦诺虽是孤儿,可她和楚璃不一样,从未感受过父母温情,心中不想不念,实属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而且她平生逍遥,除了那柄剑外似乎万事万物皆不入眼。 这样的一个人,又会被困于什么样的事呢? 这世上最难的,并不是得不到这件事,而是在于得到了,却又因为一些难以抵挡之事,不得被动地不将其遗弃。 拿得起,却放不下。 这便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吧。 楚璃握紧了诛恶剑的剑鞘,说道:“此番幻境既破,且去寻那妖物踪迹吧。”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浮生镜处浮生尽,人世矜寡无处依 这城中尽是失了清明的活人,且由于皆深陷幻境的缘故,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妖气。 秦诺虽也能辨得妖气,却终是不似楚璃这般可辨得其深浅,便也只能依了楚璃的神识,往那城主府探去。 比起那不知所踪的妖物,还是怨气滋生的城主府好寻些。 那妖物既然杀了一城主府的人却独独留下这迷榖城城主,想来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在里头。 “到了。” 迷榖城乃边境小城,便是得了仙城之名,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大。 楚璃和秦诺二人未寻多久,便已寻到了城主府的前头。 城主府虽小,却也极尽奢华。 虽然现如今被怨气缠绕,却也依稀能见得昨日繁华。 朱红的大门染着深色的血迹,门口的两尊石狮也是染上了斑驳的血痕,似是在诉说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一番惨无人道的屠杀。 “我已经可以想象这门后是怎样的一幅情形了。”秦诺将一抹神识探入城主府,“这里没有阵法,里面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一地碎尸,像是被什么用暴力撕扯开的。” “进去看看吧。” 楚璃一剑劈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碎尸残骸。 同秦诺说的一样,这些人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便纷纷饮恨黄泉了。 “有意思,那妖物竟然已经杀了这一城主府的人,为何又不干脆将这一城人都杀了?总归自己已经造下杀孽,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些。” 楚璃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块令牌。 “扶摇宗……” 令牌染血,但上面的“扶摇”二字仍清晰可见。 楚璃站起身,仔细地将地上的尸体辨认的一番,终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人全都是出自扶摇宗的修士。” 修士身藏灵气,死后肉身也会存储着一部分灵气,保肉身不腐。 虽然这些灵气终有一日会彻底散去,但显然就迷榖城出事的这段时间而言,还不足以让这些修士的肉身开始腐烂。 “扶摇宗的弟子?”秦诺皱眉向前,望着这些残躯上的布料不禁有些不解,“那这时间就对不上了啊。” 楚璃随之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是在城主府惨案过后,这座城才彻底封闭起来,我们也随之得到迷榖城城主的传讯。那些前来探查的宗门弟子,更是在此之后。倘若这城主府中死去的修士皆是扶摇宗弟子,那么就说明他们早就在了这城主府中。可是……堂堂一城主府,又怎么会全是宗门修士?” “那妖物为何要杀这些人,又为何对城中百姓只困不杀。”楚璃饶有兴致地瞥过了城主府中的某一处,“这世上之事有因才有果,秦师姐,你还记得扶摇宗宗主的那番话吗?” 秦诺想了想,说道:“他……好像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后叫我们把那妖物杀了。” “是啊,叫我们杀妖。” 楚璃突然控起诛恶剑,一剑刺向一面光洁如新的墙壁。 由于楚璃用上了庚金之势,那墙壁还未撑上半刻,便如夏花般消散。 原是一处幻境所致。 幻境退散,只见一棵形状怪异的树赫然生长其中。 它的形态像构树,有黑色的纹理,其花光华照耀四方。 “爰有奇树,产自招摇。厥华流光,上映垂霄。佩之不惑,潜有灵标。”楚璃迈着步子缓缓走向迷榖树,朗声道:“这位妖修道友,你在此听了这么久,也不打算现身同我们师姐妹二人会个面吗?” “既然道友诚心相邀,小女子又岂有不现身之理。” 迷榖的声音空幽清透,下一刻,那绽着光华的迷榖树居然慢慢地化成了人形。 女子身姿优雅、体态柔美,一身青衣更是将其衬得清新脱俗。 只是…… 无论秦诺和楚璃二人怎么看,这迷榖最多都只是个筑基后期的修为,远远都没有触摸到金丹期的瓶颈。 一个筑基期的妖修,却能幻化人形,想必是得了不小的奇遇。 只是楚璃和秦诺目前心不在此,旁人的机缘再大那也都是别人的,同她们无关。 楚璃问道:“这迷榖城中之事,皆是出自道友之手?” 迷榖闻言一笑:“道友这话说的,这城中之事若非出自我手,还能是谁所做呢?” “为何杀尽城主府中修士。”秦诺上前一步,“又为何要将此城封闭,以幻境困住其中百姓。” “道友问了,我便要说吗?”迷榖轻笑,面上染着一丝嘲讽,“或许我本该将这一城的人都杀了,叫他们为我的族人陪葬。” 楚璃眸色一凝,手中长剑也蠢蠢欲动了起来:“你应当知道我们今日为何而来。” “知道啊,不就是想来杀我嘛。”迷榖状似癫狂,掌中缓缓浮现了一面古朴且背后雕着花鸟纹的镜子,“你们人修,向来如此,我早就习惯了。”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非要凑到我的跟前,我也不介意再造杀孽,就像你们说的那样。” “哗——” 只见得那面浮生镜瞬间变大了数十倍,飞入天空后浩渺万分地映照着楚璃和秦诺二人脚下的这一方天地。 霎时,浓雾四起。 “这浮生镜,还请两位道友好生受着,莫要再来坏我的好事。” 迷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挣扎,将浮生镜留在此地后便径直走出了城主府,朝着一处荒凉之地而去。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过往岁月化浮尘,你我人妖本殊途 在迷雾层层笼罩之间,有一间简陋的竹屋孤单地落座其中。 迷榖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嘴角含笑地慢慢走了过去。 “夫君。” “阿青!” 只见一面容端正的男子自屋后踏出,脸上似有惊喜。 他殷切地迎到迷榖身边,问候道:“阿青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早,可是那些迷榖枝已经全数卖出去了?” “……”迷榖的面色有些僵硬,“夫君……没有人要我们的迷榖枝了,我……没有卖出去。” “没人要?怎么会没人要?”男人难以置信地将迷榖推开,“我寻了那么久,怎么会没人要?是不是你偷偷地放了那些妖物?是不是你——” “啪——” “果然,无论场景如何变幻,你都是这般贪得无厌、自私自利。”迷榖讽刺地笑了笑,一巴掌重重地扇在男人脸上将他打倒在地,“是我想多了,觉得你的心中善念尚存。” 环境退散,男人的神思渐渐复原。 他惊恐地望着迷榖,被扇倒的身体不断往后退去:“是你……是你!” 迷榖也随着男人后退的动作步步逼近:“夫君……你躲什么?” “谁是你夫君?谁是你夫君?你这妖物……”男人面露惊慌,望着不断靠近的迷榖竟是吓得死死地闭上了眼,城主府的惨状亦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别杀我……别杀我!你那么善良,你肯定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迷榖顿住了脚步,讥讽道:“善良?” 善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吗? “我亲爱的城主大人,你既然觉得我善良,又怎么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 男人听着这话,躲闪的动作竟是愈发激烈了几分。 “阿青、阿青,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也是被逼的啊,是扶摇宗,是扶摇宗!是他们逼我,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去啊,我是无辜的啊……” “无辜?你有什么无辜的。”迷榖缓缓俯下身子,用右手掐住了男人的下颚,“是诱骗我无辜,还是取了我族人的性命无辜?” “扶摇宗确实有罪,可你,亦是罪不容恕。” 说完这句话,迷榖便将男人一把甩开,施展幻术再次将男人困了进去。 “我不杀你,我要你每日每夜都在幻境里煎熬着,看着你之前犯下的过错,也体验一回被别人拿捏性命的感受。”迷榖面无表情地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痛苦,“这往后余生,便是如此度过……也罢,总归这就是命。” 身为迷榖,她自诞生灵智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作何所用。 人族削其枝叶,以作指向所用。 只是迷榖一族,年限、修为愈高,其发挥的作用就愈大。若是寻求不到年限足够的,用其原身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人族知道此事,明知其不可为,却依旧选择竭泽而渔。 无数的族人惨遭毒手,化作了海渊之上指路的迷榖枝。 她仿佛可以听见他们被连根斩去时发出的哀嚎,也能听见他们灵智消散时不甘的怒吼。 只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缩在一处细小的裂缝中,望着那群人修将她的族群一扫而尽。 后来,她得了机缘得化人身,离开了招摇山,去了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处仙城,她居然在此处居然发现了自己尚存的族人。 于是她落居在了此地,还结识了一位“善良”的人修。 那人修同旁人不一样,他没有对迷榖族群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悉心照料。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万物有灵,便是他们无法开口说话,却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与恶。 她动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面镜子的缘故,她在这里生活许久,也未曾有人发现过她妖修的身份。 或许是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妖修都是不可能在金丹期之前化形的吧。 后来,她同那人修结为夫妻,她才知道那人修,是这座城的少城主。 老城主身死,少城主继位,她也成了新任的城主夫人。 原本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的妖修身份都是泄露了。 人修同妖修之间,虽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融洽。 人族驯养灵兽,妖族亦会驯养人奴。 她原以为他会厌恶地将她休弃,却没想到那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身份,依旧将她奉为手中宝,悉心呵护爱惜。 身份泄露后,她干脆就从他手中接下了养护迷榖族群的事,甚至还会将自己的枝干斩下售卖,以求这座城可以发展得好些,他也能更高兴些。 事实上,他确实高兴了。 那些日子,迷榖城的游人倍增,多了不少她从未见过的面容。 只是虚幻的生活再美好,那也只是虚幻的。 他不知从哪得知了用化形后的迷榖妖修的精血养育迷榖族群会增长他们的效用,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他曾同她商量过,可她拒绝了。 原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可某一日当她满心欢喜地回到城主府时,迎接她的再也不是他温和的笑靥,而是一群手执兵刃、目露贪婪的修士。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妖修的身份,之所以不说破,只是为了利用她。 原来,他也根本没有爱过她,所谓的珍视和爱意,也都是用来掣肘她的工具。 当她不再有用的时候,他随时都会将她舍弃。 她永远忘不了他说的那句话。 当她化作原身对敌的时候,他说:“每次一想到我的枕边人是个面目不全的妖物,我都觉得恶心!” 那句话仿佛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用浮生镜将一城主府的人全数困住,然后再一个个地将他们全数撕碎,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口恶气。 但是,她还是留了他一命。 她不敢承认是自己不舍,可事实就是如此。 迷榖一族本不嗜杀,若非被逼到绝路,她也绝不会做下如此之事。 只能说人与妖终是殊途,除了“利用”二字外,她再也无法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中找到其他的形容词。 现如今,她杀了人,也闭了城。 在人修的地盘上,她也再无了退路。 “为什么不肯修魔呢?修了魔,我就能把你救出去,还能救下你的族人。你看,他们人修就是这么冠冕堂皇,就是这般地滥杀无辜。你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难道还不明白吗?” 蛊惑的话语自耳边响起,迷榖悠悠地抬起头,望向了雾气弥漫的天空。 修魔……吗。 “修了魔后,就再也不会被这人世所困,就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对吗?” “对,只要你肯修魔,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作过往浮烟……”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自古红颜多劫难,有情总被无情伤 浮生镜内化浮生,只是在那浮生镜迷雾迭生的瞬间,楚璃头上的清明剑便光芒大慑,瞬间便结成了一个防护罩,牢牢地将楚璃和秦诺二人庇护在了其中。 “这是什么?” “浮生镜,那妖修不是说了吗。”楚璃拔下头上簪着的清明剑,“那妖之所以能惑了这一城百姓,想来也是借助了这浮生镜的功效。” “真是奇怪,居然不跟我们动手。”秦诺此刻不免有些疑惑,“我们都已明摆着起杀心了,她居然还对我们只困不杀,当真是不忍下手吗?” 楚璃观望四周:“或许吧。不过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解了目前的困境,至于那迷榖妖修……或许我们不必直接将其斩杀,先将其擒住带回宗门再说吧。” 毕竟杀了一城主府的人,无论是因为什么,这些个人命都得为其所负。 然此事疑点重重,楚璃又不愿直接将那妖修斩杀。 倒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这事实在是让楚璃觉得奇怪。 楚璃不知清明剑等阶如何,但毕竟是元婴真君的佩剑,其等阶绝对也不会比天阶低了去。 而这浮生镜既然能被其所制,想来品阶应该也是在清明剑之下的。 “只是现在……我们该如何脱困?”秦诺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提着剑就往天上捅,只是每一击都如泥牛入海般,刚触到浮生镜发出的光影便不见了踪迹,“这破镜子等阶也不知多高……” 值得一说的是,清明剑虽然抵挡了浮生镜的迷幻功效,却也并未阻止楚璃和秦诺二人的突困之举。 “总得一试。” 这种等阶的灵器,楚璃就没想着自己去螳臂当车幻想着用诛恶剑击碎此物。 不过,她这不是还随身带着个大杀器清明剑么。 楚璃清楚地感觉到这清明剑乃是水属性,但由于修为上的差距,想要对这剑注灵是绝对不可能了,且看自己能激发出其几分力量来,能否破了这浮生镜的术法。 总归那迷榖妖修也只是个筑基修为,不可能将这面镜子尽收己用。 随着楚璃周身灵力的运转,那清明剑“嗖”的一声便化作原形,被楚璃握着刺向浮生镜的镜面之上。 “叮——” 只见那镜面之上转瞬间便如海面一样以剑尖为中心惊起了阵阵波澜,无数画面映衬其中。 迷雾渐弱,楚璃眸色一凝,试探性地将金灵力附着在剑尖之上,猛地朝浮生镜激化而去。 “咵嚓……” “成了?” 在秦诺的惊呼声下,那面完整的镜子瞬间便碎成了无数片,散落在楚璃和秦诺二人的脚边。 “师妹!” 楚璃收回清明剑,整个人就脱离地跌坐在地面上,气血上涌。 秦诺连忙过来搀扶:“你没事吧?” “无碍,只是一时气血上涌罢了。”楚璃浅笑着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片,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只能说她胆子大运气好,没有因为使用一件等阶与自己不符的灵剑而受到什么太重的伤害。 浮生镜已碎,那笼罩在城中的雾气也渐渐地悉数散去。 那碎片上时不时地闪过一些虚影,楚璃将其递到秦诺跟前:“秦师姐看看这个。” “这是……”秦诺略有些惊讶地接过碎片,“这里面的青衣女子……是她?那迷榖妖修。” “浮生镜中幻浮生,这碎片上映照的,想必也同那妖修有关。”楚璃微微摇了摇头,“去寻那妖物吧。” “好。” 秦诺随手将那碎片丢在脚步,跟着楚璃便出了城主府。 幻境已破,城中这些有修为的大概过不了时间便会恢复清明。为了效率起见,楚璃便直接带着秦诺循着妖气而去。 幻境消散后,楚璃的神识似乎也灵敏了许多,轻而易举地便锁定了一处气息不明的地界。 那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颇有一丝凄凉的意味。 在那片荒草之中,有一座翠绿的竹楼静立其中。 只是此城之中幻境尽散,可这座竹楼却依旧处于迷雾的笼罩之中,想必是被迷榖亲自施了法,困住了其中的人。 楚璃道:“这里面,有灵力的波动,修为要比我强上几分。” “应该是那个筑基中期的迷榖城城主。” 那碎片中的故事虽零零散散,可秦诺和楚璃毕竟也不是傻的,凭借着那些闪过的画面轻而易举便拼凑出了一个妖爱上人最后却又被伤心伤身的烂俗故事。 “救吗?” 秦诺问道。 楚璃同她对视一眼:“他或许有用。” 秦诺耸了耸肩:“那好吧。” 说着,便已是剑已出鞘,一手执之,剑势如虹。 那燎原般的剑气顷刻间便杀到了竹屋前,不料突然被一片绿幕所挡下,生生止住了攻势。 这一剑,虽说没用上秦诺的十分气力吧,却也是用上了七八分的。 那迷榖妖修居然选择了直接用原身抵挡,生生让自己的本体被秦诺炙热的剑意灼烧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迷榖双眸赤红,死死地挡在竹屋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秦诺望了望楚璃,又看了看护犊子一样挡在竹屋前的迷榖,开口道:“救人啊,看不出来吗?” 迷榖的神态稍有缓和:“救人……” 楚璃:“……” 她怕不是看了个假的故事,这迷榖妖修该不会是以为秦诺要杀那城主,才火急火燎地挡在了前头吧。 人城主那么对你,你到头来却还不忍心下手了结此事,楚璃不知是该说这妖蠢,还是该说她痴情。 (本章完) 第一百章 风起云涌暗生时,生不同心死同穴 局面似乎一时僵持住了,迷榖在说完那两字后便愣愣地待在原地,双目复杂地朝后望去,身上却是一丝动作也无。 秦诺咬牙,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问道:“如今这满城迷雾皆已散去,用不了多久那些修士便会杀入城来取你性命,倘若……” 倘若你有什么想诉说的,不如跟我们回天泽宗。 只是秦诺这句话还没说完,迷榖就猛地从袖口甩出一枚赤红色的珠子,滴溜溜地朝着楚璃和秦诺而来。 多次同邪修交战,楚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当即便拉着秦诺往一旁闪去:“小心!” 想象中的黑雾并未出现,那珠子也似乎并没有被灵力催动,到了楚璃身前后,便失了气力往地面坠去。 望着脚边的珠子,楚璃不禁满心疑窦。 “你……” “我迷榖一族……本不嗜杀,那日之所以会屠戮一整个城主府的修士,也是因为这颗珠子。”迷榖凄然一笑,“我知道,这颗珠子是邪物,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恶念。这些天,一直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让我修魔,说修了魔以后,就再也不会为俗世所扰。”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想开了。无论是人是妖,只要生于这天地之间,便也总会有难解之事,不是修魔修道就可以解开的。而且转修魔道,亦非吾之所愿。我这一生,只愿护我族群安稳、得觅良人,只可惜到了最后,我哪一件都不曾做到。” “回宗之后,我会向宗门阐明此事,将此处事宜,尽归宗门之内。”楚璃用灵力托起珠子,定定地望着迷榖说道,“本就是扶摇宗看护不力,便是收了此处,他们亦无话加以言说。你,可愿随我们回天泽宗?” “我在幻境中,见过你。”迷榖的表情渐渐松弛了下来,“我信你……可是,我不信人族。” 人族永远无法同妖族共情,这些事情便是被他们知晓了,又能如何?总不会为这些惨死的妖修做主,叫那些人以命抵命。 在他们眼中,大部分的妖族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件件有用的器物罢了。 在迷榖眼中惨绝人寰的事,或许在他们眼中就成了情有可原。 楚璃住了嘴,望向秦诺。 “这颗珠子,是那日我在城主府中被围堵的时候,自天而降、落于我身。我不知其从何而来,却也十分确定这是邪修之物。它蛊惑我要我修魔,也不知是想借着我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迷榖仿佛在交代遗言,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我之所以能化形,也是借着那面乾坤镜……只是此番迷雾尽散,想必那镜子已然毁了,说得再多也是无用。还有,扶摇宗所图不小,夫……迷榖城城主之所以要杀我,也是受了其宗主的蛊惑。” 说到底,迷榖城之事,还是与邪修有关。 只是不等楚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迷榖的身后便升腾起一片火海,她也纵身一跃,同那城主站到了一处。 楚璃见状,连忙掏出一张水属性的符箓想要将这火灭了,只是迷榖却言辞拒绝了她。 “你灭不了这幻境之火的。” 迷榖莞尔浅笑,在这漫天火光之中化作了原形,光华璀璨。 “生,不得心相印,那便死同穴。”迷榖道,“我想和他一同离去,还望两位道友,可以成全。” 秦诺眼中似有不忍,楚璃掩下眼中情绪,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我们不会插手。” 火光中,楚璃依稀听得了一句“多谢”,随后那竹屋就再也经受不住火焰的摧残,轰然倒塌。 一枚青绿色的妖丹自焰火中蹿出,伴着清风落入楚璃掌心。 两枚珠子,一绿一红,仿佛是在宣告着这一次任务的圆满结束。 只是楚璃的内心总是莫名觉得堵堵的,似有什么宣泄不出。 “是她的内丹。” 秦诺比之楚璃则是更加的情绪外显:“这些邪修还真是无孔不入,若不是迷榖生来纯良,想必这世上又要多一个作威作福的邪修了。还有这城主,真不是个东西,迷榖跟着他一起死我都觉得是糟蹋了她……” 这次任务…… 怎么说呢,至少这个结局楚璃是从未想过的。 她和秦诺早就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结果迷榖她……拉着城主自杀了。 迷榖最后说的那番话楚璃也差不多信了,这信任来得并非莫名其妙,只是源自人性而已。 迷榖没必要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骗她,而且楚璃也早就对扶摇宗的那个宗主生了疑心,此番听了迷榖的话,无非是加以佐证罢了。 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邪修…… 扶摇宗的那个宗主,若是楚璃没猜错,便是秦诺之前口中说的那个金丹真人。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引来什么金丹修士,却又处处想要了迷榖的命,甚至将迷榖城城主的命视若无物。 明明知道迷榖城城主同迷榖有仇怨,却任由其被困在城中,最后那城主实在被逼得无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求救信息传了出去。 在生死面前,迷榖城城主就像是被扶摇宗给摆了一道一样,楚璃想,或许在扶摇宗的计算中,迷榖城城主不应该还活着,他应该早就死在城主府中, 扶摇宗后来的做法,就像是在弥补这一点一样。 还有那从天而降的珠子。 这珠子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迷榖?为何要让她修魔?又为何激得她杀了一城主府的修士? 便是楚璃都知道迷榖一族非是嗜杀妖类,难道扶摇宗就不知道吗? 在之前的对话中,扶摇宗的那个宗主处处深化迷榖所做下的恶与其嗜杀之心,其目的其实很明显,就是要让二人杀了迷榖。 就楚璃看来,那宗主绝对是深知迷榖城中之事的。 只是……她依旧没有证据。 深思恐极。 扶摇宗在整件事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仅仅是一个无辜丧失无数弟子的落寞宗门吗? 迷榖城和扶摇宗像极了狗咬狗,而迷榖,就像是无意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样,便被一齐波及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小舟悠悠从此逝,情之一字最伤人 城主府内。 一只云靴悠悠踏至血迹斑驳的地面上,从地上拾起了一片碎片。 他面目不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之中。 只见他将碎片高高举起,袖口处不慎露出了一片红色的衣角。 那人将碎片放在阳光之下,轻笑一声:“这浮生镜,哪有那么容易就碎了。” 随着此声话落,那碎成无数片的浮生镜居然又慢慢地变回了原样,最后完整地落于黑衣人的掌心。 “真是废物。” 片刻后,那人脚步一转,便消失在了原地。 就好像从来都未出现过一样。 迷榖死后,楚璃便同秦诺二人将城门大开,先是一纸传讯送回宗门,再一路游赏着往宗门而去。 其实楚璃本意是直接回宗,但是秦诺偏拉了楚璃,跟她说好不容易出宗一次,若次次完成任务便直接回了宗门,那该是多么无趣。 楚璃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也遂了秦诺的意,存了一番放松心自己神的心思。 人世之事多繁杂,既然已经生于此间天地,该是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迷榖城之事,算是让楚璃对这世上的情爱又多了几分不屑与不解。 不是每对男女都像楚璃的父母那样恩爱,云贵妃和皇帝如此,迷榖和那城主也是如此。 那城主不仅欺骗迷榖,还想着要取她的性命。 可迷榖呢? 纵使被珠子所控,也不愿害了那城主的性命。 即使最后走到末路,也不愿入魔,甚至还要和那城主死在一处。 或许世上总有些痴男怨女感叹两人之间的虐恋,可楚璃只觉得这迷榖妖修极蠢。若是有人像这样欺骗楚璃的话,楚璃想都不用想,必是提着剑便杀了过去,叫他为自己的欺骗付出代价。 秦诺,约莫也是如此。 只是师姐的心比她软,若是可以,秦诺绝对会留这迷榖一命。 可世间万事,又有几件会随了世人所愿。 楚璃情不自禁地摆了摆头,将自己的神思放空,躺在这一叶小舟上,不知自己将飘往何处。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倒不如随波逐流,且看这一叶扁舟,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不过在这里的话……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河岸拦下吧。 望州之内多山,却也少不得各处溪流。 天泽宗立宗于群山之巅,地势最高,无数溪流缘此而起。 楚璃和秦诺二人此行算是逆流而上走了水路,一路上倒也是怡然自得。 “前面便是又一处仙城了,看来这来来往往的修士怕是又要多上不少。”秦诺自船舱探出半个身子来,才忽觉楚璃可能是陷入了沉思,言语中不免有些尴尬,“呃……倒是不知你在休憩。” “无事。”楚璃睁开双眼,微微勾起唇角道:“师姐可知前方是哪一座城,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嘿嘿,说起这个你就比不得我了吧。”秦诺这些年可谓是踏遍了望州之内的各个角落,前方的那处仙城自然也不例外,“那城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可后来由于这条溪流,久而久之便被叫做了缘溪城。新鲜玩意的话……这里倒是没什么能让你我看得上眼的,就是这一处溪流风景极美,内里也有不少特产,不过都是一些灵植水兽,这些东西想必你是要比我了解得多些。” “所以,倒是没必要入城了。” 楚璃伏在船沿,一手靠在身前,一手则是沉入了水中,感受着溪水缓缓流过的痕迹。 溪水微凉,其中水灵气更是充沛。 偶有几只灵鱼游戏其间,楚璃便悄悄使个坏,用微弱的火灵力击打在灵鱼的尾鳍上,惹得它们晕头转向,一会儿就四散着逃了去。 “入城倒是没必要,不过这处风景却也是极佳,便是在此多留上几日也无妨。”秦诺掖好衣角坐到楚璃身侧,不经意地问道:“璃璃……你说,为何那迷榖城城主伤其至深,可她却依旧不愿对付他,甚至最后还要和他死同穴。” 楚璃伸在水中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说道:“许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爱意吧。” 秦诺不解:“也是,迷榖一族生性纯良,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奇怪。只是……就算这样的一种感情,为何又会让世间无数的男男女女趋之若鹜,想求得一心上之人?说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可修士哪来的白首?不知多少人还没活到寿数便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身消道陨。” 楚璃扭过头:“师姐这是在问我?” 秦诺先是一愣,随后又神智回笼,知道自己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呃……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个中滋味,从来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楚璃将手从水中抽离转过身来,“我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今后亦不会为之所想。修仙之路本该心无旁骛,我虽不是看不上他们耽于情爱,却也不会同他们走向一路。” 而且,修行本来就是孤独的。 “是啊,爱情有什么好的。”秦诺赞许地点了点头,“自我筑基之后,已不知做了多少任务。可只要是关于情爱,不是一方发了疯入了魔,便是一死一生,没个好下场。这可不就是穿肠毒、杯中鸩吗。” “唉,说到底,我还是被迷榖城之事所惑。”秦诺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本以为是件只用动用武力的简单事,却不曾想到牵扯到的事情如此之多,看了一场荒唐的闹剧也就罢了,结果竟是又搅和到了邪修身上。” “师姐何必自怨自艾,总归该来之事,怎么着也躲不掉。” 楚璃如今也是看开了,她虽叹迷榖城之事,却也不会为迷榖感到太过可惜。 总归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旁人干涉不了。 “邪修一事,牵涉重大,便是我们遇到再多,宗门也会勒令我们将此事牢埋心中,不可宣之于口。”楚璃深知其中内涵,若是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保不齐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既然我们现在修为不显,宗门也想将我们从中择出,倒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在金丹之前,便装作不知道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最是人间好风景,游船画舫歌舞中 秦诺说得不错,缘溪城这边的溪流景色确实绝美。 楚璃和秦诺二人缘溪而行,路不知远近。 夹岸两侧桃花烂漫,端的便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意。 平平如暮烟横纱,谈谈如江舟远山。 一路上游人无数,楚璃所在的这一叶小舟夹在其中,倒也半分都不显得突兀。 游船画舫,雕梁画栋。 水面之上,时不时还有几座奢华典雅的船舫徜徉其中,其中载歌载舞、丝竹绕梁。 凡人常说烟花三月下扬州,畅想着江南软哝温言的弱柳美人,殊不知这些比起此景来,皆逊色几分。 “此情此景,倒是叫我想上那画舫一览芳华。”秦诺微微仰着头,望向不远处音乐靡靡的游舫之上,“美酒、美人、美景……啧啧,人生若可得一,皆是幸事。” “美人?”楚璃侧头微笑,“原来秦师姐之所以不近男色,原来竟是因为心爱美人?” 秦诺白她一眼:“拜托,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而且我只是说喜欢美人,至于其是男是女,又有何干系?” 楚璃起身,小舟也随之轻颤了几下。 “既然师姐喜欢,那师妹我自然也不能拂了师姐你的兴致。那么,师姐,请?” 楚璃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秦诺自然也心领神会,两人联袂而行,御着轻身术便朝游舫而去。 水面上游行的画舫皆是缘溪城的产业,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若是你想要上船,交付一定的灵石便是。 只是灵石数量不同,所分配到的位置自然也就不同。 最好的,自然就是最顶层。 “两位道友安。”楚璃和秦诺甫一飞至画舫,便被一身着宫装的女子拦下。那女子身着浅色纱衣,腰间一根绸缎将自己纤细的身姿巧妙地映衬而出,嘴边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相逢即是缘,不知两位道友欲往何处?” “自是往那最高处。” 楚璃和秦诺此番并未将宗门下发的弟子服穿在身上,可那一身凌人的气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那女子自然知道两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便也并未多言,温婉一笑:“顶层观景须得一人五百灵石,两位道友一齐,便是一千。” 一千灵石,对于寻常的筑基修士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了。 只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楚璃听着女子报出的数目,心中甚至将要麻木。在边境,几块灵石便能寻到一处客栈住上那么一晚,可在繁华的地带,五百灵石甚至只能买一个观礼观景的位置。 而且这缘溪城,还不算是顶顶繁华之处。 在望仙城的拍卖会上,每件拍卖品动辄几万十几万灵石,其数目之大,且看秦诺如今负债便可得知。 就不必说更高阶的天材地宝了。 付了灵石,楚璃便同秦诺径直往旋梯而去。 “秦师姐,你这还债之路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秦诺早就破罐子破摔,此刻听了楚璃这话竟是一点特殊的反应都没有。 “都是师姐妹,何必计较得这么清。”秦诺故作哀怨道,“难不成在师妹心中,我还比不过那些个无甚大用的灵石么。” “无甚大用?”楚璃着重地将这四个字念在口中,挑眉道,“师姐之前黏在我身边求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咳,过往之事休得再提。”秦诺知道楚璃在拿自己寻开心,倒也乐得配合,“而且我都说过了可以拿我自己抵债,是你自己不答应啊。” 楚璃瞥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如果是师姐……倒也不是不行。” 秦诺猛地一噎,看着楚璃的表情一时竟是不知道楚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刚得到我,就把我转手给卖了吧?就像你上次为了诛恶剑……” 后面的话,就是秦诺自己的嘟嘟囔囔了。楚璃没仔细去探听,但想着,总也不会脱离了那几个意思。 谈笑间,两人很快便到达了顶层。 这一层当是运用上了某种空间阵法,在里面看起来远远要比在外面看大得多。 中间是一座花台,其中还有几位身着轻纱的女子在其中翩翩起舞。 其身段柔软,如弱柳扶风,顾盼回首之间,平白便让人生了几分怜惜的心思。 也是,像这种场合确实也是男子来得多,其中多美人儿,倒也并不稀奇。 她们身上的修为极弱,多半都是些四五灵根之资,若是不得机缘,想必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令楚璃感叹的是,这些女子皆是元阴尚存,想来也是并未作炉鼎之效,只是将舞作为了自己的谋生手段。 这点,倒是要比有些地方好得多。 修仙界并无什么相貌不堪之人,那些女子虽身段妖娆,可仅从外表看去,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修士迈入修行之路后,会自动将体内杂质排出,只要不是生来实在丑陋,便是再怎么清汤寡水的长相,在修行之后也都称得上一句清秀。 楚璃双亲生得好看,若说凤玄微是高贵清雅、俊逸非凡,那林慕情便是倾国倾城、顾盼生辉之姿。 楚璃的长相更多是随了林慕情,可偏偏眉眼处又像凤玄微像了个十分。 也难怪,总有人因为先人之故对其优待几分了。 “此中歌舞升平,便是师姐所爱吗。”楚璃靠在栏杆上,观望着眼前的歌舞,“卧龙跃马终黄土,美人帐下犹歌舞。” 秦诺:“……为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修仙界风云将起,可大多数人都对其一无所知。 这种悠然自得的宜人景象,究竟还能维持得了多久。 非是不食人间忧苦,只是大多为掌权者所惑。 “可要得三两清酒,且与我对酌一番?”秦诺不愿多想,便寻了一处坐席拉着楚璃坐了下去,从乾坤袋中取出杯盏并一坛子好酒,放在桌间,“这画舫中的酒虽是不错,却也终是不及从宗门内带出的酒好。对了,你可知这酒是从何处得来?” 楚璃顾左右而言其他:“觉得不错便是了,改日再让孙师妹为你多拿些来。” 总归孙长老现如今也不在宗门之内,短时间也寻不到自己头上。 这背黑锅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两位仙子,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同二位共酌几杯?”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桃花谷口春深浅,双修宗门显其身 楚璃饶有兴致地放下手中杯盏,抬眸望了眼前的人一眼。 来人是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在这美男遍布的修仙界中虽稍显平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是那种足以祸乱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的类型。 只是,楚璃和秦诺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小姑娘。 秦诺的长相相较于楚璃更显英气,眼前这人话语间虽是说相同二人共酌,可那眼睛却从没离了楚璃身上。 楚璃知道,这人当是冲自己来的。 但楚璃看不出他的修为几何,只依稀知道他应该也是个筑基修士,于是她也只能婉言谢绝。 “还请这位道友见谅,我们师姐妹二人不太喜欢同陌生修士来往。” 不料那人依旧死缠烂打:“诶,仙子此言差矣,所谓陌生,只不过是未曾交往过罢了。若是饮过酒、谈过心,又何来陌生二字呢?” 秦诺听到这不要脸的话语,忍不住看了楚璃一眼。 这人可真是好大的面子,楚璃话中的拒绝之意如此明显,他居然还能装作听不懂。 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楚璃心中的感受同秦诺相似,看着他身上华贵的衣袍,楚璃心中暗忖:也不知哪出培养出的弟子,白瞎了这一身修为。 “我想道友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给三分脸面已是不错,楚璃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当下便严词拒绝:“我们二人不愿同道友共饮,而且道友你挡着我们赏景了,若可以,还请挪开些。”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很不客气,那人浅笑的表情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皲裂的痕迹。 “在下只是想同两位仙子把酒言欢罢了,谁知你们居然如此不识趣。” 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就出现一群形色各异的修士。 这些修士男女皆有,无一不是貌美娇俏的美人儿。 楚璃静静地看着他,问道:“道友这是作甚?是想要以武力相逼么。” “仙子这话说得可真是难听。什么叫以武力相逼,在下只是想请两位仙子去我那桃花谷做客罢了。” 桃花谷? 楚璃对这个名词有点印象,这好像是天泽宗治下的某一处势力,平日里便是仰仗着天泽宗的鼻息生存不料今日竟撞上了这档子事。 不过……请? 楚璃冷笑一声:“滚。” 那人眸色一凝,朝后面使了个眼色。 后面的人接受到他传来的讯息,竟是上前了几步准备动手。 也不知桃花谷是怎么培养出这样的一个混球,欺负人竟欺负到了楚璃头上。 而且,还是个智商堪忧的混球。 楚璃指尖微动,诛恶剑知其心意,转瞬间便从乾坤袋中脱离而出。 人生本就艰难,又何必处处为难委屈自己。 “欻——” “啊啊啊……” 剑影划过,带起一道血光。 刚刚还完美无损的一个人,片刻后手臂上便剌开了一道骇人的口子,鲜血直流。 不过这伤口也只是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并无大碍。 总归这人也只是听人命令行事,没必要赶尽杀绝。 当然,这是在他不继续做出过分之事的情况之下。 “你……你居然敢——” 那人想必是没怎么见过血,见楚璃一来就出手如此狠辣,眼中除了怒意之外,竟还掺杂了几分惧意。 在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永远不要带着自己的主观意识去评判想象一个人。 那人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他表现出个什么表情,楚璃都不是十分在意。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楚璃从乾坤袋中拿出身份令牌,并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其中。 霎时,身份令牌上雕刻的仙鹤就好似活过来了般,在楚璃头顶化作虚影不断盘旋着,引首高亢。 虚浮的云纹缠绕在仙鹤之侧,金色符文似映衬其中。 “我有何不敢?”楚璃收起身份令牌,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可看仔细了?若是没看仔细,想必我的师姐也很原因再给你们看一次。” 桃花谷乃是望州之内的势力,又怎么会不认识天泽宗弟子的身份令牌。 而且楚璃那令牌之中还有金光缭绕,也不知是哪一位大能收的小弟子,他们可是万万惹不起的。 场内诡异地沉寂了片刻,桃花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是耸动着那人道了歉:“是在下的不是……在下不识,两位仙子竟是天泽宗的高徒,如有冒犯,还请……” 不等他说完,秦诺变打断道:“既然知道冒犯,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秦诺向来便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此刻也只想眼不见为净。 楚璃没说话,算是默许。 没多久,那一群人便匆匆从两人眼前退下了,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至于旁人,也只当是看了一出好戏。 桃花谷在缘溪城这边可谓是作威作福惯了,今日竟是不慎踢上了一块钢板,他们也实在是喜闻乐见。 楚璃随手在自己和秦诺身边布下隔音阵法,问道:“桃花谷……秦师姐对他们知道多少?” “他们啊,大恶不犯,小错不断。前些年接了个任务,就是说这边常常有美……修士失踪,查到最后发现,发现居然是这桃花谷所为。”秦诺想到此事,还忍不住“啧”了一声,“若是我接任务再接的慢些,这任务说不准就被发任务的人自己给撤下了。桃花谷是个双修宗门,名声不怎么好,就想到了掳人入谷,那些修士或许刚开始不愿,后来……后来就……” 楚璃听的眉梢一颤:“你这都接的是什么任务。” “我也很无奈啊,我能怎么办?”秦诺烦躁地挠了挠头,“每次我都觉得用武力解决就行了,结果次次都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费脑子的很。” 楚璃表示深有体会。 “迷谷城的那个任务,我纠结了那么久,结果最后那妖修直接拉着城主自杀了,我甚至都没动用剑气!”秦诺越说越暴躁,“平白赶了这么久的路,到头来什么都没磨炼到,就又要打道回府了。” “不,师姐。”楚璃认真地说道,“毕竟心志上的磨炼也是修行路上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在这方面你强我太多了。” 秦诺:“……”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桃花渐欲迷人眼,一诺可值千金重 送走了桃花谷的那个混球,楚璃本意是想继续逆流而上返回宗门。 然而世上之事就是这么的巧,没几日,就有一处处于桃花谷势力范围内的秘境要开了。 这秘境是不久前才被桃花谷的谷主所发现,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进去过,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通过入口的灵力波动大概可以探知此秘境只能容纳筑基修士进入。 所以桃花谷干脆将这个消息放了出来,只要手持秘境令牌,就可以入秘境一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又由于此秘境为桃花谷所发现,众修士干脆就将这个秘境称为“桃花秘境”。 既然秘境都送到了自己跟前,楚璃和秦诺也断然没有直接离去的可能。 于是二人下了画舫之后便直接入了缘溪城,果不其然,在其中的听闻了拍卖会的消息。 而那秘境令牌,正是其中呼声最高的拍卖品。 据传出的消息可知,这秘境令牌一共有千枚,桃花谷筑基弟子不多,有能力入秘境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竟只占了一百之数。 剩下的九百枚令牌,则是投放至了桃花谷附近的各个地界。 或售卖或赠送,总归这最后的大头都是归在桃花谷之上,能入得秘境的人,都得承了桃花谷一份情。 虽然想入秘境的人很多,但是楚璃想拿到令牌,亦是轻而易举。 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楚璃便将两枚令牌收入囊中,带着秦诺提前离开了拍卖会。 令牌到手,接下来就只要静候秘境开启便可。 缘溪城虽不及望仙城富庶,却也由得那桃花谷以及溪流的缘故并不算荒芜,比起那些边陲之城更是不知好了多少。 楚璃干脆就直接在缘溪城内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正好也趁着这一段时间体会不同地方的别样风情。 缘溪城内布置雅致美观,称得上是一步一景。 街道之上皆以青石板铺就,一条蜿蜒的河流自城内潺潺淌过,汉白玉造就的石桥腾飞其中。 烟雨朦胧下,更是添了几分若即若离的美感。 若说望仙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仙子,那这缘溪城则必定是温言浅语的江南少女。 楚璃倚靠在窗边,一条腿微微蜷着,另一条腿随意地落在窗外;一双手也是各有分工,一只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则是取了凤纹玉佩在手上,细细把玩。 这玉佩自从楚璃离开人界之后存在感就近乎于无,此番得了空,倒是能拿出来好生打量一番。 在人界的时候沈错说这玉佩接触旁人会有灼烧之感,楚璃猜测可能是因为玉佩认主的缘故。 而且这玉佩,基本上就是楚璃父母留在人界无疑。 若是青千玄同楚璃父母相识,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林慕情曾在天泽宗客居过一段时日,那时候的她,也还只是个金丹巅峰的修士,未必就入不得那问天峰秘境。 虽说深渊凶险,可就连楚璃都能在其中保下一条性命来,林慕情又为何不能? 倘若如此,一切都能串联起来。 至于其中细节,也非是楚璃在此苦思冥想就能得出结果的。 只是凤玄微和林慕情为何要几经波折才将这块玉佩送到楚璃手上? 思来想去,也是和那九魂殿脱不了干系。 修仙界幅员辽阔,更何况那两人可能还存了躲的心思,楚璃便是想找,也无处可寻。 只得对着这前人遗留之物,徒表思亲之情。 “这玉佩,便是你从人界带回来的那块。”秦诺搬了凳子走到楚璃身侧,选了处能看到窗外之景的地方便坐了下来,“其实……我也想体会一番双亲尚存的感觉。” 楚璃垂了眼眸,将凤纹玉佩贴身收好。 “这世上之人,皆是生来都有父母的,秦师姐你,自然也不例外。” 秦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我和你可不一样,自我记事起就在宗门之内了。捡我回去的那位前辈说,他当时看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心生怜悯,就将一息尚存的我带回宗门悉心教养。只可惜他直到寿元耗尽也未能进阶金丹,否则……我当是会拜他为师的。既然我父母对我生而不养,我又为何要念着他们,当他们早就死了不是更好。” 原来双亲尚存,是这个意思。 楚璃偏过头,望着她。 “所以你是随了那位前辈的姓?” “是啊,他姓秦,我也就跟着姓秦了。”秦诺应当是将亲缘二字给放下了,说起这些往事时,眼底竟是半分悲色不显,“只不过这个‘诺’字,乃是我那只生不养的血亲所留。” 说着,秦诺便顺势解开了自己护腕上的绑绳,露出了小臂上的疤痕。 那疤痕乃是一个“诺”字,因为年岁太久的缘故如今只剩下了淡淡的红印,想来是一生下来就被在身上刻了字。 “诺……”楚璃摇头浅笑,“君子一诺值千金,只是不知这个诺,又是何等含义。” “管他什么含义,若不是觉着‘秦诺’二字还算好听,我早就将其改了去。”秦诺挥了挥手,“也罢也罢,楚师妹,你可愿意同我说说,你来天泽宗之前的事?” 楚璃转过身,将腿放下。 “那些事,我可没少同你说过。” “哎呀,我不想听关于九魂殿的那些事,你之前同我说起自己双亲的时候,没两句就偏到九魂殿上去了。当然,如果师妹不愿意的话,我也……” 楚璃望着秦诺那副眼巴巴的表情,嘴角微抽。 “你今日怎么突然就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秦诺托着下巴:“没有啊,只是既然说到这上面来了,问一问罢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楚璃的眼神似跨越时间的亘古长河,遥遥地落在了长河内的某一处卵石之上,“我记事记得早,对他们还有些模糊的记忆。只记得他们恩爱无比、琴瑟和鸣,是一对举世无双的璧人儿。” “爹爹很喜欢将我举在他的脖间,我也乐得如此;娘亲则总是带着我在天上飞来飞去,偶尔还拘了一只灵鸟来,将其递到我的怀里,供我把玩。”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往事不及未来事,剑修成双失前途 “而外公……或许爹爹和娘亲还会对我有些许限制,他却对我以毫无保留的宠爱,将我视若掌中宝,牢牢地捧在掌心。” 楚璃知道,自己的这番想法可能失之偏颇,可是在她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是外公伴她最多。 她甚至有一段时日里都在埋怨,为何爹爹和娘亲会一走了之,什么消息也没留下。 可是后来,她释怀了。 她对于凤玄微和林慕情,更多的还是思念,这点永远也无法改变。 “爹爹和娘亲走后,是外公独自带我。我们在人界一处偏僻的地界居住许久,直到七年前,外公才带着我离开人界,往望州而去。在我未拜入宗门之前,过的生活可谓极其平淡。那些年里我同外公活得就像一个凡人一样,直到外公决定让我拜入宗门时,才为我开了脉,将以往断断续续向我灌输的修仙界理念一股脑地告知于我。” “修仙界向来是凶险万分,而我又非是一开始就对修行之事感兴趣,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外公应该是没想让我迈入修行一道的。只是后来爹爹和娘亲失踪后,我的理念渐渐改变,通过外公所说的那些事情也对修仙界有所了解,心中产生了修仙的念头。” 说到这,楚璃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早慧。 “后来也不知为何,外公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要我修行,一遍又一遍地向我诉说修仙界中那些险恶之事。原本我该是高兴的,只是有了宠爱的孩子总是容易恃宠而骄。我不是个安分的,渐渐就被外公说烦了,不乐意听那些繁杂之事。所以,即便是我想修炼,也没将那些事情听进去几分。直到入了宗门才得了孙长老的恩惠,得以将修仙界的这些常识补全。” “唔……” 秦诺不知道该就此事发表个什么样的看法,后来之事她也大都知晓,无非就是因为九魂殿葬送了至亲的一条性命而楚璃本人也因此憎恨上了邪修罢了。 只是秦诺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纵使她同楚璃之间的情谊再深,也不能就自己的观念出发去评判些什么。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提这些事了。”秦诺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楚璃的肩膀,“往事已矣,做人嘛,就是该往前看。” 说实话,秦诺最开始是真的想听楚璃有亲人相伴的过往之事的,可谁知说着说着,这画风就又不对了。 就很不对头。 楚璃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伤心,只是外公之死早就变成了一根刺,牢牢地扎在了她的心间。 伤心伤一次就够了,若是将自己永永远远地沉浸在其中,那该是多么无能。 楚璃眯着眼:“不是秦师姐想听吗?” 秦诺尴尬地“呃”了一声,道:“这个嘛……” 她本意真的是想听那些美好的事情啊! 真的! 楚璃轻笑着跃下窗台:“行了。” 不逗你了。 “我要去城中买些阵盘符箓,秦师姐可要一起?” 秦诺点头如小鸡嘬米:“一起,当然一起!” 能白嫖的话,还要自己付钱做甚? 总归秦诺现在早就看开了,虱子多了不痒,钱欠多了不愁。 别以为她不知道楚璃根本就没想着让她还钱,那小妮子死坏了,总在各种令她意想不到的时机以还钱拿捏她,“逼迫”她去做这做那。 虽然…… 秦诺有些扭捏地想道,她也是乐在其中罢了。 由于桃花秘境的缘故,缘溪城中的修士数量倍增。而且这增的,还都是筑基修士。 楚璃和秦诺二人穿梭在人群之中,倒也并不稀奇。 虽说楚璃和秦诺是剑修,那一柄灵剑便是她们最主要的对敌手段。 可奈何她们对于阵法符箓一窍不通,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遇到阵法怎么办? 拿剑劈就是了。 劈不坏怎么办? 原地等死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想到这里,楚璃不禁眉梢一跳。 剑修是没有前途的,两个剑修凑在一起更没有前途。 难怪宗门里的那些筑基弟子外出历练的时候总是要搜罗修习各道的同门,就是为了防止遇到突发情况而应对不了最后导致惨案的发生。 就像之前王师兄的队伍里缺了个强力的剑修,就非要楚璃送来秦诺这个战力值拉满且安全感爆棚的万剑峰弟子让其去充当保镖,保护那群脆弱的同门师姐师兄。 符箓能发挥的威力虽视修士修为而定,可楚璃和秦诺二人并非那种实力不济的普通修士。 在破阵之时,有上那么几张高阶的符箓可谓是事半功倍。 楚璃乾坤袋中的地界符箓存了许多,像隔音阵这种较为日常的阵盘也有不少。可是防护类和猛攻类且符合楚璃目前修为的符箓和阵盘,就显然有些不够用了。 “两位仙子安好,不知您是想要些什么呢?”楚璃和秦诺甫一踏进售卖灵物的店铺内,便有一小厮迎面走来,殷勤地问候道:“我们这店虽然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也齐全,无论是符箓还是灵器,可谓应有尽有。” “阵法之物,可有?”楚璃只就近找了家店铺,倒是无所谓其规模大小,“还有符箓,且上些威力大些的来。” “诶、诶,好。” 不过片刻,那小厮便端着一个托盘递到了楚璃眼前。 “雷暴符、火箭符、惊雷符……这些便是筑基修士能使用的品阶最高的符箓了。这雷暴符虽次了些,可本店绘制雷暴符的前辈可是位变异雷灵根的金丹真人,其中更是蕴含了几分雷电之意,自是比寻常的雷暴符要高阶些,这惊雷符也是如此。”说起此事,这小厮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对了,至于那阵法之物,不知两位仙子是要阵盘还是阵旗?又或是布阵之法?” 楚璃同秦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阵盘。” 阵旗就算了,那是修阵法修士的布阵之物,她们这两个剑修玩不来。至于布阵之法……算了吧,能拿灵石布个普通的隔音阵已是不错,就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逍遥之道乐逍遥,杀戮之道喜杀戮 这店家想来是许久没遇到像楚璃这般出手阔绰的贵人了。 在楚璃大手一挥将托盘上的符箓尽数买下后,那小厮的殷勤可谓是升到了一个极致。 若不是楚璃表明了自己剑修的身份,那小厮想必都要将店铺里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供二人挑选。 离了店铺后,楚璃赠了些火属性的符箓给秦诺,至于阵盘……秦诺是一个也没要。 因为比起楚璃,秦诺是真的对除了剑以外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回了客栈之后,两人分睡两房,做着进入秘境前的最后准备。 楚璃这些日子里一直都在修习那册身法要诀《游龙术》,此时已然是小成,可以投身于实战中了。 在面对同是筑基修为的修士时,若不是碰上那种筑基巅峰的修为,楚璃想,自己应当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穹明剑法》楚璃虽不说将其吃透,却也将其显而易见的那一层彻底修为己用,剩下的,就是要用时间的流逝缓缓将其学懂,理解其最深刻的含义。 虽是剑法,却又不仅仅是剑法。 用徒安师祖的话来说,就是《穹明剑法》内涵大道,乃修行此剑法之剑修的修行之本。 就像楚璃所修的杀戮剑道,说到底也只是《穹明剑法》所含大道的其中一种。 而这本剑法,亦是天泽宗的立宗根本之一。 天泽宗是设有剑修分支的,而又由于剑之属性,习剑的弟子也大都是金灵根或火灵根,像顾尘渊这样的冰灵根修士少之又少。 这也就意味着万剑峰的那些剑修弟子大多也都是修行《穹明剑法》,只是终究不是谁都有机会以藏书阁玉令入顶层择法,他们所修习的剑法往往都是由《穹明剑法》演化而来。 就像秦诺,虽然她从未告诉过楚璃自己修的是何种剑法,可楚璃就是能从她的一招一式中看出《穹明剑法》的影子。 对此秦诺倒是无甚所谓。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学习真正的《穹明剑法》,秦诺才走出了同大多数剑修截然不同的一条路——逍遥之道。 至于楚璃自己…… 她想,自己的这条路或许是早已注定。 在第一次修习剑术之时,她明明是照着顾尘渊的剑法一招一式地练,却生生舞出了另一番意味。 杀戮之道…… 不同于顾尘渊和玉泽真君他们的想法,楚璃自己倒是并没有为此怎么忧心过。 世间大道,非以天择,而以人矣。 杀戮之道确实主杀,可也并非是非黑白不分地进行无止境的杀戮。 这一路走来,楚璃从未无缘无故地动过杀心。 这便是她的底线。 灵力悠悠运转,转瞬间便是九个大周天。 楚璃赫然睁开双眸,将诛恶剑横立胸前。 此剑诛恶众诡俯,势破宵小众生渡。 楚璃紧握剑柄,随着火灵力的缓缓注入,一丝红色的微光悄然附着于剑身之上。 随着楚璃体内《五行四象诀》的运转,原本附着于玄色的剑身上的红光乍现,于剑尖上绽出一抹朱雀虚影,引首高亢。 红色的虚影倒映在楚璃眼中,纵使是她也耐不住心中的欣喜。 这骇人的威能,若是运用于实战中……该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山中不知寒暑,修者不论春秋。 九天的时日转瞬即过。 而这短短九日于楚璃和秦诺而言,甚至都比不得闭一次小关。 秘境令牌于乾坤袋中微微发烫,距离桃花秘境开启,也不过就几个时辰的时间了。 楚璃和秦诺相聚于客栈之前,相视一笑。 “秘境快开了。” 秦诺笑道:“那我们不若比试一番,看谁最先到?” 说完,秦诺便一马当先朝着缘溪城的城门飞奔而去。 楚璃也不甘示弱,术法运转间便循着秦诺的背影往城门那去了。 片刻后。 “刷——” 只见空中两道剑光交交缠缠、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就飞离了这片地界。 桃花秘境是在一片汪洋的水面之上。 望州之内多山、多溪流,这溪流一多,自然也就会在地势较低的地方生出湖泊这一类面积较大的水域。 楚璃和秦诺来得不算早,当她们联袂来到此处时,湖泊旁早已聚集了不少修士。由于那修为限制的缘故,来的也都是筑基以上的修士。 毕竟这桃花秘境不似天泽宗内的那个问天峰秘境,便是炼气修士进去了也还会有筑基修士援助。 在这里,可谓是真正的生死有命,便是像楚璃这般的初期修士,都甚少见到。 楚璃和秦诺见此处候着的修士众多,便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钻了去,落定下来。 “我感觉我们好像来早了。”秦诺眯着眼眺望天际那一抹霞光,“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几个时辰就能开的样子啊。” “或早或晚,也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了。”楚璃倒是无所谓,“总归是人桃花谷自己放出来的消息,再迟也不会迟了今日去。” “也是。”秦诺收回眺望的目光,“就是不知道这秘境里有些个什么宝贝,值不值这秘境令牌的灵石。” 楚璃望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场景,轻声道:“秘境诞生无非那几种可能,便是最不济的,也都需要上千年的岁月方可形成秘境。这上千年,就是再普通的灵植经过这岁月的洗礼也都会变得值钱起来,秦师姐何必担心这个?” 正在二人交谈间,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位仙子。” 楚璃应声回头,见了出声之人不禁眼睫一跳。 这喊住她和秦诺的……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秦诺见了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这位道友好生熟悉,怎么,那日在画舫之上是没得到教训,又想来讨教一番不成?” 那人一愣,片刻后才谦顺有礼地朝着两人微微一拱手,说道:“两位仙子怕是认错了人。在下这些年一直深居于谷中从未出世,两位见到的……怕是我那孪生弟弟,娄禅。” “娄禅?”楚璃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那不知这位道友所唤何名?” “在下,桃花谷弟子,娄封。”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桃花谷口春深浅,桃花秘境寻机缘 秦诺皱眉:“那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娄封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不悲不喜:“在下只是想与二位仙子结个伴罢了。” 秦诺反驳道:“你桃花谷的人呢?为什么非得同我们师姐妹二人结伴?而且我们的修为在这些人中并不出众,你为何不找个修为高些的?恕我直言,你那孪生弟弟在我们面前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若是你再纠缠,就莫怪我动手了。” 秦诺这一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想必只要是换了个人在这,怕是要直接跳脚被气走了。 只是这娄封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硬是为自己那行事张狂的弟弟道了歉后,才朝着两人道了个不是缓步离去。 望着娄封离去的背影,秦诺疑惑道:“这人是来干嘛的?” 楚璃随口道:“刷存在感。” 秦诺问道:“你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楚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如果秦师姐信了,倒也不奇怪。” 说完,楚璃就原地坐下,闭目养神了。 秦诺则是在原地想了半天,才知道楚璃是在揶揄打趣自己,但楚璃此刻也已经闭上了眼休憩,她也只能朝着楚璃的后背挥了挥拳头,愤愤地同楚璃坐到一处,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边的霞光。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天边的一抹霞光终于开始了异动。 “诸位——” 随着天边一道朗声,楚璃也慢慢地睁开了双眸。 只见那秘境缓缓吐露着光华,似是下一刻便会彻底开启。 “本道乃桃花谷长老,司掌此次秘境之事。待本道将灵力注入秘境入口之后,此秘境便会随之开启。待霞光异变,便是诸位进入秘境之时。” 此声语毕,桃花谷的那位便扬起拂尘,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其中。 那道霞光也随之变得格外耀眼。 “准备好吧。”楚璃察觉到秘境入口正在缓缓开启,忙唤出灵剑,翼蔽在自己左右。 秦诺见状,也唤出灵剑,目光灼灼地望着天边正缓缓绽放着光华的秘境。 其他修士也不是傻的,在得知秘境将出的时候也都纷纷为自己打上了防御阵法又或是将疾行符贴在身上,生怕自己会在秘境开启时落在了旁人后头。 就在这时,秘境入口开了。 无数道遁光冲天而起,直冲秘境。 “我们等等。”楚璃拦住欲走的秦诺,“且让他们先争上一争,待入口处修士少些,我们再去。” 正如楚璃所料,还没到入口呢,那些修士就纷纷争斗到了一起。 “真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还没进秘境呢就先把自己消耗了。”秦诺回过味来摸了摸下巴,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望着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遁光。 “人心罢了。都想做第一个,可是又有那么多人,争斗是在所难免的。”楚璃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与秦诺比肩而立,“一千枚秘境令牌本就是定数,奈何人心本就是欲壑难填,总觉得自己若是落后了,得到的就要少些。殊不知秘境之事本就是讲个‘机缘’二字,得到多少与去时的早与晚,干系本就不大。” 此时,第一轮的争夺也已过去,留在秘境之外的修士也已少了不少。 “秦师姐,我们也跟上吧。” 说完,楚璃便驾着遁光一骑绝尘,追着前人的踪迹就入了秘境。 秦诺摊了摊手,脚下剑光一闪,片刻后便追了上去。 其实,楚璃和秦诺二人当是同时进入秘境的。 可一入秘境,两人就分散开来。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虽说是结伴历练,倒也不必时时都黏在一起。此番分离开来,楚璃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别样的想法。 楚璃粗略地感受了一下,这秘境之中的灵力并没有比修仙界浓郁多少,想来也是存在了没多久。 秘境之中,时而狂风大作,吹起尘埃阵阵。 每当风起之时,楚璃便只能寻一处挡风之所,待风止之后再寻探索之事。 倒不是楚璃抵挡不了这飓风,只是在这狂风之下实在是目不能视,而神识的可见范围也诡异地被限制在了身侧方圆三丈内,见不得远处之景,自然也就不能冒险前行。 说什么桃花秘境,楚璃反正是一点优美的景致也没见着,全然是一副名不副实的样子罢了。 当狂风止息之时,楚璃便负剑上路,也终于能分出一丝心神来,好好地打量一番这个秘境。 楚璃不知这个秘境的其他地方究竟如何,反正她所在的这块地方总是狂风不止,每隔两个时辰就要迎来一次狂风的洗礼。 每一次的狂风,又约莫要持续上两个时辰。 地面上是无尽的尘土,每当狂风大作时,他们就是功不可没的大功臣,起到了难以磨灭的迷乱效果。 至于这四周之景……楚璃猜测,这里应当是一处山谷。 那风便是从山谷纵向的一侧吹向另一侧,在山谷的谷壁上留下道道沟壑。 楚璃自入谷以后便是躲在一面石壁之后,每当狂风来袭之时,那石壁便“嗡嗡”作响,直到风停之后,才又悠悠地恢复了原状。 楚璃想,这谷中既然狂风大作,那山谷之上呢? 如此想着,楚璃便抬起头,望向上方。 这山谷两侧的石壁似乎并不高,若非如此,楚璃也见不得那高高挂于天际的浮日。而此刻距离上一次狂风止歇,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说干就干,与其在谷底同狂风作斗争,倒不如到上头去一探究竟。 “歘——” 剑光飞掠,楚璃御剑腾飞,转瞬间便已跃至高空,俯瞰谷底。 “这谷……” 楚璃思考片刻,终于知道了眼前之景在哪见过。 《仙灵物记》有载,灵脉者,得天地之造化,承日月之息,造万物之神秀,伏于百里,以慰众生。 而这山谷绵延百里,恰是合了灵脉之处所。 只是此处灵脉早已不存,只余下了空气中那可有可无的灵气,供人修炼的确可以,却绝对不复灵脉之地的灵秀。 “簌簌——” “什么?” 突然,半空之中狂风大作。 楚璃一时不察,险些被直接掀翻。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瀚海阑干无波浪,蓬莱仙道遇传承 原本两个时辰一次的飓风,不知怎的突然就又刮了起来。 楚璃忙压低了自己的身形,顶着风在自己的面前支起了一面灵盾缓缓下落。 然而这风就像是在跟楚璃作对一样,楚璃甫一降落至谷底,那风便悠悠散了。楚璃不死心地再次御起剑来,这一次都不到半空,就见得狂风大作。 无法,楚璃只能再次乖乖地回了谷底。 看来,这片山谷居然还禁飞。 “如今之计,似乎只能循着这谷底之路而行了。” 谷底环境凄凉,道路绵延。 楚璃掐着风起风止的时间行进,倒是没用多少时间就踏出了这百里长谷。 在她的身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域,波澜不生。 出了谷便是海,这秘境倒也是稀奇。 只是同谷中类似的是,在这片海域,楚璃依旧找不到生灵的存在。 就好像这茫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强烈的孤寂感一拥而上,此时的楚璃也面临了两个选择。 是返回山谷? 还是御剑行海,去探索未知的地界。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很蠢的问题。 楚璃踏上飞剑,头也不回地便朝着海面而去。 这个秘境,给楚璃的整体感觉就是十分荒凉。 楚璃在这秘境数日,竟是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活物的存在。那些同她一起进来秘境的修士就像无故消失了一样,这片天地间从来都只有过她一人。 海域广阔,无边无际。 楚璃不知方向,便循着心中之感随意地找了一处飞去。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方秘境似法则紊乱,像是前人的埋骨之地所化。 因为此方天地许多年都无化神的缘故,那些察觉到自己寿元将近的元婴修士基本都会在身死之前开辟洞府,将自己的传承留于其中以待后人,自己再去通过轮回境兵解转世。 而那洞府由于岁月变迁,大多都会演化成一方秘境,这也是修仙界中大多数秘境的由来。 毕竟像问天峰秘境那样失落的世界终究还是少数,便是多了,楚璃所在的这个小世界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天道法则之力。 因为世界不同,法则亦是不尽相同。 就像在谷底时,楚璃便无法行御剑之事。 又缘着这秘境之中的灵气浓郁程度,这秘境演化的年限,大约也是在万年之内。 万年之内…… 那故去的元婴前辈可就多了,谁知道这里埋藏的是谁的传承? 若楚璃猜测为真,那这个秘境倒是对其没什么吸引力了。 天泽宗的传承可比这个秘境久远得多,可以说只要楚璃愿意,她未必不能厚着脸皮去找徒安师祖。 而且这秘境之中连个灵植都未曾见过…… 也罢,就当做是一场历练冒险吧。 不知在海上飞行了多久,楚璃终于是见着了实地。 那是一片绵延在一起的岛屿群落,中间一座最大,四周诸岛则是如众星拱月般将其团团围住,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其之重要性。 海上有仙州,名曰蓬莱。 楚璃飞身下剑,踏入群岛。 至于这“蓬莱”二字,可不是楚璃胡诌。 在中心的那座岛屿上有一宏伟无比的殿宇,那高高的匾额之上,便题了那三个字——蓬莱殿。 殿宇前,是两座通天石柱,上面雕刻的兽纹似鸟非鸟、似兽非兽,一徜徉于万米高空,另一则是潜游于百丈海渊。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楚璃缓缓伸出手,抚摸在凹凸不平的石柱上。 如若这里真的是什么先辈的埋骨之地……那想必也是一位妖修前辈了。 鲲鹏…… 楚璃眉心微蹙,修仙界中,可没有血脉如此高等的妖修存在。所谓的鲲鹏妖修,也都是在经过一系列的血脉提纯升阶之后才称得上此等名号。 只是自从化神修士消失之后,妖族的血脉升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难道是她想错了?这秘境,或许真的就有那么久远。 “迦楼罗……” 楚璃凝视着自己指尖抚摸到的凸起,不经意间便将那三个字从口中念出。 “哗——” 突然,那石柱上的鲲鹏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从壁画上游离而出。 只见一片巨大的阴影遮天而来,原本分离的画雕也在其游离盘旋之际渐渐合为一体,呈现出一只大鹏的虚影来,遥遥地悬在高空之上。 “吾名扶摇,得先人赐号同风。”虚影本无灵无神,可就在片刻之后,那大鹏的虚影突然就有了光彩,眼神虚渺,“吾自踏入仙道九千载,得化元婴。然寿元将近,却不得化神之法,遂开辟此间洞府,以待后人。” 同风真君……不是扶摇宗那位开山祖师吗? 他竟是名妖修大能。 只是这机缘都摆到楚璃面前了,楚璃也断没有弃之而去的道理。 于是,她果断地便朝着同风真君的神念虚影行了一礼:“晚辈楚璃,见过同风前辈。” 说完那番话后,同风真君便化作人形,自半空而落,伫立于楚璃身前。 他的眼神悠远,轻飘飘地落在楚璃身上。 楚璃只感觉有一阵微风拂过自己的心神,格外舒适。 “咦?” 半晌后,同风真君突然收回了眼神,眼中含惑。 这小辈……明明是个人修,为何能入得自己的血脉之域。 “你且上前来。” 不等楚璃行动,同风真君便施法将楚璃摄到自己的跟前,食指一勾,便从楚璃的胸前勾出一块凤纹玉佩。 只是那玉佩认主,便是同风真君,也因一时不察险些被其灼伤。 “原来如此……”同风真君将玉佩轻轻一挥,那玉佩便像寻着了方向一样又悠悠地飞回了楚璃的怀中,“你是人修,得不了我的传承。” 楚璃闻言,心中倒也没有多大的遗憾:“传承与否,皆是一个缘字。此番,便是晚辈无缘了。” “你倒是宠辱不惊。”同风真君眼中微含赞许,“你是哪宗的弟子,可愿同我说说?”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受人恩惠忠人事,妖族一行终不免 面对一个死人,还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妖修,楚璃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至少她从未听说过,这同风真君同天泽宗之间有什么仇怨。 “晚辈乃是天泽宗弟子,此番倒是由着秘境之故,得以见了前辈一面。” “天泽宗啊……” 同风真君的话语中似有怀念,同旁的寿元将近的元婴修士不同,同风真君并没有选择兵解转世,而是选择了就此陨灭。因为他觉得,便是再来一世,也逃不开寿元耗尽的结局。 当年他离开妖族,固然是心有怨恨,甚至连埋骨之地都选在了远离妖族领域的望州之内。只是这积攒了几千年的宝物,终究是不能便宜了旁人。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天泽宗内的那些个老人,也不知换了几茬。”同风真君像是一个孤寂多年的可怜人,絮絮叨叨地便对着楚璃叙述起了往事,“想我当你初到望州,还是当时的天泽宗掌门接待了我,为我提供了一处静修之所。说起来,我倒是在天泽宗当过一段时间的客卿长老,你唤我一句前辈,倒也得宜……” 楚璃很不喜欢听故事,因为一旦听了故事,就意味着麻烦的到来。 果不其然,同风真君的下一句话就仗着身份提出了要求。 “我早已身殒,此刻显现于你面前的,不过是一缕神念。岁月悠长,便是我自己,也不知这一缕神念会在何时就彻底消散。待神念消散,这方天地便也会塌毁,这殿中之宝……也会尽化飞灰。”同风真君说着说着,语气便慈蔼了起来,“你虽不可得我之传承,可只要你愿意帮我一个忙,这殿中之宝,汝可自取。” 这个忙无论是什么,楚璃都只有一个“帮”字。 人家既然已经开口了,就没想着楚璃会拒绝。 毕竟若是同风真君想要杀死楚璃,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前辈且说。” “此物,我要你前往妖族,亲自送到如今大鹏一族的族长手上。”同风真君袖袍一卷,一枚晶莹的玉瓶便飞到了楚璃跟前,一抹血色在其中微微发亮,“此物关系重大,我要你立下天道誓言。” 楚璃握紧玉瓶,试探性地问道:“可晚辈如今只是筑基修为,如何得见一族之长?而且……两族相交,非晚辈可……” “这个不难。”同风真君骈指一点,一抹沁人的气息便直接没入楚璃的眉心,“你只要去了,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楚璃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望着同风真君一字一句地说道:“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托。” “如此,甚好。” 同风真君说完这句话后,身影便直接消散在了原地。 只余下一言悠悠地飘荡在半空中。 “这殿中之物,汝可自取之。” “轰轰……” 此言既毕,大殿之门应声而开。 楚璃将玉瓶收入乾坤袋不多过问,径直便入了大殿之内。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本来就是一场买卖。既然人家都已经开口了,楚璃又何来谦让推脱之理? 纵使同风真君不说,楚璃也知道那玉瓶中装着的,乃是一滴精血。 妖族返祖血脉提纯,正是需要此物的佐助。 而那同风真君,也并非真的就是鲲鹏。 他当是属于大鹏妖修一脉,若得以化神,日后未必就不能身化鲲鹏。 只可惜……流年不顺。 一场莫名的危机,将这方世界的化神之路,斩断了足四十万年有余。 大殿之内光线幽暗,四周石壁皆呈现镂空之状,那一个又一个的隔层之内所放置的,便是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 丹药、灵植、灵物…… 应有尽有。 楚璃也不客气,能看得上眼的便尽数取走,总归那同风真君早就死了,这东西便是留在这里,也是浪费。 主要是楚璃心底也是暗戳戳地想发泄一番。 那同风真君虽字字句句和善无比,可那做的事却又何曾和善过? 无非就是仗着修为驱使楚璃为他做事罢了。 拿一些没用的东西换有用之事,可谓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待楚璃收拾得差不多了,同风真君的声音又自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小辈,你现如今所在的地方便是整片秘境之中最核心的区域,外头那些修士,便是寻破头也都只能寻到些无甚大用的灵植。你若无甚可取,我便直接将你送出秘境了。”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早些打发楚璃去妖族了。 楚璃朗声应道:“那便多谢前辈了。” “嗖——” 画面一转,眼神落定。 当楚璃终于克服空间置换的晕眩感环顾四周时,自己已经是处在当时入秘境的那个湖泊边了。 楚璃似有所感地从乾坤袋中取出秘境令牌,只见那令牌甫一接触空气,便化作飞烟散去。楚璃知晓,这秘境自己是进不去了。 不过这样一个秘境……秦师姐在其中,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若说有什么不稳定的因素,约莫也就是那桃花谷的兄弟俩人了。 “真是……怎么就我被传送到了那传承之地。”楚璃望了望不远处仍绽放着霞光的天空,转身离去。 那同风真君似乎刚开始也是很奇怪此事,只是在他看过自己的那块玉佩后,就放下了此事,觉得此事是理所应当。 像人修,许多人族修士设下的传承都是有限制的,有的限定了灵根修为,有的则是限定了修士的所修之法。而妖修,大多是以血脉为传承。 然而楚璃一个根正苗红的人族修士,就是如此怪异地、误打误撞地落入了同风真君的传承之所,然后被迫接下了个护送宝物去妖族的任务。 那凤纹玉佩…… 楚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中暗忖。 看来这东西里藏着的秘密可不小,不仅牵扯到了九魂殿,如今更是可能同妖族有关。 妖族…… 楚璃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不信徒安师祖和玉泽真君这些年没有在暗地里搜寻过自己双亲以及外公的踪迹,在人界之时搜寻不到很正常,那……不在人界之时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血引之玉寻其身,妖族之路困难重 楚璃这边莫名其妙接了个任务要去妖族,而秦诺则是在秘境之中被娄封缠得不厌其烦。 娄封和娄禅是孪生兄弟没错,可那娄禅,更是桃花谷的少谷主、下一位掌门人。 秦诺也不知道这桃花谷的人脑子里是不是缺了根弦,怎的就敢将一宗之兴亡寄托于两个……脑子不大好的人身上。 一入秘境,秦诺就同那娄封传送到了一处。 两人相聚于一片湖泊之前,待秦诺随便打了个招呼同娄封背道而驰后不久,那人含笑的面容又再次出现在了秦诺眼前。 秦诺:“……” 娄封温和地笑了笑:“道友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秦诺呵呵一声:“不是巧,是我们被困在阵法中了。” 秦诺很清楚自己是一直朝北走的,若无意外,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次碰到一处。 此番既再次碰上…… 秦诺无奈地观察了一番四周之景,发现这地方不就是她刚刚落入秘境的地方吗。 如此想着,秦诺不禁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乾坤袋。 万恶的阵法。 不过…… 秦诺悄咪咪地打量了番娄封。 长得人模狗样的,穿得更是如此。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须弥戒,一看就知道是极为不错的货色。 旁的修士基本上都要到金丹才用得起须弥戒,可这娄封…… “阵法罢了,破了便是。”娄封依旧笑眯眯的,“道友觉得呢?” 秦诺轻咳一声:“这阵法嘛……自然要破。只是我怕我破阵的时候动静太大伤了道友,倒不如让道友你来行这破阵之举。” “你们剑修破阵时的动静,确实挺大的。” 娄封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还不等秦诺松下一口气,他又接着说道:“不过道友放心便是,家师早已赐下防御法宝,便是金丹修士来了,在下也有把握在其攻击之下保住一条性命。” 秦诺:“……哦。” 谁特么是在关心你啊,我是在关心自己的小金库好不好? 秦诺长舒一口气:“道友此言差矣,既然有万全之策,又何必出此下策呢?道友若有破阵之法,不妨直接使出来,也好过同我在此处白白浪费时间。” 娄封道:“那道友就是同意跟我一起结伴而行了?” “我当然……”秦诺猛地一顿,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不是,你破阵和我们结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那道友就是不愿了。”娄封的语气中似有惋惜,“道友可真是……又要我破阵,又不愿意同我结伴而行,真真是让人伤心。” 秦诺:“这话说的,就好像道友乐意在这阵法之中待着一样。” “我乐意啊。”娄封认真地说道,“此次秘境之行本就是谷中强制要求,若是可以,我倒是真不想来。秘境之中危险重重,若是在这阵法之中可偏安一隅,何乐而不为?” 秦诺被他说得呼吸不由得都凝滞了起来。 去特么的谦谦君子,这副皮相外表骗了谁也都不会骗了她——这分明就是一个白切黑的两脚兽! 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秦诺愤愤地想道,背上的灵剑此刻也已出鞘,执于掌心。 “既然如此,娄道友还请闪开些。” 说着,秦诺便一剑朝着万里长空劈去。 呼啸的剑气荡入重霄,将这一方天地间的灵气搅得稀乱,眼前之景也随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耳边也是阵阵的轰鸣之声。 就这就这? 秘境里的阵法就这? 秦诺一时竟不知是自己太强,还是这阵法年久失修,竟是被她这一剑给劈得狂颤起来。 眼前的湖泊已不再是湖泊,幽绿的湖水渐渐地深邃了起来,原本清晰可见的边岸也彻底消失,化作了一线虚无的海际。 “轰——” 秦诺动作迅速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雷暴符,将其轻飘飘地抛上天际。 霎时,雷电轰鸣,火光四溅。 银白的剑身同雷光相映,雷、火交缠,转瞬间便将晴朗无云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荒凉寂寥的气息自其中宣泄而下。 秦诺望着那一线天光剑势微收、下颚轻挑,傲然道:“阵破了。” “道友大才。” 娄封十分虚伪地朝着秦诺一拱手,便就此站定在原地,不动了。 不过秦诺可懒得去管他,脚下剑光一闪便飞上天际,不见了踪影。 “真是……” 望着秦诺离去的背影,娄封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他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闪着一道红光,当娄封将其举在半空中时,便自动从玉身衍生出一条红色虚线,朝着秦诺离去的方向指引而去。 血引玉,只要能得到所引之人的一滴血,无论其在何处,便都能根据血引玉,找到她的踪迹。 “秦……诺,好名字。” 娄封眼眸微闪,将血引玉紧握掌心,追寻秦诺的方向而去。 …… 事分两头,秦诺在那边一头钻入秘境乐不可支,楚璃在外头则是陷入了一个有些为难的境地。 妖族领域不同于七州,那边的情况可谓混乱无比,各个族群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 或许在有化神修士存在的时候妖族里面还能找到个主事的族群,可在化神之路断绝后,血脉进阶成了笑话,那些所谓的“贵族”纷纷下马,被不服管的强大族群顶替尊位。 如今几十万年过去后,妖族之内较为强大的族群也只剩下了三个。 分别是狐族、羽族和海族。 狐族以白狐为尊,乃是唯一一个自化神修士消失后留存下来的血脉最高等的族群。其族擅魅,惯会蛊惑人心。在妖族之内可谓是墙头草一般的存在,从不轻易得罪其他族群。 羽族以鸾鸟一族为尊,只是这个鸾鸟可远远比不得青千玄的血脉高贵,这“鸾鸟”二字,更是其族长者自封。 至于海族……此族喜斗,那蛟龙一族更是南征北斗,将整个海兽族群团结在了一处,自封海尊。 这一族,也是最不亲近人族的一脉。 值得令人说道的是,在传说之中一直将龙凤说在一处,并以此代指美好的情缘。 可在妖族之中这场景则是彻底颠倒了过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妖族一行不可免,兄弟再见泪满襟 凤不成凤、龙不是龙,两族之间,更是相看两厌。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剑拔弩张便是再合适不过。 大鹏一族虽归属于羽族之内,其族群也定居于陆地之上,可由于妖族同人族之间微妙的关系,七州之中并无直接通向妖族的传送阵。 而且楚璃终究还只是一个筑基修士,无法在渡海之时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毕竟妖族领域同帝州之间隔着的,可是真正的海域,而非七州之间的小小海渊。 若是想要直接御剑飞过,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传音符已握在掌中,楚璃的心底,也不免有几分纠结。 自己熟识的金丹真人也就那几个,总不好因为此事,去劳烦别人。 可誓言已立,不去是万万不行。 但……同风真君好像也没说,自己必须要现在就去? 楚璃恍然大悟,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既然现在时机不成熟,那她又为何不能等上一等,钻一下誓言的漏洞,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去妖族? 只是这个想法刚出一瞬,楚璃的识海便是一阵刺痛传来。 脑海中,更是叠字重句地回荡着同风真君的话语。 “小辈敢尔——” 楚璃惨白了一张脸,猛地跌坐在地面上。 一手扶额、一手撑地,过了许久,那刺痛之感才悠悠散去。 “前辈赎罪,实是晚辈修为低微,无法在路途中保全自己方有此想。” “你既然收了我的东西,就别想着偷奸耍滑。若是在我彻底消散之前不能亲眼看到你将此物送至妖族,我便亲自动手杀了你,叫你元神俱灭,让你连再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这识海中寄居的,何止是一抹气息。 楚璃勉强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回道:“晚辈知晓了。只是晚辈终究修为低微,无法安然渡过那片海域。若是前辈有何相护之法,还请……” 同风真君轻哼一声:“你宗门内师长呢?” “晚辈不敢欺瞒,实在是此刻找不到一可相伴而行的宗门师长,这才有了拖延之意。” “……”同风真君沉默了片刻,“你的乾坤袋中有一块玄色石块,你且将那物拿出来。” 玄色石块? 楚璃顺着同风真君的意思将石块从乾坤袋中取出,这东西,好像是在蓬莱殿中的一处暗格内找到的。 当时觉得新奇,便也没管是什么东西便跟着那些宝物一同收入了乾坤袋中,不想此刻竟是派上了用场。 只见那石块自楚璃的掌心缓缓升起,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那石块竟是泛起了幽暗的光芒,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格外诡异。 而此时的大鹏妖族的族地的一棵大树之上。 一块与这黑色石块极其相似的碎片在经历了千年的沉寂之后,终于是再次闪烁起了光芒。 负责看守碎片的小妖慌了神,扑棱着翅膀就朝着树下飞去。 “族长、族长!那块碎片亮了!” “何事如此惊慌?”树下,一浓眉长髯身材雄伟的男子正闭目静坐,眉眼间倒是依稀能找到几分与同风真君相似的痕迹,“且细细说来。” “族、族长,您叫我看守的那块碎片……它亮起来了!就刚刚——” “什么?那碎片亮了?” 听闻此言,那族长“嗖”地一下便站起了身,化作原形朝树上飞去。 振翅而飞间狂风席卷,那年幼的大鹏鸟还未站稳,就又被一阵风掀了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树冠上—— “扶风。”碎片之上,同风真君的身后似真似幻,“许久未见,不知你……近来可好。” “安好、安好。”只见那八尺男儿郎转瞬便是热泪盈眶,一双眼睛通红地望着眼前的虚影,“你……” “如你所见,如今我已经是一抹虚影了。” 身死二字,终究还是太过沉重。纵使这个消息,在族群之内已是无人不晓,但若是要他亲口说出来……终是太难了。 “如今我同你传讯,也不是为了别的。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给弟弟的些许弥补吧。”同风真君目无波澜,过往的一切在他眼中似乎都化作拂尘,万般皆不入眼,“你头上既然已经戴了冠,想必那老的……已经故去了。我离族这么多年,竟是到如今这地步,才能回来见你一面。” “兄长……”扶风真君嚅嗫着双唇,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他……他……” “你不必为他多说什么,我之所以留着一口气,也是为了将那物重新交还到你手上。”修士若选择元神转世,是断不可能将自己的神念留存千年之久。同风真君,乃是放弃了自己再世轮回的机会,守在了那逼仄的一方天地之中,“我知道,你心底对我还是有怨的,怨我为何一声不吭便弃了族群,投身于人修的地界之中,一去便是几千年。只是这世上之事,又有几件能遂了我们的心愿。” 说着,同风真君也不禁摇头浅笑。 “也罢,总归往事已矣。千机阁的那些算命的,可算出些什么了?” 扶风真君正了正神色,道:“他们只说此方天地天机将显,禁锢……将要打开了。” “他们惯是如此,说什么也不愿说仔细了,总想着让别人去猜,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同风真君嗤笑一声,“那滴鲲鹏血,想必是很快便会派上用场。你如今……已经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了?” 同风真君不免有些感慨,他离开族群的时候扶风才多大一点,毛都没长齐,如今竟也成了独当一面的一族大能。 “是。”扶风真君应道,“若是你能再活得久些……” “休说那些没用的。便是我能活到那时候,我也断不会独吞那滴鲲鹏血。” 因为,那是我欠你的。 “我死后,埋骨之地演化成了一方秘境,有一人族修士不知怎么凭借着某一支羽族的信物误入传承之地,我不知自己还能活上多少岁月,便干脆将鲲鹏血交到了她的手上。只是其修为低微,无法横跨帝州与妖族之间的海域,还望你亲自去一趟,将那物安安稳稳地带回族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强行跨海来做客,玉佩之秘再兴起 将这一切都交代完毕后,同风真君便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许是因为心愿已了,多年未见的故人也终于在此刻,得以相见。 失去了同风真君的神念之后,桃花秘境也慢慢走上了消亡之路。只是现在时间未久,或许在百年、千年之后,那秘境中的灵气就会彻底消散,最后成为一方废土。 除却那寥寥几人,又还有谁记得这世上,曾还有一位出自大鹏妖族的元婴真君。 同风真君神念消散后,楚璃只感觉身上一轻。 那块玄色石块则是化作一抹黑色的印记,死死地附着在楚璃的手腕上,挥之不去。 而此时的楚璃正处于望州边境的海渊渡口前,一如往昔。 周遭景致未变,渡口前,依旧泊满了不少简陋的船只。 只是楚璃此后横渡海渊的时候,再也不需要乘坐此物了。 楚璃寻了一处人少的位置,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青绿色的珠子。 这珠子,正是那日迷榖决然赴死之后的遗赠之物。 秦诺不要此物,说是此行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就要楚璃将此物收了。楚璃想了想,便也就没有拒绝。 同迷榖枝一样,此物也有指明方向的功效。甚至由于其妖丹的本性,还会有些其他不为人知的作用。 片刻后,一抹凛然的剑气直冲云霄,似划破万古长空,飞速地往海渊的那一头行进。 剑光飞遁间,总会被那么几人见到。 小舟上,一稚龄幼童窝在母亲的怀中,望着天上的那一抹剑光好奇地问道:“娘亲娘亲,天上那道光是什么啊?” 女人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顶,说道:“那光啊,是筑基前辈的遁光。” “筑基前辈……她好厉害呀。”女孩的眼中似倒映万千星辰,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那我以后,也会成为这样厉害的前辈吗?” “阿囡当然也能像她一样这么厉害。阿囡啊,以后一定会成为像天上那位前辈一样厉害的剑修。” “剑修?娘亲,什么是剑修啊?” “所谓剑修,当是这世上最最最厉害的修士……” 世间万物皆仰慕强者,这点无论在哪,都不会改变。 这世间之事,也像一个轮回。 楚璃走的这条路,同她上次去往千机阁的路丝毫未变。 只是她现在的目的不同、修为不同,甚至连心境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再次到达帝州的那处海渊,守在这里登记的士兵依旧还在,只是在这海渊之边,高高地筑起了一座宝塔,上面还题了“千机阁”三字。 那登记的人态度也明显改变了许多,纵使是面对无宗无门的散修,也未曾将鄙夷之态摆在面上。 停靠在渡口的不再是富丽堂皇的楼船,而是变成了稍微宽敞些的渡船。也没有什么身份划分,端看你肯不肯出钱让自己在这段旅程中过得舒服些。出了钱的上第二层,不出钱的在第一层即可。 楚璃取了身份牌,便再次御剑横渡海渊,到达帝州之后便直接做了传送阵,到达了千机阁那一侧。 传送阵外,一身材魁梧的妖修早已等候在了此地。 “晚辈楚璃,见过扶风前辈。” 扶风真君倒是说不清自己对这个人族小辈是个什么看法,不过他性子向来直爽,也懒得做那些与人为难之事。 “你便是那受了托付的人族小辈吧。” 扶风真君神色淡淡,不等楚璃开口便袖袍一甩,将其卷入了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往海域而去。 元婴修士缩地成寸,不过片刻两人便已面临大海。 扶风真君这才将楚璃放了出来,道:“待会在海上之时,切莫多动。” 楚璃抿唇,从乾坤袋中取出玉佩递到扶风真君的跟前说道:“前辈所托,晚辈莫不敢忘。如今既然前辈已来此处,晚辈将此物交予前辈便是,共去妖族……倒是不必。” “不行。”扶风真君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你须得同我一同前去。” 楚璃蹙眉:“此物既已带到,又为何……” “放心就是,你死不了。”扶风真君眸色一转,下一秒便已身化大鹏,翼蔽千里,“上来,莫逼我多此一举将你敲晕了再带回去。” 楚璃暗自攥紧了双拳,一言不发地便跃到了扶风真君的宽厚的背上,默许了他的这一行为。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种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楚璃只有顺从。 妖族同帝州之间的那片海域宽阔无比,又由于人族和妖族之间微妙的关系,人族若是要前往妖族,须得手持一族信物,或者是某一族金丹以上的妖修亲自出面带回,方可踏入妖族地界。 而且妖族还规定了,妖修在跨越海域之时须得用以原身,人族方面自然也不甘示弱,金丹以上的妖修若是想要踏入七州之内,也得拥有七大宗门中某一宗的信物,而且还不能像人族修士那般肆无忌惮地在七州之内随意走动。 只是由于千机阁之因,妖族和人族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只有一些了解内情的元婴修士知道其中内涵,不过也不会同外人说道就是了。 毕竟在道途之前,两族冲突又算得了什么。 妖族不通天命之术,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天机,便只能将过往仇怨尽数压下,虽不至于俯首做低,却也不免被禁锢了几分。 大鹏振翅而飞,说是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这一点在楚璃看来,倒是没错。 扶风真君的原身之巨大,硬是将背上的楚璃衬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点儿。 楚璃被扶风真君保护得很好,纵使高空之中劲风不止,却也未曾受到半点损伤。 在隐隐猜到这位前辈可能不是要自己的命后,楚璃便径直开了口:“扶风真君,不知可否告知晚辈,此处将晚辈带回妖族,究竟所为何事?” “你人都已经在这了,现在还问这个作甚?”扶风真君虽是这么说,却也还是将一部分实情说出,“跟你说倒也无妨,反正你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你身上有块凤纹玉佩,是吧?那东西该是我们羽族的信物。” 话已至此,剩下的便也不必再说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鹏族地遇小妖,幼鸟扶华为知之 同风真君离开妖族的时间太早,有很多隐秘之事都知之不清。 可扶风不同,在同风真君离去后,他就成了大鹏一族的唯一继承人,那些隐秘的内幕族中长辈也从未避着他。 同风真君离族离得早,不知这物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扶风真君……可是知之甚深。 玉佩,又是玉佩。 楚璃踏上修仙一途的初衷就是为了变强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无论如何,都总是被卷入各种莫名其妙的事。 像极了那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妖族之内山河湖海,平原峰岳样样不缺。 只是由于其种族特性,除却那些较为繁盛的族群之内有城镇存在外,其他地方更像是从未开发过的秘境。 处处绿荫,便是如此。 跨越一片繁茂平原,扶风真君带着楚璃来到了一片山谷。 山谷中央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直冲云霄,树间,还不时穿梭着几只展翅高飞的大鹏鸟。 “到了。” 扶风真君缓缓落地化为人身,楚璃也随之从他的背上一跃而下。 “族长族长,你回来啦!” “族长大人,您这次去人族有没有带好玩的玩意儿啊?” “族长族长……” 扶风真君刚一站定,就有一群尚未化形的幼年大鹏凑到了他的跟前,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好不热闹。 扶风真君被他们围住也没生气,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不少新奇的玩意,逐个地递给他们。 “自然带了,想要什么你们自己换便是。”将这群幼崽安抚好,扶风真君才指定了一修为高些的幼鸟,“花花,你带这位贵客去树屋住下。” “好的,族长。” 那被称作花花的幼鸟修为虽要高些,身上的绒毛却也未曾褪尽,想来也是因为年纪尚幼的缘故。 他歪着头,眨巴眨巴眼,对楚璃说道:“这位贵客,请跟我来吧。” 楚璃点点头,跟随其离去。 没多久,一人一妖便走到了那巨树之下。 花花抖了抖尾羽,身上的绒毛也一颤一颤的:“前辈是哪一族啊,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真好……闻? 楚璃:“我是人族。” “哦,人族啊。”这幼鸟呆呆的,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人族?” 楚璃看着他有些炸毛的模样,肯定道:“嗯,人族。” 幼鸟一哂,说完“跟我来”后便不说话了。 他带楚璃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树屋,可经过楚璃的对比之后,也知道他将这里安排给自己非是对自己有敌意,而是因为妖族……实在就这个条件。 妖族对人族的看法,其实跟人族看妖族差不多。 妖丹可入药、炼器,人族亦可为妖血食。 只是大鹏一族并不嗜杀,也不以人族为食,但就是这样一个种族亦对人修如此疏远,更不用提其他种族。 说起来,楚璃倒也感慨扶风真君同那群幼崽的相处方式。 人族修为越高繁衍后嗣便也愈发艰难,可妖修从一开始,便难以诞生后代。围在扶风真君身边的那些幼崽,当是这一族的所有后嗣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楚璃便在此处安稳住下。 晨起练剑、日落静修,每一日都在楚璃的安排下过得十分充实。那扶风真君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未来找过楚璃,倒是那天送她来此处的幼鸟时不时地出现在树屋之外,偷偷地打量自己。 也不知是真的自己好奇,还是受了谁的嘱咐来监督自己。 不过就他那炼气四层的修为…… 楚璃已经自动将第二个可能忽略了。 “你偷偷来这里看我,不怕扶风真君罚你吗?” 幼鸟一愣,随即翅膀一扑棱就从屋外飞了上来,哼哼道:“族长才不会罚我。” 楚璃收了剑,问道:“你很敬重他?” “那自然啊,族长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族长。”幼鸟说着,尾羽也在不经意间翘了起来,“话说,你为什么每天就这么坐着,要不然就是在舞剑啊,你不无聊吗?” “为什么会无聊?”楚璃望着他,突然想到妖修好像是一个躺个百年不修炼都能涨修为的种族,便也揭过了这个话题,“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天天来这里偷看我?” 幼鸟眼睛一瞪,似乎对楚璃的说法很不满。 “谁偷看你了!我那是正大光明地看!” “好吧,为什么要正大光明地来看我?” 楚璃特地将“正大光明”四个字的读音加重了,可幼鸟就像是听不懂一样,居然真的解释了起来:“你……好像和其他的人修不一样。我好奇,就来看了。” 楚璃问道:“你还见过其他的人修?” 幼鸟点点头:“见过啊,不过当时我只偷偷地看了一眼,没多久她就走了。” 楚璃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听扶风真君说,你叫花花?” “他们都叫我花花,只是我本来是叫扶华的。”扶华显然已经将楚璃人修的身份暂时忘却了,“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楚璃。” 楚璃浅笑着走到靠近门扉的地方坐下,同扶华靠得极近。扶华也没有什么不安的迹象,反而是默许了楚璃的这一行为。 “楚璃……”扶华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不过他最终还是被幼年心性所打败,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们人族的地方有好多好玩的,你知道吗?” “好玩的东西……那我们这可多了。”楚璃目望远处,指尖瞬间凝结出几个水球,在扶华的眼前跳来跳去,“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像糖葫芦、花灯……” “糖葫芦?是那种红彤彤的、一个个的珠子串在一起的那种吗?” “是啊,你吃过?” “哼,之前族长曾带回来一串,不过被丫丫抢走了。不过我是男孩子,我不跟他抢!” “你是男孩子,那他们为什么叫你花花?” “花花多好看呀,为什么男孩子不能叫花花?”扶华的眼中似有不解,但马上又欢腾起来,“你知道糖葫芦,那你有吗?” 楚璃挑眉,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串红彤彤的果实:“你看,这是什么?” …… 楚璃:诱拐小朋友的行动正式开始。 扶华:好好闻的姐姐,贴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空中浅谈人间事,比翼双飞落新城 只能说扶华年纪尚幼,楚璃几句话下去,他的脑子就迷糊了,楚璃都没怎么费力,就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不少信息。 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对楚璃而言也已足够了。 可扶华就像是没察觉到楚璃是从他嘴里套话一样,自那日捅破了窗户纸后,便每日光明正大地跑到楚璃这来,要同楚璃一起玩耍。 楚璃自己年纪本来就不大,还只是个孩子。 结果来一趟妖族,居然还走上了带孩子的道路。 也罢,总归这扶华年幼没什么坏心思,总缠着自己便缠着,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楚璃就从他口中得知扶风真君这些时日未来找她,是为了等鸾鸟一族的来人。想来,也是同那块凤纹玉佩有关。 “喂,你们人族生来便是成人模样吗?” 刚开始扶华找楚璃的时候,楚璃是不愿就这样同他偷跑出去的。只是后来扶风真君发现此事后,也只是嘱咐楚璃和扶华不要出大鹏族地,其他的倒也没说什么。 自那以后,扶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扶华修为不高,原形亦是还未褪去绒毛娇小无比,行不得那载人之事。 于是乎,楚璃扶华一人一妖,一个振翅一个御剑,将这大鹏一族的族地游览了个透彻。 大鹏一族的族地在羽族领地的边缘之处,比邻青丘。 楚璃来时所看到的那一片平原,便是青丘白狐一族的所在之地。 “你不是知道我叫什么吗?为什么还老是叫我喂。”楚璃踩在飞剑上,同扶华比肩而行,“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扶华下意识地便忽略了楚璃的第一个问题:“嘿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妖族之内,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楚璃没作声。 扶华飞了一段路,又感觉不对劲:“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们人族并非生来便是这般模样。”楚璃侃侃道,“在人族诞生之初,也是十分脆弱,就如同你们妖族的幼崽一般。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也会慢慢长大——就像你现在还未曾换羽,可总有一日,你也会成长如扶风真君那般,真身之大可翼蔽千里。” 扶华的一双眸子里盛满好奇:“那你以后也还会长吗?” 楚璃摇了摇头:“不会了。人族修士只有在炼气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老,到了筑基之后,其容颜便会永远停驻为刚刚筑基时的模样。若想容颜改变,除非是服用一种特殊的丹药改变自己的容貌,又或者是活了一半的寿元修为上却无所进益,这时修士才又会渐渐老去。” “听起来,你们人修好像也没那么好。寿命那么短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么多限制。”扶华说道,“我们大鹏妖族就不一样了,便是再弱的族人也能活上千岁有余。而且我们到了金丹便能化形,化形之后容貌上的变化更是缓慢无比,哪里还需要什么丹药的辅助。” 楚璃闻言,不禁轻笑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哪有这么简单。” 扶华望着她,显然是没听懂楚璃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你多大呀?” “距初到人世,恰过十三岁月有余。” “哈哈,那我比你大!”扶华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我今年四十岁了,你得管我叫哥!” 楚璃险些一个踉跄。 四十……岁。 按照扶华自己说的千岁来计数,那他今年应该相当于人族的四岁小屁孩。 楚璃反驳道:“但是我修为比你高,你得叫我前辈。” “你筑基了?”扶华歪着头,“那你也太惨了吧!岂不是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扶华认真地把楚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长得不如狐妖姐姐好看,胸也不挺,气质也不如鸾鸟姐姐高贵,就连丫丫脸盘子都比你圆,有福气。” 楚璃:“……” 许久,楚璃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扶华这说得好像也确实没错。 楚璃暗暗吃下这个闷亏,但扶华显然是个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看楚璃没说话居然还絮絮叨叨地说道:“而且啊,你这样在我们妖族之内是找不到配偶的,你太瘦弱了,不好生养……” 楚璃忍不住反驳道:“我又不是妖,为何要执着于‘生养’二字?” 扶华“咦”了一声:“难道你们人族就不生小宝宝吗?” 楚璃无言以对。 人族确实会繁衍后代,不过那都是凡人和低阶修士的事。 修仙界中那么多低阶修士和无修为在身的凡人,便是轮也轮不到楚璃这一类大宗弟子的头上来。 在这方面,修仙界的修士可谓是将自己同人界的那些凡人彻底隔断开来。 无论天机再如何不显,那也是元婴修士的事情。 低阶修士虽然道心不稳,但无论是为了地位还是为了大道,终究还是想往上爬的。 更何况修士繁衍后代本就艰难,又何必执着于此? 道侣可结,可繁养后嗣就非是必要之举了。 可妖不同。 除却草木之妖,其余妖族众生皆被后代数量稀少的这个问题所扰。 像那种终身孑然一身无配偶存在的妖修,在妖族的这片土地上几乎是找不到。 自这个话题之后,楚璃就甚少说话了,一路上便都是扶华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几乎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说了个遍。 什么谁谁谁去偷窥狐妖姐姐洗澡反而被迷去双修掉了修为啦,又比如谁谁谁不小心放火把林子烧了…… 一边说,一边还高兴地手舞足蹈,若不是楚璃修为比他高出一茬,想必是不能安全地到达这一处城池了。 是的,城池。 这座城池在大鹏族地的边缘,比邻鸾鸟一族的族地。许是因为鸾鸟一族喜欢珠翠的缘故,这座城池从外表上看起来并不简陋。 “这里呢,叫比翼城,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玩的地方……之一。”扶华放缓了速度带着楚璃降落在城池之外,“今天这里好像有一场比斗,我们快进去看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城中之景两相异,人修妖修本殊途 “等等,我可是人修,你们妖族的城池我也能直接进吗?” 扶华忙“嘘”了一声:“族长说了,只要你不用剑,没有人会发现你是人修。” 楚璃眸色一凝,将诛恶剑塞入乾坤袋中。 “可我不是金丹修士,若有妖修前辈在此城内将我看穿该怎么办?” “我们妖修又不是非得到了金丹才能幻化人形,那些得了机缘在筑基便幻化人形的又不是没有……而且,他们可不敢——” 说到这,扶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不敢? 楚璃心中生疑,却也半分未表露在明面上,扶华的那番话,她更是装作没听见,轻飘飘地便揭过去了。 这种内情绝对不可能是扶风真君亲自告知给扶华这个大嘴巴的,想来便也是他不知从哪偷听得来,抖到了楚璃面前。 见楚璃似乎什么都没发现,扶华这才放下心来。 “咳咳,你不用怕,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有我保护你。” 说着,扶华还扇着自己那毛都没长齐的翅膀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在告诉楚璃不要害怕。 也许扶华确实不靠谱,但是扶风真君……肯定比他靠谱得多。 楚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块凤纹玉佩此刻正安稳地躺在自己的怀中,似乎正在微微发热。 若是没有得到扶风真君的暗许,自己是绝对离开不了那间树屋的。 既然扶风真君想从她这里了解什么,或者是得到什么,自然就不可能让她置身险境。 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楚璃不知道。 但是她现如今清楚地知道,扶风真君暂时不想让她死。 知道这点,便足够了。 “我从未来过此处,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那是自然。” 说着,扶华便尾巴一摇大摇大摆地往城门而去。 说是城门,实际上门口也只站了个昏昏欲睡、头上长毛的妖修,楚璃看他修为,也不过是刚刚筑基的样子罢了。 见了扶华,那妖懒洋洋地挪了下身子,口中招呼道:“哟,花花今日又来了?” 扶华:“对呀,听说今日城内有热闹可看,我就来了。” “你后面这位是……” 那妖发现自己看不透楚璃的修为,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慵懒的姿势也端正了些许。 扶华张嘴就是忽悠,想必平常是没少干这种事:“哦,她是我们族长请回来的贵客,今日无事,便跟着我一同来了。” “原来如此。” 得了这个解释,那守城的妖修便也没再多问,侧身将那条路又让开了些,恭恭敬敬地便将楚璃请了进去。 楚璃随口问道:“你同他很熟?” 扶华骄傲地扬了扬头:“那是自然,这一片地方就没我不熟的。” 比翼城虽为妖修之城,可里面却也不乏人修。 这和七州里尚有妖修是同一个道理。 这里的人修或是被抓,又或是在七州之内惹了仇人实在待不下去自愿做了某一妖修的人奴,但更多的,是妖族本土的人修。 没人知道他们起源于什么时候,但是他们好像自古以来,就生存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妖族之内的妖修虽不至于对他们赶尽杀绝,却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好的脸色。因为只一点,妖族同人族在许多事情上,终究是无法共情的。 就像迷榖,她也是为人修所害,可就算迷榖愿意同楚璃和秦诺二人回天泽宗,宗门就一定会为迷榖做主严惩那城主和扶摇宗的修士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所以也没必要在此事上做过多的纠结,见了那些亦步亦趋跟在自己主人身后的人奴,楚璃扫了眼也就过去了,心中更是生不出半分怜惜之情。 当然,比翼城内最多的,当是妖修。 许是因为地处羽族腹地的缘故,这里的妖修大多是身带羽毛、体型修长,修为高些却不至金丹的也都能看出个人样,只是或多或少都带了本族特征。 像扶华这样全然未曾蜕变的小妖,终究还是少数。 “你寻常都是一个人来这里吗?” 扶华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下:“有时候和丫丫他们一起,有时候就我自己一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璃:“你这么小,一个人跑这么远不怕吗?” 扶华听了这话,豆大的要瞪出来:“谁小了?我比你都还长了二十多岁好嘛!而且这有什么好怕的,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不会还怕一个人出门吧?” 楚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反驳。 妖族少竞争,且常年偏安一隅。 而妖族修士对于幼崽,又常常有爱护之意,扶华在这里横行无忌,确实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只不过扶华却是将楚璃的点头和沉默会错了意,当即嘲笑道:“哈哈哈,你居然这么胆小!” “你说的热闹在哪呢?”楚璃干净利落地将这个话题转了过去,“你不会是框我来这儿的吧?” “怎么会!”扶华有些急了,“都怪你跟我说这说那的,不然我们早就到了!你且快些跟我来。” ……究竟是谁在一路上扯东扯西飞得比蜗牛还慢? 算了,楚璃在心中抚慰自己,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 一路上,有不少妖修都对楚璃“侧目而视”,时不时就趁她走后偷偷地看向了她。楚璃只装作不知,见了城中之景后,她自然也知晓自己这一副样貌在比翼城中有多打眼。 而且,那些妖修也确实都没有察觉到她不是妖修之身,而是个彻头彻尾的人修。 楚璃想,这玉佩当真是神奇,居然还有遮掩身份的功效。 “你们妖族,是怎么区分化形之后的妖修和人修的?” 扶华一边走一边说道:“很简单啊,闻味道就好了。只是你身上的气味很奇怪,和我们羽族的气息很像。” 甚至于每每当扶华靠近楚璃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眷恋放松之感。 气息? 楚璃一时倒是忘了,自己的丹田里还藏着一尊三青鸟的虚影呢。 突然间,楚璃倒是拿不准旁人识不破自己的人修身份,到底是因为这凤纹玉佩,还是三青鸟虚影的缘故了。 不过玉佩藏着秘密不可更改,至于那三青鸟的虚影……既说是可以救自己一命,便放在那就好,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双妖争斗为之何?玉虚人修显其身 “喏,到了。” 没过多久,扶华便带着楚璃驻足于一座演武场前。 “这里是?”楚璃望着场上正对峙的两名妖修,“你说的有意思的事,便是这个?” “看他们打架当然没意思。”扶华悄咪咪地凑到楚璃耳边说道,“有趣的,是他们争的东西。” 楚璃故作好奇:“哦?是什么。” “嘿嘿,据说是个大宗修士,却不知为何跑到妖族这来了,还自愿做大妖人奴。只是那大妖既不愿把他送回去,又不想将他收下,就只能丢到这城里来了。”扶华说道,“你不也是大宗修士吗?我想着你会不会认识他,就带你过来了。” 楚璃有些好笑:“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你也说了我是大宗修士,万一我真的认识他,看到他如今为人鱼肉的情况生气了怎么办?” “你会生气吗?”扶华弯着翅膀挠了挠头,“我没想那么多,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带你过来了。而且你要是想要他,把他买下来就是了,又为什么要生气啊?” 楚璃问道:“可以买?不是要上去比斗吗?” 扶华:“不一定啊,又不是每个妖都喜欢身边带着名人奴的。如果是你开口,便是赢下那人奴的妖修,想必都不会拒绝。” “是吗。” 楚璃住了嘴,没再说话。 演武场上,正在比斗的两名妖修一个筑基中期,另一个则是筑基初期。 筑基初期的那个背生双翼,依稀能看得出点人形,只不过头上原本该生出黑发的地方变成了乌黑的鸦羽;筑基中期的妖修人形初具,除却成爪的十指和身后那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外,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地方带着妖物特征。 一鸟一狐,就着一人族修士,在这场上斗了许久。 那狐妖虽是中期,打斗起来却处处被那初期的羽族妖修所掣肘,若不是有足够的灵力支撑,此刻怕是早已败下阵来。 许是知道自己无法得胜,那狐妖心中不免愤愤,出言相佐道:“你这扁毛鸟好生不近人情,都说了你将那人奴让与我,我便拿灵石交换,偏要在这里与我争斗浪费时间!” “你要那人奴就用本事说话,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羽妖冷哼一声,“而且我是妖,又为什么要近人情?莫不是你们这群狐狸跟人修接触久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休得胡言!”狐妖啐了他一口,“你明知道我要那人奴是为了什么,却还处处阻挠坏我好事,我倒还真想问问你是何居心?” “为了什么?吸他灵力增长修为?”羽妖突然运气灵力妖气暴涨,背后双翅迎风而涨,“咻”地一下就将猝不及防的狐妖击飞在地,“你看看你这虚浮的修为,倒不如早些歇了这份心思。还真以为自己就习得魔门的双修之术,靠着这个就想化形结丹呢。” “你——” 狐妖气竭,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未曾爬起来。 羽妖见状,则是慢慢地朝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走去。 那两只妖说话并未避着旁人,楚璃自然也将他们所说的话语听了个十分。 妖族对待邪修的态度向来模棱两可,只要邪修不到他们的地盘上闹事,他们便装作看不见。 所以这狐妖修习魔门的双修之术,倒也说得过去。 但妖族大体上的态度并不就代表着所有妖修对魔门邪修的态度皆是如此,那羽妖显然就是对邪修十分不齿,这才去寻那狐妖的晦气。 这天下的双修之法有很多,诸多道修并不严令制止此事。只是双修的术法可以是相辅相成,也可以是损人利己。 前者为世人所接受,后者则是被归咎于魔门道法之中,在七州之内明令禁止。 那狐妖,显然就不是个得了正统双修之法的妖修。 楚璃的视线追随着羽妖而去,只见他手一挥,那原本将笼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黑布瞬间就被掀去,露出了里面的人来。 待看清他身上的弟子服时,楚璃眸色瞬间一凝。 他领口处的日月争辉纹路,乃是玉虚门真传弟子的象征。 笼中的少年人本是闭着眼,无奈黑布被掀去后那阳光便直射在了他的脸上,刺得他不得不偏过身子将眼睛睁开,懒洋洋地望向眼前的羽妖。 “道友好。” 羽妖:“……” “今日这人奴,诸位同道皆可竞价,价高者得。”羽妖争这个人奴本就是为了恶心狐妖,此番得到后,更是直接想要将其卖出去。但为了膈应狐妖,还特地加上了一句:“修双修之术的除外。” 狐妖输了比试后便遁入人群之中,此刻听了这话,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不知道友你想要多少?” 那黑布当是有着遮掩灵力的功效,此刻被掀开,倒是让笼中修士的气息四散,叫人得知了他的具体修为。 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场上已然是十分不错,此刻也已经有不少修士动了心,准备争上一争。 “这个嘛,就看这人奴在诸位道友眼中值多少了。” 这话说的,看得上看不上的都开始蠢蠢欲动。毕竟是个中期修士的,制服之后可谓是一大战力,不要白不要。 想通这点后,那些妖修便迅速地竞起价来。 楚璃默默地在一旁听着,那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从一开始的一千到现在的上万,可那笼子里的修士神情依旧的淡淡的,就好像外面的人不是为了他而竞价一样。 扶华望了望笼中人,又看了看楚璃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你不想要救他吗?” 救,当然要救。 毕竟是玉虚门的真传弟子,救他带来的收益绝对要比冷目旁观要来得高。 “等他们先报着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扶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那你自己在这里等,可以吧?对了,你可别乱跑,若是想回去了,去城门那等我就成。” 待楚璃点头后,扶华便撒丫子跑开了,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贪玩算得上是孩童的天性,楚璃瞥了扶华一眼后,便又将自己的心神放到了那玉虚门的修士身上。 此刻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继续竞价了,那人的身价,现如今也已飙升到了三万五千灵石。 楚璃找准时机,朗声道:“五万灵石。这人修,我要了。” 无可避免地被揪出门当吉祥物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极限一章。剩下的只能明天加更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所欲亦无所为,平生所愿唯长安 楚璃阔气一如既往,一开口便让场上集体噤了声。 楚璃环视一周,嘴边含着浅浅的笑意:“若诸位同道不再加价,那这人修,就归我了。” 场上诸妖面面相觑,在见过楚璃后,终是无一人继续加价。 价格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楚璃既然在筑基期便已经化形,想必应该也是哪一族得了大机缘的天之骄子,他们没必要因为一个人修同其交恶。 羽妖自然知道这个理,知道没人会继续竞价后便干净利落地将笼子前面让了出来,作势要迎楚璃过去:“既然如此,那这人奴就归你了。” 楚璃顺势走到笼子前,居高而下地望着笼中之人。 那人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头长发随意地束着,额前还不羁地散落着几缕碎发;他样貌清秀,虽不是那种俊逸绝伦的男子模样,却也面目柔和,叫人一眼望去便感觉十分舒服;身上的弟子服松松散散地穿着,腰间的系带也不知丢去了哪,整个人就像咸鱼一样,瘫躺在笼子里。 若是用狐妖的话来说,这人现在的模样用四个字便足以形容——任人采撷。 那人察觉到楚璃的靠近,在楚璃打量他的时候竟是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道友好。” 楚璃:“……” 她原本是真的不相信扶华的说辞,说这个人是自愿做大妖人奴,可现在,她居然有些拿不准了。 “这笼子的钥匙呢?” 听了楚璃的话,一旁候着的小妖连忙用钥匙开了笼子的门,顺便将一枚精致的颈环套在他的脖子上,一根皮质的绳段自颈环上延伸而出,尾端则是被小妖递到了楚璃的手中。 “前辈,这颈环有绝灵之用,在您未驯服此人奴前,用此物束缚着便好。” 楚璃指尖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接过了小妖奉上的皮绳。将灵石付给羽妖后,楚璃便牵着那人径直离开了此处。 楚璃来时便记了路,此时若是要返回城门,倒也不算难事。 路上,楚璃在自己的身边布下隔音阵法,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是玉虚门的弟子。” “嗯……” 那人“嗯”了一声,然后就又懒洋洋地跟在楚璃后头,就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楚璃问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跑错了路,就到这来了。” 跑错了……路? 楚璃又问:“你是玉虚门弟子,只要你愿意,未必就没有亲近人族的妖修将你送回,你又为何要一直待在此处,受此大辱?” 那人的眼中终于有了波动,他抬眸,与楚璃对视了好一会才悠悠地开口说道:“你是人族修士。” “是,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答案很简单啊,我懒。”他无所谓地回答道,“又死不了,人在哪对我而言不都一样吗?受辱?我不觉得啊……” “有吃有喝的,何乐而不为?” “……就算元阳丢了也无所谓?”楚璃被他的理念惊住了,“若是那狐妖得了你,你此刻便是在其的卧榻之上了。” “无所谓啊,随遇而安嘛。” 楚璃定定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言不由衷的痕迹。 只是很可惜,纵使楚璃盯了他许久,他也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要知道,除去修双修之术的修士外,元阴和元阳算得上是修士身上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女修守元阴,男修守元阳。 一旦元阴或者元阳失守,那修士的道途必会突生劫难,于仙途有损。除非修习双修之法,否则失守带来的害处,是无法逆转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门之内,严令禁止不是道侣的修士行房中之事。 双修之法,亦是只对道侣所开放。 楚璃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继续问道:“你叫什么?” “洛长安。”洛长安眨了眨眼,“你的问题好多,我好累,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歇会,等我休息好了再问。” “……” 简直了,楚璃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洛长安这样的咸鱼修士,关键是,他的修为居然还是筑基中期。 楚璃感觉自己前七年修炼就是修了个笑话。 大致的情况也都已经知道了,再细致的东西在这比翼城内也不好问。 楚璃晃悠悠地将洛长安牵到了城外,手上一用力就将他脖颈间的颈环拽脱。 灵力回笼,但凡是个正常的修士此刻都该活动活动拳脚,而不是像洛长安这样,找个墙角就靠了上去——不动了。 楚璃收回自己之前的话,但凡他是一条咸鱼都会知道翻身,就算是粘锅了那也至少是努力过了不是? 但洛长安,显然就是一条死鱼。 此时阳光正好,比翼城外并无多少妖族修士。 楚璃也干脆坐到了洛长安的身侧。 “你说你迷了路?可是迷路,又怎么会迷到这里来。” “在秘境里迷了路,可不就是能迷到这里来。空间裂缝那么多,谁知道外面是哪?”洛长安微微睁开双眼,侧眸望着一旁的楚璃,“这位道友,虽然我确实不是很在意谁会将我赢下,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今日的相救之举。” 修士不能欠人因果,洛长安就是再咸鱼,也逃不开这一点。 更何况……谁说咸鱼就不能是“道”的一种? 不也有前人说过大道无为嘛。 洛长安突然直起身子,提起乾坤袋好一阵鼓捣。 片刻后,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枚金光灿灿的令牌。 “这东西,给你了。” “什么?”楚璃疑惑地接了过来,只见那令牌甫一接触到她的手,便直接化作了一道金光没入其掌心,在其小指上化作了一道光圈。 楚璃望着自己的手,顿感无语。 手腕上的黑色印记是扶摇真君的那块破石头留的,现如今小指上又加了个不知是作何用处的光圈。 但不经人同意就擅自将此物附于旁人身上终是不妥,楚璃刚想质问,脑中就突然多出了几行文字。 “这一届仙门大会不就是为了争这个秘境的令牌吗?喏,给你咯。”洛长安伸了个懒腰,“反正我也不想去,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个礼物。”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狐妖拦路所为何?初期又欲战后期 仙门大会…… 读过脑海中闪过的文字,楚璃便知洛长安所言非虚。 还有不到十三年的时间,便是仙门大会了。 既然是仙门百家的盛会,那便自然要有个彩头。这彩头,便是玉虚门的镇宗秘境之一——仙人渡。 据说这个秘境乃是一方大世界的碎片所化,其中珍宝无数,玉虚门寻常时候把它护得跟什么一样,若不是此次仙门大会要在玉虚门举办,想来也是不会放出来让其他宗门的修士也有机会入内一探。 洛长安身为玉虚门的真传弟子,有这么一枚秘境令牌,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 虽然楚璃不知道洛长安的怨种师尊是谁,但还是默默地在心中为其点了一根蜡。 不过这东西既然已经被洛长安送给了自己,楚璃也不会多礼,假惺惺地将其再次还回去。 毕竟这东西,确实对她很有用。 十三年的时间,她能进阶中期便已是不错,可仙门大会的筑基期比试场,从来不缺筑基巅峰的修士。 她并没有把握从其他宗门的天才手中夺得秘境资格,毕竟能出现在宗门大会上的,都是一宗之内的天才弟子,谁也不比谁差。 有自信和傲气是一种概念,不自量力就是另一种概念了。 “既如此,那我们之间便是两清……”洛长安摸了摸头,“不行,不能两清。” 楚璃抬眸,只见洛长安十分认真地说道:“你把我捞出来了,那我以后住哪、吃什么?” 楚璃唇角抽动:“你没辟谷?” 洛长安:“为什么要辟谷?” 楚璃扶额,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啊。 “你……” “这位道友走得好生快,怎么也不等等小狐我。”楚璃正欲说什么,身后就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将楚璃未出口的话语堵住,“这人奴啊,自然是要在该拥有他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用,道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话的,正是在演武场上败给羽妖的那只狐妖,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此刻多了个身材魁梧的熊妖。 那熊妖气息深厚,当是已经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 狐妖此番敢将楚璃拦下,未必不是借了他的势。 楚璃面无惧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你是要逼迫于我,让我将这人奴让给你吗?” “欸,非是逼迫,而是小狐我要与道友你做一桩生意。”楚璃在狐妖眼中好歹是化了人形的妖修,她自然不可能对楚璃怎么样,“我愿意出五万灵石,只要道友你愿意将这人奴交给我。” 若是这狐妖来得再早些,楚璃说不定真的就为了不惹事把洛长安给交了出去。只是此刻,楚璃是万万不可行此举动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到手的东西,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随着楚璃此间话落,那狐妖便双眸一眯、十指成爪朝楚璃袭来。 楚璃微微一侧,那锋利的爪刃便落在了城墙上,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这狐妖……感情是在羽妖那里丢了脸,要在楚璃这里找场子啊。 不过楚璃可不怵她,身形就如游龙一般在狐妖的爪下穿梭自如,就像是在调戏她一样。那狐妖进攻了那么久,愣是连楚璃的衣角都没摸到。 如此一来,这狐妖也怒了。 “熊哥,且来助我!” 熊妖原只是看着,此刻得了狐妖的呼唤也上了前。 “狐小妹唤我,自是要来相助的。” 说着,熊妖便双手做拳袭到楚璃的面前,似是想要一击就将楚璃击败。 只是此妖终究是心有顾虑,楚璃眼眸一转,掌心灵力瞬间聚集化出了朱雀虚影,呼啸着朝熊妖的双拳灼烧而去。 朱雀属火,那熊妖一时不察,竟是被楚璃的灵力之火烧毁了几缕毛发。 他自觉在狐妖面前丢了丑,吃了个瘪后便谨慎了几分,一身巨力如有千钧,朝着楚璃袭来。 狐妖得了闲,见四下无妖便嘲讽起来:“且看你这扁毛畜生还有几分本事,可能在熊哥手下讨得了好。” 楚璃身似惊鸿飞掠而起,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猜想。 那熊妖招招威猛,却又不致命,想来也是并不想伤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此局该如何脱困? 交出洛长安或者打败这狐妖和熊妖二人。 洛长安不能交,那熊妖不杀楚璃无非是因为他以为楚璃是妖,可若是楚璃想要打败这熊妖,就必须要出剑,这也就意味着身份的暴露。 届时,楚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败这两只妖。 除非……除非洛长安愿意出手帮她。 比翼城外,楚璃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自己这边的两人两妖外,再无旁人。 “轰隆——” 随着楚璃将一座阵盘丢出,几人的脚下瞬间就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隔绝大阵,牢牢地将这一方天地圈住了。 “歘——” 诛恶剑出,寒芒乍现。 狐妖震惊地瞪大了双眸:“你是人修!” 楚璃唇角一弯,手中剑势已成杀招:“所以,我怎么可能将他交给你呢。” 知道楚璃是人修,那熊妖便再也没了顾忌。 只见得他掌下生风、目露狠色,势要将楚璃就地格杀于此处。 庚金之意向来锐利无比,即便熊妖炼体,也经不住楚璃这一剑剑永不止歇的攻势。不多时,熊妖的身上就多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如若楚璃次次循着那些伤口而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将那伤口撕裂开来,对熊妖形成重创。 熊妖显然也知道这个理,但楚璃的身法滑得跟泥鳅一样,他的攻势又极为笨重,想要近楚璃的身十分困难。 如此,便更要快些解决这一切。 要是再拖得久了,保不齐就被楚璃给重伤了。 熊妖打定主意,当即便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那狐妖也因此脸色一白,不得不朝后方退了几步。 楚璃自然也不能幸免,但就算躲不过这威压,却也绝对不会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一样。 熊妖见自己这招得逞,便直冲冲地一拳朝着楚璃的小腹而去。 躲,还是不躲? 顷刻间,楚璃便已经做出选择。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雷灵剑修洛长安,一死一送两妖亡 这一击,楚璃非是躲不掉。 只是她在逼洛长安出手。 这熊妖并不好对付,若是让她自己动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她为何不拉上洛长安呢? “嗯哼……” 皮肉相接,纵是楚璃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免不得闷哼一声。 真疼。 但好在并未伤及要害。 此时狐妖也开始了自己的神助攻,见楚璃“受了重伤”便要朝着洛长安出手了,而同时,熊妖也继续着自己的进攻。 “我还没死呢。” 楚璃就像是看不到熊妖的进攻一样,直接就飞身到了洛长安的面前想要为他阻挡狐妖的攻势。 可实际上她的手中,早就攥好了一张防护类的符箓。 毕竟是自己的命,怎样也都不能彻底地交到别人手上不是? 倘若洛长安出手了最好,不出手她也能全身而退死不了。 只不过这刚刚由于秘境令牌生出的半分好感,可就要彻底烟消云散了。 “嗡——” 楚璃的剑正对的是狐妖的利爪,这一声剑鸣自然不是出自诛恶剑上。 “啧,真的是……”洛长安扯了发带系在自己的腰上,手握长剑,“打完后,你能不能管我的饭?” 楚璃挑眉:“先赢下这一局再说。” “那好吧。” 狐妖和熊妖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妖族的地盘上被两个人族修士逼到此等境地。 那隔离阵盘可是金丹期的阵盘,便是楚璃也没几座,若是这两妖打不过自己又或是没有品阶高于这阵盘的灵物,就不用想着出去了。 楚璃久居天泽宗,没怎么了解过各宗的天才人物,自然也不知道洛长安,居然也是个剑修,而且还是个雷灵根的。 玉虚门和天泽宗很像,门内修士也是包罗万象。 或许这一趟过后,楚璃也要去了解了解各宗弟子了。 总不能到了比试台上,再去浪费时间慢慢了解自己的对手是何等人物吧? 洛长安的剑法并不快,想来修的也不是什么利剑之道。 他的剑法如水,每每熊妖奋力一击的时候,洛长安总能轻而易举地卸去其大半气力。 待熊妖一击结束,洛长安才悠悠地出了剑,朴实而又无华地朝熊妖刺去,剑气外泄。 那剑气就好似长夜亘古,悠远而又宁静,却又暗藏波澜。剑气在楚璃刺出的伤口之上不断腐蚀,没多久,那熊妖身上便是千疮百孔,被他引以为傲的防御,就这样被两个修士不及自己的人修给破了。 楚璃也不知道,一个雷灵根修士是怎么修成这样的剑气的。 不过此刻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那狐妖弱得很,楚璃没费什么心力就将其斩杀于自己的剑下。 解决完狐妖过后,楚璃便也加入了洛长安同熊妖之间的战争。 同洛长安不同,楚璃的剑势可谓是刚猛无比,那熊妖先前才受了洛长安剑气的折磨,此番又对上了楚璃,可谓是叫苦不堪。 知道自己打不过,那熊妖也干脆地认了输。 “道友且慢!我认输!” 楚璃和洛长安对视一眼,同时止住了剑势。 眼见性命得保,熊妖也顾不得死在一旁的狐妖,连忙道:“两位人修道友,今日之事实在是我受了这狐妖的蒙蔽才来寻了你们的晦气,你们就放我一马,行不行?” 前一秒还在狐小妹、狐小妹地叫着,下一秒就利落地撇了个干净。 楚璃也不知道该是说这熊妖绝情,还是该说他识时务。 但楚璃现在终究只是客居妖族,杀了一个狐妖已经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若是再加个筑基后期的熊妖…… 楚璃可得仔细掂量一番自己在扶风真君那里究竟有多重要。 “滚吧。” 楚璃收起剑,指尖一动,脚下大阵便随之散去。 那熊妖自然不会再在这里多做停留,当即便化了原形,踏着这一地浮尘便朝着林中遁去。 说句实在的,熊妖和楚璃之间没有仇,所以楚璃放了他,倒也无关紧要。 放了他比杀了他,要划算许多。 洛长安轻啧了一声:“想不到,道友居然是如此大义凛然之辈,居然能为了我的性命做这么多。” 楚璃脸不红心不跳:“过奖,不过是大义所在罢了。” 洛长安也没说自己信不信,只说道:“你的剑法……你是天泽宗的弟子。” “重新认识一下。”楚璃双手抱拳微微往前一送,“在下天泽宗弟子,楚璃。” “玉虚门弟子,洛长安。” …… “啪嗒——” 城门处,扶华抻着一双翅膀,愣愣地望着裙角染血的楚璃。 他应该是刚刚才到,翅膀上还杂七杂八地挂着不少东西。 天知道,扶华本来是准备将这些东西都摆出来让楚璃挑挑准备送她礼物的,结果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不知怎的,楚璃感觉自己的心中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楚璃指尖夹了章符箓,轻轻地点在狐妖的尸骨上。 “你来的挺快。” 扶华闷闷地走到楚璃身边,此刻那狐妖也早已化作飞灰,地上也只剩下了一处黑黑的痕迹。 “我怕你一个人待着会出事,买了东西就来了。” 可谁知该来的总会来,在楚璃决定买下洛长安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悄悄找上门了。 说着,扶华还撅着黄色的喙别扭地看了楚璃身旁的洛长安一眼。 早知道就不带楚璃来这里了。 “那,我们先回去?” 不等扶华回话,天边就传来了一女子娇媚且含着怒意的声音。 “杀了我的后辈,就准备一走了之?你这人族修士,当真是好生无礼。” 第一百二十章 过往之事虚缥缈,青衣鸾鸟诉前事 茂密的丛林之内突然发出了沙沙声,片刻后,只见一女子踏风而至,衣袂翻飞,傲然落至几人身前。 女子生得妖媚,一双狐狸眼狭长而又魅惑;朱唇不点自红,显得格外诱人;她身着轻纱,美好的身段若隐若现,玉手纤纤、脚踝系铃,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引人遐思。 想来,便是那狐妖一族中的长辈了。 “身为人族修士,居然敢跑到妖族的地盘上来撒野。”胡姬冷冷一笑,望着楚璃说道:“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相较于楚璃的凝重,洛长安的表现就极其耐人寻味了:“嗨,狐妖前辈,我们又见面了。” 楚璃皱眉,突然想起了扶华同她说的话。 所以洛长安是被这妖丢到比翼城内的? 而那狐妖又是其后辈,难怪找楚璃的时候是那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只准她来寻晚辈的晦气,却不准晚辈反击?”楚璃漠然地回话,“不知前辈可否告知晚辈,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楚璃虽不知道这狐妖的具体修为,却也大概知道她只是一个金丹修士。 主要是楚璃见过的高阶修士太多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就能大概猜测出其大概处于哪个修为阶段。 当然,如果那人有意收敛周身威压的话楚璃确实是看不出的,但是这胡姬,显然就没有收敛的心思。 “小丫头牙尖嘴利,你只记得这里是妖族的地盘就好。” 胡姬眸色一凝,右手掌心瞬间便凝出了一团炙热的狐火,杀意尽露。 扶华暗道要完,族长可是不止一次嘱咐过自己要看好楚璃,说她是本族的贵客,这下要是让楚璃死在了这狐妖前辈的手上,可就完了。 “胡姬前辈等等!”扶华连忙张着自己并不宽厚的双翅挡在楚璃身前,“你不能杀她,她是族长亲自带回来的贵客!” “我记得你,你是大鹏一族的小娃娃。”胡姬望着挡在楚璃身前的扶华,手中的狐火明暗交叠了一瞬,“你刚才说,她是你们族长亲自请回来的贵客?” 扶华以为胡姬放下了格杀楚璃的心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她是——” 狐火飞掠,扶华的眸子都随之明亮了几分。 脖颈边的羽毛被灼烧得漆黑一片,扶华怔在原处,半晌都不敢动弹。 杀身之祸太多,楚璃早在胡姬亮出狐火的时候就悄悄地将木簪从乾坤袋中取出。虽然很不想,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的命就这样留在了此处。 只是不等木簪显威,楚璃的身前就浮现了一片淡青色的羽毛,将胡姬的狐火全数拦下。 “胡姬,你且自行离去吧。”半空中,一头戴羽冠的年轻女子长袖一甩,楚璃面前的那片羽毛便又被收入了她的袖袍之上,化作了古朴的花纹,“这个人,你杀不得。” 扶华意识回笼,惊讶道:“是鸾鸟族的风玄真君!” “风玄前辈!”胡姬似有不甘,“此人可是杀了晚辈的血亲后代!” “若那小狐不去主动招惹,又岂能惹来杀身之祸。”风玄真君虽然性情温和,却也不是泥捏的任由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吼叫失了礼,“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此言既出,胡姬便是再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退下,道了声告退就不见了踪影。 楚璃遥遥地朝着风玄真君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何须多礼。” 风玄真君术法造化,天空中转瞬便出现了一架灵舟。 不等楚璃等人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身处灵舟之上了。 “想来也是同道而行,你们便随本君一道罢。” 元婴真君相邀,几人自然无法拒绝。 只是当楚璃刚准备将木簪重新塞入乾坤袋的时候,风玄真君竟伸手一摄,将木簪从楚璃的手中取出,置于自己的眼前。 她的眼神温和,心神微动间,楚璃已同洛长安他们不在一处。 身边站着的,也只有风玄真君一人。 “旧人,旧事,旧物。”风玄真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往事怎能如烟散。” “前辈……可是识得此物?” 风玄真君抬眸望了楚璃一眼:“你是凤前辈和林慕情的女儿。” 又是故人? 楚璃正色:“是。前辈知道我的双亲?” “自是知晓。”风玄真君的眼神悠远,似跨越万载岁月,在楚璃无知无觉间就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甚至于本君的名字——风玄,便是他亲自所取。” ……哈? 楚璃的大脑险些有了宕机的迹象,人族修士若是想修成元婴都得要好几百年,更何况是寿命悠长的妖族。 若是风玄真君的名字是她的父亲所取,那凤玄微又该是活了多久? 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活不了这么久吧? “这……怎么会?晚辈双亲皆是人族修士,又如何能有如此悠长的性命,您……” “你有此疑问,情有可原。”风玄真君看着楚璃的眼神似有慈爱,细心地为楚璃解释一切,“早在六千年前我刚刚诞生的时候,凤前辈便已存在了。他的存在,在整个羽族之中都是一个秘密,除却几个知心的大妖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可……既然是秘密,前辈又为何要告知于我?”楚璃有些迷茫,“而且,既然是人修,而修仙界又早无化神修士的存在,父亲他……又怎么能活这么久?” “本君既受故人之托,就自然要将这些事告知于你。”风玄真君的手指摩挲着木簪簪身,好像在怀念故人,“你在问天峰秘境中,见过那只三青鸟了吧?他应该跟你说过一些关于此界之外的事情。自四十万年前那场巨变后,这片天地确实就没有了化神修士的出现,可这并不代表上界之人就不能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来到此界之中。” “他确实同晚辈说过一些事。只是更多的,是他想要借我之手复仇。”丹田中的青鸟虚影并无异动,楚璃也就随之继续说了下去,“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很奇怪,就好像知道我一定能去往上界为他报仇一样。” “他既然为林慕情办事,自然也要收取一定的报酬。”风玄真君不禁摇了摇头,“那凤纹玉佩,便就是关键所在。” “我不明白……青千玄既然为我娘亲办事,却要我来为他报仇,不告诉我背后的实情如何,只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楚璃的脑中似有长钟轰鸣,“他将我送往人界去取回凤纹玉佩……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十几年前,我的双亲就在我的身边,他们为何又不直接将那物直接给我?何必兜兜转转,徒生事端。”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仙本是凡人作,怨恨嗔痴终不免 “林慕情自然不会让三青鸟跟你说太多。”说起林慕情的时候,风玄真君显然就没了好态度,不过这些事情无关紧要,风玄真君也就没有继续顺着这件事说下去,“凤前辈虽来历不明,却帮了我们鸾鸟一族诸多,是本族的恩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人看出过他的修为,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妖是人。林慕情是人族修士,如今见了你……心中也就没这个疑问了。” “你来到妖族,是凤前辈的意思。那块凤纹玉佩,正是其在鸾鸟一族留下的信物。只是不曾想到你会入了扶摇的秘境,提早来了妖族。不过来早来晚也没什么区别,再过些时日便是你不来,我也会让人带你来了。” “为何要让我来妖族?”楚璃只觉得这世事繁杂,原以为这世上能乱她心志的只有邪修九魂殿,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双亲背后还有如此庞大的牵扯,“而且他们在十多年前就失去了踪迹,又如何能将未来之事预料得如此精细?” “这世上之事,皆是有迹可循。”风玄真君笑了笑,素手一挥,那簪子便又回到了楚璃手中,“你心中未必没有猜测,只是你自己不敢确定罢了。让你来妖族,不过是因为七州将乱,送你来保命罢了。” “一个人的命途如何,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吗?”楚璃心中难免因为青千玄的事有些不忿,“七州将乱又如何?难不成我就这般脆弱……” “七州乱,乱的是魔劫,是邪修。天泽宗那边……本君可不敢保证你能在此次大乱中保全性命。” 毕竟人族那边,一直都是林慕情在动作。 风玄真君望着楚璃沉重的表情,继续说道:“你的命,不归你。邪修想让你死,而本君,要你活。在天机尽显、禁锢皆破之后,你的去留、性命如何,才会尽归于你自身。” 我的命,不归我。 楚璃心神一颤,双拳紧握。 “既然元极他念及自己和徒安的情分没有将事实全盘托出,那么本君也不介意为你解惑。”看着楚璃这张神似林慕情的脸,风玄真君悄然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你不是好奇青千玄为何如此笃定么,那是因为你身上背着天命,这一界的未来,尽数归于你的身上。在天机尽显之前,你不能死。” 楚璃松了双拳,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天道所钟、气运加身,命中注定的天命之人。”风玄真君的唇边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这些话,可非我所说,乃是千机阁前任阁主所测,留下此箴言后,他便寿元耗尽,无奈兵解转世去了。” 天机、天命、天道、千机阁。 他们什么都知道,却始终将自己蒙在鼓里,操纵着自己的命运。 这天命,又凭什么要她来背负? “你很生气,是吗?”风玄真君此刻就像是撕破了脸皮一样,对着楚璃嘲弄起来,“好人可真是难装,说着说着就……不过,倒也没差。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如何?林慕情当年何等恣意,却也是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落到此等地步吧。” 楚璃神色淡漠地凝视着她:“我母亲如何,轮得到您来说吗?” 风玄真君被她说得一怔,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怒意。 “呵……那狐妖说得对,你胆子确实不小。” “是啊,我胆子确实不小,可是你,敢杀我吗?”从风玄真君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她对凤玄微的尊崇,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情念,“真是遗憾,爹爹她爱上了娘亲,并且还有了我。纵使你再讨厌我的娘亲,这点都无法改变。” “哈哈哈……你很聪明,那你也应该知道,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死去,而是生不如死地活着。”风玄真君灿烂地笑着,就好像那阳光开朗的少女,笑意盈盈地同楚璃对视到了一处,“那些真心爱护着你的人自以为为了你好,将这些事情死死捂着,你说,我这个想看你痛苦的人,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全部告诉你呢?”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啊。我只能说凤前辈他想得太少,以为本君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你。可是,你还是林慕情的种啊,我为什么要善待你?” 风玄真君的笑容像沁了毒般,楚璃定定地看着她,口中缓缓吐出二字:“疯子。” “疯?或许吧。这些话我真的是在心底藏得太久太久了……这不,一看到你我就想先吐为快。你之前不是还为了林慕情和青千玄的事生气吗?怎么,现在不气了?” “哎呀呀……我还真是想看你们母女二人反目成仇的场景。” “你说,我要是抹去你关于林慕情所有的记忆会如何?” “不行不行,那样可就让你神识受损了,坏了大事可不好……” “要不,我就把今日你同我之间谈话的记忆封闭起来,如何?嗯,这样最好,也不怕你滋生心魔损了道途。” “唉,你怎么就是天道之子呢?如果不是,那就太好了……” “……” 楚璃不知道风玄真君和自己的双亲之间究竟有什么往事,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人已经疯魔了。 只可惜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回首这短短七年的修仙之路,她好像总是穿梭在高阶修士之中,身不由己。 而这一切,又和那所谓的天命逃脱不开。 “呐,马上就要到扶风的地盘了。”风玄真君敛了笑意,指尖轻点之间,一片青色的羽毛自半空中闪现,在空中悠悠地打了几个旋儿后便化成了一抹青光,注入了楚璃的识海。 蛊惑的话语自耳边响起,楚璃挣脱不能,只能任由风玄真君在自己的耳边诉说着:“你只记得本君同你说过,你是身负天命之人,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七州大乱将起,你要在妖族之内静候此乱过去就好。” “而我,是你所尊崇的前辈,同你的父亲有旧,这才对你……悉心爱护。” “你的娘亲呢,则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你背负了不该背负的东西,叫你平白许下誓言,为青千玄复仇。” “所以,你要恨林慕情,知道吗?” 楚璃的眼神混沌,口中喃喃地跟着风玄真君说道:“我是天命之人……您是我所尊崇的前辈,而我的娘亲利用我,是……” “是你要恨的人。” “是……吗?” “歘——”原本安然待在楚璃发间的清明剑突然就体型暴涨化作了长剑的模样,以锐不可当之势朝着风玄真君斩去。 此剑剑意卓然,风玄真君眸色一凝,连忙朝一侧躲去。 “怎么可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危机之时何人解?此生慕道不慕情 “轰轰……” 此刻,两人所处的空间居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风玄真君双臂一抻飞上半空,四周之景也慢慢地碎裂开来,露出了灵舟原本的样貌。 楚璃生平最恨的,就是旁人的轻视,以及无法被自己掌控的命运。 况且兔子急了尚会咬人,更何况是性格原本就略有些阴鸷的楚璃。 清明剑是林慕情的佩剑,楚璃虽不能真正地使用它,可毕竟其特性与等阶摆在那里,既然风玄真君自恃修为,就难免会忽略一些细枝末节。 “真是想不到,林慕情居然连清明剑都给了你。” 风玄真君这回是真的恼怒了,伸手就想取了空中高悬的清明剑。 只是楚璃因为强行驱使清明剑此刻已经力竭,手中握着徒安真君给的剑符半跪在地面上,冷冷地观望着风玄真君的动作。 这剑符,是万剑峰的那位藏剑真君剑意所化。 不知为何,楚璃现在就是很想杀了风玄真君,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奈何两人之间修为悬殊,风玄真君擒下清明剑后随手一勾,就将那剑符从楚璃的掌中摄出。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拿了这剑符就想来对付我?你可别忘了,不久前可是本君将你从那狐妖手上救下的。” “你救我,不过是因为那劳什子天命罢了。你想化神,想要飞升,所以你才不敢杀我。”楚璃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冷然一笑,“元婴真君?不过是只会耍小人手段的失败者罢了。” “呵,你们母女俩还真是如出一辙。”风玄真君随手一挥,洛长安和扶华就不知道从何处飞了过来,被她的术法牢牢地禁锢在半空之中,“很不幸,你真的惹本君生气了。听说你们人修最讲究因果二字,倘若今日他们二人因你而死……你说,会怎么样呢?” 楚璃望着风玄真君平静的面容,突然就笑了。 “杀啊,风玄真君若是真敢杀,杀了就是了。不过他们一个是扶风真君的后人,一个是玉虚门的真传弟子,只要你不怕在天机降临之前就被两个势力讨伐,随便你怎么样都行。或许扶风真君那边闹一闹就过去了,可另一边,可是七宗之首的玉虚门呢。” “怎么你堂堂一个元婴真君,都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呢?” “那我就先把这只幼崽杀了吧。”风玄真君缓缓地将扶华提到自己的面前,“你说得对,玉虚门的真传弟子我动不了,可他,我还是能动的。” 楚璃眸色一滞,喉头突然一阵腥甜涌动。 “刷——” 原本安然处于风玄真君手中的清明剑突然就开始震动起来,“嗖”地一下便脱手而出。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三番五次地御使此剑。” 望着自己被斩落的衣角,风玄真君右手只虚虚一握,扶华就被拎到了楚璃的跟前。 “救……” 一个元婴修士,如果要杀扶华这样的小修士的话,一个眼神就够了。 可风玄真君偏就不这样做。 她就要慢慢地、慢慢地,让楚璃看着这只幼崽去死。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她变态的欲念。 四周的灵气似乎被牢牢锁住,楚璃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扶华在自己的面前,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看着旁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的场景实在不美好,尤其是那人还对自己很好,自己还曾经利用过他。 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蚍蜉,又怎可撼树。 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扶华好像也知道了自己到底死期将至,眼神中的恐慌也渐渐消去了。 “咔嚓……” 这一声极其轻微,就好像是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静止了一样,就连空气中的飘逸的灵气也静止了流动。 风玄真君猛地望向四周,却发现自己已不在灵舟之上。 楚璃飞身接住自空中缓缓坠落的扶华,心神颤动地望向来人。 那人自云霞而来,身披浮云。 眉间的那抹凤凰花钿就如烈火一般,将楚璃的心烧得灼热。 只见她步履如烟,自云端缓缓踏下,每走一步,风玄真君身侧的空间就更凝实一分。 她先是面无波澜地看了楚璃一眼,随后便将视线放在了风玄真君的身上。 “风玄,当年我选择留你一命而不杀你,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是你!”风玄真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可很快就又恢复如常,“是啊,的确是个错误。不过我现在也是中期了,你便是想杀,也杀不了我了。” 说着,风玄真君就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 “是吗?”林慕情抬手,那清明剑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的主人在召唤自己一样,剑身颤动了两下就归至了林慕情的手中,“我既放得你,就杀得你。” “你做了什么?” 看着林慕情手中的清明剑,风玄真君终于知道怕了。 这一方天地就好像锁死了一样,无论她如何动作,自己的术法就是不能使出半分。 “你不过是元婴修士,怎么可能……” “杀你罢了。” 林慕情淡漠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在她的御使之下,清明剑的威能可谓是展现出了十分。 锋利的剑尖只片刻便突破了风玄真君的肉体防御,没入了她的胸膛。磅礴的剑意更是在她的体内肆虐,风玄真君的元婴还未离体,就已被剑气搅得稀碎。 一抹青色的元神缓缓自风玄真君的紫府溢出,林慕情就像是在戏弄她一样,将她的元神缚于掌心。 “你很想去上界?”林慕情轻笑一声,将风玄真君的元神收入清明剑中,“正巧我这剑还少了只剑灵,不如你就在这里面好生待着,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随我去上界一观了呢。” “林慕情!林慕情!贱人!贱——” 不等风玄真君吼完,林慕情便将清明剑收入须弥戒中,悠悠地望向了一旁的楚璃。 多少年未见了呢…… 楚璃也静静地望着林慕情,恍如隔世。 半晌,她才嗫嚅着开了口。 “娘亲……” 林慕情浅笑,一如往昔。 “我在。”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世界之大如何想,若为大道何不弃 “哗啦……” 空间破碎,楚璃几人在林慕情的保护下分毫未伤。 只不过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让旁人知道得太多,林慕情水袖一挥,扶华和洛长安便被收到了她的袖里乾坤内。 此刻,也只余下了母女二人。 “风玄她,应该基本上都告诉你了吧。” 林慕情慢慢地在地面上走着,不用她说,楚璃也随之跟了上去。 “她……跟我说了很多,可是我心中,依然有很多疑问。” 许久未见,楚璃也不知该用何等语气、何种情态去面对林慕情,就好像她们之间除了那抹血缘外,什么也不剩下了。 楚璃望着林慕情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她之前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同娘亲再次见面时的场景,可真到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却是满心茫然。 思考许久,楚璃终是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十多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我和外公。” “你该是知道,九魂殿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追杀从未停止。我也非是怕了他们,只是在邪修和仙路之前,我只会选择后者。他们就像杀不尽一般,追着我们追了几百年。我也不免因为他们,束手束脚起来。 为了腾开手去寻找天机,我只能将他们想要的东西留在人界。因为人界,可不是他们想去就能去的。让他们浪费时间去寻求进入人界的方法最好,便是拿到了玉佩没有其他两件神物的辅助,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而且,我也有把握再次将玉佩拿回来。 只是我算漏了人心,那邪修为了所谓的长生之秘将此事瞒下,九魂殿不知玉佩究竟在何处,便只能继续追杀于我。”林慕情的语气十分平缓,“你是天道之子,承此方天地气运而生,有些东西,你本该知道。” “那玉佩,是神兽凤凰的一滴泪所化,其力量之巨大,足以打破这方世界的禁锢。” 楚璃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胸前:“可为什么,天道之子会是我。还有,另外两件神物……是什么?” “这方世界沉寂太久了,久到连天道都开始渐渐衰弱。若还是不进行自救,那么其最后的结局,便是同这方世界一同消散。天道之子的诞生,便是天道将一界之大气运加诸于一个人身上,让她拥有足够的力量,去破除禁锢。你之所以会被选为天命之人,是因为……你是混沌之体,是最适合修道的那一类修士。” 林慕情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另外两件神物,一件是梧桐木,还有一件便是凤凰火。如今梧桐木和凤凰泪都在你身上,只剩下那凤凰火,依旧不知所踪。” “梧桐木?”楚璃心念一转,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根木簪,“是这个吗?” “是,也不是。”林慕情道,“这上面被我加了三道封印术法,在其完全被消磨之前,没有人会察觉到这是梧桐木。” 楚璃默然:“那,又何为混沌之体?” “你能以五灵根之资修炼至今,可不仅仅是因为功法的缘故。”面对楚璃的疑问,林慕情依旧在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着,“混沌之体,也称阴阳道体,在大多数时候是对修士体内灵根五行均衡的代称。你也知道混沌生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均衡的五灵根,和寻常的五灵根可不是同一个概念。但也不是所有的混沌之体都是五灵根……多说无益,这些旁的东西,你日后自己去探寻就是。” “所以,这方天地的枷锁能不能打破,就要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了,是吗?” “你或许觉得不甘,可你要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的道途是一帆风顺的。”毕竟是母女,林慕情又怎么猜不出楚璃的心中所想,“有多少人一生庸庸碌碌,在炼气初期蹉跎岁月,又有多少人无人庇护,日日奔波提心吊胆。天道赋予了你大气运,助你仙途顺遂,天道所要的,也不过是你解开此方天地的禁锢罢了。于你而言,又何尝不是双赢之举?”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可能你现在修为太低感觉不到。但是你要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卡在了某一阶段的巅峰,就因为少了那一丝丝的气运,到死都未能突破下一阶段。你要知道,现如今你所经历的磨难,在未来皆会成为你仙路上的助力。” 林慕情此时也已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定定地同楚璃对视。 “当年离开你,或许是我自私。只是我早已是元婴巅峰,我需要为自己未来的仙途做打算。这方世界太小,我不愿意剩下的两千多年都蹉跎在此处,我该去更广阔的世界,继续追寻着自己的仙路。” “可娘亲,你可知道外公他……” “我知道。”林慕情的眸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九魂殿猖狂不了多久,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刚才说,九魂殿想要那枚玉佩。为什么?”楚璃问道,“既然这玉佩是打破禁锢的必要之物,九魂殿又为何要夺取它?难道他们就甘愿一生元婴,无法飞升上界吗?” “他们当然不愿意。只是这打破禁锢之后,通往的究竟是哪个世界,可就值得众人说道了。你应该知道四十万年前修仙界巨变,从此此方世界再无化神。我曾入摘星楼一览天书,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林慕情神情浩渺,就好似九天之上的神只,深不可测。 “这方世界,叫清风界,属于中千世界。其所属上界,叫洞玄灵宝天,所有化神飞升的修士,都将前往此界。四十万年前……应当是上界发生了战争,这一界才随之断了仙路。邪修这一类修士,自古便有。但是像这样形成一股势力并且退居海外……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的。” “这些年,我去过不少历史悠久的秘境,也探寻到了许多隐秘之事。有一个秘境提到过邪修所御使的邪祟之气,可在古书的记载中,这黑气,被叫做魔气。邪修抢夺神物,是为破开禁锢不错,但破开禁锢之后,又该是连接上哪一个大千世界?不是所有的大千世界,都是道修称王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州巨变风云起,凡人千愿为之何 “现在跟你说这些有些早了,可你要铭记一点,此方世界的未来,你掌握了一半。只是你现在太弱了,邪修的势力也一直在往七州蔓延,你现在,可谓是四面皆敌。现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强大自身,强到自己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可以带领道修诸宗剿灭邪修,强到可以御使神物,破开清风界的枷锁。” “望州,有徒安真君护着你;帝州,也有千机阁保你性命。但是妖族这边,已然不安全了。”林慕情握上楚璃的手腕,只见得周围景物一闪,两人已经出了密林,来到了妖族临海的这一面,“天泽宗传承悠久,我相信他们可以将你教得很好。但是七州之内现如今已然大乱将至,无论是妖族还是七州,我都无法将你放心托付。” 楚璃:“大乱将至?是邪修他们……有所动作了么。” “呵,那些邪修的动作何时停过。”林慕情冷笑一声,“此次大乱,是修士之间出现了内乱。那帝州皇族已然同邪修蛇鼠一窝却还不知收敛,被人抓到了把柄将证据送到了七大宗门的桌案上。没人知道送信人是谁,只是那证据可谓是有理有据,端的就是要将帝州皇族一网打尽的心思。若是我所料不错,此刻七大宗门的掌门人已经聚在一处商讨着怎么将帝州皇族连根拔起了。” 帝州皇族…… 该来的总会来,便是顾尘渊将楚璃所知道的全数瞒了下来,皇族也终究逃不过被众人讨伐的局面。 “帝州皇族那边若是知道此事,想必是要找你和顾尘渊鱼死网破,觉得是你们二人造成今日之景。他如何我不管,但是你……在帝州之乱平定之前,你便在我所掌控的那处秘境里历练吧。” 林慕情的话,楚璃算得上是全数听进去了。 那么多的人想要取自己的性命,而且还是些金丹、元婴的前辈,楚璃想要保全性命,就无法拒绝林慕情这一类长辈的关照。 “我知道了。”楚璃平静地接受了林慕情的安排,转而问道:“那爹爹呢?” 似乎在林慕情刚才的话语中,从来就没有凤玄微的存在。 “他……”林慕情的表情微微一滞,“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缘至之时,自会相见。” 当别人不想让你知道某一件事的时候,便是你再怎么问,也是没有结果的。 楚璃深深地知道这点,所以面对林慕情这模棱两可的答案也未曾深究。她不傻,她也知道这些年林慕情除了探索秘境追寻天机之外,肯定也在默默地在暗处看着她,否则有些事情,林慕情不应该知道。 在林慕情的带领下,楚璃周边的场景飞掠。 很快,林慕情便带着楚璃到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海域,高高地浮在半空之中。 海面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四周还泛着浮光。 林慕情骈指一挥,楚璃便悠悠地降落在了小岛上。 岛内之景不同于从外观之,楚璃在空中时并不觉得这岛有多大,可真正地身在其中了,才知道这一方天地有多么的广阔无垠。 “那玉虚门的弟子我自会送他回宗,他师承玉虚门的现任掌门,日后出了秘境,你可自酌情一二,毕竟此番,他也算是承了你几分情。便是他自己不认,其师长也不会就此放任。”林慕情垂眸,“至于那小妖……受了些伤,待其性命无忧后,我自会将其送回大鹏妖族,你不必担心。秘境之中,虽妖兽横行,却也皆在可控范围之内。你我之间,乃血缘之亲。若你性命堪忧,我自会有所感触。是故你且自行历练即可,待时机到来,我自会接你出来。” 林慕情的安排面面俱到,楚璃听后也只能遥望着乌云的天际,神色复杂地望了林慕情一眼。 像是没有察觉到楚璃的目光,说完这些话后林慕情便施法在这座小岛上又套上了一层空间阵法,烟雾朦胧中,这座小岛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踪迹,消失在了茫茫海域中。 “天道之子,天命之人。”林慕情的目光悠远而宁静,“这八个字,你可承受得起。” 话音刚落,林慕情便身形渐消,转瞬间便已不在了这片天地。 在飞升之路断绝的四十万年后,暗流涌动的清风界终于又出现了一件大事。 帝州皇族暗修邪法,与海外魔宗勾结残害正道同门,实为天下众修所不容。千机阁苦主在前,天泽宗亦自言弟子受害,就此事与仙门诸宗展开讨论。 且,正魔边界邪修之乱从未止息,仙门诸宗对皇族和海外魔宗勾结之事深恶痛绝,遂由玉虚门牵头,向帝州皇族进行讨伐。 海渊高筑,帝州暂闭。 无数仙家弟子围攻于帝州之东,势要将帝州皇族赶尽杀绝,以昭先人之灵。 然皇族根基深远,仍负隅顽抗。 七州之乱,亦由此兴起。 “嗨,那些个邪修真是害人,这一仗打了多久了?三年?还是四年?”满脸黑髯的体修豪迈地将自己的右腿往椅子上一抻,手中的海碗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那些个元婴真君怎的也不早些出手,任由那群披黄袍的继续作乱……” “嗨,说你笨你还不信。”一旁的瘦高个儿夺过黑髯体修手中的海碗,另一只手拎了酒坛子咕噜噜地就往里倒酒,“元婴真君相斗,轻则损毁一城,重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帝州东部可是有不少无辜的凡人百姓,那些上宗真君,怎敢直接就出手啊。只能派那些个筑基金丹的弟子……慢慢磨喽……估计得到最后,才……” “啧,麻烦。” 黑髯体修伸手一抢,那刚倒满的海碗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瘦高个儿“嘿”了一声,口中念道:“真是莽夫……” “呸,莽夫怎么了?厉害就成……过几年,去哪个宗门看看吧,这散修的日子,太难过了……”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拜入宗门……谁要你啊……” “我可是筑基修士……大宗门不要我,小宗门还不要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谈笑着,说着说着话题就渐渐跑偏,变成了要拜入哪个宗门,之后再娶哪个漂亮的仙子生孩子,最后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 也许,这才是大多数底层散修最真实的想法。 战争离他们太远,他们所在乎的,只是战争给他们原本就不好过的生活继续雪上加霜。 “店家,结账。”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自宽大的斗篷下伸出,将几枚灵石拍在了桌面上。 待店家清点无误后,那人便悠悠起了身,朝那帝州边界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开两朵各芬芳,剑意二字作何解 在同风真君神念彻底消散后,桃花秘境没几天就一起关闭了。 娄封在秘境关闭后,曾邀请过秦诺去桃花谷一叙。但秦诺光嘴上答应着,待娄封一走,她就麻溜地溜回了天泽宗。 鬼知道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这一趟秘境之旅,秦诺收获颇丰,得了一乾坤袋的灵草仙药。原本是想找楚璃一同分享此刻的喜悦之情,可等到秦诺回了宗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楚璃好像又失踪了。 但是她的魂灯依旧好好地燃着,除了秦诺外,好像也没什么人关心楚璃的去向。 秦诺卖了大部分灵草,得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没多久,七州就乱了。 帝州之事,就好像如一声惊雷,炸在了仙门诸宗之内。 正魔边界一直不安,海外魔宗蠢蠢欲动。如今就连七州之内,都开始不安生起来。 讨伐帝州皇族,非是几宗之事,而是天下正道修士都应做之事。 宗门下发律令,凡参战散修,皆可获宗门支持以及免费的丹药,若有大功绩者,甚至能得到一个拜入宗门的机会。 其实就算没有后面的附加条件,大多数散修也是愿意参战的。 只是宗门开出的条件越诱人,他们的热情也就愈发高涨。 秦诺是宗门修士,自然也可以领令前往帝州边界。 在散修退局、宗门修士上阵之时,秦诺毅然决然地便领了任务,孤身来到了这帝州边界。 实际上也算不得孤身,这里早就有了金丹前辈候着。待时机成熟,秦诺只要听令行事即可。 战场,向来是磨砺一个人最好的去处。 修士交战,向来都是牵扯诸多。 秦诺自奔赴战场后,见惯了残俘遍地,便是再骇人的尸骨,到了后来落入秦诺眼中,更多的也都只是麻木。 她只知道自己剑下斩落的尽是邪修顽敌,剩下的,她什么也不想多想。 这里的日子很自由,秦诺习惯了散漫的日子,到了这儿来,也不算拘束了自己。 没有架可以打的时候,秦诺习惯驻足在海渊边,凝望着幽深的水墙。 这里,原本是波澜轻泛、舟船遍布的茫茫海渊,可就在开战之后,这里变成了高高筑起的海渊之墙,隔开了两方地界。 “咔哒……” 就好像是什么突然松动了一样,秦诺的眼中一片清明。 原来她的机缘,在这啊…… 而此时,海域上的某个岛屿秘境中。 秘境里的岁月一如外头,楚璃刚开始或许是数着日子的,可是过了大概一年后,她也就慢慢放下了此事,不再数着日子历练。 这秘境很大,大到她这么久都未曾踏遍整个秘境。 但是它也很小,小到这片天地只容得下她一人。 林慕情说得不错,这片秘境很安全,楚璃遇到最强的妖兽,也不过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妖兽不比妖修,前者灵智要比后者低得多。 楚璃或许打不过他们,但也能在次次招惹过后安然脱身。 除却历练,这里似乎也是一个很好的静心静修之处。 也是,林慕情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心魔呢。 “剑如流火,气若惊雷。” “歘——” 剑随心动,楚璃右手持剑面临重山,一剑挥下,百草皆折。 剑道五境,剑气、剑意、剑域、剑心、人剑合一,心之所向,即剑之所向。 楚璃在炼气初期便入了剑气之境,而且修为上的增加也非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于是她就将心神放在了剑道境界之上。 如今的清风界中剑道修为最高的当是青山剑派的太上长老红莲剑君,在剑域境磨炼已久,甚至已经摸到了剑心之境的屏障。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迟迟就是迈不进剑心之境。 她的修为,亦是此界之巅,乃是一名元婴巅峰的修士。 只是因为她在剑道之上的天才之资,天下修士才尊称她为红莲剑君。 或许待此方天地枷锁尽破之后,她也能突破化神飞升上界,然后继续在剑之一道走下去吧。 想到此处,楚璃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说这些,太远了。 剑道五境,她现在可都还是在第一境挣扎着。 虽然,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剑气的门槛,但是楚璃,也绝不会止步于此。 “剑气由势而发,如辟大道,那……什么是剑意呢?” 楚璃的剑气,乃是杀戮之气,是为诛邪、诛恶。 心不乱,则剑气生。 至于剑意…… 楚璃仍记得那日在帝州皇族之内,她激发的那张剑符。 那剑符甫一得了楚璃的灵力,转瞬间便化作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破空而至,凛冽的剑意就像是要将整片天地全都冰封起来一样,隐隐形成了一片冰霜剑域。 在此寒冰霜域的加持下,那天策太子体内的灵力更是如同被冻结了般,免不得地凝滞了几分。 仅仅是通过剑意,便可以利用冰霜剑法的特性限制敌人行动,若是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对敌手段呢? 也不怪世人总说入了道的剑修赖皮,实在是剑意一出,便再无敌手了。 冰霜剑法化寒剑,那穹明剑法呢? 日之高悬曰穹明,若光芒万丈照世间浮尘虚妄,走的便是诛邪斩恶的路子。 并不是说所有修习《穹明剑法》的就都走上了杀戮之道,可那毕竟还是大多数,楚璃也未能幸免。 所以若想领悟《穹明剑法》所含剑意,当应从其本身出发,而非弃本折中,从杀戮之道探寻。 说到底,还是寻其根本罢了。 或许到了最后,楚璃领悟的剑意仍逃不脱“杀戮”二字,但其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剑道和仙道,终究不可混为一谈。 虽然剑道出于仙道,可在楚璃眼中,它也是凌于仙道的。 道之一字,实在太过玄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地万物生阴阳,阴阳五行衍大道 秘境中,炙热如夏。 内有一清泉瀑布,水击三千,远而望之,若银河倾泻,飞流而下。 其下,乃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溪流;其上,则是浩瀚望远的一线天光,不见其顶。 金色的阳光自穹天散漫地洒落于楚璃的身上,连带着瀑布也是金黄的模样。楚璃端坐于溪边的巨石之上,耳边是“哗啦啦”的水流声、风声,以及林间诸物时不时发出的“沙沙”声。 楚璃双眸紧闭,身前横着的,是锋芒内敛的诛恶剑。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每日清晨,楚璃便沐浴着初阳缓缓地运行着《穹明剑法》中所记载的剑之心法,吸收着初阳中展露的炽阳之息。 日与月,合阴阳。 而阴阳,又是这世上最纯粹古老之物。 《穹明剑法》,修的乃是阳极,或许是因为这阴阳道体的缘故,楚璃每每运行道法,都感觉有一种玄妙的意味徜徉其中。 一日、一月、一年…… 这个秘境实在太过安逸,让楚璃丧失了探索的兴趣。 在察觉到这个秘境的大致战力如何后,楚璃便渐渐熄了探索的心思,每日每夜地待在瀑布边,领悟剑意。 似嘈杂,又似宁静。 实际上只要心静了,又何处不得安宁? 刹那间,这片天地就好像只剩下了楚璃一人。 何为阴阳?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一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二者虽无定象,随道而变,上皆可为道,下亦可为器。道用无穷,处处有之,因用而论。用即出,阴阳即定,二者虽定,亦随时而变迁。故曰:阴阳不二,以壹而待之。壹者太极是也,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 而阳者,是为之极。天地玄妙,造化阴阳,阳得其一,昭然天下,是为大运。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日出汤谷,落于虞渊,生属郢都,魂归太山。” 阴阳合造化,亦合生死。 生,曰之为阳,阳,亦谓之生。 元神不灭,生生不息。 而剑法主杀,是为灭,阴也。 世间阴阳轮转,阴阳相生相克。 其亦再合阴阳,无穷尽矣。 所以,这并不是一条单纯的杀戮之道。 只见得楚璃四周岁月轮转,夏渐转为秋,秋而换冬。 待冬雪消融,春花夏迎。 一岁一轮转,在虚无之中转瞬便过。 这究竟是一年,还是一瞬? 谁人可知? 悟阴阳,得大道。 不知过了多久,楚璃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眼中无悲无喜。 她骈起双指,慢慢地拭过染尘的剑尖。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歘——” 剑气横扫,水幕寸断。 但不过须臾一瞬,那水幕便又连接在了一处。 楚璃握着剑柄,火灵力如涌泉般注入诛恶剑中。 只见得剑身上的睚眦纹瞬间便被激发得如同烈日浮火萦绕其上,那时不时飘散出来的剑意,也渐渐凝实。 “歘——” 又是一剑。 只是在这一剑落下的时候,那飞流而下的瀑布就像断了一样,被楚璃斩出的剑意彻底隔断。 “滋啦——” 水可以克火,火,亦可灭水。 五行本就生于阴阳,阴阳如此,五行亦无法逃脱。 只是水克火这一理念早已深入人心,甚少会有修士记得“阴阳五行相生相克”这八个字。 同等境界下,火之属性或许常常被水所克,但……若是一方力量极强呢? 楚璃举起手中长剑,剑指苍穹。 磅礴的剑意似发未发,萦绕在楚璃身侧。 她整个人,就好像也随之化作了一柄长剑,锋芒毕露。 “剑意……”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剑意。 剑意,是剑的意志,亦源之于人。 楚璃的剑,杀人、诛邪、除恶、斩佞,乃是正统的诛恶之剑。 其剑意,亦为诛恶。 以极阳,斩极恶,这便是楚璃的剑道。 “既然已经有了诛恶剑,便就叫你诛邪剑意吧。诛恶诛邪本就相生,倒也不会埋没了你。” 楚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剑意也随之内敛。 修者不知岁月,更何况这些年,她也是断断续续地领悟着剑意,如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秘境中过了多久。 只是感受着自己蠢蠢欲动的修为境界,此次……应该是在这秘境中过了不少的时日。 现如今,七州如何、海外魔宗如何、帝州之乱又如何? 楚璃根本无从知晓。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这些强行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事,自己的修炼之途本该就是这般宁静悠然。 想到这里,楚璃忍不住嗤笑自己一声。 真的是过惯了奔波不安的日子,猛地安定下来后,居然还怀念起过往来了。 只是现在自己身处于秘境之中,而且她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联系自己那个神出鬼没的娘亲。在林慕情自己来找她之前,楚璃除了在这秘境中静静修炼外,做不得其他事。 可是现在,距离帝州之乱爆发,也才将将过了九个年头而已。 楚璃无思无感,可外界,可谓是变了天了。 帝州皇族的负隅顽抗终究挡不住七大宗门的围杀,从一开始便陷入颓势。 只是其毕竟还是有些根基在的,能撑这么久,已经是众人的意料之外。 帝州之外的海渊之墙已经降下,无数郡县脱离皇族掌控。 到了最后,皇族已经只能苦守着一座明灿灿的“仙宫”,麻木地迎接着攻打进来的宗门修士。 若不是七大宗门提防着海外魔宗趁机作乱,这帝州皇族的灭亡时间,应该还要再提前一些。 但好在,海外魔宗这些年里虽不改其猖狂的作风,却也没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终于,在第十年年初,帝州皇族,灭了。 其掌权者天权真君不敌红莲剑君,自刎于城墙之下,以身殉国。其元神,亦被玉虚门所囚,意在询问邪修道法一事。 天权真君自刎过后,七大宗门感念过往,留了皇族一丝血脉,可谓是忠义两全。 又有谁,在乎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自刎呢?这世上解释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没必要纠结过深。 只是这帝州皇族所遗留下的东西该如何处理,又成了一个纠缠不清的难题。 什么道啊阴阳啊,这些大部分都是我瞎诌的,或许借用典籍,但绝对不能真信了!!!(划重点),然后临近开学事情多得要死,有时候更新来不及会在后一天补上,望宝子们轻锤==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男少女暗相谋,随身洞天显其形 帝州本是千机阁的地盘,可由于皇族的出现,千机阁不得不示弱将一半地盘分出。如今皇族去了,这地盘该是重新归千机阁所有。 许是因为时机特殊,各宗的元婴长老都对这个决策没有异议。 至于底下的人如何猜忌,这就和他们无关了。 还有那些资源宝物…… 这些东西虽然各大宗门都不缺,但谁又会嫌弃宝物多呢? 不多时日,帝州皇族所遗留下的东西就被各大宗门分食殆尽,帝州之事也全权交于了千机阁处理,就好像皇族之乱,从未发生一样。 但表面上的粉饰太平,却不意味着内里也是这样。 “定安那小贱人没死,此次皇族覆灭,其中定有其一份功劳。”黑夜里,一形容狼狈的少年恨恨地抓紧了手中玉盒,那里面装着的,正是源自方逐仙身上的血蛊,“若是这血蛊能早些成熟……” 一旁的少女止了哭声,带着哭腔怯怯地问道:“她没死又怎么样,总归皇族现已覆灭了,就凭我们,又怎么能找得到她?”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就做不了别的事吗?”少年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不耐,“阿青被她卖了,定禄也被她险些害死如今下落不明,甚至连天策前辈的死,她也参与其中。若不杀她,我心中愤恨难平。” “可……我们如今能去哪?” 这天下虽大,可又有哪一处,能容得下帝州皇族余孽。 “去海外。”少年的眼中似有微光,“去九魂殿。我们修习的是九魂殿的术法,而且定安此举也是坏了九魂殿的好事,他们一定不会不收我们。” “九魂殿吗……”少女的眼中略带惊恐,虽然他们早就跟九魂殿勾结在了一起,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海外魔宗的行事方式啊…… “对,我们要报仇。”少年攥紧了拳头,遥望着远处的黑烟,那是仙宫被焚毁所产生的浓浓烟雾,如今虽隔了这么远,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定安这个叛徒……把我们卖给了七大宗门,自己却逃之夭夭。皇族生我养我,如今覆灭了,我们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少女双唇抖动,望着眼前意气冲天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不……不要报仇了吧? 好不容易保下这一条命,她不想又白白送了。 她很想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少年一定会将自己抛下。 她自幼便养在深宫中不受风雨,哪里受过这种苦难。 如今她心中想的,只有安然度过这一生。 报仇什么的……离她太遥远了。 “走,我们去海外,去九魂殿。” “七大宗门灭我皇族,定安背信弃主……” “我们不能让他们好过……” 少年走了,少女也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黑夜中,暗色渐渐涂抹了两人的背影,他们的踪迹,也消失在了泥泞的小道上。 岁月轮转,有很多事都会渐渐变得不一样。 秘境中,瀑布旁。 只见得无数光点萦绕于楚璃的身侧,争先恐后地朝着她的丹田涌去。 灵基之上,那五条亮莹莹的光柱气息悠然,待楚璃体内灵气运过九个大周天后,气息便彻底地稳定了下来。 五行照阴阳,楚璃睁开双眸,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却又好像都变了。 神识一探,楚璃连远处花蕊之中有几只蜂蝶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提那水中游鱼、林中惊鸟。 从今以后,她也是一名筑基中期的修士了。 “哗——” 突然,楚璃身边的场景突然就变得虚幻了起来。 溪水倒流、白虹贯日,一切景物都开始变得扭曲。 楚璃好像仍然处在这片空间之中,又好像不在。 万千之景不断地融合、缩小,直至化成了一个点。 而楚璃,此刻已然超脱在外。 秘境,关了。 楚璃来时是在一片海域之上,而此刻,她的脚下却是一片黝黑的土地。 那个点发着亮光,在空中悬了片刻后便悠悠地飞到楚璃面前,化作一枚须弥戒自动穿入楚璃左手的食指上。 “这是……” “好高深的空间之术……” 不等楚璃感慨完,须弥戒中便浮现了一抹金色的亮影。 楚璃定眼望去,发现那竟然是几行文字。 “楚璃吾儿,此物乃是一须弥洞天,是娘亲赠与你的见面礼。待你筑基中期之时,便是此洞天认主之日。你此生背负诸多,娘亲知道,此非汝之愿也。然世事非人所可控,余下之路,且行且慎。洞天一事,还望汝自知矣,若不言说,自无人知其洞天之秘。” 话语到此便毕,林慕情似乎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平白送她一个洞天? 这洞天……说到底,不就是个秘境吗? 将一方秘境炼入须弥戒中作为洞天…… 这该是要对空间之术掌握到何种境界,才能做到。 “许是不知多少万年前的前辈所制,被娘亲搜寻到了吧。” 楚璃不自觉地摸了摸食指上的须弥戒,下一刻,人又处在了之前的那个秘境之中。 再摸,周围之景继续变幻,楚璃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这……随身洞天? 楚璃这次放下了手,只在心中幻想。 可这洞天就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随着她的心念运转。 来来往往间,楚璃很快便进出自如。 “这洞天内,可是有不少天材地宝啊……” 便是楚璃,此刻也忍不住咂舌。 赚大发了。 收起自己那略有些凌乱的心绪,手中微光乍现,迷榖妖丹赫然显于掌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还是先回宗门看看吧。” 自己这样不告而别,虽然不是自愿的,但终究不好。 也亏得自己是被林慕情带走了,此刻魂灯还亮得好好的,不然那些所谓的知情人,怕是要翻了天。 通过迷榖妖丹定位,楚璃很快便辨清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帝州西…… 楚璃收起迷榖妖丹,御剑而行。 不多时,便到了传送阵的位置。 半日后。 一双云靴踏破浮尘,驻足在了望州西部的传送阵外。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地重回锦衣行,三人齐聚颂长歌 望州之内,一如既往。 海渊旁边的修士依旧庸庸碌碌,见了修为不明的修为便躲了去,待楚璃走过,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今夕是何夕? 晚风轻扫过层林。 楚璃轻身飞跃踏至剑上,“嗖”地一下便化作遁光,朝天泽宗而去。 故地是何地? 此身需得回,方知何为故地。 天机天命又如何,该过的生活该做的事样样不少。 林慕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无论她承不承这个天命,自己始终都是要修炼的。 疾行之下,不过半月,楚璃便已到了天泽宗的山脚。 守山的弟子换了人,见了楚璃先是神色巍然地将其拦下,待楚璃出示了身份令牌后,方恭敬地将楚璃迎了进去。 走了几步,楚璃随口问道:“你们是何时接了这守山之事的?” 那两人略有些惊讶:“禀师叔,我们接守山之事的时日并不久,满打满算之下,也才将将过了两年左右。” “两年啊……” 楚璃淡淡地点了点头,往山上而去。 物是人非尔。 也就是说,此刻距离楚璃离宗,应该过了十年左右了。 十年…… 楚璃摸着自己毫无变化的脸,神色怅然。 “那位,便是明渊真人收的弟子吗?看起来年岁颇小……” “可不是,但人家现如今,可是筑基前辈了啊。” “据说当年的宗门小比,她一人一剑守着擂台就无人敢上,不知道三年后的宗门大比……” “也许打不过那些早就筑基的师叔吧。” “也是,她才多大……” 万般皆不入耳。 还有三年,便是宗门大比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仙门大会。 楚璃攀上群峰之巅,目送浮云。 根据林慕情所说,徒安师祖是知道自己是天命之人这件事的。 所以,她要不要去求见徒安师祖?还是直接回天衍峰见师尊呢。 罢了罢了,总归徒安师祖若是想要见自己的话只会召见,何须自己多此一举。 待见过师尊报了安之后,便去寻秦师姐和孙师姐她们。 方才她回宗之时见那望仙城里,可是热闹得很,也不知是有何乐事。 打定主意,楚璃便径直去了天衍峰的方向。 “师尊?” 未至峰前,楚璃便见着了顾尘渊茕茕独立于峰头上,宛如一棵青松,渊渟岳峙般簌簌而立。 楚璃自飞剑上一跃而下,动作娴熟地收了剑,朝着顾尘渊遥遥一礼。 “师尊。” “你这一次,倒是去得久。” 顾尘渊的话语无波无澜,叫楚璃听不出他的悲喜。 半晌,楚璃也只能斟酌着回了一句:“是徒儿之过。只是世上之事多崎岖,此行耽搁这么久,也实在意料之外。” 顾尘渊没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也没问她做了什么,只语气淡淡地问道:“清明剑呢?” 楚璃思忖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此次出行,徒儿遇上了……自己的生母。”楚璃道,“我去时,恰逢帝州之乱兴起,母亲为保我周全,将我安置在一个秘境中。而那清明剑,原也是母亲的佩剑,自然也就理所应当地被收了回去。” 顾尘渊终于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楚璃。 “你说,你见到了落影真君。” 楚璃道:“是。只是待我重出秘境之时,她已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 她不是向来都是这样来去随心么。 顾尘渊沉默了片刻,似是想要问些什么,但是过了许久,也都没有问出口。 “看来你虽在秘境之内,却也知晓七州之内发生了何事。帝州皇族亡了,天权真君也已身死,其元神更是被拘于玉虚门内,伤不了你。”顾尘渊道,“所以那些事,你也不必多想。你现如今已是中期修为拥有剑意,想来是可以同那些筑基已久的弟子争上一争。宗门大比近在眼前,仙门大会亦是不远,你当是知道该如何做。” 顾尘渊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破了楚璃现如今的状态。 楚璃只得定声应下,知趣地告了退。 看,又有新的目标了。 想要参加仙门大会,还得在宗门大比上夺得前二十五名之位。 之前没有剑意,楚璃一直是抱着一种无甚所谓的态度,因为想要在仙门大会上以初期战巅峰,那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现如今她有了剑意,修为也到了筑基中期,在面对筑基巅峰的修士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至于宗门大比…… 楚璃并不觉得,自己连争夺二十五名的能力都没有。 剑意啊,多少剑修修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楚璃心中喜悦,当即便书了两张传音符,一张给孙燕燕,一张给秦诺,邀请二人往望仙城一叙。 孙燕燕倒还好,原就是个闷性子,秦诺得知楚璃失踪后不让孙燕燕担心也就没把这事往她面前捅。虽然后来孙燕燕久久不见楚璃心生疑惑,也都被秦诺含糊了过去。 可秦诺就不一样了。 一下子就失踪不见,现在又突然跳到了自己眼前,秦诺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有些承受不住。 但此刻,肯定也是喜悦胜于一切。 秦诺在帝州之争结束后便回了宗门,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出过宗门。 帝州一行,受益良多。 她那久久没有动静的修为,终也是突破了中期的禁锢,朝着后期而去。 筑基后期…… 秦诺心情也不免大好,她也有在宗门大比上的一争之力了。 望仙城外,三人聚首。 秦诺惊愕地望向楚璃,口中喃喃道:“怎么十年不见,你就筑基中期了……” “秦师姐很惊讶?”楚璃挑眉,“所以秦师姐可得更努力些啊,指不定哪天修为就被师妹我超了去……” 十年的时间,改变太多。 十年前,她们三个两个初期一个中期,现如今也都变了样。 孙燕燕愣愣地望着楚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孙师姐怎么不说话?”楚璃目带笑意望向孙燕燕,“总不能是太久不见,生分了吧?” 孙燕燕连忙否认:“怎会……” 很快,她就明白了楚璃的意思,嘴角也渐渐扬起了一抹笑意。 “听说今日城里热闹,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望仙城内忆往昔,大会之后人何处 望仙城向来繁华。 此番皇族战败,各宗为了冲淡战争带来的遗留问题,纷纷开了坊市,意在通过这种做法将往事揭过。 望仙城内,修士如云。 来来往往的修士皆放慢了步伐,有时见着了心仪之物便驻足某处,同那商家讨价还价起来,恍若人世。 “皇族战败,他们……功不可没。”秦诺说着,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开这坊市,也算是让他们热闹一下。正巧三年后仙门大会,这也算是预热了。” 三年时间对修仙者而言,不过须臾一瞬。 楚璃在秘境待了十年,可实际说来,楚璃也并没有觉得有多久。 仙门大会啊,可谓是整个修仙界的盛事。 只要你依附了某一宗门,就有机会参加进来。 七大宗门每宗有二十五个筑基参战修士的名额,底下的小宗门则是每宗五到十个不等。 有些宗门自知自己门下的弟子不敌其他修士,便将这名额私下拿出来拍卖或赠与,至于仙门大会所得,则是四六分成。 上宗自然知道此事,但也并不禁止。 那些散修之所以没有联合起来反抗宗门,宗门势大是一点,最重要的,还是那些修为较高的散修或多或少都受过宗门的恩惠。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没人会想着同上宗作对。 这便是那些宗门的御下之术了。 “今日有一场拍卖会,乃是器峰和丹峰的金丹长老暗中支持,据说是有不少筑基修士用得上的好器物。”孙燕燕久居宗门,自然知道很多秦诺和楚璃没怎么在意的事,“虽说我们可能并不缺……但是去看看也是好的,图个乐趣。你们觉得呢?” 这也倒是实话。 楚璃现在身怀须弥洞天,寻常的灵草根本入不得眼。当然,那洞天里也没多高阶的就是了。 最多就是年份久些,且多半为金丹和筑基修士所用。 只是那须弥洞天,可不是珍贵在此处。 “去!为什么不去?” 秦诺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有钱过,之前在桃花秘境便所得不少,驻守战区后更是从来没短过什么,做了那么多年的穷剑修,秦诺终于也富裕了一回。 所以当孙燕燕提出要去拍卖会后,秦诺可谓是雀跃无比。 “你是不知道前些年帝州那里有多乱,有钱都没处花的。”秦诺伸了个懒腰,“如今回了这富饶的仙城,怎么着也得玩上一阵子,洗净过往的污秽啊。” 望着楚璃浅笑的面容,秦诺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对了,前些年你是去了哪?在帝州战场那边没见你,宗门你也不在……” 孙燕燕闻言,眼神突然有些怪异:“你不是说……” 楚璃的视线在秦诺和孙燕燕之间转了一圈,瞬间了然。 “当年我与师姐于桃花秘境分别后,便分道而行。我……见到了秘境的主人,受他之托去了趟妖族,所以要比秦师姐出来得早。去往妖族过后,帝州之乱随之兴起。于是妖族前辈便做主将我留在妖族客居,待战火止息之时方允了我离开妖族。” “妖族?”秦诺微愕,“只是妖族那边……不是向来不管人族之事吗?” “许是因为那大鹏妖族的族长同我父母相识,这才愿意出手保我吧。” 天命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有那须弥洞天,也是不能轻易显现于外的东西。 不是楚璃不相信孙燕燕和秦诺二人,只是有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多,也就越危险。 “那你呢?孙师姐。”楚璃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我?能有什么好不好的……一切如常。”孙燕燕的眼中似有哀愁,“那几年,你们不在,师尊也不在,我一个人在宗门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炼器、修炼、做任务,好像也就这些事了吧……” 楚璃道:“孙世叔还未回宗吗?” “未曾。”孙燕燕摇了摇头,“不过师尊他很想你,平日里得了闲便常常发来传音符问候,只是那些日子,你不在……而且正魔边界战火连绵不尽,每一次驻守期都是五十年,无宗门令者,不可擅回宗门。我想着等宗门大比过后,去一趟正魔边界……” “届时我同你一起。” 孙世叔待楚璃极好,如今多年未见,说不念那是假的。 孙燕燕笑了笑,想要伸手握住楚璃,但随后想到楚璃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与人肢体接触,便又悄悄放下了手。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 “那么现在,我们去拍卖会?”楚璃走到两人中间,一左一右握住了两人的手心,“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就是在这望仙城内吧。” 孙燕燕自然知道楚璃是在说她,心中一暖。 “是啊,当时我在街上被两人欺负,还是多亏了你来帮我,不然我可免不得受辱,甚至连灵器都不保了……” 楚璃道:“也是你在拍卖会的时候与我见面,不然我可能就错过你了。” 孙燕燕莞尔:“说起来也是一个‘缘’字,谁知道同我竞拍金精的‘前辈’就是你呢……” 秦诺挑眉:“若是追忆往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楚师妹的时候,她才多大一点,仰着头才到我腰那。” 一边说着,秦诺还一边举着自己另一只手比比划划。 “你知道她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孙燕燕好奇地问道:“什么?” “楚师妹说:‘你好师姐,可以为我登记一下吗?’”秦诺飘飘然地望着楚璃,嘿嘿一笑,“那表情严肃的……活像个小老头。” “瞎说。”楚璃重重地捏了一下秦诺的手心,“当时我明明是笑着对你说的,怎的到你嘴里我就成了小老头?” 楚璃开始揭老底:“我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直接瘫在登记的位置上,眼神迷离的哟……连自己嘴边流了口水也不知道。” “!你当时到底看了我多久?” “很久,久到你自己发现清醒过来。” “……你揭我老底?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孙师妹我跟你说,楚师妹小时候脾气特别不好,她……” 第一百三十章 仙门大会将兴起,草妖沐然身份显 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算是将筑基修士的风范抛了个干净。 索性没用多久,几人就到了拍卖会的阁楼内。 前来接引的人换了一茬,只是楚璃所在的隔间仍然未变。 望着隔间内熟悉的绡纱,孙燕燕不禁伸出手来,指尖微微一触。 “这绡纱倒是一如既往。” “隔绝神识,必要之物罢了。”楚璃寻了处座席便坐了下来,侧首问道,“可有拍卖册?” 门口的侍女闻言,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上:“自然是有的。” 接过册子,楚璃见那两个侍女还想在屋子里待着,便随口将她们打发了出去:“你们先出去吧,有需要自然会叫你们。” 两名侍女目不斜视,告了退后便弓着身子退出屋内。 “啧。”秦诺大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靠,解了腰间的酒葫芦就放在嘴边,“真不愧是丹峰的产业,就连个传唤的侍女都训练得如此有礼。” 孙燕燕沏了新茶,借着术法递到楚璃身侧的小几上,解释道:“且看这城内哪一处没有宗门七峰的产业。那些侍女实际上只是宗门里一些出不了头的外门弟子或杂役弟子,形容尚可且有了门路,便自请离宗去了宗门产业做事。在宗门内,她们的任务不可谓不繁重,到了外头反而还好上许多。修炼于她们而言,已是可有可无。” 当在一件事上屡撞南墙出不了头的时候,自然要另谋出路。 孙燕燕解释,楚璃也只是听听。 修长的手指翻开薄薄的册子,楚璃望着上面描绘的图案不免兴趣缺缺。 “也无甚好物……倒是有些蕴剑灵液,秦师姐可还看得上眼?” “那东西啊……这些年我存了不少,倒是一时用不上。”秦诺摆了摆手,问道,“还有何物?” “人阶上品的灵器有几件,还有些品质尚可的丹药、阵盘……咦?居然还有地阶的法剑……” “应当是针对筑基修士的拍卖会了。”孙燕燕吹散茶盏上方漂浮的雾气,“这样的拍卖会之后怕是少不得,仙门大会在即,各大宗门当是或早或晚都开始了内部的比拼。有些好东西总是流不出来,那些旁的宗门修士,也只能寄希望于上宗的拍卖会上了。” 而对于小宗门而言,金丹修士已经是宗主的级别,筑基修士之争,已经是他们所能参与之最。所以仙门大会上的那些金丹修士,基本上都出自大型宗门。 这也算是一个默认条款了。 楚璃心中暗道,难怪这来的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修士。 “唔,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不想跟他们争了,感觉跟夺人机遇没什么两样。”秦诺当然只是随口一说,若是真有想要的东西摆在眼前,她可不见得就真会放弃,“不过那地阶的法剑……若是筑基修士使用,不免就有些鸡肋了吧?” 这个确实,不过…… “但总有人愿意孤注一掷,毕竟若是御使得当,一柄金丹修士可用的法剑足以帮助他战胜绝大部分的对手。” “怕是有人不服……” “服如何?不服又如何?比赛场上只论输赢。只要没用那些腌臜手段,赢了就是赢了。” 楚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册子也随之翻到最后一页。 “……神秘拍卖品?千年一遇、不可错过……” “哈?” 秦诺来了兴致,足尖一点、衣袂旋飞,顷刻间便翩然落至了楚璃的身侧,下巴点在楚璃的脖颈间饶有兴致地朝着册子上张望着。 “什么意思?”秦诺探出一只手在册子上翻来翻去,“这怎么什么也没画啊?” “都说了神秘拍卖品还画什么……起开。” 楚璃耸了耸肩,将秦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逼下去。 “不过既然能压轴,肯定也不是什么无名之物。”楚璃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各位道友安好,今日的拍卖会,依旧由奴家主持。” 拍卖台上,一气息纯正的女子身姿摇曳,嘴角还挂着一抹温和得体的笑。 只见她素手一挥,身边小厮所举托盘上的红布便被揭了去,露出了一件光华璀璨的灵器。 女子莞尔一笑,朗声道:“这便是今日的第一件拍卖品,灵盾……” 楚璃侧眸望去:“是她啊,那个妖修……沐然。” 孙燕燕道:“她在这望仙城担任拍卖师一职,应有百年了。” 楚璃和秦诺第一次来的时候和孙燕燕不在一处,对沐然的来历也是一知半解。 见孙燕燕好像知道什么,秦诺便按捺不住问道:“你知道她?” “知道,但也算不上熟悉。器峰的钟磬真君同丹峰的拜月真君乃是多年好友,所以对于丹峰的一些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孙燕燕点了点头,随之为二人解释道,“她本是拜月真君于一处秘境中发现的灵草,本意是想将其采回用以制药,谁料其竟然生出了一丝灵智,拜月真君怜其不易,便留了她一条性命,将她栽在了妙手峰上吸收日月精华。不久,她便化作人形。拜月真君为其赐名‘沐然’,她亦感念拜月真君之恩,从此便做了拜月真君的半个弟子,为其办事。” 能生出灵智的灵草,要不是年份久远,要不就是原本的品阶极高,够到了“仙”这一字。 只不过那拜月真君…… “哦,原是拜月真君啊。” 秦诺刚燃起的兴致一下子便熄了去,随后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的拍卖之景。 孙燕燕望着楚璃眨眨眼,好像是在问楚璃怎么了。 楚璃则是两手一摊,同孙燕燕做了个“不知道”的口型。 孙燕燕无奈,也低了头自个儿品茶去了。 “秦师姐还在挂念萧逐月的那档子事?” 冷不丁地,一道传音在秦诺的耳边响起。 秦诺猛地转过头,发现孙燕燕仍自顾自地品茶,这才颇有些委屈地同楚璃对视道:“倒也不是,只是丹峰的那些人……我总是感觉怪怪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正面对抗真君子,背后抹黑铁小人 “怪?是人怪,还是心怪。” “都怪。那萧逐月就感觉脑子不大好使一样,原都已经说出那样的话来,可后来再遇到她……就感觉她是在讨好我、接近我一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在她心里,我舍生取义,本就是应该的。” 楚璃嗤笑一声,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秦诺见状,也悻悻闭了传音,专心致志地看楼下的拍卖会去了。 人性本就是一个复杂的东西……谁知道那萧逐月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 只是这样在屋子里等着终究是无趣,也不符合楚璃原本的意愿。 看着静立一旁的孙燕燕,楚璃放下手中杯盏,轻言道:“宗门大比在即,仙门大会亦不久远。只是我过往总想着修己修身,倒是忽略了知己知彼方可不殆这个道理。孙师姐你久居宗门,不知可对这方面有所了解?” “啊,自是有的。”孙燕燕先是一愣,随即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这是仙城了较为流传的宗门修士图谱,记载了每一代出色的天才修士,且随时更新。你想知道的东西,这上面应该都有个大概。” 倒是新奇玩意儿。 楚璃施展术法将那册子摄到自己手中,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纹路惊叹一声。 “好精妙的术法。” “确实,据说是太一门的一金丹长老所制,所以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太一门啊……” 正道七宗,天泽宗、玉虚门、青山剑派、千机阁、灵兽阁、太一门和丹心阁。 七宗合七州,望州天泽宗、中州玉虚门、宁州青山剑派、帝州千机阁、平州灵兽阁、离州太一门、玉州丹心阁,每一宗,皆掌领一州之事。 其中,灵兽阁修士行御兽之术,千机阁占卜天机,青山剑派主修剑道,丹心阁则是以妙手丹心闻名天下。 而天泽宗、玉虚门和太一门,则是包罗万象,宗门内所收弟子,可谓是包含各道。若是论传承,玉虚门和天泽宗的传承应该是最久的,久到现如今的修仙界都无法考证,其第一代祖师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太一门,算得上是后起之秀。 其宗门实力虽强劲,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声不响,像是无心争斗。 而且太一门管理弟子的方式也是出了名的不作为。 若真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懒散无为。 可就是这样一个宗门,偏就好生地发展了起来,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动乱。 不少不喜管束的修士都是抱着加入太一门的心思走上仙道,可人家毕竟是七大宗门之一,哪是那么好进的? 想到这,楚璃不免又想到了在妖族遇到的那个玉虚门修士洛长安…… 也许这才是拜错了宗门的典范。 化作闲云野鹤仙啊。 或许,可以称之为无为道。 楚璃一页一页地翻去,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号。 像青山剑派的红莲剑君、天泽宗的玉泽真君、千机阁的元极真君…… 他们或是靠着出色的战力占有一名,又或是凭借着其他的能力在此册留名,不过这些都不是楚璃现在所在意的。 元婴修士的名录很短,不多时楚璃便翻到了金丹修士的行列。 那上面的第一个名字,便让楚璃愣神良久。 落影……真人。 其剑清明,剑法双修,曾勇夺仙门大会魁首。其主修之道不明,但依我所猜,乃是空间之道。只可惜天妒英才,自那次仙门大会之后以良久不得其讯息,疑似陨落…… 看来这世上知道自己娘亲事迹的修士,并不多。 楚璃敛起心绪,继续翻阅着手中书册。 紧随林慕情名字之下的,便是“明渊真人”四字。 明渊真人,天泽宗太上长老徒安真君幼徒,剑法双修。其剑素因,上一届仙门大会金丹期魁首。其剑意乃冰霜剑意,大道不明。目前疑似进阶金丹后期。 “疑似……”楚璃忍不住吐槽道,“这册子似乎也不是记载完全?” 孙燕燕道:“自是无法完全,比较涉及了一个人的大道隐秘,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若是记载完全了,那些元婴真君和金丹真人怎么可能允许这东西流传下来。所以我刚刚才说,这上面能让我们知道的,只有个大概。” “确实如此。” 楚璃指尖翻飞,将金丹期的记录一带而过。 上榜的筑基修士很多,最低的也是中期的修为。 只是这个中期,都是可以与后期修士一战的那种,所以这中期后期,也没什么区别。 像洛长安,就记录在册。 洛长安,筑基中期,玉虚门弟子,雷灵根剑修,其道无为,剑意如水,在不经意间便能取人性命。曾于宗门内部比斗中一剑击败筑基后期弟子,故可入册。 一剑击败,难怪难怪。 “秦诺……” 楚璃的脸色突然有些怪异。 秦诺本就无聊,心神更是一半在拍卖会上一半放在楚璃和孙燕燕身上,此刻听了自己的名字麻溜地就收回了自己的一半心神,整个人扑到了楚璃身边。 “怎么了怎么了?” 孙燕燕也好像想起了什么,右手伸向半空虚虚地抓了下,但望着秦诺好奇的面容,终是故作淡定地将手往下,默默地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秦诺,筑基后期,天泽宗弟子,火灵根剑修,剑意如火,快意威猛,其道逍遥。但其为人……放荡不羁,曾在帝州边界……混吃混喝……” “……”秦诺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待彻底看清这册子里是怎么写自己的之后就彻底暴躁了起来。 “神特么的混吃混喝?说我放荡不羁我认了,这后面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秦诺胸口起伏不定,“真真是败坏我的名声!” 楚璃也好奇呢,怎么在别人那里都好好的,结果一到秦诺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秦师姐,你该不会是在外做任务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吧?” “得罪?我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这个在背后抹黑我的瘪犊子是哪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册中自有黄金屋,天下奇才宁不问 “这上面说你在帝州边境……混吃混喝。”楚璃忍着笑意,抬眸瞥了秦诺一眼,“你这是在那边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除了打架就是……” “好啊,原来是他!”秦诺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怒火盛盛,“我还没去找他麻烦呢,结果他还先在背后编排我了!” 孙燕燕这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谁?” “一个贱人,宁不问。” 此时,远在离州的宁不问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他先是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后便又提起灵笔,在一本册子上面写写画画。 “楚璃……天泽宗弟子,筑基中期,曾与玉虚门弟子洛长安联手击败筑基后期熊妖……” 写着写着,宁不问的双眉突然就蹙在了一起。 “洛长安那小子,也不给我说清就跑了……” …… “宁不问?”楚璃指着书册上的一行字问道,“就是这个‘奇才宁不问’?” 秦诺呵呵两声:“亏他说得出口。一个在筑基巅峰呆了快一百年的家伙,哪来的脸夸自己是奇才?” “那他如今多大?” “他啊,芳龄二百五。”秦诺拿开桌案上的茶盏,抚平衣摆便坐了上去,“上一届仙门大会,他没去参加,说是自己刚刚进阶筑基巅峰,想要稳固一下修为。太一门那些修士咱也知道……没人管他,结果这筑基巅峰一卡就是九十七年,现在估摸着要一直卡到仙门大会结束。” 孙燕燕皱眉道:“但……他年纪好像就不符合参加仙门大会的标准了吧?” “参加仙门大会是为了什么?一是为宗门争光,二是为了秘境中的机缘。”楚璃拿过被秦诺丢在一旁的茶盏,“侥幸得知,此次仙门大会筑基期前二十的奖励,便是玉虚门的那处仙人渡秘境。这个秘境,孙师姐应该不陌生吧?” “有所耳闻。”孙燕燕点了点头,“玉虚门将这个秘境看得极重,若不是此次仙门大会在那里举行,想来也是不会开的。” “这秘境据说十分久远,乃是一方大世界的碎片所化,其中更是珍宝无数。但由于其过于强大,想打开这个秘境也是极为困难。以至于这个秘境,一共也才开过三次,而且每次的开放时间,也不足七日。”杯中茶叶漂浮,随着楚璃的动作时而平缓,时而旋转,“据我所知,玉虚门私下还有数枚秘境令,持有者,可随优胜者一同进入仙人渡秘境。” “难怪。”秦诺撇着嘴,十分不屑地说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 “还没问过秦师姐,是怎么同那宁不问相识的?” 秦诺道:“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当时我在帝州战场,他也在,然后就认识了。但是……他就是个小人!铁小人!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出战,被敌人偷袭,他居然把我拉出去挡刀,险些害死我!只是我当时正逢突破之机,一时血气上涌竟挡下了那源自暗处的攻击,最后虽受了伤,却也未伤及要害,亏得那偷袭的只是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养几天就没事了。” “但是拿我挡刀这个仇,可不能不报!” “我进阶后期后,就……咳,为自己报了个仇。”秦诺本来是有些虚的,但转念一想这个宁不问都做了些什么后,就又热血起来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搞阴损小人这一套!” 楚璃若有所思:“你怎么报仇的?” “嘿嘿……我可不像他那么阴损,做一些害人性命的事。”秦诺眼中满是狡黠,“我趁他洗澡的时候偷了他的乾坤袋和衣服,让那山泉水啊,好好地清洗清洗他那副肮脏心肠……” 楚璃:“……” 孙燕燕:“……” 楚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然后呢?” “那地方可不算荒郊野岭,他后来自然也是丢了好大一个脸。”秦诺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出现了宁不问白花花的后背,表情一顿抽搐,“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金丹前辈路过,给他捞了起来。这件事,也被那金丹前辈勒令保密。啧,要不是……我非得把这件事到处宣扬,让他没脸!” 孙燕燕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 似乎这保密好像也跟没保一样? “秦师姐这些年……过得还真是精彩。”楚璃也不知该如何评判这件事,但只听秦诺一言的话……她总感觉这宁不问好像没必要因为一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的攻击就拿秦诺挡刀吧? 毕竟筑基巅峰和筑基初期,这之间的鸿沟不可谓不小。 便是偷袭,宁不问又能伤到什么呢? 反而是秦诺,听她自己说,她当时应该是处于进阶筑基后期的瓶颈那儿,正缺了一个契机进阶后期…… 楚璃散去心中所想,将手中的册子继续往后翻。 管他呢,反正也都只是猜测,事实如何也与她无关,反正也不是秦诺吃亏。 那册子到后面,就不是按战力排序了。 而是记录了一些宗门里的天才修士,修为最低也是筑基。 楚璃翻着翻着,倒是看到了不少老熟人的名字印在上头。 这些修士,皆是一笔带过,除了姓名、骨龄、修为、灵根这些十分基础的东西外,再无别物。 “关山月……筑基初期,水木双灵根,丹心阁修士。” “她也筑基了……” 楚璃转念一想,心念瞬间如常。 其实也挺正常的,当时遇到她时关山月就已经快筑基了,如今又过了这么久……毕竟是丹心阁的亲传弟子,卡在炼气巅峰久久不得进显然也是不太可能的。 秦诺随口问道:“你认识?” “见过,但不熟。” 楚璃一目十行地往后望去,意料之中地见到了莫白夜、萧逢剑、傅百离这些人的名字。 只是这个莫白夜……修炼进度好像也有些快? 楚璃记得在帝州皇族的仙宫内见到他时,他也只是个炼气巅峰的修士,怎么现在也进阶筑基中期了?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但是这莫白夜,该是遇到了多大的机缘,才能在这短短十年的时间里,连跨两阶,从炼气巅峰,到筑基中期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笼中少年洛长安,此去经年再相见 不过……总归是旁人的事。 楚璃合上书册,将其递还给了孙燕燕。 而此时外面的拍卖会,也已接近尾声。 “这一趟拍卖会……倒是和在客栈里聊天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就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了。”拍卖台上,两名身强体壮的体修搬上来了一个红布盖着的笼子,沐然的神色似有些复杂,但转瞬间又恢复如初。“大家也都知道,仙路孤独,若得一人长伴身侧,当是一件幸事。” “难不成,这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个大美人?” “是啊沐然姐,你这还不快些将红布揭开,让兄弟们见见笼子里的美人儿?” “……” 一人开头,自然就有无数的人附和起来。 上宗脚下,豢养女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便是妻妾多了些也要受到盘问。此番居然能在拍卖会上见到这样的拍卖品…… 一时间,竟是将现场的氛围燃到了一个极点。 “好啦好啦,大家安静。”等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沐然才抬手示意台下的人安静,“诸位道友猜得大差不差,只是……” 沐然掀开红布,只见笼子里赫然侧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人。那少年虽面容清秀,却也绝对不是场上男修喜欢的类型。 “哈?男修?搞什么!” 顿时,场上一片哗然。 而楚璃则是险些捏碎手中杯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笼子里的不是旁人,正是玉虚门的那条咸鱼——洛长安。 这…… 楚璃无法劝服自己,毕竟这可是在天泽宗的地界里,而洛长安又是玉虚门的真传弟子……便是这拍卖阁背后坐的是丹峰,也不能就这般把人家宗门里的真传弟子拿出来拍卖吧? 除非,两家长辈都是知情的,对洛长安的这一行为持默许态度。 但是这么想就更恐怖了好不好! 沐然自然知道这最后一件拍卖品有多么惊世骇俗,要是个雌雄莫测的美人儿倒还好…… 可这样一个雷灵根的剑修,要她如何介绍? 也是上头下令,不然她可不愿做这事…… 调整好心态,沐然强颜欢笑道:“此……奴,已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在诸位道友日后的修行之路上可谓是不小的助力。起拍价,一百灵石。” “一百灵石?那我可就……” “得了吧,你就是看他便宜……” “……” 一百灵石,连洛长安身上的腰带都买不下来。 什么时候,玉虚门的真传弟子变得这么掉价了?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秦诺挠挠脑袋,“而且这拍卖阁,什么时候开始拍卖剑修了?” “玉虚门弟子,洛长安。”楚璃伸出手来,默默望着自己小指上光华内敛的金色光圈,“这么说,你可有了印象。” “哦,是他啊。” 片刻后…… “什么,洛长安?”秦诺的声音之大险些将这间屋子给掀了,虽然在外面也确实听不见屋子里的人都在聊些什么,但是这个消息……着实是吓人啊。 “拍卖阁的主事人莫非是疯了不成?连我都看他眼熟,他们会认不出来这人是洛长安?” “自然不会疯,若是洛长安自愿,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楚璃放下手,“也许,他是来找我的。” 秦诺百思不得其解:“找你?便是找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楚璃摇摇头,谁知道呢? 这一场拍卖会,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外面的竞价仍未停止,许是起拍价太低的缘故,不少不认识洛长安的修士纷纷加入竞价,多个修为不错且可使唤的修士,怎么也都不亏不是? “我在妖族,见过他。”一切恍如昨日,却又不是昨日。楚璃起身,走至绡纱旁,定定地朝下望去,“当时他被大妖所擒,也是如现在这般被困在笼子里拍卖。我看出了他玉虚门修士的身份,便将他买下。只是后来出了些事,他先回了七州,而我仍在妖族,也就就此分道扬镳了。” 孙燕燕问道:“那他今日,又为何要做出此种举动呢?” “我也不知。不过若是想知道他所为何事,倒也简单,把他请上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楚璃也朝着绡纱外打出了一道传音符。 “一万灵石。” “啧,真舍得啊。”秦诺肉疼地咧开嘴,但随后一想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缺钱,也就释然了。 “这也才一万,当年我在妖族为了买下他,可是花了五万灵石。” 不过这五万灵石,还换来了一次进入仙人渡秘境的机会,倒也不亏,甚至还可以说是血赚。 秦诺咂舌,不说话了。 “一万灵石,不知诸位道友可还要人愿意加价?” “……” 一片寂静。 只余得而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谈论着究竟是何人物将这修士拍下。 并不是说这个价格他们出不起,主要是楚璃在三楼,这个楼层里的不是金丹真人就是有背景有地位的宗门子弟,他们也没那个必要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洛长安同三楼的人结下梁子。 “这次,倒是便宜了不少。” 楚璃挑眉,看着沐然在台上一锤定音,连带着那个装着人的笼子也被抬走,想来也是要抬到楚璃这儿了。 “待他回宗,可得让他把那些灵石都得吐出来。”秦诺不知内情,“真是离谱……” 孙燕燕上前,伸手攀住了秦诺的胳膊:“秦师姐,我瞧着外头似乎有热闹,不若先陪我去坊市逛逛?” 秦诺还没明白孙燕燕是什么意思,想要拒绝:“等楚师妹一起啊……” “热闹这事可等不得,正巧楚师妹此刻有旧友相会,我们倒不如先去看热闹,在外头等楚师妹就是了。” 孙燕燕又抓了下秦诺的手,秦诺这才认真地看了看孙燕燕的表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任由着孙燕燕将自己拉出了门外。 出门的时候,两人正巧撞上被抬过来的洛长安。 秦诺望着笼子里衣衫不整的洛长安“啧”了一声,忙跟着孙燕燕离开此处。 而洛长安则是懒洋洋地睁开了双眼,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真是…… 搞得他就想来这一样。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后之事几人闻,此后诸年双人行 当洛长安连着笼子被抬到楚璃面前时,楚璃大概率还是茫然的。 而洛长安不一样。 他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这一幕,优哉游哉地靠在笼子边上,朝着楚璃打招呼。 “道友好,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又字,还真是经久不衰啊。” 楚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拍卖所用的灵石付了出去后便屏退旁人,直至整个房间内,只余下了自己和洛长安两人。 “道友这话说得奇怪,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如今再见了,可不就是‘又’吗。” 楚璃没听他的诡辩,剑出气起,飞快地就袭向了囚住洛长安的笼子。 “轰——” 纵使玄铁制成的牢笼坚固如此,也未在楚璃的剑气下撑过片刻。 洛长安得了自由,舒爽地伸了个懒腰,全然不顾自己如今尚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扫了尘便躺在了某一处座席上,慵慵懒懒。 “你若是有事来找我,大可直接拜上峰头,何必将自己卖入此处。” 洛长安掀开眼帘,随口道:“早同你说过把自己卖了的好处……有人管吃管住,不好吗?” 楚璃冷哼一声:“你指望我管你吃管你住?我待会就把你送回去……” “你送吧,都不用我自己再往这跑,老头子一脚就给我踹过来了。” “……老头子?” 洛长安“哦”了一声,道:“就是我师尊,你们口中的问天真君。” 楚璃问道:“你师尊为何要将你送到这儿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洛长安觑她一眼,“老头子觉得你很有前途,就非要把我送过来,说是要同你结交……” “……” 这个理由…… 楚璃没说自己信不信,只静静地望着他。 但那人就跟察觉不到楚璃的眼神一样,自顾自地悠闲自在。 洛长安的去处终究是个问题,楚璃根本不想在身边带一个根本就不怎么熟的人。思忖许久,楚璃干脆就直接祸水东引。 洛长安不是要她管吃管住吗? 可以,让宗门里的那些执事弟子头疼去吧。 也不知这玉虚门发的是什么疯,就当是那问天真君知道了自己天命之人的身份,非要找个人过来在一旁看着。 除此之外,楚璃真心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旁人希求的。 “秦师姐、孙师姐,我这里出了点状况,须得先回宗门一趟。” 楚璃骈指一送,那传音符便悠悠地穿过了门扉,朝外飞去。 客气的话不必多说,待秦诺和孙燕燕二人见了传音符,自然就知道楚璃的去向。 “且把你自己的衣物穿好,天泽宗可不欢迎狂漫不羁、衣不蔽体的外来之客。” 楚璃刺他一句,他也不恼,只低叹一句“麻烦”,便起了身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再抬起头看向楚璃,好像在问楚璃这样是否可行。 ……一条没皮没脸的咸鱼修士。 楚璃如此感叹。 出了拍卖阁,街道上热闹如初。 望仙城内不可随意飞行,楚璃便带着洛长安出了城,一路无言。 就好像又回到了妖族比翼城一样。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 洛长安抬头望天。 “几天?几个月?几年?我怎么知道……不过最多,也就待到仙门大会了,老头子可是对我把仙人渡秘境的令牌给了你的这件事深恶痛绝,叫我去参加仙门大会呢。” 叫他去参加仙门大会,意思就是那份进入仙人渡秘境的资格信物,就是属于楚璃的了。是自己留用还是交给旁人,玉虚门皆不会过问。 “现在距离仙门大会,还有三年呢。”楚璃唤出诛恶剑,“你就准备这么长的时间都待在我这儿?” 洛长安道:“于我而言,在哪不是一样。” 楚璃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肯定,当即就要踏上飞剑御风而去。 谁料那洛长安竟直接抓住了她的衣角,一脸无辜道:“道友自己就准备走了?不带带我?” 楚璃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你自己不会御剑?” 洛长安挑眉:“会就一定要自己做吗?” “反正也是顺道,不如你带我,我也正好休息一下,我累。” 累? “你是指待在笼子里躺着很累?我可不觉得拍卖阁的人会亏待你。” “走路都累、呼吸都累……” 楚璃被他念得耳朵疼:“那你还修炼作甚?” “修炼啊……也许是我天资聪颖,躺在那睡觉都能增加修为……可不是谁都像你们这般苦修哦……” 楚璃干净利落地将洛长安拎上自己的飞剑,往天泽宗而去。 “当年我们分开后,你可知大鹏妖族的那只幼崽如何了?” “那只幼崽啊,是叫什么……扶华?对吧。”洛长安老神在在地盘腿坐下,“你人不见了后,是个元婴前辈把我跟那幼崽带走的。那幼崽伤得很重,不过在前辈的照料下很快便恢复如初,被送回大鹏妖族了。” “嗯……不过据说他后来挺惨的,被扶风真君关了禁闭……听说是关了好些年,不过后来我已经回了宗门,知道的就不太清楚了。” 楚璃故作不知,又问道:“元婴前辈?你可识得她?又或者……知晓她去往何处?” 洛长安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楚璃一眼,道:“不知。但这修仙界元婴修士一共也就那么多,许是哪个宗门久而不出的前辈吧……而且元婴修士的行踪,又岂是你我可以窥探的?” 楚璃背着洛长安,嘴角微抿。 一条没皮没脸且不蠢的咸鱼修士。 望仙城离天泽宗并不远,楚璃带着洛长安并未飞行多久,便已到了山门前。 守山的修士仍是那两人,面对他们的礼楚璃也只微微一颔首,便带着洛长安上了山。 楚璃想知道,洛长安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比于那种私下里的接近,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接近更为渗人。 因为他已经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你无法反驳。 想害自己的性命吗? 不像。 林慕情就像是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洞观全局。许是因为母女之间那一抹虚无缥缈的联系,楚璃相信林慕情。 她说过,玉虚门不会对楚璃不利。 那……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缘溪城内私密事,惹不起我躲得起 也罢也罢,总归一件事情到了最后总会现出端倪。与其整日苦思冥想探其根本,倒不如顺其自然,且看那洛长安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反正他不说,楚璃自己是肯定不会去问的。 毕竟是他宗来客,楚璃虽没必要同玉泽真君说过,却也是要在顾尘渊那提上一嘴的。 顾尘渊自是无甚所谓,任由楚璃在天衍峰将其安置下,只叮嘱了莫让其乱跑便大手一挥——闭关去了。 而楚璃也不是很想管洛长安,在将其安置在山腰处的一间竹屋后便去俗务堂挂了任务,叫人一日三餐按时给洛长安送来,便直接溜之大吉。 秦诺知道洛长安之事后不免咂舌,当即就劝楚璃跟她一起领任务出宗。 楚璃自然无可无不可,正巧宗门下发宗门令,要人去给一个起了异心的家族施压,便直接同秦诺接下此宗门令,跟随门内一金丹修士一同去了。 那个领头的金丹修士楚璃不认识,不过他身上的气息并不浑厚,应当是近些年刚刚结丹的弟子。 后来经过秦诺暗示,楚璃才想起来自己曾在宗门小比的筑基场上见过他。 那人没什么架子,让楚璃和秦诺叫他傅师兄就好。 楚璃和秦诺也没必要谦让,便也就依了他,客客气气地喊了他“傅师兄。” “此去,乃是缘溪城附近的一个修仙家族,甘氏。近些年来,这个家族颇有些不服管教的意味,屡屡对宗门下发的指令阳奉阴违。”傅云归脚踏浮云,端的就是金丹真人的仙人风范,“只是他们虽受着宗门庇护不做实事,却也未做出什么让宗门难以容忍之事。所以宗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敲打一二,给个教训即可。” 若是敲打无用,后来的事情也不用他们三人多管。 毕竟那个家族虽然不大,去也是有金丹中期的修士坐镇的,宗门不会让弟子去白白送命。 这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懂的人自然都懂。 “正巧桃花谷谷主千岁寿宴,广邀修界众友赴宴,我们便可借宿甘氏,届时同他们一同前去桃花谷赴宴。” 秦诺本来听着还没什么,傅云归突然一句桃花谷直接就给她干蒙了:“什么?桃花谷?” “是,就算目的不是如此,却也不好摆在明面上。”楚璃大概知晓秦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番反应,但毕竟还有外人在场,楚璃也就慢慢给秦诺圆了回来,“知道秦师姐你怕麻烦,但是此举虽非完全,却也是最合时宜的方法不是……” 秦诺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将心中之事摁下不谈。 早知道就多问几句了。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此刻行至此处,已经回不了头了。 缘溪城楚璃十年前和秦诺去过一次,只是当时是为了桃花秘境的令牌,而如今是为了一个家族的存亡。 暮色渐临,一行人悠悠地降落在缘溪城前,身边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修士。 “甘氏本是一个落魄的小家族,可在一百多年前同桃花谷攀上了姻亲,从此地位飞跃,甚至一举夺得了缘溪城城主之位。” 傅云归带着两人走向大门,连身份都不需要验明,直接就凭借着那一身宗门服饰入了城。 金丹修士的宗门服饰自然同普通的弟子服不同,毕竟他们穿宗门服饰,一般不是身负宗门令就是在宗门的某些大典上,而且修为到了金丹之后,与人动手更多的都是术法上的角逐,寻常的服饰束缚不了他们。 青色道袍、广袖符文…… 是出自符峰的弟子啊。 秦诺若有所思道:“同桃花谷有姻亲?难怪此事还递到了宗门之内了。” “而且这姻亲,还是结在了桃花谷谷主的身上。所以为了避嫌,桃花谷只当不知此事,将此事禀明上宗后,便不再管制。”傅云归在前面引着路,楚璃和秦诺也就跟着,“缘溪城现如今的城主,便是桃花谷谷主夫人的哥哥,也是甘氏唯一的一名金丹中期的修士。剩下的,也就是一名金丹不久的修士和一众筑基、炼气的修士了。” 这样的一个家族,足以媲美一个小型宗门。 只是倘若就此立宗,就难免要更多地受制于上宗,倒不如窝在这缘溪城当城主,也来得自在些。 “到了。” 城中禁止御器飞行,却不禁止金丹修士御风。 快到城主府的时候,傅云归直接广袖一甩、凌空而起,将秦诺和楚璃二人接引至空中,再悠悠地飞至城主府前,俯视着整座城主府。 “哟,上宗来人,稀客啊。”前来迎接的是个筑基中期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在三人刚到不久的时候便开了门迎上来,“城主大人尚在闭关,还望前辈赎其无法前来迎接之罪。” 话是这么说,可楚璃可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恭敬。 只是人礼数已经做全,若是几人不进去的话,便难免在众人面前落下个高傲不好近人的名头;但若是就这样进去,又平白低了旁人一头。 想通其中关窍,楚璃状似不经意地同傅云归对上目光,抱着剑高傲地朝那中年男人“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们城主府是看不起我们天泽宗的金丹前辈吗,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前来迎接?” 那人愣了一下,但马上又回过神来接着道:“唉哟,我们这可是小地方,哪有那么多修为高的前辈……” “怎么,连筑基后期或者巅峰的修士都没有了吗?”楚璃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没有和不放在心上可是两个概念。今日派你这个筑基中期的前来迎接,我这个修为不显的自是可以同你进去,可我后面的这位金丹前辈……你好像不太够格。” 若是礼数、心意做全,便是筑基迎金丹也未尝不可。 但是这缘溪城的城主府…… 楚璃也不介意做一回高傲的上宗弟子。 “这……” 那人支支吾吾了许久,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句话。 “实在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住贵府自高傲,桃树含秘入眼帘 不知是不是内里的人听不下去,在那中年男修支吾了许久不见下文后,终是从院子里显了形。 正是那个金丹不久的修士。 “方才在为城主护法耽搁了时辰,情急之下便只能派了这不中用的弟弟前来迎接,不料竟惹得这位小友如此气恼。”那人一出来,便朝着傅云归遥遥一礼,“还望道友赎罪。” “情有可原之事罢了。”傅云归温和一笑,带着楚璃和秦诺二人自空中落下,“途经此处,不知道友可否尽主家之谊?” “这是自然。” 说着说着,傅云归就同那金丹修士一道走了,而楚璃和秦诺则是跟着筑基中期的那人去了客院。 一边走,那人还一边在心里吐槽。 我呸,还情有可原,刚刚那女修出言相迫的时候也没见你阻止啊。 缘溪城布置清雅典美,这城主府内的布置也大差不差。 宛如江南水乡水榭歌台,处处透露着清幽之美。 “两位……仙子,此处便是你们日后的暂居之处了。” 修仙界对于女修的称呼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称她们为仙子。 但是同辈相交,喊道友的还是多些。 楚璃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听了男人的话也只鼻孔出气微微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同秦诺朝那院子去了。 这人……倒是有些许分寸。 院子里,恭候着不少貌美的侍女。 “两位前辈,奴是前来侍奉……” “哦,侍女啊。”楚璃算是将傲娇的上宗弟子的那种高傲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侍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璃给怼了回去,“去跟你主子说,我们修仙之人不需要侍女的服侍。至于你们……有多远躲多远。不然我一个脾气不好,可就拿你们练功了。” 说着,楚璃还稍稍地将诛恶剑拔出剑鞘,凌厉的剑气乍现,一下子就削断了领头侍女肩上垂下的一缕秀发。 那侍女脸色一白,忙不迭地就告了退,带着一帮子貌美的侍女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院子。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楚璃拉着秦诺到一处坐下,转手就在两人身边布下了一道隔音阵盘。 甫一坐下秦诺便打趣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一面……你那副样子,师姐我都险些认不出你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城主府的人不以礼待我们,我又何必以礼待他。”楚璃将诛恶剑轻拍在石桌上,同秦诺聊了起来,“我离开桃花秘境之后,那桃花谷的弟子可是又缠上了你?” “可不是,也不知是怀了什么心思,偏要我同他去桃花谷一叙。”说起这个,秦诺也还纳闷,“如今又过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怎的就又沾染上了。” “邀请你去桃花谷……”楚璃突然正色道,“听说桃花谷可是一个崇尚双修之术的宗门,那人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你瞎说什么!” 秦诺一惊,随即又看到了楚璃揶揄的神色,知道这人是在打趣自己。 “我同那人才见了几面,何来的男女情缘。况且这世上比我貌美的女子不知凡几,他又怎会对我一见钟情,偏要请了我去?”秦诺的话语中满是疑惑,“而且我总感觉那人怪怪的……我们第一次见桃花谷的人是在游船上,当时那人不识我们身份被好生教训了一番,然后就又来了个娄封……” “那娄禅,是桃花谷的少谷主。可那娄封,给人的感观却要比娄禅好得多。这些是旁人的私事我们暂且不管,现如今我们想知道的,也是为什么娄封想邀请你去桃花谷。”楚璃冷静道,“一个人刻意地去接近一个人,就算其目的不明,也逃不开那几个可能。一是对你存了好感想要接近,二是……想要从那个人的身上得到什么。” “可是……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们觊觎的呢?”秦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我是火灵根,跟那适合双修的体质完全沾不上边,而且我那时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在宗门里也没什么地位,他又何必非要纠缠上我?” “一个要啥啥没有的穷剑修……又有什么好结交的?” 是啊,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剑修,桃花谷的人又何必处心积虑地接近她? 楚璃被人接近,是因为一个天道之子的名头。 可秦诺呢? 总不能是为了接近楚璃才刻意接近秦诺吧? 而且那时候楚璃就跟秦诺在一处,要接近楚璃直接一点就是了,又何必要行这折中之法?不就本末倒置了么。 楚璃自觉自己没那么大头,其中也一定还藏着一些两人不知道的事。 “你觉得,他们是想要害你吗?” 秦诺道:“如果说是要害我……倒也不像。我在秘境中与娄封相处时,并未感觉到杀意。” “若是对你无性命之害,我们未尝不可以去一探究竟。” 就像玉虚门的那个咸鱼修士洛长安一样。 “……烦。” 秦诺烦躁地用手撑住下巴,手肘撑住石桌,一双眼睛无神地望向院子里的一棵桃树。 修仙界中并非四季分明,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造化。 就像这缘溪城,当是合了嘉春之季。 庭院中,桃树开得正艳。 那桃树当是有着不小的年份,枝干粗壮,桃花开得也艳。 纵使微风百般吹拂,也不见那桃花随风起舞,就像是被牢牢地焊死在了树上一样。 “这桃树……” “造化使然吧。” 楚璃起了身,径直朝着那棵桃树走去。 秦诺也没落下,跟着楚璃就去了。 “怪矣。”楚璃伸手,将掌心靠在桃树的树干上,“你感受到这棵树上的生机了吗?” 秦诺也有样学样,将自己的手贴在桃树那凹凸不平的树皮上。 “我又没有木灵根,这点薄弱的生机我怎么会……” “嘶……” 秦诺刚将自己的手贴在树上,就莫名地被刺破了指尖,殷红的血珠自指尖冒出,滴落在黝黑的泥土上。 霎时,整棵桃树都绽放出了光华。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忽闻昨日前尘事,刹那一睹夺芳华 “这……” 秦诺愣了神,想将自己的手从树上拿下来。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 楚璃手腕一转,诛恶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狠狠地朝桃树斩去。 “哗——” 只见那满树桃花纷纷扬扬,伴着怒风流转,如翩舞精灵般蝶飞于两人身侧。 恍惚间,只见得一女子虚影幽幽地显现于飞舞的花瓣之间,蓦然回首,似夺尽了世间芳华。 她冲着秦诺柔柔一笑,留下一封手扎后便如烟消散。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楚璃收起剑,提醒道:“有人来了。” 秦诺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扎胡乱收入乾坤袋内,状若无事地跟着楚璃恭候来人。 “是谁,触动了这棵桃树上的禁制。” 来人下颚蓄着长髯,可面容上看去却是年轻无比。 他眼中似有急切,一双眼睛在楚璃和秦诺之间来回打转。 秦诺不知何故,眼含戒备地答道:“是我。” “……你。”那人嘴皮子蠕动了几下,突然上前来把握住了秦诺的双肩,涕泗横流地高呼一声:“我可怜的外甥女啊……” 楚璃:“……” 秦诺:“……哈?” 甘城主抹了一把泪,简短的一句话解释道:“我就是这缘溪城的城主,是你的亲舅舅,这棵树,乃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亲手栽下,唯有其亲生之子方可触动其中禁制……” 巧合太多,转折过大,楚璃给秦诺使了个眼色,随即就赏了出亲人相认的好戏。 甘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不停诉说。 一边说自己那妹妹怎么命苦,一边又说自己为了找秦诺费了心力。 然后又说老天开眼,把自己亲妹妹的骨肉又送到自己的身边…… 楚璃还想听,甘城主就明里暗里将众人纷纷遣退,说是要和秦诺说些体己话。而楚璃,自然也在遣退的范围之内。 索性楚璃知晓秦诺的性子——她是个藏不住事的,若是拿不准,准还会来找自己诉说。 所以楚璃也没做出什么不舍的情态,转身便离开了两人相认之处。 这一趟……来得还真值啊。 只是…… 楚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传音符,垂眸不知念了什么后,将其遥遥地抛上天际,目送着其灵力路线,悠悠地往天泽宗而去。 日月轮转,天空中繁星闪烁未久,东方已是暨明。 孙燕燕的回信很快,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一纸传讯便已经递回到了楚璃的手中。 “傅师叔应当是同桃花谷的那个弟子相熟的。在当年宗门小比结束后,傅师叔就离宗去寻找结丹的契机了。在途经缘溪城的时候同娄封结识,并结伴在附近游历。不久后回宗,闭关三年后一跃结丹,成就真人之名。” 傅云归同娄封相识…… 但要离宗躲避洛长安的到底是她楚璃,那人又是怎么算到秦诺头上去的? 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楚师妹!” “秦师姐?”楚璃止住自己杂乱的思绪,回眸笑道:“认亲结束了?” “结束了。”秦诺的表情有些怪异,“突然多出来的亲人什么的……啧。” 楚璃道:“没事,倘若你记恨他们将你遗弃,不认也是无碍的。” “若他们是真的将我遗弃就好了,我也不用想这么多。”秦诺轻叹一口气,“我娘……说是桃花谷谷主夫人,在生下一个哥哥后,又怀上了我。可甘城主说,桃花谷是一个双修宗门,桃花谷的谷主也只是把我娘当成一个炉鼎,也就是生育工具罢了。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便想着出逃,在甘城主的帮助下逃离了桃花谷。只可惜那个哥哥,已经救不出来了。” “后来,我娘带着肚子里的我离开了这里,桃花谷谷主也随之四处搜寻我们母女二人的踪迹。甘城主说,当时我娘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生下了我,但为了我不落入桃花谷的魔爪便将我的行踪隐瞒。” “而那棵树,简而言之就是院有桃花树,其妹死之年其所手植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与自己的血脉相认。奈何其死得早,等不到相认的这一天。” “说起桃花谷……甘城主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是因为这个相认之秘,桃花谷才一直不对他们动手……” 楚璃听她这番话,便已知道秦诺心中所想。 “你还叫他甘城主,说明你并不信他。” “漏洞百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秦诺定定地望着楚璃,“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巧到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一样。” “或许你猜得没错,就是有人刻意安排呢?”楚璃缓缓地将自己的所知吐露而出,“傅师兄,同那个纠缠你的桃花谷弟子认识。倘若甘城主说的话有真,那么那娄封或者娄禅,其中有一个就是你的亲兄。” 秦诺道:“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可甘城主说,我上面只有一个哥哥。” 楚璃“啊”了一声,道:“或许那又是另一个秘密了。” “对了,那本手扎,你看过吗?” “还没呢。” 秦诺从乾坤袋里掏出手扎,就要递到楚璃面前一起看。 楚璃先是一愣,随后就也依了她,同她一起翻阅起那本手扎。 那手扎以布为底,以血为书,一字一句,极尽心力。 “……雪又大了,诺儿在我的肚子里极不安生,想来也是并不想来到这个世上吧……” “他们还在找我,可是我并不想回去。我这一生就这样了,我绝不能让诺儿步我后尘。” “只是封儿……娘对不起你,娘无用,无法将你从那里捞出来……” “诺儿要出生了,这里凡人众多,很安全……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 “那个游医说,诺儿很健康,而且就他看来……诺儿也是有灵根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灵根……千万不要是水灵根啊。” “听说服用含火灵之物的仙植可定腹中胎儿灵根?虽然不信,我却还想一试……” “他们来了……可为什么是他?”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百年之事多繁密,不知此处是何城 手扎上的记录至此,戛然而止。 秦诺阖上手扎,不禁用手微微地覆上胸前。 那里,好似一阵钝痛。 “我们在桃树下见到的虚影……是她。” “你的娘亲并未将你抛弃……是有人逼她。”楚璃心底感叹,只能说这世事无常,总有人被这无情的世俗拆散,“封儿……有件事算是明了了,那桃花谷的弟子,许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想着接近你吧。” “……” 秦诺沉默不语,将手扎死死地揣在胸前。 这也才短短一日而已。 一日之间,怎的就有这万般变化。 楚璃问道:“你还记得捡你回来的那位前辈……是在哪发现你的吗?” “是一处边陲小城,离这并不远。但因为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灵脉残缺,空气中灵气稀薄,也就只有些修为低微的修士和凡人定居在那里了。”秦诺将手扎收好,望向晨光初现的渺远天际,“不知城。” “不知城……”楚璃轻声笑了笑,“此时离桃花谷谷主的寿宴尚早,不如我们就去那一探吧……没必要隐藏踪迹,且看这甘城主有什么反应就好。” “他当是不知道手扎之事。”秦诺望了望布置精美的院子,“我亦不打算告诉他……我想,自己去找寻问题的答案。” “且待我修书一封给傅师兄。” 秦诺:“好。” 两人做事都没什么拖泥带水的风范,在给傅云归传了个讯后便朝着那不知城而去。 此时距离事发已有一百多年,想要在一个满是凡人和低阶修士的城池内查到什么线索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秦诺娘亲的手扎中,曾经提到过一个游医。 疾行两日,两人一头撞入群山之间,在绿林掩映之中探寻许久,终是找到了那破败的小城。 “不知城。”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可不就是不知城吗。 说是不知城,却连个城门也没有。只有一简陋无比的拱门搭拢在山间,里头是错落无序的矮平房,偶有炊烟袅袅,升腾在其中。 楚璃和秦诺收了剑,相视步于泥泞的街道之上。 “这里……是否过于荒凉?”秦诺眉心一蹙,“小时前辈曾与我说过,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修为高阶的修士存在,却也热热闹闹好似凡尘,怎会是这样……” 楚璃道:“许是岁月变迁,这里的人渐渐都迁走了吧。” “啊,生人……” “啪嗒……” “怎么来了不认识的人……” “别看了别看了……” “……” 秦诺不解:“他们……” “我们先走。”楚璃从一进来,就在仔细地打量四周,“秦师姐,你看这地上。” “这土……颜色不对,就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秦诺俯下身子,从地上掬了一抔土放于鼻尖轻闻,“对,是火烧过后的火烧土。” “整座城,地上的土都是这副模样。”楚璃伸手,抚上一处断垣残壁,“这里,被人用火烧过。城里的人怕生,也许就是因为这点。” “什么人,要放火烧城……” 楚璃道:“那就要看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了。” 秦诺抿唇,望着手中黑黝黝的泥土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楚璃道:“秦师姐,你觉得这里的人最想要得到什么?” “安稳的生活……三餐不愁?大概也就是这些吧。”秦诺不知道楚璃为什么要问这些,“对于凡人而言,应当是没有什么能好得过这些吧?” “秦师姐想漏了一点。”楚璃勾唇一笑,“财帛向来动人心,修士尚无可避免,更何况是六根不净的凡人。” 秦诺若有所思:“你想……” 楚璃跃至半空,将灵力加注于自己的声道中朗声道:“我们师姐妹二人途经此处,欲寻一处借宿,不知可有人愿意收留?” “若有人愿意,我们定不会亏待……” “咔哒……”一扇小门应声而开,露出了一张纯洁干净的脸。 他似乎有些害怕,但终究还是壮起了胆,冲着楚璃问道:“给你们住,你们给钱吗?” “给,当然给。”楚璃轻身跃下,“不知道你要多少?” “住一晚,一……一块灵石!只要你给,我就让你住。” 男孩的口气十分笃定,就好像那一块灵石是多大的巨款一样。 不过在这偏远的小城中……灵石也是着实罕见了。修仙界出于凡界,自然也是认得下金银财帛。 修士入道用灵石,那那些没有入道的凡人,自然就是还在用金银交易。 一块灵石若是换作金银…… 男孩的眼神亮了亮,这样他就有钱跟随路过的商队离开这里,去大宗门拜师学艺了! 那人说过……自己是有灵根的,是可以修炼的! 若是能踏出这里,谁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碌碌一生? 男孩的话在这片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除却他以外,再没有一家愿意开了门窗,同楚璃和秦诺交谈。 就好像,她们是什么豺狼猛兽一样。 “好,一晚一块灵石。” 见楚璃答应,男孩干脆彻底开了门,叫楚璃和秦诺过去。 走得近些,楚璃才见着了这屋子里的全景。 这屋子很破,里面的布置更是十分简单,除却一桌一椅一榻外,竟是干干净净,再无一物。 还没等楚璃走进去,男孩就摊开了手冲她道:“灵石。” 楚璃掌心一覆,男孩的手中就赫然出现了一枚光彩莹莹的石头。 “你们进去吧。” 男孩握紧了掌心,生怕楚璃会反悔收回灵石,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楚璃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见了我们就紧闭门窗?” 男孩闻言,连忙将那块灵石揣到怀里,重又摊开手道:“再给一块灵石,我就告诉你。” 小小年纪……如此市侩。 楚璃眉梢一挑,再次取了一块灵石给他。 “这下可以说了吗?” 男孩紧紧捂着胸口:“因为他们怕生人。” 楚璃问道:“为什么怕?” “因为一百多年前,就是有个不认识的人一把火烧了这座城。他们中有人记得,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怕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世间万事有因果,何来机缘与巧合 “你刚才说,一百多年前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把火烧了这座城?”秦诺的语气有些急促,“也就是说,这城中有自那场大火就活下来的修士,对吗?” “你们是来找人的?” 男孩的眼中染上一丝警惕,捂着胸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实不相瞒。”楚璃长叹一口气,手中又多了枚灵石,握在男孩的眼前打了个转儿,“我这师姐啊,就是在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与亲人失散,此番也非是路过此地,而是抱着寻亲的想法来的。” “那之前怎么不来?现如今都一百多年了……还能找得到什么。”男孩冲上前来将灵石收走,眼中带着一丝审视,“你活了一百多岁还这么年轻……你是修仙者,你要是能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带你去找那个人。” 秦诺问道:“哪个人?” 男孩道:“一个修士,他们说,他是从一百多年前活到现在的。” 秦诺道:“他在哪?” 男孩摇了摇头,道:“明天,等明天我带你们去找他。但是你们要立誓,在我带你们去找他后,你们要带我离开这里。我知道你们修士有个什么心……心誓?只要你们答应我,我就带你们去。” 楚璃听着他们说话,心中也生出了些许逗弄的意味:“听你的话,那人应该就在这里。我们把你杀了再去找他,不也是一样吗?何必还要带上你这个……拖油瓶。” “他在哪,只有我知道。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 男孩的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留下这句话后就自顾自地走到一个角落,解了自己的外衫铺到地上,也不顾屋子里的楚璃和秦诺,闭眼就睡。 楚璃说要杀他,自然也只是想要吓吓他、逗弄他而已。 怎料这个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极尽利益,胆大却不鲁莽。 但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罢了。 楚璃甚至都懒得管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就同秦诺传音道:“看来,这一趟可能并不是一无所获。” “我看这孩子,居然第一时间又想到了幼时的你。”秦诺无奈地笑了笑,“一百多年前有人放火……为何放火?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 “普通的火不能让这一片土地残留至今,放火的人当是有着火灵根的修士,或者是借助了含火灵之物才能做到如此。”楚璃思路清晰,“这城虽小,却也不是筑基修士可以焚城而屠的。而且那放火之人,为何要留下活口……在天泽宗的脚下,桃花谷附近,就不怕有哪个修士没在大火中丧生,将此事捅出去吗?宗门对于这种屠城焚城之行,向来是深恶痛绝。” 秦诺道:“而且,这件事过了一百多年了,都没有人知道。除非……” “除非有人一手遮天、刻意隐瞒。”楚璃将秦诺的未尽之语补全,“至于这隐瞒的人是谁……师姐,你心中可有所想?” 秦诺抿着唇,许久不语。 其实……就现在看来,放火之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甘城主得知我们前来此地,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因为找回了外甥女心情喜悦,对傅师兄的态度都好了许多。”楚璃继续说道,“看样子,他并不知道不知城纵火一事。” “是桃花谷。”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亲人,秦诺其实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相认,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什么是她真正想听的,“他们想要带走我和我娘,一路寻到不知城。可我当时已经被前辈带回天泽宗,他们找不到我,恼羞成怒,然后就焚了城……是吗?这么一解释,倒也挺合理。” “桃花谷风评一般,做出什么也不稀奇。”楚璃也没说自己信不信,但是话里话外已经是隐隐同秦诺站到一边,“但一码归一码,不知城之事确实重要,但甘氏不服管教的事,亦不能当做不知道。” 秦诺突然望向楚璃,道:“我不会偏私。” 楚璃回她一个温和的眼神:“我知道。” “但傅师兄他同桃花谷的那个人相识……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在宗门面前,个人私交算得了什么。傅师兄出自符峰,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宗门给予。他这类修士……同我们并不相同。这件事我们可以告诉他,但是要看是什么时候。”楚璃道,“待明日见过这孩子口中的人,便由师姐你来上报宗门吧。只是我们目前想得再多,也终究只是猜测,所以我们只要上报这里的情况就好。至于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就交给宗门去查吧。” “也好。” 秦诺瞥了一眼墙边沉沉睡去的男孩,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件斗篷披在他的身上,随即端坐榻上,闭眼静修了起来。 不知为何,楚璃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傅云归认识娄封很正常,但要如何让秦诺接下这个任务前来桃花谷,这又是一个难题。洛长安出现得恰到好处,而秦诺当时刚刚经历了帝州之战并不想外出任务,若不是楚璃为了躲洛长安,秦诺根本不会带着楚璃来到此地。 所以,关键点又成了洛长安。 宗门之间的天才弟子多有相交,洛长安认不认识娄封,又认不认识傅云归?楚璃不知道。因为,不是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那么好查。 而且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傅云归是站在桃花谷那一侧的,也就是说洛长安也归属于其中,否则他不会扒着楚璃不放,以至于楚璃出逃,还连带着秦诺一起。 所以洛长安,也是知情人。 只是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想要认亲,上门去认就是了,绕这么一大圈,何必呢? 已知缘溪城的那个甘城主同桃花谷对立…… 难道,是桃花谷知道了秦诺的身份,却又不想将秦诺的消息泄露给甘城主,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 可傅云归既然同娄封相识,怎么又敢将秦诺带到缘溪城呢? 所以,桃花谷不知道秦诺生母留下的那个禁制,而甘城主虽知道禁制,却不知道里面还藏了本手扎。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倘若秦诺没有触发禁制,那么这个相认就会拖到桃花谷贺寿的时候,届时秦诺也已在桃花谷的地盘上,便是甘城主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但有一点,秦诺母亲的手扎上有一句话让楚璃疑惑了很久。 “为什么是他?” 很惊讶的语气,说明秦诺的母亲对于来抓她的人很惊讶,可当时,她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个炉鼎,又怎会对桃花谷来人而感到惊讶? 第一百四十章 休说苍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除非,那个人,是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天色渐晚,人声渐熄。 暮色的降临,使得这个本就不热闹的小城更显凄凉。 男孩的这间屋子很小,视野也十分逼仄。 到了半夜,楚璃干脆睁了眼,一个闪身就从窗边溜了出去。 城内无灯无火,似乎已经陷入了沉寂。 但这座城内,并不是一个低阶的修士都没有。 如此看去,反而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楚璃敛了气息,往其他人所在的地方探去。 那男孩说得似是而非,这城里究竟有多少人是从一百多年前活到现在的,根本就没有跟楚璃和秦诺坦白过。 但问来的东西,永远都没有亲身探寻来得实在,令人信服。 “真是奇怪……” 楚璃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修士的痕迹。直到寻到一处断垣残壁,才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在这地下,楚璃好像感受到了微弱的生机。 有生机并不奇怪,但是这一块地方,可是损毁最为严重。 灵火灼烧出来的地面下,何来生机? 楚璃掌心木灵力随之蔓延,随着楚璃的动作轰然潜入地底。 片刻后,楚璃蹙着眉将灵力收回,神识随之朝地底一探。 这地底下毫无木息,根本就不是植物所带来的生机。 那这生机……就只剩下不多的那几种可能了。 楚璃的神识相较于一般的筑基修士要远得多,不多时便探到了生机勃发之处。 之前觉得生机微弱,实在是因为此处距离实地太远,待楚璃神识探近,方知道这微弱的生机其实并没有多么微弱,而是由几个修为低微、垂垂老矣的修士所散发出。 他们身上的灵力波动并不强,大多都是炼气中阶的样子,恰能活个一百来岁。 “那件事……无名那小子会跟那两位前辈说吗?” 苍老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语气中似还包含了几分无奈与麻木:“要说的吧……他不说,我们来说……就跪在她们面前……” “我们在这一百多年了,终于等到了大人说的那个人……一定要办好,办好了,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说到底……其实我们如何都无所谓了,可怜我那一双儿女……在这里平白蹉跎了那么多的岁月哦……” “那个人是来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若明日她们还未来寻我们,我们便自己去寻她。该怎么说、怎么做,大家可别忘了。” “我们一城上下尽归于烈火,奈何实力不济,无法复仇。是故知道城里来了厉害的修士后就想着假借她们之手报仇……” “唉,哪有什么仇报……也就是让她们知道那件事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说到了什么伤心处,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儿竟突然唉声叹气地噤了声,手里握着的拐杖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真可笑啊,修炼……就是为了能活到这一刻。” 这句话,并没有人去接。 在事情交代完毕后,那几人就朝着不同方向离去了。 地底下暗道四通八达,楚璃的神识也随之扩散,等到了神识的边界之后,也大概都知道了这些人所居何处。 这些人,有目的有预谋。 倘若明日白天那孩子……或者说无名就是去找他们的话,那么无名之前说过的话……楚璃就半分都不想信了。 他们谈话的位置很深,若是再往下一点儿楚璃都不一定能探得到。 这个位置,恰是大部分筑基修士可以探到的极限之外。 楚璃知道,秦诺的神识不如自己。 所以今日若是换了秦诺来,她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地底下的生机,就连神识也探不到那里。 一百多年……一个正常的修士,可以将修为修到何种境界? 除却楚璃这样的大气运之人,像秦诺这样入得了宗门的,大概也都是在筑基这个阶段吧。 可以说,这个位置找得很隐蔽了。 暗夜中,楚璃微微勾起唇角,身形一隐,随后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知城……这地方,藏着的秘密可大得很呢。 楚璃走时并未避着秦诺,是故等楚璃回来时,秦诺也没有过问什么。就凭两人之间的交情,“信任”二字早已刻骨铭心。 “这出去一趟,倒是探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楚璃率先传音,“师姐可知,这城中有多少人,就等着你来。” “怎会?”秦诺本就没有彻底沉浸于修炼中,此刻听了楚璃的话,更是直接睁开了双眼,“我们来这里完全就是一时兴起。” “但是……如果有人早就知道你会知晓自己的身份呢?”楚璃道,“这里有很多从那场大火之后活到现在的修士,而且他们也是听了谁的话,想要将发生在这里的惨案告知与你,或者说,是想要借你的手将这件事捅出去。” 秦诺道:“桃花谷在此处一手遮天,冤屈不得解想要借上宗修士之手将此事公之于众倒也十分正常……” 楚璃道:“如果这么说,那么甘城主就一定知道这件事。” 大体方向说得过去,可细节上,却总有些对不上的。 秦诺显然也知道这点,皱着眉垂眸也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楚璃道:“但无论如何,此处惨案做不得假。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将此事上报宗门即可。无论这背后是谁在算计我们,悉数不管就是了。” “甘城主的反应……着实耐人寻味。”秦诺阖了眼,轻声一叹,“璃璃,你说,是不是该来之事永远都避不开。无论我过去如何的潇洒恣意……却总会被一些命定之事束住手脚。” 楚璃笑道:“师姐信命吗?” 秦诺讷讷道:“我……原也是不信的。可如今想想,却是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才让我觉得自己活得逍遥。” “命是天赐,却也可由人定。”楚璃的眼神深邃,目露坚毅:“旁人或许可以强行为你制定好你该走的路,可这条路要怎么走、何时走、如何走?终究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或疯或痴皆难言 “……或许吧。” 秦诺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魔怔了,待此事结束后,免不得要去端正一下自己的心态。“师姐之道,乃是逍遥之道,该是逍遥恣意的。”楚璃缓声道,“这俗世樊笼,不该束缚了你。” “扑哧。”秦诺突然笑出了声,“谁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两个一个杀戮之道、一个逍遥之道,怎的就合到了一处。” 楚璃愕然,随即莞尔一笑。 “或许,是上天觉得我们要互补一下,这才叫我们殊途同归。” 秦诺眼眸弯弯,望着窗外朦胧的天色,神色苍然。 “天快亮了。” 楚璃点头,视线望向墙边靠着的无名。 是吴铭,还是无名? 这个孩子也不知是在俗世沉浸了多久,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于修士而言,一晚上的时间和那须臾一瞬没什么不同。 初阳未现,白露暂退。 无名掀开自己身上的斗篷,也不管这是谁给自己披的,将那斗篷团了团便塞到角落的一个小箱子里,充作己物。 楚璃和秦诺二人自然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索性那斗篷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秦诺也就没有在此事上纠结。 秦诺起身,道:“带我们去找你昨日口中说的那个人吧。” 无名望了秦诺一眼,慢慢地将那小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了几根枯败的灵草塞进袖口,摊手朝着楚璃说道:“见他要用灵草的,这灵草也要一块灵石。” “好。” 待楚璃将灵石放到他手上,无名才神色冷漠地打开了房门,大大方方地就迈了出去。 楚璃和秦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微明,道路两旁并没有什么行人。偶有出门赶早的妇女,见了楚璃一行人也慌慌避了去,万不敢多看一分。 这份惊恐不似作假,看来这城中,也不是谁都知道那件事。 走着走着,几人便离开了不知城的范围,进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他不住在城里?” 无名沉默着,瘦弱的肩膀顿了一下,仿佛在说楚璃问的是废话。 “他不住在城里,城里的人都说他是疯子,不让他住城里。” “疯子?”秦诺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无名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从未第一次碰到他开始,他就住在山林间了。” 无名没说的是,他并不觉得那人真的是个疯子。 如果是疯子,那人为什么还要躲进山林中? 如果是疯子,又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东西,还教他认灵药,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修士。 林间小路蜿蜿蜒蜒崎岖无比,但无名就像是猴子一样,轻车熟路地便带着楚璃和秦诺摸到了那人居住的山洞前。 这里的环境十分清幽,那山洞更是掩映在层层的绿荫之中,便是楚璃来了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洞口究竟开在何处。 “老疯子,我来了。” 无名将袖子里塞的灵草抛向洞口,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枯槁的手从那小小的洞口里探出,将灵药一把握住之后就又缩了回去。 “哎呀,这药怎么都枯了呀,是不是你拿了好的去讨好别人把坏的给我呀……” “不会不会,小子你呀不会这么对我的。”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哦,无所谓……” 说着,那人从洞口里伸出头来,蓬头垢面地嘻嘻笑着。 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楚璃总感觉那人的眼中有一丝暗芒闪过。 “呀呀呀,小子你啊,交朋友了?” “不是,她们是来找你的。” 无名面无表情地往那一站,抬眸斜了楚璃和秦诺一眼,似是在示意她们说话。 这个人,楚璃确定自己昨晚没见过他。 虽然他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可这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秦诺被楚璃突然间的动作弄得一愣:“诶……” 楚璃看了眼昏迷在地无名,平静道:“无事,他只是晕过去了。” “至于这位道友,我们想问你几句话。” 这个人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但是体内经脉寸断无法自主地从空气中汲取灵气。也就是说,他如今就是空有筑基修为,却无法修炼,只能这样慢慢耗着,等自己的寿元耗尽,然后再彻底地消散于这个世间。 “啊……道友?道友?哈哈哈……”那人依旧痴傻,眼神浑浊,“你是谁啊?小子呢?小子……” “道友,装傻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楚璃唇角微勾,心念一转,便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灵草,“身为游医,你应该知道这是何物吧?” “给我,给我!”那人突然暴起,半个身子都从洞穴里探出来了,“你是谁,你是谁!” “虚灵草,道友看起来很想要?” 楚璃伏下身子,将灵草递到那人的手边。 可就在那人将要伸手夺过灵草的时候,楚璃却又残忍地将虚灵草碾碎,青绿色的汁液滴入脚下的土壤,散发出浓郁的木灵之息。 那人状似疯魔,竟是直接将头埋进地里,舔食着即将溃散的一缕药息。 “是不是感觉体内的灵气都凝实了几分?”楚璃就蹲在那人身边,看着他久久地伏在地面上,也不动弹。 “……还有吗。” 这一句话似乎是妥协,那人不再装傻,缓缓地从洞口爬了出来。 待他整个人出现在楚璃和秦诺的视野中,她才发现,这个人的下肢是残缺的,甚至连双脚都被人砍去。 他眼中似有光亮,抬头望着楚璃,眼神复杂:“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楚璃掌心一拂,一株崭新的虚灵草便又被她窝在掌心,“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一百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罢了。” “我立下了天道誓言,关于当年的那场……我什么也不能说。” “你如今都这个样子了……还在乎那所谓的天道誓言啊?”楚璃深知循序渐进这个道理,“那好,我不问那场大火,我问你点其他的。” “一百多年前,有个女修怀着孕逃到了这座城里,不知你可还记得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往事过矣不留痕,今人多思徒多悲 那人沉默了许久,双目炯炯。 “你们……到底是谁。” “只是不知前事的两个普通修士罢了。”楚璃知道他已动容,“你知道过往的秘密,被人逼着许下誓言……真奇怪,那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你这个知情人杀了痛快呢?” “他能做出焚城这种事,就不会在乎自己身上会不会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他不杀你,是因为你不好杀,又或者是你装傻……真的将那人骗过去了。” “什么人,什么身份,才会让旁人有所忌惮呢?” 楚璃将虚灵草缓缓地放到那人手边,浅笑道:“你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吧。” “离宗这么多年,被人逼迫成了这副模样,半死不活地待在这深山之中……你可别告诉我,你对那幕后之人,感激涕零。” “你守着天道誓言不说,无非就是心存希冀……教那孩子认灵草,也是因为你不甘心就这样活下去。” “……” 他好似没有听见楚璃的话,将手边的虚灵草囫囵吞了,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正对初阳。 “你知道的吧?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并没有被带走,而是另有其人,将其救下。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城……哪有那么多筑基修士。那个姓秦的天泽宗弟子,当是你所熟识。” “秦……”他的嘴皮子蠕动了几分,眼神空旷,“你知道他,他还好吗?” 不等楚璃说话,他又自言自语道:“那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应该活得挺好的。” 秦诺道:“秦前辈没有突破筑基,几十年前就死了。” 他仿佛到这时才见着了秦诺,似叹息,又似心哀:“你们两个……谁是那个孩子。” 他如今空有修为,却是连人的骨龄都看不出来了。 秦诺缓缓拉起衣袖,露出了小臂上的那个“诺”字。 “这字……当年还是我为你刺下的呢。”他笑了笑,“你好像知道危险来临,受了痛也只是撇着嘴,不哭不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这么大了……” 楚璃道:“你想活,我们有的是办法。你认识秦前辈,自然也该知道我们是哪一宗的弟子。” 如果能活着的话,谁又会想着去死呢?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倚在树上。 “吾名齐木,乃是丹心阁的一名弟子。一百多年前,我游历至望州,结识了秦道友。望州地大物博,我们结伴而行去了很多地方,在途经此城时,遇上了被人追杀的甘道友。” “许是医者父母心,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同情心作祟,看着一个人艰苦求生的甘道友,我选择在此处多留了些时日,当了游医。秦道友自也是舍命陪我,在此城落了居。” “甘道友……是我此生见过最温婉柔情的女子。年少情念,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对其动了心,想要保护她。知道了她的遭遇后,我不仅没有因为害怕将其抛弃,甚至还选择了默默守护。她虽不知我的心思,可这样于我而言……已是极好。” 秦诺抿唇:“你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么。” “她没说,我也就没问。有时候,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弄得一清二楚的。她怀着你的那段时日,时常来找我要些火灵之物。我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可后来每每为其把脉,她的经脉中总是有一股火灵之息乱窜,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 齐木的眼神幽幽,望着秦诺诉说往事:“不久,她诞下了一名女婴。那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气虚无力。我知道,是你汲取了过多火灵之息的缘故。那东西,吸干了她。但好在,你确实是火灵根。” 秦诺道:“灵根本是天定,若是服用有灵之物便可改变灵根,那这天下岂不是天才扎堆了。” 齐木轻笑:“是啊,可是她不懂,她只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护你平安。” “生下你不久,抓她的人就到了。她当时住在我的院子里,那些人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这也就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安排你的去处。她为了你,甘愿被俘,这一切,不该被埋没……我心疼她,不愿意此事就此被掩埋,于是在你的手臂上刺了字,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回来,知道她的舐犊情深。” “将你托付给秦道友后,我就去找了她。只是我去得太晚,那些人早就将她带走了,并且一把火将这座城点燃,火光彻天。可笑的是,他们并没有杀光这里的人,而是留下了几个有修为在身的低阶修士,想着……” “唔——” 齐木喉咙一阵腥甜,殷红的血液不自觉地从他的嘴边溢出。 是那个誓言……起效了。 “你……” 秦诺想要上前,可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 楚璃安抚地拍了下秦诺的肩膀,道:“是天道誓言。城里的那些人应该是幕后主使者的人了,所以目前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他。” 楚璃转过头,将一枚丹药打入齐木口中,缓了他一口气。 “天道誓言虽不可逆,却也有缓解之法。你只需回答我,你能不能离开这里就好。” 齐木捏着袖中,擦去嘴角的血迹。 “能……” “这样就很好。”楚璃望向秦诺,“秦师姐,我须得带他回一趟宗门。” 秦诺蹙眉道:“只是现如今离去,是否会打草惊蛇?” “越是光明正大越好。毕竟我还有个师尊在宗门内呢,有个什么事回一趟宗门不是十分正常么。还有,城里的那些人一定会来找我们揭露当年有人纵火的事,师姐你只需听着,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只需上报宗门此处被人焚城屠民就好。” 秦诺点头:“我知道的。只是我们来了这里,难免不会有人盯着我们的行踪,他……你要怎么带走?” 楚璃直接扯出顾尘渊的大旗:“师尊给了我一件遮掩行踪的灵器,我不怕他们。” “那好,我留下,你回宗。”秦诺眼神颤动,千言万语也只凝成一句“多谢”。 楚璃笑了笑,没接话。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年之事终须解,乾坤之镜显威能 待目送秦诺远去后,才骈指一点,将齐木收入自己的须弥洞天中。 看着躺倒在地的无名,楚璃想了想,最终还是将他一齐收入了自己的须弥洞天,同时也不忘给他用了些迷幻的药,叫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誓言二字,有口无心,向来都是有空可钻。 只是齐木许下的这个誓言终究还是和楚璃在人界的那一次不太一样。 且看,自己这个天命之人的身份,可否为自己带来些许便利吧。 她或许没有办法,可徒安师祖他们……未必没有。 凭楚璃和秦诺之间的交情,楚璃觉得自己可以为秦诺求一次宗中师长。 也许,是两个年幼失恃失怙的人,所莫名产生的那一缕情念吧。 几日疾行,楚璃很快便到了天泽宗的山脚之下。 她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将齐木放出,先是用净尘术将其稍稍打理一下,才带着他上了飞剑,直往宗门大殿而去。 说来也是令人发笑,这么久了楚璃连徒安真君的住所都不知道在哪。每当徒安真君要见楚璃,都是一纸传讯让其去大殿等候。 所以楚璃如今便是想找徒安真君,也都只能去宗门大殿碰运气了。 只是门口有人守着…… 楚璃想了想,还是重新将齐木收入了自己的须弥洞天之中。 毕竟林慕情说过,徒安师祖他……也是天命一说的知情人。 当然,宗门大殿不是谁想去都可以,但楚璃可算是老熟人了,那些弟子见了楚璃也只当看不见,由着她候在殿内,也无一人过问。 “你来此处作甚?” 在楚璃看来,殿内是空旷了无一人的。只是不想在暗处,居然还有个人。 那人楚璃认识,是器峰的那位钟磬真君。 钟磬真君从阴影步出,楚璃也顺势朝他行了个礼。 “见过钟磬真君。” “免礼免礼。”钟磬真君一甩袖将楚璃托起,好奇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璃抱拳:“弟子想求见徒安师祖。” “徒安师伯前些日子便离了山为元极送行,此时并不在宗门之内。” 楚璃愕然:“元极真君……” 钟磬真君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元极他寿元将近,兵解转世去了。徒安师伯乃是其多年好友,自然是要去送他一程的。” 楚璃心沉半截:“如此……” 距离桃花谷谷主的千岁寿宴,时间可不多了啊。 因为这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楚璃,那一日将有大事发生。 “不过算算时日,徒安师伯应是归期将近。”钟磬看着急迫难掩的楚璃,继续说道,“若是急甚,我便为你传个讯。” 楚璃定神,双目毅然,尊敬一礼:“多谢前辈。” 钟磬真君也不避人,手一抬,掌心便浮现了一只青色的机械鸟儿。 “徒安师伯啊,玩够了就赶紧回宗来看看吧,你徒孙有事找你。” “……”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尊敬。 元婴真君缩地成寸,无论徒安真君原来身在何方,只要他想,很快便能赶回宗门之内。 得了钟磬真君的传讯,徒安真君面无表情地散去耳边的青鸟投影,转身往宗门赶去。 楚璃这孩子……他了解,若不是真遇上了什么事,想来也不会来找自己。 索性这边元极已经通过轮回境顺利转世,早些归去就早些吧,总归是无伤大雅。 没过多久,徒安真君便脚踏浮云,自天边遥遥地浮出身影,直奔宗门大殿而来。 “哟,到了。” 楚璃闻声回头,朝着来人俯身行礼。 “见过师祖。” “你们师祖徒孙的,两个人聊就是了。”钟磬真君负着手,老神在在地就从两人身边游了过去,“我峰头还有一档子事,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楚璃执礼目送,徒安真君则是将视线投向楚璃,朗声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事关一城百姓,还请师祖莫怪。”楚璃起身,“一百多年前,有一人放火屠城,一城百姓尽归尘土,只余下寥寥数人,此人,便是那一场大火之后的幸存者。” 谈话间,齐木也被楚璃从须弥洞天中放出。 正如楚璃所想,徒安真君对于齐木的突然出现并无异状,楚璃也就顺势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丹心阁的弟子,那人不好直接杀了他,就只能逼他许下天道誓言,叫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囚禁在那城中百年之久。若不是此行弟子与另一名同宗师姐途经那处发现了他,也不知这事还要被尘封多久。” “屠城。”徒安真君眼眸一眯,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同邪修联系在一起,而且按楚璃这么说的话,这件事还被瞒了一百多年,这背后牵扯,可谓不小。“你且仔细说说。” “那一城叫不知城,乃是桃花谷治下、缘溪城边的一处小城。此次弟子外出也是为了做任务,误打误撞去了那处。城中残垣遍布,满地黑土,实为弟子所不忍也。是故弟子只得先行回宗,将此人带到师祖面前,而另一位师姐则是留在那处,继续查探。” 停顿片刻,楚璃似有些难以启齿地补充道:“弟子如此着急,实际上也是有些私心……那位师姐同弟子交好,而她的生母,就是自那一场大火之后身陨……” “天道誓言无法抹去,但纾解之法,有之。” 徒安真君五指一摄,齐木便缓缓地升至半空,一面古朴的镜子从他的袖口飞出,映照整片天地。 这乾坤镜,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他的手上啊。 八卦突显,空间明暗。 处于乾坤镜下,楚璃感觉自己的元神都虚无了一瞬。 “运行此物可暂时阻天道法则,有什么要说的,畅所欲言便是。” “晚辈齐木,见过前辈。” 行过大礼后,齐木便跪伏在地上,将自己所经历的、所知道的,一一说来。 那些没必要的感情之语他一字未言,而是着重描绘了当年惨案。 火光冲天之下,几人生还? 那滔天的哀嚎、哭喊,似夜夜灌耳,叫人莫不敢忘。 那一百多年的囚禁,又是如何的惨绝人寰。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桃花谷口春深浅,何人可解俗世缘 可笑荒唐。 这样大的事情,居然被人隐瞒了这么久,直至今日才显露于世人面前。 天泽宗那边是由楚璃将事说了,不知城这边则是由秦诺见了城里的人,再传了讯息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那讯息比楚璃还早到一日,在楚璃见徒安真君之前,此事就已经被报给了刑堂的长老。 待齐木将事情全盘托出后,这件事也被徒安真君暗自接手——当然,是看在了楚璃的面子上。 天道威严难以侵犯,在乾坤镜效用散去后,齐木的元神难以避免地受到了创伤。但好在徒安真君就在旁边,出手保下了他一条命后就送去了丹峰救治。 而此时,桃花谷也已大开院门,喜迎四方来客。 “真是……楚师妹怎么还不回来。” “既是其师尊将其唤回,想来也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傅云归道,“何必心急。” 秦诺道:“只是……楚师妹若是不回来,这个任务就算是自己主动弃了,是要受罚的。” 傅云归道:“个人选择罢了。而且这个任务……” 说着,傅云归突然就没声了。 “傅道友。” 秦诺扭头定睛一看,原是她那个便宜舅舅来了。 “甘城主。” 甘城主看着礼貌有余却无亲近的秦诺,脸上笑意微滞:“诺儿,怎么不愿意叫舅舅呢……” 秦诺微微垂了头,道:“还请甘城主谅解,实在是晚辈失亲已久,现如今突然冒出了亲人……一时难以接受。” 亲人不亲人的,对秦诺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过去那一百多年是秦前辈和楚璃这些人陪着她,她没感受过来自血脉亲缘的关怀呵护,那么以后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总归她早已习惯,也就不想着这些了。 而且不知城的事一日弄不清楚,她就一日不会相信缘溪城和桃花谷的人。 有太多似是而非的事弄不清楚了。 甘城主叹了口气:“也罢也罢,那我们就先进去吧……” 傅云归没有拒绝,秦诺自然也就跟在两人后面走了。 桃花谷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谷,它像是一颗明珠,缀在汪洋的湖泊中央。四周,是波澜轻泛的湖水,中央,是两座高耸连绵的山峰,而桃花谷的驻地,就在两座山峰的中央。 旁的时候若是想要入谷,须得乘坐灵舟。 只是现如今恰逢谷主寿宴,那些个阵法撤去大半,这也就使得来客可以御风而行。 修士衣衫本就轻飘飘的远而望之轻渺无比,此番桃花谷中更是仙家修士齐聚,一个个就如冯虚御风,身姿轻盈缥缈,恍若神人。 “仙子,我们又见面了。” 傅云归同甘城主走得快,许是存了相谈的意思,秦诺很快就被两人给落了下来。 这时,秦诺的身侧一阵清风掠过,娄封足踏霞光,长发尽束身着青衣,飘飘然地就从云端踏下,长身如玉、翩翩公子,说的约莫就是这般人。 秦诺侧着头望他,心情颇有些复杂。 “娄……道友。” “那日不是说好要来我桃花谷一叙,仙子怎的爽约?”娄封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委屈,“累得我在谷外等了半月,都见不得你的人影。” 秦诺心虚道:“宗门传了急令,我便直接回宗门去参加帝州战事去了……” “原是如此么。”娄封像是信了,“那这次宴席正好可以弥补上次的遗憾,不如我先带你在谷内逛逛,仙子觉得如何?” 半晌,秦诺才应道:“好。” 过往之事扑朔迷离,秦诺无法断定事实为何,亦无法定论谁对谁错。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桃花谷,可是秦诺还是想亲口来问问。 她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 “……谷主为了护谷中弟子安全,才在这双山之中设下禁制。” “娄道友。” 娄封本兴致勃勃地为秦诺介绍谷中布置,此番冷不丁地被秦诺打断,不免疑惑问道:“怎么了?” “娄道友,知道我是谁吗?” 娄封轻笑:“仙子是天泽宗高徒,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此番四下无人,秦诺干脆将话说开:“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娄封依旧笑着:“那仙子的意思是什么?” “你是谷主的亲儿,而我的生母,就是那位早早故去的谷主夫人,你是我兄长。”秦诺感觉自己说得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些,“你知道这些的。” “……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甘城主吗?”娄封眼底的笑意散去,语气中染着一丝冷冽,“不知甘城主,是如何同你说的。” “你不要问我,现在是我在问你。”秦诺咬紧了牙关,“我想听你说。” 娄封道:“你既然来问我,就说明你自己也是心中茫然。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尽兴。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我又何必去说?” 秦诺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说与我信不信,是两回事。无论甘城主同我说了什么,我也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你和娘很像。” 一样的倔强、自我。 娄封似是一声叹息,从袖中取出了血引玉:“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身份,是因为这块玉。这叫血引玉,可指引亲缘血脉。当年娘怀着你失踪,便是借着我和娘直接的血缘之亲找到了她。” 秦诺攥着双拳:“你们在哪找到她的?” “不知城。”许是感受到了亲缘之息,血引玉此刻竟闪烁着幽幽的红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只是当时我还小,并没有跟随着谷主去往不知城。待后来我记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娘死了,死在了不知城的一场大火中。” 这不可能…… 秦诺张了张嘴,却未发声。 倘若那人死在了不知城的大火中,又怎会在缘溪城的城主府内留下那棵含有禁制的桃树,等着秦诺来呢? “但是娘死了,妹妹还在。谷主说你失踪了,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搜寻你的踪迹。一百多年,从未停止。”娄封眼神灼灼,“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外出游历的傅道友。我随口一说家中有个妹妹流落在外,他好奇,就说可以帮我在天泽宗内留意一下,所以我用血引玉施术,给他留了一道印记。”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伪面君子真小人,谷中闲谈暗波澜 “原以为只是随手而为,不料真的让我找到了你的所在。娄禅去找你们的麻烦……这确实是个意外,但也同时,给了我一个见你的机会。” “其实你长得和娘并不像,娘眉眼弯弯、双眸若水,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而你像谷主多些,可是这性格……却又和娘像了个十分。” 秦诺静静听他说着,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 可无论她表面上装得再如何淡然冷静,内心都是波澜起伏。 “这故事……太久远了。”秦诺浅浅地笑了笑,“宴席应该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娄封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恶,只顺着秦诺的意思说了声“好”,便跟着她联袂而去。 有人说谎。 那,说谎的人是谁呢? 是甘城主? 是娄封? 还是那个被困在不知城外密林里的那个丹心阁弟子? 谁知道呢。 宴席开设在谷中的一处溪流旁。 溪流两侧,各设席位,许多金丹期的修士早已落座。 筑基修士自然没这么高的待遇,但也大都跟在自家前辈后头,又或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似是在谈论某些趣事。 首座上,坐着一个仪态不凡的青年。 他看起来大约而立之年的样子,穿戴打扮同娄封极像,但由于近日喜宴的缘故,华贵尊崇皆体现在细节之处。 是桃花谷谷主。 这一百多年来,秦诺可谓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生父。 虽然,她也并没有那么期待。 “大人……” 秦诺耳尖一动,似有所感地歪了下头。 甘城主举着酒杯,遥遥地朝秦诺点头示意。 原是她心里装了事,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远处的甘城主。 不过……一城之主被叫大人?秦诺倒是甚少听过这种叫法。 宴席之间,觥筹交错。 修仙界的宴会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自得其乐就是了。 毕竟只是千岁寿宴而已,又不是金丹大典或元婴大典,还要告拜天地什么的,倒是省了不少事。 其实说是寿宴,其实也就是一个拉帮结派的过程。 天泽宗是上宗,底下的人可以跟天泽宗打好关系,却不能跟其称兄道弟;但桃花谷不一样,它是隶属于天泽宗治下的宗门,而且门内还有元婴修士的存在,是所有人都想交好的存在。 风评如何两说,反正再如何,动念头也动不到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头上。既然没什么大的危险,又有大腿可抱,他们又何必拒绝? 天泽宗太高高在上了,他们触碰不到。 所以桃花谷,便是大多数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拉帮结派,凡人之举。 可见修仙界修士之道心衰微,到了何等境界。 看着秦诺平静无波的面容,娄封忍不住问道:“你要见谷主吗?” “谷主知道我在。他想见我,自会见我,又何必我去见他。”秦诺缓言拒绝,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便坐下了。 总归这一趟也只是走个过场,那些往事…… 待弄清楚的时候,便是又添了个仇敌的时候吧。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娄封“嗯”了一声:“也是。谷主若是想见你,早就见了。” 秦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娄禅……他……他也是……” “不,他不是。”娄封缓步走至秦诺身侧,“你想知道的话,我也不会瞒你。” “他是我的替身,他本来不长这个样。你也知道,桃花谷的风评并不好,这就需要一个人去背负这个骂名,转而让另一个人平安地坐上谷主的宝座。虽然,谷主他还有不少寿数可活,但……未来之事又有谁说得准?” 秦诺道:“他不是你生父吗,你为什么一直叫他谷主?” “谷主是谷主,生父是生父,在不同的时候也是要分清的,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娄封的这句话秦诺没怎么听懂,但听不懂就听不懂,总归是一个人的思想和自己不同,她也没必要非要去理解别人的想法。 就像娄封能猜到甘城主同秦诺说了些什么,可他依旧没有去劝诫秦诺,非要她相信自己一样。 因为每个人的思想都是不同的,强加无用,劝慰更是无用。 须得自己撞了南墙啊,撞得疼了,才晓得改变自己的观念。 因为,谁会想承认自己错了呢? 修士,也都是凡人作啊。 “你会去参加仙门大会吗?”秦诺随口问道,“听说今年的大会奖励,是玉虚门的那个仙人渡秘境。” 娄封道:“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只要是个有本事的,谁又会错过。” “十年前见你便是中期,现如今十年过了,你的修为怎的也没长进。” 秦诺这话说得有些刺人,但娄封依旧笑眯眯的,不急不躁地反驳道:“修为长不长进,那自然是要试过才知道。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剑修,才可以越阶对敌的。” 秦诺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想在仙门大会上同你过两招的。” “过招就免了,就看我们有没有那个缘分分到一组。”娄封道,“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分到一组。” 秦诺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因为不好对我出手?” 娄封摇头:“不是啊,因为我打不过你。” 秦诺:“……那你刚刚——” “你能越阶,我也能越阶,但是你修为比我高一阶,打不过很正常。”娄封很认真地解释道,“而且,你有剑气,我没有。跟你打,你耍赖。” 秦诺哑口无言。 “我嘴笨,说不过你。”秦诺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不过我也不是真的想和你打,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娄封侧眸,掸去了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 “我知道啊。你随口一说,我也就随口一答。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跟我打,我会直接认输或者逃跑。” “……你的君子风范呢?” “人不可貌相。我穿成什么样、长成什么样,跟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娄封眯着眼,“你说是吧,妹妹。” 妹……妹? 秦诺倒吸一口气,依旧无力反驳。 嗯,她开始怀念起楚师妹了。 如果楚师妹在这,想必是一定不会在口头上吃亏的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波突现上宗至,一声平地起惊雷 “宴会都开始这么久了,你还总是守在我身边做什么?” 秦诺现在只想快些打发了娄封,可这人却丝毫没有自觉,依旧伫立在秦诺的身边,轻声细言:“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乐得自在。” 秦诺揶揄道:“这桃花谷未来可都是要尽交于你手中的,你怎能在此偷闲?” “未来之事皆是未定,谁又能说得清日后之事。”娄封竟也信步朝一旁挪了几步坐下,“待我坐上谷主之位后,再去管那些事吧。总归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点你应当是晓得的。” 秦诺摆头,随他便吧。 这种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花花肠的修士,她向来就不喜欢,更无关身份。 只是这份平静还未维持多久,就被谷外的一声传唤所打破。 “上宗来使,还请桃花谷谷主出场迎接!” 上宗来使? 这可是和来客是两个概念。 来客可以是以自己的名义前来祝贺,而来使,就是以宗门的名义了。 只是这天泽宗派来的金丹修士不是早就在场上了吗? 那谷外的这个…… 一时间,不少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或明或暗地将注意力转到了傅云归和谷外的情况上。 秦诺倒是没有过多的好奇,毕竟消息就是她传出去的。 只是不管再怎么样,也应该在演习过后再来询问啊。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宗门发现了什么又或是另有打算,也就将心中思绪给摁下了。 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她对甘城主和桃花谷两边都没什么感情,谁出了事她也都无甚所谓。 不过是去了几个陌生的亲人罢了。 有时候亲缘淡薄,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桃花谷谷主似是有些意外,但也只片刻,便闪身出现在了谷外,而谷内众人,也都或早或晚地跟着他离开了宴席的所在之处。 天泽宗,来使不善啊。 谷外,有两名修士凌空而立,一位气息浑厚形容严肃,负手而立,其色不威自怒;另一位则是少女形态,虽未长成,却也可从其眉眼间依稀窥见日后的绝色。 来人,正是天泽宗掌刑罚的长老善清真君,以及紧随其后匆忙赶至的楚璃。 谷主微微颔首:“原是善清道友,好久不见。” 要知道善清真君只是元婴前期的修为,而谷主已经是元婴中期,中期给前期见礼,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善清真君也未与他为难,只平静地说道:“有人状告你行焚城屠众之举,正巧有一些事情,我也想当面问问你。” 这一句话,可谓是平地起惊雷,当下便震得不少存了结交之意的修士脚下不稳,眼中也是透着惊恐。 焚城屠众,这可是邪修才干得出来的事啊。 七州之内邪修之乱从未止息,但那些乱子,大多都是筑基修士挑起的,便是小型的宗门势力也能将其压制。再不济,每州之内都还靠着一座上宗呢,解决不了报上去就是。 像这样直接同元婴大能扯上联系的,这还是头一遭。 “还望上宗明察,在下绝对做不出这等有悖天道的事来。”谷主并未惊慌,而是朝着善清一抱拳,“不知是何人举报?在下愿与其当面对质。道友有何想问的,尽管问便是。再下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善清真君轻哼一声,唤道,“甘竹——” “在在,晚辈在。” 楚璃定睛一看,人群之中突然窜出一个人跪伏在地,高声道:“晚辈要状告桃花谷谷主在一百多年前行焚城之举屠杀民众,并且上行下效,其谷中弟子这些年来更是无恶不作,欺诈散修以及无辜凡人!” “是他。” 秦诺此时也跟随众人来到了谷外,自然也是将甘城主状告桃花谷谷主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望了眼半空中的楚璃,而楚璃也是回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随后便观赏起了眼前的闹剧。 谷主眼神一凝:“此话岂可胡言?甘竹,你安的什么心?” 甘竹故作害怕,连忙又朝着善清真君一拜:“上宗真君明鉴!晚辈是有证据的!” “一百多年前,桃花谷谷主将我那唯一的妹妹收作炉鼎,强行将其囚禁在谷内产下一子。只是后来在我妹妹怀上第二子后,桃花谷看管不力竟让我那可怜的妹妹逃了去。” “但是他们仍然不肯罢休!我妹妹虽逃了,他们却依旧穷追不舍,非要……非要将她逼死才肯罢休!后来,我妹妹逃到了一座小城,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女婴,可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我妹妹的踪迹,并且一把火烧了城里的无辜民众。那座城,叫不知城,诸位道友若是不信,尽可前去一看!” 甘竹环望四周,已是满目热泪。 “好在天道不泯!那一场大火并未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有几个身负修为的修士,活了下来。” 随着甘竹此声落下,几个垂垂老矣的修士从人群中挤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众人面前。 “这几人,便是认真,清楚地见证了当年一事。” “晚辈作证,当年就是桃花谷的这位谷主放火焚城,当时我躲入山林……” “……” “什么?” “这些年桃花谷的那些弟子好像也没做什么好事……” “尤其是那个少谷主……” “我就说……” “……” 一时间,场上场下窃窃私语声迭然骤起,就好像之前的奉承和攀谈,从未存在一样。 这墙都还没开始倒呢,一群人就见风使舵地开始推墙了,实在是令人心寒。 “上宗明鉴。”谷主依旧面色平静,就好像甘竹口中的人不是他一样,“仅凭几人之语,又怎可断人罪状。况且此事非是在下所为——” “不是你所为?我妹妹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甚至连不知城的惨案也被你一手遮天地瞒了下来!还请谷主大人告知,在这一片地方,有谁能像谷主大人你这般,只手蔽月!” 一番言辞激烈,惹得众人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不多时,便有人向桃花谷谷主进行了攻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事风急转急剧下,内心存疑欲搜魂 虽然那人藏在人群之后,可凭着楚璃的神识还是找出了第一个发问的是何人。 那人楚璃好似见过,是缘溪城城主府中一个不知名的小吏,那日楚璃和秦诺客居城主府的时候,曾无意中见过这人一面。 只是……一个小吏而已,若没有人带,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可能只有一个,只能是甘竹将他带到这里,为的就是为自己造势。 这人啊,可真是将权谋那一套,玩得一套一套的。 善清真君神色讳莫,眯着眼睛望向谷主:“哦?那你,可有什么话说?” “清者自清,在下无话可说。” 谷主不言不语,更是给了在场诸众发言的机会。 善清真君刚开始并未制止场上的风言风语,待人言语尽、再无可说之时,才微微抬手,将一股灵力荡过整座山谷,发言道:“静。” “楚师侄,据说你也曾去过不知城探查,不知你都发现了什么?” 楚璃上前一步,瞥过面色严肃的桃花谷诸众,侃侃开口道:“晚辈不才,只在不知城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知这位小友发现了什么?” 就趁着楚璃言语中停顿的这一刻,就有一容貌俊美的金丹真人出言询问,看其装扮,应当是桃花谷的某位长老。 这场上本没有其说话的份,但其应该是急甚,也顾不得太多,当即便开了口。 好在善清真君也没有追究,只抬眸觑了楚璃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楚璃问道:“甘城主,不知你是如何确认放火屠城的修士就是谷主的呢?” “人证在此,何须多言?小友若是不信,叫人搜魂便是。” 搜魂? 那几人立刻噤若寒蝉,一个个都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看着甘竹,生怕自己真的被人搜了魂。 但搜魂之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由于其不可逆转的伤害性,基本上已经和禁术差不多了。 倘若今日楚璃真的让善清真君对这几个受害人搜了魂,可并非是什么好事。天泽宗自然不在乎这损失的一点名声,但这,毕竟是在修仙众道面前。 人口易封,可人心可畏。 道路以目、心不归上,在如今邪修蠢蠢欲动的情况之下,可谓是雪上加霜。 所以天泽宗绝对不能做出什么动摇人心之事。 “搜魂之术,大可不必。”楚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甘城主,晚辈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几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元婴修士之威能有多么巨大,倘若是谷主出手,又怎会留下这么多的活口?而且你言语中的意思,桃花谷只手遮天。那谷主大可以将不知城中活口悉数夷灭,何必要留下这几个隐患?元婴修士屠城,可不是这样。” “不知城中的遗迹,乃是被火灵之物灼烧。火灵之物和火灵力虽然都是火,但其来源,可并非就一定同源。谷主是火灵根修士不错,但若是谷主出手,又怎会让不知城留存至今。” 甘竹道:“这些也都只是小友的猜测罢了。那断壁残垣历经百年,威能消散十分正常。而且他们死不死,不都是个人际遇吗?” “那好啊,搜魂吧。”楚璃撑开双臂飞身而下,落到那几个人的面前,言语中带着威吓之意,“听你们说的这么言之凿凿,想来是亲眼见了放火之人是谁。那不就简单了,搜个魂,一切就都清楚明了了。” 善清真君加重了语气:“楚师侄,慎言。” “善清师叔不必担心,有什么后果弟子一力承担便是。” 楚璃无所谓地伸出手,五指作爪眼看着就要对其中一个老者搜魂,那人似乎不愿意死,拼了命地往后一躲,爬到甘竹的面前哀求道:“大人,大人!我不想死!我明明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要对我搜魂?” 甘竹面露悲痛:“不是我不救你啊……实在是……如果不对你搜魂,没人信啊……” “事实不都摆出来了吗?这天泽宗的小辈好生不讲理……” “若不是有人撑腰,她敢!” “人家本来就没多少年好活了,结果现在还要搜魂……” “……” “那个要搜魂的修士,好像是你的师妹。”娄封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惊慌,此刻竟还有闲心同秦诺闲谈,“她今日若是搜了那几人的魂,今后可就难免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如果这事和谷主无关,这骂名自然也就不复存在。”秦诺相信楚璃,“而且看你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想必也是知道些许内情的吧。” “谷主他性子虽然凉薄,却也从来不是滥杀之辈。”娄封道,“就像你相信那女修,而我相信他。” “相信……” 秦诺轻笑,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而楚璃,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搜魂。 人或许会为了前程帮人做事,但是在生死关头,他们第一个想的肯定还是自己。 “既然甘城主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 “不要!不要,我——” “这种小事,还是不要脏了小友的手,由我代劳便是。” 说着,甘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脚边的那人使出了搜魂之术,甚至连画魂石都已准备好了。 有备而来。 楚璃脑中闪过四个字,可此刻已是来不及,那人在搜魂术的威能之下抱头长啸,只片刻便瘫软在地,生机微弱。 想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看着那人的惨状,楚璃心中不由得滋生了一种怪异的情绪。 当年在帝州仙宫的时候,倘若顾尘渊真的依了自己用搜魂之术…… “画魂石在此,还请善清真君验看。” 接过画魂石,善清真君并未私下查看,而是借助水幕将画魂石中的一切都展现了出来。 黑夜中,一人身着黑袍面目不明,可他的双手上,却燃着两团熊熊火焰。 黑袍下,亦依稀露出了一段袍角。 那上面的刺绣,正是桃花谷所用的样式。 “是桃花谷谷主的成名术法!” 场上有着不少的金丹修士,此刻亦是有人认出了那焚城火焰是什么术法,当即便大声地宣之于口。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隐秘之事非隐秘,乌云蔽日风可解 楚璃的话语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面容可以遮去,术法可以模仿,气息也可以掩盖。这画魂石中的画面,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 甘竹先是被她的这套理论说得一愣,随后便仰天长呼一声,怒道:“难道天泽宗真的就要偏袒桃花谷吗?我那侄女虽是谷主的女儿、天泽宗的弟子,可你们天泽宗却也不能行如此之事吧!散修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呀,说到你了。” 秦诺撇了撇嘴:“这下我的身份可是彻底瞒不住了。” 娄封道:“好歹他没说你名字。” “他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么。”秦诺翻了个白眼,“真是……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娄封道:“该来之事,逃是逃不过的。” 甘竹对桃花谷布局已久,便是秦诺从桃花秘境就没来过缘溪城,也会在甘竹动手的时候被爆出身份,强行牵扯。 事不由人啊。 “怎么,是谷主的女儿就不是你侄女了吗?”楚璃讽刺道,“我那师姐可从未来过桃花谷,最先认的,也是你这个身处缘溪城的舅舅。” 甘竹道:“那你们又为何要处处维护桃花谷?这些证据难道还不够吗?” “一些假的证据,甘城主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看着楚璃微微眯起的双眸,甘竹的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惊慌。 “小友,你——” “真可惜啊,我本来也就是只想吓吓他,没想搜魂的。”楚璃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将目光迎向善清真君,“善清师叔,还请将那人放出来吧。” “嗖——” 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显然是在来之前被拾掇过,一脸须发被悉数剃去,露出了光洁的面容。令人渗然的是,他的裤腿下方空洞洞的,仔细看去,居然是没了双脚。 “甘城主,这人你应该很熟悉吧。” 甘竹眸色一凝,但仍镇静无比。 毕竟这人早就发下了天道誓言,应该…… “我并不认识。” “既然甘城主装作不认识,那我也不介意为大家解释一下此人的来历。”楚璃将灵力加持于声道,确保自己接下来的言语可以传播至整个桃花谷,“他叫齐木,乃是丹心阁的弟子。一百多年前同我宗一位前辈结伴游历,行至不知城时遇上了被人追杀的桃花谷谷主夫人。” “当时谷主夫人已身怀六甲,秉承着医者仁心,齐道友救下了谷主夫人。奈何贼人贼心不死,竟一路追踪至此。恰逢谷主夫人诞下婴孩,且追杀之人兵临城下,谷主夫人临危托付,将那婴孩送给了我宗前辈,让其带着她逃命,自己,则是甘愿被抓。” “那追杀的人不知道有我宗前辈的存在,以为是被谷主夫人给藏了起来,正巧齐道友为救谷主夫人并未离城,就被一同抓住。但大宗的筑基弟子宗门之内皆有魂灯点燃,所以追杀的人,不敢直接杀了齐道友,只能断其足、毁其道,将其囚禁在不知城外的密林中。” “甘城主,这个故事,你作为当事人,应当是熟悉无比吧?” “甘贼,你当是没想过我还能有得见天日的一天吧。” 齐木眼神刺人,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甘竹,虽然矮了他半天,可气势是一点也没输下。 “你囚禁我一百多年,逼我许下天道誓言,想要将你做下的丑事瞒下。可你却忘了,这世上之事皆是有迹可循。” “当年放火屠城的人是你!甘竹。” “……两位小友的故事编得不错,一张嘴便是信口雌黄。”甘竹怒指齐木,“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帮着桃花谷和天泽宗迷惑众人?” 这话,竟是直接扯破脸皮,要跟两个宗门对着干了。 楚璃悄悄地望了望明媚的阳光,等了片刻后,才甩出一枚画魂石。 “搜魂之术,可不是只有你会。” 这块画魂石,可是齐木拼了性命,也要留下的。 为的,就是要为自己报仇,给自己那过去的一百多年一个交代。 “妹妹,你将我那侄女送哪去了啊。” 画面中,甘竹面色森然,掐着一貌美女子的脖颈将她举在半空。 “我本不想杀你的,毕竟你我乃是血缘之亲……但是,那个孩子你总得把她交出来吧?” “你想都别想。” 女子冷冷一笑,说话间竟是灵力逆转,存了自爆的心思。 “你知道自爆行不通,对吧?”甘竹只一挥手,便止住了女子体内逆流的灵力,毕竟金丹和筑基之间的差距,可是犹如鸿沟,“也是……你现在刚刚生下孩子,还虚弱得很……不愿意说,也正常。” 说着,齐木就将女子从半空中放了下来,伸手一摄便揪出了躲在暗处的齐木。 “挺会啊,要不是你灵力紊乱了,本道还真发现不了你。”齐木一出现,甘竹便注意到了他特意悬在腰际的身份令牌,“丹心阁……啧,我还杀不了你了。你在那蹲着,怎么,是想救她?”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不仅迷了桃花谷里的那人,居然还骗了这么个傻小子。”甘竹骈指一划,齐木的双脚便被齐齐斩下。 “啊——” “丹心阁离这可不近……既然你喜欢乱跑,那就先断了你的脚吧。”甘竹猛地凑近,“那孩子呢,哪去了?” 齐木咬紧牙关,看着晕倒在地的女子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这时,甘竹身边有人提议道:“大人,说不定好好招待他一番,他就知道了……” “也是。” 丹心阁的弟子,他杀不得,难道还折磨不了了么。 肉体上的折磨对于修士而言绝不致命,只要不将体内血液流尽、身首分离,想死那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那画面,便是放在场上诸位修士的面前,也是极为血腥的。 可无论甘竹再怎么问,注定都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齐木确实不知道秦诺究竟被带去了何处,而天泽宗那弟子的身份,也不是随口就能说的。 而且他的道,也不允许他将友人供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年之谜终得解,邪修之难从未绝 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一年,之后甘竹就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齐木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便也就放下了他。 修士难死,在那一百多年的岁月里,这一直绵延着的一口气,仿佛也成了一种折磨。 …… 望着画魂石中一帧一帧的画面,娄封不禁嗤笑一声:“蠢。” “若谷主沉冤得雪,你不该高兴才是吗。”秦诺略有不解,“蠢……你在说甘城主?” “除了他,还有谁?”娄封拂衣拈花,将那一瓣桃花在指尖化作粉红色的汁液,漫不经心地望着手背上流下的一道红色的水迹,“我还以为他布局布了这么多年能干出一番什么样的事迹来,结果……果真是我高估他了。” “你早知道这些事,却任由事态发酵,不管不顾?”秦诺此刻也回过味来了,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娄封一样,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那些枉死的人,还有谷主……和她。你知道仇人在自己的眼前,却无动于衷?” 娄封眉心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天泽宗将你教得很好。”娄封道,“事实终有一刻会昭于日月,可在乌云遮蔽之时,我们也不可能……” “你在等。”秦诺直接打断了他的叙述,“这么多年来桃花谷明知甘竹心有不轨抹黑桃花谷在外的形象,你们却不闻不问,直到此事被人上报至天泽宗,你再诱导我们去不知城,发现那里的惨案。你知道甘竹会在谷主千岁宴席上揭露此事嫁祸桃花谷,你就将计就计,顺便将此事昭告天下。傅师兄是你好友,那从玉虚门远道而来的修士你也相识。你想借我们的手,扳倒甘竹?” “玉虚门……”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只是娄封并没有这么说,而是另循其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若要扳倒甘竹,那也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罢了。何必等到今日?” 秦诺讷讷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娄封垂下眉眼,轻笑一声,“很快就会揭晓了。” 画魂石中的画面定格在齐木于天道威严下冲破桎梏的那一刻,此时,场上的风向已经全然变了。 天泽宗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会无端冤枉一个小小的缘溪城城主? 既然不是冤枉,那画魂石中的场景就是属实了。 没有人还记得甘竹之前说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跪伏在地上的不知城几人。 在他们心中,这些人已经是罪人,欺上瞒下,屠城作恶。 “甘竹,你可知罪?” 事已至此,甘竹怎会不知这些人就是在套路自己,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犯下的事。 “贱人。” 甘竹飞快地从地上爬起,狠狠地瞪了楚璃一眼后就化作黑烟身形湮灭,朝四方散去。 骂我? 楚璃身形未动,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缕黑烟。 那黑烟就像迷了路一样,在四方盘桓许久,都未曾离去。 “甘城主,这阵法,你可还受用?” 邪修恶毒,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杀之不尽,跟其独特的逃亡之法也有莫大的干系。 天泽宗内尚有记载,有一金丹邪修以莫名之法,从两名元婴真君手中逃出。 只知其身化黑烟,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种事,自然是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第二次的。 之前,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给外在之人布下空间阵法罢了。 此刻的桃花谷,是在水面之上,亦不在此间之中。 和之前林慕情的空间术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甘竹,也是彻底被禁锢在了这处空间,逃不出去了。 自爆? 得了吧,那还有个元婴真君看着呢。 可若是元神被囚…… 黑雾中,甘竹惊恐的面容缓缓浮现。 一道清亮的术法飞上天际,重重地击中了那团黑雾,甘竹“唉哟”一声,直接就被打了下来,匍匐在地。 “屠城戮民,当诛;迫害宗门弟子,当诛;捏造事实攻讦他人,亦是罪无可赦。”楚璃缓缓踏回云端之上,半跪于善清真君身侧,“善清师叔。” 善清自是知道楚璃是什么意思,当即便将楚璃扶起,一出手,便直接摄出了甘竹窜动不安的元神。 同时,一颗赤红色的珠子也从他的丹田内飞出,飞快地朝着那抹元神而去。 “哈哈,你们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 “咔嚓……” 善清一时不察,竟是让那珠子袭到甘竹元神附近。好在后续保护得当,没让那珠子彻底毁了元神。 只是那元神上的裂缝……怕是不可逆转了。 “这珠子……” 楚璃神色有一瞬间的凝重,善清亦然。 善清是天泽宗的刑堂长老,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有了这颗珠子,便是正道修士,也可以修习邪法。 而且若是其不主动运用邪修术法,旁人根本发觉不了其中隐秘。 邪修,对桃花谷动手了。 而且,那齐木的经历也暗暗映衬了一点,甘竹,或者说是邪修,他们想要得到秦诺。 楚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可在她身边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皆容不得她不多想。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明晰,又仿佛深处于迷雾之中,叫人无法得见。 “邪修……” 恍惚之间,也不知是谁喃喃吐出此语,一种无声的恐惧,蔓延在众人心间。 邪修之难,从未断绝。 “邪修现已伏诛,当年之事亦已查清。”善清真君安抚道,“邪修作恶多端,望诸位日后若得见邪修,可及时上报,天泽宗绝不会坐视不管。”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天机天命不由人,一声长叹年此身 桃花谷外发生的事好像一场闹剧,在甘竹死后,缘溪城城主府里的那些人也是逃的逃散的散,因为就算他们不逃,天泽宗的那些人也会来捉拿他们。 就算他们是无辜的,又有谁会信呢? 毕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宁错杀,不放过。 当然,追查的事情也不用楚璃经手,这些事情,自由刑堂弟子接过。 邪修已除,虽说谷主无辜,宴席仍要继续,但众人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谷内没待多久便纷纷请辞离去。 谷主也不在意,任由着他们去。 只是在秦诺和楚璃会和准备离开桃花谷的时候,有两个身着桃花谷弟子服饰的修士将她们拦了下来。 “两位道友,谷主有请。” 谷主有请? 秦诺的面色有些纠结。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想不想去,但…… “去吧。”楚璃站在秦诺身侧,“毕竟是前辈,无论如何,都是要见的。” 而且,她也有些事想问问这位深藏不露的谷主。 邪修四处渗透,而桃花谷屹立不倒。 若说桃花谷跟天泽宗私下没有联系,楚璃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但是其对秦诺的态度…… 究竟如何倒还两说。 秦诺长叹一口气:“也好。” 谷内景致,非以四时。 桃林之中春花烂漫,而谷主则是深处桃林之中,背影萧瑟。 甫一踏入桃林,那引路的修士便不见了踪影。 而楚璃更是眼前诛景虚幻,消失在了原地。 楚璃知道,谷主这是想单独见她们二人。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既然谷主将她送到这里来,那她随遇而安就是了。 毕竟她身上的保命牌可不少,就是有人想要她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 但楚璃并没有清闲多久,秦诺就从迷雾中走出,表情微妙。 “这么快?谷主没留你多谈吗?” 秦诺摇了摇头:“其实也无甚好聊的。” 无非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便是不说,秦诺自己都能猜个大概。 楚璃揶揄道:“那这一趟,秦师姐可有什么收获?” 秦诺脚步缓慢,神色茫然。 “谷主想留我在桃花谷。” 楚璃问道:“强行留吗?” “不,不是。”秦诺摆头,“他说我去留随意,还说若我不愿留在桃花谷,也会奏请天泽宗,为我择师。” “挺好的。” 只是秦诺已经筑基后期了,若要择师那该是要选元婴前辈了吧。 身为元婴真君且是剑修,这么一算,宗门内符合这些条件的前辈似乎并不多。 许久秦诺才悠悠地叹出了一口气。 “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元婴修为的爹呢……” 楚璃挑眉,浅笑不语。 她还有个修为不明可能来自上界的爹爹和修为元婴一招解决妖族前辈的娘亲呢…… “多好。” 以后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不等秦诺再说些什么,楚璃便已经不在了原地。 “晚辈楚璃,见过谷主。” “不必多礼。”谷主神色淡淡,将行礼行到一半的楚璃凭空拦下,“诺儿在天泽宗内,多是仰仗于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感谢楚璃了。 不过谷主今日这样大动干戈地请自己前来,显然不会是为了这等小事,楚璃心里也门儿清,对这些客套话听听也就过去了,并未放在心上。 “既是同门,相互帮扶也是应当,晚辈不敢居功。”楚璃微微颔首,“只是关于秦师姐,晚辈心中尚有疑虑,恳求谷主解惑。” 谷主神色自若:“你且说吧。” “一百多年前甘竹追杀秦师姐生母,究竟是为了什么。” 谷主说道:“你既然这么问,就说明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楚璃道:“只是不解。甘竹是邪修不错,但他要秦师姐做什么?或者说,秦师姐身上有什么是值得邪修夺取的。” “你比诺儿想得清楚。”谷主转过身,双手背负,“只是很可惜,关于这点,我与天泽宗诸位道友商讨许久,也未得知一个具体明晰的结果。” “那,千机阁呢?那时候元极真君尚存……” “天命,天机。”谷主语气缓然,“诺儿的命星璀然,却同另一颗命星命运交织。百年前尚不得解,到了如今才知晓,那为之交缠的命星,并非是诺儿的道侣,而是你。” “群星闪烁,亦有所拱卫。在天机阁的星盘之上,你是独一无二的主星,无数或明或暗的星子绕你而行。或者说,他们的命运如何,皆受你的影响。” 楚璃若有所思:“秦师姐的命星,受我的影响极大,或许这就是甘竹想要她的原因。” 谷主淡淡地回道:“可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关于天命,我们知道的太少了。” 少? 那要怎样才算多?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楚璃也不求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前辈同自己交心,但有些事情…… “邪修能动作一次,自然就能动作第二次。百年之事晚辈并不知晓,便是那星盘也未仔细见过。”楚璃望向桃花谷谷主的背影,道:“晚辈想问,那星盘之上同晚辈命运交织的人,究竟有多少。” “很多。” “便是天泽宗内,都有许多与你命运交缠之人。” “如明渊、不器……” “你当知道,何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璃悄悄攥紧了双拳,心下微怒。 她真的很不想背负这一切,可天道不许。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这方世界的天道给了楚璃很多,虽非其所愿,但毕竟她已经接受了,就必须接受这背后的一切。 就像凡人常说的一句话——这都是命。 开天路、灭邪修。 一切都在推波助澜,想要将楚璃推上她应走的路。 命不由人,身不由己。 可是……凭什么呢? 若有选择,她根本就不想去当什么救世主。 “秦师姐不知道这件事。”楚璃缓缓张开手掌,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一样,“这些事情,晚辈不会告知秦师姐。” “说与不说,全在于你,我不会妄加干涉。”谷主悄然回眸,“你只记得顾好自己的命,余下的,自然会有人为你铺平一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间流转岁月初,波澜暗起人何处 天命一事,楚璃不清楚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知晓。 但是只要是和自己的娘亲有所接触的,当是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命。 如此想着,楚璃不禁自嘲一笑。 自己这条命,可金贵得很。 楚璃和桃花谷谷主终究不是同一辈人,几句话后便再无可言,楚璃也就自觉请退了。 秦诺仍在原地等她,两人见面后,便结伴回天泽宗去了。 缘溪城、桃花谷诸事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宗门之内又该忙起来了。 新弟子招收即将开始,除却在宗门附近的适龄少年外,有些偏远的地方就免不得要派遣一些筑基弟子前去接应。 这可是个美差,向来是被有师承的弟子揽入囊中。 因为只要你去接引了,便总能在那些新弟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有着前辈的情谊。日后成了同门,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更亲厚些。 毕竟修士总要牢记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谁知今日的小小稚童,日后会不会成为一方大能? 仇怨易结,却难解。 而善缘,可谓是来之不易。 望州地大物博,不知有多少凡人城镇以及修仙世家。 为了表示宗门对世家的高看,分布在各地的接引之所皆由当地有声望的家族开辟,就类似于人界王侯的分封制度,只不过由血脉之亲,变成了层层递进的修者地位。 过不了多少时日,这望州之内,就要热闹起来了。 楚璃和秦诺二人御剑飞行,不多时日便回到了天泽宗内。 入了宗门,两人便分道而行。 桃花谷的谷主没有食言,一纸传书送到了万剑峰的藏剑真君手上,言语中尽是让其收秦诺为徒的意思。 自然,秦诺的身份也被昭之于众。 其实藏剑真君早就注意到了秦诺这个剑道上的天才,只是往日秦诺无拜师之心,藏剑真君也不好强求。 此番谷主来信,不光藏剑真君有些心动,秦诺的态度也有些细微的变化,两人一拍即合,做了对半路师徒。 楚璃自然为秦诺高兴,有人庇护总比自己茕茕独行要好。 至于自己的那个便宜师尊…… 若楚璃没猜错,顾尘渊应该还在闭关当中。 许久不归,天衍峰风景如初。 楚璃算是天衍峰的半个主人,山上的那些禁制阵法自然拦不住她。 她便踏着飞剑,绕着山腰悠悠地绕了几圈。 途中遇到一个炼气巅峰的弟子,楚璃想了想便从飞剑上一跃而下,落在他的身前问道:“山上的那位贵客最近如何了?” 楚璃看这弟子有些眼熟,其看楚璃更是如此。 那人认出楚璃的身份,略有些惊讶地朝着她抱拳行了个礼:“回师叔,那位贵客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客院内,未曾离去。” 楚璃微微颔首:“如此。” 语毕,楚璃便身化剑光,朝着客院而去。 洛长安这个人,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十分巧合。 在妖族如此,在望仙城也是如此。 但是在妖族的时候,林慕情顺手将洛长安给救下了,甚至还安然送回了玉虚门内。 凭借着那些微薄的印象,楚璃不觉得自己的娘亲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也就是说,这洛长安极有可能也知道着些什么。 ……繁杂冗乱啊。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到客院,楚璃却方向一转,掉头去了自己的竹屋。 去找他又能怎样,知道得再多对目前的局势似乎都毫无意义。 既然洛长安想住,那就让他住着,总归天泽宗也不缺他这一口饭吃。 玉虚门、天机阁、桃花谷、妖族、天泽宗…… 七大宗门势力错综复杂,连带着那些附属势力也是如此。 当一个秘密不再是秘密,这世间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修仙界向来对人界讳莫如深,顾尘渊凭什么能因为楚璃这个小小的修士而打开人界大门。 要知道当时的楚璃,不过是个炼气小修士,便是死在了人界,那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她就是平安出来了,七大宗门纷纷给自己开了绿灯。 为了这所谓的天命,那些个活了千年的老修士,当真是豁得开。 但是当年入秘境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让她活。 就例如,妙手峰的拜月真君。 拜月真君修为极高,徒安真君却不同她诉说天命之事。邪修肆虐,楚璃完全有理由怀疑魔修早已渗透进了各大宗门之内,而宗门,也不知谁是内鬼。 就像迷榖城外的扶摇宗,宗门上下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意味。 对于无法全然相信的人,不同其诉说缘由,倒也是正常。 可……谁又是值得楚璃相信的? 不器真人,孙长老。 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如若不然,楚璃早就去了正魔边界,同孙长老一道共抗邪修了。 山林间,芳草荫荫,绿木生机盎然。 楚璃甫一踏上地面,覆盖在院子上的阵法便随着打开,待楚璃进了院子,才又悠悠地恢复了原状。 院内,梨花翻飞,洁白的花瓣恍若飞舞的精灵,于空中迭然翩落。 诛恶剑已在手中,楚璃翻手一挑,将一瓣梨花斩于剑尖。 剑底梨花,人世怨怼。 若此离愁复盈盈,幸有知己二三。 “也罢,倒不如静下心来修炼一段时日。” 毕竟,此时距离宗门大比和仙门大会也不远了啊。 楚璃有信心击败那些筑基后期的弟子拿到前二十五名的名额,可这并不意味着在这段时日内,她就真的无所事事了。 《五行四象诀》楚璃并未吃透,其中奥妙之无穷足够她去久久地探索。 至于《游龙术》……这种身法要诀,向来是要勤加练习。 业精于勤荒于嬉,可不是说说而已。 更不用说那部《穹明剑法》。 不多时,楚璃的心便已彻底静了下来。 秘境中的那十年,教会了楚璃良多。 天衍峰不是元婴真君的住所,平日里便十分宁静。 除却那些依附于天衍峰修炼的记名弟子,寻常便再也见不得生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楚璃静修。 至于客居此地的洛长安,楚璃则是直接将其忽略了。 索性他也没做出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楚璃也乐得清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择天之城群星落,得令须得为宗门 人间寒暑,山中不知。 于修士而言,闭关实属司空见惯。 更何况楚璃现如今早已是筑基修士,辟谷于她而言不过动一动心念的事。 自桃花谷一事后,修仙界又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只是楚璃知道,现如今的宁静只是为了更好地酝酿将要袭来的狂风暴雨。 奈何提升实力非是一日之功,在自己不能独当一面之前,楚璃都只能仰仗前辈之荫蔽。 俗称,背靠大山好乘凉。 “噌——” 初阳未出,传令已至。 只见一枚莹白色的玉牌穿越阵法禁制,径直飞至楚璃眼前,悬在她眉心三寸的位置。 “宗门令。” 楚璃伸手一接,那宗门令便散去光华,静静地躺在了楚璃的掌心。只是那令牌上时不时闪过的暗纹无时无刻不在向旁人昭示着自己的不凡。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值得宗门下发宗门令的? 无非就是招收新弟子的那档子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没必要惊动门内的金丹真人,也不能随意派几个炼气弟子去了。 所以每一次的新弟子招收,都是由一名筑基中期以上的弟子领队,再带着炼气后期或者筑基初期的弟子前去各地招收。 楚璃探出一抹神识进入令牌,方知晓了此次自己将去何地。 她是筑基中期,自然担得起领队的任务,只是跟随她而去的弟子,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 如此分配楚璃倒也无甚所谓,想必自己要去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高阶的修士存在。 “择天城。” 虽说一座城所唤何名都是自许久之前流传而下,但是这“择天”二字,实在取得太过张扬。 再寻其地,方知此城乃是处在望州和平州的交界之处,再往上跨一步,便是灵兽阁的地界。 两州交界之处,向来不是极盛便是极衰。 灵兽阁不如千机阁地位特殊,不似丹心阁有一个极好的名声,其阁内弟子战力更是不如玉虚门和青山剑派。 是故灵兽阁在七大宗门之内一直是垫底的存在,只是由于其宗门跟妖族一名妖修老祖有些联系,并有着不虚的底蕴,方在七大宗门的位置上立了根。 往日不是没有其他宗门仗着自己不俗的实力挑战灵兽阁的权威,只是七大宗门同气连枝,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灵兽阁被拉下了马,来日就难免不会有第二、第三个宗门生出异心,觉得七大宗门非是高不可攀,继而存下不臣之心。 所以那个有着作乱之心的宗门还未掀起几分波澜,就被灵兽阁联合天泽宗用实力镇压,至此再也掀不起风浪,甚至一整个宗门都在打压之下分崩离析,往日辉煌不存。 而那个宗门,正是择天宗。 只是这些,楚璃并不知晓。 宗门大殿外,数百名弟子早已等候在了外面。 领队弟子入大殿,随行弟子候于殿外。 迫于前辈威严,这数百弟子竟是就在外面安安静静地候着,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未发出。 凭着宗门令,楚璃一路畅通无阻便进入了宗门大殿之内。 楚璃来得不算早,殿内已站了十几个筑基中期以上的弟子。只是那些人楚璃只识得个大概,名字跟脸那是万万对不上号的。 见了楚璃进来,有两个稍微面熟些的还朝着楚璃轻笑颔首,楚璃也不好无视,便也回了一礼。 拜过殿上的玉泽真君,楚璃便默默走向一旁,只待众人来齐,听过掌门训话也就可以离宗了。 毕竟是宗门令,寻常弟子自是怠慢不得。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领队的弟子也就集齐了。 玉泽真君也随之开口:“新弟子乃是一宗之根本,承载着一宗气运,以及百年千年之后的造化。为避免宗门之内弟子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每隔三十年,便要重新招收一次弟子。这一次,此重任便交由于你们手中。” 没有过多的客套,玉泽真君很快就将招收新弟子的要求告知给了楚璃这一行人:“变异灵根与单灵根同级,无论身怀变异灵根的人是几灵根,尔等皆需将其带回宗门。” “双灵根和三灵根皆可收下,四灵根者,且酌情收之。” “五灵根且暂视之,若是其心可昭,倒也能收入门下。” “……” 楚璃暗自思考着玉泽真君的话,所谓酌情、暂视,就是要让他们去考察他们的德行了。若德行不佳,就是不可收入门内;若是德行尚可,带回来也无可厚非。 宗门弟子需要修炼,杂役弟子亦是必不可少。 四五灵根的,大概也就止步记名了。 “然,天道怜悯,微薄修者得天馈赠,身怀灵体。为防止错放灵体修士,还望诸位将此典铭记于心。” 随着玉泽真君宽大的袖袍一甩,一道灵光便在众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灵体宝典》。” 极阴之体、极阳之体这一类较为常见的灵体上面皆有记载,只是楚璃找遍识海,也未曾见到有关阴阳道体的记载。 也许,这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且去吧。” “谨遵师命。” …… 离开大殿,很快便有四五个炼气高阶的弟子凑到了楚璃跟前,口中唤着“楚师叔”。楚璃曾于玉令上匆匆一瞥,知晓他们是要跟随自己前去择天城的随行弟子,便也就颔首应了下来。 介绍嘛……也没必要介绍。 说到底楚璃还真是跟他们是同一辈人,而楚璃的威名,也早就在炼气和筑基弟子中传开了。 若是楚璃想将他们一个个地对上号,翻看玉令便是了。 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日修整。 次日,楚璃和那几个随行弟子于山门外汇合,右手一翻,便是一座小巧的灵舟幻化指尖。随着灵力的注入,那小小的一座灵舟转瞬间便寸寸变大,直至彻底变形完毕,足能容下百人。 这东西,自然不是楚璃自己买的。 而是楚璃在乾坤袋中翻找,从某一处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 想来也是当年孙长老一股脑塞进去的。 不知旁的师兄师姐是怎么带这些炼气弟子前去的,反正楚璃是借了灵舟之力了。 总归是轻快,砸些灵石就能到达目的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世浮云多变幻,未来之事何人知 “哇,灵舟诶。” “说起来,我还只在那些个金丹真人手上见过这等规模的灵舟,没想到楚师叔……” “楚师叔这么厉害,有这样一艘灵舟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也是……” 这些弟子恭维的话并未刻意避着楚璃,甚至说还有着谄媚的意味在里头。只是若深究的话,他们口中“楚师叔”的年纪可是还要比自个儿小上一轮呢。 可楚璃现在是掌门一脉辈分尊崇的师叔,而他们还多是外门弟子修为炼气。 “且上灵舟吧。”楚璃神色平淡,待那几人上了灵舟之后才飞身一跃立于舟头,警示道,“此行虽是望州之内,却也算得路途遥远。汝等修为未至筑基,当是第一次离宗。只是宗门之外毕竟比不得门内,出门在外不可随意挑事。” “当然。”楚璃顿了一下,道,“宗门威严不容侵犯,若有人欺到自己头上来,也不必忍着,打回去便是。” 几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师叔。” 耳提面命后,那几人便自动归在楚璃身后,自顾自地修整或攀谈,而楚璃也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块石盘,置于掌中细观。 修士可以通过望气抚顶之法看人根底,但是那样一个个地测过去终究是浪费时间,也是浪费精力。 是故宗门招收弟子测人根基多用测灵盘,像楚璃刚入门那会被人一个个地看基本不可能。 至于灵体,这玩意的种类实在太多,具体如何就要靠楚璃这些领队的弟子去看了。所以修仙界流落于小宗门的灵体修士极多,甚至就连魔门也有不少。 但好在灵体修士相较于普通的修士基数不大,否则就魔门那招收弟子的方式……怕也是场不小的灾难。 放下测灵盘,楚璃俯视着脚下的云山万重。 转眼,她竟也从一个刚入门的小修士,变成了可以领着修为不如自己的弟子外出招收新一代的小修士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二十年了。 想着刚入门时对仙道的憧憬,如今回想就仿佛一场大梦。 “仙人抚顶受长生……” 想到这里,楚璃不禁一声轻笑。 仙人? 长生? 在那些尚未步入修行一道的凡人眼中,他们这些上宗来客,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么。 至于长生…… 这世上,应该没有多少人不想吧? 只是现如今的修士道心不存,他们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踏入仙途的初衷是什么。 就连楚璃,现在也不敢说自己现在修炼是为了得见仙道换长生。 金丹心魔劫,化神三问心。 可化神之路都断绝了,又问心何处? 所谓天命,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命,又该如何打破这方世界的禁锢? 未来之事本就是说不准,那些人如此断定,怎么敢—— 将这一切,加诸在自己身上。 人世变换,世间风云。 花开花落不尽,浮云随风流转。 楚璃目空万物,心念微转。 好像什么都在她的眼里心中,又好像什么都不在。 人生于天地,就好似蜉蝣一瞬。便是修士的那千载岁月,于这苍茫天地又算的了什么。朝碧海而暮苍梧的仙人踪迹不存,修士一生汲汲营营又为了什么。 为了道? 还是一个“仙”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 杀戮道,诛邪意。 日月流转间,夕阳西落,天边的浮云也染上了一丝别样的颜色。 望着天边浮云,楚璃双唇微启。 “日出汤谷,落于虞渊,生属郢都,魂归太山。” 霎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一种无名的禁锢也悄悄地挣开了一瞬,让楚璃得以喘息。 “顿悟。” 许久,那种奇异的感觉才缓缓散去,楚璃转过身,发现那几名弟子不知何时都站起了身,神色怪异地望着自己。 “恭喜师叔得以顿悟,修为更上一层。” 有了第一个人,恭维的话语便如同不要钱一样纷纷从他们口中涌出。 “恭喜师叔……” 楚璃懒得听这些可有可无的话,便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不过一时之间偶有所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喜事。”楚璃微微顿了片刻,随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阵盘布在众人身侧,“这聚灵阵盘既布,你们便趁此修行,或有所益。” “多谢师叔!” …… 灵舟的速度不快,至少比不得楚璃自己御剑飞行的速度。 可就是再慢,半月后也来到了择天城的地界。 此时正是天泽宗收徒的时日,择天城附近热闹无比,挤满了前来测资质的凡人。那些人或一身华贵,或衣衫篓缕。只是这些都代表不了什么,在修仙一道,仙缘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凡尘往事,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楚璃操纵着灵舟,用术法将宗门令显于众人眼前。 守城的修士见了天泽宗的标识,连忙撤去城外阵法,将楚璃的灵舟迎了进去。 外头排队的凡人见了灵舟,纷纷高呼“仙人驾临”,甚至还有的受不住仙家术法,当场匍匐跪拜。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难怪那么多人不愿意去天才齐聚的宗门,反而是愿意当个土地主盘踞一方,受万民仰视。 择天城没有城主,或者说在众人眼中,占据此地的修仙家族林氏就是这里心照不宣的主人。 当然,这个主人只是个代理城内俗世的,望州之内的一切事物,皆归天泽宗所有。 甫一入城,林家便派了人前来接应。 择天城不大,林家的家主也就是个筑基后期的修为,此刻也是迎在首位,以平辈礼接待了楚璃。 “上宗来客,有失远迎。”林家主双手一送,朝着楚璃周全一礼,“在下便是这择天城的主事,还请诸位能莅临我府,叫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楚璃飞下灵舟,来到林家主身前执手回礼:“道友客气。” 客套过后,楚璃便收了灵舟,带着那几人徒步跟着林家主入住林府。 一路上,林家主倒是和楚璃说了不少城内趣事,不过楚璃心不在此,听听也就过去了,偶尔附和。 毕竟重头事,还是招收弟子的那些繁杂事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林家儿女初长成,大厅测灵锋芒露 林氏府邸就修建在择天城的中心偏南之处,离城中央的广场很近,而那里,亦是日后为凡人测灵根资质的所在之地。 相比于缘溪城的那处城主府,林氏的府邸修得就要简洁得多,庭院前的两棵松树更是为其添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一入府,那几个炼气弟子便被主人家安排好住所,至于楚璃,则是被林家主请至会客厅,商讨招收弟子的具体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讨的,这些事每三十年就要来一次,林家可比楚璃知道得清楚。将那流程一说,随后再寒暄几句,这会客事宜,也就结束了。 林家筑基修士不多,除了一个后期的家主,就剩几个中期和初期的长老了,个个都是白了须发,寿元不久的样子。 屏风后,还猫着几个年龄稚嫩的小娃娃,透过狭小的缝隙朝厅内张望。那些都是林家的小辈,楚璃发现了也没深究,倒是林家主出言驱赶,就好像生怕他们惊扰了府上贵客。 “此次弟子招收事宜,大体同往年一样。”林家主摸了摸灰白的长髯,悠然道,“城门处仍有凡人络绎不绝,若是如往常般三日后再进行弟子挑选,这择天城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是故我们准备将挑选的时间提前,不知道友……” “这些琐事林家主自酌便是。”楚璃自然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刁难人家,“方才我见林家小辈,不知此次可有举荐之人?” 依附于上宗,得上宗庇护终究还是虚无缥缈,若无实在的好处这些家族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收起利爪。 像这样的小家族,在每一次新弟子招收的时候都是有个举荐名额的。虽说有灵根的就是不用举荐也能进宗门,但是那样入宗的弟子若无天才之能,大概率就会在宗门碌碌一生。 而得到那举荐名额之人,则是暗自敲定了门内金丹真人的弟子之位。毕竟门内金丹真人很多,他们本来就是要承担起教导弟子的责任,挑出那么几个地位修为适中的收徒,于内于外都好。 方才那些个偷窥的林家小辈,怕就是林家主自己放进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在楚璃面前露个脸,看看楚璃有没有看得上的。 毕竟若是得了楚璃的称赞,那能拜的师傅……可能就会好上许多。 主要是外出招收弟子实在是美差,能来的……在宗门内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靠山。 “实在惭愧。”林家主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家中小儿资质平平,实在是不敢在道友面前丢人现眼啊。” “这世上凡人万千,能有灵根便已是幸事一件。”想着人界那些毫无灵根的凡人,楚璃的心倒是平静如水,“林家主不若将那些小辈带上来,我为你看看便是。”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家主连连道好,侧首也不知跟一旁侍立的仆家说了什么,片刻后,一连串的孩子就被带到了厅前。 人界会有修士闯入,修仙界自然也就会有凡人的存在。 便是两名修士结合,其后代也可能会生出毫无灵性的凡人。 林家是修仙家族,为了其之后的发展,后代那是万万不能少。 但是在看到林家这一连串的小辈……楚璃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见过前辈!” 齐刷刷的小脑袋和稚嫩的声音,楚璃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初入宗门之景。 这些孩子最小的三四岁,大的也有十七八,基本都开了脉。 好在这厅内够大,楚璃顺势就将测灵盘激活置于地面,待五根无光的玉柱自盘内升起之后,才悠悠地开口道:“按照年纪列好队,一个个地上前测灵。” 测灵盘不好寻,像林家这样的家族应是没有。 这么庞大的人群,总会有那么些不受宠的没被望气抚顶。 所以楚璃此举,很有必要。 五灵根、四灵根、五灵根…… 这些孩子的资质并不好,测了十多个,最好的也只是个四灵根。 相比于林家众人的紧张,楚璃的反应倒是稀松平常。 资质再差,但出身于林氏也算是尚可,若是林家允许,楚璃便是将他们全数带回宗门也未尝不可。 只是林家要发展,就总会有一些孩子留下。 “哗——” 突然,原本光芒黯淡的光柱发出了刺眼的紫光,金红色的光束直通屋顶,将这一方天地照得通明。 楚璃起身,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 “金火雷灵根。”楚璃抬手散去室内光华,“你叫什么?” 那孩子怯怯地望了楚璃一眼,眼神明亮。 “林十五。” 楚璃望向林家主:“林十五?” “咳,这应该是哪位长老的后代吧……” 楚璃皱眉,林十五穿的很普通,跟身旁穿金戴银的女孩对比鲜明,一看就是不怎么受宠的那种。 这样的资质……倘若林家主知道,怎会放任至此? “金火灵根本就相辅相成,而且雷灵根也是源自于此,日后修炼必是事半功倍,比之单灵根也差不了什么。”楚璃曲指一弹,掸去了林十五身上浮灰,“林家主觉得如何?” 林家主略有纠结,但还是附和了楚璃的话语:“这……甚好,甚好。” 这意思,就是说后面的几十人也不用测了。 女孩白了脸,连忙从队伍中冲上前来:“等、等一下!” “雀儿,你做什么?” 林家主微微惊愕,忙上前拉住了女孩的肩膀将她制住。 女孩倔强地想要从林家主的手上挣出:“我也想测灵!” “测灵何时不能测?明日到广场上……” 林雀涨红了脸:“那不一样!” 林家主看看楚璃,又看看犯倔的林雀:“这……” 楚璃就像是没看见林雀一样,自顾自地将测灵盘收起,眼中带着探究扫向年幼的女孩。 林雀是双灵根,资质自然不错。 只是这性子…… 楚璃问道:“你为什么要现在测灵?明日不行吗?” “明日是明日,今日测灵自然有今日的好。”面对楚璃林雀浑然不惧,直直地望着楚璃的眼睛,“你觉得十五的资质好,那你怎么不看看我的?如果我比他好,那我是不是就能得到推荐的资格?”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楚璃:“你是双灵根,便是正常的测灵入宗,日后也不愁上无尊师。” “那又如何?要做就是要做第一。”林雀眼睛亮晶晶的,“不是最好的,又有什么必要去得到。” 楚璃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既然旁人可以以剑入道,那我又为何不行,仅仅因为我是五灵根吗?” “旁人可以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便是旁人做不到的,我也要尽自己一身之力去做到。” …… 年少轻狂。 “看你骨龄,你现如今已经过了龆年吧。”楚璃语气淡淡,“你是何时开的脉?” 林雀扬起眉梢,骄傲道:“五岁,如何?” 楚璃道:“恰巧,我也是那时候开的脉,可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快要炼气四层,而你,不过是炼气两层罢了。” “你……”林雀的表情微滞,“你是单灵根?” “我是五灵根。”楚璃微微一笑,“你连我这样一个五灵根都比不过,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林雀的瞳孔不禁为此轻微放大,望着楚璃讷讷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我只是现在不如你——” “雀儿——”林家主连忙开口,生怕自己这个娇养的女儿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惹怒楚璃,“还不向前辈赔礼?” “不必了。”楚璃抬手,“幼童无知,轻狂之语,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况且,少有傲气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借使得当,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修行路上的一大助力。” 楚璃垂眸,看向林雀:“你想去天泽宗吗?” 林雀回她:“那是自然!” “那么,你明日便不用去广场测灵了。” 林家主表情一滞,刚想说什么就听得楚璃一句:“待新弟子招收结束,你便跟我回宗,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的表情难免都染上了惊异。 楚璃在天泽宗地位特殊,林家主自然知道。 楚璃此言,意思就是要预定林雀为自己的弟子,待其结为金丹便会收下林雀为徒。 这样的话…… 林雀资质不错,将来未必不能拜修为更高的修士为师,只是今日若是拒绝楚璃…… 林家主这边大脑还正疯狂运转着,那边林雀却直接脆生生地将楚璃的话应了下来:“我答应!” 楚璃闻言,一声轻笑:“甚好。” 她从来不怀疑自己以后能不能结丹成婴,与其在宗门的安排下收了个看不上眼的,倒不如自己找个顺眼的。 林雀和过去的自己很像,所谓区别,大概就是自己常常将傲气深埋心底,而林雀则是展露于外。 这就和过往经历有关。 林雀一看便是那种被娇养着长大的孩子,不谙世事,而楚璃的经历,可比她丰富得多。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那举荐的名额被给了林十五,林家其余的人也没了异议。只是林十五从未修炼过,甚至都未曾开过脉,楚璃回客院的时候,顺手就将林十五也带了去,为他开脉。 就当,是结个善缘。 此次招收弟子,楚璃一行人并不会在择天城停留太久,城内的凡人虽多,但招收也只会持续三天。 若是三天之内未能赶来,那就是错过了此处招收,与仙门无缘。 除非你跋山涉水求到天泽宗山前,否则,此生就是错过了入门的机会。 毕竟年龄限制可是摆在那里的,年少的孩子性情未定,就像是一块璞玉任人雕琢。年纪若太大,性子便就是已经定下,再难改变。 宁可不收,也不可错收。 天泽宗家大业大从不缺新弟子,自然也没必要去招收那些过了年纪的人,以免留下隐患。 屋内,林十五垂着头站在楚璃面前,只言不发。 楚璃也不多言,只说开脉会有些痛楚,叫林十五忍着。 说完,掌心便已灵力聚集,金火灵力涌入林十五的全身经络,在他的体内游走起来。 金火暴戾,林十五有些无措地痛呼出了声。 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冷静自持也是会有一个极限的。 好在开脉而已,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半炷香后,楚璃收回了手。 待林十五情绪稳定,楚璃才悠悠开口道:“好了,你现如今已经开了脉,算是步入仙途。这些时日,就好好地去和故人告个别,毕竟此去之后,怕是不到筑基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十五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告别的。” “哦?” 林十五抿唇:“我娘死得早,我……” 得,又是一个可怜娃。 只是楚璃可懒得同情怜惜他。 “既然你没有什么可告别的,那你就去隔壁找你未来的师兄师姐,他们会教你最基本的引气入体之法。” 林十五咬着牙,久久未动。 正当楚璃要开口赶人的时候,林十五居然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倒是叫楚璃吃了一惊。 “你做什么?” “十五求前辈赐名。” 嗬,这还没入门呢,就叫起楚璃前辈了。 只是这赐名之事,向来都是由师长所赐,除非林十五真的拜师和楚璃同出一脉的师兄师姐,否则她是万万没有那个资格给林十五赐名的。 而且,这样还很容易惹上因果。 楚璃自然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赐名一事并不急,待你入门之后自会有金丹长老收你为徒,为你赐名。” “若十五想拜前辈为师呢?” 楚璃:“……为何?” 林十五眼神灼灼:“我想。” 但这事,可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楚璃预收下林雀这个双灵根的弟子已是托大,若是再加个林十五,未免太过不好。 “天泽宗内,只有金丹真人可以收徒,而我只是筑基。”楚璃转身负手,“你若是想拜师,可能拜错了人。” 林十五:“可前辈您可以带走林雀。” “拜师一事,非是你的一厢情愿,强求不得。”楚璃道,“你尚且年幼,不必想这么多。我可以是你的师叔,却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师尊。”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你须得知道,你占着的这个推荐名额,有多少人想要。” 师徒之缘,强求不得。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刻意接近为之何?幼年心思求庇护 林十五年纪小,有很多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 “那我便等前辈您结丹,再去拜师。” “……” 楚璃实在是不知道,这林十五是看上了自己哪点,非要自己去占那个师尊的名分。 若是说林十五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说不通,想不明。 楚璃伸手一挥将房门大开:“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回去自行修整。” 说完,也不等林十五的回话,便衣袖一拂,将他送去门外,大门紧闭。 收下林雀,只是楚璃心念一动,想要看看这个心性高傲的孩子,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至于林十五,那就没有收下的必要了。 而且,她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结丹呢。 …… 这一趟出门,倒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次日清晨,这林府便随着第一缕初阳开始热闹起来。 广场之上早已布置完毕,跟着楚璃而来的炼气弟子也候在了广场上,两人坐在了广场中央的台子上,余下的则是跟着林府的人维持场内秩序,以防有人作乱。 待一切落定,才有人来通知楚璃,让她去当吉祥物。 广场之上,人群接肩擦踵络绎不绝,在林家众人的安排下倒是并不显得凌乱。楚璃到时,测灵已经开始。 只见得测灵盘延伸出的玉柱上时不时地闪现出各色光芒,那些凡人或喜或悲,凑成了一幅多彩的人间百相。 值得一说的是,楚璃在林家弟子那块并未看到同昨日那般多的人,想来也是被留下了一半。 “王大,四灵根修士,可留!” “刘二,五灵根修士,灵根薄弱,遣离!” “张三,三灵根修行,可留!” “李四……” 楚璃随口叹道:“这些凡人中,有灵根的倒是不少。” “是啊。”负责记录的弟子一心两用,“这择天城许是人杰地灵,本以为身怀灵根之人不会多,没想到这一测,倒是测出了不少。” “多,又如何。”楚璃道,“宗门的问心门和通天途,可不是谁都能过去的。过去的前程似锦,过不去的,便是……” 楚璃的话外之音那弟子自然知晓,能在炼气之时便得了这样一份美差出了宗门的,都是被定义为有前途的弟子。 当年的通天途,他虽是没有攀爬到最后,却也是一直走在前端,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后有多少人只能望其项背,苦苦不得前进一步。 望州地域何其广大,若是每个有灵根的都收入门墙,天泽七峰可容不下这么多人。是故在问心门和通天途内表现不佳的弟子大多都会被各种理由遣退,因为宗门不需要无用之人。 很残酷,却也很现实。 记录在册的人员越来越多,那弟子手上的册子也记了厚厚一层。 许是因为楚璃的存在,那弟子明显有些紧张,每一次下笔手腕处都有些僵硬。 楚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其实她也没必要非要站在人群之中,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看着这里就是。 或许再直接一点,回去修炼也是可行的。 毕竟也没谁会不长眼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闹事。 但是万事不说绝对,保不齐就有个脑子不好使的,为了此事万无一失,楚璃觉得自己还是盯着比较好。 三天而已,对于修士而言,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忽然,楚璃感觉自己的衣袖好像被谁给拉住了。 她回头一看,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你不在府中待着,出来作甚?” 林十五抬头,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快些回去吧。” “……”林十五又将手上的衣袖攥紧了些,“我想跟着你。” 这样的接近……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与刻意。 楚璃眸色一凝,心中也不知是想了什么,默许了林十五的这一行为。 随后,楚璃食指一点,两人周身就已悄悄升起了一道屏障,将这一方天地隔绝。 “我问你,你便答。你为什么,想跟着我,或者说,为什么想拜我为师。” 林十五:“那日,若不是前辈提出要测灵,十五就不会走到众人面前,得此仙缘。” 楚璃挑眉:“所以你感恩我?可便是我不提,林家主也会提。因为他需要那个名额,落在自己的后代身上。” “可我不是他的后代,甚至姓林,也是因为我娘是林家的家仆,得了赐姓。”林十五冷静地吐出自己的秘密,“您收下林雀,安抚了家主。可是我的身份瞒不了家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我不是林家子侄。” 楚璃猜测道:“你怕他跟我说,让我换人?” 确实,这个推荐名额是给修仙家族的血脉之人,对于林家这样的小家族而言十分重要。 若是放任这名额落在旁人手中,林家主怕是不会甘心。 “我是混进去的,林雀知道我是谁。”林十五不知道林雀有没有告诉林家主,但是在他的想法中,他必须要抱上楚璃的大腿,求她庇护,“那个名额我拿不到。” “你灵根很好,便是拿不到推荐名额,也照样能入的了宗门。”通天途,看的就是资质灵性,这么久了,楚璃还没见过哪个身怀变异灵根的过不了这关。而且林十五的想法太过稚嫩,楚璃一时之间,倒是没怎么理解,“你不必非要拜我为师。” 林十五望着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求前辈庇护。” 看着再次跪下的林十五,楚璃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孩子,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半晌,楚璃才缓缓开口道:“求我庇护?你不如求你自己。” 仙途本就独行,没谁能靠着谁的庇护一路畅行。 便是楚璃这个所谓的天道之子,也不知一路经历了多少磨难。 庇护? 虚幻无实罢了。 “我说过,我不会收你为徒,既然说了,就绝对不会改变。”楚璃冷声道,“你若是怕林家主收回你的推荐之名,那么你不用担心,便是没了这个名分,我也会安然将你带回宗门。” 这一句话仿佛定心丸,林十五终于定了心,缓缓起身。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招收事宜暂落幕,人世流转换仙凡 看着林十五漆黑的头顶,楚璃状似无意地说道:“对于修仙之事,你知道不少。” 林十五闻言,小小的身躯一颤,似是有些慌乱无措。 楚璃刚才的话就像是一个保证,若是违背,恐会有损道心。 这一点,像林十五这样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是如何知晓的? “许是幼时耳濡目染。” “确实。” 楚璃轻笑,这说话的方式和冷静程度可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总归现在无事,你不如跟我回林家将事情说清楚,免得还要让林家主找上我的门来。” 林十五闷声应下,楚璃便撤去两人身边的阵法,带着他回了林府。 还未入府,楚璃就隐隐听得林府之内的躁动。待入了门,便听得林雀稚嫩且高调的声音:“爹!那林十五根本就不是哪个长老的后代,他只是个家生子!他没理占我们家的举荐名额,三哥哥他才是应该入选的人。而且他……资质那么好,凭着自己也能在宗门内过的很好,何必……” “他是家生子?”这应当是林家主的声音,“家生子便家生子吧,总归也是冠了林姓,更何况他已经在那位上宗弟子面前过了名,此刻若是拿这说事反而不美。更何况收下你的那位前途光明,来日结为金丹收你为徒也不算埋没。那名额,就当是林十五承了我们的情,日后免不得要回报我们几分。” 林雀噘着嘴:“可三哥哥怎么办?那名额本就是要给他的,可如今……” 林家主道:“他不去也好,这偌大的林家……日后反正也是要交到他的手上……” …… 渐渐地,屋内没声了。 楚璃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十五:“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庇护了。” 林十五不言,只是悄悄地攥紧了双拳,在注意到楚璃探究的视线后,连忙松了手,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哦吼,这里面看起来有故事。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装作不知道便是。”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上宗弟子该有的行为,楚璃拎起林十五的衣领,脚步一移便离开了这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真是多此一举。 回了住处,楚璃也不想留着林十五在自己面前碍眼,反正林家也对他没想他,那就该去哪去哪吧。 刚来择天城的时候或许就几分新奇,过了两天之后,那新奇也就彻底散去。那些个弟子各司其职,楚璃乐得清闲,城中也并无人闹事。 三日之期,更是转瞬便过。 “此次弟子招收,共收单灵根一人、双灵根三人、三灵根十一人、四灵根和五灵根九十七人,合一百一十二人。” 听着底下弟子的汇报,楚璃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们几人且去修整,明日辰时,启程回宗。” “是。” 这一趟,倒是比楚璃想的要容易。 只是…… 楚璃想了想林雀和林十五两人,小丫头性子要强,那林十五倒是沉闷心思重,不得不防。 也罢,反正宗门里还有一道问心门,若是心思实在不正,想来便是占了个举荐名额也是无济于事。 许是因为自己的过往经历,楚璃对林雀和林十五二人的态度,倒是宽容。 林雀在招收弟子的这些天常常往楚璃院子跑,反倒是之前一直纠缠着楚璃的林十五,玩起了销声匿迹。 但好在次日辰时,一百一十二个新弟子准时到场,在广场上站了乌压压的一片。 一日时间,说是道别,实际上可以说是诀别了。 凡人寿元浅短,能无病无痛活个六十年已是极好。 一入仙门,须得斩断尘缘,此后人间诸事,再也同自己没有关联。 待到这些新弟子筑基,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届时时过境迁,人间白发,而修士容颜依旧、寿元悠长,再多遗憾,也只能空化一声长叹。 “凡人……” 快二十年了,可师尊那里,从来没传来沈遇魂魄的消息,想来也是没有修补完毕。 那一剑,伤她太深了。 那一战当是沈错赢了,只可惜,死了个不该死在那时的人。 收起思绪,楚璃手化灵舟,将其送上云端。 此番之景,凡人皆叹,纵是见惯了仙家手段的林雀,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双眸亮晶晶的,似盛满星辰。 总归是个孩子。 在挪移阵法的帮助下,那些新弟子很快就纷纷被送上了灵舟,好奇地打量着舟中之景。 他们可没见过这样的妙法,脸上的喜悦和好奇那是藏都藏不住。 他们也能成为冯虚御风、可移山倒海的仙人了! 对仙途的期盼,以及对未来的翘首交织在众人的心头,殊不知此一行,便是从轮回之道脱离,若无人相护,轻而易举就会从这个世间消散,就连再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这个世上,若是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要失去什么。 修士一身修为来于天地,得天地之力,那么就要以牺牲轮回为代价。所谓轮回境,也只是不知多久前的一位大能为修士所辟,为这天下修士,凭空造出了一条再来一次的路。 可是这路,能走的,也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又或者是靠山强大。 他们,不算。 “林家主,不必远送。” 楚璃跃上舟头,同林家主遥遥相对。 “此行,还得多谢林家主倾力相助了。” 林家主慈蔼地笑了笑,道:“道友客气。我林家既受上宗庇护,忠人之事也是应当,道友何必多谢。” 楚璃也笑:“那,就此拜别。” 林家主一拱手:“有缘再会。” …… “轰——” 仙舟启程,众人目送。 楚璃傲立云端,周身云雾缥缈,显得她更是飘然若仙,恍然神只。 “我以后,也会成为前辈这样的修士……” 傲立于世。 归途之路,和来时一样。 相同的风景夹道而迎,楚璃的心态亦是无所变化。 只可惜平静的状况并未持续多久,天空之上,风波突起。 “哟,瞧我撞见了什么?” “好多鲜嫩的凡人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邪修九魂方逐仙,复仇救人二选一 “魔门邪修。” 来人身缠黑气,楚璃双眸眯起,手中诛恶剑已然出鞘。 “小丫头,这么多年只闻你名不见真人,如今,倒是真真地同你见上了一面。”邪修身着斗篷,楚璃看不见他全部面容,只见得他轻蔑一笑,手中渐渐凝成了一柄黑色法剑。 九魂殿的人,总喜欢这般废话。 楚璃眸色一凛,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带着杀意弥漫的诛邪剑意朝着邪修劈头盖脸地袭去。 “既然那么想见我,不如今天就把命留在这儿。” “轰轰——” 半空中,金红色的剑芒同黑气时时纠缠,隐隐有势均力敌的意味。 一交手,楚璃便大概摸清了那邪修的修为大概是筑基后期或者是巅峰。金火克邪,楚璃不觉得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邪修,最不济,也是战个平手。 “楚师叔!” 身后,那几名弟子目露忧色,望着空中争斗的两人内心焦急万分。 “快给宗门传讯!” 若是楚师叔不敌邪修,那他们……也活不了。 舟上的新弟子也面露惊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围观着空中之景。 “舟身不知何时被设下了结界,传音符传不出去!” 一名弟子望着手中化为灰烬的传音符神色惶惶,同随行同伴对视一眼,心绪紊乱。 “我们不能急,要相信楚师叔。” “只是……” 只是那邪修身上的气息,明显比楚师叔的强啊。 这句话他并未说出口,这种时候若是他们乱了,那些新弟子又该怎么办。 楚璃分神,知晓了舟中大概的近况,冷然一笑。 还真是自行至极,在舟上设下结界拦截传音符,是笃定自己可以将楚璃斩杀于此处么。 “交出凤纹玉佩,说不定我还能留你去轮回境。” 真是笑话。 楚璃握紧手中之剑,足尖借风一点越至高空,一剑斩下。 邪修似乎并没有将楚璃这一招放在眼里,举起黑色法剑横越于自己的额前,与楚璃的诛恶剑呈对抗之势。 霎时,光芒乍现。 邪修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而楚璃则是乘胜追击,朱雀虚影亦悄然在掌心聚集。 朱雀之威,可焚尽世间奸邪。 楚璃根本不想知道这邪修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具体是什么,她现在只想将邪修斩于剑下,祭奠亡人。 凤纹玉佩她不会交,邪修的命她也不会留。 “剑意!” “你怎会修炼出剑意?!” 楚璃身影流转,转瞬间就闪现至了邪修身侧,手中虚影凝结,猛地朝邪修的后背拍去。 “看来,你们九魂殿也没有那么了解我。” “嘶——” 楚璃杀意外露,邪修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借着黑气勉强侧过身去,却还是被楚璃的朱雀虚影所伤。 吃痛之下,邪修心中也有了怒气。 一颗赤红色的珠子自眉心窜出,在他的额间不断旋转,制造邪祟之气。 这颗珠子楚璃都不知道见了几次了,此刻见了,心中也没多大的惊奇之意。 黑气蔽日,穹天之上更是黑雾弥漫,叫人见了便心慌慌不可度。 “找死!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璃淡然地收回诛恶剑,将其庇护于自己身前。 那浓浓的黑气袭上长剑,瞬间便被劈于两侧,巍然剑意丝毫不减,生生将那邪祟之气阻于身外三丈之处。 楚璃嘲讽地松开手,掐诀御剑:“就这?” 长剑御空,将空中的黑气斩得粉碎,不多时那黑雾便溃不成军,围绕在赤红色的珠子周围半死不活。 “你——” 不等邪修气竭,楚璃身后就出现了女子的娇俏笑声。 “前辈,且让晚辈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咵嚓……” 楚璃猛然回头,只见一身姿窈窕的蒙面女子手握玉符,将上面的符印对准灵舟。 顷刻间,灵舟上镌刻的符文寸寸龟裂,灵舟周身也疯狂地震动起来。 偷袭? 打不过自己就对舟上的凡人和低阶小修士动手? 真不愧是魔门邪修。 楚璃只得一心两用,一边操控着诛恶剑对敌,一边手化虚影,朝着那蒙面女修袭去。 那女修早有防备,朱雀虚影还未袭到她的面门,就被一道白光拦下。 女修弯唇一笑:“楚道友未免太小看我,这一招,可对我没用。” 楚……道友。 忽然,楚璃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然一滞。 片刻后,竟是直接将邪修那边的力收回一半,在自己的身后甩下防护阵法,持剑冲向女修。 “定安,好久不见——” 邪修先是一愣,随后知晓了楚璃的行为心下一喜,又飞快地运行起了术法,朝着楚璃的后背袭去。 只是那防护阵法实在高阶,那邪修算是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几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楚璃那边都快跟女修正面对上了,而他还没冲破阵法。 “楚道友好眼力,只是……”方逐仙食指翻飞,法诀乍现,那枚玉符的周身也泛起了淡淡的荧光,“我早已不是皇族的定安县主,而是九魂殿的方逐仙。” “叮——” 诛恶剑的剑尖甫一接触玉符凝出的防护罩,便发出了一声脆响,随后楚璃的攻势就被挡在了外头,不得寸进。 帝州之事,随心真人之死,以及……自己的心魔。 方逐仙难辞其咎。 楚璃讽刺地将“方逐仙”三字置于口中细品,眼神愈发凌然。 逐仙? 呵呵…… 方逐仙就像是看不见楚璃眼中的恨意一般,依旧是淡然地笑着。 “你应该恨我,这点我不否认。” “只是你若是想杀我……这舟中的一百多条性命,你不救了吗?” 方逐仙缓缓握紧手中的玉符,灵舟的舟身上也渐渐出现了裂痕。 “怎么,你也要他们因你而死吗?” “要不然,我们做个交易。”方逐仙浅笑着,御器凌于半空,衣袂翻飞,“你将凤纹玉佩给我,我就放了这一舟弟子,如何?” “凤纹玉佩,换这一舟弟子的性命,如何?这可以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啊。” 方逐仙的结界阻止不了声音的传播,此刻舟上凡人的心思已然乱了。 他们才刚刚踏上仙途,他们还不想死。 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庞落在楚璃眼中,而楚璃,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过。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血祭此剑剑意斩,一剑诛邪破万军 “交易?” “杀了你,我照样可以救下他们。” “歘——” 剑意腾空,其势如龙。 而方逐仙见到此景也未心软食言,轻笑一声便五指成爪,将玉符死死地控在掌心。 “轰隆——” 灵舟爆炸,方逐仙也随之飞离那块地界,言笑晏晏地举起玉符挡在身前。 纵使屏障上裂纹遍布,方逐仙也不曾露出半分恐惧的表情。 “我还挺佩服楚道友的,这么多条人命因你而死,你还能只顾着自己的仇怨。”方逐仙手掌一转,手中玉符朝着困住邪修的阵法而去,自己则是身化黑雾,消失在了原地,“前辈,今日你我二人若是联手将其斩杀于此,殿主必会大喜!” 邪修脱困,手中的法剑重新凝结,如有实质。 “哈哈哈……好!” 楚璃转身,眼神望过烟尘笼罩的灵舟之处,一片桃花飘零。 手中的诛恶剑灵力满注,此次,当是一场恶战。 方逐仙手上的玉符也不知是何物,可攻可守,而且威能不小,对楚璃的掣肘甚至都要比那个邪修带来的大。 方逐仙控制玉符,身躯滞于半空。 “楚道友好生厉害,想当年见你时,你还只是个炼气的小修士呢。” 一打二,端的就是要一鼓作气,将二人斩于剑下。 若是拖得久了……楚璃不能冒这个险。 她虽然足以同二人一战,但体内灵力终究是不能同那邪修相提并论。更何况他们有两个,方逐仙又是一个肉盾,拖也能把楚璃拖死。 但好就好在,那邪修似乎有些自负,打斗时不如方逐仙细致。 或许,可以借着这一点,扭转乾坤。 方逐仙的话无非就是存了扰乱楚璃心志的意思,楚璃也没把她的话往耳里听。 一百多条人命? 那舟上的人,可不一定真的死了呢。 吾辈剑修,只此一剑,所向披靡。 剑法心诀心中过,楚璃周身的气息也是愈发冷冽。 “刷——” 长剑横扫,惊起风声一片。 其中气力,如有千钧。 那丝丝环绕的剑意就好似无形的刀刃,在玉符所凝成的屏障上划开了无数道细小的口子,见缝插针地朝着二人席卷而去。 若论对敌,那邪修才是主力。 见识过了楚璃的剑意,邪修心中的轻视散去些许,手中法剑黑气弥漫,却不同楚璃正面交锋。 剑意之境的剑修,他一个法修若是用法剑与之对抗,那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 是故他也不藏底牌了,右手一抻,便是一面阴气遍布的招魂幡握于掌心。黑雾缠绕之中,似有恶鬼咆哮,狰狞着面孔想要从幡中挣脱出来。 “招魂幡。” 楚璃也懒得回想这是她第几次见着此物了。 但她也知道,每一面招魂幡的背后,都是无数冤死的修士凡人。 那一座座血流成河的城池、满地残俘的村落,无不昭示着邪修的残忍与嗜血。 一面幡,是冤魂百千。 而九魂殿,又有多少修士,拥有此幡? 战意燃到极致,此刻已无需等待。 剑者,利也。 楚璃的剑,可斩宵小,可诛万恶,亦能以此剑,禀祭苍生。 这便是她赋予剑的意义,是天道对剑修的厚待。 片刻后,楚璃闭上了双眼。 她的身侧,剑意丝丝缕缕,围绕在她的身边。 裙摆微动,衣袂翻飞。 三千青丝随风起舞,发间的束带不知何时脱了去,让她的发丝更加不羁。 随着邪修右手一抖,那招魂幡中的无数恶鬼也随之挣脱束缚,咆哮着冲向楚璃。 只是楚璃身边的剑意可不是吃素的,那恶鬼还没靠近楚璃几步,就被无边无际的剑意撕碎。 剑意诛邪,诛恶剑诛恶。 额间碎发拂过眼角,楚璃终是缓缓睁开了双眸,一道剑光划过眼中。 只见她缓缓抬起了自己左手,右手骈指划过左手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诛恶剑仿佛感觉到了楚璃的召唤,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回楚璃的身侧。楚璃抬起左手,将掌心血痕印在诛恶剑身的睚眦兽纹上。 霎时,一阵耀眼的红光荡过剑身,那上面的睚眦兽纹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激得剑身止不住地震动。 “此刻,我们心意相通。” 诛恶剑毕竟不是楚璃的本命剑,便是再有灵,也终不可能同剑修的本命剑一样同修士心意相通。 而此刻楚璃以血为祭,既激发了诛恶剑的暴戾之息,也短暂地同诛恶剑心意相交。 诛邪剑意,杀戮之道。 这血,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不好!” 方逐仙看着仍在驱使招魂幡的邪修忍不住提了声调提醒,可那邪修已是铁了心要用招魂幡消磨楚璃身边的剑意,便是听了方逐仙的提醒也只是激发了那颗珠子引出更多邪祟之气庇护在自己身侧。 “蠢货。” 方逐仙暗啐一声,悄然将玉符之力逆转,不再去管邪修的死活。 身形,也是悄悄地朝后退了几步。 那万千恶鬼仍在不甘心地盘旋在楚璃身侧,而楚璃就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双手持剑,跃上天际,遥遥地望着黑气背后的邪修。 楚璃举起剑,勃发的剑意瞬间凝结,在楚璃身后竟是又凝成了一柄金红色的巨剑虚影,伴随着诛恶剑的剑势朝着邪修斩去。 “唳——” 伴随着遮天盖日的朱雀虚影与剑意,原本还操纵着招魂幡的邪修当场滞在了原地,一瞬后,化作飞烟,烟消云散。 “噗嗤——” 方逐仙受到波及,一口鲜血涌上喉间不自控地喷洒出来。 “来日方长,楚道友,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方逐仙竟是化成一阵黑雾散去,再也寻不见了。 楚璃没有去追方逐仙,而是缓缓地转过了身,望着一片残垣之上,那一百多个被她保下的弟子。 原本弥漫在破碎灵舟旁的尘埃也不知在何时散去,淡粉色的桃花仍在止不住地盘旋,牢牢地将众人保护于屏障之中。 手中的剑化作剑光,轻跃于楚璃足尖,而楚璃也随之御着剑来到众人面前,素手一挥,便见得一根簪子脱离众人,飞回了楚璃的指尖。 第一百六十章 剑破妖邪众人羡,只身携徒入仙城 簪子上的三道禁制已消,此刻也已散去了原本质朴的光华。 桃木的气息悉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慑人的火息。 楚璃不禁喃喃低语:“凤凰花……” 璀璨的金红色的光芒迅速闪过,那梧桐木簪突然化作一道金芒,没入楚璃的发间。 片刻后,光芒隐去,就好像它从来都只是一根普通的木簪。 “楚师叔!” 灵舟残垣之上,那些新弟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稀稀拉拉地凑到了楚璃的身旁,眼中闪烁着激动。 楚璃的视线扫过他们,暂时摁下心中的疑虑,开始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就一艘灵舟,如今炸了,她也没办法御剑一次性将这些弟子悉数带回。 而且灵舟上附着的灵气也不多了,待灵气散尽,这些新弟子难逃从高空坠落的命运。 所以她得快。 亏得楚璃从不怠慢修炼,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些新弟子便全数站在了实地上。 除了楚璃以外,这些人都是无法御器飞行的,有的甚至都没开始修炼,更别提有没有修习过轻身术。 楚璃干脆手持迷榖妖丹,带着这一群人徒步走出山林,朝着最近的仙城而去。 许是之前那一战楚璃积威甚重,这些弟子对楚璃十分信服。 一群人浩浩汤汤入城终是不好,楚璃便将他们全数安排在了城外,只带着林雀入了城。 他们也未有异议,那几个跟随楚璃离宗的弟子更是自主承担起了照顾新弟子的职责。 留下自己的传音符后,楚璃便带着林雀直奔城门而去。 那城规模不算大,门口守城的修士也都是炼气的修为,想来其中城主也不过筑基。凭借着一身天泽宗弟子服以及腰间的身份令牌,楚璃甚至都未被盘问,便径直入了城。 “大宗弟子,五灵根也这么厉害吗?” 林雀眨眨眼,欢脱地跟在楚璃身后,就像之前被邪修围攻的场景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修士能力如何,都是源于己身。”楚璃波澜不惊地缓步走着,“灵根如何,并不能决定一个修士的未来。只能说单灵根的修士起点比其他修士高,但是这条仙途坎坷不平,若不能克服,便是单灵根也可能中途陨落。在仙路上,坚持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雀莫名地挠了挠头:“你是在警告我?” “不算警告,只是提醒。”楚璃低头瞥了眼林雀头上的小揪揪,“你出自修仙家族,当是对这个修仙界有所了解。有些事情,不必我多说。” 林雀噘嘴:“我只是想做最强的那个,在家里是这样,去了别处我也不会落了后。” 说着,林雀还仰起头跟楚璃对视。 “你很强,我很喜欢。”林雀歪头,“所以,你以后会做我师尊吗?” 楚璃轻笑:“是。不过要等我结丹之后。” 林雀问道:“那结丹之前呢?” 楚璃道:“虽然我未至金丹,也不至于指导不了你。况且天泽宗内有问道峰的存在,若遇不解之事,里面的师叔师伯也会帮你。” “哦……”林雀似懂非懂,“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楚璃随口道:“就跟着他们,叫师叔吧。” 自己辈分虽高,但也不可能叫人家喊自己师祖。 不光门内那些前辈不乐意,她自己也不乐意。 平白被叫老了好几辈。 毕竟,她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修呢。 “那你也会收下林十五吗?” 楚璃微怔:“不会。” “哦……” 问完这句后,林雀就不说话了。 楚璃也得以腾出心思,来想邪修的事情。 在帝州的时候,是方逐仙引自己发现了天策太子修习邪法的事情,继而引发后续的许多事情。可以说,帝州皇族覆灭方逐仙难逃干系。 可是今日,方逐仙居然同九魂殿邪修一同来截杀楚璃? 是九魂殿不知道方逐仙做了什么,还是方逐仙早就同九魂殿勾结,要借仙门正宗之手夷灭九魂殿? 可帝州皇族若是利用好了,其可发挥的效用不该是比方逐仙要大得多吗? 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修士,和一个不能见人的大势力,任谁也都该知道要选谁吧? 在帝州之乱的那段时间内,海外魔宗表现得十分平静,静得令人发慌。 趁火打劫的事情他们是一件没做,就像是等着仙门诸宗诛灭帝州皇族一样。 这样的事情令人生疑,楚璃能想到,仙门诸宗也能想到。 但是帝州皇族不能不灭,海外魔宗有何思量,都得先往后放。 而且天权真君元神被擒,那些前辈具体审问出了什么,楚璃也不知道。 但好在那些事情都不是楚璃该操心的,她现在想的是,方逐仙联合邪修演了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璃身上究竟有多少底牌暂且不提,那些邪修又凭什么认为派两个筑基的修士就能让楚璃身死当场? 一场不可能赢的战役。 也不能说不可能吧,只是杀了楚璃的可能性十分渺茫,几近于无。 “方逐仙。” 楚璃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眼神中满是默然。 这个人楚璃看不透,只知道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那日定禄出逃,楚璃放走了她。 也不知道定禄死没死,倘若没死,或许可以利用起来。 思绪回笼。 望着眼前的灵器铺子,楚璃抬脚走进。 铺子里修士不少,但是那铺主见了楚璃就像两眼放光一样,乐呵呵地就迎了上来。 “这位仙长,不知有何需求啊?” 楚璃也不废话,直说道:“灵舟,须得容下百余人的那种。” “百余人啊……”这样的灵舟算是大的了,在这种小城里需求不高,但好在他还有存货,那铺主沉思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知仙长可否稍候片刻?那类大型灵舟并未存放在铺子里。不过仙长放心,最多半柱香!小人就能将灵舟带回来。” 楚璃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应下了。 铺主便急忙出了铺子,示意身边的小厮侍候好楚璃二人。 铺主一走,林雀便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得君赠剑亦修剑,名气暗存百年风 这铺子不大,林雀很快就将里面转了个遍,最后久久地驻足在了一柄灵剑之前。 “师叔,你是剑修吗?” 楚璃反正无事可做,见林雀发问,也就走了过去。 “是。修士诸类,剑修不过其一。你现在虽然修为不显,却也要想想日后之路。” 林雀的眼睛亮晶晶的:“剑修是不是很厉害?听父亲说,剑修是修士中战力最强的种类,但是在家里,我从未见过剑修。嗯……说起来,你应该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剑修。” 楚璃了然:“你想做剑修?” 林雀点头:“自然,要做就做最强的。” 楚璃不语,眼神望向那柄平平无奇的剑。 林雀是水火双灵根,若是修剑,倒是比修法要顺遂得多。 剑修不追求花里胡哨的术法,水与火的冲突,倒也没那么重。 若是得了哪位宗门前辈的青眼,说不得就能得到洗去灵根的妙门,从双灵根变成单灵根。 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只是这世上想做剑修的人不知凡几,但又有几人,坚持到了最后。 林雀性子傲,而剑修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傲气。 若无勇往直前之心,何必去修那一往无前的剑。 “你自己想好便是了。” 谈话间,那出去取灵舟的铺主也回来了。 “仙长,您看看。” 楚璃从他的手中接过小巧的灵舟,神识探过没问题后,便从善如流地收了下来。 “价值几何?” 铺主有些迟疑,但思虑片刻后还是镇定地开了口:“呃……这灵舟本来就是卖不出去,既然仙长诚心想要,那就一千灵石吧。” 一千灵石,这价格可以说是很实惠了。 楚璃问道:“那这柄剑呢?” 铺主一愣,随即答道:“这剑品阶过低,怕是配不上仙长您。” “人阶下品,给你现在用倒是适宜。”楚璃将剑从架子上拿下,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五行均衡,铸剑的人手艺倒是不错。” “若是仙长想要,这剑当赠品送给您便是了。” 楚璃挑眉,也没多说,从袖中取出装灵石的乾坤袋就丢到了铺主的怀里。 “仙长,这——” 铺主还没说完,楚璃便带着林雀身形一闪,早已不在了原地。 而铺主则是望着手中沉甸甸的乾坤袋,愣了许久。 那剑,怎么也不值两千灵石吧…… 但是楚璃人都走了,他也没必要矫情地再追上去。 片刻后,铺主才慢慢悠悠地将乾坤袋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唱着小曲儿走向了屋后。 飞来之财啊。 倒不是楚璃大方,只是她是真的很烦这种人际交往。 一柄人阶下品的剑,何必跟铺主说那么多。 “见面礼。” 林雀喜悦显露于色:“给我了?” 楚璃从喉间“嗯”了一声:“炼气的阶段,这柄剑便足够了。” 林雀欢欢喜喜地接过剑,在手上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出身于修仙家族的好处还是很多的,从小就对修仙界就有了了解,也早早地就有了乾坤袋这一类修士必备之物。 楚璃和林雀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一路上若是没有林雀缠在楚璃问东问西,这速度可能还要快些。 这林雀似乎是个话痨,楚璃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林雀不太像。 但是面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楚璃还是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容忍度。 “师叔,宗门里面是什么样的啊?听说天泽宗里,有很多元婴前辈诶,师叔你见过吗?” “师叔师叔!你看起来很小诶,听父亲说,修士的容颜会定格在刚刚筑基的时候,除非是日后结婴或者得到换颜丹,否则容颜是变不了的……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筑基的啊?” “师叔师叔……” “……” 刚开始楚璃还乐意解答,后来她也闭上了嘴。 这要是换个脾气暴的,保不齐就一纸符箓把林雀的嘴给封了。 果真是没负了自己的名字,真真就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吵得很。 跟楚璃初见时的那个高傲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好在路途不远,很快两人就跟大部队会合了。 在楚璃入城的这段时间内,这些新弟子之间并未生出新的事端,见楚璃回来,一个个都激动得不得了。 “灵舟已得,且随我回宗吧。” “轰隆……” 烟雾乍起,灵舟腾空。 一抹灵光掠过,直指天泽。 “唳——” 苍茫的云海之崖,一座小巧的仙舟自云间破空而至。到达天泽宗后,楚璃便撤了仙舟的防护大阵,让舟内的新弟子可以得见门派的仙人造化。偶有路过的老弟子,隐约还能听到舟上的雀跃欢呼声,足以见他们对浩渺仙途的期盼与迈进仙路的喜悦。 “门内七峰,丹之妙手峰、器之接天峰、阵之阴阳峰、符之玉岩峰、剑之万剑峰、兽之百兽峰,以及宗门大殿所在的天泽峰。我们要去的是天泽峰,将你们带到那里之后,自然会有金丹长老前来接应,带你们去走通天途、过问心门。” 待楚璃话音落下,便有一少年踌躇着上前,小声问道:“前辈,您不带我们了吗?” 楚璃勾起唇角:“我只是负责招收弟子并将你们带回来罢了,之后事宜,并不由我负责。” “哦……” 那少年“哦”了一声,随后便退后不说话了。 隐约中,楚璃感觉好像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定睛一看,便撞见了林十五慌乱躲闪的视线。 楚璃转开视线,就好像没发现一般,操控着灵舟往天泽峰而行。 林十五这孩子有秘密,对林家那是一点信任和归属感也没有。 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别人的私事楚璃向来不喜欢探究。 灵舟的速度很快,到达天泽峰后,楚璃先是嘱咐了林雀一番,将自己的传音符给了林雀并告知其用法后,便御剑回了自己的峰头。 有金丹真人带队,楚璃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操心了。 这些弟子日后成就如何,也大概与她无关。 存个善缘,已是极好了。 别的什么,楚璃不想求得,也没必要希求。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剑修之路多崎岖,吾亦一剑破穹天 宗门令上交,楚璃的宗门绩点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不过这些东西楚璃从未缺过,余下的时间她也该为宗门大比做准备了。 毕竟时间,算得上是最不值钱却又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秦诺并未领宗门令离宗,应该说自秦诺从桃花谷回来后,就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了。藏剑真君当是对秦诺十分满意的,此次宗门大比以及不久后的仙门大会,也是对其寄予厚望。 从秦诺的来信来看,她这些时日除了被藏剑真君指导外,就一直跟在万剑峰的那位真传后面历练。 只是楚璃现如今不是很想历练,自踏入仙途之后,她的生活中从未缺过争斗,根本就不缺实战经验。 她想继续磨砺剑法,之前与邪修的那一战让楚璃见识到了剑修的强大,究竟在何处。 但是目前最近的事,应是安顿好林雀那个小丫头。 楚璃先是回了一趟天衍峰,如她所想,顾尘渊依旧是不见踪影。楚璃已经习惯了,将一些暂时用不着的东西放回洞府后,就想起了自己头上的梧桐木簪。 带着这簪子招摇过市终究不好,邪修知道凤凰泪在自己身上,想来也是对梧桐木有所了解的,而且那些邪修无孔不入,楚璃有些担心…… 楚璃伸手抚上发间,想要取出梧桐木。 只是那簪子明明就在那,偏偏楚璃无论怎么用力,都拿不下来。 “可别害我啊。” 楚璃将灵力汇入指尖想要将其拿下,结果指尖刚一触碰到梧桐木簪,就被炽热的火息给灼伤了。 楚璃顿感不妙,幻化出一面水镜一看,三千青丝变焦炭。 “……” 长久的沉默后,楚璃决定不去管头上这东西了。 也不能说不管,她准备带着这簪子去徒安师祖面前转一圈,顺便将邪修截杀的事情报上去,就看看徒安师祖能不能发现自己发间的秘密。 倘若发现了梧桐木簪,那就直接求助师祖;若是没发现……那楚璃也安心了,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发现。 打定主意后,楚璃一颗丹药入腹,一头长发瞬间就长了回去。 虽说筑基以后容颜暂驻,指甲、头发停止生长,但毕竟都是身体发肤的一种,受了损,自然有丹药可以修复。 有了簪子束发,楚璃也没必要再缠上发带多此一举。 归整好后,楚璃便离了天衍峰,朝宗门大殿而去。 半空中,不时有各式各样的灵舟凌空越过,想来也是接引新弟子而来。一路上,楚璃也是碰上不少金丹长老,也没人与楚璃为难,大多数甚至都是以平辈之谊相待。 楚璃行得很顺,到达宗门大殿之前,那些守门弟子也未曾拦楚璃,想来也是被徒安真君耳提面命过。 大殿内空空旷旷,徒安真君正背对着楚璃,面前浮现着一幅舆图。 “见过师祖。” “何事?” 徒安真君转过身,眉心微蹙,眼中是难以忽视的凝重。 “弟子本是外出招收弟子,不料回程时却遭到邪修伏击。”楚璃抱拳于胸,“幸得宗门栽培,那邪修不敌弟子,现如今已身死道消。只是弟子心中存疑,那邪修在此截杀弟子,究竟有何目的。” 徒安真君沉默片刻,道:“一直以来,邪修想要的,都是你的性命。你见过落影了吧?她应该跟你说过不少关于天命的事情。邪修不在乎这方世界的死活,他们想要的只是打破上下界之间的禁锢。而你身负天命,于他们眼中始终是一个变数,不杀了你,他们不会罢休。” 楚璃皱眉:“只是,两个筑基期的邪修罢了,弟子便是打不过,也有把握从他们手中逃出。这样无端的截杀,不是得不偿失吗?” “能摸清你的底细,死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邪修算什么。”徒安真君微微摇了摇头,“本道记得,你身上应该是还剩一张元婴期的剑符?” 楚璃:“在妖族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你需要底牌,一张足以保命的底牌。”徒安真君收起舆图,隐约间,楚璃好像看见了“宁州”二字,“但是修士能够凭借的,大都还都是源于自身。听说,你已凝出剑意?” 楚璃点头:“是。当年归宗之时,便已凝出剑意。” 徒安真君拂袖掠过楚璃头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你的根基打得很牢,并无隐患。仙门大会将至,若你想要以中期之力强搏后期乃至巅峰的修士,须得磨砺自身,细修道法。” 能入选去参加仙门大会的修士,都是一个宗门的天之骄子。筑基巅峰和中期之间的沟壑有多大,这点从秦诺在宗门小比上不敌萧逐月便能看出。 有剑意,是底牌,却不能作为制胜的法宝。 你有底牌,又怎知别人没有? 楚璃深谙此点,便虚心求问。 既然徒安真君提出此点,就必然还有下文。 “弟子知晓。” “你想提升自己的实力,不妨去一趟宁州。”徒安真君的视线渺远,望向殿外,“恰巧本道要去宁州处理一些繁杂事宜,你便跟我一起去。” “青山剑派的剑林开了,凭着我的颜面,倒是能送你进去一观。” 楚璃有些疑惑:“剑林?” 徒安真君道:“是个秘境。青山剑派传承悠久,那个秘境,据说是青山剑派的开山祖师留下,里面蕴藏着无数剑意。你若去了,或许也能有些不一样的体悟。” 虽说剑道五境,剑气、剑意、剑域、剑心、人剑合一。 但是这并不代表修炼到剑域或者剑心的修士就没有剑意和剑气了。 就像楚璃,她可以以剑意威慑,也可以用剑气对敌。 只是剑意的威力终究要比剑气强,而剑域,则更像是剑意的集合体,在那一片天地之中,剑意弥漫。而持剑之人在那一片剑域中,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至于剑心之境,那就是又一次的质变,之前的一切锋芒悉数内敛,我剑即我心,我心即我剑。 心之所向,亦是剑之所往。 只是那种境界太过遥远,于楚璃看来也是十分缥缈无迹。 更别提那人剑合一之境。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昔年旧友今日会,林中论剑惊飞鸟 这方世界流失了,里头的修士无法化神,也无法窥见剑心之境。 但是现在,楚璃的存在就好像一束光,照亮了这个阴冷的世界。 见徒安真君未问起自己头上的梧桐木,楚璃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宁州乃是正魔边界,邪魔四起。 可是在青山剑派以及仙门诸宗的守护之下,那些邪修倒是不曾攻破屏障。 青山剑派历史悠久,乃是立宗于群山之中,以高峻的山林为天堑,端的便是易守难攻之势。 正魔边界就在那群山之外,以青山为界,外为魔,内为仙。 细细想来,不器真人好像正身处于宁州之内,也不知此行,可有机会见上一面。 徒安真君可以缩地成寸,从宁州到望州并不会花上多少时日。但奈何身边还带了个楚璃,于是徒安真君便御着法剑,带着楚璃一路往宁州而行。 楚璃站在徒安真君身后,脚下之景如流光飞掠。 说起来,这青山剑派到还有个同楚璃惺惺惜惺惺的熟人——莫白夜。 帝州一事后,楚璃是被顾尘渊直接带回天泽宗的,也未曾同莫白夜道过别。第二次得知这人的消息,还是从宁不问写的那劳什子修士图谱里看到的。 筑基中期…… 说不得此行可以与他再切磋一番。 楚璃压下心底微弱的兴奋之意,目视前方。 跨过一片青绿的平原,眼前渐渐浮现的是隐隐重叠的山林。 山林间,云雾缥缈,如一条薄薄的绸带缠绕于高峰之上,将峰顶的山门掩映。 徒安真君并未带着楚璃去见青山剑派的掌门,而是直接带着她跨过了青山剑派的护山大阵,最后缓缓地降落在了一间简陋的竹屋之前。 总归徒安真君辈分高,又在青山剑派有相识的太上长老,如此行事倒也不会惹人闲话。 竹屋之前,是一片透绿的池塘,一池红莲身姿摇曳,静静地绽放在池水中央。 荷叶上,露水如珠。 偶有蜻蜓轻扇羽翅,尾间轻点翠荷,触之即去。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红莲,有客来访,何不相见?” “旁人找我,我或许不见。”片刻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竹屋之后传来,带起一阵香风弥漫,“可若是安安你来,那我定是要见的。” 徒安真君皱了眉,双唇微动。 “没个……” “没个正形?你这套都说了千年了,还没说腻吗?”一抹红色倩影悄然出现,“哎呀,原来你还带着个小丫头呢。怪我没注意,堕了你的威严。” 元婴真君,怎会发现不了楚璃这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红莲剑君此言,不过是在找徒安的趣儿罢了。 红莲剑君的容貌倾城,眉目间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魅惑,一抹红色莲花状的剑痕印在眉心,更显风华。 她红唇轻启,开口便是令楚璃想抱头逃离的一段话。 “怎么,今日来找我,是想通了?” “同意跟我做道侣,同意……” 徒安真君忍不住打断:“你若再胡言乱语……” “哈,怎就胡言乱语了?”红莲剑君颇感委屈,“明明当初是你负了我,我都等你一千年了……你怎的这般狠心?果然,男人啊,都是——” “邪修有动作了。”徒安真君好像已经习惯了红莲剑君的这幅作态,“前些时日,他们对这丫头动了手,而且,边界那边……” 红莲剑君这才正眼打量起了楚璃,微讶道:“啊,原来你就是楚璃啊……我还以为,是安安你在外头的私生女呢……” 楚璃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弯下腰朝红莲剑君行了个礼。 在亲眼见到红莲剑君之前,若是有人跟楚璃说红莲剑君跟钟承欢是一路人,楚璃一定一剑劈上去,叫他不要胡言乱语。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现如今修仙界最强的剑修,居然是个千娇百媚、妖娆不羁的美人儿。 “见过红莲剑君。” “免了免了。”红莲剑君摆了摆手,一双媚眼也打量起了楚璃,“根基打得不错啊……居然都凝出了剑意,倒还真是后生可畏。” 徒安真君摸了摸垂直胸前的长须:“这一次我带她来找你,是想送她进剑林。” “进呗,反正放那放着也是无用。”红莲剑君凭空变换出一枚符令,微微仰头朝后方传唤道:“好徒儿,师尊需要你——” “飕飕——” 似穿林打叶,只见得一抹剑光凌人,斜落于红莲剑君身侧。 “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带这位小客人去剑林,正巧我本想将你送入,如此,你们便一道吧。” “是。” …… “楚道友,好久不见。” 楚璃轻笑:“莫道友,好久不见。” 莫白夜先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拔出剑来,剑势如虹,铺天盖地的剑气就朝着楚璃的后背袭去。 刚见面就拔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仇人呢。 只是楚璃和莫白夜两人都知晓,这只是一场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一场切磋罢了。 当年没打完的,这一次,自然要悉数补回来。 “叮——” 长剑相接,发出一声脆响。 只一招,楚璃便摸清了莫白夜如今的状态。 他的剑气修到极致,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凝出剑意了。 知道这点,楚璃心中更是战意勃发,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剑气外泄。 剑意对剑气乃是以境界欺人,这种事楚璃不会做。 可这也并不是放水。 在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又究竟是谁胜谁负? 当年莫白夜未曾赢过楚璃,如此十几年过去后,两人之间,谁又能更胜一筹? 剑修都是傲气的,莫白夜自小拜师红莲剑君,更是如此。 “楚道友,还望此战可全力以赴,莫要收手。” 楚璃剑势轻挑,眉梢一扬:“那莫道友可要早日登临剑意之境,否则怕是等不到我全力以赴的一天了。” “剑意?” 莫白夜眼神渐渐变得深邃,手中的轻剑更是注满灵力,招招夺命。 但楚璃清楚,莫白夜并不是奔着取自己的性命而来。 这是想,逼自己用出剑意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四象星图地为阵,天地为盘我为子 “自我们上一次见面,已有不少年了吧。”望着两个小辈离去的背影,红莲剑君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正经,水袖一挥,便在那一池翠荷边布下了桌椅,悠悠茶香自杯盏中如烟弥漫,“说吧,今日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徒安真君掖好衣角,淡然坐下。 “在商议帝州之事时便见过,怎的能说不少年未见?” 红莲剑君轻笑:“那又不是你来见我,自然不算。而且……” “你明明寿元还未过半,怎么偏要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容貌发肤,不过浮尘。”徒安真君端起红莲剑君递来的茶盏,“都是修士,也活了一千多年,你难道看不透吗?” 红莲剑君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可是立誓要嫁给你的,只是你如今这副尊荣……倒是弄得我不上不下。”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千年来倒是分毫不减。”徒安真君抿了口茶,“不过随口之语罢了,也没人会当真。” “怎的就没人当真了?我就当真了。”红莲剑君撇了撇嘴,伸手将脑袋托在石桌上,“虽然吧,我只是图你的样貌好看,但你也没必要为了躲我生生把自己变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吧?你修的又不是无情道,那么固守着元阳干嘛?” “红莲。”徒安语气一重,“有时候话没必要说清。” “好好好,我是红尘道,你是无我道,你我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红莲剑君说着说着,脸色一沉,“既然都知道道不同了,你又何必还来找我。”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修仙界。” 红莲剑君嗤笑道:“哈,看,你总是这样。你这套说辞说了千年,你不觉得烦我都烦了。你守你的修仙界,我渡我的红尘道,你我二人互不打扰,岂不美哉?而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就算是邪修攻破了青山边界,我也能保自己不死,这天下如何,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七州之内,风云迭起,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徒安真君右手于虚空之中盈盈一握,一幅卷轴便随之显现。 展开后,七州之景便跃然空中,无数细小的黑点浮现于舆图之上。 “那斑驳的黑点,便是近些年来邪修做过乱的地方,无一漏记。你虽是剑修,却也不至于不通阵法。你且仔细看,这些黑点,对应了什么。” 红莲剑君冷笑道:“对应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邪修以此界为阵,欲动用天地之力,开辟天路。”徒安真君道,“你当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去过千机阁,元极也跟你说过天命之事,更看过天书。” “如果你不想进阶化神、得证剑心,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跟你说,也不曾来过。” “等等。” 徒安刚作势要走,不出意外地,红莲便叫住了他。 “既然来了,就把话说完再走。难不成我是那种无礼之人,随意地就驱赶来客?” 徒安眼神微柔,左手一翻,乾坤镜便虚浮于掌心之中。 “此阵,乃是一种上古阵法,记载于天书之中。” “邪修能得知此种阵法,应当是与其传承有关。” 乾坤之镜照万古,徒安真君将舆图置于乾坤镜下,那些细小的黑点便被如同细丝般的光线串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阵符。 “这阵法并未布置完整,甚至可以说是残缺不全。从一开始的炼气筑基,到现在的金丹邪修。用不了多久,那些闭关的老家伙就应该要出手了。” “炼气对应青龙八十一星位、筑基对应玄武二十七星位、金丹对应白虎九星位,而元婴,则是对应最后的朱雀三星位。” “在传统的阵法中,青龙、玄武、白虎、朱雀此四象皆是同位而出,但是此阵法却是将其彻底区分,层层递进。现如今青龙、玄武星位已成,若是再不及时出手,修仙界危矣。” 红莲剑君皱了皱眉:“落影来找过我,问我可知凤凰火的下落。她是对天命一说最清楚的人,难道说……” “不,凤凰火、梧桐木和凤凰泪,乃是修仙界的最后一道屏障。邪修想要打开那条通道,就必须要借用上界之物的威能。若是任由邪修将阵法布齐,就算是那三件神物都在我们手中,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 红莲道:“听落影的说法,凤凰泪和梧桐木应该是都在她身上,独独剩个凤凰火不知所踪。而且那小丫头,身负天命。只是这天命究竟会以何等形式降临……我们不能将一切都押注在那小丫头的身上。” 徒安真君道:“她在你这,我放心。明渊已经去循着阵法上的位点去阻拦邪修了,但是情况仍不容乐观。如今的修仙界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惊涛暗藏。邪修在暗,而你我在明。” “以修仙界为阵,他们还真敢。”红莲将长袖甩到身后,细细地勘探起舆图上的星点,“不知城、颍川郡……我记得落影的那个女儿,去过帝州?” “是。那些邪修如附骨之疽,此次楚璃外出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也遭遇了邪修截杀。” “金丹?” 徒安真君摇了摇头:“是筑基。” 红莲剑君“嗬”了一声:“筑基的杀得了她?” “所以才奇怪。” 徒安真君目露忧色:“那些邪修,究竟在密谋着些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过程如何不重要,他们想要的不就是破除禁锢,跟上界的邪魔相连吗?”红莲剑君道,“我看这星图阵法,海外那些邪修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他们布局布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急在这一时片刻。这段时间,足够楚璃去成长了。” “只是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徒安真君问道:“什么?” “邪修是什么时候盯上楚璃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知晓天命之事的。” “天命一事,就连许多元婴修士都不知道,知晓内情的也就那几个人,可那些邪修,又是从何得知?” “你之前来信说过,玉泽是在半道上救回了被截杀的楚璃,说明从那个时候,邪修就已经盯上了落影和天明他们。” “或许这个时间还要提前。”徒安真君神色凝重,“几百年前,天明卧底魔门,后来身份被揭穿,仓皇出逃。” “邪修追杀天明追杀了几百年,从未想过放弃,而天明似乎在忌惮什么,死活不愿意回归宗门。” “或许从那时起,邪修就知道天命一事了。而天明,一定是知道什么,或者是从魔门带走了什么。” 如此想着,徒安真君又伤情了起来。 “可是那孩子……怎么就不肯回来呢?我天泽宗,难道还庇护不了他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叶落而知秋至,万叶归而知其源 过往之事早已尘封,所遗留下的,来人已难以考证。 这厢徒安真君正和红莲剑君商讨邪修之事,那边的楚璃和莫白夜也已联袂入了剑林。 至于那场比试,大概率可以说是有始无终吧。 楚璃终究已经凝出剑意,在剑道上的造诣高于莫白夜。 而且两人修为等阶,便是楚璃自始至终都没有用出剑意,莫白夜也不是楚璃的对手。 知道自己不敌,莫白夜干脆收了剑,定下日后再战的约定后,便带着楚璃入了剑林。 说是剑林,实际上是青山剑派那位开山祖师在此界中另外开辟的秘境,是归属于这方世界的,和那些流落的小世界以及三青鸟所在的那处秘境性质不同。 也就是说,传音符是可以在剑林以及清风界之间传讯的。 望着眼前浮现的金色字体,楚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把林雀那小丫头给忘了。 “楚师叔,我已经过了问心门和通天途啦!而且那位金丹长老还夸我心思澄明,是个可塑之才呢!” “可是通天途我没有爬到顶,每走一步都如有千钧,我走到一半便上不去了。但还是有很多金丹长老想收我,说我天资聪颖!” “只是我已经是楚师叔你的人了,那些想收我为徒的真人我可是全都拒绝了。但好在我解释完原因后,他们也不曾与我为难。嘿嘿,原来师叔你在宗门里的地位这么高啊。” “对了,还有那个林十五。他通天途差一阶就到顶了,甚至都惊动了万剑峰的前辈呢。只是问心门他过得似乎十分艰难,本来有意收他为徒的真人走了大半,不过最后还是有不少看重他资质的真人愿意收他,但是他都拒绝了。” “哼,也不知道他是存了什么心,居然在登记身份的时候说自己叫林鸦?林鸦……就是那个乌鸦的鸦!还真是跟他像。” 林雀最后一段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楚璃依旧知道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小孩子心思,不懂得掩藏自己真正的内心情绪。 若是这林鸦真的对林雀存了坏心,林雀不见得能斗得过林鸦。 但是自己现如今身在宁州,对于望州之事鞭长莫及。 思索片刻,楚璃还是给孙燕燕发去了一道传音符,让她在自己不在的时日里对林雀庇护一二。 小丫头心思单纯,但那个林鸦,心思可深得很。 莫白夜静静地旁观一切,欲言不言。 待那道传音符划过天际,莫白夜才憋出了三个字:“你要收徒弟?” 楚璃握着剑鞘:“哪有大宗门会让筑基弟子收徒的。我只是看她顺眼,便提前定下了。至于收徒,还要到金丹之后。” 莫白夜抿着唇:“你很强,结丹用不了多久。” 楚璃看着莫白夜严肃的面容,忍不住一声轻笑:“你倒是看得起我。” 莫白夜不理解楚璃为什么要笑,但也还是解释了一番:“我没见过哪个剑意修士走不到金丹。” 太正经了。 楚璃也懒得逗莫白夜,干脆问起了这个秘境。 “你是第一次来剑林?” “不是。”莫白夜摇摇头,“剑林之内,遇强则强,且一个修士每一次进来,遇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剑林亦是万剑之冢,无数陨落剑修的本命剑埋葬于此,更蕴藏着剑道无数。” “我派祖师飞升上界之时因雷劫断剑,为悼念剑中剑灵,特为其修此秘境。几十万年的岁月,这个秘境,亦是不知道扩张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说,青山剑派的那位祖师爷,现在可能还在上界活得好好的啊。 “遇强则强倒是有趣。”楚璃眼中战意不减,手中的诛恶剑也好似读懂了楚璃的心思一样,微微颤动,“就待到仙门大会之前,如何?” “自无不可。” …… 剑林中,不分昼夜,亦不分四季。 踏过一片葱绿的草原,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片茂密难辨其景的密林。 密林之中,杀气弥漫。 漫天飞舞的落叶化作锋利的刀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掠其间。 楚璃侧身一闪,避过迎面而来的一片枯叶,将其夹在指尖,碾为齑粉。 “一叶落,而知秋至啊。”楚璃拔出长剑,侧眸望向莫白夜道:“莫道友,一道?” 莫白夜拔剑:“自然。” 这树林很密,楚璃先是一剑斩下开辟出一条路,这才真正地踏入了这片地界。 “飕飕——” 风声瑟瑟,枯叶盘旋。 借着林间之风,楚璃身姿飞旋,一边躲避着席卷而来的飞叶,一边释放出剑气将其绞碎。 毕竟现在莫白夜还跟自己待在一处,要是用出剑意害了莫白夜,楚璃可不想担这个责任。 如此想来,两人似乎还不能结伴而行。 “莫道友,这林子大得很,不如我们分道而行,以传音符相联?” 莫白夜当是知道楚璃的意思,身形一转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莫白夜一走,楚璃便不再压制剑意,一时间,周身围绕着的飞叶之势也凌厉了几分。 遇强则强,却不会遇弱而弱。 剑修对敌,本就如此。 “啧……” 楚璃淡然地抹去脸颊上细长的血痕,无数剑意包裹在她身体四周,并且有向内萎缩之势。 这飞叶剑,倒是快得很。 这也侧面向楚璃证明了她的剑意屏障并不是无懈可击,既然那飞叶剑能突破自己的剑意,那旁人就照样可以。 倘若不解了如今困境,楚璃难逃万剑穿心的结局。 虽然这个秘境被设下禁制不至于让她身死当场,但若是就这么败在此处,楚璃怎么想都不甘心。 一岁一枯荣,一叶一往生。 枯叶飞落,其根本还是要回归树木本身,充作养料。 这便是世之枯荣。 那些被楚璃剑意绞碎的飞叶,看似是化为烟尘消散,可实际上还是回归了这片树林,甚至连自身所携带的灵气都不曾消散。 所以,这飞叶是斩不尽的。 若不找到其诞生的根源,便是楚璃耗尽体内所有灵力,也过不了这一关。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飞叶尽落淡生死,一剑看破人生事 树林间,风声飒飒。 “这剑意,暗含死生道法。” 楚璃将剑竖在自己身前,骈指划过银白的剑身。 霎时,一阵血光闪过。 细密的血雾自诛恶剑上弥漫开来,见缝插针般地嵌入飞叶,随着它们一同飞卷、消散。 这世间万物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人死了会去黄泉冥界投胎转世,灵魂不灭;修士死了,一身修为回归天地,灵魂或许会湮灭,却也可入轮回境在世轮回。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是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着。 而这漫天飞叶,则是以另一种方式消亡、新生。 参透生死。 楚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下一刻,竟是直接将周身剑意散去,张开双臂直面飞叶。那飞叶锐利如剑,直直地穿透了楚璃的身躯,刺骨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楚璃缓缓闭上了眼,她能感受到飞叶划过自己的皮肉,也能听见骨头被割裂而发出的咯嚓声。 道道血痕透过白色的外衣渗透出来,千刀万剐莫不如是。 也许疼到了一种极致,人也会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是早已麻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璃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离她远去。她好像化作了漫天血雾,浇灌在这片土地上,为新生生灵提供养分。 一切都是朦胧又混沌。 她好像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翠绿的嫩芽冲破泥土的禁锢,昂首向天。 恍惚中,她好像也变成了一片飞叶,飘零于秋风中,不知来处,不念往生。 生是最苦死,死是最长生。 生生死死,循环往复。 “那我如今,是死了还是活着?” 楚璃的神智猛然回笼,她漂浮在半空中,举起半通明的双手,略有些无措地观望着。 “是生是死,有那么重要吗?”这道声音虚无缥缈,就好像是来自茫茫天际,“生来是为了死,死又是为了更好的生。” “有些凡人生前做善事,就是为了可以多积点德以待来生。而修士不受轮回道束缚,却也身缠因果。” “修士为何修仙?是为了追求逍遥自在,不被这世俗樊笼所禁锢。但是若是求生怕死,不就平白多出了束缚吗?” 楚璃听着听着,就摇起了头。 “不对。” 那声音问:“为何不对?” 楚璃道:“就算是转世轮回,没有了前世的记忆,那我也就不再是我了。修士入轮回境,等到了来世再次踏入仙途之后,前世的记忆也会在故人的引导下慢慢回笼。说到底,都是不愿意死。而凡人寿命短暂,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冥界仙人的存在,他们积善行德,或因为他们天性本善,和期待来世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又或许是心存希冀,可若是能活着,谁又会想着死?” 那声音又问:“可是,若是怕死,那就是心中有了牵挂。如此,又何谈逍遥?” “逍遥,是因为本心逍遥。”楚璃漂浮在半空中,一片枯叶自眼前划过,“所谓逍遥,就是那万千束缚皆于我无用。是生是死,皆追随本心。若死可得所,便不必生;若生可得心,那就不必死。” 片刻后,楚璃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说到底,死也是为了生。若无轮回,便是要珍惜此世。那些凡人寿命如此短暂,却依旧选择明争暗斗、争权夺势,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满足此生么。修士虽说不至于淡泊名利,却也比凡人好上许多,因为我们寿元悠长,有足够的时间去体会‘生’的乐趣。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也依旧不愿意去死。不是怕,而是为什么、凭什么。” “那你,又是怎么敢让飞叶入体,戮你血肉的呢?”那道声音似乎有些疑惑,“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个决定?” 楚璃眼神空寂,目无波澜。 “是因为道。我想知道,这片树林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或者说,我可以从这死生剑意中,得到什么。” “不,你是在赌。” “……”楚璃沉默了片刻,“那我赌对了吗?” “呵……” “亦莫恋此身,亦莫厌此身。” “此身何足恋,万劫烦恼根。” “此身何足厌,一聚虚空尘。” “无恋亦无厌,始是逍遥人。” “天泽宗的小丫头,你很有胆识,我很喜欢。” 随着神秘声音此句话落,楚璃的身体也渐渐凝实。 满身血痕恢复如初,可脸上的那道伤依旧存在。 楚璃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飞叶剑千刀万剐的场景,只是一个幻境罢了。 她抬眸,周身风止剑息,就好像这片树林一直都是这么平静。 可不远处多出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形,侧首曲臂,指尖还夹着一片凋零的花。 他转过身来,面容清俊,一头黑发松松散散地用枯木盘在脑海。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凡人文士所着的青衫。 楚璃微愕:“你……” 那人浅笑:“你当是知道,这剑林,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剑冢。” “你是剑灵。” “是,也不是。”他从树上别下一段枯木执在手中,缓缓朝楚璃走来,“我在这里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你还是第一个敢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 “丫头,你可曾听闻过秋至剑?” 秋至……剑。 “太一门,知叶真君,秋至剑。” 要知道太一门可是一个正统的法修门派,想要养出一个惊世骇俗、傲视群雄的剑修有多难。 可偏偏在数万年前,就有这么一个异类,打破了世人对太一门的一贯看法。 那人道号知叶,是个剑域境的修士。而他的佩剑秋至,更是闻名天下。 只是因为此方世界仙路断绝,知叶真君无法渡劫化神,只得坐化。他不仅不入轮回境,甚至选择了在一处荒芜的秘境中自爆元婴,将自己的元神与剑灵合二为一,自此之后音讯全无。 不曾想,原来是到了这剑林里头。 “见过知叶真君。” “可不必如此。”剑灵笑了笑,“我不是纯粹的他,他也不是纯粹的我,不过既然我现在托身于秋至剑,那你还是把我当成剑灵比较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灵秋至择为主,荒谈数万年前事 其实这人是知叶真君还是剑灵,对楚璃而言,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剑灵既然现身来见自己,那就算是认可了自己。 就算两人之间的剑道不同,可他毕竟是剑修前辈。 望着一言不发的楚璃,剑灵也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小丫头滑得很,可这也并不影响剑灵对楚璃的欣赏。 “我在这秘境里荒芜度日,如今竟是不知道外界过了多少春秋。”剑灵将那根随手折下的枯木递到楚璃手中,“你不如同我说说?” 楚璃略一思索:“应有数万年了。” “数万年……”剑灵叹了口气,“岁月荏苒,故人不在啊。太一门如今如何?” 楚璃道:“太一门传承悠久,自然是稳坐七大宗门的宝座。” 枯木上的纹路深刻,有些粗糙。 楚璃略一瞥了眼,随后又抬起头来,问道:“剑灵前辈,不知晚辈可有什么帮得上你的?” 剑灵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 “剑灵前辈既然现身,那就必然有所言说而有所为。”楚璃道,“历来存灵于世的前辈,不是为了让自己的道法有所传承,就是心中有所遗憾。知叶前辈看破生死,魂寄灵剑,想来也是无所希求。那么,剑灵前辈是希望我将你带出剑林秘境,为你寻找传人?” 剑灵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只是有一点,你怎的就不能是我选定的传人?” 楚璃微怔:“大道不同、剑道相异,晚辈怎可……” “你又错了。”剑灵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什么是道?说什么同道殊途……而我看来,都是殊途同归。万千大道,不都是为了飞升上界么。所谓证道,既是证自己的道,也是在证这天下之道。修士逆天,亦顺天,丫头,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修士逆天,亦顺天。 楚璃似有所感。 若修士修行真的是逆天而行,那天道又怎会允许修士飞升? 所谓修仙,更像是天道对修士的一种历练。 “所以,前辈认定了我?” 剑灵道:“青山剑派是个剑修门派,在你之前,有很多剑修入过这片树林。有的一剑斩灭此片树林,有的则是用剑意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跨过此地。前者看破这片树林的秘密,后者则是选择直接将这里略过。可你是最大胆,也是最符合我心意的一个。毁了这片树林固然是一个破局的方法,可说到底也只是看到了表面,其己身对生死并无定论。所以,我等了许久,等到了你。” 随着剑灵此声话落,楚璃手中的枯木突然就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 只见那根枯木在楚璃的手中不断增长,转瞬间便有了三尺之长,一木之上,枯荣尽存。 只是在细微处,依稀可以窥见剑之锋芒。 “这便是我的本体,秋至。我让你把我当成剑灵,可不是叫你一遍遍地喊我剑灵前辈。我既然认定了你,那你日后叫我秋至便是。” 秋至剑现,周身树林就好似幻影般彻底消散。 “跟你一起来的那小子被我甩到了剑林那头,没见着他你也不要意外。”剑灵终究不是知叶真君本人,话语间总是带着一丝不羁和洒脱,“你要继续在这剑林里历练吗?你若是要留,我倒是知道几个适合你的好地方。” “那就劳烦前……秋至你指路了。” 楚璃刚想将秋至剑的本体收入乾坤袋,秋至剑便化作一根形似枯木的木簪,静静地躺在楚璃的掌心。 ……怎么又是簪子。 秋至微微昂起头,似乎对楚璃略有些错愕的表情十分满意。 “你头上那根梧桐木簪不适合你,你还是把我戴上吧。” 秋至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楚璃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上面。 楚璃握紧了他的本体,语气中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严肃:“梧桐木?”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可能认错。”秋至缓步走到楚璃身前,“说起来,我当年之所以流落到这里,还与这簪子的主人脱不开干系呢。” 一切的一切,又巧合地串连起来了。 楚璃不自觉地抚上发间,问道:“你认识这梧桐木簪的主人?” 秋至道:“我认识他,可他却不一定认识我。他应该是来自上界,具体是哪一界我不知道。可我却知道,这方世界灵气枯涸是因为他。” “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你得先回答我,这根梧桐木簪,你是从哪来的。” 楚璃抿唇:“我不清楚。在我得到它的时候,我只当它是普通的桃花簪。只是后来上面的禁制消除后,我才知道它的不凡。而且,它好像也认我为主了。” “认你为主?梧桐木是神物,除了凤族,它可不会认同别的种族。”秋至嗤笑一声,“它估计是把你当成宿主了,暂时寄居在你这里而已。” “至于这梧桐木的主人……他的修为很高,高到我根本看不清,甚至连他的种族都无法定论。他自九霄而下,身怀异火,一双眼淡漠如霜,似看透人世悲苦。伴随着他而来的,是整个世界灵气的枯涸。” 楚璃略有些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 哪还有什么然后。 那人发现了偷窥的知叶真君,挥一挥衣袖就把人甩十万八千里外了。 “灵气枯涸,而且天道法则不全,知叶算是在元婴这个境界卡死了。然后,他就寿元耗尽,跟我合体咯。” 自九霄而下的上界之人,身怀异火。 那火,会不会就是仙门要找的凤凰火? 可那人…… 楚璃怎么听,都感觉他是那个自己消失已久的生父。 奇怪的是,林慕情和凤玄微二人在楚璃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恩恩爱爱,可后来见到林慕情的时候,她是一句未提凤玄微。 想着想着,楚璃突然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总不能是凤玄微把这方世界的灵气搞没了,天道让楚璃她父债女偿,叫她背上这天命,破除此方世界的禁锢吧? “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数万年前灵气散,天命可为不可谓 楚璃的表情很怪,秋至也就随口一问。 可楚璃当了真,话语间满是斟酌。 “猜测而已。当年我在妖族的时候,曾听鸾鸟一族的前辈提起过一位来自上界的友人。” “哦,那群扁毛鸟啊。”秋至似乎了然,“后来也是听闻那人去了妖族,你若是在鸾鸟一族的口中探知了他的消息,倒也正常。” “那,灵气枯涸又是怎么一回事?” 秋至伸手摸了摸下巴,斟酌片刻道:“你当是知道,灵气乃是修士修行之本。那人自上界而来,应是受了重伤,若要疗伤,须得借用灵气。而且由于天道法则之力,下界可飞升上界,上界却无法自由穿梭下界。纵使此方世界天道残缺,却也难以容下自上界而来的不速之客。” “你要知道,在天道法则残缺之前,想要飞升上界最低也是要化神的修为。而想要突破法则之力自上而下,则需要修至返虚,明晰法则之道。你说秘境之外沧海桑田,距离我身死已有数万年。就是不知这些年来,那人可还留下踪迹?” 楚璃脑海中嗡嗡直响,以前只是知道凤玄微是自上界而来,倒是不知距离他下界,已经过去了数万年。 什么样的人能活上数万年? 练气寿百五,筑基寿五百,金丹千年、元婴三千、化神五千、返虚一万,就是大乘尊者,也只能活上五万载。除非修至渡劫,过那每千年一次的天劫,方可算得上是长生。 可那天劫究竟有多凶险? 只有渡过的人才知道。 修仙界并没有明确记载灵气究竟是在何时开始枯涸,就好像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只依稀有寥寥数语,说是七万年前各大仙门修改了招收弟子的规则。 七万年……除了渡劫修士和修为强悍的妖族,没人能活这么久。 难道凤玄微是妖族? 可楚璃是他的血亲,却是个完完全全的人。 楚璃不解,自己的父母身上好像系着无数的秘密,而他们又不愿意将其悉数告知。 就连出面的林慕情,过去也对楚璃隐瞒良多,也可以说是有些许的利用。 那凤玄微呢? 林慕情为何对其只字不提。 还有数万年前的那场异变。 天门未开,上界之路不通,如今的凤玄微又身在何处? 林慕情又在忙些什么? 楚璃以为自己只是天道自救的棋子,如今想来,自己竟还处于一张巨网之中,是一个迷惘无知的局中人。 “我得知那人的消息,还是因为鸾鸟族的一位真君。”过了许久,楚璃才缓缓开口,“那位真君活了六千多岁,其名号,便是……那人所取。” 风玄如今,应该还在清明剑里充当剑灵吧。 想到这里,楚璃倒是有几分感激她。 虽然她不怀好心,却也的确将楚璃从狐族手中救下,且告知了楚璃许多隐秘之事,甚至引来了自己那久不现面的娘亲。 风玄曾说,凤纹玉佩是他留观于鸾鸟一族的信物。 现如今楚璃已经知道凤纹玉佩就是凤凰泪,桃花簪就是梧桐木,而这两者皆出于凤玄微之身。 甚至于那下落不明的凤凰火,楚璃也在秋至口中探知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楚璃脑中突然一阵灵光闪过,一切零碎的事件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神物开天门,哪有那么巧,三件神物都来自凤玄微这个上界来客。 如果说,凤玄微就来自清风界的归属上界洞玄灵宝天呢? 他不惜重伤下界,就是为了拯救这个走向末路的世界。 天道是极其排异的,而凤玄微却能在下界待这么久,甚至险些吸干清风界中的灵气,天道也未做出天罚之举。 甚至选中了楚璃为天道之子。 如此一想,大体上好像就说得通了。 虽说楚璃过去极为诟病“天命”二字,可这依旧不能抹去天道之子这个身份为其带来的便利。 千机阁的问心之路,随心真人的舍命相护,徒安真君的尽力维护以及这一路走来的机缘,次次的逢凶化吉。 其中固然有前人之因,可说到底,不还是为了天命么。 细想这么多年来,除却年少无知,仙门正宗中似乎从未有过人对楚璃白眼相待。 楚璃垂首沉思。 如今九魂殿想杀他,而仙门正宗穷尽心力地保护楚璃。 林慕情说过,想要打开天门,重塑接天之道是需要三件神物齐聚,现在还少了件凤凰火。 如果楚璃的猜想成真,那么只要得知凤玄微的下落,凤凰火也就随之浮出水面了。 只是凤玄微若有意隐藏,谁又找得到他? 他既然将梧桐木和凤凰泪都留给了楚璃,那就没道理会私藏着凤凰火。 除非,时机不到。 又或者……凤凰火真的不在他的手上。 “六千年?”秋至似乎有些惊愕,“如果人没弄错,那他还真是在这待了许久啊……” 楚璃心中暗道,倘若自己所想为真,自己那消失许久的爹哪里是待了许久,明明是险些在这下界生了根。 七万年,这数字都够修仙界换上好几个春秋来回了。 自从见过三青鸟还有林慕情这些人,再玄幻的事情楚璃都接受得了。 总归是在不该接触这些事的修为却偏偏被卷了进去,莫名其妙地探知了许多。 “除了天道动手,这方世界是没人动得了他了。”秋至莫名有些不爽,却也没做过多的纠结。 虽然有些天才进阶快,甚至可以碾压同境界早早进阶的修士,却也耐不住有些人活得久啊,人家比你多活个千年,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元婴大能了。 更何况那个人起码也是个化神返虚的修为,碌碌无为的庸才,到不了这个地步。 秋至想,起码自己现在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给捏死,灵消魂散。 这剑林困了他数万年,若不是为了全这最后的主仆之谊以及因为灵体相融而多出来的莫名倔强,他早就拍拍屁股搭上某个无知的小修士从剑林走人了,哪用等到今天。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水载万物而无形,万载千秋如亘古 剑林之中,两人互通有无,真真是聊了许久。 最终还是楚璃乏了,找了个借口让秋至回到本体中,自己则是循着秋至所指的方向而去。 秋至也不急,总归楚璃是要带他出剑林的,日后岁月,自有大把的时间教楚璃。 楚璃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一片规模宏大的石林。 “这片石林是一个土灵根的老顽固设下的。他如今灵体已消,只留下了这一片山石剑意。若你能以剑意在这些石块上留下剑痕,这关便是过了。” 在石块上留痕? 听起来倒是十分简单。 楚璃御剑于侧,骈指作剑,驱使着诛恶剑斩向一块矗立的巨石。 “嗡——” 虽然诛恶剑并未直接接触巨石,却也由着剑意的缘故剑身嗡嗡作响。 反观巨石,其上竟是丝毫剑痕也未留下。 不动如山,坚如磐石,说得便是如此吧。 刚刚楚璃那一剑,可是用出了七成力,看来,留下这石林的前辈当真是修为不凡、精通剑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留下的东西依旧铮铮地彰显其生前的荣光。 只是若金灵之力都无法撼动其半分的话…… 楚璃不信邪,当即就将金火灵力注满灵剑,剑意四起。 秋至蹲在楚璃头上看着这一场景,心底当即暗嗬一声。 这丫头的剑法还真是跟剑意如出一辙,暴戾无比啊。 真不知道天泽宗那群老不修的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独树一帜的小弟子的。 也许是自己在秘境待得太久,外面改朝换代了? 秋至无所谓地想了想,不过这丫头的剑道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穹明剑法》本就主杀,若是有人从其中悟到了悯生剑意,那才叫刺激呢。 不过…… 这石林可不能这样过啊。 存了让楚璃历练的心思,秋至也就没提醒。 他倒是挺想看看这个不怕死的丫头,何时才能发现破局的关键。 “铮——” 随着楚璃此剑落下,那剑身上的万千剑意尽是直接被巨石冲散,连带着诛恶剑也受到了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楚璃猛地向后退去。 这十成十的力,一半都反噬在了楚璃的身上。 楚璃控住身子,猛地将长剑拄在地上,忍住经脉中灵力逆行而带来的疼痛不适感。 土灵之力注重防御这点楚璃知晓,可这片石林在防御的同时还能兼顾攻击,这点就有点棘手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矛利否? 盾固否? 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如何破局?” 楚璃轻轻地问自己。 她的剑意嗜杀暴戾,若是继续这样硬攻下去,难免会重伤己身。 可若是金火灵力都无法攻破巨石上所附着的剑意,那…… 楚璃突然蹙起了双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这巨石防护力惊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其上附着的山石剑意,而不是源于其本身。而剑意,是一个可以交融的东西。 若是不消灭剑意,而是让自己的剑意渗透进去触其根本,直接将巨石瓦解,那剑意不就不复存在了吗? 剑意出自于剑,更来源于剑修。 若无寄生依托之物,又如何能存其本身。 就像秋至,他存在了那么久,也依旧靠着那一片树林寄托剑意。 秋至走了,剑林也不复存在。 那么反过来,是不是也是可行之举? 楚璃缓缓起身,诛恶剑上闪烁的金红色光芒也随之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淡的蓝光。 水利万物而无声,或许用它来对付巨石,是个不错的方法。 楚璃的剑意是诛邪剑意,虽然暴戾嗜杀,却也不会被这山石剑意排斥。楚璃的剑意悠长,就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地淌入了巨石的表面,逐渐渗透。 “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秋至心中泛起几分惊讶,这丫头的悟性,可不低啊。 这一关,其实就是告诉楚璃要懂得变通。 剑修固然一往无前,但有时候一味地莽是没有用的,“以柔克刚”这四个字既然可以流传千古,就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轰轰——” 片刻后,那块巨石便轰然倒塌,化作无数碎石伴着齑粉瘫落于楚璃脚下。 “没想到,我这被人不喜的五灵根,反倒成了我修行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五灵根?”秋至突然出声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被人不喜,可笑可笑。” “秋至你应当是见过灵气枯涸之前的修仙界盛景的吧。”楚璃收起剑,循着秋至之前说的另一个地方徒步而去,“据说那时候,五灵根是最好的灵根。” 秋至略有些高傲地“哼”了一声:“刚不是还觉得我烦赶我么,这会儿又来问什么?” 楚璃十分正经地回道:“秋至前辈可莫要折煞晚辈,这话可绝非从晚辈口中说出。” 秋至:“……行了行了,怎么又前辈晚辈地叫起来了。” “其实,那时候也没你想得那么好。”秋至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自从四十万年前飞升之路被斩断,这方世界就像是被流放了一样,灵气充沛与否,又有何重要?” “提早百年进阶,又或是晚上百年,于无法飞升的修士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的修士为什么修行啊,那些修至元婴又无法化神的修士,内心又该是多么绝望。” 那时候的修士,应当是不知道未来会有天命显现,秋至虽为剑灵,却也身在其中。 “其实我不出去也能猜到,现如今的修仙界是个什么样子。修士修着修着,可能到了最后就连凡人也不如了。此界修士,本就出自凡界。在踏上修行一路后,那些修士将凡界隔绝自立新界,将养育自己的故土视为废土。” “这灵气消散,又何尝不是想让这天下修士看清自己的内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本质实际上还是个人,同那高高在上无拘无束的仙,差远了。” “凡人追名逐利,修士亦是如此。”楚璃深有体会,“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或许等天路重开之后,这种情况能够好上些许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我生已尽梵行立,所作己作不受有 “天路……重开?” 楚璃的脚步顿了一下,终还是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的,天路重开。” “重开好啊,有了天路指引,这方世界的灵气定会慢慢回归,届时,此方天地又是另一副模样吧。”秋至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淡然,“且先去风灵之地吧,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便看出你防御力不太行了。” 楚璃应下,抬腿继续往秋至所指的方向走去。 金灵力固然锐利无比,风灵力却也不遑多让。 于旁人看来,楚璃是攻击力有余,防御力就有些低下了。 在真正的对手面前,楚璃的那道剑意屏障可谓是漏洞百出。 所谓风灵之地,就是为了锻炼楚璃的防御能力。 “呼——” “飕飕——” 还未真正抵达,楚璃就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小心些,那家伙还没死呢。而且他还是修的悯生道,看到你这种修杀戮剑道的指不定就得折磨一番。”秋至提醒道,“你想过这一关很简单,待风刃无法击穿你的剑意即可。” 楚璃拔剑:“我知道了。” “嗖——” 盎然的剑意缠绕四周,确定无恙后楚璃便飞入风谷,同那无尽风刃纠缠在一起。 本以为将自己缠得密不透风的剑意此刻就像是个破口袋一样处处漏风,甫一踏进这块地方,楚璃身上的衣袍便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 楚璃双眉一拧,随即又将剑意叠加了几层,徜徉于风谷之中。 要过这一关没什么技巧,提升自己便是。 想要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 花开并蒂知几何,风景隔岸明须知。 帝州侧,无边海。 海浪排石浪涛惊,阵阵浪花起波澜。 方逐仙望着浪涛中伫立的身影单膝跪下,抱拳以礼:“主上。” 那人身影隐没在一件附着阵法的斗篷中,叫人辨不清她的面容气息。 只是从声音可以听出她应当是名女子。 “事情办得如何?” “回主人,楚璃身上的梧桐木封印已然解开,与属下一道的那个九魂殿弟子也已身死,不会泄露什么。” “而且。”方逐仙停顿了一下,斟酌道,“天泽宗那边似乎将楚璃带去的青山剑派。” “青山剑派的剑林开了,徒安想将她带去历练倒也正常。”而且徒安和红莲那两个人知道的可不少,此番聚在一起估计又要给九魂殿使不少绊子。想到这里,女人不禁轻笑两声,“那几个呢?” 方逐仙道:“洛长安如今仍身在天泽宗,应该是在闭关;明渊真人不知去向;秦诺拜师藏剑真君,正为了仙门大会做准备,其余宗门中的那些……也大多跟秦诺一般,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外出历练,就为了那一场盛事了。” 女人又问:“魔门里的呢?” “胡师弟新得了一面招魂幡,如今已经在冲击筑基了。只是其修为升阶的方法过于暴戾,损伤己身,怕是仙途不远。主人您若是要用他——” “嗯哼……” 方逐仙正说着,突然就被一道掌风掀翻在地,胸前就像是被重锤重重地敲击过一样,撞得生疼。 “早跟你说过,不要妄自揣度本君的想法。”女人缓缓地收回手,“那小子日后如何与我们毫无干系,你只记得在他见到楚璃之前,不要让他死了。” 就是要死,他也只能死在楚璃手上。 方逐仙先是死死地攥紧了双拳,然后又不甘心地松开,千言万语皆埋入心中,化作一个“是”字。 “告诉隐藏在天泽宗里的人,如今时候不早了,尽快将那东西弄到手。”女人的身影渐渐虚化,“此间事毕,其他的事情也不用你管。你且回九魂殿蛰伏,静候那人的传唤便是。” 方逐仙挣扎着爬起,朝着那人消失的背影遥遥一礼。 血蛊…… 都是血蛊! 倘若不是血蛊,她方逐仙又怎会落到此等境地。 “好你个帝州皇族,便是灭了也要摆我一道么……” 方逐仙恨恨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听着海边的波涛声心思诡变。 现如今仙门和魔宗敌对世人皆知,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背后还藏着一个等着鹬蚌相争然后自己得利的渔翁。 平下喉间的腥甜,方逐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传音符,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汇成一句话。 “宁薇,主上命令,该动手了。” 灵光闪过,方逐仙掩去身上邪气,化成一名散修,光明正大地踏入了仙城中的传送阵,往宁州边界而去。 这人世纷纷扰扰,谁又说得清谁执黑、谁执白? 谁是这棋盘之中的棋子? 谁又是这背后执棋的人? 以为自己跨出了棋盘,实际上是陷入了又一座更大的棋盘之中。 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这天下大多数人皆是如此。 天道之下,皆为草芥。生如刍狗,死消天地。 虚无之中,一只淡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它俯视着芸芸众生,淡望着天边浮云变幻、人世流转。 苍茫的声音恍若无际,又似冥冥之音,淡然回旋。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 “唳——” “清风,你明白了吗?” “吾……似已明了,却也不明。” “身为一方世界之天道,有些事你不用明白,可有些,你却要明晰。” “吾一不明,你为何要救吾。二不明,你为何要化吾实体,给吾人性。三不明……” “清风,这些事你不需要知晓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希望他们死吗?” “吾在天上看他们看了许久,也陪了他们万载亿载,自是不会希望他们消失。” “那便是了。我在帮你,帮你拯救他们。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心乱了,心不存道,需要什么要涤净他们被尘埃所掩的心。” 天道似有不明:“是……吗?” “是啊,待此劫之后,他们就又会恢复之前的样子,就像最开始那样,纯净、无暇。” …… 金色的瞳孔慢慢闭上,天边出现了一抹璀然的霞光。 天道之所以被称之为天道,是因为其无情胜有情。 可若是其生出一抹人性,那其,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世事原本无对错,奈何是非在人心 楚璃在风谷耽搁许久,在过了风谷的试炼后,又被秋至带至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磨炼剑意。 仙门大会算是老黄历了,楚璃偶然提起就被秋至给记下了,借着剑林给楚璃来了一次全方位的战力提升。 “这剑林你现在能去的我也都带你去过了,不能去的你也没必要去。”虽然说剑林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可一片秘境之中总会有一些禁忌之地,秋至可懒得送楚璃去受难,他现在还是想借着楚璃之力出剑林看看的。 “那么现在,出剑林?” 楚璃抬头望了望高悬长空的烈日,问道:“现如今距离我进入秘境已经过去多久了?” “这个秘境是依附修仙界存在的,内外的时间流速自然一致。”秋至从簪子中浮现身形,长袖一拂,便就在虚空中找出一条裂缝,将莫白夜从其中拉了出来,“我之前不知岁月,是因为我时常沉睡。如今既然醒了,就不会记不得时间。” “此刻距离你们初入秘境,已经过去半年了。” 将莫白夜带到自己面前后,秋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待得久了也是有特权的……” 金丹修士御风而行,元婴修士缩地成寸,化神修士可踏虚空。 秋至虽然不至于踏虚空而行,却也因为在这秘境待了许久的缘故可以通过空间之术将莫白夜带到秘境各处,也算是摸到了一丝化神的门槛。 说到底,剑灵也是灵族的一种,作为修士的本命剑,其修为根据修士的修为而增,亦可以通过天材地宝来提升其本身的实力。 而且知叶真君已死,跟自己的剑灵合二为一。 若真要细细讨论,秋至已经算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修为元婴的灵族。 这也就意味着,倘若天路重开,秋至也有机会身化化神,飞升上界。 这天下族群众多,清风界只是一个中千世界,并没有囊括所有的种族。 据千机阁天书所记,清风界种群大致分为人族和妖族两种。 至于魔域和海外魔宗,说到底也都是由妖和人组成的势力。 清风界,并未真正地出现过魔族。 当然,是不是真的没有谁也说不准,毕竟魔族是和仙齐名的种族。 就算是有,就凭借清风界的这些人,也探知不出来。 邪修修邪法,有违天伦;魔修修魔法,追求自我。 所以现如今的修仙界对于魔修并未赶尽杀绝,而是保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只是魔域之中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常常有人被逼入魔,走投无路投奔魔域。 可在这正邪大战的关键时刻,无论是魔域还是仙门,都没有对彼此有过什么大的动作。 而且魔域之中各自为主,想要让他们凝聚起来,也是挺困难的一件事。 “这位前辈……” 莫白夜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阵眩晕,只瞬间自己便从一片汪洋大海中变换到了陆地上。 当时与楚璃分开也是,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如今又是这样,叫莫白夜如何能不郁闷。 “啊,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你带我们出去。” 虽然历练被中止,但莫白夜无可奈何。 楚璃身边的这道虚影很明显是剑林之中的某位剑灵前辈,现如今这剑灵跟着楚璃,不就是认定了楚璃,让她得了传承么。 剑林之中剑灵众多,无一不是元婴修为。 秉承着对前辈的尊敬之情,莫白夜强行说服自己掏出令牌。 一阵强光过后,一行人已不在剑林之中,脚下踩着的,是翠绿的竹叶伴着黝黑的泥土。 来时路不同于去时路,楚璃不由得发问:“这片竹林……我们仍在青山剑派的地界之中吗?” 莫白夜似乎白了楚璃一眼:“这剑林都是青山剑派的,便是出来了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不等楚璃回话,莫白夜又解释道:“这片青竹林临近我派禁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去。” 楚璃自然没有无聊到去打探他派机密,点了点头就跟莫白夜离开了此处。 倒是秋至,一路上满是新奇地打量着四周之景,想来也是在秘境中困得久了束缚天性,甫一出了秘境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倒是难为了那位知叶真君,怎的就养出了这么一位……跳脱的剑灵。 或许是互补? 楚璃嘴角无意识地勾起,轻笑着甩去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出剑林不久,莫白夜便得了红莲剑君的传讯。 想来是传讯中的内容不是什么私密之事,莫白夜扫了一眼就将传讯散开,叫楚璃和秋至足以得见。 “为师我就先和你徒安前辈逍遥去了,归期不知。那小丫头你就帮着招待一下,可千万莫怠慢了!记得看好她别叫她乱跑,等我们回来自会有人带她回去。” 楚璃:“……” 什么叫看着她别叫她乱跑? 她难道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吗? 秋至看着传讯一时没忍住,“噗嗤”一笑。 “没想到啊,原来你在自家长辈眼里是这么令人放心不下……” 楚璃还能说什么? 楚璃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就很有必要装一波高冷了。 虽然楚璃没有证据,但楚璃就是知道这红莲剑君也是天命一说的知情人。 哪个宗门的前辈闲得蛋疼,平白多嘱咐这么一句。 楚璃觉得,这可能也和自己那正经正道的师祖有关。 …… 青山剑派和天泽宗一样,门内并不禁飞。 更由于其乃剑修门派的缘故,一路上各色各式的剑光不断飞掠。 莫白夜也技痒,楚璃同他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御剑腾空,在天上飙起了飞剑。 剑气呼啸而过,原本在天上飞得好好的青山剑派弟子被掀翻无数。 有的修为高些,被惊了飞剑,好不容易才定住自己的身子,一脸蒙逼地拨开飞到脸前的束带,口中喃喃道:“这是哪两位师兄在这里飚飞剑啊。” “呸!真没道德!本来就要迟到了,这下还被打了岔,更赶不上了!” “执法堂呢?执法堂呢!这样在门内飚剑干扰他人没人管吗?”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殊途同归是为道,道之一统泽万修 两人最后,是被青山剑派的金丹长老从天上拎下来的。 因为一众青山剑派弟子的举报,那金丹长老的脸色极其不好。 “莫师弟,何故高空飙剑?” 许是觉得被拎着衣领有损修士颜面,那金丹长老看清了莫白夜的脸后就将两人给放下来了。 随后,眯着眼打量起了楚璃:“这位小友,似乎不是本宗的弟子?” 虽然楚璃没穿天泽宗的弟子服,可只要是个剑意境剑修,都能隐隐感受到楚璃身上那股淡淡的杀戮之意。 这样一个特殊的弟子,他没道理一点印象都没有。 “咳,是晚辈失礼了。”楚璃有些尴尬地拱手朝那人执后辈礼,“晚辈天泽宗楚璃,此番乃是随宗中长辈前来拜访。” 那人的视线转向莫白夜,显然是为了求证。 莫白夜自然知晓其中的意思,随之道:“楚道友是随家师好友前来拜访,方才是一时兴起,这才在空中进行了一番比试。不想竟影响了门中弟子,是白夜之过。” 家师好友? 红莲剑君的好友能有什么人,不是姘头就是元婴真君呗。 天泽宗里,红莲剑君好像也没招惹什么人……… 哦,想起来了,徒安真君。 那金丹长老的嘴角一抽,打了几个哈哈后就随意地罚了下麻利走人。 楚璃是客没法罚,最后自然是莫白夜背了锅,被罚去看大门。 说是罚,其实跟不罚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底也就是件小事,甚至连门规都不算犯,若要强行攀扯就是干扰其他弟子修行。 但是在去看大门之前,莫白夜还得把楚璃的住宿问题给搞定。 好在红莲剑君的山头大,莫白夜随便找个眼熟的就给人拉住,叫他给楚璃安排一下住处。 “莫师叔。” 那小弟子是个炼气修为,被莫白夜这么一拉还有些惶恐。 只是莫白夜似乎有些神经大条,全然没看出小弟子的紧张。 “这位是来自天泽宗的贵客,你且将其带去安置一番。” “啊?好、好……” 待小弟子答应后,莫白夜就僵着一张脸,抱着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被人拎着领子教育还被自己的对手给见着了,这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前、前辈。”小弟子似乎有些结巴,“请跟我来。” …… 林间生雾,云气氤氲。 红莲剑君的这片山头被修整得极好,山顶上的风景楚璃之前便见过,布得极美,怎料这山腰上的景色竟也不遑多让。 竹林清影,山泉叮咚。 小弟子将楚璃引到一处溪边竹屋后,就告了辞。 那竹屋不大,看起来却十分精致。 四周是茂密的竹林,竹林间还有一条溪流缓缓流过,其中还有几尾灵动的鱼儿畅游其中。 竹林间,偶有淡淡的风扫过,吹落那青翠的竹叶,随风飘旋。 林间有鹤,只是比之天泽宗饲养的那些灵鹤似乎有些怕人。 感受到楚璃的气息后,便三三两两地扑腾着翅膀远去。 见到此景,楚璃倒是有些想念自己养在山头上的那只大白鹤了。 “嗯哼……” 从楚璃飙剑被抓开始,秋至就在楚璃头上趴着强忍笑意,最后忍都忍不了一个虚体在那直抖,带着自己的本体都颤了起来。 楚璃摁住木簪,面无表情道:“秋至前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事需要商量一下。” “哈?”秋至又从簪子里冒出一道虚影,飘到楚璃面前同她对视,“商量什么?” “你是剑灵,与剑一体。知叶真君若是还在你化作灵体也就算了,只是如今你明明可以原身化形,为何还要寄宿在我这儿?” 潜台词就是你赶紧把自己的本体带走,不要蹲在我头上行偷窥之举了。 秋至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原身化形哪有灵体来得舒服。况且我又不是妖族,万一旁人看了把我当成灵剑成精怎么办?” 神特么灵剑成精。 妖族对灵族,半斤对八两,好像也没被哪个种族歧视过? 哦,差点忘了,灵族和妖族之间有矛盾。 只是楚璃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种族会产生矛盾。 用妖族的话来说,就是灵族那一帮没骨头的天天跟在人族后面混。 而在灵族看来,他们可是一个聚天地之灵而诞生的种族,高贵得很,你们那些茹毛饮血的长毛怪怎么能懂? 也就不怪秋至说风玄真君是扁毛鸟了。 楚璃缓缓道:“你在我头上,是能看到外面的景致?” “当然。”秋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放心,我对小丫头不感兴趣,真的!” 说着,甚至还举起右手发了个“四”。 楚璃的脸隐隐有变黑的趋势。 总有人喜欢叫她小丫头怎么办? 眼看着楚璃不说话,秋至忙道:“我保证,不该看的绝对不会看,我能封闭自己的五识!” ……这是关键吗? 只是秋至似乎是个话痨,楚璃不应话他就一直说。 “怎么,你不会怎的在乎男女之别?你可是修士!”秋至故作惊讶,“你还是走杀戮道呢,居然——” “秋至前辈。”楚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秋至跳脱的思绪,“既然你愿意待,就继续待着。” “只是你之前说,选中了我。那,传承是什么?” 秋至挑眉:“你不是觉得剑道不同不能相容吗?” 楚璃道:“剑意都可相容,剑道又为何不可?” “唔,孺子可教。”秋至收起玩味的表情,正襟而视。 “你修的是天泽宗的《穹明剑法》,在剑法上我教不了你什么。但身为剑修,你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就最简单的一点,《穹明剑法》中蕴含的道远远不止杀戮道一种,其中剑意,也绝不是一种诛邪剑意那么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你。” 楚璃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从这一本剑法中,领会不同的剑意?” 秋至轻笑:“丫头你不妨猜猜,知叶真君修的是什么剑法,又是如何领会出死生剑意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为之道悟生死,剑法残缺何处寻 知叶真君是太一门的修士,而且既然秋至都这么说了,那知叶真君修的剑法自己大概也是知道的。 虽然各派敝帚自珍,最忌讳的就是门内秘法外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各大门派之间的弟子多多少少都交过手,所以关于每个宗门收藏的那些功法,也大概都有些了解。 太一门虽是法修门派,但是有上那么几门剑修功法也是极为正常。 据楚璃所知,其中最出名的,当是一门《无为剑法》。 大道无形亦无为,修此剑法者多走上了那顺其自然的无为道,也算是跟太一门的门内景致相宜。 主要是,除了这门《无为剑法》,其他的楚璃也没怎么了解,更没见过。 “为无为、为而不恃、为而不争,以无为而为。”楚璃猜测道,“说是无为,实际上是有所为。若知叶真君以《无为剑法》参透生死得悟剑意,我倒也不以之为逾。” “死与生,无为与有所为,似阴阳混沌,二者之间的界限本就没有世人想象得那般清明。就像善与恶,本就自凭人心。”秋至双手抱胸,漂浮在半空中表情严肃,“太一门的《无为剑法》算得上是自建宗就有,这一脉传承究竟来自于哪位大能就是历代太一门掌门也都不知道。” “《无为剑法》和《穹明剑法》一样,历年悠久,且都疑似上界功法。只是……” 楚璃问道:“什么?” 秋至道:“你应该去问问你们宗门内见过千机阁天书的那些前辈,他们应该知道《穹明剑法》中所含的弊处,以及,《穹明剑法》并不是完整的一套剑法。” “门内前辈同我说过,《穹明剑法》乃是自一处上古秘境而来。若有残缺,那为何宗门怎还会将其列为高等功法?”楚璃不解,“让门内弟子修炼此剑法,岂不是自绝来路?” 秋至突地一笑:“或许我忘说了一点,这剑法残缺的地方在化神之后。若是不论化神,那这剑法确实无所弊端,是可以供人修行的绝世剑法。你也知道,这方世界的天路断了,修士无法化神。既然无法化神,又何必纠结剑法是否残缺。” 这倒也是。 眼前的路都快看不清了,又有什么必要去纠结那遥不可及的未来。 可如今不一样了,天命降临了。 “但现如今天机已现,若这《穹明剑法》残缺,那……” 秋至瞥了眼楚璃:“你还真是……算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你们门中的《穹明剑法》是当年知叶真君和知行剑君在望州内临近灵兽阁的那边的一处秘境中寻得,知行剑君也是第一个修此剑法的修士。只是当年他已经修了其他剑法,《穹明剑法》他也只是修了个表面,待到他生死之后,那剑法才被你们天泽宗所收藏。” “望州内,临近灵兽阁?”楚璃心中不免有些疑问,“就是不知道,那秘境具体在哪?” “也算是一桩旧事了,知情的人现在也都死了,但也该留下了些许记载。”许是寂寞得久了,面对楚璃的疑问秋至也并没有显现出半分的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做择天宗的宗门?” 楚璃点头:“知道。” “那上古秘境就是择天宗所控,算是择天宗的传承之一了。只是当年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被捅了出来,上古秘境之事也被众人所知。其实也挺可笑,一个空穴来风般的消息,竟也引得无数高阶修士趋之若鹜。”秋至抬起头,“那件事好像就发生在那人下界之前不久,七大宗门群起而攻之,择天宗也随之分崩离析,门内弟子也都不知去向,那秘境,便是落入七大宗门之手了。” “‘择天宗秘境内藏化神之秘’,倘若真的这么简单,又怎劳得天道天命……呵呵。” 楚璃双眸微微睁大,这……这和她之前所了解的,全然不同。 “可在修仙界的记载中,择天宗是因为动摇了灵兽宗的地位心怀不轨,这才被七大宗门替天行道,从此消亡。” “啊,七大宗门嘛,也就那样。”秋至听了楚璃的话心中也没多大波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灵兽宗里的那群人……” “哼,跟妖族搞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些问题亘古存在,现如今楚璃也并不想去纠结此事。 “既然那剑法是知行剑君从择天宗秘境带出,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倘若我想找到《穹明剑法》残缺的部分,还需得去到那处秘境。” 秋至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那个秘境现如今被谁掌控,又或者是不是流失了,都是个未解之谜。反正当年知叶真君出秘境的时候,是因为有人触动了秘境的自卫禁制这才被甩了出来。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去过择天宗旧址?” 楚璃摇头:“也不算,之前宗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我去的刚好是那一片地界。如今择天宗不存,倒是留下了个择天城,只是不知这座城,是否和那个宗门有着些许联系。” “择天城啊……反正当年是没有的。择天宗并不招摇,自然不会以宗门命名城池,而且是在天泽宗脚下。”秋至手一抻,一本陈旧却保存完好的手扎便浮现于距离他掌心上方三寸之处。 “本来是等你修炼有问题的时候让你自己来问我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本手扎是知叶真君平生所感,虽然他并未被冠以剑君之名,可对你而言,应该是益处不少。” 秋至说完这句话,就自主地回到了楚璃头上的簪子中不再言语。 值得一说的是,原本杵在楚璃发间的梧桐木簪也被秋至给隐藏了起来,以防有些老不死的真的就见多识广,把那梧桐木给认了出来。 而楚璃则是接过手扎,细想着秋至给她透露的信息,以及那些逐渐尘封的过往。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心难测亦可循,往事如烟亦如雾 至于择天宗被灭门之事,楚璃不会只听秋至的一面之词。而且就算真的是七大宗门起了贪欲行灭门之举,楚璃最多也就是感慨一声世事如此,不会再生出其他想法。 毕竟她现在承受的是天泽宗的恩惠,享受的是前人荫庇。 若是一面受着天泽宗的庇护,一面又同情择天宗遭遇而为自己宗门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耻,那她楚璃算是个什么人? 也许,那就是人界话本子上常说的白莲花圣母。 …… 青山剑派的这些日子楚璃过得极其清闲。 身为天泽宗的贵客,没人会不长眼地过来招惹她,而她毕竟不是青山剑派的弟子,也无法放肆地在别人的宗门之中行走。 至于莫白夜,此刻应该还在看大门。 想到不器真人现如今还在正魔边界,楚璃试探性地往不器真人当年赠送她的玉珏中注入一道灵力。 同时,青山外。 只听得一声巨响从器室内传来。 镇守在外的修士见此景纷纷奇道:“嘿,不器这么吹毛求疵的人,居然也会炸炉?” 炼丹会炸炉,炼器自然也会。 只是炸的东西不尽相同罢了。 “轰隆——” 继又一声小了些许的响声后,蓬头垢面的不器真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些同僚被他视若无物,灰扑扑的袖袍一甩就冲上云霄,化作一道遁光朝青山剑派飞去。 “又是发的什么疯?” “哎呀,就不器那个性子,随着他就好了。对了,这边可就不器这么一个会炼器的,你我还是跟上去看看,免得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邪修给偷袭了,到时候又要从别的地方调人……这地方,正常的丹修和器修有谁愿意来。” “也是,那些邪修动作渐大,也不知是憋了个什么屁……” …… 望着毫无反应的玉珏,楚璃心中当是有些淡淡的遗憾的。 当年楚璃三天两头就往不器真人那跑,而且修为也没到筑基,不器真人也就没想着给楚璃自己的传讯符。 谁料世事无常,一次问天峰的秘境之旅,生生叫两人十几年都未曾见上一面。 楚璃是真的把不器真人当成自己长辈的,此番来青山剑派,未必就没存与之相见的心思。 只是自己毕竟是客,而且还被红莲剑君明里暗里提醒了一番,无端外出终是不好。 就在楚璃准备收起玉珏打坐闭关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剑光打破了竹屋的宁静之意。楚璃定眼一看,原来是莫白夜来了。 “莫道友。” “楚道友。”莫白夜面无表情地踏着剑,“山门外有人要见你。” 说完,莫白夜就又苦大仇深地飞走了。 “有人要见我?”楚璃猛然惊醒,手中的玉珏好像也在微微发烫,“孙叔父!” 楚璃往山门赶,那边的不器真人也将自己拾掇好,伫立于山门前静候楚璃的到来。 “孙叔父。” “璃儿!” 楚璃驻足于距离不器真人三步外,两人之间,更是久久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 或许当年是因为天明真人的原因对楚璃多有照拂,可这么多年过去,不器真人早就对楚璃存下了儒爱之情。 人生天地之间而生七情与六欲。 楚璃不识情爱,在那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亲情和友情便是她所能体会到的。 “还好,还好。”不器真人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摸楚璃的头顶,可一想到她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只是止不住地点头,“璃儿没事,也长大了。” 楚璃浅笑:“孙叔父莫不是在宁州待得久了被这邪气沁了眼?璃儿现在和过去,可是半点变化也没有。” 不器真人瞪眼:“多年不见,你这性子是真一点没改,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虽是责骂,可那话语中又满是慈爱之心。 楚璃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道:“璃儿是真心将孙叔父当作长辈,这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好,好。” 不器真人连说两个好,将楚璃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楚璃有些好笑:“孙师姐这些年可没少将我的消息传过来,孙叔父怎的还这般看我?” “虽早知你无事,可毕竟没有亲眼见着,那便算不得数。”不器真人在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许久,才翻出了几张皱巴巴的传音符,略有些尴尬地递到了楚璃手上,“我给你的那枚玉珏还在。这传音符用着终究是不方便,你在宁州还要待上多久?我记得仙门大会要举行了?要不我先将那玉珏炼制一下以作传音之用……” 许是有些激动,不器真人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 但其中的意思也是挺明显的,楚璃也就将玉珏从腰间解下,递给了不器真君。 “那我可就等孙叔父你将这玉珏炼制完毕咯。” 不器真人接过玉珏,眼中多了些许楚璃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悠悠地叹出了一口气。 “当年若不是拜月真君拦我……” “过去的事便无需再提了。”楚璃微笑着仿佛看开一切,“而且我也是因祸得福,那一次秘境之旅可是为我带来了不少好处呢。” 修士修行,本就是机缘与危机并存。 不器真人身为金丹修士,又怎能不明白这一点。 但人终究是人,知道是一回事,要自己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当年天明师兄身陷囹圄他什么都做不了,等到了他的血亲在秘境中生死不知的时候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愧对天明师兄多年来的维护,亦觉得自己无用,保护不了楚璃。 人的愧疚之心是会随日月增长的,虽然这点因人而异。 天明真人就像是不器真人内心深处的一根刺,触之则痛。 但奈何过往终究是过往,活人只能选择往前看。 孙燕燕和不器真人乍一眼看去性格并不相像,可究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固执,认定一件事、一个人后,便决不回头。 这种人,对于被其所认定的人而言,就是绝对的良善。 “对了,如今这正魔边界战事兴起,不知孙叔父你还要在这待上多久?” 第一百七十五章 骄阳明媚花正好,一桩旧事惹今朝 若是宗门下发任务而外派至正魔边界,那任职期就是五十年起步。但不器真人是自请离宗,宗门在这上面总会有些宽宥。 不器真人叹了口气,道:“是身处宗门,还是外派至正魔边界,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你和燕燕都大了,自有思量,我在哪里,其实……无甚所谓。我知道宗门对我不薄,可我就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璃儿,你当是明白。” “我知道的。”楚璃心里一软,“只是孙叔父,现如今正魔大战兴起,青山作为仙门与魔门的第一道屏障,定是最先遭难的地方。您不擅长与人作战,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那——” “你这丫头啊。”不器真人直接打断了楚璃的未尽之语,“璃儿,我知道你心如何,也知晓你的性子。但是这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总是暗藏污秽,这揭开遮羞布的人,也不该是你我。我此生,只想守在这正魔边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楚璃抿唇:“孙师姐很想你。” 不器真君道:“我知道。只是她性子软,我也不愿她来正魔边界受苦。她在宗门中,还希望你多多帮衬。” “好。” …… 久别重逢,两人可谓是聊了许久。 但楚璃看不见,不意味不器真人就看不见。 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同僚,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只是见了这亲人重逢之景,不好前来打扰罢了。 而起不器真人有要事在身,此番抛下手中之事来见楚璃已是不好,若是再多做耽搁,怕是那些同行的修士心有怨怼。 “改日,我再将这玉珏为你送来。” 楚璃虽有不舍,却也并未挽留。 身为修士,这样的离别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最终,楚璃也只是缓缓吐出一句:“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也得要有来日。 这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祝愿了。 临走,不器真君还给楚璃留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及一些她现在能用上的符箓灵器。 只能说背靠长辈好乘凉,不论是顾尘渊、徒安真君,还是现在的不器真人,随便漏点东西都够楚璃挥霍好一阵了。 这搁以前,秦诺怕是能牙齿都咬碎。 可现在不同了,秦诺也有了师承,以后应是不缺灵石。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忽略不远处形容清冷的莫白夜,楚璃心情颇好地御着剑原路返回。 路上的速度并不快,倒是将青山剑派的大好风景一览无余。 青山剑派立派群山之中,同天泽宗十分相像。 但是由于青山剑派地势极高,各山之间总有云雾缭绕。 红莲剑君的山头可谓是处在灵气最充裕的地界,一路上遇到的修士不少。 由于楚璃面容稍显稚嫩,且还是个筑基期的修士,不少人一见到她就自动将其对号入座,对上了那位天泽宗来客。 “喂,你就是楚璃?” 道途行至一半,便有一面容娇俏的黄衣少女御着剑拦在了楚璃面前。 “听我在天泽宗的一个朋友说,你很厉害,如今见了面,不知道跟我比试一番?” 这姿态、这语气,怕不是来比试的,是来寻仇的。 楚璃捏诀止住飞剑,眯眼道:“朋友,哪个?” 少女双手叉腰:“你管是哪个。如今是我问你,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不敢。” 楚璃利落地重新御剑想要离开。 那人显然是没预料到楚璃会这么回答,当即一愣。 眼见着楚璃要走,少女连忙叫道:“喂!” 楚璃只当做没听到,闷声就跑。 “你这个胆小鬼,连比试都不敢吗?”少女一边在后面嘲讽一边追,“就这还敢侮辱人家丹峰弟子呐?” 丹峰。 楚璃的速度渐渐放缓,少女也终于追上。 “哼,知道自己跑不过我了。” 此时两人大概处于半山腰的位置,离地面并不远。 楚璃勾起唇角,道:“既然你想打,那就打。” 说着,楚璃便直接降落在山腰上,黄衣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跟了上来。 青山剑派喜斗,并不禁止弟子私下较量。 只要是不伤及性命或根本,青山剑派的执法堂根本不会管。 当然,群殴除外。 黄衣少女对楚璃有敌意,而那敌意就来源于那所谓的“丹峰朋友”。 萧逐月性子淡漠,虽然价值观偏到没边,却也做不出来在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而且,她没事去招惹这种几十岁的小朋友做什么。 但是丹峰那边,楚璃也确实主动被动地得罪了不少人。 “拔剑!” 少女傲娇地仰起头,脚下的飞剑也已握至手中。 然而…… “哈——” “扑通。” 少女被一招掀翻在了地上。 “嘿——” “扑通。” 少女再次被拍在了土里。 “喝——” “……” 不知被打飞了多少次,少女终于认清了自己不敌楚璃的事实,气急败坏地瘫坐在地上,颇有些灰头土脸。 见少女没有动作,楚璃玩味地挑了挑眉。 “怎么,不打了?” 黄衣少女面红耳赤:“你仗着修为欺负人!不打了不打了!” 楚璃嗤笑:“你难道不知道我修为比你高?” 少女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来。 何为碾压,这就是碾压。 筑基中期对前期,楚璃连剑意都没用,次次都是一道剑气就叫少女无法抵抗。 “而且,你那位朋友没告诉你我已经修出了剑意么。” 言外之意,就是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的剑气修士,是怎么敢来找楚璃这个筑基中期的剑意修士单挑的啊。 “什么?”黄衣少女有些蒙,“若拂姐姐她只说你……” 哦,王若拂啊,王小安身在丹峰的那个姐姐。 楚璃还真是没想到,年幼时跟王小安的那些矛盾居然还能延续到今日。 黄衣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套话,涨红了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欲走。 楚璃叫住她:“等等。” 黄衣少女颇为不耐:“干嘛?” “下次对敌的时候,就莫要摆那些花架子了。” 容易还没出招,就嘎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竹林轻影一剑落,狂风尽碎卷翠荫 少女气急:“你什么意思?” 楚璃神色淡然地将诛恶剑归鞘:“没什么意思,提醒一下罢了。” “我需要你提醒?” 黄衣少女瞪大了眼,难道她就没师傅教吗? “喂,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 只能说这世上的人终是不同,有的经历太多心智早早地便成熟,而有的不谙世事活了几十岁了还总像个小孩儿。 楚璃看她骨龄,发现黄衣少女已经活了快四十岁了,可行事做派,却像极了楚璃从择天城带回来的小丫头林雀。 想来,也是个师承不错的,知晓了楚璃的身份还敢来招惹。 楚璃对身后的叫唤声充耳不闻,只是此刻已经临近自己在青山剑派内的住所,甩也甩不开这条一直缀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了。 一个人可以用嘴骗人,可她的眼神确是骗不了人的。 少女没什么坏心,最多只是被人利用,楚璃若是想要报复也该是找背后挑事的王若拂,而非无意中被当枪使的黄衣少女。 但不报复归不报复,让她受点教训还是可以的,也好叫她记住,凡事都要看两面。 “刷——” 眼看着黄衣少女就要跟着自己到竹屋跟前,楚璃信手便从身边攀折了根细长的竹条,“嗖”地一下就超朝少女劈去。 “你干什么?” 黄衣少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提起剑挡在了自己面前。 楚璃腰身一转、手一挥,那竹条就跟长了眼睛一样逐风破空,将黄衣少女逼得剑招四散。 虽然没什么招式,但少女却也是被楚璃的竹条逼着做出动作,渐渐地适应了楚璃的攻击。 可楚璃就像是真的想要了少女的命一样,以竹为剑,就连被劈开的风都染上了丝丝剑意。 剑为寄托,可剑也不仅仅是剑。 秋至给楚璃的那本手扎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剑者,心之所托矣。 有剑心者,万物皆可为剑。 就像秋至之所以那么抗拒以剑化身,就是因为他的本体就是一根树枝。 只是受到了知叶真君的剑意浸淫后,得以化灵。 剑域之后即剑心。 知叶真君虽然到死都只是个剑域境的元婴修士,可他毕竟是几万年前就成名的人物,看过了太多楚璃没见过的风景。 若天路未断,他未必就不能成功地化神飞升。 只可惜,天妒英才,生不逢时。 “嘶——” 楚璃的攻击逐渐密集,少女显然有些抵挡不住,后腰上被竹条狠狠地抽了一下。 少女本以为自己挨了这一下非死即伤,谁料那力就好像是生生收住了一样,竹条抽到身上虽然疼,却也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腑。 看着呼啸而来的竹条,黄衣少女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中染上了认真的神色。 她抛却了自己往日所学剑招,仅以剑法对敌。 楚璃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手中竹条就像是变成了长剑一样,在半空中惊起阵阵波澜,将翠绿的竹叶扫落一片。 “悉索——” 少女连忙飞身躲避,那竹叶看起来无害可毕竟都是灵物,此番更是被剑意激发,若是真的被其刮到,免不得要多痛上几分。 “哎呀,你这是把我训练你的方式施用在她身上了?” 细碎的风吹拂耳畔,带来了秋至的调笑之语。 楚璃皱眉轻声说道:“你是没事做了吗?” 秋至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第一次见我的那种尊敬无比的态度!” 楚璃呵呵:“你若是能像旁的前辈那般正经,想必我也是愿意多敬你几分的。” “嗬?” 伴随着秋至的一声轻喝,楚璃也收回了竹条,眼神静静地扫向了眼前狼狈不堪的少女。 之前的狼狈是真狼狈,可现在的狼狈…… 黄衣少女虽然很是受了一番磨难,可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谢谢!” 楚璃揶揄道:“我打你,你还谢我?”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黄衣少女很认真地说道,“你说的对,以前是我的剑招华而不实了。” 剑招不同于剑法,有的人无需剑招,一剑便能破万法。 而有的人剑招华丽,却根本无法对旁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少女显然是属于后一种。 只是楚璃的剑招,是无数次的实战磨炼出来的,跟少女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儿显然不同。 楚璃今日点醒她,也算是“伺机报复”的同时,结下了一个善缘。 “说不定我就是单纯的想打你。” 少女噘嘴:“哼哼,你骗不了我的。” “我道歉,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只听了旁人的一面之词就对你心存偏见。”黄衣少女抱着剑,朝着楚璃拱手一礼,这算是同辈之中最尊重人的礼仪了,“我叫阿青。” 楚璃挑眉:“我是谁,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阿青点头:“其实就算王若拂不跟我说,我也是知道你的。” “那年在帝州的时候,我曾见过你。” 帝州啊,这仿佛是很久远的回忆。 “你见过我跟莫白夜交手?” 阿青仰头:“那是自然,当时你跟莫师兄打得不相上下,就是不知道现在……我反正打不过你,可莫师兄就不一定了。” “你对莫白夜还真是挺有信心的。” 莫师兄? 望着一地狼藉的竹林,楚璃心思微转。 也不知道阿青是青山剑派哪位太上长老的弟子,背锅的人应该有着落了。 “那当然。”阿青傲娇地理了理自己鬓边凌乱的碎发,“对了,莫师兄呢?这几日本想找他来着,可一次都没撞见。” 莫白夜啊,此刻应该还在大门那儿蹲着呢。 只是楚璃并未告诉阿青这件事。 “若是想找人,最快的方式不应该是用传音符联络他吗?”楚璃隐晦地下了逐客令,“对了,这竹林既然被你我二人损毁,也该由我们负责。只是我对贵宗内部事务不明,还望……” 阿青环望了一下四周,丝毫没有明悟自己是被拖下水的这个事实,甚至还十分潇洒地朝楚璃摆了摆手:“啊,你说这个啊。没事,我马上就带人前来修复。” 第一百七十七章 洞玄灵宝天未明,自然九天生神玉。 <\/b> 楚璃觉得,自己就不该给阿青那点阳光。 因为有些人,她得了两分颜色就灿烂。 “红莲剑君的山头上来了个剑意境的筑基修士,师兄师姐们快冲!” “什么筑基期就有剑意了?”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啊!” …… 果然,清闲的日子就过不了太久。 楚璃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以至于在那日后,楚璃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道友拔剑”。 拔剑,拔个屁啊。 就青山剑派那以千计数的筑基弟子,楚璃还不如直接装死来得直接。 于是乎,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楚璃给徒安真君发了张传音符后,就光明正大地从莫白夜眼皮子底下溜出了大门。 伴随着的,是莫白夜从鼻子里轻哼的一声以及那冷漠的表情。 楚璃“……”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莫白夜了,好像自剑林出来后,这人就不太正常。 总不能是因为飙飞剑那回事? 月夜静谧,星子微垂。 宁州并不安宁,这是修仙界尽人皆知的一件事。 除却青山剑派,最安全的地方当是重兵把守的青山屏障——也就是正魔边界。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战争未开始这个前提下。 若正魔开战,这两处地方就是第一个遭难的。 青山剑派自然知道这点,可宁州乃是青山剑派立宗之本,且那满门剑修,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做逃兵。 也许这就是身先士卒,舍生取义。 世人深知这一点,对青山剑派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正魔边界防守严密,楚璃并没有自由出入的令牌。 但她有天泽宗下发的身份令牌,想要入正魔边界倒也不是难事。 正魔边界就在青山外,背临青山,面临大海,对岸星罗棋布的群岛就是海外魔宗的所在之地。 所谓边界,更像是一座依靠青山而建的城池。 一面以山川地势之险为屏障,另一面则以城墙高筑,警惕海外来敌。 只有在正魔边界,才没有宗门之别,一切全凭实力说话。 现如今的正魔边界共有十位元婴真君,除却七大宗门一宗派出一个外,还有三个散修出身的元婴真君。 另有金丹真人百余位,余下修为最低的,也是炼气巅峰的修士。 当然,那些宗门不会将自己门内有前途的弟子派出,来到这里的,要不就是在门内默默无闻的,或者就是召集来的散修。 同帝州之战十分相似的是,这些低阶的散修承担着先锋的义务,若有小规模的争斗,也多是他们前去解决。 “令牌。” 虽是从青山的那个方向而来,守城的修士也未有半分懈怠。 那两队人身着兵甲,眼神灼灼地盯着每一个想要入城的修士。 “天泽宗弟子楚璃,前来历练。” 身份令牌上光芒微闪,那守城修士见了上面的云鹤纹后态度也软和了几分。 “道友且稍等,若第一次进城且无令牌的话,须得由金丹真人确认身份并留制令牌,方可入正魔边界。” 楚璃表示理解,那人也松了口气,给留守城门的金丹真人传了讯。 “何人入城?” 来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真人,楚璃不识,却也依旧恭敬地行了个礼。 “晚辈天泽宗弟子楚璃,今日来此,是为历练,也为寻人。” “历练?这里可不是什么历练的好地方。” 稍不注意,一条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那么自己心中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那位真人也就并未多言。 片刻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透明的晶石,递到了楚璃的面前。 “将你的精血注入,且留下自身所修的道法灵力。” 楚璃顺他所言,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 霎时,一阵薄薄的血光便从晶石上荡开,将整块晶石染成了淡红色。 五色光晕渐渐溢出,甫一附着到晶石上,便散发出一道金光,且有四象神兽虚影浮现。 片刻后,那原本形状不规整的晶石化成了一面通透的五色玉牌,边镀金光。 “《穹明剑法》啊。”那位金丹真人似乎颇为感慨,“难怪一蒙头就敢往边界跑……” 自语两句后,他提了声调,为楚璃讲解了一些琐事。 “这晶石可以感知一个人的体内究竟有没有邪祟之气的存在,也能探知一个人的所修功法,所以每个人的令牌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令牌颜色越深,也就意味着其斩杀邪修越多。你是筑基修为不宜深入战场,最好去寻贵宗驻守在此处的长辈……对了,你刚才说,你也是来找人的?” 楚璃道“是,晚辈想寻不器真人。” “不器他在器坊,入城之后径直往右走就是了。” 楚璃收下令牌,抱拳道“多谢前辈告知。” 随后,便在几人的注视下入了城。 边界中没有无修为在身的凡人,整座城池之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许是靠近海外魔宗,楚璃行走在城池中时,总感觉有些不适,诛恶剑也随之发出阵阵嗡鸣,想要挣脱剑鞘的束缚。 “哇,这里的邪祟之气这么重,那些邪修都打到宁州了?” “都?”楚璃摁下蠢蠢欲动的诛恶剑,“你那个时候,不是这样吗?” 秋至道“至少我被深埋剑林之前,那些个邪修都乖得很,不敢逾越青山半步的。” 楚璃道“你听说过有个叫‘九魂殿’的势力吗?” “海外魔宗那么多,我怎么记得清。”秋至随口道,“那些个邪修一盘散沙,能弄出什么风雨来。不过你说九魂?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楚璃脚下一顿“什么人?” “我也是跟着知叶在千机阁的天书上看的,四十万年前修仙界天路被断,有位修为不明的大能凭空出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关于他的名号,也仅仅是流传下来了一句诗。” 楚璃问道“什么?” 秋至道“苦魂沉九夜,乘晨希阳翘。” 楚璃皱眉“什么意思?” 秋至慵懒地睁开眼,嘴角勾起。 “洞玄灵宝天未明,自然九天生神玉。” “这个人,或许来自此界所属上界,洞玄灵宝天。”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心无念亦无苦,可叹世人几人悟 楚璃心中一惊,脑中顿时嗡嗡作响。 难不成这九魂殿,真的跟那位大能有关? 这世上的争斗能有多少种,于修士而言最可能的不就是正魔之争么。 仙路为何断绝解释不清,但世人皆有猜测。 倘若那个人真的跟九魂殿有关且给魔修留下了传承,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也是一个邪修? 无端遐想终不可取,而且这世上能活四十万年还不死的人又有多少。 所有人都在告诉楚璃她是天命之子,告诉她九魂殿想要那三件神物开天门,也想要她的命。 可事实究竟如何? 楚璃却迟迟不敢确认。 秋至的出现,依旧很巧。 莫名的惶恐在心底滋生,这种身不由人、命不由己的感觉,楚璃体会了太多太多。 洞玄灵宝天,洞真上清天。 前者是清风界的直属上界,而后者则是青千玄为楚璃选的复仇之地。 倘若九魂殿的传承来自那位洞玄灵宝天的大能,那九魂殿,想开的又是哪条天路? “你惶恐了。” “没有。”楚璃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觉得世界庞大而吾身渺茫。” 秋至劝慰她:“其实你不必如此,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便好,那些纠葛情仇,本不该过多地加诸于修士身上。现在的人世,是世人变了心。世界庞大又如何,吾身渺小又如何?” “你说天路将开,却对旁的只字不提。”秋至坦言,“我怎会不知,你身上所负的气运,岂是常人所及。我是灵族,而灵族天生对天道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对吗?” 楚璃沉默地望着天边的迷雾,半晌,才悠悠道:“何必如此汲汲营营?” “这个问题,就连那些飞升大能有没有弄清,更何况是你我。”秋至轻轻地摇头一笑,“旁人利用又如何,只要过得快活,又何须在乎这些。你心里总想着这些,又未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不去想,不去念,真的就能解脱么。 楚璃缓缓地阖上双眼。 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我们先去器坊。” “随你咯。” 留下这句话后,秋至便又陷入了假寐之中。 灵族的生命悠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淡忘一些事情。 或许曾经有过纠结,可岁月尽过,沧海桑田。 那些放不下的往事往往就如烟尘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这便是种族之间的差异。 这座城建得并不大,楚璃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顺着那条街道走到了头。 一座古铜色的高塔拔地而起,塔尖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精致的符文。 “器塔。” 原来这器坊,就是一座器塔啊。 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能炼出这样一座恢宏的器塔。 不过若是不器真人那天没炸炉,今日倒也不会来这器塔炼器。 不为什么,只是对那些时不时送来堆成山的残缺法器的修士看不顺眼。 “器塔重地,若无塔中前辈指引不得靠近。” 楚璃才多打量两眼,那守塔的修士便扬了扬手中的长枪,挡在了楚璃的面前。 “这位道友,我想见塔内的不器真人。” “你且稍等。” 许是见了楚璃腰间的令牌知晓了其天泽宗弟子的身份,守塔的修士并未与楚璃为难,十分干脆地便让同伴入了塔,去寻不器真人。 不怪他们令行禁止、严防死守,主要是那些邪修实在是无孔不入。 不光是这座器塔,丹坊那边的防守也是如此。 主战修士固然重要,可这些在后方炼丹、炼气的丹师器师同样重要。 只是因为他们主修丹器,战斗力方面自然也就差了些,若是不给予全面的保护,很容易就被邪修祸害。 而且修士修行,丹药和灵器是无论如何都缺不得的。 不器真人是器修,以他的身份,无论在哪都是受人尊崇的存在。 在天泽宗如此,此刻身在正魔边界也不遑多让。 片刻后,那先前走进去寻不器真人的修士便走了出来。 “不器真人正在炼器,旁人不好打扰。不过我已留下传音符,待不器真人炼完器后只会得知有人拜访的消息。” “如此,便多谢两位道友了。”楚璃不知道这座城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便不好乱跑,“不知我可否就在此处等着?” 两个守塔的修士对视一眼,默许了楚璃的行为。 等待的时间十分无趣,但好在不器真人并未让楚璃等多久,就迈着步子朝器塔外走来。 “是谁寻我?”不器真人眼睛一扫,猛地一愣,“璃儿?” 楚璃浅笑:“孙叔父见到我似乎十分惊讶?” 不器真人的眉心拧成一团:“你先跟我进来。” 楚璃好像察觉出了不器真人心中的些许怒意,一言不发地就跟在他后面走入了器塔。 果然,还没走几步呢,不器真人便正色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璃道:“知道,正魔边界。” 不器真人眉梢扬起:“知道你还敢往这跑?你是不知道邪修有多猖狂吗?” “旁人来得怎的就我来不得,更何况这里还有许多炼气修士呢。”楚璃道,“而且我既然都已经来了宁州、到了青山剑派,就没理由不来这正魔边界一趟。” 不器真人摇了摇头:“你还真是……” 片刻后,不器真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声调:“你今日来此,可是青山剑派对你不好?” 楚璃哑然失笑:“孙叔父怎会这般想。” “那你平白无故来这里做什么?若是想见我,我不日自会去青山剑派找你,你又何须多此一举。” 楚璃面色柔和,眼中却暗暗闪过一丝剑芒:“我可是个闲不住的,青山剑派待久了自然就会往外跑。总归闲着无事,便来这正魔边界看一看,若你遇二三邪魔祭剑,想来也是极好。” 想要斩杀邪修啊…… 不器真人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楚璃为何要来这里。 天明真人的死于不器真人而言,就是一个禁忌。 而邪修,就是打破这禁忌的唯一方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城中小队新罗布,难舍亲朋不忍离 正魔边界中,大体分为三个部分。 进城左右分别为器塔、丹坊,再往另一边,就是修士的值守安居之所。 城池内外时时有修士值守,一旦有乱,就会在第一时间内传遍此城。 不器真人是器修,更是城中为数不多的器师之日,寻常时候忙得不得了。 但是那块玉珏倒是加紧炼制好了,重又递回到了楚璃手中。 虽说城内无论是哪个阶段的修士都有,但最多的还是筑基修士,他们也是抵御邪修的中坚力量。 楚璃闲得无聊,就想跟着城内那些小队去处理一些邪修造出来的乱子,可不器真人那叫一个黑脸,楚璃是软磨硬泡了许久也不见他同意。 后来,楚璃也懒得磨了。 直接一人一剑一魂就加入了某一个小队,给不器真人来了招先斩后奏。 无论是在哪个宗门,只要接下宗门令就断没有放弃的道理,正魔边界身为七大宗门共同建立的地方,亦是如此。 不器真人得知后,胡子都差点气得翘起来,但也无可奈何,就随楚璃去了。 楚璃看他实在不放心,就将秋至“求”了出来,不器真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允了。 在青山剑派,楚璃从剑林得了传承并不算什么私密的事,所以楚璃也没打算瞒。既然秋至可以让不器真人放心,那她又何乐而不为。 楚璃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 一些想要除她而后快,一些则是想要保护她,维护天命。 她体内的青鸟虚影有多少人知道? 青千玄说过,这青鸟会保她一命,楚璃本以为是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出现,可帝州的时候没出现,在妖族被风玄真君威胁的时候同样没出现。 千机阁的星盘可测人命线,那青千玄又为什么不可以。 这也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这青鸟虚影是会在她命途将断的时候,才会现身,为她续命。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她死不了。 这样的猜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可是楚璃每每想到此处便心脏狂跳,觉得一切就该是这样。 每一次她有危险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机缘或者人来拯救她。 六岁那年灵舟之上,是天明真人以命换她一命,那梧桐木也庇护着她,让她等到了玉泽真君的到来。 宗门小比之后,她深陷秘境。那道深渊便是金丹真人都无法全须全尾地从其中脱身,可她偏偏就活着出来了,甚至还见到了青千玄,最后被送去人界夺得凤凰泪。 帝州之行,随心真人是元极真君的传人,很有可能也知道天机之事,否则他没必要以命相救。若无他,楚璃早已死在天策太子手中。 妖族之内,狐族前辈想要楚璃的命,是风玄真君出现救下了她。虽然风玄真君没安好心,可就在她想要下手时,林慕情又出现了。 是她命不该绝,还是命线早已缘定。 可以说事在人为,可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是她楚璃不该死在那些时候。 生是最短死,死是最长生。 楚璃捂住狂跳的心脏,心中渐渐升腾起一个疯狂的想法。 是她的想法太过荒诞,还是说,世事本就如此。 秋至之前说过的话很对,无论是关于生死,还是长恨此身非我有…… 如此众多。 楚璃觉得,或许自己没必要那般谨小慎微。 “楚道友,可是身体上有所不适?” 楚璃回神,淡笑着朝询问者点了下头:“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无碍。” 那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楚道友可莫要逞强,正魔边界不必外头,稍有不慎就是要丧命的。” 楚璃知道她好意,解释了几句就将此事糊弄过去了。 看她似乎真的没事,那人才又认真地看起了手中的地图。 楚璃加入的这个小队人数不多,只有四人,在这个动辄一个小队便十几人的城中显得格外突兀。 楚璃是筑基中期,虽然修为不显却是个剑修,在这些招人的小队中也是十分吃香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支全是剑修的队伍找上了楚璃,但是那支队伍中两拨人泾渭分明,显然是在内部中有些龃龉,楚璃向来不耐得这些,也就没去。 甚至还为此挨了声“不识抬举”的骂。 楚璃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令牌,上面的彩光依旧烁烁。 她竟一时不知道这些人是没看出自己天泽宗弟子的身份开口就骂,还是看出来了根本不在乎。 像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楚璃还真是第一次。 楚璃很新奇,玩趣的心理涌上心头。 当即,楚璃就加入了一旁看戏的某一支只有四人的队伍中。 那四人满脸震惊,但是回过神后就马上围到了楚璃身边,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收下,生怕楚璃会反悔。 那队剑修脸色很差,却也没发作。 就是不知道在背后悄悄啐了楚璃几口了。 这种级别的冲突,就像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楚璃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是那四人受宠若惊,不知道楚璃为什么放着强大的队伍不选,却要跟他们一道。 还是楚璃先开了口,问道:“我瞧着旁的队伍都是十几人,怎的你们队里的人就这么少?” 领头的是个形容温婉的女子,她哀叹了口气,无奈道:“旁的队伍总有些修为高强的领头人,可我们没有。我们四人皆为亲朋,往日不是没有别的队要我们其中的一人……” 话不说完,楚璃就已经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四人分不开、放不下,最后只好凑做一队罢了。 楚璃看他们,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最后是两个初期的,修为最强的还是刚刚那个木灵根的法修女子,还不是丹修。 若是筑基后期的丹修,别的队伍一次收四个也就收了。 可你这…… 木灵根修士大体来说本就没什么战力,更何况还跟着几个拖油瓶。 楚璃朝他们扫了一眼,大致就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黑风崖上御魔石,大漠之行凡人罪 <\/b> 再加上他们各自的介绍,楚璃也就能把每个人的脸对上。 面容清秀举止间温温婉婉的是大姐,自名孙烟绥;筑基中期清瘦俊逸的是二哥,没报自己名字,却是把站在身旁穿着紫衣的少女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既彰显了少女的身份,也告诉了楚璃少女叫什么名字;最后一个是几人最小的弟弟,年纪不大修为虚浮,想来是被人用丹药堆起了修为,日后道途艰难。 烟绥姐、孙道友、紫姑娘,外加一个腼腆无比不知姓名的孙家弟弟。 孙烟绥似乎看出了楚璃面上的疑惑,忙解释道“道友不必有所顾虑,我这个弟弟不爱说话,若有什么事你叫他小宇就好。” 楚璃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道友你呢?” 楚璃唇角微勾“我叫楚璃,小宗门出来的修士。” “啊,这样的。”也没人问楚璃是哪个宗门的,总归知道了对他们没好处也没坏处。能来到这里的修士性格暂且不说,那底子是必须要清白的。而且剑修嘛,不要白不要。 楚璃看他们反应,这才终于确定了自己腰上这令牌虽独一无二,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来上面镌刻的功法符文是什么。 其实也正常,每个人的灵力波动都是不同的,便是同一份功法也能修出两种感觉来。 那日几人互通姓名后,三日后,几人就又再次聚到一起,由孙烟绥接下任务,带头出城。 楚璃自是没什么好反对的,正好宁州这边她也未曾好好看过。 “这一次我们出任务的地方是黑风崖,那里临近海域,却有着陡峭的崖壁以及罡风叫那些邪修无从下手。只是经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驻守于那处的修士已被邪修策反。但无凭无据,还得有人去探查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我们小队里的人不多,接下这个任务也算是上面的金丹真人漏给我们的。” 说着,孙烟绥的表情突然就凝重了起来“记住,一旦靠近黑风崖,我们相互之间就是陌生人。黑风崖的崖壁上盛产御魔石,我们可以假借搜寻御魔石这一点来接近黑风崖上驻守的修士。” 孙家二哥的表情同样凝重,他接过孙烟绥手中的地图,认真道“黑风崖上空以及靠近海域那边的崖壁罡风遍布,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坠崖重伤的结局。便是不死在罡风的冲击之下,也会被海外虎视眈眈的邪修分食而死。紫儿和我是法修,修为勉强可以抵御罡风,所以此次我们也会随着楚道友你们一起去采集御魔石。小宇修为不高,就留守崖壁之上,稍有不对,记得传讯回城。” 楚璃也凑了上去,静神道“小宇在暗,我们在明。采集御魔石并不是此行的关键,只要不让人起疑,那东西要不要也是无所谓的。” 孙烟绥一愣“确是如此。” 只是那御魔石虽不及制造令牌的晶石那般用处大,却也有吸收邪气之用。 生活在正魔边界的修士很容易就邪气入体,若无御魔石吸收邪气,只怕…… 所以这东西,也是能在城里卖个好价钱的。 孙二家哥和孙烟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重新将视线投回了手中的地图上。 黑风崖距离楚璃一行人所在的那座城有些距离,是以天高皇帝远,出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十分正常。 在此之前,黑风崖已经闹过两次邪修之乱。 正魔边界这边的部署虽严密,却也绝不是滴水不漏。 就像黑风崖这种难守难攻的地方,两边都不怎么讨好。 商定好计划后,五人在出城不久后就分道扬镳。 楚璃看过地图,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几人走的路线并不一样,楚璃走的这条,是距离最远的一条。 当然,这是楚璃自己要求的。 孙烟绥和小宇一道,紫姑娘和孙家二哥一道。 一对姐弟一对道侣,外加楚璃这么个孤家寡人。 宁州虽大,却也并非大无边界。 沿着海岸线行至数日,便可抵达黑风崖。 一路上,风尘漫天。 楚璃御着飞剑,用一面黑纱将自己的面容裹进,无边黄沙卷天呼啸,似野兽怒号。 “明明是面临海域,怎的还会有这么大一片的沙漠。” 越往高处风沙愈大,楚璃无奈,只能降低了自己御剑的高度,隐隐能看到沙漠中穿行的商队。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商队? 楚璃心里稍稍留意了下,放缓了速度。 地面上,虽说风沙没那么大,可那对于炼气低阶修士而言也是寸步难行。 楚璃扫了一眼,那商队中约有修士十几人,余下的百人都是毫无修为。他们依靠着几张低阶的防御符箓在风沙中艰难地穿行,背上还背着沉重的包袱。 不过十几里的路程,商队里的凡人就少了小半。 领队的修士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命令他们将撑不住的凡人抛下,自顾自地便朝着前方走去。 楚璃皱了皱眉,借着风沙的掩饰逐渐朝地面上行进的商队靠近。 宁州是一个州,有青山剑派坐镇。 纵使外有邪魔,也用无数的凡人在此繁衍栖息。 但是这些凡人……何故冒着生命危险横跨大漠,朝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而去呢? 不,不是不知名。 楚璃抬眸望向风沙狂卷的前方,一面漆黑的崖壁若隐若现。 黑风崖。 许是楚璃耳聪目明,那些掉了队的凡人或没死透,匍匐在尘土间不断哀嚎,祈祷着有谁能救自己一命。 可更多的是认了命,仰面躺在黄沙中无力言语,直到一层层的沙土将其掩埋。 “爷爷,爷爷!” 风沙中,一个年幼的女孩胸前被贴了张符箓,她的身前,是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没了气息,可身体仍牢牢地将女孩护在身后。 女孩只知道爷爷一动不动,却不知道这个将自己护在背后的人早已魂归黄泉。 “爷爷,你能不能陪娇儿说说话,娇儿好害怕……” 恍惚间,楚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昨日。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人独行入其深,崖壁尽毁石不存 一架破碎的灵舟上,一竭尽全力的老者、一凶神恶煞的邪修。 还有一不知所措的年幼小童。 “不要过来!” 璃儿,不要过来。 …… 楚璃微微垂下眼眸,右手抚摸上了自己的心房。 在修士的眼里,凡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这一路上死了多少凡人,楚璃从未伸出援手。 因为她是带着任务离开的,不可能为了这些人而耽误了自己的事。 可这个孩子,好似触动了楚璃内心中最温暖的那根弦。 叫楚璃生出了一种名为“恻隐之心”的东西。 风沙尽退。 无形的剑气横荡四周,将无边风沙阻拦在外,隔出了一片清净之地。 女孩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得一片白色的衣角以及不染尘埃的云靴。 楚璃伸出手,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搭在楚璃掌心,小小的手掌上满是伤痕。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女孩愣愣地问道:“你是仙人吗?你是来救我的,对?” 楚璃只是问她:“你叫什么?” “我叫娇儿。” “娇儿。”楚璃弹指一挥,女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立马焕然如新,“你要不要跟我走?” “好!”娇儿先是兴奋地应下,但脸上的神情又在一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我可以带着爷爷吗?” 楚璃望了眼地上生机断绝的老者,残忍地吐露出了一个事实。 “你爷爷已经死了。” 女孩慌了神:“怎么会?爷爷刚才还讲故事给我听呢……” “爷——” 眼看着女孩就要哭哭啼啼,楚璃眼疾手快地就给她迷晕了丢进自己的须弥空间中,连带着那具尸骨一起。 须弥洞天中灵气充足,这孩子便是在里面晕上几日,也是并无大碍的。 而且看那商队的方向,去的就是黑风崖,到时候或许还能问问娇儿,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八百里黄沙席卷,楚璃再抬头,已看不到商队的踪迹。 不过她也没必要去寻找,片刻后,她便再次御剑凌空,与这片荒土渐渐远去。 楚璃想,她自己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 怎么这一路上,总是在捡这种命苦的小娃娃。 林鸦是一个,不知城带出来的无名算一个,结果今天又捡了个亲人离散的娇儿。 林鸦现在是和林雀在宗门里对上了,不过林雀那小姑娘傲娇归傲娇,到底没什么坏心,楚璃并不担心两人在宗门内的处境;无名她反正是没什么消息了,当年把他丢回宗门后就管了。 至于娇儿…… 到时候问问孙师姐有没有想法。 “吁呜——” 还未真正地抵达黑风崖,楚璃便听见了彻耳的风声。 崖壁之上,黑雾笼罩,寸寸罡风就好似出鞘利刃,将这一方天地撕裂。 “这便是黑风崖。” 楚璃裹紧了身上的黑纱,任由其尾部于狂风中摇曳,映出一片黑暗的幽影。 黑风崖是有值守的修士的,但是由于其环境恶劣,那些值守的修士久而久之就退居安全之地。 现在看来,这里很可能已经被邪修给渗透了。 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楚璃的进入,而且由于黑风崖的崖壁上有御魔石的产出,黑风崖上的人并不少。 楚璃走的是最远的一条路,如今她都到了这里,那姐弟四人没道理还没到。 顺着人流,楚璃很快就到了崖壁前。 这里的邪气是最浓郁的,可由于御魔石的约束,对修士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大。 当然,这也都只是相对的。 崖壁前修士众多,但楚璃和那几人早就在地图上约定好了位置,装作无意地朝孙烟绥靠去。 小宇不下崖壁,是故这崖壁前只有楚璃、孙烟绥、孙家二哥和紫姑娘四人。 又因为这下面危机四伏,孙烟绥提出了两两一队。 孙家二哥肯定是跟紫姑娘一队,毕竟他们就是扮作道侣过来的。 至于楚璃……修士之间固然忌交浅言深,但只是组个队而已,很正常。 只是楚璃并不想跟孙烟绥一队。 早在城里的时候她就看出了孙烟绥姐弟几人对御魔石感兴趣,他们想要是他们的事,楚璃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所以她决定单走,在崖壁上磨蹭一段时间后,就上去,看看这黑风崖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楚道友。” “烟绥姐。”楚璃低声道,一双眼透过面上覆盖着的薄纱扫视四周,“我刚才想了一下,这黑风崖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象,所以我想深入崖壁。只是崖壁凶险,我欲一人独行。” “这怎么能行……”孙烟绥有些吃惊忙想拒绝,“你同我一起,也算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楚璃则是适时地展露了独属于宗门弟子的傲慢,拒绝道:“不了,你同孙道友他们一起便是。我也不好因为自己的想法拉着你捅我一起冒险不是?” 说完,楚璃就在孙烟绥的一脸纠结中孤身下了黑风崖。 孙烟绥怎么想,其实对楚璃而言都是没什么关系的。 若楚璃没想错,孙烟绥应该对她此举感到挺开心的。 两人行动,最后的成果必定是要一起分的,可楚璃对御魔石没兴趣,自然就不会去用心收集。 到时候还要分给楚璃一份,孙烟绥自然是不怎么乐意的。 那么,就各取所需,各为其谋。 “这里的邪气,竟如此浓郁。” 楚璃骈指划过双眸换得一丝清明,让她可以在黑雾中窥见几分崖间景致。 之前虽知道崖壁上邪气浓郁,却也没想过会浓郁成这样。百闻不如一见,这样浓郁的邪祟之气若是席卷至黑风崖上,那这里免不得就毁了。 御魔石可吸收邪气,若是没这一崖壁的御魔石…… 楚璃眼神猛然一凝。 前来此地采集御魔石的修士不少,若人人都抱着拿去换灵石的想法,就绝对会贪得无厌地想要将目力所及的御魔石悉数采取。 届时,崖壁少了御魔石的束缚,便会朝着黑风崖进发,将正魔边界这边的防御撕开一道缺口。 到时候邪修若是想要进入宁州,借着邪祟之气就行了。 那日甘竹的雾化之法楚璃不是没见过,倘若楚璃的猜想成真,只怕黑风崖危矣,正魔边界危矣。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浊浪排空阴风啸,青龙主木万物生 狂风呼啸,黑雾之上,隐隐见得雷鸣电闪。 楚璃从腰间取下玉珏,讲这里的一切悉数告知远在城内的不器真人。 “哗啦——”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崖壁边上的风愈加猛烈,原本成群结队的修士此刻已然是少了不少。 胸前的传音符微微发烫,楚璃将其取出,一行字还未完全显现就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是孙家姐弟,见情况不妙先走了,问楚璃现在在哪。 此时此刻,再留在悬崖之下已没有任何意义,楚璃决定先回黑风崖,剩下的事等商量了再说。 而那些御魔石,她是一块没动。 也不知这里的情况出现多久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无数的凡人修士接踵而至,于仙门诸宗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桀桀……” “谁?” 不等楚璃攀上顶端,便有一股强烈的杀意自背后袭来。 楚璃的神识十分敏感,很快就锁定了出现异状的那一方天地。 “缩头缩尾,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躲。” 筑基期的剑修并不擅长高空作战,因为他们想要留在高空之上就必须要依靠御剑之术。 而剑修常常仅修一剑,所以在不能御风飞行的这个阶段内,战力是不及寻常法修的。 可不巧的是,楚璃前不久刚刚领悟了剑意外化之法。 以物托之,剑意可显。 虽然她现在的阶段用不了秋至剑,可那天,她可是在红莲剑君的山头上攀折了不少灵竹枝。 “欻——” 竹剑掠空,只见得一模翠影横贯长空、劈黑斩暗,将一团黑雾状的东西生生从空中击落,伴随着一声哀嚎坠入深海。 “邪修。” 只是,这样潜藏在悬崖下的邪修,似乎不止一个。 楚璃不想恋战,像这样的筑基期小喽啰她自然是无所谓,可要是来多了后期或者巅峰的,于她而言也是一件麻烦事。 只是她好不容易失了战意想走,可那些邪修,好像不愿答应呢。 “楚前辈这就想走了?既然来了,又为何不去我那九魂殿做做客,以免得晚辈招待不周,坏了楚前辈的好心情。” 去路被拦,楚璃眼眸一眯。 这是想要在此困杀她? 胆子不小,想得挺多。 黑雾之中,一身形瘦削的青年缓缓自阴影处走出,脸色苍白。 他的嘴边一直挂着嘲讽的笑,周身的杀意如有实质,丝毫不懂得内敛。 他们暂时不动手,楚璃也就暗自防备着,看看这群邪修要耍什么花招。 同时心底暗暗想到,这雾化之发居然能为筑基邪修所用,日后定要回禀宗门,叫其好生防备着。 楚璃将竹枝负手负在身后,语气轻蔑道:“你想请,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青年冷笑一声:“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怎么,跟晚辈去九魂殿坐坐都不肯么?” “你确实该自称晚辈。”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士,也敢在她面前口出狂言,“不过,谁跟你认识那么久?” 青年阴狠地笑了声:“你忘了?海渊之上,那个被你看不起,留着自生自灭的孩子。” 海渊? 楚璃略一回想了一下,便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当年她第一次离宗历练,是坐过小舟横渡海渊的。 只是有人看上了她的身家,欲行不轨之事,结果却被她反杀。 真没想到,当时的一念之仁,居然还给自己造成了个小麻烦。 不过,仁慈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啊,原来是你啊。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楚璃讥讽道,“毕竟像这样不自量力的人处理得太多,你也不能要求我每一个都记着不是?” “既然你不愿好生地跟我回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青年随手一抻,便从虚无中引出了一面招魂幡,“各位同门,且随我一道捉了这仙门所谓的天之骄子。” “若是不成,杀了便是。” 随着青年一声令下,楚璃身侧突然就出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邪修。 只是无一例外的,他们身上都是邪气环绕,面露凶狠。 楚璃手持竹剑环视一周,目无怯色。 还真是看得起她啊,派出这一群筑基后期的来截杀她。 “嘶吼……” 恶鬼出行,群起而攻。 楚璃凌空一跃,轻而易举地便避过了那些邪修的第一轮围攻。 体内,奔涌的灵力不断地冲击进阶的屏障,楚璃暗道不妙,怎么这么快就又要进阶了。 “快些解决这些小喽啰,你之前在剑林历练许久也感悟许多,若不进阶反而不正常。” 楚璃得了攻击的空闲随口调笑一句:“哟,秋至前辈睡醒了?” 那些邪修没听明白楚璃在说什么,只是看表情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于是乎手底下的进攻愈发猛烈。 “其实你不用开口,在心里想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秋至有些无奈,“乾三巽五!” 楚璃按照秋至提供的方位剑意横扫,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我心里想的什么你都知道?” “呃……”秋至好像有些尴尬,但随后又理直气壮道,“我活了那么久,知道几个不为人知的妙法怎么了?兑七离四。” 楚璃蹙眉。 “你觉得我信吗?” 随后,楚璃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脸上的那道伤,你干的。” 当时出了秘境楚璃就一颗丹药治好了那些皮外伤,没想到秋至居然在这里留了一手。 “咳咳,我可是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剑灵,认你为主你还不乐意了?” 楚璃懒得跟他嘴炮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事,动作大开大合间剑意肆虐,把那些个邪修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斩于剑下。 竹剑为木,青龙主生。 那若隐若现的青龙虚影就萦绕在竹剑之上,随着楚璃的一招一式袭向进攻而来的邪修。 那些邪祟之气说到底,也是掺着些死气在里面的。 若要完克邪气,用灼热至明的庚金穹明之气可以,主万物之生的青龙之意照样可以。 “青龙……” 秋至微微一愣,这混沌之体,还真是绝妙的修炼体质啊。 或许知叶真君的死生剑意,后继有人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斩草除根生杀欲,殊死一搏战金丹 “呃啊——” 几番对阵下来,那群邪修居然不是楚璃一人之敌。 青年的脸色有些变了,显然这种情况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筑基中期的剑修,在用不了灵剑的情况下,是如何同一群筑基后期的修士斗在一处的。 甚至于,那群后期的修士兵败如山倒,全然打不过眼前的中期修士。 楚璃望着战意溃散的众人,嘴角微勾。 手中竹剑夺光掠影,顷刻间便将那些邪修好不容易凑起的阵型打撒。 剑意如虹,其势如龙。 纵使势单,却也从不曾力薄。 “可以了,走。”看着那些因力有不逮而坠入海中的邪修,秋至悠悠地开了口,“没必要跟他们拖,要是等来了金丹修士就麻烦了。” “我知道。” 楚璃暗自在心中回了一句,手中竹剑发出一声清鸣。 “嗖——” 剑意飞啸,血雾漫天。 楚璃宛如一尊浴血战神,竹剑掠处,寸邪不生。 秋至适时地提醒道:“他要逃了。” “他逃不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饶他一命是因为他经脉堵塞难以修道,现如今既然走上了邪修一途,那就断然没有将其放过的道理。 原本滔天的恶鬼被尽数收回,青年原本所在的位置已无人影。 只余下一团浓郁的黑雾,隐隐有四散之意。 楚璃轻笑一声,指尖乍然夹了数张御火符。 虽然楚璃是剑修,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使用法修之术。 既然身处此方天地,又如何能论脱身。 烈火焚天。 只一瞬间,整个黑风崖都被烈火灼烧,就好似焚天业火,仿佛要荡尽世间诸恶。 整片天空都泛着炽热的红光,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声自四周传来。 楚璃尤嫌不够,指尖翩飞间,一抹淡淡的朱雀虚影自其身后浮现。 以身载力,以身御法。 楚璃虽是剑修,却御使出了大部分法修都使不出的招式。 “唳——” 业火燃尽。 黑风崖上,无数修士震惊地望着崖下那巨大的朱雀虚影,纷纷猜测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 只有一些有见识的修士才知道,这下面是有人在进行打斗。 “楚道友上来了吗?” “不知。”孙烟绥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我给她发的传音符就好像石沉大海了般。” 孙家二哥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就在下面。” 紫姑娘皱了皱眉,道:“正魔边界这边明面上严禁同道相斗,她便是出身宗门,也不好这般正面违抗七大宗门定下的符令?” “黑风崖除了正道修士外,还有邪修。”孙烟绥忙取出自己的令牌,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没入其中,朝城中传递信息,“我是木灵根,对邪祟之气的感应十分强烈。这下面不对劲。” “可是你看那些人,他们似乎对下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呢。” 孙家二哥神色淡淡地望着那些神情激动的修士,面色沉静。 孙烟绥道:“旁人的事与我们何干?莫管他们就是了。只是楚道友毕竟是宗门修士,在我们这出了事终究不好。为今之计,我们也就只能在上边等着,待城中前辈前来救援。” 紫姑娘赞同地点点头:“确是如此。” “走,去寻小宇。” …… 崖下。 虽然楚璃运使的不是真正的朱雀火,可那毕竟是沾染了几分朱雀之意的符箓之火,对于这种邪祟之气的杀伤力极大。 青年在这烈火之中还未撑上半息,就从其中显了形,重重地摔落大海,生死不知。 可楚璃想要的不止这些。 循着青年的坠海落点,楚璃飞身御剑,身侧剑意凛冽刺人,随着楚璃振臂一挥,便如有实质般刺入海底,势要将青年彻底断绝生机。 “杀性这么重?真不愧是修习《穹明剑法》的剑修。” “谁?” 楚璃双瞳一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双臂弯禁锢在了陌生的怀抱之中。 “好香……” 找死。 楚璃握紧了竹剑反手一挥,原以为可以挣脱那人的禁锢,却不料这一招就如蚍蜉撼树般,未对那人造成丝毫的威胁。 “他是金丹修士!” 楚璃微微垂下眼眸。 “我打不过他。” 秋至“呵呵一声”,道:“叫你快些,看,现在引来大鱼了。” 楚璃懒得回他,只暂时放弃了挣扎,开口对身后之人说道:“这位前辈,不知您在此拦下晚辈,是想做什么。” 借着余光,楚璃只能看到一个被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甚至连面容和声音都被遮掩。 他轻轻一笑,道:“这么正经?倒是和我一个故人像了十分。只是他也仅是面上冷,心里倒是……至于我要干什么——” 他猛然凑近,将自己的双唇贴在楚璃的耳侧。 温热的呼吸细细地打在楚璃的耳畔,吹拂起她鬓边的几缕碎发。 “你猜啊。” 楚璃紧紧握住双拳,强忍着内心想要回头给他两拳的念头。 “前辈说笑了。” “唔,说笑算不上。”他伸手挽过楚璃的臂膀伸到楚璃的面前,轻佻地勾起了楚璃的下颚,“你年纪虽然小了点,可这颜色倒是不输那些长开了的美人啊。” “不如跟我回去做我炉鼎,我就不追究你刚刚犯下的杀孽,如何?” 犯下的杀孽? 做炉鼎? 楚璃心中冷笑,还真以为自己不敢跟他鱼死网破么。 秋至认了楚璃为主,所以即使楚璃发挥不了秋至的全部实力,却也能利用一二。 而且关于死生剑意,楚璃既然对死生自有见解,就必能从其中领悟几分。 若真要鱼死网破,楚璃大可以像之前御使清明剑一样,以其自身之利,斩身后之敌。 秋至探知了楚璃的想法一阵心惊:“你快收了那些心思,你不是都传讯给那个器师了吗?只要能拖到他来你就得救了。” “他是什么修为?” “金丹中期。” 不器真人,是金丹后期。 “怎么,还在考虑?”那人手上猛地一收力,捏得楚璃下颚生疼,“还是说,你在等谁来救你啊。” 言语间,楚璃瞥见了那人袖口处露出的红色内衬,眼眸微冷。 不器真人是器修,所以,他不一定打得过身后这人。 倒不如,殊死一搏。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念合一御天剑,剑破天光展雄风 “你还真想跟他打?” 说是楚璃跟他打,实际上打的人只能是秋至和他。 楚璃能做的,就是充当一件媒介,通过自己和秋至剑的心脉相连,从而达到御使秋至本身力量的效果。 可现如今秋至力量为楚璃本身修为所限,还不知道能发挥出多大的效用。 而且…… “你可想清楚了,我并不是你的本命剑。而且我现在只是认你为主,倘若你真的要同我合念驱使我,恐怕会对你以后道途有损。” “待我金丹过后炼得本命剑,我也自有办法斩断自己与你之间那过多的联系。” 见楚璃想法已定,秋至也不多阻拦。 他知道楚璃是怕那个器师打不过这人,但其实就算打不过,那人身为器师,难道几件逃命的法宝掏不出来么。 “既然如此,我今天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欻——” 只见一道炙热的金光自楚璃发间闪现,转瞬间便化为一柄外形有些怪异的凛凛长剑,剑锋微寒。 那人不查,被秋至这一击直接逼退了数步,楚璃也趁机从他的臂弯处挣脱,将秋至的本体牢牢地握在手中,剑尖直对。 “秋至……剑。” 那人一眼便看出了这剑的来历,也知道楚璃与自己该是有了一击之力。 当即也不废话,抬手便是一道诡异的术法。 无数的黑色雀鸟铺天盖地,将天空中映射下的那若隐若现的微光彻底掩盖,一瞬间,天地无光。 黑风崖上,不少蠢蠢欲动的修士也都止住了脚步,有些下到半道上的见了此景也都心惊胆战地收回了自己下降的步伐,拼了命地往回跑。 这他娘的,得是有金丹邪修在下面搞事啊。 “秋至。” 楚璃单手掐诀,眼神中似空洞而无物,只余得秋至剑身上的熠熠金光。 “我在。” “上。” 殷红的双唇轻启,杂乱的剑意逐渐交融。 是克邪诛恶的诛邪剑意,还是看破生死轮回的死生剑意。 “不立我身,非名同玄。” “天地无极,日月同光。” “刷——” 长剑落,日月出。 万恶碎,诛邪退。 长久不见天日的黑风崖居然被这一剑撕开了一道口子,淡淡的阳焰自裂口洒下。 黑色的雀鸟不见一只,只有半空中飘散的片片黑羽依稀可以看出这里之前究竟有些什么。 可那御使黑色雀鸟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秋至化为虚影,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楚璃。 诛恶剑在之前就已落入深海,此刻也被秋至随手一摄,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幸好啊,我还能发挥出元婴的实力。”秋至扶住楚璃的双肩,“只是这波亏死了啊,那小兔崽子看到我之后就没想跟我们打。” 楚璃胸腔气血不住地上涌,这种情况她已经经历了几次了,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今天她以筑基之力御使修为远高于自己的秋至,可谓是伤得极深。 而且,她还在那一击中,融入了自己的剑意。 “你还真是胆子大。” 秋至无奈地在自己和楚璃身侧布下结界,将自己身为灵族所有的精纯灵力注入其身,为其调理体内暴虐不止的杂乱气息。 真造孽,早知道就不认这丫头为主了。 搞得他今天不得不耗费自己的灵力修为救她。 楚璃苍白了一张脸,眼睫微颤。 半晌后,才虚弱地开口道:“他认得秋至剑,可我记得,关于这些万年前的大能前辈,只有各大宗门之中才有详细记载。” 秋至附和:“是啊,他知道知叶不稀奇,知道我就令人深思了。” 说着,秋至还噗嗤地笑出了声。 “看来现在你们的宗门,怕是被邪修给渗透成筛子了啊。” 楚璃难得地没有怼他,一双眼无波无澜地望着天边泄下的金光。 “我知道。”楚璃道,“只是这些事情不归我管,我也不适合知道太多。” “哟,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刚呢。”秋至惊奇,“难得你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啊。” “自知之明。” 楚璃喃喃地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念了几遍,一声闷笑。 她哪来的什么自知之明,不过是内心深处的自私罢了。 “我要突破了。” 秋至将自己的神识散出:“我为你护法。” “好。” …… 待不器真人和城中同僚赶来时,黑风崖上早已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人。 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害怕,再到现在的敬畏和不可思议,他们的心情可谓是像剑修御剑一样跌宕起伏。 那强大的邪气被镇压了,所以镇压的也肯定是个金丹修为以上的前辈。 这黑风崖地方小,里面基本都是些筑基修士,碰到了金丹前辈,他们肯定是不敢乱得罪的。 不器真人随手点了个看的顺眼的小修士问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回前辈。”那人的脸色似乎有些为难,“其实晚辈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晚辈采集御魔石上来不久后,这黑风崖下就开始不对劲了。” “起初是阵阵黑雾,被绿光给压下去了;然后就是一道十分强劲的邪气——感觉是金丹邪修的,那邪气铺天盖地,险些都蔓延到了上头来。只不过片刻后就被一道金色剑光劈散,就连黑风崖上久来的禁锢都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呢,您看!” 顺着小修士指的方向,不器真人很快便发现了天边的那一处缺口。 那道缺口长而狭小,似是剑痕。 随行的同僚是剑修,一眼便认出了这缺口是何种剑法所造成。 “是天泽宗的《穹明剑法》。”随行剑修讷讷道:“这一招,当年玉泽真君诛杀邪修时,我见过。” 天泽……宗? “剑破天光,这最低也得是金丹巅峰的修士才能做到。” 随行剑修同不器真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五色隐现的崖底。 两人探查一番,除了若隐若现的五色光彩外,其余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是位前辈。”随行剑修十分认真地说道,“估计是哪位前辈不知在崖底发现了什么作恶的邪修顺手就给收拾了,这才造就了如今之景。”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众人瞩目烈阳灿,人心难测需早防 不器真人皱着眉,拇指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那枚同楚璃身上一模一样的玉珏。 来的路上他便已呼唤多次,可次次都没有回应。 只是那上面融了楚璃的气息,他是知道楚璃性命无碍的。 可既然无事,又为何不回讯息? 不器真人现在就是处于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状态,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霞光溢彩的崖底。 “这里的邪祟之气淡了许多。”随行的剑修说道,“上一次我来时,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不器真人收起玉珏:“我想下去看看,你可要同我一起?” 随行的剑修望他一眼,道:“一起,总归我在上面也是无事。” 只是还未等两人挪步,便有一道白金色的剑光自崖底冲天而起,一路上浩荡的剑气涤过崖壁,将崖壁御魔石上无法吸收的邪气寸寸涤尽,最后那道剑光化作人形,傲然屹立于黑风崖前,身姿清然。 来者,正是成功进阶后期的楚璃。 秋至的灵力太过强大,除了帮助楚璃进了阶外,还多出了一大截。 秉承着不用白不用的理念,楚璃借着那股灵力一股脑地就对崖壁上附着的邪气下了死手。 秋至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你是个正道修士。” 楚璃没理他。 秋至便继续说道:“你这种人,太容易入魔了。” 这一次,楚璃望着远处的不器真人,坚定地回了秋至一句:“我不会。” “璃儿?” 楚璃勾唇明媚一笑,在一众修士的注目之下掠步飞向不器真人。 “孙叔父。” “你……”不器真人将楚璃上下打量一番,哑然道,“你进阶后期了。” 楚璃轻笑点头:“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位小友,不知崖底那位前辈可还在?”随行的剑修目露崇拜,“我想去见见那位前辈。” 楚璃转眼看他,目光落在了他指腹的薄茧上。 原也是位剑修前辈。 “崖底只晚辈一人。”楚璃朝他见了礼,“若说有何前辈,应当是晚辈所认的这剑灵。” 剑灵认主不是什么稀罕事,那剑修顿了片刻也就了然了。 “原来如此。”随行的剑修目露欣赏地望了望楚璃,“不过你只是筑基后期,居然能借用如此强大的力量,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楚璃笑道:“前辈过誉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且随我来。” 不器真人想问楚璃崖下之事,便从袖中甩出一架灵舟,那灵舟迎风便长,待化形完毕,三人便已置身舟中。 楚璃将崖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二人,只是将那金丹邪修的话曲解了几分,说他是要抓自己回去。 然后就是自己借用剑灵的力量吓退邪修,压不住体内的修为便就在崖底选择进阶。 感知到玉珏的异动后,便径直出了崖底。 “崖壁上的御魔石不能再被过度采取,最开始那一波筑基期的邪修便是借着崖壁翻涌的邪气使得那雾化之法潜入此处。黑风崖无数修士都是眼红这里的御魔石,若继续放任下去,只怕黑风崖就要抵挡不住崖下的邪祟之气,继而危矣。” 不器真人表情严肃:“我知道了。” “而且,我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群迁徙的凡人,他们所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黑风崖。” “凡人?”随行的剑修前辈眉间一蹙,“黑风崖这低阶邪气缭绕,除却那些御魔石尚可被希求外,这里有什么是值得那些凡人不远千里也要奋力前来的?” “或许要问他们自己才知道。”楚璃暂时隐下了娇儿的存在,“我与那群凡人于大漠相会,他们行进的速度不快,约莫着还要过上个几日才能到达这里。” 不器真人点头:“我们已向城中请命,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此处。此间事宜,我们自会调查清楚。” 楚璃应道:“璃儿知晓。” 不器真人又道:“我记得,宗门大比要开始了?你不回宗?” “自是要回的。” 那个邪修毕竟是金丹修为,想来也是在某个宗门之中担任长老之职。若是些筑基炼气的小虫子也就算了,金丹,可就不能一概而论。 “明日我便去青山剑派,徒安师祖若是回去,当是会在那里等我。” 不器真人略一沉思:“也好。” 随行的剑修前辈爽朗地笑了笑:“不过黑风崖这事啊,当是要为你记上一大功。” “前辈说笑了。”楚璃忙一拱手,转而向不器真人说道,“仙门大会后,我会再来一趟正魔边界。届时,孙师姐也会伴我一同前来。” 不器真人苍老的面容一颤,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随行的剑修前辈见他这样也是心领神会,识趣地退到了灵舟之外。 不器真人是修士没错,可他也是家中小儿的长辈。 孙燕燕是他在俗世寻回的唯一血脉,也是他唯一的后人。 若说他对楚璃的舐犊之情源于对天明真人的愧疚,那么对孙燕燕的爱护,就是全然发自于自己的内心以及那斩不断的血缘。 “燕燕她,在宗门应该过得很好。” 楚璃道:“孙师姐过得很好。只是她忙于炼器修行,应是不会参加此次仙门大会。” “不参加,也好。” 只要燕燕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他今生也就满足了。 不器真人不求仙道飞升,因为在他眼中,这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 他是看着孙燕燕长大的,孙燕燕性子软,他知道。 他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后辈,在这宗门之中站稳脚跟,给那些小辈撑腰。 现如今他已经金丹后期了,还余下三百多年的寿元。 他想,自己能不能在这不多的时间里拼一把,进阶元婴呢。 “璃儿啊,我知道你是剑修,是不需要太多外物辅助的。”不器真人语气有些深沉,“但是有些时候,仅凭那柄剑,是远远不够的。” “我曾去观战过仙门大会,知道那些个天才弟子手段百出,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也有人使过。仙门大会规定不可害人性命,可这一句话,太过笼统。” “不是所有人都是那般光风霁月,比试台上,也总会有人使些阴私手段。你性子傲,最是要小心这些人,莫要被人抓了空子。” “我言尽于此,此物你且自行收好。” 不知何时,不器真人的手中多了一面小盾。 那小盾通体呈淡黄色,有细碎的雾气缭绕其中,发着光亮。 面上镌刻着防护类的符文,中间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这是我前些时日刚刚炼制完毕的灵器。只是它虽是防御类灵器,却不可主动发动。而且,它会将攻击到你身上的伤害加倍反噬给攻击之人,用与不用,在你自己。”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岁月流转终归途,捡徒狂魔楚师叔 临行时,楚璃还是给孙家姐弟发了张传讯符。 毕竟待仙门大会结束后,她还是要来正魔边界的,免不了要在此历练一番,届时倘若重新找寻小队的话,则又是一桩麻烦事。 处理好一切,楚璃便踏上了归途。 这一趟正魔边界之行尤为仓促,不等楚璃去往青山剑派,徒安真君就逮住了还在半道上的楚璃。 “记得我叫红莲同你说过,不要擅出青山剑派。” 徒安真君面上的表情一向严肃,只是这一次除了严肃外,还蕴含了几分浅愠之色。 “此番,确是楚璃之过错。” 楚璃先是认了个错,随后便将此行所遇一一说来。 “那邪修识得晚辈所收剑灵。可知叶真君已是七万多年前的人物,除却各大宗门外有详细记载外,若不得传承,绝无知晓的可能。而且,他还清楚地知道秋至剑。” 徒安真君神色淡淡,似乎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 只是各大宗门之中金丹修士数千,想要找一个深埋于其中的邪修谈何容易。 以往不是没有彻查过,可除了找出几条小鱼小虾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外,并无太大的收获。 “此事,我心中有数。” 元婴真君日行两州并不是什么难事,时隔大半年,楚璃再次回了宗门。 一回宗,徒安真君便去了宗门大殿召集门内太上长老及七峰峰主议事,楚璃则是径直回了天衍峰。 顾尘渊依旧不在自己的洞府中,楚璃也早已习惯。 回了自己的屋子后,楚璃将那个在自己的须弥洞天中睡了许久的孩子放了出来。 她应该是早就醒了,甫一被放出来便害怕地蜷缩在一处,愣愣地望着楚璃,显然是还记得楚璃是谁。 “别怕。”楚璃不知道怎么安抚受惊的幼童,只能凭感觉说了几句话,“这里很安全,以后你可以留在这。” 娇儿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受伤的小鹿一样,怯怯地开口问道:“神仙姐姐,我爷爷呢?他去哪了……” “你爷爷是凡人,即便是死了,也能去往黄泉冥界轮回转世。” 楚璃想,她去的时候那老者已死,魂魄不存于身,想来也是被接引去了冥界。 只是娇儿此刻的反应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娇儿听到这个消息后会跟之前一样哭哭啼啼,出乎楚璃意料的是,娇儿此刻只是红着眼眶,略有些懵懂地望着楚璃。 “爷爷说,他会一直陪着娇儿的。” …… 楚璃略有些头疼。 为什么世人总说仙凡有别,因为凡人和修士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人界中的凡人不信鬼神,不知修士存在;而修仙界中的凡人虽无修为,却知世界之异,以及自身之渺小。 娇儿出身修仙界,虽是凡人,却有灵根在身。 楚璃骈指轻点于娇儿眉心,查其根底。 片刻后,楚璃缓缓地收回右手,眉心微展。 水木双灵根,木强于水。 若为丹修,今后仙途应会好走许多。 “你想留在这里吗?” 娇儿垂眸:“我想去找爷爷。” 楚璃:“……你爷爷走了,找不到了。或许以后等你像我这样成为一个修士后,与他还有相见之机。” 娇儿猛地抬头:“像姐姐这样,成为仙人,就可以找到爷爷吗?” “或许。”至少凡人死了还能投胎,修士元神寂灭后,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对了,你和你爷爷,为什么要跟着商队去大漠?” “是一个叔叔。”娇儿皱着一张小脸,仔细回想着,“他说我家那边很危险,有吃小孩的坏人,所以爷爷就带着我离开了那里。” 楚璃又问:“所以你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娇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他们都往那走,我们也就往那走。” “那你们原来住在哪?” 娇儿道:“不知道。只是在我家后面,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听爷爷说,那里是仙人修行的地方。” 楚璃:“既然如此,你爷爷又为何不带着你去山上寻求仙人的庇护?” 娇儿有些茫然:“为什么要上山?” 楚璃一时没理解娇儿是什么意思:“什么?” “他们说,仙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不能去打扰的,万一惹了仙人不高兴,是会死的。” 他们? 楚璃眉心紧锁:“那你,害怕我吗?” 娇儿稚嫩的脸上表情多变,一会儿恐惧地瞪大了眼,一会又似放松了警惕般愣着神,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楚璃心中已是了然。 凡人心中对于修士的感觉更多的是畏惧,在生命受到致命威胁之前,所想所靠的还是自己。只有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才会祈求仙人的庇护。 只是娇儿口中的“叔叔”和“他们”,就有些值得令人深思了。 楚璃去的巧,那些邪修正准备进攻黑风崖就被楚璃一阵搅合,谋算直接中道崩殂。 若是让邪修安稳登上黑风崖,修士或有自保之力,可那些凡人,怕是要尽数成为邪修的刃下魂。 听娇儿的描述,她原本住的地方应该是倚靠着某个修仙宗门。 若是有人传播谣言诱导这些凡人外迁,脱离仙门庇护…… 楚璃微微垂下双眸,眼神如炬地望向娇儿,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想留在这里修行吗?” 娇儿抬头:“像姐姐这样吗?” 楚璃点头:“对。” 娇儿抿唇:“我想。” 楚璃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也算是同娇儿结下了一桩因果。 娇儿欠楚璃一条命,只要娇儿日后不步入邪道,那这条命带来的因果于楚璃而言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么,我就为你开脉了。” …… 半日后。 不器真人当年给楚璃的玉简再次派上了用场,修士修仙要知道的常识太多,若是人人口述,有所遗失也就算了,而且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悉数相授。 那玉简里的东西多,楚璃便干脆在上面设下禁制,多了的娇儿一次也看不了那么多。 只是这孩子,真的要养在天衍峰? 不等楚璃思考,屋外就传来了林雀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楚师叔!” 也不知这丫头是从哪打听到她住在哪的。 楚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大好年华,怎么就开始带孩子了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小鬼大心思藏,当年旧人焕新章 楚师叔你在吗?” 半天得不到回应,林雀疑惑地挠挠头。 “奇怪,看门的那位师兄明明说看到楚师叔回来了啊。” 娇儿抓着楚璃的衣摆望向门扉:“外面的人,是在叫你吗?” “是。”楚璃没管娇儿的手,顺势道:“以后你跟她一样,叫我楚师叔就好。” 娇儿“哦”了一声,被楚璃的动作带着一同朝屋外走去。 “林雀。” “诶,楚师叔!”林雀见了楚璃先是欣喜,只是当目光落在一旁的娇儿身上时,神色有了些许改变,“她是谁啊?” 楚璃将娇儿的手从自己的衣摆拂下,牵到林雀面前:“新来的师妹。” “新来的?” 林雀的眼中带着审视,年纪相近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往往不是敌对就是黏腻在一起。 楚璃觉得,林雀这样明媚的性格配一个沉默的娇儿似乎十分互补,于是就随口介绍了一句。 “外出时救下的,她叫娇儿。”楚璃低头,问道:“你大名叫什么?” 娇儿怯怯地摇了摇头:“就叫娇儿……” 林雀秀眉一蹙。 在家里的时候,她那亲爹的几房夫人遇到事就喜欢这般娇弱黏人,装地跟那纯洁的小白兔似的。 于是乎,林雀看到娇儿的第一眼就印象不好。 半晌,才看在楚璃的面子上轻哼一声道:“我叫林雀。” 楚璃只当林雀性格如此,全然没有注意到两只小豆丁之间的暗流涌动。 无姓,就叫娇儿。 关于娇儿从未提起过的父母,楚璃心中倒是升腾起几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也没想着去探究。 一个人若是想跟你说些什么,都不用你去问,她也会千方百计地找机会跟你说;但若是不想说,任你怎么好奇都没用。 就像当初楚璃说自己只是楚璃的时候,顾尘渊也没有多问其他。 设身处地,楚璃也不会多问。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啊,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林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楚璃,“就是那日问心门之后我以为你会来接我,可你不在。后来还是门中其他师伯告诉我说你离宗了,叫我等等。” 说着说着,林雀的语气中还掺杂了几分委屈。 “谁知师叔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是我考虑不周。” 当时走得匆忙,确实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这点楚璃得承认。 但这次回来,确实也是在宗门中待不了多久。 今晨混元钟已响三声,预示着宗门大比已经开展。 门内筑基修士以及部分年岁符合规定的金丹长老皆已参战,为那为数不多的仙门大会名额做斗争。 在仙门大会表现出色的修士不仅可以获得七宗收藏的宝物、得元婴巅峰的前辈指点,甚至还可以入玉虚门的上古秘境仙人渡,其中所得除却一层外,其余可尽归己身。 这种诱惑,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抵抗。 往大了说,前去参加仙门大会的修士都是一宗之中尽力培养的天才弟子,也是宗门所展现出的底蕴。 一个宗门日后如何,多是要看这些新一代弟子。 可以说,这是展现宗门魄力以及底蕴的绝妙时刻。 天泽宗在七宗之中排名靠前,每一次仙门大会都能取得较为不错的成绩。 上一次仙门大会,金丹期的榜首,可就是被天泽宗收入囊中。 再往前推,就又有楚璃的生母——落影真君了。 楚璃虽不参加宗门大比,却也是要参加仙门大会的。 虽然她手中已经有了一个仙人渡秘境的名额。 “过些时日,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和娇儿年岁相近,日后便一起,也算是做个伴。”楚璃轻声安排,“她初来宗门,你且同她说说宗门之中的一些规定。若有不解……” 老是去麻烦孙师姐并不是一件美事,这些琐事也不该拿去麻烦她。 楚璃沉吟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略有些破旧的传音符。 这张符似乎跟了她许久,从她初入宗门开始。 片刻后,一阵亮光从楚璃指尖溢出,飘向渺远天际。 “或许我得找个人带带你们。” …… 半炷香后。 楚璃在小几上布了茶具,林雀和娇儿一左一右,安安静静地侍立在楚璃身旁。 小几上的茶具崭新,里头泡的是今年新出的灵茶。 茶雾氤氲间,一抹浅色的身影跨过门前阵法,站立于楚璃身前。 楚璃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来人神色微愕,道:“好久不见,楚……师叔。” “余安师兄还是像往日那般叫我楚师妹就好。”楚璃右手一抬,“师兄坐,前些日子巧得了些新茶,恰今日有事相求,便厚颜请师兄来喝茶了。” 余安略有些局促:“不敢。” 但看楚璃态度真诚,也就坐下了。 “可不敢说帮不帮忙,楚……师妹有何事,直说便是。” 楚璃没答,只问道:“余安师兄近日忙吗?” 余安道:“不忙,也就是俗务堂和问道峰那边走走。” “那正巧,我这里有一桩事,想来师兄会感兴趣。”楚璃一手一个,将自己身后的林雀和娇儿推出来,“我前不久看中了两个小辈,觉得合眼缘就带回了宗门。只是仙门大会在即,我怕是没有过多的时日照看她们。还望师兄腾腾眼,得空的时候就跟他们讲些常识。毕竟我当年也是经你手过来的,你跟她们讲,师妹我也放心。” “还有,报酬的话就按俗务堂的双倍——” 不等楚璃说完,余安连忙制止:“可不敢。楚师妹若是说这话,便是折煞我了。你放心,我定会将宗门俗事尽数同她们说了。而且这本就算是我的分内之事,若谈报酬,反倒是伤了宗门师兄妹的情谊。” 楚璃看茶:“也是。不过师兄日后若是有何难处可得同师妹我说了,力所能及的事我也必不会推辞。” 余安微微颔首:“那就提前谢过师妹了。” 望着眼前的少女,余安心头可谓是思绪万千。 当年他筑基,楚璃刚刚步入修行。 却不想十几年过后,两人的身份地位彻底掉了个弯儿。 也亏得自己当年怕她一个小姑娘会出事留了张传音符,不然今日,怎能取得楚璃的一个承诺。 也算是善因结善果。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混元钟响争斗起,此生修得剑痕落 <\/b> 交代完事情后,楚璃先是带着娇儿去了问心门和通天途,然后又去宗门大比的现场转了一圈。 出乎楚璃意料的是,娇儿轻而易举便过了问心门,却在通天途上步履维艰。 这说明娇儿是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可是天资却不显,日后难免要比常人多花些时间在日常的修行上。 这一点,倒是和林鸦相反。 而林雀在这上面的表现,就是一个正常的仙门小弟子了。 三个人,三条路。 楚璃独自站在比试台下望着台上的你来我往的比试,心中思忖。 宗门大比对接仙门大会,只有筑基和金丹修士参战,可这并不意味着台下观战的就没有炼气修士。 如今这些刚入门的炼气小弟子距离宗门小比还久,宗门大比和仙门大会更是轮不上他们。修完课业后,便纷纷来了这筑基的比试台旁。 主要是他们修为太低,金丹那边的比试都是在一个个的洞天中进行,炼气弟子看不懂,也不能看,以免被那些个筑基前辈偶尔用出的道法秘术恍了神。 楚璃是站在筑基场的比试之下的,那些个修为不如她的,一见她来便自觉地退至一处,给她腾出了一片较为清净的观战空间。 孙师姐是打定了主意不参加的,但秦师姐可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秦师姐何时上场。” 看了许久,楚璃最初的好奇也被彻底消磨殆尽。 这些弟子修的功法如出一辙,大多都是藏书阁中摆在最明面上的那种。 略有些看头的,就是每个人的攻击手段。 楚璃也知道今日只是第一轮,厉害的弟子会保留手段以对强敌,寻常的弟子纵使手段齐出,也难逃被淘汰的命运。 “喂!” 楚璃一怔,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手中的长剑险些出鞘。 “诶诶,不至于?”秦诺嬉皮笑脸地往后退了一步,“这都多久没见了,一见面就要兵戈相向?” 楚璃收起剑“秦师姐居然用对词了,看来这些日子在万剑峰上没少努力。” 秦诺双手抱胸“可不是,我那便宜爹可给我塞了不少东西,也没少在藏剑真……师尊那说我坏话。” 楚璃像是没听见秦诺话中的错漏,一双眼就像是黏在了秦诺身上一样打量来打量去。 说是到了金丹才能穿搭随意,可门内那些筑基弟子就是偶尔不穿,也没谁会说话。 当然,一些大型场合除外。 过往的秦诺总是一身颜色鲜艳的红衫或者身着缇衣,因为穿得太久上面的光泽都渐渐隐退。 可现在的秦诺就如脱胎换骨了般,一身万剑峰的弟子服更衬得她身材颀长,仙姿飘然。 领口和袖口上还绣着金色的剑纹,腰间更是多了个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乾坤袋。便是那平平无奇的护腕,也是一件品阶不错的防御类灵器。 “看来,谷主和藏剑真君对你不错。” 秦诺面色一哂,语气有些奇怪“确实挺不错的,这宗门大比都不用比,直接让我去参加仙门大会了。” “好事啊,养精蓄锐,迎战他宗强敌。”楚璃眼眸微斜,“正巧我也不用参加宗门大比,你我也正好凑个伴儿。” “五个直接参加仙门大会的名额,剑修弟子占了四个。”秦诺意味不明地瞟了台上一眼,那里比试的正是一个丹修,“只怕有些人心里又要不平衡了。” 楚璃“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事,若是要你我上台也未必不可。只是到时候淘汰得太多要向下择优又或者在第一轮就淘汰了许多修为不错的弟子的话……” “看来楚师妹对自己的修为很自信啊,若得了空,你我定要比试一番。”秦诺先是打趣了一番,随后的话语间则是又掺进了几分忧虑,“只是旁人怎么想倒是无所谓,我想的,你应该知道。” “你想光明正大地击败萧逐月。”楚璃道,“待到仙门大会,你与她未尝没有同台竞技的机会。” “我倒是不怀疑她能不能在宗门大比脱颖而出,只是仙门大会这个东西……玄得很。”秦诺面色怪怪的,“同宗弟子在第一轮和第二轮中会被特意打散,叫他们不会同宗相斗,直到第三轮和决战之时,才有机会遇见。” “那便等到第三轮就是了。”楚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萧逐月此人怎么样另说,不过她虽为丹修,却也是法修,实力倒是不错。之前的宗门小比若她留有余力,那她未必就不能在仙门大会中挺过三轮。” 秦诺“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在人家背后想这些。不过说到这,我倒是又想起一桩事。” 楚璃稍稍提起了些兴致,问道“何事?” “历来仙门大会,无论的筑基还是金丹,其中大半都是剑修。但是这世上,却是法修居多。”秦诺眨眨眼,“你不好奇吗?” 楚璃险些翻了个白眼“秦师姐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其中原因。” “那些都只是表面。”秦诺突然没了宗门弟子的那种傲气,贼溜溜地望了圈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开口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有些剑修会被冠以剑君之名,而有些只能同法修一样,被叫做真人、真君?” 就像知叶真君和红莲剑君。 前者万年前成名却只能是真君,后者剑冠群芳,是为剑君。 “为何?” “因为他们的本命剑。”秦诺的剑被她抱在怀中,剑柄处因为长年累月地使用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光泽,“这些日子我翻看了不少典籍,也知道了不少隐秘之事。修士金丹过后可铸造本命剑,生剑灵。剑君之剑是天生之灵,而寻常剑修,其本命剑中剑灵,都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也就是说,剑灵可以是天生之灵的灵族,也可以是人、妖、魔……得天道赐灵的修士,基本上都是在剑道上得到了认可,被认为可以在此一道上行久行远。而无天生剑灵的剑修,在元婴之后修行速度便会慢下许多。” “所以渐渐地,冒险修剑的修士少了许多。而且又因剑道难修,剑修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少。”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白衣仙子谓长笙,天才齐聚战重霄 “这小娃娃知道得还挺多。”秋至在楚璃头上听了许久,“不过想要成为剑君,可远不止简单的这些。” “还有?” “别问我,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探求为好。” 楚璃问他:“知叶真君不是剑君,那你……原来是妖?” 秋至嗤笑:“猜得挺准。” “那你还对妖族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秋至理直气壮:“我是妖啊,但是灵植生出的妖能跟那群胎生的畜生一样吗?” “……” 楚璃没回他,而是转而跟秦诺说道:“所以,你担忧结丹过后的事。” 秦诺摇头:“担忧谈不上。就像万剑峰上能有天生剑灵生出眉心剑痕的也就那几个,大多数弟子,不都是照常么。” “倒也是,我那时候有天生剑灵的剑修也不多,而且也不是每个元婴巅峰的剑修都有剑痕。”秋至憋不住,又说道,“说到底,有这些事传出来也都是无能之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听师尊说,你这次外出是去了青山剑派?”秦诺问道,“你可知道,红莲剑君的剑灵是一株红莲妖,可她的眉心,依旧留有剑痕。” “红莲剑君……” 楚璃有一瞬间的恍然,那个热烈娇艳如绚丽夏花的女子。 红莲剑君固然周身威气逼人,可楚璃见她身上最多的,还是那散不去的红尘万千。 秦诺:“若是此次仙门大会能入得前十,我倒是真想向这位前辈请教一番。” 楚璃笑道:“那师妹我,就在此提前恭祝秦师姐你得偿所愿了。” “同祝。”秦诺故作谄媚地笑了笑,“毕竟,你现在也是筑基后期的人了。” “筑基后期罢了,你我日后可是要结丹凝婴的。”楚璃唇角眉梢扬起,满是少年人的风发意气,“这筑基场的比试也看过了,不如去金丹场看看?” 秦诺负剑:“好。” …… 金丹期的比试激烈,往往一场都要打上整日。 楚璃随意扫了一眼,便发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道身影青衣广袖、乘风御雨,赫然就是之前带着她们去桃花谷执行任务的傅师兄傅云归是也。 他的对面,是一位仙姿飘然容貌清秀的白衣法修。 “同他对战的那人是谁?” 秦诺面色有些古怪:“你不认识她吗?” 楚璃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名长笙,并无道号,是天泽峰——也就是你们掌门一脉的真传弟子,也是玉泽真君的小弟子,下一代宗主的备选人。” 楚璃眯着眼打量许久,这才看清了她衣领上绣着的金色祥云纹。 “长笙……” 楚璃将这个名字记下,转而认真地观看起了两人的对战。 傅云归刚刚进阶金丹不久,显然不是白衣仙子的对手。 两人的打斗并不暴戾,反而处处充斥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两人你来我往,与其说是在交手,倒不如说是长笙单方面的喂招。 傅云归知道自己不敌,却也并不认输,在长笙的帮助下纠正了不少与旁人斗法时不该有的缺漏。 这两个人好像是心照不宣,与其他洞天中你死我活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照辈分,楚璃是要喊长笙小师叔的。 “长笙师叔,是在给傅师兄喂招?”就连楚璃和秦诺这些筑基修士都能看出来的事实,旁的金丹修士又怎的看不出来。 只是场上无人认输,比试的人也无性命之忧,他们也就乐得在一旁观战了。 秦诺略有些艳羡地望着那道白色身影,道:“法修打架就是好看……也难怪宁不问那货总……” “什么?” 秦诺的话楚璃没怎么听清,只听着了“宁不问”三字。 “宁不问……那个太一门的修士?” “呃,是他。”秦诺语气略有些愤愤不平,“我看啊,他就是嫉妒我杀敌时的英俊风貌——” 对于秦诺这番话,楚璃不做评价。 只因为她总觉得洞天内的那位长笙师叔,怎么有点眼熟呢…… 长笙…… …… 金丹期的比试多是些精妙的术法,楚璃和秦诺并不能全数看懂。看了两天后,两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洞府,备战仙门大会去了。 不器真人给的小盾被楚璃贴身揣入胸前,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她向来都是了解得透彻。 诛恶剑在侧,四象神兽在前。 那套《穹明剑法》,楚璃也早已将筑基部分烂熟于心。 万事俱备。 一月后。 久无光泽的宗门令重绽光芒,一道金光随之没入其中。 “速至宗门大殿议事。” 算算时间,宗门大比也该结束了。 除却早已定好的五个名额,余下的二十个筑基名额也该定下。 楚璃择好衣袍,右手一挥召来飞剑,朝那最高的一座峰飞驰而去。 一路上,只见得几道遁光拔地而起。 楚璃同他们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虽不识,却也知道是同去仙门大会的同门。 宗门大殿内,门内一众元婴长老罕见地聚集在了一起,首座上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玉泽真君。 楚璃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波,可无论余下的人再怎么慢,半炷香的时间也都到了。 二十五人站作一排,个个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模样。 眉宇间,满是专属于天才弟子的傲气。 “诸位,都是天泽宗新一代的天才弟子,是百年之后的宗门栋梁。”拜月真君上前一步,手执玉册,“仙门大会举办至今已逾千届,每一届,都有我天泽宗弟子征战其中。” “上一届仙门大会中,筑基期和金丹期的榜首更是悉数被我宗收入囊中。本君不要求诸位像百年前的那几位弟子那般,却也不能在此堕了宗门的脸面。我天泽宗立宗百万载,其荣光万千,非是一人一事之故,而是万千弟子如星星之火般凝结如炬。” “诸位,可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 望着台下那一列意气风发的面庞,玉泽真君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接过拜月真君手中的玉册。 “天衍峰,楚璃。” 听到第一个名字是自己,楚璃虽有些惊讶,却也立即应下。 “弟子在。” 谁料玉泽真君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章 仙舟碧府跨双舟,阴阳高悬照四方 “妙手峰,萧逐月。” “弟子在。” “……” “万剑峰,秦诺。” “弟子在!” “……” “此玉册,共记载筑基弟子二十五人、金丹弟子十人,此次仙门大会,便由你们替宗门出战,一展宗门之威。”随着玉泽真君广袖一翻,那玉册便化作无数道霞光没入楚璃他们的体内,剩下的则是飞向殿外,投入了那些个出战金丹弟子的怀中,“此物算是一个印记,仙门大会前会有专人检查。” 说完,玉泽真君便退后了几步,善清真君替换上前。 “你们是第一次参加仙门大会,有些规矩本道也要说在前头。” “仙门大会同宗门大比一样,禁止同道相残、坏人道途、害人性命。当然,若是真被逼至极点反抗的话,也无人会多说什么,毕竟我天泽宗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弟子被欺负而不管不顾。” “仙门大比不限制使用各类灵器、符箓、阵法、丹药,只一点,这些外物等阶不可高于自身修为,而且,剑修使用以上外物的次数,不可超过三次。” 善清真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扫过了楚璃和秦诺这一群剑修。 楚璃自然无惧,认真地听着善清真君的话语。 倒是头上的秋至忍不住了,吐槽道:“还规定这规定那的,真正的生死斗谁跟你遵守这些?现如今的修士是一代不如一届,仙境中娇养出的花儿如何同那风雨抗争。” “你们那时的仙门大会难道没有这些规定吗?” 秋至回道:“有啊,也就一条,不可害人性命罢了。” 不可害人性命。 是啊,正邪尚且争斗,同为仙门正宗,又怎可相互戕害门内弟子。 但若不是曾经发生过,又怎会多出这样一条规定。 善清真君的话语冗长,待其说完,已是一炷香后。 事已至此,再无可说。 剩下的,就全看这些弟子在仙门大会发挥如何了。 百年一次的盛会,也伴随着仙门诸宗弟子的启程,彻底拉开序幕。 宗门大殿外,一座宏伟的灵舟停悬于浮云之上,金色的符文于舟身处处隐现。舟头是仙鹤引首高鸣,那振飞的双翅灵动无比,就好像是真的有一只仙鹤伫立于此,与天争鸣;舟尾悬立的是道道银色浮云虚影,其中更是有金色符文不断轮旋,凸显着那不同凡尘的仙人气派。 此次参加仙门大会,除却三十五位参战弟子外,还有一位元婴真君领队。 那领队元婴真君不是旁人,正是那位不露山水的妙手峰拜月真君。 这位真君在宗门之中可谓是淡泊无比,非大事件不出,寻常时刻都是隐居于妙手峰上钻研炼丹之术。 若不是在问天峰秘境的时候她拦了不器真人一手,楚璃怕是对这位真君毫无印象。 不过那件事楚璃说不了拜月真君的错处,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是楚璃一个人出事还是带着一位金丹真人一起出事,相信大部分元婴真君都会同拜月做出一样的选择。 就像藏剑真君当时也在场,却只是选择了旁观。 玉虚门位于中州,居七州之中。 从望州乘灵舟而去,不多时日便可赶到。 只是此时距离仙门大会还有一月,各宗只需提前到达即可,没必要非赶着过去,白丢了自己的脸面。 毕竟你在仙门大会表现如何,也是一定程度上地关系到了日后的弟子招收事宜。 去早去迟都不好,所以七大宗门干脆就每年约定好时间,不分先后。 倒是那些小型的势力和宗门,一早便巴巴地候在了玉虚门的地界,观仰着七宗的入场。 中州之内地势平坦,玉虚门则是立宗于一座空岛之上,无数条溪流自空岛飞湍而下,绵延至脚下平原。无数仙城依此而立,共建中州繁华。 玉虚门的正下方不见天日,是关押一些重刑犯以及罪大恶极之人的处所。那里以日月为界,用一座大阵将其死死锢住,可谓是整个修仙界中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其上,是一道巨大的阴阳轮转图,那是其宗门大阵的枢纽。 此时恰逢仙门大会已经大开,阴阳图悬立于天空中缓缓流转,朗照世间。 天泽宗的灵舟到时,灵兽阁和丹心阁早已到了。 只见那灵兽阁的阁主端坐于一背生双翼的吊睛白虎额前,十分和善地同一名面纱覆面的女子谈笑。 旁边鹤发童颜的长须老者应当就是玉虚门派出的接引长老了。 见了天泽宗的灵舟,那玉虚门的长老便直接摇了拂尘将灵舟接引下来,笑言道:“怜生道友方才还跟老朽问起,说今年怎的也该轮到拜月道友你前来领队了,为何迟迟不至。这不,话音刚落便见你来,倒是巧了。” 拜月真君翩然而下,也是微微一笑。 “倒是劳得几位道友惦念我。只是我们的修为都到了这个地步,一个闭关便是须臾数年,想见一次谈何容易。这一次也是借了仙门大会的由头,待下一次见面,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百年不见,拜月道友这语气中倒是平添了几分郁气。”怜生真君止了自己同灵兽阁阁主的话茬,悠悠地走到了几人中间,“这元婴修士可延寿三千,未来的日子可久着,拜月道友莫不是就要这么一直消沉下去?” “何为消沉?哪来郁气?”拜月真君神色淡淡,“怜生道友莫不是在丹心阁待得久了生了心魔,怎的平白无故幻想出了许多事来。” “嗬,这大白天的两个人怎么就阴阳怪气起来了?”秋至趴在楚璃脑门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就这,元婴真君?” 楚璃疑惑:“什么?” 那几位真君说话用了些小手段,楚璃这些人是听不见的。 可这些手段没瞒过秋至。 他本来还昏昏欲睡地觉得无聊,谁知无意中就听到了这些有意思的事,马上就精神了。 “是不是这修仙界变化太大,我感觉我都快跟不上了。”秋至气息一转,楚璃原本清静的耳边莫名多了些轻飘飘的话语,“你自己听听。”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丹之路心魔乱,化神之路三问心 怜生真君冷笑:“你这副模样要死不活,是自觉飞升无望自暴自弃?” 拜月真君冷漠道:“怜生真君还是同以前那般好管闲事,难怪修了千年都还只是个中期。” “咳咳咳……”眼见形势不对,玉虚门长老连忙上前打圆场,“两位道友许久不见何必一来就这么冲,就算是给老朽我一个面子……” “刷——” “嗖嗖——” 说来也巧,玉虚门长老一番话音未落,便见得无数飞剑横掠长空,嚣张肆意的剑气自穹顶飞扬而来,直至青天。 “是青山剑派。” 又来新人,怜生和拜月两位真君也歇了言斗的兴致,一人一边恍若木雕,神色淡漠地注视着天空中领头的那位。 高空上,青山剑派领头的那位剑君察觉到几人的注视,莫名打了个寒战。 “……” “修仙界仙路断绝,自觉修到如今的尽头后,便总会将自己的心绪放在旁的事情上。”楚璃神色淡淡地瞥了下方一眼,收回自己的视线,“怪只怪,有些人虽修着仙,却已不信仙道。” 秋至饶有趣味道:“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如此评判堂堂的元婴真君?” “元婴如何,筑基又如何?不过漫长仙路中的某一段短暂的路程罢了。”楚璃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位真君说话,很像互相看不对眼而拌嘴的少女?” 秋至反问:“你怎知她们不是返璞归真?” “若是返璞归真,那么无论人前人后,当都是行止如一,而非是仗着我们听不见,随意言语。” 秋至难得赞同:“果真没看错你。” 半晌,秋至又不禁感慨了起来。 “金丹心魔劫,化神三问心。你们这一代的修士过得了金丹的心魔劫,又有多少能答得过那化神的三问心。” 楚璃微微蹙眉:“那化神三问心……究竟是什么?” 秋至道:“你须得知道,修士步入修行一途,心中常会诞生心魔。结丹之时,那心魔就会无视你过往的束缚显现出来,扰乱你的心智。又因结丹的三九雷劫,修士此时往往负伤,无法自主地抵御心魔之乱。过得心魔劫者,至此心魔淡化,若可勘破,则可称一句澄明之心,日后心魔不生;若不过,轻则金丹难凝,重则进阶失败、修为掉阶。 化神三问心,一问心魔、二问去处、三问红尘,你结丹时未勘破的心魔,到了化神之时,便会加重反噬。第二问问去处,无非就是问心罢了。知来时之路,晓未来之行,明此生之道。若道心清明,此问不难。 这最难的,当属第三问的问红尘。修士是人不是仙,纵使朝着仙路进发,却也摆脱不了凡人的本质。除却那些修特殊之道的,几乎每个修士都要历经一遍这万丈红尘。” 秋至意有所指地说道:“七情、六欲、爱恨、情仇,若不经历,如何勘破。” 七情,六欲。 爱恨,情仇。 楚璃的眼中空洞虚无,眼神遥遥地落在天边的剑光。 青山剑派来了以后,楚璃便没再听那些个元婴真君的交谈之语。 七大宗门,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一天之内悉数到来。 领队的元婴真君先是一番寒暄,随后便去了玉虚门的宗门大殿,楚璃这些个前来参战的弟子也纷纷随着玉虚门的接引弟子去了各自的客院。 玉虚门本就是建宗于一座漂浮于半空中的空岛之上,其上,却又设立着无数座钟灵毓秀的山峰。 据说,那是玉虚门开派宗主自七州以移山倒海之能挪移而来。 去了客院,楚璃还未修整,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那人不是旁人,就是之前客居于天泽宗的洛长安。 “楚道友,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洛道友你在我那山头上住得乐不思蜀不想回宗了呢。”楚璃淡然坐下,信手布下一套茶具,“既然来了,不如便共饮一番。” 洛长安抻了个懒腰,慵懒地落座楚璃对面。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些表面功夫。” “呵,你很了解我吗?”楚璃坏心眼地不为洛长安斟茶,将人晾在一边,“你现如今是任务完成了?” 洛长安装傻:“什么任务,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楚璃懒得跟他掰扯,直言道,“桃花谷之事已毕,你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啊,也没别的,就是那仙人渡秘境的令牌……” 楚璃抬眸斜他一眼:“你想都不要想。” “我想什么了?”洛长安两手一摊,“我只是想说,以你的能力夺得筑基期前十不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么,如此一来不就多出了一枚仙人渡秘境的令牌吗?” 楚璃抬手,凝视着小指上的金色光圈。 “所以你想说什么?” 洛长安正色:“当时,你只是刚刚筑基罢了,这秘境令牌给你,倒也合宜。只是你现如今已经筑基后期,这令牌放在你这,也是多余。所以——” 楚璃冷笑一声:“你们想拿我的这枚令牌去做人情?” “非也,是你。”洛长安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灵茶,“你可知道,此次来参加仙门大会的修士究竟有多少?优胜者获得的外物奖励终究都是外物,大头的,依旧是仙人渡秘境的令牌。现如今,该给出去的令牌都已给出去了,唯一一个变数,便在你自己手中。” “是问天真君。”楚璃瞬间想通其中弯弯绕绕,“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让你,而是你自己。”洛长安道,“你铸造本命剑的材料找齐了?” 楚璃了然:“你想让我用这枚令牌去换本命剑的铸造之物。” 洛长安:“仙门大会还有一段时日才开启,我宗治下的仙城如今可谓是热闹非凡。其中最大的仙城玉虚城三日后将举行一场拍卖会,恰缺了件压轴的宝物。” 楚璃道:“若我说我想见问天真君,你可否引见?” “若时候到了,师尊他自会亲自来见你。”洛长安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你若想好了,自行去玉虚城的拍卖阁便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玉虚之城繁盛景,铸剑之物初显形 玉虚城,拍卖会。 洛长安走后,楚璃沉思许久。 问天真君让洛长安来跟她说这些,无非就是因为那所谓的天机,要来点她。 也是,七大宗门,每个宗门都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知情人。 楚璃也看开了,至少每到一处都会有人庇护她不是? 更何况洛长安说的也没错,她确实需要开始收集铸造本命剑所需的材料了。 本命剑和大部分灵剑不同,是可以随着修士本身的修为进阶而升阶的,其所需的材料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有些材料天泽宗内可能会有,可最主要的那几样,还得是自己去找。 继而想到,秦诺也是筑基后期,楚璃便干脆将铸造本命剑的事细细同秦诺说了,不料秦诺早就被藏剑真君耳提面命,两人的思绪直接撞一块去了。 “铸本命剑,须得以蕴剑灵液为基,取为铸造之本,余下诸宝,且看修士其自身。”早在正魔边界的时候,不器真人便跟楚璃说过本命剑的事,“我修为不显,若你要铸本命剑,我自会求器峰峰主为你铸剑。” 休整两日,楚璃同秦诺在玉虚城城门之前会合。 仙门大会在即,仙城之内满是身着各宗弟子服的修士,玉虚城的城门更是大开,只在城门中坐镇一位金丹真人,以做监视。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开始纠结本命剑的事了。” 楚璃和秦诺此刻也是身穿天泽宗的弟子服,站在仙城中格外显眼。 但好在七大宗门弟子俱在,楚璃和秦诺显眼归显眼,却也并不突兀。 “蕴剑灵液我那不缺,你若要用自取便是,就是那他山之石、青丘之玉、金玉之精,有些难寻。” 楚璃若有所思道:“他山之石出自海外的某一处飘忽不定的秘境,这些年来邪修肆虐,想来是更难以寻找。青丘之玉倒是较为多见,只是此物掌控于青丘狐族之手,若想得到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高价搜寻,这两样总会拿得到手。就是那金玉之精……”秦诺面露难色,“铸造本命剑,算是其可发挥效用中,最不显眼的一种了。” “秦师姐你说,仙人渡秘境和金玉之精,常人会选择哪一个?” 秦诺一愣:“金玉之精固然稀有且效用多变,可仙人渡秘境毕竟是上古秘境,暗藏飞升之秘。若要我选,纵使是放弃金玉之精,也要去仙人渡秘境一探的。” 仙人渡秘境从不限定进入者的修为,所有进入者都会得到一枚令牌与自己的心神相连,在有生命之险时就会被自动传出秘境。 这一次,筑基比试的前十皆会进入秘境,但玉虚门私下是还有几枚令牌的,就不知道给予何人了。 当然,这些也和楚璃无关。 “你看。” 楚璃背着人,将自己的手晃过秦诺眼前。 只见得一道金光忽闪,秦诺一惊,低声道:“秘境令牌,你想将其拿去拍卖。” “是。”楚璃收回手,“筑基前十我志在必得,那么此物便显得有些多余了。现如今大型的拍卖会也就这么一场,若我们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趁此机会快些行动了。” 楚璃和秦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并肩朝拍卖阁走去。 玉虚城繁华,许是因为仙门大会的缘故,此刻城中游离的人群众多。 望仙城在它的面前,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穹顶之上是旋转着的阴阳图腾,在其中央之下,便是玉虚城的拍卖阁。 此拍卖阁直属于玉虚门,那门前迎客的侍女当是被吩咐过,见了楚璃便自动将她们引入贵宾阁。 贵宾阁内十分宽敞,金丝灵玉织就的软榻就倚在直面拍卖会的绡纱窗口之前,旁边的小几上还雅致地摆放着灵果灵茶,以及一本拍卖册。 那侍女恭敬一礼,道:“洛师叔吩咐过,若是楚师叔前来,是要以贵宾之礼相迎。只是不知,楚师叔可是决定要拍卖仙人渡秘境令牌了?” “是。”楚璃心念一动,小指上的光圈光华一闪,转瞬间便化作一枚令牌静静地躺在楚璃掌心,“非是灵石拍卖,而是以物换物。若是要说……就说是令牌的主人想要铸造本命剑的材料。” “晚辈知晓了。” 说是晚辈,实际上那侍女已经是筑基前期的修为。 她恭敬不失礼数地从楚璃手中接过令牌,将其收入一件玉盒之中,朝着楚璃和秦诺二人颔首退去。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筑基期前十的位置。”待那侍女的身影彻底消失,秦诺才略有些惆怅地往软榻上一靠,透过绡纱望着窗外之景,“你已经是剑意之境了,在同阶之中近乎是无敌的存在,甚至连第一都有可能。” 楚璃缓缓走到小几旁,拿起拍卖册翻看:“秦师姐怎的无故担忧这些,过去,你可不会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秦诺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你没变,是我变了。” 楚璃双手微微一顿。 有了秋至之前的那番话铺垫,楚璃突然就想到了那问红尘一说。 问红尘,非单指情爱,而是指这茫茫俗世、红尘万千。 “人总是会成长、会变的。” 楚璃漠然地回了一句,转而翻开起手中的册子来。 册子里的东西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一些天材地宝,比起寻常的拍卖会珍贵些罢了。连翻几页,楚璃都没找到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 直到快翻到底,楚璃才找到一件用得上的东西。 “青丘之玉。” 楚璃伸手一推,那册子便径直飞到了秦诺手边。 秦诺随手一抓,便牢牢地将册子握在手中。 “铸剑能用得上的也就一件青丘之玉了,其余的秦师姐你且自行查看便是。”说着,楚璃还打趣了一句,“现如今秦师姐也是有钱人,可是不需要仰仗师妹我了。” 秦诺无奈地回了头,翻开册子:“你就知道打趣我。不过我倒是确实还欠了些……” “秦师姐莫不是记错了。”楚璃轻笑,“便是以灵石换物,师姐你也不欠我什么。过往那些玩笑话,师姐你总不会当真了?况且,我可没那么高阶的蕴剑灵液,此物还得靠师姐你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魔之祸岂可为,三玉合一谁人得 秦诺回首,璀然一笑。 “若楚师妹你是男子,师姐我怕是要被你迷得投怀送抱,一腔情意、至死不渝了。” 楚璃眨眼:“据说修士成仙后不辨男女,说不得不一定非要男女方可在一起。就像现如今这修仙界,不也有许多上不得台面的私下豢养娈童么。” 秦诺愕然:“真的?你是在哪本典籍上看的?” “《当我成仙后,和死对头在一起了》。” “……这是哪个思春的小修士写的话本子,就被你给读了。” “无意中翻到罢了。”楚璃收起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屈膝坐在秦诺身侧,“青丘之玉固然珍贵,可能发挥的效用不多,常为剑修所用。且那册子里也说了,此次共有三块,足够你我二人铸用了。” 秦诺合上册子:“只怕这价格会是居高不下。” “能在拍卖会上显山露水的,价格都低不了。此番青山剑派那群剑修也在,关于青丘之玉的争夺,怕是会格外激烈。” 秦诺道:“激烈又如何,拍卖会,向来是价高者得。” 秦诺的话语中满是势在必得,楚璃亦是如此。 “且看。” …… 就在两人的交谈声中,拍卖会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主持拍卖会的是一位金丹妖修,他身着白色轻衫,背后还摇曳着一条洁白无瑕的长尾。 想来,也应该是出自青丘妖族的一名狐妖。 秦诺提起些许兴致:“金丹妖修诶,在七州之内可不多见。” “其实妖修除了有些天赋神通且寿命长些外,同我们人修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他们比我们活得要自由。”窗外,第一件拍卖品已经上台,“人修身上的禁锢比之妖修,多太多了。” 秦诺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我记得,你是去过妖族的。” 楚璃点头:“是,距今,也有十多年了。就我自己看来,妖修和人修一样,善者心纳山海,恶者阴私狡诈。我似乎并未同你细说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诺:“当年你匆匆一别离开秘境,一走便是十年,直至帝州之乱尘埃落定,才堪堪回了宗门。” “是啊,一去海外孤岛闭,归来已是岁月匆。”手腕上的黑色印记仍在,只是留下印记的那位大妖,现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们当年去的那个秘境,是一位妖族前辈所留。你还记得我的那块凤纹玉佩吗?那是某一支妖族的信物,正因此,我才被那位前辈的遗魂发现,被迫承担起了传话送物的工作。” “去往妖族过后,恰逢帝州之乱将起。而我正处浪潮中心,便干脆隐于妖族,于一处秘境静修不知岁月,待到进阶之后走出秘境,七州风云也已尘埃落定。” “被卷入帝州之乱,本也不是你的过错。”秦诺皱眉,“帝州皇族同邪修勾结,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其戕害无辜少女取人修为修炼邪法,罪不容恕。” 楚璃突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师姐可知,此事远远没有结束。之前我去择天城招收新弟子的时候途中遭人截杀,那截杀我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帝州之乱的遗患。这些年来,帝州皇族的遗留之子就像是全然消失了一样,可就算是不敢现身,也不该是这样音讯全无。若我没有猜错,那些人该是悉数同海外魔宗勾结在一起了。” 秦诺面色凝重:“仙邪之战,一触即发。” “说到底,还是我们仙门七州同海外魔宗的战争。妖族和魔域向来不管这些事,唯一会掺和进来的,也就东边的那些佛门了。” 只是,妖族和魔域,真的能在这场争斗中保全自身吗? 这一战,可非是针对仙门百宗,而是针对整个修仙界啊。 秦诺咬牙:“那些邪修……究竟想要什么?非得叫整个修仙界乌烟瘴气才好么。” 楚璃道:“人心本就是欲壑难填,尝到了修习邪法带来的甜头,又怎能不叫他们趋之若鹜,不顾人伦。人世多困难,你我身为修士倒是比凡人好了不知多少。师姐可见得那些凡人在灾厄面前,有多么无力、渺小。” “听说你在返回宗门的时候,又捡了个小丫头?” 又? 楚璃挑眉:“偶然遇见便救下了,也不是见她可怜,只是想看看她未来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路罢了。” “我本以为在我们几人中,孙师妹该是桃李满天下的那个,没想到这还没结丹收徒呢,你就已经快开花结果了。” 楚璃哭笑不得:“你这是个什么形容?而且真说收徒的话,我也只打算收林雀一个。”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秦诺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璃,“楚师妹的魅力就是大,无论男女都为之倾倒啊。” 楚璃装作没听到,关心起了拍卖会的事情来。 “你听,马上要到青丘之玉的拍卖了。” 倒不是楚璃匡秦诺,只是那拍卖会,也确确实实地进行过半。 诸多剑修所期待的青丘之玉,也在此时被呈了上来。 透过薄若无物的绡纱,楚璃和秦诺二人可谓是将那托盘之中的东西看了个真切。 青白色的玉石温温润润,内里还透着淡淡的莹光。 只是那表面丝丝缠绕的淡淡妖气以及浓郁的灵气,彰显了其不同寻常的身价。 “此物名唤青丘之玉,乃是我青丘一族的灵宝,出自青丘之原的深处,产量有限。此物有蕴灵之效,可用来养育剑灵,也是铸造本命剑的主要材料之一。”说着,那妖修的狐尾还无风自动地摇了摇,媚眼如炬,勾人摄魂。“且看哪位剑修道友,能将这三块青丘之玉收入囊中了。” 此话一出,楼下便有人嚷嚷道:“难道就不能一块一块地拍卖吗?我一个人也用不上三块啊!” 狐妖好脾气地笑笑,答道:“自然不能。只是有人将三块全部拍下之后,若要二次交易拍卖,我们拍卖阁也是不管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三块一起卖了。 但是若有人一次买了三块,二次转手的时候难免会再次加价,到时候还不知要花多少灵石才能拿下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高门弟子歧散士,横出恶气得人心 但是如何拍卖这件事,他们也是左右不了的。 只能祈祷最后拍下青丘之玉的那位道友下手可以轻些,他们这些穷剑修经不起宰。 见四周再无异声,金丹妖修也正式宣布了青丘之玉的竞拍开始:“起拍价,十五万灵石!” 话音未落,楼下便有加价声此起彼伏。 “我出十八万!” “二十万!” “二十五万!” “……” “等他们先加一加。”楚璃优哉游哉地捧起一杯灵茶递到秦诺手边,“这灵茶倒是不错,值得一品。” 秦诺接过茶盏,下颚微微一挑:“楚师妹不妨预估一下,这青丘之玉的竞拍能不能破百万。” “这东西不光马上结丹的修士能用,便是对已经结了丹的修士和元婴真君也是有用的。”楚璃意有所指道,“今日这拍卖阁,可不止这一二剑修。” “我来时,师尊他给我备了八十万灵石,就是不知能不能拿下了。” 楚璃扬眉:“秦师姐这是把我给忘了啊。” “也是,你乾坤袋中的灵石比我也是只多不少。”秦诺舒了舒身子,将空了的茶盏放置一边,“外面加价的声音,好像缓了不少。” 楚璃手指微动,一张传音符便夹在指尖。 “我们也准备开始了。” 此时青丘之玉的竞拍价格已经飙升至了五十万,这个价格便是寻常金丹修士也都难以拿出。 但是这个价格,绝对不意味着结束。 “五十五万。” 随着楚璃这一层的修士加入竞拍,那青丘之玉的价格就像是承上了某位剑修飙飞的灵剑一样,身价直蹿。 台下的修士也都彻底熄了火,愣愣地观摩着楼上神仙打架。 殊不知这架打到最后,还得是他们这群凡人遭殃。 “七十万灵石。还望各位道友收收手,老夫这本命剑铸成已有百年,可这剑灵就是迟迟不生,白白耽误了灵剑威能。在下愿以低价售出其余两块青丘之玉。” “低价?等着青丘之玉到你手上了你想收多少不都是你说了算吗?”另一个隔间里传出一道略有些尖锐的男声,“我说啊你这一把年纪了本命剑连剑灵都没生出,还跟我们这些晚辈争青丘之玉做什么呢?七十五万!” 楚璃暂停竞价:“这两边是认出来了?” 秦诺也在看戏:“剑修本就稀少,而且身份特征如此明显,若有相识认出来很正常。” “老夫已言至此处,你这小辈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苍老的声音似乎气极,“老夫再不济,也是前辈!今日这青丘之玉,必不会叫其落入你手。八十万灵石!” 尖锐男声不甘落后,充分地展现了一波什么叫做视灵石如粪土。 “九十万灵石!” …… “怎么办,那两人好像杠上了?” 楚璃依旧淡定:“他们杠他们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最后拍下青丘之玉的是我们,还怕会亏么。” 秦诺若有所思:“也是。” 随后就开始清点起了自己的财产。 “一百万!”尖锐男声叫道,“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抢?一介散修罢了,有本事你就加!我青山剑派奉陪到底!” 楚璃本来也就是看戏,不料猝不及防间听了这么一句话。 宗门弟子歧视散修众人皆知,可也没哪个大宗门弟子这么无脑地将这话挂在嘴边。 而且,这人还是青山剑派的弟子。 今日这言论若是传了出去,难免要给风评不错的青山剑派抹黑。 老者气得脸颊通红,“你你你”地说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本事?没本事就闭嘴啊!” 嘲讽声刺耳,老者再不服,也没那个底气再继续加价。 这两人,怕是早有龃龉,今日认出,这才闹了个没脸。 楚璃悠悠开口:“一百零五万。” 虽然楚璃修饰了自己的声音,却也能从其中听出楚璃是个妙龄少女。 青山剑派的那人愣了一下,继续加价:“一百一十万。” 楚璃摩挲着手上的须弥戒:“一百一十五万。” “一百二十万!不知这是哪位仙子?若可以,这青丘之玉不如就让给我,待拍卖结束后再行交易?价格好说嘛!” “价格好说?”楚璃不痛不痒地刺了他一句,“待这青丘之玉到你手上,卖多少不都是你说了算么。道友若是囊中羞涩,不如就将其让给我算了,总之,价格好说。一百二十五万!” 好啊,这是拿他之前的话来刺他了。 那修士显然是被楚璃这话给刺激到了,当即便提了音调。 “呵,原来是给那老匹夫报仇来了?”尖锐男声顿了片刻,“一百五十万!” “一百八十万。”楚璃停下指尖的动作,语气中满是看不起人的高傲,“买不起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人散修竞拍不过你,我还不行么。也不看看自己……啧啧。” “两百万!” “……” 此言一出,四方皆惊。 两百万灵石,倾家荡产,就为了三块青丘之玉? 楚璃隐晦地勾起唇角,轻声询问一旁呆滞了许久的秦诺。 “你说,如果有人以高价竞拍了一件物品最后却付不起价格,该当如何?” 秦诺回神:“你怎么就知道他付不起?” “他出一百二十万的时候就已经囊中羞涩了,就如同之前的那名散修一样。”楚璃的心情似乎不错,“我这,算不算是为青山剑派除害?” “那人,怕是要被你坑惨了。” 许久不见楚璃加价,那修士直接慌了。 “你怎么不加了?莫不是怕了?” 楚璃故作无奈地传音道:“道友好魄力,以二百万灵石强拍青丘之玉,实在是令在下可望而不可即啊。如此,这青丘之玉便让给你了,如何?” 让给他? 那修士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心肌梗塞猝死当场。 “若无人竞拍,那这青丘之玉便……” “等一下!”那修士连忙制止金丹妖修的动作,“我不拍了,这青丘之玉你们就以一百八十万灵石的价格给那女修就是了!” “啊?这怎么能行?” “这不是犯了规定吗?” “对啊……” 一时间,台下楼中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秘境令牌昭日月,厄运专挑苦命人 “我们玉虚门的拍卖阁,饶你是谁,也是坏不了规矩的。”金丹妖修眯了眯眼睛,出言威吓道:“当然,若是你对这规定有何不服,大可自行前去玉虚门的宗门主殿,同定下这规定的前辈细细说去。” “这。”尖锐的男声彻底消停,他压低了声音朝同一隔间的黄衣少女道:“小师叔,你不会见死不救?” 阿青白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大师侄一眼,道:“你这不没死。” 她本就不喜这人的作风,若不是自己师尊下了命令叫她一起,她才不会跟着过来。 “两百万灵石,我根本出不起啊。” 男修急切地伸手想要攀上阿青的双肩,幸好阿青眼疾手快,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阿青冷笑一声:“谁叫你光长修为不长脑子,我之前是没阻止你叫你不要继续拍了吗?你自己上头现在被人坑了怪谁?现在还肖想起我的灵石起来了。” “不妨跟你直说,我乾坤袋中的灵石是要留着做其他事的,你想都别想。” “小师叔——” 阿青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你别跟我来这套。你倒不如收收你的心思跟那女修说说,说不定你态度诚恳,人家不为难你了。” 玉虚门所掌管的这处拍卖阁规矩多,但也算是近人情的。 若有人拍得拍卖品却付不起灵石,那么紧跟其竞价的第二人就可以选择是否以最高价拿下拍卖品,只不过付不起灵石的那个,需要支付一半的拍卖价格。 若是还没灵石,那你就是被玉虚门的拍卖阁直接拉黑,并且强行搜刮走你的全部身家用以抵债。 也就是说,就算是楚璃愿意以二百万灵石拍下青丘之玉,青山剑派的那名男修也要白出一百万灵石,甚至连一块青丘之玉都拿不到。 相当于,白送。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啊。 “我,我不要了!”男修提高了声调,“道友,这青丘之玉就给你了,我出一百万灵石,你给我一块就是。” 楚璃有些好笑:“若是拍不起,这一百万灵石本就是你应付的,至于这多余的青丘之玉我要卖给谁,道友似乎管不着。” “你存心跟我作对是?” 楚璃故作茫然:“什么作对?我们不是在正常地竞拍吗?你拍赢了,我不加价,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你——” 容不得男修继续他那一套说辞,玉虚门拍卖阁的人也已进到了他的阁间内。 只见前来的侍女言笑晏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男修彻骨心寒。 “这位道友,是以身抵债,还是出那百万灵石?” 男修攥紧了双拳,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 这件事传出去,自己闹了一个好大的没面不说,甚至还白搭了半数身家。 以身抵债断不可取,可他虽然没什么脑中,却也知道不能在玉虚门的地盘上光明正大地闹事。 之前的一时激动,现在心情平复下来了,也该想想这事该怎么办。 他身上揣了不少灵器法宝,可那些都是师尊赐下,绝对不能弄丢。 既然那女修现在是油盐不进,倒不如等拍卖会结束后…… “我出一百万灵石,这东西你们送去给那……位道友。”男修牙疼地从乾坤袋中划出百万灵石,强迫着自己不去看。 侍女拿了灵石,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 片刻后,楚璃把玩着装有青丘之玉的玉盒,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突然就死气沉沉的隔间。 秦诺则是轻轻嗤笑出了声,道:“青山剑派何时出了这么个活宝,钱多,还蠢。” “别啊,人家还是带了点脑子的,知道不能在这里闹事。”楚璃心情大好,“挺划算的,一百万灵石换了三块青丘之玉,若是正常地进行拍卖,怕还拿不到呢。” “一块你自己留着,另一块你可得给师姐我这个机会买下它。”秦诺问道:“不过,这多出来的一块你打算怎么办?” 楚璃“嗯”了一声,道:“何须我们多心,等拍卖会结束了,自会有人前来求玉。” 秦诺:“那个金丹散修?” “他急着用青丘之玉蕴养剑灵,若是想要再求取一块青丘之玉,还不知要寻到何时,他等不起。” 楚璃收起玉盒:“所以,我们等着就好。” 有了刚刚的插曲,后面继续拍卖的时候那些修士出价明显都谨慎了许多。 有的是怕自己上头多花灵石,有的则是留心眼怕自己重蹈青山剑派那人的覆辙。 “最后一件,拍卖品,仙人渡秘境令牌。” 金丹妖修嘴边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就好像之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般,转而介绍起了这面令牌。 “此次仙门大会,筑基期前十皆会得到一枚令牌可进入仙人渡秘境。但除却这十枚外,还有几枚散落在外,我们这才有幸得以拍卖此件物品。此秘境乃上古秘境,内里宝物无数,甚至还隐藏着飞升之秘。此次仙人渡秘境开启,只要手持此令牌,皆可入内,不论修为。” 一番话下来,整个拍卖阁中可谓是热情高涨。 那可是仙人渡秘境啊,便是倾家荡产,只要进去了都不亏。 “只是这块令牌的主人不接受灵石拍卖,须得格外以物换物。顺便多提一嘴,这令牌的主人,是剑修。诸位若是有什么剑修用得上的宝物,大可一试。” 语毕,金丹妖修便将那块令牌抛于上空,淡淡流转的阴阳八卦图文幽光四溢,光泽倾洒。 “我出十瓶蕴剑灵液!我这蕴剑灵液可是多年前自一处秘境所得,品阶极高,现如今修仙界几不可见。” “蕴剑灵液再好也只是蕴剑灵液罢了,有我这天山玄铁好?” “你天山玄铁算个屁?有我五行之精好?” …… 秦诺若有所思:“五行之精,倒是不错。只不过若是想换你那枚秘境令牌,还是差了些许。” 楚璃:“我想要的东西,总会有人有,且等等,不急。”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除魔卫道我去也,舍生取义为众生 “不知那位道友,可需要他山之石。” 金丹妖修的双眼亮了一下,显然是知道楚璃的身份。 他停顿片刻,道:“这个,我们说了不算,还得去问过令牌的主人。” 这下,饶是场上的人反应再迟钝也该知道这令牌的主人想要什么了。 铸造本命剑的天材地宝。 “是他。” 楚璃有些意外出声说自己有他山之石的人就是那个修剑的散修,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青山剑派的那个筑基弟子既然敢跟其呛声,那么这散修的修为也不会高了金丹中期去。 铸成本命剑,留下些许多余的材料,听起来十分合理。 这东西可珍贵着,若是存了藏留之心,更是正常。 “只是这么久都没人说话,那金玉之精怕是没有了。” 楚璃道:“没有便没有,有他山之石,也不算亏。” 没有楚璃想要的东西,那些人便是再怎么眼热仙人渡秘境的令牌也没招。 拍卖会结束,楚璃和那散修甫一见面,那散修便知道楚璃是谁了。 “是你……那个拍下青丘之玉的人。” 楚璃浅笑:“前辈观察仔细,只不过是无意中泄出了一缕气息,便叫前辈发现了。” 前……辈。 老者愕然,语气中有些无措。 “不……你我以道友互相称呼便是。这他山之石,还是当年我铸造本命剑时于海上寻得,现如今留在身上并无大用,若能帮上道友的忙倒也是它的造化。” 老者递上他山之石,略有些纠结地开口道:“另外,不知道友可否匀出一块青丘之玉卖予在下,放心!该出的灵石不会少。” 楚璃接过他山之石,没说应不应,只是问道:“既然道友已铸过本命剑,不知可有金玉之精的下落?” “金玉之精……”老者思索片刻,面露难色,“消息……是有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我也不知那东西究竟还在不在。” 楚璃道:“道友直说便是。” “那是一处十分残破的秘境,就在望州之内的择天城附近,靠近灵兽阁。当时我是御剑横渡平州和望州之间的海渊时,无意中被卷入一阵飓风,醒来时便已身在那秘境之中了。” “那秘境似经历一场大战,其中法则残缺不全,时有虚无罡风刮过,将秘境摧残得支离破碎。可其中似乎本源未泯,即使如此那秘境也依旧可以容人。只是我修为低微,能探索的地方实在有限,那金玉之精就藏在秘境中的一处残垣之中,只可惜我修为不济,破不了那处的阵法,最后铸造本命剑时,还是在别处求人换的。” “后来出秘境,也不是我自主出的。那秘境中有许多修士骸骨,我也是在收拾他们遗物时不知触碰到了何物,这才出了秘境。” 楚璃问道:“带你出秘境的东西,你还留在身上吗?” 老者一怔:“在的。只是那东西我研究许久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便放在乾坤袋的角落生灰了,道友若是要,送你便是。” 说着,老者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灰蒙蒙的碎片,许是觉得就这么交给楚璃不太好,还特地找了个盒子装起来,这才递到了楚璃手上。 “多谢。”楚璃收下盒子,转而打开自己的玉盒,从其中拿出一块青丘之玉送给了老者,“这块青丘之玉,我便不要灵石,送给道友了。” 秦诺本是在一旁听着,此刻却对楚璃的行为有些不解,不过倒也没出言多问。 楚璃注意到秦诺面上细微的变化,便多加了一句话。 “现如今正魔之战兴起,边界那边尚缺人手。道友现如今得了青丘之玉,想必也是要用其蕴养剑灵,不必东奔西跑。” 老者先是感激无措,后来则是明白了楚璃的用意。 那东西或许对楚璃有用,可那并不是他应当知道的。 楚璃的意思,便是要他投身正魔边界,为诛邪卫道,出一份力。 “我明白了。本就是来仙门大会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找到青丘之玉,现如今既然找到了,也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老者深深地朝楚璃服了一礼,面容虽老,可身姿却不显半分佝偻,“先贤前赴后继,殒身不恤,才换得修仙界安定万载,我辈又岂能枯守一隅,坐以待毙。散修玄商子,去也。” 楚璃拱手:“那天泽宗弟子楚璃,便在此预祝道友此去,一路顺风。” “刷——” 剑光清寒凌入骨,那耀眼的白光就好似玄商子其人,高洁爱世。 “散修能做到他这份上的,不多了。”秦诺略有感慨,“玄商子……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个名号便要扬立天下了。” “玄商子。”楚璃记下这个名号,眼神状似不经意地瞟过一角,“秦师姐,既然这拍卖会已经结束,那我们不如就先回客院?还是说,师姐想在这玉虚城中再逛一会儿。” “回去。仙门大会在即,多修炼沉寂一会也是好的。” 至于那块秘境之物,秦诺就好像记不起来了似的,再也没有提起过。 …… “什么?那两人是天泽宗的弟子,还是直系的?”青山剑派的男修气得要死,可楚璃她们的身份又摆在了明面上,叫他想动手都不可能,“那两个人叫什么?” “一个叫楚璃,衣上绣的是金色浮云纹,是天泽宗掌门一脉的直系弟子;另一个不知名号,只听见她被叫做秦师姐……” “楚璃?”阿青有些惊讶,“是她啊。” 男修的语气很不好,一半是因为自己被坑且下不了黑手,另一半则是气阿青见死不救:“怎么,小师叔认识她?” “厉害的剑修谁不认识?”阿青并没有察觉到男修语气中的阴鸷,“之前剑林不是开了嘛,她也进去了。出来后我跟她见了一面,她人倒还是蛮不错的。而且也挺厉害,筑基中期就修出剑意了。” “是吗?” 男修阴狠地握紧了自己的佩剑,拇指抚摸着剑柄上的一枚玉珠。 筑基期的剑意境修士? 呵呵。 待到比试台上,我倒要看看你这剑意境修士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阴阳图腾衍天地,邀天之幸遇仙缘 客院内,一片寂静,长夜未明。 楚璃将那块灰蒙蒙的碎片夹在指尖细细打量,只是那碎片就好像只是碎片一样,并无半分稀奇。 “那玄商子没骗你,这块碎片的确是出自秘境,那上面的气息,不属于修仙界。” “你说,这块碎片有没有可能就是出自那个秘境。”楚璃用拇指擦拭着碎片上的灰尘,可就算是她用灵力硬擦,那上面的灰尘依旧死死地附着于碎片之上,如宝珠蒙尘。 “怎么擦不掉……” “那上面被设下封印,凭你现在的能力,自然解不开。”秋至懒洋洋地回答道,“至于是不是出自择天宗的那个秘境,到时候去了择天城不就知道了。那秘境我去过,你也不必担心进不去那里。” “如此。” 楚璃将碎片置入须弥戒收好,盘腿坐到蒲团之上。 “对了,今天那个青山剑派的小子偷窥你,看起来像是没安好心。” “偷窥如何,没安好心又如何。” 楚璃闭上双眼,右手抚上了靠近心脏的那片衣襟。 不器真人送她的那面小盾正微微发热,倘若那人真的不安好心决定出黑手,她也绝不会放过他。 许是因为玄商子给楚璃留下的印象过好,楚璃现在可谓是对青山剑派的那修士基本没什么好感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瞎操心了。反正你现在在仙门的地盘里有人保护,想必也就暂时不需要我了。”说着,秋至的声音便越来越小,“等到秘境里了,你再唤醒我,我睡一觉……” 顺便养养魂。 这天下,哪有谁不凭借高深的修为,便能有数万年悠久的寿命。 剑林中的万载,不过是在透支自己的修为本源罢了。 一介魂灵。 楚璃道了声“好”,随后便彻底地投入了修炼之中。 在客院的日子枯燥无味,寻常也无人前来烦扰她,大半个月的时光便在一次又一次地打坐中消磨了。 一日清晨,纵使楚璃未出客院,也能感受到一股铺天而来的灵气,浑厚的钟声荡过四野,激荡群峰。 山林间,仙鹤齐喑,百鸟引首;天空之上,阴阳流转,朗照乾坤。 “是钟声。” 仙门大会,正式开始了。 楚璃随手掐了个净尘术打理好自己,然后就推开房门,屋外,诸位同门早已立定,静候本派的元婴真君前来接引。 “此次,我们定要为宗门争光,不负先辈荣名。” 等待时,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话,一瞬间,便引得数名弟子附和。 “就是!” “绝不能为宗门丢脸!” “……” 那些金丹弟子并未参与进这意气慷慨的宣誓当中,只是相互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势在必得”四个字。 楚璃本也是看着,不曾想被一道清冷的女声叫住了。 “你看起来很轻松。” 楚璃微微一愣,回道:“本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你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按理来说,不应该激动吗?”长笙脸上的神情温和,带着孩童的天真与纯洁,“明渊师叔说,当年有个小师妹本是同他一齐去的,第一次见仙门大会的盛景激动万分,缠着门内师长在旁的宗门玩了许久。” 既然她已经喊了楚璃师尊师叔,那么楚璃也就顺势喊了她一句“长笙师姐”。 只是长笙似乎有些无措,以为是自己的话语惹了楚璃哪里不快,连忙道:“呃,其实你这样挺好的。只是我之前一直在闭关,听说明渊师叔新收了个小徒弟觉得好奇,这才同你攀谈……” 楚璃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长笙师姐的不寻常。 顾尘渊是徒安真君最幼的弟子,哪来长笙口中的小师妹。 而且,长笙师姐已经金丹了,怎么会有人活了百年,还是这样的一番性子…… 不是装的,就是有问题。 楚璃心中思绪万千,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长笙师姐言重了。只是楚璃生来便不擅言语,不知该如何同旁人交往,若有何处让师姐觉得不适,还望师姐莫要生气。” 长笙愣愣道:“不生气……” “嗡——” 钟声响过两便,拜月真君也从浮云后渐渐显现身形,俯视众人。 “且随我前去会场罢。” “是——” 众人齐刷刷应下,御剑的御剑御器的御器,那些个金丹的自然就是翩翩然地乘着风,跟随在拜月真君身后了。 长笙,这个人她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为什么总觉得如此熟悉。 天空上,无数遁光相继闪过,其目的地,便是那高悬于阴阳图腾之下的浮空之台。 天朗气清,骄阳静好。 淡金色的初阳微光轻洒于此方天地,为前来参战的修士柔柔地镀上了一层金边。七大宗门各侍一处,象征着各宗的图文缓缓显现,昭示一方。 其余的小宗门则是紧随其后,以七州而分。 “嗡——” 钟响三声,七位元婴真君在玉虚门太上长老的领导下,将属于自己宗门的宗门令缓缓升入高空,没入那高空中的阴阳图腾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之感,就好像原本雾蒙蒙的灵台逐渐变得清明。 然后,一道浮云印记显现于小臂之上。 楚璃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七大宗门的弟子有此异状,不由得联想到了离开宗门之前的那本玉册。 “仙道浩渺,传承久矣。今,奉前人之恩,延后世之泽。” “邀天之幸,得遇仙缘。今有玉虚门得天恩泽,以师徒之幸传承仙道。千秋万载,仙门大会延续至今,已逾千届。今有幸作为东道主主持此处仙门大会,吾自当尽心力、衍万泽。” “唳——” 语毕之处,仙鹤之鸣格外清亮。 空中,一只身着五彩之羽的巨鸟振翅飞过,结草衔环,一枚圆环状的阴阳令符就这样落入了玉虚门太上长老的手中。 随着其振臂一呼,一座巨型法阵拔地而起,其中还如星子般散落着无数白色的光点。 那,便是众人的比试之所了。 …… “如此,仙门大会,正式开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之本性多难移,一剑横出震群英 来之前,门中前辈便已宣读过仙门大会的大致规则,实际上就算不宣读,历届以来,凡是来参加仙门大会的修士也大都知晓。 该下黑手的不被规则束缚,光明磊落的也不会为了一场胜负去戕害他人。 就是这比试的方式,有些不同寻常。 筑基期的比试共分四轮,前三轮筛选,最后一轮定排名。 第一轮是混战,各宗弟子被打乱投放到四个相同的平台上,跌落平台则是宣告失败。至于平台上有哪些对手,同宗弟子又有多少,皆是听天由命,做不得半点假。 待四个平台上修士的总淘汰数达到总人数的一半,第一轮便宣告结束。 胜者,则是顺理成章地进入第二轮。 第二轮是多次的抽签式一对一决战,直到剩下最后十人,这一轮才算结束。 第三轮,以第二轮优胜的十人为擂台主,不做排名,在第二轮最后一次对决中落败的修士皆有一次机会对他们发起挑战,胜者取代他的位置,败者离开擂台。且被打败者不可挑战将自己打败的人,若想再次回到擂台,就必须要挑战擂台上的其他人。 第四轮,乃是排名之战。 这最后一轮不仅不像旁人想的那般温和,而且更是激烈非常。 能在第三轮守擂之战留下来的,基本都是筑基后期和巅峰的弟子,这些弟子往往用不了多久就会迈向金丹,成为旁人口中的金丹真人。 道法万千,筑基期或许还用不出那种深奥的道法,可金丹期和筑基期全然就是两个概念,在这个阶段,修士开始接触法则之力。 所以第四轮名次的评定,就是看这些个弟子的悟性究竟如何。 往年的筑基期榜首,无一不是在那短短的数日、数月内便领悟出了一种道法,又或是触摸到了某一法则的门槛的天才。 金丹期的比试已经在洞天中开始,楚璃他们这些筑基弟子也被分到了不同的比试台之上。 诛恶剑紧握于掌中,楚璃定眼一看,只觉自己这运气一向诡异。 说运气好,这台上几百人竟只有两名同门。 说运气不好,除了个老熟人萧逐月外,另一个就是与自己交好的秦诺。 那两人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比试开始后便有意无意地朝自己靠来,只因为她倒霉催的,就在战场中心。 各宗混战,天泽宗的宗旨就是绝不放弃任何一名弟子。 虽然,楚璃并不稀罕萧逐月的那份战力。 但是此时情况特殊,楚璃也只好,暂时同她并肩而战了。 “乾坤挪移,一剑归心。” “镇——” 眼看着自己就要深陷战场,楚璃直接掐起剑诀一剑镇之,只见她周身的地面随着这一剑直接寸寸皲裂开来,剑意凛然于缝隙之间,无序涌动。 那牢牢扎入地面的长剑灵力忽现,凝结成一道保护层,彻底地将楚璃和这一方战场隔离开来。 偶有几个对楚璃有想法的修士冲在最前,竟是被这一剑直接掀翻,踉踉跄跄地跌下比试台。 “剑意境的修士!” “先走!” “……” 果然啊,欺软怕硬永远是绝大多数人的通病。 毕竟第一轮只是大规模的淘汰赛,幸存者偏差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那种自己可能不敌的修士若无大仇,不去招惹便是。 除非,那人真的危及了自己的利益。 渐渐地,楚璃身边形成了一圈隔离层,方寸之内,方圆之外,除了仍在靠近的萧逐月和秦诺外,再无一人。 “秦师姐。”楚璃起身,望向另一旁的萧逐月,语气亲疏暗隐,“萧师姐。” 萧逐月眉心微蹙,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知楚璃对自己这份疏远来自何处。 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对自己有想法,秦诺干脆戒备着同楚璃聊了几句:“一个宗门二十五个人,四个擂台,结果我们这居然就三个人。” 楚璃将诛恶剑从地面拔出,随意道:“反过来想不是挺好的么,总归他们现在不想找我们的晦气,而且另外几个比试台比我们要人多势众,想来被淘汰也不是什么易事。”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萧逐月十分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楚璃和秦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 一个自私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犯病? 还可能犯的是丹修通病圣母病。 秦诺怎么都不信。 只是她们两人并不知道,当年萧逐月因为未能救出楚璃险些陷入心魔,是拜月真君修改了萧逐月的记忆,才叫她说出后来那一番话。 这个锅,本不该扣在萧逐月的头上。 秦诺脸色微变,楚璃怕她嘴一快多说了什么,便抢先开口道:“第一轮罢了,我们自是要留存精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比试。若是萧师姐有何相熟之人身陷囹圄,我们也自会为萧师姐压阵,萧师姐想做什么,自行决定便是。” 楚璃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萧逐月如果想帮人就自己去,她们二人不会掺和,最多只会保证萧逐月在助人时不被偷袭。 萧逐月很聪明,自然一听就明白了楚璃的意思。 听完,她也没说什么,严肃着面容捧起自己的灵器便冲入了战场之中,所到之处皆金光普照,无数修士的行动因此凝滞了一瞬。 “她真去了?” 秦诺略有些惊讶地同楚璃传音。 楚璃凝望着萧逐月的背影,也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去为她压阵。” 秦诺应得爽快:“好,既然你都这么说的话。” “散!” 萧逐月手捧小鼎,口中轻念,片刻间便飞至了一名女修身侧。 那女修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凭借着身上柔和淡然的气息和御使的灵器,很快便叫楚璃和秦诺确定了女修的身份。 她是来自丹心阁的丹修。 只是秦诺不知道,楚璃可是知道的,拜月真君和丹心阁的那位怜生真君似乎有些龃龉,萧逐月倒是能让自己置身于风波之中,前来助人。 “萧道友。”那女修显然有些惊讶,但毕竟是一个宗门之中的天才弟子,顷刻间便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同萧逐月并肩作战。 萧逐月毕竟是老牌的筑基巅峰修士了,若不是为了仙人渡秘境,也许早就选择了结丹。 即使是丹修,其战力也非寻常筑基修士可比。 有了萧逐月的加入,那女修很快便打退了前来找碴的修士,并且顺利同自己宗门中的师兄师姐会合。 解决眼下的困境,那女修简略地朝楚璃和秦诺一礼:“多谢二位道友在侧翼庇护。” “不必。”楚璃淡然回了那女修一礼,“既然遇上了,不如我们便暂时结个伴,如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昔年旧事不回首,故人可是眼前人 能和两个修为强劲的剑修结伴,丹心阁的那些修士自然乐意。 更何况这一比试台上丹心阁修士也不多,队伍中人多些也总是好的。 总不能第一轮就被淘汰许多,白掉了丹心阁的脸面。 虽然,他们也不是以战力着称的。 第一轮结束得很快,虽然各大宗门的弟子都被分散开来,但是那些小宗门的弟子,依旧是优先被攻击的目标。 有一个比试台上集了一半玉虚门的弟子,结果还没半炷香的时间,那比试台上的修士就被淘汰大半,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倒是楚璃所在的这座比试台所剩修士较多,同其他比试台之上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姐。” 甫一出比试台,便有一道青绿色的身影掠过,径直奔向了楚璃等人。 “各位师兄师姐好。” “这便是你时常跟我提起的那位关师妹。”萧逐月缓了缓面上的表情,“久闻其名,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关山月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楚璃,就好像是不认识一样继续同萧逐月攀谈起来。 “师姐也常常提起萧师姐。今日一见,果真是仙姿飘飘,不同于寻常修士呢。” 楚·寻常修士·璃眉头一跳,拉着秦诺就要走:“今日比试结束,我们就先去抽取明日比试的符序,不打扰几位叙旧了。” 秦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璃给拉走了。 关山月是筑基初期,自然不会是来参加仙门大会的。 只是这个人很奇怪,心思藏得深深的,楚璃并不喜欢同这种人打交道。 抽取符序已经开始,不过片刻的工夫,楚璃和秦诺便都已拿到属于自己的符序。 每一名弟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道符序,根据不同的宗门投放至不同的抽取之处。楚璃和秦诺避开本宗,就朝着那些个剑修门派里头抽。 也就是说,这一轮,互为同门的弟子依旧不会抽到一起。 “这种设计挺有意思,就不怕最后前十里全是一宗的弟子吗?” “这种情况,基本上是发生不了的。”楚璃冷静地分析道,“七大宗门,哪一宗不是传承悠久,除却那种受天道钟爱机缘不断的弟子,其余弟子实力皆是相近。最大限度地阻止同宗相斗,想来也是那些前辈商议之果,这才融入了比赛之中。” “能够进入第三轮的一共就二十人,也就是说这一轮的比试,十分激烈啊。”秦诺展开手中符序,一道白光便融入了她的掌心,“玉虚门,洛长安?” “还真是熟人场。不过我记得他好像也是筑基后期了,你们两个应是棋逢对手。”楚璃展开自己的符序,转瞬间便是一道金光没入,“青山剑派,徐晨阳。” “青山剑派啊。”秦诺哼哼一声,“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是第一个就也抽了个剑修。” “且看你我二人谁先晋级了。”楚璃璀然一笑,“希望第三轮在擂台上的时候,可以看到秦师姐在我身侧。” 秦诺也笑:“那自是一定。” …… 此时,金丹期的比试仍在进行。 修士修到金丹,就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像筑基修士那般打群架,于是乎第一轮便是一对一的比试,取优胜者。 洞天内,一男一女,一青衫飘逸,一白衣清然。 “这位仙子好生眼熟,不知百年前,是否也曾来过仙门大会观战。” 长笙眉心微蹙,刚抬起的手也顿了一下。 “不曾,我自踏上修行一途,也才堪堪过去八十载罢了。百年前,我还尚未诞生于这世上。” “那便是在下记错了。”青衣男修收敛了眼中情绪,“玉虚门白澈,请道友赐教。” “天泽宗长笙,请道友赐教。” 白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不知是不是长笙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玉虚门的修士怪怪的。 但是这毕竟是仙门大会,她身为天泽宗的弟子,自当为宗门争光。 “白道友,得罪了。” “刷——” 白绫出袖,似游龙惊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澈袭去。 折扇轻旋,边缘如刀。 白澈原可以以扇刃强袭白绫,就连长笙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白澈没有。 那白绫转瞬间便将白澈缠了个结实,逼着他跌出洞天,直接输了这场比试。 这一结果,不光是长笙没想到,就连观战的人也都没想到。 白澈离金丹后期临门一脚,而长笙却是刚刚进阶简单中期。 同是法修,长笙怎么可能一招制敌? 是白澈自己认输。 “你……”离开洞天,长笙疑惑地靠近白澈,“你为什么不打直接认输?” 白澈捂住胸口,嘴边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是旧疾复发了。我不愿因战加重旧伤,倒不如直接认输,退出此战。” 长笙不解:“既然身有旧疾,又为何要参加仙门大会?” 说完,长笙便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逾矩,连忙道歉。 “我……对不起,我只是随口一问,道友若不想回答,不说便是。”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白澈眼中似有微光,“百年前,我曾遇到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只是她命途多舛,无意中被邪修捉去,生死难料。当时她旁边只有我一人,我给小姑娘的师兄传了讯后便紧跟着抓走她的邪修,不料却被那邪修发现,一番缠斗后才堪堪救下她。只可惜,那邪修早已对她下了黑手,她已经,香消玉殒,只余一缕元神,被其赶来的师兄安置于养魂木中,至今不知生死。” “原来是邪修作恶啊。”长笙有些心疼那个小姑娘,也对白澈产生了一丝怜惜,“所以你这伤,在身上留存了百年?” 白澈点点头,刚想回答便咳出了声。 “咳咳……是。” 长笙抿唇,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传讯符:“此次,本就是我占了便宜。你这伤留存百年,终是对道途有损。这是我的传讯符,日后若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只管传讯便是。” 白澈接过传讯符:“那就多谢长笙仙子了。” 本章完 第二百章 灵盾碎裂挡凶劫,伤我之人必倍还 一夜时间,转瞬即过。 次日,楚璃刚一来到比试台下,就被人给拉住了。 “楚道友,好久不见啊!”阿青松开自己拉住楚璃小臂的手,“你上次跑太快了,我还没好好跟你道谢,你就溜了。” “是你啊。”楚璃顿了顿脚步,开始装傻:“可是道友,缘何向我道谢?” 阿青噘着嘴;“你……” 楚璃:“哎呀,我要开始比赛了,就不先跟你说了。” 望着楚璃飞速离开的背影,阿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高声喊道:“喂!对了,跟你比试的是我大师侄,他剑法刚猛,你小心些!” 台上的徐晨阳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话,面色一瞬间便变得阴狠起来。 这特么他还在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楚道友,久仰大名。” 楚璃还没站稳,对面的徐晨阳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看起来我小师叔,很喜欢你啊。” 楚璃随口回了一句:“只是之前见过一面罢了。” “哼。” 楚璃看他那副松散的样子,还以为他要继续扯皮。结果下一秒,便有一柄重剑逐风破空,重重地劈向了楚璃脚下。 嗬。 楚璃算是明白了阿青为什么要提醒她那一句了。 当下,楚璃也不客气,诛恶剑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便被楚璃以掌心抵住剑柄,直直朝徐晨阳刺去。 扬长避短,是一场比试中取胜的关键。 徐晨阳修行的是重剑,行动剑法颇为笨重不似楚璃轻盈,楚璃想要击败他很简单,只要躲避攻击并且充分发扬自己剑法的长处即可。 只见楚璃身法行云流水,在比试台上灵动地躲避着,就像是在戏耍徐晨阳一样,那人根本碰不到楚璃半根汗毛。 而且楚璃的剑意锐利无比,不一会儿徐晨阳的背后就被剌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皮外伤虽不致命,可疼也是真的。 徐晨阳气极,运起全身灵力提剑就砍,全然不顾此举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身为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其丹田内存储的灵力当是相当浑厚的,可徐晨阳的体内的灵力就像是透支了般。 剑风席卷,卷起一地尘埃。 由于楚璃离得近,这一招若是被波及了,保不齐就要受些伤。 所以楚璃没有冒险去躲,而是将诛恶剑横置自己面前。 双剑相撞,火光四溅。 一道金色的防护罩自诛恶剑的剑身绽开,将徐晨阳挥出的剑气悉数挡于物外。 “嗡——” 剑身清鸣,楚璃神情冷漠地瞥了眼面目狰狞的徐晨阳,随即便错开了眼神。 果然,无论是怎么样的门派,都会教出那么些不太正常的弟子。 青山剑派舍身为世,却也得了这么个小心眼且心比天高的弟子。 过手这几招,楚璃怎会不知道徐晨阳就是拍卖会上被她坑的那个人。 那日偷窥她的人,估计也就是徐晨阳派出来的。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妒恨。 若一眼看去就不顺眼,那也是你长得太好看又或是太丑。 徐晨阳见楚璃这样,还以为是楚璃在挑衅他,当下就放了大招。 体内的灵力不够用就嗑丹药,两枚丹药入体后,那灵力便肉眼可见地充裕了起来。 宽厚的长剑刺入脚下,只见得一道金光于缝隙中迸发而出,带着狂暴的剑息融入风中,飘散于楚璃周身的空气内,如针芒寻逢而入。 只是楚璃之前才在剑林中磨砺过,徐晨阳这一招,并不能伤得了她。 那防护罩密不透风,眼看着自己体内灵力又要耗尽,徐晨阳终是杀红了双眼。 他绝不会忍受这样一直被压制直至失败。 “青山剑派的那个要输了,一直被天泽宗的那名女修牵着鼻子走。” “对啊,人家连剑气都没用,结果自己就扛不住服用丹药了。” “都是筑基后期的剑修,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诶,这你就不懂了,无论是剑修还是法修,都有那么一群人依靠外物修炼……” “……” 那些观战修士的对话就如一剂强有力的催化剂,让徐晨阳彻底坚定了下黑手的念头。 输? 不能输。 若真的要输,也不能让那人好过。 徐晨阳阴鸷的眼神如有食指,拇指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剑柄上的玉珠。 台下,阿青眼神一凝,失声道:“小心!” 只是当楚璃发觉的时候已经慢了,浅黑色的银针已经穿破防护罩,直直地刺入了楚璃的胸口。 “是破灵针!” 还是淬了毒的破灵针。 阿青难以置信地望着台上的两人,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叮——” 楚璃缓缓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她清楚地听到了灵盾碎裂的声音。 那根针,是元婴期修士炼出的灵器。 原本有反击之能的灵盾,也在此刻失去了自己的效用。 不过那根针,却是真的被拦下来了。 是拦下来,可也没被摧毁。 楚璃微微眯起了双眼,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灵盾将其引至空中,那根破灵针也被一同引出。 “徐道友,你这是暗算我吗?” 徐晨阳拄着剑起身:“暗算?我使用灵器怎么就算是暗算了?有谁规定了剑修就不能使用灵器了?” “是吗。” 楚璃将破灵针引入掌心,看着银针上黑色灵毒,嘴边慢慢绽出了一个微笑。 磅礴的剑意逐渐凝聚,一瞬间,徐晨阳感觉就连自己身边刮过的风就变成了利刃。 突然,那根针变成了一柄虚幻的剑,带着锐利的庚金诛邪之意,势如破竹般地刺向徐晨阳的胸膛。 此处的异象自然躲不过维持秩序的金丹真人,毕竟在外人看来,楚璃此举就是要取徐晨阳的性命。 可是,若是楚璃真的取了徐晨阳的性命,她这仙门大会也就不用继续参加了。她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葬送自己的机缘。 “住手!” 金丹真人的灵器已经挡到了徐晨阳的面前,可楚璃凝出的剑离徐晨阳更远。 只有一根细小的针突破了防护,径直没入了徐晨阳的胸口。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亲疏立显无过错,锋芒毕露立重霄 由元婴真君炼制出的破灵针岂是什么寻常之物,那破灵针轻而易举地便刺破了徐晨阳的肉身防御,最后消融于他的体内。 顿时,徐晨阳便失声痛伏于地面之上,体内经脉寸断、灵气消散。 “啊——” 金丹真人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眼中似有薄怒。 “仙门大会,禁止以阴私手段坏人道途。” “何为阴私手段?”楚璃缓缓收了剑意,长剑虚影随之散去,“是徐道友亲口说,这不过是使用灵器对战罢了。而且场上道友皆可作证,我是光明正大地将此物融入剑意,怎么就算是偷袭了。” “那是破灵针,等阶早已超过筑基修士可御使的灵器范围。” 楚璃寸步不让:“是吗?可晚辈并不知晓那是何物。是徐道友先用此物同我交手,我虽一时不查,却幸好被宗中师长所赐灵盾救下。后来晚辈也问过徐道友,可徐道友的回答,叫我以这针只是一件普通的灵器呢。晚辈所做,不过是为了还击。那一剑,只不过是为了吓一下徐道友罢了,场中道友皆可为晚辈作证,前辈若不信,一问便知。” 前来观战的弟子又不是瞎子,又怎么没看见楚璃所在的这一比试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而且徐晨阳和楚璃对他们而言只算是半生不熟的同道修士,自然不会在言语上有所偏颇。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是青山剑派的那名弟子下手在前。天泽宗的道友若不是被灵盾救了一命,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那可是破灵针!青山剑派的道友本来都要输了,结果玩这一手……” “就是啊……” “……” 那金丹真人眉头紧蹙:“如此,这件事依旧要禀明两人的宗门师长。” 楚璃神色淡然地收起诛恶剑:“那这场比试,可是我赢了?” “此事,待商议后自有决断。” 楚璃笑道:“晚辈,自然是相信诸位前辈的。” …… “那孩子,确实是鲁莽了。”大殿内,拜月真君惋惜地将自己的手从徐晨阳的身上拿开,“经脉寸断,灵力紊乱,且伤了他的灵器等阶极高,若三日之内不得虚灵草救治,今后怕是仙路断绝了。” “此事怪不得贵宗弟子。”青山剑派的剑君面色之上暗含哀痛,“她不知晨阳所用灵器为何物,争一时意气反击回去也是情有可原。是晨阳他,自作自受。” 拜月真君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此事是我天泽宗弟子对不住你们。楚璃那孩子睚眦必报,贵派弟子如今这副模样,皆缘于她。我会让她退出此次仙门大会,要如何处罚她,道友决定便是。” 怜生真君本是看戏,此刻也从拜月真君的话语中品出了几分不寻常来。 “那孩子叫楚璃啊,我听说过。当年我那不争气的小徒儿外出历练,曾于途中碰上过她呢。听说,她为了救我那蠢笨的弟子,一路从城中追到那邪修的老巢,甚至以炼气战筑基,还一方安定呢。而且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吗?而且也确实是青山剑派的那名小弟子先动手,怎么能怪到那孩子头上。” 青山剑派的那位剑君也赞同道:“偷袭不成反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青山剑派丢不起这个脸。此事,不怪楚璃。” 拜月真君没有说话,只转过脸去看向玉虚门的太上长老。 深邃的眼眸抬起,那人回望拜月真君一眼,悠悠开口道:“怜生说得没错,不知者无罪。明日,便让那孩子继续回去比试。” 场上,就属这位玉虚门的太上长老辈分最高、资历最老,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无人反对。 “虚灵草我宗便有,诸位若要取用,自行取用便是。” 青山剑派的剑君轻叹一声:“那便谢过贵宗了。” 总而言之,这最后的结果,和楚璃所料大差不差。 徐晨阳自己蠢,那就别怪她借用其话语中的漏洞。 而且,楚璃很记仇。 能当场报的仇就当场报,当场报不了的,那就留着,有机会再报。 经此一战,之后的比试也没人同楚璃玩一些小手段了。 昨日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闹剧。 “秦师姐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比完最后一场,楚璃摸到秦诺身边,“总不能是在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怎么可能?”秦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赢得毫无成就感。” 楚璃问道:“哦?为何这么说?” “昨日,我不是最先跟洛长安比么,结果我还没出手,他就把剑一收,认输下台了。” “……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秦诺越说越愤愤不平:“我问他为什么不跟我打,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楚璃模仿着洛长安的语气:“‘累,不想打’,是这样吗?” 秦诺惊讶:“你怎么知道!你也没在啊当时?” “把他当空气就好了。”楚璃深以为洛长安是太一门派来玉虚门的卧底,“他时常这般懒散,并非是看不起你。” “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三轮。”秦诺摊了摊手,“就看哪个倒霉蛋被我拉下擂台咯。” 楚璃愕然:“你没入前十?” “哼,输人半招罢了。”秦诺倒是没怎么灰心,“是一个灵兽阁的筑基巅峰修士,本身实力只能说还行,但是他养了条血脉纯净的灵蛇,皮糙肉厚的打都打不进去,还特么佩着防御法器。” “无碍,这不是还有一轮机会么。”楚璃看着空无一人的比试台,“前十剑修占了一半,剩下的便是修习各种道法的法修。他们身上灵器众多,你修的也不是利剑之术,怕还是要同那些剑修弟子比上一场。” “比便比,总归我也是不怕。”秦诺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就算是这一次仙门大会我没能留名筑基前十,也还有一百年后的金丹之比。来过了,便不后悔、无遗憾。” 楚璃笑笑:“师姐倒是看得开。” 第二百零二章 尊者落寞魂不存,受天恩泽非择天 “我总不会堕了剑修威名。”秦诺拍了拍楚璃的肩膀,“明日决战再见。” “好。” …… 是夜,星子微垂。 楚璃靠在窗边,望着夜空上阴阳轮转,灵气悠悠。 玉虚门以日月争辉为宗门图腾,重阴阳,不知是否知晓关于阴阳道体之秘。 今日对战之时,她不知怎的就引动了丹田内的阴阳图腾,然后便感觉有一双阴鸷的眼睛跨越虚空,盯得她毛骨悚然。 不知是不是她以前修为低了感觉不到,还是说这双眼睛就是在她每次动用体内阴阳图腾之力时就会出现。 林慕情对于阴阳道体的解释模棱两可,楚璃知道,最根本的东西她根本就没跟自己说。 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实在令她不喜。 倘若这不是错觉,背后的东西又是什么? 楚璃心中一惊,试探性地动用起了那股特殊的力量。 那力量很奇特,迄今为止,楚璃也没开发出多少用处。 也就是之前外出历练的时候,曾动用过它遮掩自己的修为。 体内,阴阳图腾缓缓运转,可那如附骨之疽的眼神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叫楚璃半分都察觉不到。 “为什么。” 楚璃伸手抚上丹田,她坚信,那个感觉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是谁在偷窥她? 林慕情? 还是九魂殿?凤玄微? 早已散去的无助空洞之感袭上心头,这方天地好像就是一张巨大的网,楚璃逃不出,也挣不开。 “见天地之大,方知己身渺小。” 楚璃心绪起伏,就连陷入沉睡的秋至都感觉得到。为防止这丫头心理出现什么问题,秋至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争当最佳打工人。 “万物生于天地本就渺小不堪,无论任何种族,皆是如此。”秋至幻化出虚体陪伴在楚璃左右,“你已经在逐渐变强,又何须去纠结这些?” “如果我说有人在窥探我,你信吗?” 秋至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上界修士进不来,此界修士又杀不了你,你怕什么。” 楚璃抬头:“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问你,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帮我。” 秋至:“早跟你说了,都是缘分……” “一切缘分,皆是人为。我连道途都有人替我安排好了,更何况是你。” 秋至有些惊愕:“你……” 楚璃定定地望着他:“我想听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的一切,你所知道的。” 秋至看着她,少女的面上满是倔强,言语中的不甘更是溢出。 “你又钻牛角尖……”秋至叹了一口气,“看来落影她那个秘境,没彻底将你的性子磨平啊。” “你也是她的人。” 是肯定,不是疑问。 林慕情就好像是布局的人,而楚璃只是棋子。 从人界到天泽宗,再到问天峰秘境和青千玄,以及凤纹玉佩和梧桐木簪。 “我不是她的人,我只是跟她合作。”秋至突然笑了笑,“你真的要听实话吗?” “要。” “那我可就冒着被落影人道毁灭的风险,将事实告诉你咯。若是日后被落影找麻烦,你可得庇护我。” 楚璃唇齿微张:“尽力。” 秋至嗤笑一声:“无所谓。” 反正我也活腻了。 “那我,就从头说了。” “我跟你说过,四十万年前,上界有位大能落入此界,同时天路崩塌,飞升之路断绝。那位大能,道号希阳,乃是此界直属上界洞玄灵宝天的一位大乘尊者。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知叶明明是选择同我合二为一,最后却根本左右不了我的想法,甚至被我融合。” 楚璃眼神微动:“因为你比他强。” “真聪明。”秋至嘴边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可楚璃如今看着,总觉得有些不明的意味暗含其中,“因为我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我的能力渐渐衰落,甚至被一金丹小修士收作本命剑剑灵。可是我的元神,毕竟是活了几十万载,其强度,远不是一个活了千岁的元婴修士能比得上的。想要我死,除非彻底剿灭我的元神,又或者是让我随着时间的浪波,渐渐消散。” “那你为何会怕她?” 秋至道:“凡人有前世,厉害的修士也一样。至于落影她前世是谁,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你也看出来了,她对你完全不该是一位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因为她活得太久了,亲情淡薄。也就是说,她如今是有前世的一些记忆的。” 楚璃好像理解了一些过去她一直弄不懂的事。 “所以,你也深知天道自救和天命之人的事。我被选中,也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人去打开通天之途,不然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无法飞升。” “天道自救?呵呵……”秋至讥讽地笑了笑。 不过是两个自私的人,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加诸于这个世界罢了。 天道无情,却莫名被人赋予了一丝人的情感。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四十万年前,我本是无意中被希阳尊者卷入此界的一株灵草,经历浮世变换,在这下界生了根。希阳尊者怜我,赋予了我一缕饱含死生之力的灵气,我也随之变换了模样,了却世间枯荣。但是,我依旧只是一只小妖。纵使活过无数岁月,终究也会到达顶峰。我元神因为历年悠久强悍无比,可我的修为却在修至元婴巅峰之后渐渐衰落。知叶遇到我时,我的修为已十不存一,而且知叶得到了希阳尊者的一丝传承,将我化为剑灵。” 楚璃问道:“希阳尊者,消亡了吗?” “他是大乘尊者,却也只是大乘尊者,不是妖族不是灵族,寿数十分有限。在洞玄灵宝天,他是仙门之首,是万人敬仰的希阳尊者,也是,择天宗实力最为强劲的太上长老。” 楚璃错愕惊呼:“择天宗?”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择天宗七万年前消亡之事吗。”秋至目中凄然,“择天,天泽。受天恩泽,又怎么比得过以力择天。若我没有猜错,天泽宗便是四十万年前伴随着希阳尊者诞生于世。”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惊天之秘现因果,慈悲之心怜一人 “其中再仔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确信一点,望州之内的那个择天宗,当年下界绝不会是为了那些阴私小事,肖想七宗的地位。他们强行破开下界之门,沟通此方世界天道,应是为救世而来。我受希阳尊者恩惠,就自然不会让择天宗的弟子蒙受此不白冤屈。” “所以,《穹明剑法》的事是你骗我?” 秋至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穹明剑法》确实残缺不全,而且它原名《穹日两极阴阳剑法》,是择天宗收藏剑法之一。你所说的《穹明剑法》,只不过是其中的‘阳’之部分罢了。” 楚璃又问:“那九魂殿呢?他们跟希阳尊者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秋至望了眼窗外的月色,“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答案,正如我也不是知晓过往发生的一切。当年希阳尊者给予我那抹灵气后,我便基本没见过他了。而我又是灵草小妖,偏安一隅不问俗事,其他的事,我确实不知道太多。” “那七万年前的事呢。”楚璃问,“你刚才说,择天宗救世之事。” “说来,这件事我也是在择天宗所掌秘境中知道的。”秋至回想,“那个秘境是择天宗弟子连接上界的唯一通道,却莫名被人觊觎。他们下界,是因为有一位神族愿意帮他们沟通天道,他们这才能安稳地进入此界,不被天道排斥。” 楚璃头一次听闻这个种族:“神族?可是仙神?” “神和神族,并不是同一个概念。说到底,神族也只是厉害些的妖族罢了。他们血脉纯正,传承久远,自天地初开之时便存在,就如凤族、鲲鹏族、麒麟族,当年帮助择天宗下界的,便是一位凤族之人。至于神……就像这方世界见不到化神、上界见不到仙一样,这世上早已没人知道什么是神,也没人见过神,若不是亿万年前的记载,也许都不会有这一概念存在。” “神族之所以从妖族脱离出来且高于妖族,是因为这世上所有妖族皆源于神族血脉。而且神族生来便可沟通天地,寿命悠久实力强悍,可谓是天道宠儿。” 这一连串的往事与事实就如狂风暴雨,骤然砸落楚璃心间,叫她的内心都为之颤动。 “所以,天路为什么会断呢。” “因为战争。这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战争,上界也不例外。那场大战就发生在洞玄灵宝天。洞玄灵宝天在那场大战中被毁了大半,此界作为其直属下界难免受到波及。为了保护下界生灵,洞玄灵宝天的诸位尊者合力斩断所有可以修行的下界通往上界的天路,准备等战乱结束后,再开天路。七万年前上界择天宗之人下界,当是因为上界战乱结束,他们要从内部打开天路。可,明明是怀着救世之心下界,没想到却是挑了此处,永久长眠。” “所以这么多年来,上界不再派人下界,是放弃了这方世界吗?”楚璃摩挲着手指上的须弥戒,心中不知是何样的情感,“所以,我们才要自力更生,自主地开辟天路。” “说起来,或许我真的骗了你一件事。”将埋藏心中的事全数说出后,秋至感觉自己都轻松不少,“七万年前下界的那个神族,就是我之前说的,看不清修为知之不多的那个,当时我没想跟你说这么多,也就是忽悠忽悠你。不过此方世界灵力衰竭,确实是因为他。他当年携凤凰火、梧桐木、凤凰泪下界,就是为了借这三件神物开天门。至于灵力为何因他衰竭,他又为何受伤……无论想要做成什么事,那都是有代价的。” 楚璃:“我明白了。” 或许,她该学着将过往那些虚妄之事放下。 她所奢望、怀念的亲情,也终会被其他的事物取代。 “至于那种莫名的窥探感,你完全不用担心。倘若他是上界之人,在天路开启之前他下不来,此方此界的天道不会允许有过多界外之人介入此界,除非他也是神族;若是下界之人,你有我,他们也害不了你。觊觎你,无非是觊觎你的阴阳道体,又或是对你的命有想法。所以,一切又回到了远点。” 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又要去向哪。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俗世虚幻,纷纷扰扰。 她是纯正的人族,而凤玄微,基本上就是七万年下界的那个神族没跑。 过往的事实究竟是什么,二十年前,那个邪修是说过的,她是天明真人的血脉。 秋至叹气:“你看你这样子,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而且你现在还这么弱,人元婴修士知道的都没你多。” “我是人,对。” 秋至一愣:“你当然是人。” 楚璃闭眼:“你回去,我会看开的。” “你这可不像会看开的模样。” “待我斩开天路,这一切真真假假于我而言也就不重要了。我有我的路要走,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该过多纠缠。”楚璃身上的气息平和,原本蠢蠢欲动的心魔也被压制了下来。 秋至没有探听楚璃的心事,一时间竟是不知楚璃的心态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不过这样也好,楚璃在他眼中毕竟也只是一个无端被卷入风波中心的小丫头,她本不该背负这些。 人人皆有慈悲之心,皆有善意。 因为这世间有意识的生灵本就是一个矛盾体,善恶参半。 秋至可以眼睁睁看着知叶湮灭于岁月,却也会莫名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小修士感到不忍。 半晌,秋至终究还是钻回了木簪中,只是这一次并没有陷入沉睡。 会是谁在暗处窥探? 落影没必要,她眼线那么多完全没可能弄这一出。 九魂殿那些强悍的邪修又过不了正魔边界。 难不成,真是上界之人? “这些事,我可不光是说给你听。” 落影为了从他嘴里套话,都不知明里暗里威胁了他多少回。 这一次,算是真的得偿所愿了。 屋外,一抹亮光随风飘散,不知去往何方。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青黄不接诸君叹,死生之道悟生死 “唳——” 仙鹤高鸣,初日破晓。 楚璃翻手负剑,面上一扫昨夜阴霾,昂首傲立于擂台之上。 第三轮比试开始,其余九个擂台都热闹无比,偏偏就楚璃这座擂台之前门可罗雀,竟无一人前来挑战。 厉害些的筑基后期剑修本就可以跟巅峰修士战在一处,更何况还是个剑意境的后期剑修。 这可是最后一轮了,争夺最后的仙人渡秘境名额。 想与楚璃比试有的是机会,但是要他们去冒险去争一个基本赢不了的胜利,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秦诺那般看得开。 十个人,五个剑修。 待夕阳暮暮,第三轮比试结束之后,十个人中其余九人已换了半数。 五个剑修变成三个,秦诺顺利进入其中。 而那最后一个剑修,居然是出自一名不见经传的二流宗门——扶摇宗。 那个宗门楚璃记得,就是那个害死迷榖的宗门。 不曾想再次听到这个名号时,居然是在仙门大会上。 对于这个结果,不仅仙门正宗感到惊讶,就连青山剑派都是接受不了。 筑基期前十,三名剑修,两个出自天泽宗,一个出自扶摇宗,竟是一个青山剑派的弟子都没有。 “青山剑派可是青黄不接……前十居然一个没进?” “不止筑基期,金丹期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啊。就靠那些元婴真君撑着,怕是……” “嘘,小声点,别被旁人听着了。那些个元婴真君可能不跟咱计较,保不齐那些个筑基弟子。” “就是,你看之前那个被人从比试台上抬下去的。” “唉……” “最终轮,排名之争。” 半空中,一白发老者脚踏浮云,手握玉册,将楚璃等人名号以术法映于众人眼前,不分先后。 前十只有一人不是出自七大宗门,白发老者屈指一弹,便有一道光点没入扶摇宗那人体内。 “第一名,可向七大宗门提出一个请求,须得合乎情理,不可为作奸犯科之事。同时,可向七大宗门中任意一位元婴巅峰修士问道,也可入宝库,任择三件灵器。” “第二名和第三名,可问道,也可入宝库择两件灵器。” “其余诸者,可择一灵器,以及同前三一样,有进入仙人渡秘境的资格。其中所得,可尽归己身,不必交予我宗。” “那么,就请诸位入虚无世界了。” 随着白发老者衣袖一拂,一抹旋转着的黑白光圈飞速增大,将楚璃等人一并卷入其中,随后还有一面水镜浮现,向外界众人展现虚无世界之中的情景。 …… “还真是虚无世界啊。” 楚璃感觉自己就像是飘浮在半空之中,可一抬腿,就好像又是踏于实地。 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耳无声可听,目无物可视。 就像是混沌未开,天地未明。 在这种地方,领悟天地法则?领悟道法? “此方虚无世界,乃是从修仙界剥离出来,与修仙界,同根同源。然其中万物未出,须得诸位自行体悟。” 耳畔飘过的声音虚无缥缈,楚璃于苍茫之中张开双手,一抹红光悠悠,照亮了周身一片天地。 “神兽虚影,难不成这孩子要参悟五行之道?”大殿内,一面巨大的水镜映照着虚无世界,其中一个方位对应的,便是楚璃所在的位置。 “她修的是《穹明剑法》,若可领悟这至烈至阳的朱雀之行,对日后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青山剑派的剑君皱了眉:“不对,你们继续看。” 只见楚璃的另一只手上又慢慢地凝出了青龙虚影,青龙朱雀两相辉映,一烈一柔,对比鲜明。 一主生,一主灭。 可就是这样矛盾的两者,却安静地待在楚璃掌心,毫无逾越之处。 要用《五行四象诀》幻化神兽虚影很简单,除了自行的领悟,便是这天地中暗含的诸种灵气。 刚刚那人说了,此方虚无世界出自清风界,那么御使神兽虚影,也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只是楚璃并不想参悟五行之道。 而是,死生之意。 秋至有句话她一直不怎么明白,为什么修习《无为剑法》可以修出死生剑意,什么又叫做,殊途同归。 楚璃走的是杀戮之道,剑道也是极刚极烈的庚金之道,伴着诛邪剑意,若论生死,则必是主宰死亡的那一方。 但反过来想,若是不杀,不就是生了吗? 她可一剑定生死,决定一人的命运。 是一人生,还是万物生? 依旧存在区别。 生之一字太过庞大,远远不是一人、一物、一事可以决定。 蚌蚁生死人间世,遐想仙其只自哀。说经台说经人去已千年,木杪遗台尚寿然。 生死衰容,本就是俗世之理。 有生方有死,有死方有生。 一味嗜杀,偶放得一丝生机,非是生死;怜悯人世偶犯罪业,也非死生之道。 二者均衡心无别物,无情无心无欲无感,方为死生之道。 为何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便是因为其蕴含着死生之道,不参俗世。 “即有生死,只要水生金火生木,此是天道逆行,岂有生死乎。” 楚璃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那抹光亮。 “吼——” “唳——” 楚璃恍然地望着手中的两抹虚影,只见他们就像是有了神智一般,悠悠地纠缠在一处。 是漫天雨露降临人世,还是烈日灼灼,赋予了万物生的权利。 “咔啦……” 是种子冲破土壤生出嫩芽,楚璃俯身望地,只见原本还一无所有的苍茫之处,转瞬间生出了几抹嫩芽,挣扎着冲破虚无的束缚,向阳而生。 “是死生之道!她明明主修杀戮之道,为何会悟出死生之意?”怜生真君略有些震惊地望向水镜中的楚璃,“她快出来了……” 这一轮,只要悟出便可算是成功。 无论是一瞬间的顿悟,还是长久的体悟。 楚璃唤出了死生之意,便已算是成功了。 “要枯萎了……” 不等楚璃遗憾自己未能真正领悟死生之道,便有一道光将她卷出虚无世界,那将枯未枯的嫩芽,也随之化作烟尘彻底消散。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乾坤之镜通天地,荣耀加冕道不休 “恭贺天泽宗小道友获得筑基期榜首。” 楚璃一出虚无世界,便是身处于玉虚门宗门大殿之内。 之前跟拜月真君呛声的怜生真君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周围站着的,也都是出自各宗的元婴前辈。 “晚辈楚璃,见过各位前辈。” “诶,好好好。”千机阁来的是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人,也是元极真君的同脉师弟,“我看你骨龄,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居然在修行上就有如此造化,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你可莫要吓着人家小姑娘。”怜生真君白了千机阁的元婴长老一眼,“知道的是你见了人家喜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天泽宗拐人家弟子呢。玉泽那脾气你也知道,小心他提着剑就打到你山门去。” “嘁,我可是长辈,玉泽要是敢打,我非得到他师傅那去说上两嘴。” 这话本是玩笑,不料青山剑派的那位剑君似乎当了真:“途安道友最近忙碌非常,怕是没工夫处理这些杂事。” 忙? 场上的元婴真君那位不是跟途安真君同期或者是晚上那么一小辈的,怎么不知道红莲剑君跟途安之间的那点破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晓天命。 当即,场上不少人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将这件事闭口不谈,转而将话题又引回了楚璃身上。 “去去去,怜生你这张嘴向来不饶人,我可不同你说。”千机阁长老挤到前面来,将一面图腾递给了楚璃,“此物乃是自乾坤镜上拓印而来,或对你有用。元极师兄本早就想将此物交赠于你,奈何……也罢,今日我既然同你见了面,这东西也该是要交给你的,也算你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 千机阁是什么地方,元极真君又是什么人。 一时间,不少元婴真君面露惊疑地望着楚璃,有的则是看向千机阁的那位长老,希望他能多透露些什么。 “你们看着我干嘛?天机不可泄露不知道啊!” 那你当众给干什么? 一时,不少人如此腹诽道。 “诸君。”问天真君眼神淡淡地扫过楚璃,最后落在了千机阁那位长老的身上,“楚小友天资聪颖,去路璀然,或不久之后,便能同你我同站一处。如此天才,怎叫人不喜。” “楚小友,如今最后一轮比试尚未结束,还请移步殿外,稍作等候。” 楚璃自然无可无不可,毕竟这些元婴真君话里藏话,她也听得难受。 拜托,她都是快奔三的人了,纵使在这些活了千年的元婴真君面前什么也算不上,但她真的不是三岁小孩,什么也听不懂。 出了大殿,内里喧嚣便再与他无关。 “乾坤镜。” 楚璃抚摸着手中牢握的那面图腾,心中若有所思。 千机阁于她有恩,元极真君想将这面图腾交给她,也必有其原因所在。 “有什么用呢……” 秋至开口,为楚璃解惑:“下界修士以天地人区分灵器,殊不知灵器之上还存在仙器这一概念。你手中的东西气息悠远,绝不会是下界之物。” “你没……”楚璃微愕,随后便又放平了心态:“可我总觉得这面图腾,或者说乾坤镜,似曾相识。” “你去寻一僻静之所,我要亲眼看看这乾坤镜,倒底是何物。” “好。” 楚璃应下,身形一隐,便避着人群就近去了人烟极其稀少的落寞峰头。 甫一站定,秋至便在半空中凝成实体,接过了楚璃手中的图腾细细打量。 “天地之力……这东西,即便是复制品,也有引动天地之力的能力。” 那上面气息亘古,秋至意味不明地叹了声:“你们这个小界里的修士,倒是挺厉害的,连这种东西都弄得到手。” “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了。” 那日齐木之所以能突破天道誓言的束缚,正是因为途安真君借用了乾坤镜的力量。 “此物,也可隔离天道。” “隔离天道?这件东西流落下界,哪还能发挥出这样的功效,最多只是蒙蔽天道片刻罢了。”秋至递回图腾,“这东西威能大的很,这拓印之物你用用倒是无妨,若是原物……用多了,怕有反噬啊。” “反噬……” 这乾坤镜本不在途安真君手中,是元极真君兵解转世后,才将此物交给了途安真君。 “修为不至化神便强行御使仙器,如此不自量力的行为,能留一命都是不错了。”没了兴致,秋至又摇摇晃晃地钻回了自己的本体,“好东西就留着呗,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当防御阵法用用,沟通天地的那种。” “……” 楚璃一时无言。 夕阳西沉,此刻距离楚璃进入虚无世界,已过去整整一日。 这最后一轮是考的悟性,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在虚无世界里待上多久。 总归比试结束了也会有人来提醒她,楚璃没怎么多想,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客院。 虚无世界中的感悟就好像是过眼云烟,在楚璃心间留痕后便径直散去。 可那磅礴的生机和幽寂的死气,做不得假。 悟死易,悟生难。 生…… 良久,楚璃望着自己身上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服饰,无奈地褪去一词身,换做一套崭新的弟子服。 “若是再让我在秘境中多待一会儿,我可能真的就把死之一道给参悟了。” 楚璃如此想着,也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失败乃是常事,她并不气馁。而且她也不会在此时便急于求成。 一夜时光转瞬即逝,楚璃再睁眼,东方已是微明。 但那场参悟之战仍未结束,直到半月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才将将落幕。 当然,楚璃第一的位置无人撼动,同样是筑基修士,能在这一阶段悟出完整道法法则的,古往今来屈指可数。 金丹期的比试早已结束,此刻留在玉虚门也只为交流论道。 楚璃这些筑基前十的弟子也都在比试结束后被带到了玉虚门的宗门大殿,殿外万人观礼,殿内则是站齐了各宗前来的元婴大能。 甚至因为扶摇宗的那名弟子,殿内还专门腾出了一个位置给扶摇宗的掌门。 “受宗门之托此处,便由老夫来宣读此次大比筑基期的结果。” “第一名,天泽宗弟子,楚璃!” 不知不觉写了半年了,第一卷“灵根乱”大约也会在这两天就结束咯~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因果重叠仙灵聚,背后之人所唤何 “那第一名,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些年,好像也没听过天泽宗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诶,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我听说啊,这楚璃仙子今年骨龄不过二十六,却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百岁金丹于她而言,可谓是信手拈来啊。” “我族中有一兄长是天泽宗弟子,他说当年天泽宗宗门小比的第一啊,就是她。而且出现在桃花谷的那金丹邪修伏诛,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正魔边界,她更是身先士卒,一人之力力战魔门邪修,粉碎了邪修的入侵计划。” “还有啊,当年天泽宗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她不是也去了吗。回来的路上碰到几个快要金丹的邪修,只见她一人一剑,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一剑一个邪修,将那百数新弟子全数保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呢!” “真的吗?” “哥哥我还能骗你不成!” …… 仙人渡秘境开启的时机乃是玉虚门内长老算出来的,轻易更改不得。 所以楚璃这些个入了前十的弟子,还得先去赶去仙人渡秘境,待秘境结束之后,才能去宝库择取灵器又或是向元婴巅峰的前辈问道。 而楚璃,更是多出了一个向七大宗门提出要求的机会。 仙人渡秘境庞大无比,这么多年来玉虚门从来就没有探查到过仙人渡秘境的边界。 只知其是上古秘境内里宝物无数,但就此一点,也足够世间修士眼热了。 仙人渡秘境的入口在整个玉虚门的中心,就是在玉虚门宗门大殿正下方。除却楚璃这十人外,剩下的人可谓是各显神通,这才得到了其余的几枚仙人渡秘境令牌。 “此次的秘境令牌只能承受筑基期的力量,若有修为超过筑基的,还请自行压制。但秘境之中虽机缘无数,却也危机暗伏,且并不是说那里面存在的危险,就一定是金丹之下。秘境令牌与你们心神相连,只要一察觉到你们受了濒死之伤,就会强行将你们带出。所以在受到攻击之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秘境令牌。” 玉虚门的长老眼神扫过另外几人:“而且,你们当中有些人并不通过仙门大会才得到秘境资格,所以没有参加仙门大会的,需要将在秘境中所得的半数交予我玉虚门。” “诸位,可还有异议?” 待其音落,众人便一同回道:“晚辈\/在下并无异议。” “如此,诸位便出发。” 只见那人拂尘一甩,一轮光圈自其背后升起。 阴阳两极旋转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威能。 片刻后,那一日一月悬至高空,只瞬间,天地同光。 那便是仙人渡秘境的钥匙了。 楚璃环顾四周,看见不少熟人。 有一路相伴的秦诺,也有那个道心藏众生的散修玄商子。 倒是秦诺表情怪怪的,楚璃便随口传音问道:“怎么了?” “看到一个脑子不……一个老熟人。” 楚璃想了想:“哦,宁不问啊。” 楚璃侧眸,便见得一个蓝衣修士朝着自己和秦诺的方向挤眉弄眼,就好像是经久不见的熟人乍然相逢,情不自禁地打招呼般。 楚璃转过视角,静静地等待着秘境的开启。 半空中,那白光变得愈发刺眼,连带着那一抹至阴都变得不甚明显起来。直至整片天地一片苍茫,楚璃等人也随之消融于璀璨的白光之中。 待楚璃眼前的景物再次清晰,人便已不在玉虚门之中了。 “这便是,仙人渡。” 楚璃缓缓踏出一步,周围的灵气浓郁无比,都不用自主吸收,它便自行往楚璃的体内钻。 在这里修炼一日,怕是能抵得上外界一月。 “不愧是上古秘境,上界残骸。” 秋至悠悠地从簪子里探出一个虚体来,神色猛然一滞。 这里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洞玄灵宝天的一部分!怎会流落至此?” 楚璃微微蹙眉:“你是说,这里是洞玄灵宝天遗落下的世界碎片?” 秋至肯定道:“我生于那儿,受一界之恩,自然绝无可能认错。” “如今说来,不过是岁月变迁,往事易变罢了。”楚璃问道,“这块世界碎片跟洞玄灵宝天分离那么久,还有机会合并为一界吗?” “自然可以。两个世界天道法则相同,而且这个秘境也只是出自洞玄灵宝天的一块破损的碎片罢了。只要有大乘尊者愿意出手,自然可以将这个秘境归还于洞玄灵宝天。” 楚璃道:“只是现如今这方世界深埋于清风界中,上界尊者轻易下不来。” 秋至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这个秘境只是依附于此界而存在,说到底并不是此界自主演化的秘境,和这个世界是分开的。倘若这个秘境的方位被发现,那么便是厉害些的化神修士,都能摸到此处。” 说完,秋至便感觉要遭。 “你之前说,你感觉有人在暗处偷窥你,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样的?” 突然间,楚璃仿佛也想通了什么,面色一沉。 “他的眼神阴鸷,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那道目光就好似跨过亘古长夜,从另一个世界袭来。” 要遭。 秋至继续问:“是无时无刻,还是?” 楚璃摇头道:“不知。我知道最近一次感觉到时,是我驱使我阴阳道体之时。” 秋至严肃了面容:“安全起见,你现在不要管你那个阴阳道体了。忍住不用,总可以?” 楚璃点点头。 这是自然。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安稳一些较好。 “还有,这种秘境里面可谓是危机四伏,你要不要我用实体陪着?” 楚璃拒绝:“不用了,你如今灵体都是虚弱,没必要再来御使那所剩不多的力量。而且只要我遭到性命之忧,便会自动被传出秘境。若我寻不到什么宝物,那也是我机缘如此,怪不得旁人。何必希求至此。” “也是,你丹田里还有张保命符,自然是不太需要我。” 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她总感觉秋至说这话得语气怪怪的。 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做了件好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求表扬、求安慰一样。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万叶尽落同悲苦,青鸟虚影战上清 “我体内异状,你能看到?” 秋至“哦”了一声:“你说那道三青鸟的虚影?” “嗯。”楚璃环顾四周,随意找了个方向迈步走去,“当年我也是在一处秘境中遇到的他。他将这道虚影打入我的体内,说是能保我一条命。” “其中生机是有没错,可也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秋至只知道青千玄这个人,却不知道林慕情究竟跟青千玄密谋了些什么,“纵使落影亲情淡薄,却也绝不会害了你的性命。” 毕竟,那人还要借着楚璃去开天路,不可能让楚璃在此之前死去。 “还要你那阴阳道体。落影没告诉你阴阳道体的修炼之法吗?” 楚璃脚步微顿:“没有。她告诉我,关于我自己的体质,还是等我自己去探究为好。”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虚空之中,此界之外。 一道灰色的身影横跨万界,如一道流星掠影,遥遥落向楚璃所在的这方世界。 倘若将清风界比作一枚玉珠,那么仙人渡秘境就是依附于这枚玉珠上的一粒尘埃。只是尘埃难找,玉珠易寻。 但若是找到了玉珠,这尘埃,不也就显现于人前了吗? “轰轰……” 天边乌云,惊雷暗现。 一道浩渺的气息自天边袭来,伴随着慑人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仙人渡秘境。 “怎么回事?” 仙人渡秘境外,持有秘境钥匙的玉虚门长老猛然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和秘境之间的联系似乎被人斩断了,无论他怎么运用术法,那秘境就宛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秘境内,万灵稽首。 从外进入此秘境的修士也纷纷感受到了世界之变,惊疑不定地望着阴沉的天空。 天空之上,不知何时隐隐出现了一道灰色的人影。 他面上无喜无悲,眉间一抹剑痕。 苍老的面容亦无法掩去其眼中锐利的锋芒。 只见他右手轻抬,目光遥遥地锁定了一处。 一瞬间,楚璃便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小指上的光圈如烟消散。 挥手间,秘境里所有的外界生灵便悉数被扫出秘境,重回了玉虚门之中。 除了楚璃。 仙人渡秘境的令牌……毁了。 “外界……之人。” 秋至的魂体被这人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暂时退回了自己的本体之内。 “丫头,丫头!” 楚璃的眼神空洞,其元神明显已被蛊惑。 秋至急迫其呼喊道:“楚璃!醒醒!” 可呼喊许久,秋至也未曾得到半分回应。 “阴阳道体……和死生木。” 来人一句话道破自己的身份,秋至也不知其来意究竟如何,只得出言问道:“这位前辈,不知您来意为何!若有什么用得上晚辈的,一句话便是!” “……”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伸着手,虚虚地掐住了楚璃的脖颈,将其引至半空之中。 “如此绝妙的灵体,却生了一副无用的灵根。” 秋至顿感不妙,“嗖”的一下便以本体演化,现出人形挡在楚璃面前:“前辈想要做什么?” 灰衣剑修皱了皱眉。 “蝼蚁。” 眼神微抬,便是一道剑气扫过。 那力量磅礴强悍,光是其中散发出的威压便叫秋至喘不过气来。 只是这力量…… “哈,你忌惮此方世界的天道!” 秋至拼了命地挡下这一击,面上、身体上竟是随之出现了道道裂痕。 “滚,或者死。”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还怕你?” 这人没安好心,秋至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会放任他。 这处秘境没有天道只有法则,可清风界有。 若出现的力量太过强大,就必会引起清风界天道的重视,天道会自主地排斥入侵之人。 秋至打定主意,身化巨树。 那是他留存万年的本源,来自洞玄灵宝天的力量。 只见仙人渡秘境中的灵草仙植纷纷抽条了枝丫,悠悠绿影渐渐聚集一处,那磅礴的生机遮天盖地,将灰衣剑修称得是如此渺小。 “这个人你动不了。” 绿色的藤蔓缠上楚璃的腰际,无声地同那双手对楚璃进行了抢夺。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虚影逐渐变大,一时间在天空中同秋至形成对立之势。 身躯已然将要碎裂,可秋至依旧轻勾着唇角。 “我是树,那你就是蚍蜉?” 灰衣剑修眼中似有薄怒,像是惊怒于此等弱小之人怎敢同自己这般说话。 一柄剑,一道光。 在那巨剑的虚影下,秋至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青绿色的光芒止不住地从裂缝中溢出,秋至面目全非地遥望着那道身影,以毕生之力袭向天空。 这便是消亡。 秋至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其实他还瞒了楚璃一件事。 只是这件事,他也再没机会说出口了。 “轰轰——” 混沌中,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似跨过虚空万载,遥遥地落在自己所庇护的这方天地。 “怎么了?” “吾,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那男声温润如玉:“不用担心。你难道没有感觉到,那力量是和那个秘境同根同源吗?” “可还有另外一个……咦?消失了……” “也许另外一个走了。” “是吗……” …… 天道威能横出一瞬,灰衣剑修忙收了自己大半力量,垂眸轻扫了那一地枯枝残骸后,一双手便刺入了楚璃的丹田。 灵基上阴阳图腾飘浮静止,灰衣剑修微微一用力,那五色灵基便如齑粉般粉碎。 饶是失去神智的楚璃,也因灵根被剿灭而紧蹙眉心,冷汗如瀑。 一颗红色的种子被种入空荡荡的丹田,在灵力的催动下很快便生了根,最后渐渐消隐,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下界,容不下你。” 灰衣剑修刚准备将楚璃收入自己的袖里乾坤,便有一道青色虚影闪现于楚璃身前,生生将其逼退一步。 “天衢老儿,她人在哪,可不是你说了算。” “唳——” 三青鸟的身影遮天盖地,灰衣剑修冷不丁地被他逼退,再站定时,眼中已染上几分兴味。 第二百零八章 天道无情挽乾坤,丹宗相救道途损 “三青鸟。”天衢冷冷一笑,“你居然还活着。” “你以为将我封印在那,我便没办法出来了吗?”青千玄道,“而且,你还活着呢,我怎么能死。堕界之仇,不共戴天。” “轰隆——” 天地骤变。 青色和灰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就像是要将这方世界彻底撕裂一样。 与此同时,仙人渡秘境之中所存法则也开始紊乱,整个世界就像是个透风的木窗,剧烈的虚空罡风滚滚灌入,将原本完好的一个世界穿得千疮百孔。 “他们还在,吾感觉到了。” 金色的巨瞳有了感情,眼中怒气暗藏。 “竟敢欺骗于吾……吾定要杀了他们。” 男人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是我疏忽了,以我的力量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还留在那里。” “吾不怪你。” 天道初生情感,就仿佛是一年幼稚童,对身边之人信任无比。 又或许是天生亲近。 金色的眼瞳缓缓闭上,再一睁开,已经是在仙人渡秘境之上的天空之上。 仙人渡秘境依附清风界已久,天道早已将其视作了自己的一部分,而此刻竟有两个人,将祂所庇之处毁成这个样子。 “天道……” 金色的光芒泽陂一界,那无处不在的虚空裂缝缓缓闭合。 天衢暗道不好,刚想逃跑便一头扎在一道光墙之上。 巨瞳朗照一界,一眼便发现了气息微弱的楚璃。 “伤了吾选定的孩子,你要赔罪。” 天道之力,乃是一界之力。 纵使天衢身为大乘尊者,也是无法抵御一方世界的天道之力的。 天衢受难,青千玄则是嘲讽地笑了几声后便散去虚影,意识也重新回到了问天峰的秘境之中。 他答应那人的事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等那一日了。 “青千玄……” 天衢尊者险些将牙咬碎,但此时显然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一报还一报,一物降一物。 最开始目空一切俯视万物的天衢尊者,此刻已然成了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肉体被撕裂固然疼痛,可天衢毕竟是大乘修为,肉体于他不过一副躯壳罢了。 如今之计,便是舍卒保车,只能弃身出逃了。 只是那阴阳道体…… 日后总有机会。 难怪那女娃身上有如此浑厚的气运,原来是一界的气运之子。 在这下界他确实奈何不了她,可毕竟是一界的气运之子,将来总会有一日飞升上界。 只要楚璃飞升上界,那天衢就一定能找到她。 “这件神物,终究是派上用场了。” 也许只有一瞬,被束缚在金光之中的天衢尊者只余下了一具肉身,其元神早已借着神物之力,逃窜至虚空之中。 天道冷冷地望着那抹元神飞速地逃离此界,无情地将天衢的肉身碾作飞灰。 大乘尊者的灵体,可以很好地滋补这个残缺的世界。 祂本就是无意无感,天衢是生是死,于祂而言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清风界不灭,祂就能一直存活下去。 金色的眼瞳几不可见地眨了一下,下一刻,楚璃就离开了仙人渡秘境,半死不活地躺在玉虚门的山门前。 而天道,也如泡影般消失在了天空中,不知去了何方。 祂或许去了某处。 又或者隐于这个世界之后,无处不在。 仙人渡秘境的控制权陡然回归,玉虚门的长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将这个消息禀告掌门。 进了仙人渡秘境的修士齐聚一殿,除了不知去向的楚璃。 每个人的解释皆是一般,都说进去没多久便天地巨变,自己也是被一股不知是什么的力量甩出秘境。 而楚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此次巨变实在令人不解,为了让众人安心,玉虚门终是再次消耗了巨大的资源,再次打开了仙人渡秘境。 只是秘境之中的灵物被毁了大半,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如此,这秘境便无法再叫人进入了。 为了弥补这些持有仙人渡秘境令牌的修士,玉虚门只能开启了另一处久远的秘境,将他们送入其中。 半日后。 一离了玉虚门下山采购的丹心阁弟子回山,在山脚边发现了生机几乎微不可见的白衣修士。 她的白衣染血,丹田处有一处拳头大小的血洞,面白如纸。 “楚璃?” 关山月愣了一下,这人此刻不该是在秘境里吗? 顾不得其他,关山月连忙上前扶起楚璃,单手捏诀以灵力探入楚璃体内。 水木灵力温和,很快便在楚璃的经脉中游走一圈,最后停留在那空洞洞的丹田之上。 灵根被挖,灵基被毁。 楚璃现在只是空有一副筑基的肉身,而无筑基修为。 关山月眼睁睁地看着楚璃身量渐长,原本稍显稚嫩的面容也逐渐长开。 豆蔻年华的少女,顷刻间就长大了,变成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关山月眼神复杂,只得将楚璃抱起,飞快地御器去了自家师尊的院子。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且有些小心眼的女孩,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灵根被挖,灵基被毁。你今生的道途,怕是要到头了。” 关山月轻叹一声,许是对楚璃这种天才陨落感到怜悯。 院内,怜生真君才归来不久,便见得自己那小徒儿怀中抱了个不知生死的白衣女子。 “咦?难怪你对那些个男弟子没兴趣,原来是喜欢女子啊。” “师尊惯会说笑。”关山月微微斜了眼,“之前跟您说过的,在颍川郡碰到的那个天泽宗弟子。” 怜生真君“哦”了一声:“就是那个跟你一样小心眼的孩子?” 她小心眼? 小心眼还救楚璃干嘛。 “……”关山月将楚璃微微往怜生真君面前送了送,“反正人我已经带过来了,师尊若是不救她,小心玉泽真君提剑来砍你。” 怜生真君不动:“玉泽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不知道人家宗门里瞒的旧事很正常。”关山月维持着楚璃身上的生机,“她的外祖,是玉泽真君的师兄。” “天泽宗里面漏风啦?”怜生真君冷不丁听了个八卦,“算了算了。” 第二百零九章 浮生幻梦知几何,修为尽毁道不存 其实无论关山月说的是真是假,怜生真君也都不会见死不救。 刚刚,她早已将楚璃的情况探视了一番。 “她不是经脉问题且灵根被毁,虚灵草救不了她。”怜生真君缓缓地将灵力输入楚璃体内,借着丹药修复楚璃的肉身,“而且她就是活了,没有了灵根,也是再也无法修炼。” 关山月瞥了楚璃一眼:“活着就行,反正我们仁至义尽了。” “难怪当时没见她,原来是……”怜生真君心中微疑,“怎么就被人伤成这样,总不能是一同入内的修士下了黑手。” “谁知道,能将她伤成这样的,只能是金丹修士。当时进了仙人渡秘境的金丹修士有几个?还都束缚了修为。” “不管。”怜生真君收回灵力,顺手将被子给楚璃盖上,“明日一早,你便去通知天泽宗的人,别去找拜月。” 楚璃感觉,自己好像深陷于一场幻梦之中。 她依旧是天泽宗的弟子,不过不一样的是,她这一世有亲人陪在身边。外公凝成元婴,娘亲和爹爹则是在宗门内挂了名当记名长老日日逍遥,整日不见踪影。 偶尔回来一次,也会给楚璃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 从小,楚璃就知道,自己的爹爹和娘亲是这世上修为最高的人,她也想像他们一样,做个潇洒快活的仙人。 于是在步入修仙之途后,楚璃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成为一名剑修。 她拜师玉泽,成为了玉泽真君最小的弟子。 她上面还有师兄师姐,每到生辰,长笙师姐总会带她去吃好吃的,游遍修仙界的大好河山。 外公很慈蔼,也很严肃。 楚璃贪玩,天明真君就时常堵在她的洞府前,不修完课业便不准出门。 这时候,她便央求师姐,趁着天明真君不注意就从其他地方溜了。 岁月静好。 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机,也没有什么天命之子。 楚璃的这一条仙路顺风顺水,三十岁筑基,七十金丹,不到两百岁便成了元婴修士。 这时,邪修因不满被困居一隅开始作乱。 七大宗门联合天下仙修抵御邪修的入侵,诸多元婴真君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那海外魔宗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在仙门正宗的联合之下,不到三年便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楚璃在战争中一战成名,一举成就剑君之名。 而她的本命剑,叫悯生。 她没有走上杀戮之道,而是走了心怀天下的苍生之道。 又是百年,洞玄灵宝天和清风界之间的天路开了。 林慕情和凤玄微相继飞升,楚璃虽有不舍,却也知道他们终有再会之时。 她成了无羁剑君,坐拥一峰,也有了自己的弟子。 岁月流转,终于在四百岁那年,楚璃飞升了。 而这场幻梦,也于此时,戛然而止。 …… “……她的灵根被挖,灵基消散,算是仙途尽毁……可怜她修行至此,日后再无仙途。” “真的无法救她了吗?” “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没有谁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继续修行。” “……” 楚璃觉得,自己应当是醒了的,可是她的眼皮就像是有千钧之重,怎么也睁不开。 丹田处隐隐传来剧痛,她忍不住紧蹙眉心。 旁边的人好像是发现她已经恢复了意识,略有些着急地扑到了楚璃的旁边。 “楚师妹,楚师妹!” 喊了几声没反应,秦诺又喊道:“璃璃。” “她还伤着,这才几天,没那么快……” 醒。 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关山月就看到楚璃悠悠地睁开了双眼,满目茫然地望着空荡的屋顶。 “……师姐。” 秦诺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轻轻应道:“我在。” 楚璃微微转过头,那处的疼痛愈发明显。 她想运使灵力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了,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感知到体内灵力的存在。 “我怎么了……” 秦诺望着她,讷讷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关山月淡淡地瞥了楚璃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自己的灵根都被人挖了,还在问怎么了。” 灵根…… 楚璃茫然地伸出手摸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再也感知不到那里磅礴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 她只记得秘境之中,天地变色。 再然后,她便没了知觉。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再次睁开眼,她已是个废人。 楚璃以为,自己该是歇斯底里的暴怒以及难以置信,可她不知为何,心中却有淡淡的平静。 就好像是解脱了般。 她淡定地阖上双眸,言语中满是虚弱:“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 秦诺还想说什么,却冷不丁地被关山月拉了出去。 秦诺甩开关山月的手:“你干嘛?” 关山月仪态得体地笑了笑:“道友是觉得自己在里面有用?” 秦诺抿唇:“至少可以陪着她。” 关山月:“你觉得她要你陪?” 秦诺沉默了。 楚璃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一朝修为被毁,她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并且……撑过去。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都快死了,现如今能保下一条命来已是不错。”关山月语气淡然,“没有灵根便是无法修行,除非你们要效仿邪修,挖别人灵根给她种上。” 秦诺瞪眼:“你——” 关山月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与其在这里不知所谓,倒不如去问问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几个一同进了秘境的金丹修士最近可不好过,直接被变相地留在了玉虚门问话,若是再无结果,怕是要迫于天泽宗那边的压力进行搜魂了。毕竟,也就是几个散修不是?” 秦诺眼神凝重:“可楚师妹看起来,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关山月道:“那也要问。总归要知道秘境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又遇上了什么人。” “……再等等。” 秦诺心情复杂地望着天边浮云,本以为此次仙门大会会叫楚璃扬名仙门,却没想到确实是扬名了,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一宗天才,一朝被废。 未来之路,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这样璀璨的一颗明星,就要就此陨落了吗? 第二百一十章 神族之心难昭然,魂飞魄散为得仁 <\/b> “秋至。” “……秋至,你在吗?” …… 许久得不到回应,楚璃缓缓攥紧了双拳,然后又猛地松开,用手撑着床榻将身子立了起来。 伸手抚上发间,梧桐木簪依旧好好地插在头上,可那根看起来形如枯木的木簪,已经消失不见。 契约消失了。 那秋至,是死了吗。 她不记得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模青绿色的身影挡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宛如一场虚幻,消失不见。 是那个一直在暗处窥视自己的那个人。 楚璃记得,那道灰色的影子是自秘境之外而来。 所以,是他杀了秋至,挖了自己的灵根。 楚璃眼中陡然燃起一抹强烈的恨意,那恨意支撑着她从床榻上爬起,颤巍巍地站到了地面上。 胸前似乎有什么硌得她难受,她猛然将那印着乾坤镜的图腾从衣襟内拽出来,奋力地甩到地上。 好像这样就可以发泄出自己内心的怒意般。 什么引动天地之力,什么保护之用,都是假的,假的! 秋至跟她结的契约是血契,除非一方身死,否则那契约将永远解不开。 可是现在,那契约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在楚璃的身上再没留下半点痕迹。 “秋……至。” “为什么……” 楚璃感觉自己是那么无用,那么渺小。 那些大能只是随意地挥挥手,她就要将自己的一切悉数奉上,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属于自己。 那本不该是她来背负的天命,也被一股脑地加诸于她的身上。 比起旁人,秋至陪她的时间并不算久。 楚璃只是应了他一件顺手之事,甚至都没有明确答应要为当年的择天宗众人平冤,可秋至却可以为了保护她,放弃自己的性命。 楚璃不明白,可又不得不明白。 秋至死了,她也失去了变强的权利。 那什么所谓的天命,就是一个荒唐且可笑的谎言。 楚璃无知无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发现了一小片的湿润之地。 她平生两次落泪,一次是在天明真人身死之时,一次便是如今。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楚璃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有如此懦弱的一面,可事实并非如此。 泪水温热,可内心却逐渐冰凉。 楚璃一路走来,多的是表面的光鲜。可又有几人,真情真意地关心过她。 林慕情利用她,将她视作打开天路的工具;众人护她,也只是因为她是那个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 为什么,凭什么。 这两个问题在楚璃的心中盘桓许久,却迟迟得不到一个答案。 “我不想死,不是因为怕,而是为什么、凭什么。” 当年的疑问再次重演,可这次再也无人同她辩论。 “亦莫恋此身,亦莫厌此身。” “此身何足恋,万劫烦恼根。” “此身何足厌,一聚虚空尘。” “无恋亦无厌,始是逍遥人。” “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何修仙吗?” “秋至?” 楚璃略有些疯狂地将头上的梧桐木簪拔下,一缕残魂附着其中。 那道虚影轻飘飘地没有实质,在半空中停留的时间不过一瞬,便彻底烟消云散。 楚璃伸手想抓,可除了那无形无质的空气外,什么也抓不着。 消散前,他留下了一些话。 “我身死,是求仁得仁。不光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自己。这一缕残魂,算是我予你最后的慰藉。” “我想,你应该很不想让我死,可我活了那么久了,早就活腻了。我以身为祭,利用仙人渡秘境中万千生灵的力量对抗天衢,此刻早已灰飞烟灭再无来世,所以你也不必去寻养魂木救我,也算是为你省下一桩事。” “这梧桐木簪的里面烧得慌,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抹意识还能留存多久,”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你,毕竟我活了几十万年了,而与你认识不过须臾几载。按理说,你当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大抵是明白了。” “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在上界之人未下界的时候,那神族就来找过我。他问我想不想回洞玄灵宝天,想不想回到择天宗。我说我不想,反正希阳尊者已经死了,我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可是没过几百年,择天宗派下来的人就死在了仙门的围攻之中。那时的我修为倒退,已经成为了知叶真君的剑灵。我跟随知叶入了那个秘境,目睹了其中惨状。无数择天宗的弟子惨死其中,好好的一个秘境也变得残破不堪。” “世人说他们是觊觎七大宗门的地位不择手段地增强自身实力残害无辜,最后落得这个结局也都是自作自受,如今已悉数伏法。” “可我如今依旧记得,他们临死前面上的惊疑和愤怒。” “他们本是下界救世,却被下界之人逼迫至此。他们也想问‘凭什么,为什么?’。” “后来,那神族又找到了我。这一次,我答应了。我成为了他计划中的一环,看着他将知叶真君重伤,又看着知叶无法融合我渐渐消散。而我则是在剑林之中,等了一载又一载。” “他让我等一个人,让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去误导她。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只说让我等,遇见了,自然就会知道。” “丫头,你明白吗,你的出生还有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早在七万年前,或许更久,就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今日的一切。” “我看着你在这浮世挣扎,看着你的纠结、不甘与愤恨,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不忍了。可直到临死前,我才恍然想到,或许我的死,也是他一手计划的。因为我所存在的目的已经达成,若还活着,或许会成为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料到我会将这些事全盘托出,或许料到了,又或许没有。他就像是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可笑我到如今,都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原本我以为他和林慕情是一伙的,可后来我渐渐发现有很多事情都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林慕情去找了青千玄护你,可是我看到的是,青千玄眼睁睁地看着天衢挖走了你的灵根,甚至直到那人将你的灵基都彻底碾碎,青千玄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天衢想要带走你,青千玄才出了手,引出天道之后便离开了仙人渡秘境。我想,青千玄不止是林慕情的人,更是跟那神族有所勾结。因为林慕情虽然冷情,却绝对不会伤你至此。那是我亲眼从她心中探查到的,那缕深埋心底的亲情。所以她利用你,你却可以依靠她,因为那神族,比她可怕。” “还有……”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此生已尽不受有,来世再做逍遥人 留言至此,薨然而绝。 秋至还有很多话还没说,可是那梧桐木似乎要将他这最后一缕残魂燃烧殆尽。 他撑到了楚璃醒来,可再也无法将那未说之语诉之于口。 “哪有其他活了几十万年的修士,像你这么蠢。” 楚璃缓缓蹲下身子,靠在墙边。 手中的簪子微凉,可其内里却是如此炙热,烧尽了秋至的残魂。 原来,早在七万年前,就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今日的一切。 原来就连她的诞生,也都是一个局。 我是谁,我在哪,我又该去往何方。 或许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再也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待五百年寿数耗尽,她便会身归天地,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 恨吗? 楚璃在心中问自己。 怎能不恨。 可就算恨到极致,她又能做些什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匹夫之怒,不过以头抢地尔。 她甚至都无法站到那个人的面前去质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她太弱了,弱到只能任人宰割。 “你还记得自己当年是为何修仙吗?” 记忆轮转。 “那阿离以后也要做剑修!” “我也要成为像爹爹、娘亲那样厉害的修士!” 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吱呀……” 楚璃漫不经心地抬眸,目中无神地望向来人。 “师祖。” 途安真君一接到楚璃出事的消息便赶了过来,此刻见到楚璃这幅毫无生机的模样,忍不住眉心紧蹙。 “我送你去轮回境。” “是我母亲同师祖说的吗?”楚璃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轮回境……轮回之后,失去了前世记忆的我,真的还是我吗?” “只要是同一个元神,你转世之后依然是你,只要你愿意,便总有办法让你记起前世之事。” “然后,再将前世之事经历一遍吗?”楚璃慢慢地站起了身,“师祖,我不想背负这天命了。因为那所谓的命定之事,外公死了,随心真人死了,我生母利用我离我而去,现在,甚至连剑灵秋至,也死在了这所谓的天命之局中。” “过去我恨我自己,以为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本不该这样。就算是恨自己,也只能恨自己修为低,挣脱不了这命运,摆脱不了这紧紧缠绕的束缚。” “若我修为通天,又有谁敢掌控我的命运?” 途安真君望着楚璃,沉默许久。 “你真的跟天明很像。你跟他一样,喜欢将事情都藏在心中,偏偏性子又都很倔,认定了一件事便绝不回头。” “我此生愿,是这天下,是这苍生。能不能飞升,又或是能不能成仙,于我而言其实差别不大。你说得对,我不该将这些事都加诸于你的身上,所以,是继续当楚璃过完剩下的几百寿数,还是选择入轮回境转世,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想做楚璃了。”楚璃垂下眼眸,“我想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就这么一次。” “好,我送你去轮回境。但是有一点,你是修士,体内是没有凡人的魂魄的,以元神转世之后若不走仙道,便真的只剩下这一世。” 楚璃轻笑:“那些凡人不识前世,每一生不都是当作最后一世来过么。若可得一世逍遥,便是须臾数十载的寿数,那又如何。记不起来,没有期待,便不会再有遗憾。” 途安:“选择的权利在你,可我依旧会去找你。若你再次选择仙途,我会带你回宗收你为徒,将你的身份瞒下,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宗门弟子,若你选择为人,我亦会在暗处,保你一世平安无忧。” 楚璃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若我为妖为邪呢?” 途安闭上眼:“若你为妖为邪……我也定会让你脱离此道。” “师祖,在您心中终究是苍生大过一切。您对晚辈,更多的也只是愧疚。”楚璃将簪子插入发间,“仙人渡秘境中的事同那些人没有关系,师祖若得空,还请同玉虚门的前辈说一说,莫要错怪好人。” “好。” 这一声好,倒真叫楚璃心中冷笑。 途安真君,究竟是属于哪一方阵营呢? 轮回境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高高地悬立于七州上空。 它的位置诡变莫测,须得自行演算,方可得知其具体方位。 途安真君不想让楚璃转世的事情为旁人知晓,便瞒下了这件事自行推演,自然要比求助千机阁来得慢。 所以途安真君将楚璃带回了天泽宗,或许……也是想让楚璃和过往道个别。 “我欲命殒邪修之手,还望途安师祖陪我演场戏,叫那些人真的以为我死了,元神寂灭。” 回来的路上,楚璃望着脚下雾蒙蒙的群峰如此说道。 途安真君说好,无论楚璃说什么,他都悉数应下。 “我身上的这些东西,便悉数留存于师祖这了。但那凤纹玉佩,我想带着。” “我母亲他们那些人,自然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但是只要瞒着,无论瞒多久都可以。” “还有,天衍峰上有两个小丫头,待她们筑基之后,便要为她们择师了。” …… 楚璃絮絮叨叨地仿佛一个将死的老人,而途安真君就真的好像是一位慈善和蔼的长辈,耐心地听着楚璃所说的一切。 人生于天地,本就是满是遗憾的一件事。 楚璃说得很对,途安心中就是愧疚,就是想要弥补。 而楚璃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途安真君能带给她的东西,发挥到了极致。 明谋又如何,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便是阴谋也未尝不可行。 人,不是本来就要自私一些,才能过得好么。 今生这二十几年,不如就当成是一场噩梦。 噩梦醒了,她也该去迎接自己崭新的生活。 至于这天命…… 跟她有关系么? 那些东西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一切的一切也都是被旁人强加于她的身上,让她不得不接受。 修为什么的,她也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么稀罕。 小小筑基罢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谎言虚幻抚心尘,上山之人辱神明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天衍峰的那个小师叔,成了个废人!” “什么?废人!快,仔细说说!” “听说啊,是在秘境里被人给偷袭了,那人下了死手,甚至连灵根都被挖了,现如今,是再也修炼不了咯,只能待在那天衍峰上啊,枯渡这余下的几百岁月喽。” “啊?那这宗门还要养着她吗?”说这话的弟子只是外门,语气中的不满和嫉妒之情简直就要溢出,“之前她有修为也就算了,现在都被人废了,总不能还住在天衍峰上让宗门养?那不是浪费资源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些长老念及旧情在宗门养个凡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不能……” “你们说什么?” 林雀一袭红衫双手叉腰,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气:“楚师叔究竟怎么样,轮得到你们来说吗?” 众人转身,见到来人明显有些心虚。 但也不过片刻,便又壮起了胆子反驳道:“我们也没说错啊,她楚璃确确实实成了个废人。” “你怎么知道楚师叔就不能重新修炼了?”林雀扬着头朝前走了几步,“楚师叔可是天才,不到三十岁便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如今也只是暂时失去了修为,未来的事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炼气三层修士又怎能断定?而且,此次仙门大会的筑基第一可是楚师叔,只要她愿意,七大宗门一定会尽力救她的!” 林雀的骄横在这一代的新弟子里是出了名的,若是换了寻常,娇儿早就拉住了林雀。 只是今日,她不想阻止林雀。 “背后议论前辈之事,是要进刑堂的。”娇儿微沉着一张小脸,抓住了林雀的衣袖问道:“林师姐,娇儿没记错?” 林雀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顺着娇儿的话说了下去。 “没错!楚师叔可是明渊真人的弟子,纵使如何,也轮不到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 林雀缓缓在手心凝出一团灵火,“以后我听到你们说一次,就打一次,还不快滚!” 众人讪讪,最终还是憋着一口气,畏惧林雀背后的靠山,作鸟兽散。 不过是一群上山的人,怎么敢嘲笑下山的神。 同那些人一样,林雀的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楚师叔她骗我,她说好一到金丹,就要收我为徒的!” 林雀甩开娇儿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愤愤地就朝天衍峰跑去。 娇儿望着林雀的背影眼神晦暗,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天衍峰上,群星璀璨。 漫天星子忽闪,楚璃躺在那棵梨树上,指尖夹着洁白的花瓣。 那花瓣细软,楚璃还没怎么使劲便已将其碾出汁水如泥,徒留一片湿润渍于指尖。 “师叔,师叔!” 法阵外,林雀已经嚷嚷了许久。 而楚璃依旧漫不经心,悠然地欣赏着这无边月色。 孙师姐来了,秦诺来了,玉泽真君来过了,就连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也来看过她一次。 如今怎么轮,也该轮到这几个孩子了。 “楚璃!”林雀也许是真的生气了,连师叔也不叫,一屁股坐在法阵前,“你躲我?你躲多久我就在这里待多久,反正我乾坤袋里好多辟谷丹,大不了就在这里耗着!” “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他们说你是废人!说你活着浪费资源!说你不配!” “你明明那么厉害,能一个人打败两个那么厉害的邪修,能一个人救下整条灵舟上的弟子,你还领我入门,教我道法,说以后要当我师尊的。” “可你现在这样,是想食言吗?” 楚璃侧过头,虽然她现在修为尽废,但毕竟还是个筑基修士的肉身,轻而易举地便透过法阵看见了外面的林雀。 小丫头的嗓音微哑,脸颊许是气的,看起来通红。 楚璃跳下梨树,慢慢地走向林雀。 阵法玉令被楚璃绑了绳子系在腰间,一靠近阵法,那阵法就像破了个洞一样,留出了一个足以容纳林雀进出的口子。 林雀抬头望着楚璃,眼眶通红,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你回来这么久却不告诉我,如果不是听那些人议论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总归我现在已是废人,当不了你师尊了。” 林雀倔强地仰着头:“你不要忽悠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修士也是可以轮回转世的,只要借助轮回境就可以。你去求明渊真人啊,他不行就去找掌门,他们总会有一个人愿意帮你进入轮回境的!” 楚璃温和地勾起唇角:“我为什么要进轮回境。” 林雀微愕:“为什么?你……你为什么不去!” 知道楚璃是什么意思后,林雀急得眼泪都险些掉下来:“你说过要收我为徒的,你说话不算话!” 小孩子的感情来得纯粹而热烈,楚璃望着林雀,总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丝属于自己的影子。 只不过她的过去出现最多的一种感情是恨,和林雀截然相反。 “我开玩笑的。” 楚璃伸手,轻而易举地便摸上了林雀的头顶。 从前她的面容身量定格在了十三岁,可现在,她已经是二十多岁已长成的女子。 小小的林雀站在她身边,从一旁看去,恍若母女。 这便是容颜的老去。 “过几日,我就会跟随徒安真君去千机阁,求千机阁前辈测算轮回境所在之处。待一切就绪,徒安真君就会送我入轮回境。只不过届时归来,你可就算是我的师姐,我也再不能收你为徒了。” 林雀半信半疑:“真的?” 楚璃点头:“真的。” 林雀信了,破涕为笑。 “哼,到时候就轮到我当师姐,我保护你,对吗?” 楚璃宠溺地揉乱了林雀的头发:“对,到时候你保护我。” 只不过那条去往千机阁的路,是她,为自己今生选定的结局。 尸骨无存,神魂尽殒。 也不知那些信了她谎言的人在得知自己元神消亡的结局后,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态。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论狐妖如何孵蛋这件事 修仙界最近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令许多修士津津乐道。 天泽宗明渊真人的弟子楚璃同她师尊一般,一个夺得了百年前仙门大会的榜首,一个则是获得了现如今的筑基期榜首。 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楚璃居然会在仙人渡秘境中出了事,灵根被挖灵基被毁,今后再无道途。 天泽宗的太上长老途安真君怜悯她,欲送她去轮回境轮回转世。 可谁知就在途安真君和千机阁测算轮回境所处方位之时,楚璃被一藏在暗处的邪修偷袭,当场身消命殒。 就连元神,都找不到了。 途安真君震怒,将那金丹邪修捉了挫骨扬灰,甚至都没给他留下被审问的机会。 自此,楚璃二字,也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 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摇头叹惋,还有的难以置信,心痛不已。 只是一切事物都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 那个从前闪若明星的少年修士,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 在这七州之内,能供妖族大范围栖息的地域很少。 可平州不一样。 灵兽阁立宗于此,由于其宗门特性,他们对妖族的态度要比其他地方的人好得多,妖族也就乐得栖息于此。 平州,缥缈山。 缥缈山不大,一场新雨过后,整座山都被云雾笼罩。 山间草绿,透明的雨珠挂在芭蕉叶上欲落不落,几只小妖撑着叶子,躲在树后好奇地往一处洞府张望。 “那颗蛋还没有动静吗?” “不知道,狐狸姐姐都孵了快十年了都没孵出来。” “会不会是因为种类不同才会孵不出来啊?” “笨!”一只长着暖黄色羽毛的知更鸟抬起翅膀就重重地敲在了一旁长着兽耳的少年头上,“我们是妖,是妖!能跟那些凡兽比吗?而且崽崽能在蛋里待那么久,她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凡兽啊。” 兽耳少年委屈地抱着头:“可人家就是从狗狗修炼成妖的嘛,我又不知道这些……” “听说,山里的叔叔姨姨都看不出来崽崽是什么蛋,不过根据上面的气息,说她是羽族呢。”小黄鸟托着自己的下巴,“那我们可得好好保护她,万一要是让他被灵兽阁的人族发现了……据说,那些人最喜欢把羽族当作飞行灵器了。” 兽耳少年一惊:“真的吗?” “阿黄,啾啾——” “啊,是狐狸姐姐发现我们了!” 不等他们逃跑,便见得一名美艳妇人自洞穴踏出,手中还捧了颗微微泛黄的蛋。 “你们今日的课业完成了?” 啾啾伸着翅膀在背后捅了捅阿黄,低声道:“你说,你说……” 阿黄则是身体僵硬,打着哈哈道:“啊,呃……应该……?” 美妇人冷冷一笑:“有本事一辈子不要出山,指望我保护你们一辈子。天天想着下山玩又不肯练本事,当心被人族捉了去,一个煮狗肉汤,一个变成烤鸡。” 啾啾怯怯地瞟了美妇人一眼:“狐狸姐姐,我是鸟,不是鸡。” 美妇人瞪她一眼:“有区别吗?” “有……不、不,没、没有……” “那还不滚回去?难不成你们还要我给你们拎回去吗?” 狐狸姐姐很凶,两只小妖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也不提想看崽崽的事了,灰溜溜地回了山间的学堂。 崽崽躲在蛋里,好奇地打量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美妇人摸了摸手中的蛋:“崽崽,我知道你能听见也能看见,可你为什么就是出不来呢?” 崽崽也不知道。 手中的蛋晃了晃,美妇人就像是认命了般,将蛋继续揣入怀中。 狐狸姐姐的怀里很暖,崽崽依偎在她的怀里,不过片刻便安然睡去。 “这缥缈山,许久没有新生的小妖了。” 有的贪玩出了山,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族抓去,有的甚至还在山头,就被人偷偷掳去了。 都说生活在平州里的妖命好,可妖族的天性便是追逐自由,谁愿意被束缚在那一方几寸的世界中,做旁人的奴仆。 金丹妖修又如何,便是大宗门的筑基弟子,她也不能轻易下手,最多是吓一吓,也就没有下文了。 崽崽是她十年前在一处山涧中发现的。 那山涧红光闪烁似有宝物现世,她自然也没经得起诱惑,悄悄便跟着那群人修摸了去。 可谁知山涧里空荡荡的,除了一颗蛋什么也没有。 那群人修失望至极,想着一颗蛋就一颗蛋,带走就是了也算是聊胜于无。 只是她却心生不忍。 她小时候,也是被一位妖修从人族手中救下的。自小,她便立志要做同那位妖修前辈一样的人。 山里的同类都说她不像是个狐狸精,其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最后,她还是从那群人修手中换回了那颗蛋。 一颗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蛋。 缥缈山中修为最高的只有金丹,她算一个,还有一个是条锦鲤。 她们两人曾研究许久,也到处问过有没有谁家丢了蛋。可无一例外的,无人认领。 还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蛋。 然后,崽崽就被留在了缥缈山中,交给了狐狸姐姐孵化。 夜已深,崽崽躲在蛋里,透过那层薄薄的蛋壳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狐狸姐姐已经睡着了,崽崽舒展着身子,一头撞在蛋壳上。 痛呜呜呜…… 那蛋壳看起来很薄,可实际上坚硬无比。 崽崽从很早开始就想出去和啾啾姐姐他们一起玩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出不去。 崽崽颓废地躺在蛋里,蜷缩在一处。 肚子上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不多久,整颗蛋就烧了起来。 微微泛黄的蛋壳寸寸皲裂,狐狸姐姐也被这异变惊醒,化作原形的她伸出爪子轻轻地碰了下蛋尖。 “咔嚓——” “崽崽?” 破碎的蛋壳中,钻出了一个软萌蓬松的小脑袋。 崽崽歪着头,望着眼前巨大化的狐狸,兴高采烈地“吱”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 深夜,缥缈山上的小妖皆因一串杠铃般的笑声惊醒。 “我孵出来了,我孵出来了!” 后面的剧情不想用十四字的形式展现出来了,因为我觉得,这一段的生活主角是快乐的,我不想让崽崽经历楚璃经历过的事。没有了记忆之后,崽崽是她,却也不是她。那就让这部分的剧情欢乐起来,忘却曾经的一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是山中小霸王 次日,一群小妖光明正大地翘了课,个个瞪大了眼睛围在狐狸姐姐身侧,盯着她怀里的小家伙。 “这就是那颗蛋?” “明明是崽崽!什么叫那颗蛋啊。” “她好小啊。”阿黄伸出手指戳了戳崽崽的脸,崽崽则是站在狐狸姐姐的手臂上一个踉跄,险些掉落下去。 亏得狐狸姐姐眼疾手快,扶住了崽崽小小的身子。 啾啾气得扇起翅膀锤了阿黄一下:“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崽崽那么小,戳坏了怎么办?” “去去去,还不散了去,等会儿阿鲤发现你们都不在,一个个给你们都罚了。”狐狸姐姐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去,不料迎面就走来一人,“阿鲤?你怎么来了。” 来人笑得温和,可那温和里却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我来看看那些个小妖都跑哪去了,为什么不去上课。” “阿鲤姐姐……” 小妖们一个个都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便是那颗蛋?”阿鲤注意到了狐狸姐姐怀里的崽崽,“你还真给她孵出来了?” 狐狸姐姐狭长的眼眸眯了眯:“还说懒得关心,连我把崽崽孵出来了都知道。” 阿鲤冷笑:“昨晚也不知是谁满山嚎,叫这一山生灵都没睡成个好觉。” 狐狸姐姐有些心虚,鼻子喘出几口粗气。 崽崽站在她手臂上,险些被掀飞。 阿鲤从狐狸姐姐手中救下命运多舛的崽崽,随口问道:“你们给她取名字了吗?” 狐狸姐姐摇头:“还没呢,都孵化了,也看不出来崽崽是个什么品种。” “要不然就叫崽崽小黄,你看她身上的毛也是黄黄的,就跟我一样多好!” “崽崽那么可爱,怎么能叫小黄?”啾啾急忙反驳,“而且崽崽屁股上还有几撮青绿色的毛呢,你怎么不叫她阿青?” 崽崽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只可惜她说不出话来,无法参与这次讨论。 “她还小,长着浅黄色的毛极有可能是因为还没褪毛的缘故。”阿鲤摸了摸崽崽头上细软的毛发,望着她眉心那道诡异的印痕微微一愣,“既然她长着青色尾羽,不如就叫她青璃。青色的青,琉璃的璃。” “青璃……”狐狸姐姐思考了片刻,“这名字不错!” “青璃?青璃!”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璃璃啦!” …… 缥缈山新生了一个小妖,整座山都很高兴。 但是还没过几年,山里的妖就开心不起来了。 比之那两个捣蛋鬼啾啾和阿黄,青璃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于在青璃的带领下,缥缈山险些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狐狸大人您管管,我儿子就指望那一身油亮的毛发取个漂亮媳妇儿呢,结果你家小青璃一把火就给我儿子给烧了,现在还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呢。隔壁虎妖家的小姑娘本来还跟我儿子眉来眼去的,这下好了,直接就闭门不见了!” 接过熊妖的话茬,一只漂亮的孔雀哭哭啼啼地捂着自己空荡荡的后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山主大人,我这尾羽都养了百年了,结果小青璃居然趁我睡觉就给剪了!哎哟,我命苦哦……” “还有我还有我……” 狐狸姐姐被这些妖吵得头痛,却又不能不解决。 身为山主,她除了要保护这一山生灵不受外界侵袭,现如今居然还要防着内部人员作乱。 过了许久,狐狸姐姐才终于有时间打马虎眼。 “哈哈哈,唉,青璃不是还小嘛,不懂事。这样,我这边有人族的丹药,你们先拿去用。大家都是妖修,既然那丹药可以让人族生发肤、疗外伤,自然也就能为我们所用。”狐狸姐姐肉疼地掏出一瓶丹药,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丹药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粒,“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规束小青璃的……” 这话众妖都不知听了多少遍,可又有那一次真的奏效了? 打发走众妖,狐狸姐姐这才有时间出门,在阿鲤栖息的湖边把青璃给揪了回来。 “疼疼疼……” 狐狸姐姐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疼?你烧人家毛、剪人家尾羽的时候人家就不疼了?怎么老是欺负人家?” 七八年过去了,崽崽依旧没有长大多少。 只是那破坏力,却是逐年递增。 “我问他们了,不疼……” “心疼也是疼!”狐狸姐姐最终还是心疼自家崽崽,把拎着青璃的手松开,“再说了,你剪孔雀羽毛的时候人家都睡着了,你怎么问的?” 青璃抬着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望着狐狸姐姐眨巴眨巴了几下,简直要把人心萌化。 “我问:‘孔雀哥哥我能剪你羽毛吗?’孔雀哥哥没回答我,我就只能当他默认了……” “……你剪他尾羽干什么?” 青璃歪歪头:“我要给姐姐做衣服呀!” 狐狸姐姐一愣:“做衣服?” 青璃点头:“对呀,姐姐你看!” 崽崽还小,修习的术法不多,像纳物之法她就不会。 所以狐狸姐姐就给她做了枚纳物珠挂在脖子上,青璃也就有什么东西就往里塞。 “刷——” 望着地上堆叠的那件七扭八歪、看不出来是衣服的衣服,狐狸姐姐好气又好笑地将青璃从衣服的掩埋下捞了出来。 “孔雀要是知道你拿他尾羽就做了这么件丑东西,怕是要当场哭天抢地。” “很丑吗?”青璃噘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是我太笨了,什么也做不好……” 狐狸姐姐连忙补救:“没有,青璃是这缥缈山上最聪明的小妖。” 青璃问道:“真的?” 狐狸姐姐:“真的。” “那我去玩咯!” 狐狸姐姐:“好……嗯?” 待狐狸姐姐反应过来,那小小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拾起地上那件用孔雀尾羽做成的丑衣服,身形一转,身上穿的衣服便已换成了这件。 想了想,她还是在外面再套上了一层衣服。 这是崽崽送给她的东西,她可不乐意给别的妖瞧见。 这件衣服出乎意料地暖,她小时候被人剥过皮,一到严冬时便会难以自控地畏惧寒冷。 她微微一笑,了然道:“难怪,原来熊妖家的儿子毛是这么没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喷火小崽崽谁不爱呢 “世人逐长生,千秋道不同,” “我亦逍遥去,缥缈自山中。” “阿鲤姐姐,今天不学术法吗?” 阿鲤将长长的鱼尾拍在湖面上,慵懒道:“不学。总归我教你们,你们也是不乐意学的。” 她的手中握着一本书册,一头红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地闪着光,化作半妖形态的阿鲤是那么的明媚、耀眼。 啾啾现在已经能和阿黄一样凝成半妖的模样了,此刻更是趴在石桌上双手托腮,言语中满是不解。 “我自逍遥去,缥缈自山中。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生活的这座山叫缥缈山,难道之所以叫缥缈山,就是因为这句诗吗?” “或许。下来——”阿鲤将在自己肩膀上跳来跳去的小黄鸟一巴掌掀下来,一只手松松地握着书册,另一只手则是拎着小黄鸟的后脖颈,“狐狸她舍不得管你,我可舍得。你若是再捣蛋,我就给你丢出缥缈山去,叫外面的人修给你捉去,吃了。” 啾啾眼睛一亮:“那我可以跟小璃璃一起被丢出去吗?” 阿鲤:“……” 没法管,根本没法管。 阿鲤像是看开了一样,将书册丢到一边,对着阳光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 妖族生命悠长,便是再寻常的妖物,不修炼也能活上个几百岁。 也罢也罢,总归这缥缈山上也有她跟狐狸护着这群小妖,能护多久是多久。 倘若丢了、死了,也只能说是他们命该如此。 “离山可以,把传音法术一个个都给我学会了,否则出了事也没人去救你们。而且,不可以一个人偷偷离山。” 附近的小宗门都知道缥缈山上有金丹大妖,轻易不敢动手。只要这群小妖不要招惹了什么背景强的修士,基本上是无碍的。 可这里毕竟是人修的地界,历练的大宗门修士不是没有,但是强行约束又是约束不了,除非要她真的在这缥缈山上设下阵法,否则这些小妖该跑的还是跑,一点办法没有。 总归,这缥缈山的妖修基本上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应该也没什么值得那些人修冒着风险,要这些小妖的性命。 只是人性二字,又有谁说得准呢? 阿鲤几不可见地垂下眼眸,将在半空中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青璃捧在手心。 “至于你——” “太小了,不准下山。” 青璃痛苦地“吱”了一声:“为什么?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就你这小身板?呵。” 这一声“呵”字十分轻蔑,阿鲤伸手点在青璃眉心,后者一个没站稳,直接就从阿鲤的掌心跌了下去,“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你除了能欺负欺负山上那些老实巴交的妖,你还能做什么?” 青璃委屈地爬起来:“阿鲤姐姐欺负人!凭什么啾啾姐姐他们就能下山,我不能!” 阿鲤:“她们比你大,也比你厉害。” 青璃急了:“我也厉害,我能喷火的!” 阿鲤“呵呵”两声:“你喷一个我看看?” “吱——” …… 一片静默。 “就这?” 阿鲤随手一碾,就将那豆点大的火星子摁灭,眼中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鄙夷。 青璃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被人摁在脚底下摩擦,嫩黄色的毛发尖尖都透着微红。 “不是的!刚刚没发挥好……” “唧——” …… 刚开始,一群小妖都还兴致勃勃地围在青璃旁边。可日头都逐渐落下去了,青璃都还是在卖萌。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敛下,阿鲤终于也打了个哈欠,欠揍地拍了拍青璃肥美圆润的小肚子:“你加油,我就先回湖里了。” “不许走!” 阿鲤刚想回头劝说,便见得一团炽热的火焰划破灰暗的天空,直直地朝自己袭来。 “唳——” 啼声清亮,恍若凤鸣。 阿鲤眼神一凛,长袖一挥便将这一片天地笼罩于法阵之下。 同时,手中水幕凝结,同那火焰交织在一处,发出了刺耳的“滋滋”声。 待阿鲤放下手,原本白皙的右脸灰了一片,就连身后服帖的红色长发,此刻也翘起了边。 “……”青璃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一起,怯怯的连头都不敢抬,“对、对不起,阿鲤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鲤慢慢地放下手,优雅地使了个法术,顺平了自己的长发。 那小熊妖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喷火的。” 青璃悄悄抬起头望着阿鲤:“好像,好像是我在蛋里的时候,就会了。” “……”阿鲤沉默片刻,蹲下身子同青璃对视,“这件事,还有别的小妖知道吗?” 青璃摇摇头:“啾啾他们还以为我是跟狐狸姐姐学的,不知道我一直都会。” “狐狸啊……” 阿鲤若有所思地散去法阵,将青璃揣在怀里鱼尾化足,飞身往狐狸姐姐的洞府而去。 甫一入狐狸洞,青璃便于一阵轻烟下悠悠地睡了过去,脑袋一搭拢,被青璃送到了狐狸姐姐的手中。 狐狸姐姐微愕,从阿鲤手中接过陷入沉睡的青璃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鲤面色凝重:“我有话同你说。” “什么事?”狐狸姐姐鲜少看到阿鲤这般模样,她向来做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的,“可是有小妖被人修捉去了?” 阿鲤摇头:“不是。” “是关于青璃的事。” 狐狸姐姐愣了一下:“什么?” “我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来历。”阿鲤的目光幽深,带着狐狸姐姐看不懂的情绪,“我来自妖族,有很多事情你不知晓,我却知晓。” “青璃是羽族,甚至是鸾鸟一族。她在缥缈山,会给我们带来灾厄。” 狐狸姐姐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不是跟明镜似的么。”阿鲤伸手想摸青璃,却被狐狸姐姐飞快避开,“今日,她用她的本命之火,伤了我。” 阿鲤掀开衣袖,只见她的右臂上一大块被烫伤的痕迹,上面还缀着几粒鼓起的小水泡。 “倘若我们不送她回鸾鸟一族,我们也难护住她。没有背景的小鸾鸟若是被人修发现,你觉得,青璃日后命运如何?只有妖族能护住她。” 狐狸姐姐咬着唇:“那又怎样?崽崽是我养大,她是鸾鸟一族又如何,当年也是我从人修手中把她换了回来。” “狐狸,现在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能不能。”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阿鲤的离去 “而且青璃她生来便有着极为强悍的力量,只是她自己不会用。这样的小鸾鸟血脉有多么尊贵,你不会不知道。” 狐狸姐姐冷笑一声,“我只是一只杂毛狐狸,不懂这些。你若是怕了,怕崽崽连累你,你大可以离开缥缈山,总归这里的山主是我,不是你。” “纵使这山里没了你,我也照样可以保护好这一山生灵。” 阿鲤深深地望了狐狸姐姐一眼,转身离去。 “你愿意怎样便怎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缥缈山,我不待也罢。” “阿鲤!你走了就别回来!” “……” 听了这话,阿鲤的背影一僵。 可纵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便朝着缥缈山下飞去。 便是狐狸不说,她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 阿鲤飞得很快,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一样。 狐狸姐姐气呼呼地望着阿鲤离去的背影,眼眶通红。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若不是我救你,你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可是那人早就已经走了,什么也听不到。 狐狸姐姐不懂,明明阿鲤很关心青璃,为什么今日就偏要青璃离开,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说那些话。 怀里,青璃依旧睡得沉沉。 狐狸姐姐变回原形,怜惜地将崽崽圈入怀中,望着天边那一轮柔和的明月,却怎么也睡不着。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狐狸姐姐捡到阿鲤的时候,是五百年前。 那时缥缈山上有一小妖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一种珍稀灵草救治。对于妖修,人族从来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怜悯之心,知道了狐狸姐姐急需灵草,不仅不降低价格,甚至还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那灵草生长在海边,只是格外难寻。狐狸姐姐买不起人族手中的灵草,便只能亲自去了平州靠海的那一端寻找。 几天后,灵草是寻到了,却也捡了条生死不知的鱼。 初见的时候,那条鱼多凄惨啊,一身流光溢彩的鱼鳞被人刮去大半,露出了内里骇人的皮肉,就连鱼骨也被人抽去一半,险些断成两截。 将那条鱼带回缥缈山后,狐狸姐姐不知用了多少灵药,才将她堪堪救活,之后又是养了十多年,那条鱼才得以从床上起来,脱离了瘫痪的状态。 她说她叫阿鲤,之所以躺在海边半死不活,是被邪修所伤。 狐狸姐姐“哦”了一声,眼馋阿鲤金丹的修为,眼珠子滴溜一转,便是要阿鲤留下来。 “我照顾你这么久,也给你用了这么多灵药,你是不是该回报我?” 阿鲤微微一愣,道“好”。 那天后,阿鲤在缥缈山上自己挖了片湖,跟狐狸姐姐的狐狸洞离得很近。 山中的小妖对阿鲤的到来很好奇,时常围在那片湖边偷看玩闹。 起初阿鲤是很烦他们的,可时间久了之后,也就习惯了。 自此,缥缈山便又多了位金丹妖修。 旁的没什么背景的修士,轻易也不敢再欺上来了。 这五百年是岁月于狐狸姐姐而言,已然算是一半妖生。 过去,阿鲤不愿说自己的来历她便不问,只当她是一尾普通的锦鲤。不曾想今日刚一坦白,两人之间便是要分别。 “你不该是这样的……” 狐首轻伏,月色如水。 淡淡的月华倾洒于狐狸姐姐色杂却柔顺的皮毛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银边。 洞外,不知何时竟已是雪花纷飞。 待次日飞雪止息,整座缥缈山上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阿鲤姐姐离家出走了,这山上的小妖也算是没了人管束,一个个地化作原形满山撒欢。 可渐渐地,这一山的小妖反而不习惯了。 他们想念阿鲤姐姐还在的日子。 “狐狸姐姐,阿鲤姐姐去哪啦?”青璃站在狐狸姐姐的头上,好奇又胆怯地询问道,“是不是青璃惹了阿鲤姐姐不高兴,阿鲤姐姐才离开的。” “不是崽崽。”狐狸姐姐将青璃从头上摘下捧在手心,“你去找啾啾他们玩。” 青璃的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愚蠢,狐狸姐姐一句话便将其忽悠过去。 “那我去找啾啾姐姐她们啦。” “好。” 看着青璃蹦蹦哒哒离去的背影,狐狸姐姐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阿鲤,把阿鲤找回来。 过去的五百年,她早已习惯了那条鱼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如今离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临走时,狐狸姐姐给整座山都布下了结界,只要有人想要从外强行攻破,她就一定会知晓。 可是……要去哪找阿鲤呢? 天下之大,阿鲤又会去哪? 狐狸姐姐不知道,那她就顺着两人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一个个地找,也许运气好,很快就找到了呢。 一日,两日,三日…… 一连寻了半月,狐狸姐姐依旧没有寻到阿鲤的半分踪迹。 放弃吗? 放弃。 只是狐狸姐姐总觉得不甘,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再寻一处,最后一处。 狐狸姐姐在心中这么告诫自己,若是在海边再寻不到阿鲤,那她就再也不找了。 阿鲤走得毫无留念,那她也不会自甘下贱,去求她回来。 只是狐狸姐姐刚走到海边,便发觉自己布下的结界被人攻击了。 有人擅闯缥缈山! 缥缈山上,有一山受她庇护的生灵,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妖。 顾不得其他,狐狸姐姐飞速地便遁入空中,往缥缈山的方向飞去。 而此时的缥缈山上。 一群身着麟甲的妖修牢牢地包围住了整座山峰,领头的那人手执长鞭,语气不善地对着山中喊道:“帝锦!” “都躲了五百年了,如今也该回去了?” 那些人站在天上,将一半的日头遮去。 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想来也是买通了灵兽阁的人。 “山主大人呢?” “不知道,好像是去找阿鲤大人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小妖颤颤巍巍地询问道。 “别怕,别怕,山主大人和阿鲤大人会来救我们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狐狸她抱了锦鲤,抱了锦鲤! “帝锦,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以为你离开了这里,这一山的小妖就没事了吗?”领头的妖修甩了下长鞭,只见狐狸姐姐布下的结界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缝,“我给你时间出现,只是每晚一刻,我便杀一只小妖。我看看……这山上小妖不少啊,看来你还能躲很久。” “……” 依旧没有动静。 那人冷笑,口中数道:“三。” “……” “二……” “一——” 最后一声一还没喊出来,众人便见得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长空,持剑庇护于缥缈山众妖身前。 “是阿鲤姐姐!” 青璃兴奋地在啾啾怀里拱了拱。 “阿鲤姐姐回来救我们了!” “是阿鲤大人!” “阿鲤大人……” 一切呼唤尽入其耳,阿鲤握紧了手中长剑,眉眼间满是决绝。 “不知兄长,寻我何事?” 帝繁轻声冷笑:“五百年前,你设计困杀蛟龙族族长之子,怎么,现如今是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阿鲤面目清冷:“你今日来,若是为了抓我回去向蛟龙族复命给个交代的话,我跟你回去。” 帝繁奇道:“怎么,你都已经躲了五百年,现如今居然不躲了?” “一条命而已,你要便拿去,也算是报答了族中生养之恩。”阿鲤身后水幕流转,只片刻便将狐狸姐姐留下的结界再次加固,“这一山生灵无辜,且同为妖族,你不该向他们下手。你之前拿他们的性命逼迫我是为了让我出来,如今我出来了,你也该——” “啪!” “轰隆——” 阿鲤话还没说完,帝繁便一鞭子抽上了加固后的结界。 阿鲤是金丹巅峰,若是五百年前没有同那蛟龙殊死一搏受了难以逆转之重伤,现如今早已成就元婴真君之名。 可万事没有如果。 帝繁是元婴,纵使实力再不济,一鞭子下去那结界也已是承受不住,摇摇欲坠。 “荒谬!既然这群小妖敢窝藏你数百年之久,就该想到自己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帝繁眼中的恶毒如有实质,“你可知道因为你,五百年前我们的族群经历了什么?你以为你杀的只是一条蛟龙,你诛杀的是我们整个族群的命运!海尊有令,活捉凤尾帝鲤帝锦,并且,诛杀其同党。” 帝繁无情地抬起左手:“杀。” “杀——” 杀他们? 可以。 “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刷——” 五百年来,这是阿鲤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幻化出自己的真身。 红金色的鱼鳞恍若金玉琉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眼;长长的鱼尾如扇,半通明的尾鳍映照出了身后那群小妖错愕的脸庞。 额前,是一抹耀眼的红,延伸出了几缕如雾般的幻纱。 强大的威能在一瞬间震开,帝繁带来的那群小喽啰杀一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或许可以,但绝对不是阿鲤的对手。 一时间,众妖纷纷吐血后退,修为差些的甚至直接被震飞,从高空坠落至结界之上后,又被流转的结界之力毁去肉身。 “好啊帝锦,你如今居然敢为了这群小妖对自己的族人出手吗?” 阿鲤,或许如今该称呼她为帝锦,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庞大的身躯就挡在缥缈山前,对于那些妖的死亡心无波澜。 “早在你们将我送给蛟龙一族当供人修炼的器物时,我便再也不属于凤尾帝鲤一族了。” 长剑化绫缠绕于帝锦身侧,帝繁最见不得的,便是帝锦这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好啊,既然你求仁得仁,那我干脆就杀了你了事。” “待我杀了你以后,我再将你身后的那群小妖一个一个地活剐了,血脉高阶的就送去灵兽阁,我要你的元神受尽折磨,看着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帝锦望着他,身侧长绫毫无征兆地飞了出去。 而她本人,亦是同帝繁缠斗在一处。 狐狸,千万不要回来。 修士的等阶划分很细,可若是按照对道法以及法则的理解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可分第一阶段,古书称之为“初闻道”。 可元婴往后的几个阶段,就属于“登天阶”了。 也就是说,金丹和元婴之间的修为差距,犹如鸿沟。 其实就连帝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今日要出现在这,那一山生灵在她心中本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倘若她真的跑了,弃这一山生灵于不顾,以狐狸的性子,应该是会恨她一辈子的。 尤其是知道缥缈山被屠是因为她后。 怎么办呢。 帝锦几不可闻地苦笑了一下,以燃烧自己的寿元为代价,将帝繁的四肢束缚一瞬,跃进了他的攻击法阵。 那一颗妖丹,也同时出现了许多裂纹,千疮百孔。 “帝锦你疯了?你居然要妖丹自爆跟我同归于尽!” “你要做的事,我不允。” “轰——” “……” 爆炸过后,是长久的寂静。 这世上的情感有很多种,情爱,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样罢了。 可往往最多时候,是情爱给了世人无限的力量。 男子和女子相爱,女子也可以爱上女子。 帝锦坠下天空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白衣,裙角依稀可见内里夹杂着的那花花绿绿的衣服。 “你是傻子吗?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狐狸姐姐眼眶泛红,抱着帝锦残破的身躯手足无措。 “你真的要死了!” 帝锦微微一笑,口中的腥甜叫她险些说不出话来。 她真的要死了。 其实,早在五百年前她就已经死了,是狐狸给了她第二次新生的机会。 “我快要死了……你能不能,跟我聊聊天?”帝锦伸手,覆上狐狸姐姐白皙的脸颊,手上渗出的鲜血印在她的脸上留下血痕,显得是那么突兀,“我原名……帝锦,是一条凤尾帝鲤。” “五百年前,族人将我送给一条蛟龙做炉鼎,我不愿,设计逃脱……并且,杀了那条蛟龙。” 狐狸姐姐摇头,脸颊划过泪:“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我带你去丹心阁求医,那里的人修仁慈,一定会救你的,我——” “没用的。纵使我没有妖丹自爆,也会因为燃烧寿元而命数断绝。”帝锦嘴边含笑,轻柔地擦去狐狸姐姐脸边的泪痕,“我活了这三千年,最高兴的事便是遇见你。这世界对你我很不好,我选择了正面对抗,去摧毁,而你却以温柔待之。” “狐狸,我本来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爱,是成为你爱的人,爱你所爱的一切。 “咳咳……” 五脏六腑皆是剧痛,帝锦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我离开,不是怕崽崽拖累我,而是怕我自己拖累你们。鸾鸟一族同海族积怨已久,若是被帝繁发现了崽崽,她一定会被送给人修。所以,不要恨……” “你要是死了,我记恨你一辈子,帝锦!” 帝锦无奈笑笑,低声道:“狐狸,你靠我近些,我没有力气了。” 狐狸姐姐连忙伏下身子,可帝锦却什么也没说。 一个染血的吻落在狐狸姐姐的眉心,凝成一抹凄美的花钿。 狐狸姐姐一愣:“你……” “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为你取一个可好?” “就叫……予生,可好?” “好……” 话语未落,怀中的人早已断却生机。 “阿鲤……” 予生将头埋入阿鲤的胸膛,此刻她是予生,阿鲤也只是阿鲤。 那未说出口的三个字,终究是要深埋于此了。 我,爱你。 爱你到海水倒流,天地变色。 爱你,所爱的一切。 小狐狸amp;锦鲤的无责任番外 帝锦是个自私狠绝的人,这点她自己从小都知道。 她可以弃自己族人的前途性命于不顾,也可以为了自己杀害那条蛟龙。 五百年前的那一身伤,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她不畏生死,若是怕是就不会跟那条蛟龙拼命。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遇上那样一只单纯得犯蠢的杂毛狐狸。 那天她躺在波滚滚的海边,苦涩的海水划过她的满身伤痕,沁得她体内生疼。一只小狐狸走到她的身边,先是疑惑地“咦”了一声,随后就小心翼翼地用灵气将自己包裹了揣在怀里,将自己带回了一座灵气不怎么充裕的山。 明明两只妖根本不认识,小狐狸却愿意掏空家底去救她。 慢慢地,她身上的伤也逐渐好了起来。 小狐狸是这里的山主,说这里是缥缈山,她问小狐狸为什么这么叫,小狐狸挠挠头,说只是觉得这么叫好听。 她轻轻笑了笑,眼里带着自己都看不清的宠溺。 身为杂毛狐狸,能用五百年修至金丹,已经是很厉害了。 伤好了大半,小狐狸眼含希冀地望着她,想要她留下来。 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 第二天,她就在狐狸洞旁边挖了片湖,日日沉浸在湖水中,看着小狐狸的喜怒与哀乐。 她欠下的债实在不算少,可无论如何,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 那段时日,小狐狸时常偷偷看她,似乎是怕她还完了债,突然有一天就走了。 她觉得好笑,就每天下一次山吓小狐狸,看着小狐狸脸上的表情从哀怨变成惊喜,如此反复。 后来,也许小狐狸是知道了她在戏弄自己,一连几天都不去山前守着,也不见人。 她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慌乱。 终有一日,她堵在了小狐狸的洞前,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走。” 小狐狸很开心,拉着她在缥缈山逛了许久。 “我是这里的山主,既然你要留下来,那以后就由我罩着你了。我是狐狸大人,你是阿鲤大人,怎么样?” 她笑着说好,即使这缥缈山她早已逛过无数次,她也依旧喜欢小狐狸牵着她的手,走遍这山间的每一处。 这种静好的岁月她们过了许多年,静好到,她险些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群追杀她的人。 她是凤尾帝鲤一族的公主,自小便留了魂灯在族内。 被救过后,她封印了自己的真身,以为这样就不会叫人找到自己。 可就在不久前,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封印松动了。 那些人找到了她断裂的鱼骨,焚尽她掉落的鳞片,终于是找到了她。 她不是怕青璃连累自己,而是怕自己连累缥缈山这一山的生灵。 其实早在她见到青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幼崽大概是个什么品种了。她出身算是不错,鸾鸟一族的那些幼崽她也见过不少。 狐狸将青璃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宠爱,她也就以相同的感情待之。 小青璃被狐狸宠得性格顽劣,除了狐狸谁也管不了。她也不管,只常常看护着那只乱蹦的小黄鸟,叫其不要被未开了灵的山野走兽叼去。 可,她似乎小看了青璃。 其血脉之高阶,叫她狠狠吃了一惊。 那火焰能伤得了她,可她,是金丹修士啊。 体内的封印在松动,小青璃又依赖着狐狸,狐狸也宠溺着小青璃。 她不知道小青璃是谁的后代,但帝繁他们已经快要找到自己了。 若是小青璃的身份被发现,以小狐狸的性子定要跟那些人拼命。可小狐狸那么弱,她不能让她受伤。 所以她离开了缥缈山,好似心中并无一点留恋。 那是她漫长妖生中,第一次在心中诞生了那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她在山中留了一抹神识,自己则是尽力地朝缥缈山远去。 可帝繁根本不追她,而是径直往缥缈山而去。 她留在缥缈山的神识探知到了一切,待她赶到时,帝繁已经准备对山上的小妖动手了。 她毫不犹豫地出了剑,挡在了一众小妖的面前。 其实她完全可以舍弃这一山生灵的性命换自己的逃出生天,她只要她一想到小狐狸的面容,就怎么也做不下那个决定。 站在半空,她在心里默想:不要回来,小狐狸,千万不要回来。 我既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也不想让你看见我惨死的景象。 帝繁的修为是靠岁月堆上去的,实力不强。 而她帝锦,是自己一寸寸修来的。 她拉着帝繁同归于尽,弥留之际,却看到了天边一道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那一刻,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不忍。 庆幸自己在临死前可以见到小狐狸最后一面。 不忍自己惨死于小狐狸的面前,以后与其,再不可相见。 思索许久,她终是骗小狐狸俯下了身子,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那一吻,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她太坏了,就像是沉浸于污泥里的一坨烂肉,凭什么将那人,拉入深渊。 她又自私了一回,让那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日后念念不忘许多年。 “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为你取一个可好?” “就叫……予生,可好?” 她看见小狐狸眼边划过热泪,那人应了她一声“好”,抱着她残破的身躯不肯松手。 寻常妖修自爆金丹那还能留下什么,她能苟延残喘这么久,不过是因为心中那抹执念。 执念散了,命也断了。 回首此生三千载,来世只做凡尘人。 须臾人生同君度,白首一世不悔生。 ——阿鲤&予生 每一对小情侣都是有番外的哦~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都在抢我家崽崽 予生将阿鲤葬在了湖边,一处有花的地方。 因为阿鲤说过她喜欢花,而海中从来都没有过这些。 阿鲤临死前,将自己的所有都融为一枚花钿,印在了予生眉心。 予生摸着眉间的花钿,指尖微热。 那个人终究还是死了,为了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东西。 只是…… 现如今她却要亲手遣散缥缈山之众生。 “缥缈山不安全了,阿鲤杀了海尊派来的人,日后难保那些人不会再次前来找我们的麻烦。这些年来,我认识了不少大妖,你们离开缥缈山,悄悄地去找他们投靠,他们一定会接纳你们的。” 众妖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山主大人,我们不愿意离开你!” “是啊山主大人,你保护了我们那么久,我们怎么一逢难就离你而去。” “山主大人……” 予生闭眼:“阿鲤已经死了,我们不能让她白死。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选择同那妖修同归于尽,我们不能让她的努力付之一炬。你们去投靠其他大妖,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我们都要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出事。” “……” 静默片刻,那些小妖一个接一个地跪在地上,朝着予生深深一拜。 “山主大人与阿鲤大人之恩,众妖没齿难忘。” “今无以为报,只能以此一拜代之。” 阿黄跑上前揪着予生的衣摆:“狐——予生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啾啾早就哭了,此刻扇着小小的翅膀泣不成声。 “予生姐姐……呜呜呜……” “你们……”予生眼眶红红的,将他们都揽在怀里,“会的,日后总会再见的。” 青璃站在予生脚下,神色呆滞。 死? 什么……是死?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痛痛的,眼睛也涩涩的,想哭。 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青璃跳起来站到予生的肩膀上,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言不语。 生离,死别。 “小璃璃?” 是啾啾先发现了青璃的异状,只见青璃身上的黄色绒毛不知为何褪去了许多,就连身形也长大了不少。 予生知道青璃身份,忙将青璃抱在怀中。 “诸位,今后大家,望各自安好。” 所谓分别,当是快刀斩乱麻。 愈发纠结,愈发不舍,只会愈发地难以分离。 予生离开了,带着青璃一起,就像当初的阿鲤一样,仿佛毫无留恋。 可只有本人才知道,她们的内心究竟有多么不舍。 “恭送山主!” “恭送山主大人!” “……” 离开了缥缈山,其实就连予生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去哪。 这天下之大,就好像没有一处能容得下她。 她带着青璃在空中飞了许久,最终选择了前往望州。 不为其他,只因望州对于现如今的予生和青璃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佛修的地界,望州离妖族领地最远,而且也离邪修之乱较远。寻一处破落的小仙城,予生就带着青璃落了居。 “狐狸姐姐,死了是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以后再也见不到阿鲤姐姐了吗?” 那些年长些的小妖都懂了事,知晓什么叫生死离别。所以在阿鲤死后,都改了口叫“予生姐姐”。 可青璃懵懵懂懂,并不了解这些。 “阿鲤姐姐走了,我们要有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予生在城中慢慢地走着,“还有,以后要叫我‘予生姐姐’,千万不要叫我狐狸姐姐哦。” 青璃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们不喜欢妖修。所以姐姐在外人面前扮成人修,你要当姐姐的妖宠知道吗?不可以随便说话哦。” 青璃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既然他们不喜欢妖修,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妖族啊?听阿鲤姐姐说,妖族那边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妖怪,不会有人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予生一怔:“是阿鲤姐姐同你说的吗?” 青璃点头。 予生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才开口道:“那天来我们家的坏人就是妖族来的,我们不能去那里。” 青璃窝在予生怀中,没再开口。 等予生低头看她,才发现青璃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予生选择落居的这座城很偏,也很小,里面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筑基中期的人修,是这座城的城主。 可以说她带着青璃隐居在这里,很安全。 妖族寿命悠长,像鸾鸟这样血脉高阶的妖类,更是活得久。 也许等予生寿元将尽,青璃才堪堪成年。 深夜,予生静静地枯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沉思许久。 她大概是这世上最蠢的妖怪了。 其实那天予生决定去找阿鲤就已经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能找到阿鲤,就一定要带阿鲤回来,她要告诉阿鲤,自己不想阿鲤离开。 还有,她也喜欢她。 可两个人谁也不敢开口,直到生死之前,阿鲤才敢在予生额间留下一吻,尽情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可予生呢。 在阿鲤活的时候不曾开口,直到那人死了,才敢扑进她的怀中恸哭。 阿鲤说,予生是她的救赎。 可阿鲤,又何尝不是予生的救赎。 予生自小便深陷苦难,被人剥皮取丹,若不是得一大妖相救,早就死了。 阿鲤来后,她就像是一位温和的大姐姐,包容着予生的一切。 予生,与生,与你共生。 谁说,这样不是一种另类的共存呢。 予生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眼角又沁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是说她予了她生吗? 窗外,狂风骤起。 乌云蔽月,那剧烈的狂风好似恶鬼哭嚎,将木窗吹得“哐当”作响。 予生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有人作乱,随意地抹去眼边泪珠将青璃挡在自己身后,喝道:“谁?” “小狐狸,你身后的,可是我鸾鸟一族的血脉。” 黑夜中,一道青色的身影渐渐浮现。 他的额间缀着一根翎羽,眼神淡漠无比。 “念及你照看她多年,你可以跟随她一同前来我羽族领地。羽族,自会庇护于你。”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人期待被人爱的小崽崽一只 此言一出,予生便瞬间明白,这名羽族,是跟在海族身后来的。 他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若是交手,予生根本不可能安然地将青璃带走。所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予生的面前只有一条路。 带着青璃跟他一块走。 过了许久,予生听到自己嘴中吐出几不可闻的一字。 “好。”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能总沉溺过去。 青璃是小鸾鸟,鸾鸟一族自然不会亏待于她,而她若想日日见到青璃,一同跟着去便是了。 前来带走青璃和予生的羽族也是一只鸾鸟,名唤风长空。 自天地初开以来,便有凤族诞生其中。这个种族以凤为姓,而鸾鸟一族身为其肉身血脉之流传,便以风为姓。 进了妖族的领地之后,予生被丢去叫人带着安置,青璃则是被径直带到了鸾鸟一族的族地。 鸾鸟一族的族地深处于山林之中,在那苍茫的山林之上,悬空屹立着一座宫殿——九鸾殿。 那宫殿金碧辉煌,气息亘古。 青璃被化作原形的风长空驼在背上,迎风而上,在那空中盘旋的几圈时,看尽了这美好的山中之景。 这是……哪儿? 青璃有些站不稳,几个踉跄往前跌了几步,顺嘴就叼住了风长空头上的翎羽。 风长空明显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带着她继续往上飞去。 青璃被风吹得迷了眼,缥缈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你是谁啊?” “我叫长空,风长空。”风长空问道,“我告诉你我叫什么,你也理应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我,对吗?” 青璃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我叫青璃,青色的青,琉璃的璃。” “青璃……好名字。谁给你取的?” 青璃小小的身躯一瞬间就搭拢了下去:“是阿鲤姐姐给我取的,可是她现在不在了。” 阿鲤? 风长空了然。 是帝锦啊,那条凤尾帝鲤。 说起来,他之所以能找到青璃,还得多亏了帝锦闹出来的那些事。 海族这次可是丢了不小的面,先是蛟龙族少族长被杀,然后又是凤尾帝鲤全族被打压几近覆灭,现如今还少了个元婴妖修帝繁。 不过……他们鸾鸟一族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风玄无故失踪,他们找了二十多年了,却依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若不是她的魂灯还亮着,他们估计早就放弃了。 风长空飞地很快,不多久便已到了九鸾殿前。 那大殿金碧辉煌,左右皆雕着石刻。 一为凤,一为凰,其后紧随的是凤之五雏。 赤者鳯,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鹄。 只是清风界的鸾鸟并不是真正的鸾鸟,他们只是占了这一丝血脉,待天路重开之时,有机会血脉升阶罢了。 “长空。” 九鸾殿内聚集了很多妖,他们有的以人形示人,有的则是化作原形。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元婴妖修。 “族长。” 风长空将青璃放下,朝出言唤他的青衣女子微微垂下了头。 “这便是你在外发现的那只小幼崽?” “是。前些时日海族异动,我便跟着前去想要一探究竟。谁知他们径直去了人族平州的一处不知名小山,那里藏着他们想捉的人。”风长空化成人形用手托着青璃,“他们海族处理叛徒,我自不会插手。可笑帝繁一个元婴妖修,居然命丧于他那个修为不如自己的妹妹帝锦手中。我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便留了下来,然后,便寻到了这小家伙的踪迹。” “帝锦……是五百年前诛杀了那条孽蛟的那条凤尾帝鲤。”众妖听了嘴八卦也不多谈,一时间注意力则是悉数转移到了青璃身上,“不过这小家伙,是从哪蹦出来的?我记得,族内这些年也没有谁怀了孩子还弄丢了蛋啊。” “这世界之大,总有些地方还栖息着不为我们所知的同族。而且……咳咳。既然这小家伙到了我们这,我们也自然要好好待她。对了,她叫青璃,青便是那个青,璃是琉璃的璃。” “青璃……”青衣女子将这两个字放在口中念了几遍,“这名字好,以后,就叫你风青璃了。” 青璃自被带到这殿内就变得愣愣的,此刻得了姓,也是一声不吭。 这里的妖都好奇怪,为什么都要盯着自己啊。 “为她测一测血脉。” 族长既已发话,众妖自然不会不从。 修士的修为越是强大,诞生后代便愈发困难,妖族亦是如此。 而且妖族还受到血脉束缚,血脉越高阶那后代也是愈发难以繁衍。可血脉低阶就意味着整个种族都要任人宰割,若是血脉高阶修为也高又难以繁衍后代,这就像是一个怪圈,将整个妖族都牢牢地圈了进去。 太弱了,保护不了自己的族群。 太强了,又很难生孩子。 鸾鸟一族每一任族长,都为了这件事愁坏了脑子。 无奈之下,只能鼓励自由恋爱,只要你看上了谁,无论是人是妖都可以给你抢过来,总归鸾鸟一族传承悠久,总能洗净新生幼崽体内那斑驳的血脉。 然后…… 鸾鸟一族成了继狐族之后,最……那啥的族群。 但是人家好歹负责,生了蛋就好好养,不像那些个长了几条绒尾巴的,乱搞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不少妖想到这里,望向青璃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怜悯。 也不知是哪个不负责的生了蛋就丢那儿了,对小崽崽不管不顾的,可怜得紧。 青璃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直到被送上测血脉用的石台上面,也不明白这些妖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也不知道小青璃具体是哪一种族的……” “都多少年没幼崽出生了,你管她隶属哪一类?我反正看她喜欢得紧,你不养我养了。” “我又没说我不养……你都有一个了,别跟我抢!” “我可去你的——” 眼看着两个元婴妖修就要动起手来,石台上竟“歘”的一声亮起一道青光。 那道青光耀眼无比直通云霄,一时间,无数鸾鸟停下了手上的事,遥望着天上的那一束青光。 “这……是?”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吾名,风青璃 那一道光,就好像扫去了鸾鸟一族心上积聚已久的尘灰,那些个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妖修大能一个个面露希冀,望着那束青光险些垂泪。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浓郁的青光了。 而且那青光之中掺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红,那是血脉返祖的标志。 “小青璃,她是一只真正的鸾鸟……” 青光之内,青璃懵懂地看着他们,眉心灼热。 那抹印记愈发深刻,一瞬间好像有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是来自鸾鸟一族的传承。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迷乱中,青璃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澄澈明亮,双眉若刀削一般,带着常人难及的英气。 “你是谁?” “……” 无人应答。 昏迷之前,青璃好像看到那个人对自己笑了笑,将一抹剑意融入了她的眉心。 是剑意留下的痕迹,还是原本就属于她的那抹印记。 青璃眉间,那抹印记一分为二。 似是在划分阴阳,两者分离,却又诡异地交合在一处。 上,为上清之火,燎乱众生;下,如长剑直立,直指苍穹。 待青璃彻底昏迷过去,那道神秘的身影也随之投入了青璃的体内,融为一体。 浮云之上,徒安真君望着那小小的身躯,缓缓阖上了双眸。 “楚璃,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楚璃是个十分倔强的孩子,徒安一直都知道。 但是,究竟是什么,让她能坚持着用自己的元神,看尽了青璃之前的十几年。 青璃不是楚璃,至少以前不是。 可是当二者元神融合之后,究竟会是风青璃变成楚璃,还是楚璃变成了风青璃?十五年前,楚璃站在轮回境之前,跟徒安说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师祖,倘若我舍弃肉身,您将我的元神囚禁在某一处的话,是不是可以让我的魂灯熄灭,甚至是屏蔽天机。” “我想赌。” 赌凤玄微究竟是谁,以及……她究竟是不是一个纯正的人族。 徒安真君本不想答应,可当他望见楚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竟鬼使神差地错开了眼。 他将楚璃的元神抽出封印,就连肉身也以玄冰封于天泽峰下。 那十五年,楚璃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落影许是不见天命来寻过他几次,可每一次都被他瞒了下去,只一口咬死,楚璃是元神消殒,死得彻底。 可实际上是徒安带着楚璃的元神走遍万水千山,为她寻找合适的肉身……以及,虚弱的灵魂。 终于,他们发现了一颗蛋,一颗真正的鸾鸟蛋。 那颗蛋深埋山涧之中,因为历经的岁月实在太过悠长且迟迟得不到足够的灵气浇灌,一直都未曾孵化,甚至连那个小小的元神都变得虚弱无比。 楚璃选中了她,将之前在同风真君秘境之中得到的不知名碎片投入蛋壳内。 至于那块凤纹玉佩,也被楚璃放入了那蛋壳之中。 顿时,天地异变。 许是同族相融,那玉佩居然化作了一枚印痕落于小鸾鸟的眉心。 察觉到有人靠近,徒安便隐去了身形,看着一只狐妖将鸾鸟蛋从人族修士手中换出,然后又带着她去了缥缈山,为她取名青璃。 最初的时候,予生一直无法孵化青璃是因为那块碎片。 待那碎片的力量消耗殆尽,青璃也就出世了。 倘若凤玄微不是那神族,以楚璃的元神是绝对无法掌控那只小鸾鸟的肉身的。而且族类不同,元神亦会遭到肉身的剧烈排斥。 可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你是谁啊?为什么在我的紫府之中。” 刚得了记忆传承,青璃自然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 元神藏于紫府,楚璃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青璃软萌萌的脑袋。 “自此之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小青璃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楚璃放开了去融合自己到底元神,也都没什么剧烈地反抗。 楚璃要做的是融合,不是吞噬。 小青璃不谙世事,便是两者意识融合,也不会有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毕竟她心性未定纯洁无比,而楚璃……就跟她截然相反。 融合之后,她就是风青璃,却有着楚璃的记忆。 忘记? 她绝不会忘记。 无论那些人是谁,凡是利用过、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一一报复回去。 让他们,为她的前尘作奠。 天道的这个漏洞,她楚璃钻定了。 “我们是一个人?你是我的心魔吗?” 楚璃拥紧了青璃的元神:“对,我是你的心魔。” 都是要改变你,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区别。 …… 光影流转。 待风青璃真正地睁开眼时,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果然。 楚璃的元神,比青璃的元神要强大。 她有着青璃那悠久亘古且枯燥无比的记忆,也深深地知道自己是谁。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凭空为自己加了段记忆般,熟悉而陌生。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我,元神合一。 可她,却依旧还是那个楚璃。 楚璃的眼神清冷,她扫过那群不明真相的鸾鸟,将自己彻底沉浸于风青璃这个角色中。 一道青光掠过,风青璃脱离了鸾鸟之身,幻化成了一名幼童。 记载中,真正的鸾鸟生来便可以化形,只是青璃之前没有传承记忆也没人教她,这才不会罢了。 第二世,风青璃再次问自己。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修仙? 风青璃举起自己小小的双手,心中早已做下决定。 我为掌控自己的命运,报复所有伤害自己之人。 总有一日,她也可以屹立于世界之巅指点江山,操控别人的人生。 人,总是要自私一些,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风青璃抬眸,脸上绽开一个纯真的笑颜,一头扎入了风长空的怀中:“长空哥哥,我可以化形了!” 风长空错愕地张着手,不知该拿这个抱着自己的女童怎么办。 “长空啊,看来小青璃很喜欢你呢。要不,以后就给你带了?” 风长空嘴皮子蠕动片刻:“可我……” 连道侣都没一个啊。 这还能直接快进到养孩子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青璃大人 风青璃松开风长空,撇了撇嘴:“我不要,我要跟狐狸姐姐在一起。” “狐狸姐姐?” 有妖好奇地问道。 风长空回答道:“是收养小青璃的一只狐妖,不过金丹中期修为罢了。” “既然小青璃想跟那狐狸住在一起,便将她接过来陪着小青璃就是了。”自风青璃化形后,族长的那一双眼睛可谓是黏在小青璃身上了般,怎么看怎么欢喜,“以后,便由我们亲自教导小青璃。你们也都收收心,别总是一年到头不见个人影,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教导小青璃我们自然是义不容辞。” 风青璃望着他们,面上笑容渐渐隐去。 …… 其实无论他们不知道天路将开之事,也都会将风青璃视为鸾鸟一族的小公主。 知道天路能开,风青璃就会成为他们提升血脉等阶的最快捷径;不知道,以妖族重血脉的观念而言,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对风青璃有一种臣服之心。 风青璃会去打开天路,因为上界之内还有个叫天衢的人,等她去收割性命。 但是,那得等她足以俯视此界众生之时。 凤玄微,林慕情。 这两人于她有生身之恩。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因为这生身之恩,就任人摆布。 她倒要看看,失去了凤凰泪和梧桐木,以及那所谓的天命之人,他们究竟要如何去开启这天路。 若他们有本事,她乐见其成;若没本事,那就等着。 等到她想的那一天。 鸾鸟族众妖为风青璃建了一座宫殿,风青璃也就带着予生住了进去。 予生说她对风青璃的感觉很陌生,风青璃则是说自己接受了鸾鸟一族的传承,少了些当初的纯真。 予生怅然若失,想要抚摸风青璃的头顶,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风青璃笑笑,将自己的脸贴上予生的手,甜甜地喊了声“狐狸姐姐”。 看她的表情由阴转晴,风青璃才蹦蹦跳跳地朝殿外走去。 “狐狸姐姐,我新交了好多朋友,我先去玩咯!” 予生恍然,仿佛一切都一如当初。 只是这里不是缥缈山,那个一直偷偷看她的锦鲤不在了,破落的狐狸洞也变成了琉璃金瓦的宫殿。 不知怎的,风青璃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她抚上心口,那里一阵抽痛的感觉。 她用楚璃久经人世的那颗心,将小青璃原本不熟悉、不激烈的情感,领悟了彻底。山涧中千万年的孤寂、失去阿鲤的痛…… …… 这都是她应得的。 或许,风青璃应该感谢那些人,感谢他们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消磨了自己对于邪修的恐惧与心魔。 新的心魔滋生,其名为恨与不甘。 妖族中的生活节奏很慢,而风青璃因为有两份记忆,修炼起来极快。 鸾鸟妖说她是天才,将她视若明珠,恨不得将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而风青璃也乐得如此,将自己能用上的悉数收下。 说实话,风青璃觉得妖族是很矛盾的一个种族。明明用妖身才可以发挥其最大的实力,可修炼却要用人身,才能修得更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短短五年,风青璃就从什么也不会的鸾鸟幼崽,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筑基妖修。 那些传承记忆也化作风青璃修行之路上的助力,本命之火也被风青璃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出,足以让她同金丹修士抗衡。 当然,这本命火自然不可能无止境地使用。 她体内灵力的多少,决定了这本命火的威能。 为了打架方便,也是因为自己过去的习惯,风青璃寻了个法子将自己的身形定格于人族少女的形态。 虽然……她化妖的形态依旧是那副毛茸茸的样子。 “青璃大人。” 帘幕中,一面容明媚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眸,朱唇微启:“何事?” 她的语气淡漠,眉间还有一抹奇特的印痕。 前来禀告的小妖只是稍稍地瞥了她一眼,便畏惧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凤鸣城中来了一群人族修士,带来了不少新奇的事物。长空大人觉得您会喜欢,特遣小的前来告诉您。” “人族修士?”风青璃毫无兴致地摆了摆手,“你回去,我没什么兴致。” “是,青璃大人。” 待那前来传话的小妖退下,风青璃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宫殿,眼眸微垂。 一年前,予生走了,她说她要去狐族,去青丘,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千年前哪里走失了一只杂毛狐狸。 青丘里都是白狐,予生的这个借口实在找得不好,却又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或许予生是以为她的崽崽有了传承记忆才会变成那般,可现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崽崽,已经不是原来的崽崽。 其他的小妖很怕风青璃,自从三年前她满身浴血地从鸾鸟一族的秘境中出来后。那些妖族大能虽然惊讶,却也只是当她天性如此。 可那些小妖就怕她了,虽然想亲近,可每每靠近于她,心中总莫名会有些恐惧。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来打扰她,她也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修炼。 人族修士? 她自己就算是半个人族修士,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也并不稀奇。 整个鸾鸟一族无一人发现风青璃元神上的异状,这已足以证明原本楚璃的元神,也不是什么正常的。 这世上术法太过繁多奇妙,风青璃不知道凤玄微是怎么让自己变成一个人族修士的,但她有办法把自己变成妖。 那具身体已被她舍去,人族楚璃也随之一起,被时间掩埋。 许久,风青璃自贵妃榻上支起身子,凝望许久后,终是走出了殿外。 “青璃大人。” 风青璃的身份是整个鸾鸟族群里默认的尊贵,他们十分乐意喊风青璃一声大人。 “可有人想去凤鸣城的?听说那里今日来了几名人族修士。” 几只小妖愣住了,他们在这里栖息许久,这还是青璃大人第一次同他们说话呢。 当即,便有个胆大的张口答应了。 “我想去我想去!青璃大人,您愿意带我们去吗?” “当然。”风青璃笑眯眯地看向其他小妖,“那你们呢?” 最先开口的小妖应当是这几只小妖中的主心骨,有了他开口,这几只小妖也就接受良好。 “我们也去!” 他们是鸾鸟,说是风青璃带他们去,实际上也都是自己飞的。 这些小妖都是百岁左右,有的是鸾鸟一族,有的是归属于鸾鸟族群之下的其他羽族小妖。 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原形都软萌软萌的,不似那种低阶妖物,百岁便已成年。 风青璃的原形也是如此,所以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御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凤鸣城中 在羽族的地盘御剑可谓猖狂无比,但那人是青璃大人啊。 “青璃大人,你也是对那些人修感兴趣吗?” 风青璃御剑飞在空中,身边是几只毛都没长齐的小幼崽。 他们飞得不快,风青璃也只能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伴在他们身边。不知是不是因为风青璃跟他们说过话,他们的胆子也大了些,敢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 过去风青璃深居简出,出现于众妖面前的次数并不多。 除了那一次的秘境浴血,这群小妖好像也没听过关于风青璃的传说。 看起来,青璃大人也没有传言中那么恐怖嘛。 风青璃衣袍猎猎,长发飞舞。 细细看去,那发间似乎还有一抹青。 “是啊,我对那群人修还是挺感兴趣的。” “难怪青璃大人这么小却这么成熟。” 风青璃表情一滞,紧跟着便又有一只小妖开口道:“听说那些人族修士很喜欢御剑,而且会御剑的,都很厉害呢!” “哼,他们再厉害有青璃大人厉害吗?青璃大人绒毛都没换完呢,就已经是筑基妖修了。” 风青璃:“……” 不过,这些小妖确实也没说错。 若不算上她在山涧中枯渡的那些时日,风青璃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妖龄二十载的鸾鸟幼崽。 二十岁…… 风青璃想,她以前当人族二十多岁的时候,都还在被人叫小丫头呢。 “你们日日打闹不肯修炼,若是你们也同我这般,何愁修为低微。” 一只小妖歪歪头:“可是就算我们不修炼,修为也会增加啊。我们能活那么久,为什么要日日修炼啊?” 因为我们不一样。 风青璃没有回答他们,凤鸣城的城墙已隐隐约约出现于几人面前。 凤鸣城内没有守卫,但城中却有元婴妖修坐镇。 近些年值守的,便是当年带风青璃回羽族的风长空。 风长空是整个羽族之中年纪最小的元婴妖修,同其他同修为的大妖差了好几倍的都有。 所以,虽然这个坐镇凤鸣城的差事是轮流来的,可次次都是风长空当了怨种。 至于风长空,许是当年那一抱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这些年对风青璃嘘寒问暖,照顾得不得了。 什么好玩新奇的,都想着给她送去,无论风青璃需不需要,又或是想不想要。 “到了。你们不敢自己来,应是族中长辈给你们规定了什么。”风青璃收起那柄寻常的灵剑对他们嘱咐道:“你们且四散自行逛逛,不必跟在我身边。只是日落之前须得到城门前集合,我带你们回去。”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会因为外出受罚了? 几只小妖欢呼雀跃,蹦跶着就远去了。 风青璃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两侧,才慢慢迈出了步伐。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改变决定来凤鸣城。 做妖的这些年她其实是很自由的,是她自己把自己封闭在那座凄凉的宫殿中。 凤鸣城很大,却不比人族的仙城繁华,各路街道更是宽敞无比。 因为不是所有的妖都喜欢把自己化作人形,街道上也是随处可见化作原形的妖族,其中自然是羽族居多。 随着人流,风青璃很容易便找到了风长空口中所谓的新来的人族修士。 妖族之中,大多数妖修都是久居本族族地中不曾外出的,所以人族修士于他们而言,是很新奇的族类。 风青璃只是站在外圈一看,便知道这些人修是来做什么的了。 妖修不似人修,不喜那些阵器丹药之法,修习这些的妖修自是少之又少。 可妖修在日常修行中难免又要用上这些,而人族七州离这又远,修为低的小妖过不去那片海。 所以,就有一些人修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在人修的传统印象中,妖族嗜杀成性十分可怖,但是在妖族眼里,人修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利益驱使,最终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商路还是被前人给开辟了。 可这些丹药阵法的价格…… 风青璃听着那人族修士的吆喝,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一颗普通的回春丹就要人一百灵石,在七州之内,一百灵石都可以买一瓶了好吗。 可叹那些妖修不知道价格,就算是觉得有些贵,也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就风青璃观望的那一会儿,他们就已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没意思。 风青璃转了脚尖,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转了起来。 风青璃久居族地,羽族中认识她的人不多,记得她脸的,也就那些元婴妖修和栖息在她居所边的小妖。 “这位道友。” 道友? 许久没听过有人这般叫自己了。 风青璃转身,只见一清俊少年站在自己身后,腰间佩着一只灵兽袋,发间则是系着一根天蓝色的发带。 “你是?” “方才见道友御剑而来,在下猜想道友也应是人修,这才厚颜上前搭话。”少年微微鞠了一礼,“在下林千楼,是灵兽阁弟子。” 风青璃看他一眼,“哦”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林千楼一愣。 按理说正常人这时候不该问别人为什么要叫住自己吗? 为什么这女修不按常理出牌。 “道友留步!” 林千楼连忙追了上去:“不知可否耽搁道友一些时间,在下……” “不可。”风青璃再次被拦下,心中依然不悦,“道友有什么话便同旁人说去,我赶着离开这里。” “道友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呢?我不会耽搁太久,你——” “刷——” 望着自己眼前被风吹落的那缕断发,林千楼终于闭嘴了。 “没耐心,没时间,不想听。”风青璃冷冷地收回长剑,“再烦我,当心我要了你的命。” “你这女修怎的如此不知好歹,我们师弟同你好好说,你怎么还直接动手了?” 拉扯间,那些售卖丹药阵法的人修也到了这里,上来对风青璃就算一通输出。 “我已说明自己不愿,你师弟却还要继续纠缠。”风青璃嗤笑,“怎么,你们灵兽阁高人一等,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要顺着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少男怀春 “自然不是。”林千楼连忙拦住自家怒气冲冲的师兄,“只是在下确实是有话同道友说,还望道友给在下这个机会。” 风青璃望了望四周逐渐聚集的人,轻笑一声。 “好啊,你有什么话在这说就是了。” “这里?”林千楼故作为难,“要不我们还是……” “爱说说,不想说就别来烦我。”风青璃的表情一瞬间便沉下去,“怎么,还有什么事是见不得人的?”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 那被拦住的师兄突然就没被拦住,冲上来就想跟风青璃碰一碰。 他们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在妖族的地盘他们自然不会跟妖修动手,但是跟人修动手……那就不一定了。 风青璃淡然地举起长剑,剑身上,星火微燃。 她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是缠上自己了。 不然哪有这么巧,林千楼这边刚拦不住她,那边灵兽阁的师兄们就来了。 今日既然敢动手,不就是打定了妖族不会为人族出头么。 所以说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而且人族的纷争来的,要远比妖族恶劣,叫人恶心。 可她风青璃现在,可是一个纯正的妖族。 那些人修认不出她是妖,很正常。 鸾鸟不算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半个神兽。 而且,谁家正经妖族赶路御剑? 但风青璃,不正经。 管这些人修为什么缠上自己,打就完事了。 剑气凛然,焰火缭乱。 那冲上来的修士白瞎了一身筑基中期的修为,就像是个战五渣一样,被风青璃一剑甩了出去。 那缕焰火,也随之缠绕上了他略有些肥硕的身躯,将他身上的法衣烧了个干净。 袒胸露乳,有碍观瞻。 风青璃错开自己的眼神,险些绷不住笑出了声。 “你——” 那人先是指着风青璃准备开骂,直到发现自己是彻底赤裸在众人面前,才后知后觉地躲到了灵兽阁众人的后面,脸涨得跟猪肝色一样。 人族很在乎这些,可妖族生来赤裸,没这么强的荣辱观。 光着身子怎么了? 也就那样,用毛遮一下就好了。 “上!” 风青璃特地关注了一下林千楼,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是不怀好意。 就是不知道倘若风青璃如果真的是个人修,灵兽阁的那些人要对她做什么了。 教训归教训,但若是要纠缠许久,她也就没心情,也就不乐意了。 “我倒要你们可敢在我们羽族的领地内,对鸾鸟一族的妖修动手。” 风青璃将自己的真身凝成虚影于身后展现,鸾鸟展翅,一时间不少羽族都颤巍巍地有了一种匍匐于地的冲动。 百鸟朝凤罢了。 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灵兽阁众人连忙收手,几个没收住的扑倒在地吃一嘴灰,收住的则是举着法器动作定在半空,叫人看着好生滑稽。 这谁能想到,这特么身上半点妖气都无且御剑赶路的女修是只鸾鸟啊! 你长着翅膀不飞的? “是青璃大人!” “青璃大人!” 那些个小妖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连蹦带飞地就赶到了风青璃的身边,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怎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领头的小鸾鸟双翅叉腰,吼道:“你们这些人修好生大胆,居然敢对青璃大人动手!” “就是!我们要去告诉长空大人,让长空大人把你们赶出妖族!” “那位就是青璃大人啊……” 在场的妖修许多都不认识风青璃,这下被几只小妖一宣传,也算是让风青璃在重要面前漏了个脸。 风青璃收回真身虚影落于地面,冷冷地觑了对面那群人修一眼:“滚。” 这下,也没人敢废话了,屁颠屁颠地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真,灰头土脸。 倒是那林千楼,临走时深深地看了风青璃一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一群筑基期的小修士,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在妖族的领地整这些。 被这些人一闹,风青璃算是彻底断了在城中闲逛的兴致,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日头,风青璃干脆直接领着几只小妖回了族地。 当天晚上,风长空就来找了她。 妖族不重修为上的礼节只重血脉,这么多年来风长空和风青璃之间相处的方式更像是朋友又或是平辈,见风长空来,风青璃也只是取了些鸾鸟一族喜食的灵果摆在桌上,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风长空看了眼灵果:“听有小妖报告说,今日有人修找你麻烦。你放心,那捣乱的人修已经被我赶出去,他们不会再来到妖族了。” 风青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也好,妖族不欢迎这般喜欢生事的人族。” “……” “这茶,还是上次三长老去人族为你带的?” 风青璃:“是。” 又是半晌。 “我听说,青丘新长出了一种很独特的茶树,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 风青璃终于抬起了头:“青丘?” 风长空看起来颇不自在:“呃……对啊,青丘。你放心,这事绝对是真的!我特地——” “风长空,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风长空似乎有些委屈:“你以往都叫我长空哥哥的。” 风青璃:“……” 那种恶心的叫法……她早就不这么叫了。 联想到风长空自她化形人族少女之后的异象,风青璃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寡了千年的某妖,总不能是思春了? 可是,她这年纪放在妖族似乎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 这风长空挺刑啊。 不行,这个逐客令她必须得下。 “今日经历的事有些多,我也有些乏了。”风青璃起身送客,“至于去青丘那件事……我近日挺忙的,日后再说。” 风长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风青璃推出了屋外。 然后关门、布阵,一气呵成。 风长空:“……我还没说何时去青丘呢。” 这一脸呆滞的模样,哪还有当初霸气登场说“小狐狸,你身后的,可是我鸾鸟一族的血脉”的那名大妖的半分样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谁不当妖 简直幻灭。 感觉到自己似乎被觊觎了,风青璃第二日就把自己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然而…… 事情跟她想的还是不太一样。 变小了好啊,人家就能直接上手抱。 风青璃突然就拿不准这风长空是犯了什么病了,总不能是想当她爹了? 咦,还真说不准。 最开始的时候若不是风青璃强烈要求自己要跟予生生活在一起,说不定风长空真君当她爹了。 “你怎的突然又幻化作幼童的模样了?” 拒绝了风长空的求抱,风青璃一脸菜色地又将自己恢复至了原来的样子。 “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风长空:“听大长老说,你近日不忙,要不我们去青丘?” 言语中是难掩的兴奋。 风青璃无语,这鸟是对青丘有什么执念吗? 那里都是狐狸,有什么好去的。 可别一时不慎,把自己的清白都丢在那里了。 虽然,他们鸾鸟一族也不怎么看重这个。 “若是我一人独去,自然是可以的。” 言语中的拒绝十分明显,但风长空就像是听不懂一样。 “不行,青丘离我们的族地甚远,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 风青璃凝视着风长空,眼前的大妖依旧如过去那般英俊贵气,只是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非要黏着她。 以往她是不出门,风长空也来得没这么勤快。 怎么就出了一次门,风长空就直接黏上来了? 拐弯抹角浪费时间,风青璃选择直接打直球,开门见山地问不就好了。 “风长空,你为什么总想着跟着我?” 风长空显然没想到风青璃会直接这么问,一瞬间脸都红了。 “你想当我爹?” “……” “自然不是!” 风长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急忙否决。 “我心中对你……是欢喜。知道你现在还小,但我也没到非交合的年纪不可,我可以等你!” “……” 交,交合? 风青璃强行平复了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回想许久,也愣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有哪点得了风长空的青眼,叫他喜欢上了自己。 风青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这话敢在大长老和族长他们面前说吗?” “有何不敢?喜欢便是喜欢,难不成还畏惧着不敢说出口吗?” “是吗?” 两人上方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风长空略有些僵硬地抬头,果不其然。 千万不能在背后说人,就是无论是坏话好话。 “大长老。” “嗯。”大长老先是微笑着跟风青璃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转过头去,死死地瞪着风长空:“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风长空梗着脖子:“我说我心悦小青璃。” 大长老怒吼:“你知道小青璃今年才多大吗?” “我可以等!” “你等个屁!” …… 余下的场面太过血腥,风青璃在大长老和风长空幻化出原形的时候就识趣地逃了。 那一架打的,可真是毁了不小的一片林子。 只是这结果…… 为什么几天后,风长空还能面带笑容地出现在她门前啊? 风青璃去找大长老,大长老直接玩起了人间消失。 找三长老,三长老语重心长。 “小青璃啊,长空他……还是不错的。你虽然年纪小些,可长空年纪也不大啊,都是孩子嘛,等一等就好啦。” 风·一千多岁还是个孩子·长空:“我也这么觉得。” 这是风青璃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硬凑对。 这种事,要怎么解决? 风青璃感觉自己脑子好痛。 然后,风青璃就跑了。 跑得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 只留下一封信放在桌上。 “外出,安好,勿念!” …… 风青璃不喜欢风长空,却也不讨厌,只是她活了这么久了,是真没动过结道侣又或是跟谁在一起的念头。 她当楚璃的时候,身边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例如玉虚门的洛长安,又像是青山剑派的莫白夜,甚至再大逆不道一点,他还有个青年才俊的师尊顾尘渊。 可是她是真的没动过什么想法,心中恍如一潭死水。 有道侣,就意味着自己的道途要同他人牵绊,若是不结为道侣,又很像耍流氓。 风青璃自认自己没那么放得开,在此间事了之前,她也不会生出关于情爱的什么妄念。 这个时候,风青璃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青丘,向那里的狐妖取取经。 如果有人喜欢你而你却对她没感觉怎么办? 阁楼中,青烟袅袅。 粉色的纱如烟如雾,散布于阁楼的四周,挡人视线。 细细闻去,总会闻得一股香甜缠绕鼻尖。 纱帐内,一身段妖娆的女子侧躺于榻上,背后三条尾巴摇摇晃晃,偶尔落在白皙的大腿上,勾魂夺魄。 她的眉眼慑人,眼角微红;红唇微微张着,隐隐还露出了内里洁白的贝齿。 露出的肌肤就如同凝脂一般,细长的脖颈之下,是若隐若现的…… 这人叫白灵曦,是青丘白狐一族族长之女。 前些年大长老九千岁寿辰的时候去过一次羽族,险些将风长空骗上了床,就当着风青璃的面。 白灵曦遣散了侍奉的小妖,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唔,你一只小幼崽,一个人跑来青丘找我做什么?” “我……想来玩玩,但也没熟识的妖在这里,便来找你了。” “到处玩?这简单。”白灵曦拍拍手,便有几只狐狸摇着尾巴从阁楼下蹿上来,“他们跟你年纪差不多,你跟他们去就是咯。” 那几只狐狸小小的,看起来还没成年。 风青璃咬牙:“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白灵曦挑眉:“什么事?” “就是……如果有人喜欢你,但是你却不想接受,该怎么办?” 白灵曦先是一愣,随后便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毛都没长齐的小幼崽?谁那么饥不择食不当妖啊………哈哈哈……” 风青璃:“风长空。” “哈哈哈哈……风长空,你逗我玩呢?” …… 笑了一会儿,白灵曦猛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等等,你说谁?风长空?” 第二百二十五章 狐族兄妹 白灵曦起身,围着风青璃看了半晌,在确定风青璃真的没有蒙骗自己过后,直接吼了出来。 “风长空他脑子坏了,放着我不上去上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风青璃:“……没上,没上,这不是来问你怎么拒绝……” 这,这她之前也没想过会有妖对未成年动手啊。 白灵曦摸着下巴思考许久,最终提出了一个十分不靠谱的法子。 “按理来说,男妖都是喜欢漂亮的,主动的,可是只要是男的,都不会喜欢被人戴绿帽子。” 除了一些舔到极致的。 “或许,你可以试着浪荡一些?” 风青璃眉梢狂跳:“你确定?”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咳咳,我觉得……” 确实不太靠谱。 风青璃表情认真:“那我试试。” 白灵曦:“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法子——啊?” 白灵曦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该死,这要是被那群鸟知道了是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该不会堵到她家里来扒她狐狸皮? “你说得对,我感觉风长空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他会那么想,无非是觉得我跟其他幼崽不一样,感觉很新奇。倘若我改变了我在他心里的形象,说不定他就放弃了。” 白灵曦:“……你真聪明。” 风青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今日之事,就多谢你了。对了,听说你们这新长出了一株灵茶树?不知可否领我去看看。” 教坏小朋友让白灵曦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心虚,不过在风青璃面前她倒是没显露半分。 “那棵灵茶树啊……自然没问题,我让这些个小妖领你去就是了。我这青丘大得很,你想在哪儿玩便去哪儿玩,我下个令便是。”白灵曦挺喜欢风青璃这只小鸾鸟的,是故把风青璃当成了客人看待,“不过你这修为不咋地,还是小心些为好,别离了那些小妖的视线。毕竟……反骨仔哪里都有。” 陪着风青璃的小妖换了一批,变成了个个都是半妖形态且修为都是筑基朝上的小狐狸。 知道白灵曦是好意,风青璃也就没有拒绝。 许是因为之前做人做久了,有些习惯风青璃是在妖族待了这么久,也未曾改过。 就像是喜饮灵茶。 虽然拒绝了风长空的邀请,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前面便是那座茶山了,新长成的那种灵茶树,就在最高的地方。” 顺着狐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风青璃很快便看到了被掩盖于云雾之下的茶山。 山顶上,隐隐有灵光闪烁。 “我们妖力低微,若是跟随您一同上去的话,免不得要花许多时间。您是羽族,若是自行前去速度会快上许多,当然,若是您不在乎这些,我们自然是会陪您上去的。” 风青璃不喜人多,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非要跟我一同上去,我自行前去便是。” 这里是青丘一族的领地,失去了楚璃的身份后,对她有杀意的人可谓是几乎不存。况且,她身怀灵火,只要不是有元婴真君想取她性命,她都不会出事。 灵茶山上灵气充沛,比之那些仙家福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狐族八面玲珑,无论是对妖族,还是对人族,都秉持着友好往来的态度。这灵茶山,也算得是为了同人族往来的工具。 楚璃是御剑上的山,山上除了一些养护灵茶树的狐妖,便是极大一部分的人族修士了。 那凌厉的剑意,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修士没什么长得太丑的,因为修仙会净化体质,可这并不意味着大饼脸就会变成鹅蛋脸,没下巴的会长出下巴。 关于这一点,风青璃表示很庆幸。 无论是楚璃还是风青璃,那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美的方向不同罢了。 一个是英姿飒爽带着英气的美,一个是明媚张扬如朝阳般的美。 风青璃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对于一些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 为了绝了那些人族的心思,风青璃干净利落地幻化出了一些妖族的特征。 果不其然,眼角那几片青色的羽毛劝退了一群欲进不进的人修。 毕竟这里是妖族的地盘,这些能化形的妖族小辈……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了。 但是这可挡不了妖族。 “你是……白灵曦说的那位贵客?” 风青璃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只狐妖给拦下了。 “你是?” 狐妖魅惑一笑,收起折扇。 “我叫白澈,是白灵曦那骚……扫兴家伙的兄长。” 风青璃眼皮一跳:“你认识我?” 白澈满嘴跑火车:“当然,你不就是鸾鸟族最天才最美丽最聪慧的那个,那个……” “风青璃。” “对!”白澈将折扇往手中一拍,“风青璃!我知道你。” 可你这样子,着实是不像认识。 风青璃腹诽道。 “不知道你拦下我,有什么事?” 白澈弯起唇角:“自然是来带你逛逛了。青丘这么大,没人带着你游览怎么行。我那妹妹思虑不周,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同妹妹一般,薄待了客人。” 白澈这话说得漂亮,叫风青璃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话语反驳。 虽然,风青璃没想直接拒绝。 这送上门来的保安,不要白不要。 风青璃:“那就劳烦白澈哥哥了。” 白澈……哥哥? 白澈眼睛一亮,心中狂喊果然我这魅力果真就是无人能挡,过去找不到媳妇儿绝对不是他的问题,都是白灵曦那小东西搞的鬼。 “你是羽族,生活于深林之中,想来甚少见到青丘这般连绵却不高耸的地形。这灵茶山算是整个青丘之中最高的山峰了,在这上面,是可以一览大半青丘之景的。” “是吗?” 虽然,她自己飞在天上也能看到。 “那是自然。”白澈殷勤地为风青璃介绍着,“你看,那平原深处便是我狐族的宫殿,是整个青丘最中心的地方。” “茶山往东过去不久,便是妖族临海且靠近人族七州的那边,同千机阁隔海相望。” “那北边呢?” 白澈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风青璃会问这么一遭。 “北面啊……出了青丘之后,便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之地。那地方不归属于任何一个种族,据说,是连接着冥界。”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愚蠢雏狐 风青璃对此倒是有几分兴趣:“冥界?” “是啊,不过那都是传说了。”白澈无甚所谓地解释道,“我们修士对于冥界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成了修士之后,就再也无法入冥界轮回。可那冥界,既是此界轮回之所,亦是万界轮回之所,去过的人,也无法为我们解答。所以,那里几乎成了整个妖族的禁地,被我们称为荒芜之地。” 对于冥界,风青璃也只是有所耳闻。 那些未曾踏入仙道的生灵生命短暂,在死后会被投入冥界走轮回道,以魂魄投生,肉身也会随着轮回变换。 理论上说,冥界应当是同传说中的仙界齐名。 仙界是传说,冥界亦然。 “不过我们是修士,便是死了也入不了冥界。” 风青璃收回视线,伸手抚上身后那棵参天之树。 据说,这棵树就是新长出来的那棵。 可采用的茶叶也不长在树顶,而是聚集在其的根系。 “看样子,这新茶我是喝不上了。还望新茶受采之后,你可以给我送些来。” “那是自然。”白澈端的便是风流二字,那折扇是一直攥在手中,从未离过,“那我陪你在青丘转转?” 风青璃突然就想到了出走的予生,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青丘。 “你可听闻过有一只毛色斑杂的狐狸来过青丘?” 白澈实诚地摇了摇头:“未曾。青丘之大,其地亦广袤无比。我虽喜四处游历,却也不可能将每个遇上的人都记住。或许见过,或许没见过。若你想寻,可将她外貌名号告知于我,我会帮你寻找。” “不必了。”风青璃拒绝,平静地说道,“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曾经见过,如今突然想到,就顺嘴问了一句。” 白澈没多想:“那,我们下山?” “好。” 风青璃是筑基,若想长时间飞行,就必须要御剑或者幻化原形。 白澈估计是以为风青璃会化成原形飞,是故直接变幻出了三尾白狐的原形,好整以暇地舔了舔爪子,等着风青璃化形。 结果…… 结果他把毛都舔撇叉了,看到的却是风青璃御着剑,稳稳当当地立在空中。 “……你不是鸾鸟吗?为什么要学着那些人修御剑?” 风青璃双手负于背后,仰望天际。 “我修剑,学那些人修御剑,也未尝不可。” 好。 白澈被风青璃的说辞折服,又幻化出了青年男子的模样,凌空越至风青璃的身侧。 一狐一鸾,并肩而行,将这青丘之景,几乎看了个遍。 风青璃确实是没想过世上会有白澈这么纯真不谙世事且活了千岁的妖修,但一联想到鸾鸟族地的风长空,风青璃又释怀了。 也许这些个生活于妖族的妖修,都是这般。 青丘很大,且处处平原,翠绿连绵。 新奇的地方也多是些奇山怪石,每一桩背后都有些令人动容的故事。 风青璃只随口一提想听,白澈便一桩桩一件件同她说了,风青璃也半被迫地,听了许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只能说狐族实在风流,鸾鸟一族还是没学到人家的精髓。 毕竟一个是游戏人间悟红尘,一个满脑子都是生孩子。 “你说什么?白澈截胡把小青璃拐跑了?” 阁楼中,白灵曦“噌”地一声从榻上站起来,险些将扶手捏碎。 “刚骂完风长空饥渴难耐,他白澈又来凑什么热闹。白澈知道小青璃还是个幼崽吗?” 小妖躲在下面,瑟瑟发抖:“白澈大人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滚滚滚,赶紧给我找到他们给我搅和了。” 白灵曦脑瓜子嗡嗡的,她才刚跟风青璃说完叫她风流些,结果白澈直接就送上门了。 真特么蠢啊白澈! 小青璃想清楚啊,风流也不能跟白澈那千年老雏狐一起啊! 这要是真让白澈给小青璃霍霍了,她这身狐狸皮可就难保了。白澈怎么样无所谓,她不能出事。 白灵曦深呼了几口气,转身之后,身影消散。 她得去一趟羽族,给风长空那伙人打个预防针。 以免事情不可控之后,波及到自己。 “对不起啦,白澈兄长。” 反观另一边的风青璃和白澈,简直就是岁月静好。 风青璃对白澈的蠢很满意,决定将他领回羽族转一圈,尤其是在风长空的面前。毕竟风长空可是敢无视她的年龄就动手的,白澈就不一定了。 “青丘很大,也很美。只是逛久了,也难免觉得无趣。”风青璃被白澈带着站在浮云之上,“我过往时常待在族地修炼甚少外出,是故并未怎么逛过羽族之内各处之景。如今已然是来了兴致,不知你可愿陪我一起?” 白澈眼睛一亮:“自然愿意。” 然后,这只蠢笨的狐狸就被风青璃骗回羽族了。 此时的白灵曦正扒拉着风长空的衣袖,悲痛地诉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无奈,而那白澈又是如何如何地恶劣:“长空啊,真的不怪我。我只想着让那些小妖带小青璃四处去逛逛,谁知就被白澈给截胡了。若是小青璃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真的是难辞其咎啊!” “白澈要是敢动小青璃,我扒了他的狐狸皮。”风长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冰冷,“还有,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白灵曦讪讪地收回自己抓住风长空衣袖的手,若是寻常,两人在各族中的地位都差不多,她怎么着也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可现在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嘛…… 她心虚的嘞。 “长空。” “小青璃?” 风长空立马阴转晴天,兴高采烈地迎了出去。 然而不过片刻,那高兴的表情便凝滞在看清风青璃身边的那个人时。 白灵曦悄咪咪地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家兄长是那么的有……男人味儿。 风青璃看着几人间奇怪的氛围以及那扫来扫去的视线,不禁出言问道:“你们……认识?” 白灵曦尴尬地笑了笑:“哈哈,认识,认识……” 还是从小光着屁股就认识的那种。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怨种白澈 “啊,既然这样,也就省去了一番介绍。”风青璃克服了心底那怪异的感觉,故作自如地将自己的手挽上了白澈的手臂,“这一次去青丘,我为自己寻了个……” 道侣? 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 夫君? 太恶心叫不出口。 那…… “我看他挺不错的,长空,你觉得呢?” 白灵曦:“……!” 这小鸾鸟眼瞎,她没瞎说! 风长空整个人愣在原地:“小青璃,你,你……” “哎呀长空兄,不好意思了。”白澈被风青璃这么一挽,感觉自己整只狐狸都高大起来了,“我也喜欢小青璃,相信长空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 祝福? 风长空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 “你敢!” “唳——” 只见一青色大鸟振翅而飞,嘴里还叼着一个人。 片刻后,那人被青色大鸟逼出了原形,一鸟一狐就这样在林子里飞奔了起来。 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惨叫。 “唧——” 风青璃觉得有点惨不忍睹:“这……” “小打小闹,小打小闹。”白灵曦在心中默默为自家兄长点蜡,“过去一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莫慌,莫慌……” “原来狐狸是这么叫的啊。” “……”白灵曦嘴角一抽,“就他一个这么叫,你不要代入其他狐狸。” “哦。” 风青璃看着两妖越跑越远,顺手从地上捞起一寸断枝。 这林子才刚修护好没多久,就又毁了。要是族长知道了,估计又得发好大一通脾气。 那凤鸣城,风长空估计又得多守上个几百年咯。 “我回去了,你要不要过来坐会儿?” 白灵曦严词拒绝:“不!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青丘。” 她可不想被谁一不小心给揭发了,沦落到跟白澈一样的结局。 有些事情,还是等她也结婴了再说。 …… 风长空和白澈二人,最后是被大长老亲手拎开的。 据说,两人那天打得可谓是惊天动地,给林子里的小鸾鸟吓得东躲西藏。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白澈单方面挨揍。 可人家抗揍啊,大长老看着白澈凄惨的原形眼皮子一跳,转头就熟练地给青丘送去了歉礼。 至于风长空…… 该滚哪滚哪去,这么多年处理这些小辈的破事他都习惯了。 当晚,风青璃看着那个鼻青脸肿、仿佛被人欺辱了般的狐狸精,陷入了沉思。 白澈身上穿的衣服是一身皮毛幻化而来,此番遭受劫难,身上的毛发从茂密变得稀疏,化作人形之后自然也就是……衣不蔽体。 “要不,你化成小狐狸,怎么样?” 白澈特别委屈地一撇嘴。 “丑,不要。” “还有,我可是为了青璃你才被——才跟风长空打这一架的,青璃你要为我负责。” 负责? “长空……没说?” 白澈有点蒙:“说什么?” 眼看着白澈逐步逼近,眼看着就要将自己囚于床榻上的一片天地,风青璃“噌”的一声化作原形。 风青璃歪着头,眨眨眼。 白澈怔在原地,眼中似有惊恐:“?” 片刻后,滚下床榻,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啊——” “你你你——”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怎么是个幼崽啊!” 果不其然,风长空根本就没跟白澈说自己还是个幼崽的事。 “怎么了白澈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白澈惶恐地跌坐在地上朝后挪:“罪过!罪过……我下手之前也不知道你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妖啊!” 他是妖,可不是畜生啊! “白澈哥哥~” 眼看着风青璃还要摇摆着她那肥嘟嘟的身躯走过来,白澈就跟飞一样化成狐狸从窗户跳了出去,片刻不见身影。 “……” 风青璃淡定地化成人形走到桌边,优雅地端起茶盏送到嘴边。 小样儿。 风长空之所以撵着白澈追,除了觉得白澈肖想风青璃,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风青璃本质上还只是一只幼崽。 风长空以为白澈知道,所以也就没说。 可怜白澈挨了一顿打以为可以抱得美人归,结果那美人……居然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娃。 就好像有人跟你说,只要你搞定了这件事就能得到一个美人,可等你搞定那件事后,却发现所谓的美人居然还在吃奶。 上当了吗? 也不算上当。 但是就感觉如鲠在喉,吃了个闷亏。 等远在另一边的白灵曦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那爽朗的笑声险些传遍青丘。 妖怪们,谁懂啊,他那孤寡了一千年的雏狐哥哥,又勾搭女妖勾搭失败了。 甚至于这一次,她都没有出手。 可身处羽族族地的风青璃,却于这件事中猛然惊醒。 过去的孤寂让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楚璃,只是多了一段风青璃的传承记忆以及她的过往。 但是,过去的楚璃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如果是楚璃,她会用自己的行动让风长空知难而退。 可现如今的风青璃,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戏弄着天真得有些犯蠢的白澈。 是风青璃的意识,促使她做出了这些事。 风青璃恍然,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谁。 她是风青璃,可她也是楚璃。 楚璃的恨和青璃的纯真,重新组建出了一个新的人。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现如今,鸾鸟青璃的元神和人族楚璃的元神融合在一起,倘若楚璃不想让青璃的意识左右自己,就只能将青璃的元神分离出来,湮灭。 可到那时候,那些人就又可以追踪到她了。 她需要用青璃来掩盖自己,说到底,她现在只是一个藏于人后的人。 不,不能湮灭。 我就是青璃,青璃就是我。 …… 一瞬间,风青璃的元神紫府就像是要炸开了般,闹得她的识海生疼。 “你我既已元神相融,那我们就是一个人,为何要让我彻底消亡!” 紫府中,那一抹元神痛苦地弯着身子,时不时便有另一道身影从其中显出身形。 “你是在湮灭自己!” “楚璃!是我给了你我的身躯,给了你第二条命,你不能消亡我的意识,不能!”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人族相邀 “我不会……消亡你。”风青璃阖起双眼,“我就是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 “……” 不知是不是这番话安抚了自己,那一直动乱的元神渐渐归于平静。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探乾坤两相仪。 两抹意识,同一个人。 就像你想要做一个决定,脑海中总有两道声音在争执,一个让你去做,一个却不停地阻止你。 风青璃端坐于明月之下,柔柔的月光倾泻而下,赐她一身月华。 妖族之所以世代居住于此,是因为此处的帝流浆来得最为频繁。因为帝流浆难以人为探测,所以这一处,算的是妖修的天堂。 月至中天,那洁白的月华一瞬间便浓郁了起来。 风青璃也随之缓缓地运行起了妖族心法,身后,鸾鸟虚影显现。 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具身体的缘故,风青璃修炼起《五行四象诀》时,总感觉比以前顺利得多。 尤其是凝练朱雀虚影时,更是如此。 传说,凤凰一族生于天地,朱雀便是凤凰一族诞生后,衍生而来的天地神兽。 当然,传说也只是传说,风青璃并不会尽信这种说辞。 妖族除了未开灵智的妖物之外,其他的妖生来便有妖丹。 风青璃的妖丹是青色的,上面还掺着淡淡的红。 这是因为风青璃的血脉等阶极高。 而她额间的印痕,一半是因为她自身的血脉,另一半则是楚璃的剑意所凝。 灵气流转,气息凝结。 不知过了多久,风青璃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满目清冷。 筑基中期。 她的修炼速度很快,可鸾鸟一族的那些妖修大能没有一个感到奇怪。 甚至于风青璃有了疑问,他们还会轻言细语地安稳,说她血脉高阶,修炼快也是自然。 要知道有些小鸾鸟一出生,便有筑基修为呢。 正因如此,风青璃才敢放心肆意地修炼,将前世属于楚璃的修为悉数拿回。 虽然,有些功法纵使她修炼了,也不会显于人前。 妖族的日子向来清闲,风青璃也从来不会因修炼而觉得忙碌。 某一日,风青璃正静坐于一条溪流边休养心神,身后却突然来了个相较于之前的频率而言,久未见过的人。 “长空?” “咳,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不知是不是白澈闹了那一通,还是被大长老给训了,风长空这些时日格外安分,“人族来信,说是要举行一场盛会,邀请各大妖族修士前去赴宴。” “人族?”风青璃直觉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是七大宗门组织的?” 风长空:“是,也不是。七大宗门总体来说对妖修的态度并不算太好,除了千机阁和灵兽阁外,大体是将我们同魔域联系在一起的。只是这一场盛会是灵兽阁牵头,而狐族那边又同灵兽阁交好,我们虽然算不上亲近人族,却也不好视若不见。” 风青璃道:“所以,大长老的意思是,让我去?” 风长空:“是让我们去。以你在族中的地位,和我的修为,我们去足矣。” 风青璃敏锐地感受到了风长空话中的意思:“所以人族的宗门,是会派出地位同你我相当的修士的,对吗?” “类似于大长老那般的人物。说起来,也是他们人族遇上了问题,想求我们妖族派出人手相助。按三长老的性子,说不定就派个金丹的族人了事。” 风青璃微微皱眉:“是仙门和邪修的那些事?” 风长空微愕:“你知道?” “些许耳闻。”风青璃起身,转过去同风长空面对面,“现如今邪修作乱,已经控制不住了吗?” 风长空点头:“差不多。前些日子族长召集各位长老议事,说的就是人族和邪修的那些事。据说正魔边界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而且那些邪修无处不在,人族不少宗门都被渗透,大把修士以仙道修习邪法。人族无奈,只能将所有可以动用的御魔石炼成法器,威震于各大宗门,只要吸收到邪祟之气,哪怕只是一缕,也都能顺藤摸瓜将那修习邪法之人揪出。” “虽然我们妖族不想参与人族的正邪之争,可我们也不会任由邪修欺负到自己头上。妖族地域靠海,有些邪修会通过此处登陆妖族作乱。我们想要人族对付邪修的手段,而人族需要我们的支援。只是这场交易并不对等的,我们妖族需要付出很多,却只能得到很少。” “海中,我记得是海族的领地。”风青璃的语气十分平淡,“海族是死了吗?” “你指望他们?说不定,他们早就跟邪修勾结在一起了。”风长空的语气满是不屑,“海族向来与我族为恶,他们巴不得那些邪修来找我们的晦气。而且,我从未听说过海族遭受过什么邪修之乱,只是没有证据,说不得他们罢了。至于人族,自然不会掺和进我们妖族的斗争。” 半晌,风青璃才悠悠问道:“这一次,人族邀请海族了吗?” 风长空道:“自然是邀请了。人族最是道貌岸然,明明对妖族怀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心,却还是在面上做得好看,一视同仁。只是海族那边到现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估计是不会去,也不会管。” “狐族那边呢?” 风长空:“狐族那边倒是有意思,明明是他们同人族的关系最亲近,却只派出了两只金丹的臭狐狸。” 臭狐狸? 风青璃瞬间福至心灵:“白灵曦和白澈?” 风长空面色怪异:“嗯,是他们。” 风青璃问道:“这场大会,具体是什么时候?” “半月后,在帝州内举行。” 风青璃思忖片刻,觉得倒也合理。 灵兽阁亲近妖族是为利用,可千机阁不一样。 大多数妖族都是天性崇尚自由,不愿被束缚着,所以对灵兽阁修士天然有一种仇视。 可有些妖又觉得跟着人族挺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的丹药。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至于千机阁,是真正地做到了万物无差、生灵为一,无论是谁来求取天机,都会热情接待。 难怪。 这面子不是给七大宗门,而是单独给千机阁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隆重登场 倘若从楚璃舍弃肉身封印元神的那一日算起,风青璃已阔别人族二十载。 所谓人族和妖族之间的交流大会,不过是元婴修士凑一桌,筑基金丹凑一块罢了。 年长的商讨要事,辈分小修为低的被拢到一处进行几场小小的比试。 帝州自从皇族覆灭后便尽归于千机阁掌控之中,此次交流会展开的地点也是耐人寻味。皇族仙宫被毁,七大宗门在其原址上设立了一座乾坤台,那乾坤台镇压邪气,也算是给世人一个威慑。 奈何有些人内心就是欲壑难填,既然修习邪法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力量,他们又为什么要放弃修习邪法,去修那进程缓慢的仙法。 只因仙途断绝,他们看不到飞升之路究竟在何方,便只能注重眼前的利益,想要凌驾万人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邪修邪法,屡禁不止。 甚至于就连魔域里的那些魔修都能被暂时搁下,将他们同妖族摆在同等地位上。 魔修和妖族交好,因为妖族本就注重天性,而魔修和妖修在修炼一途上亦是如此,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仙门百宗嘛,已经跟邪修对立了,便不可能再去跟妖修和魔修作对。 也是人之常情。 一月后。 帝州,乾坤台。 风青璃被风长空裹挟着悬立高空,藏在云雾之后观看那些人族宗门的入场。 其实他们早就来了,但是此次毕竟是人族先提出的想法且有求于妖族,他们没必要那么急着去。 七大宗门的出场方式依旧没有新意,一个骑灵兽,一个御剑,剩下四个则都是坐着灵舟,轰隆隆地就来了。 待人族七大宗门的修士寒暄完了,白灵曦和白澈才自天边踏着浮云,领着一众狐子狐孙露了面。 白澈和白灵曦都是金丹巅峰,结婴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这一次来是要跟风长空一样,去跟那些人修扯皮的。 至于他们身后那些化形都化得差不多的小狐狸,则是跟风青璃一道,跟人族那些修士,切磋切磋。 风青璃很担心风长空在谈判中的表现,可那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一点儿而不担心。 风青璃问他,他说:“虽然妖族内部总有纷争,但在面对其他种族时,都是要一致对外的。” 当然,海族的那群蛟龙自动排除在外。 “我来,是因为长老们都……懒得来,至于谈判,白灵曦那臭狐狸可精得很,绝对不会让妖族吃亏。白狐一族族长之女的身份,也会让人修给她几分面子,让她站在同元婴真君同等的地位上。白澈嘛……” 风长空眼神犯狠:“估计就是在青丘待腻歪了,想出去逛逛。” 风青璃觉得好笑:“你不等我了?” “什么?” 风长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到风青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才忽然明白风青璃在说什么。 他两颊一红,讷讷道:“我后来想了想,也许……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不,不是不喜欢,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风长空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可风青璃还是听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意思。 当即便松了一口气,道:“那段时日,你可吓惨我了。” “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风长空道了歉,“其实我也是在揍完白澈才发现,我当是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他白澈能不能配上你,会不会对你好,而不是所谓的吃醋,觉得你为什么要选他不选我。” “我……没追求过女子,也未曾因谁心动,不知何为情爱。许是从当年你在九鸾殿的那一抱开始,我便产生了错误的想法。”风长空的语气渐渐平缓,“小青璃,我知道你一心求道,现如今没有那些关于情情爱爱的想法,找白澈也只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一点。但如果你想寻一人共寻仙途,你值得更好的。” 你值得,更好的。 风青璃心中一暖,那是她许久都未曾体会到的感觉。 “仙途本就是孤独的,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与人同行了。”风青璃望了望身后那群伸长了脖子张望的鸾鸟们,笑道:“我们也该下去了?” “是时候了。” 风长空长袖一挥,一架华丽的车架便于虚空之中浮现。 那车架覆盖着青绿色的薄纱,四角雕着凤首,凤首衔珠,珠子下面则是垂着一串串的铃铛。 微风吹拂,轻纱翩舞,那铃铛也随之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风青璃眼皮一跳。 “这,我们坐吗?” “是你坐。” 风长空抚开轻纱,将风青璃送入车辇,自己则是侍立于车辇外,引了几只成年的鸾鸟化作原形让他们叼着驱使车架的绳结,牵引着车辇飞下云端。 “那是……?” 地面上,一群修士远远地便瞧见了天上的青色车辇。 白灵曦轻嗤一声,偏过头同白澈私语道:“你看风长空,还真是把小青璃宠成了小公主呢。” 白澈一脸菜色:“别提他们啊!” 他那一身顺滑的皮毛到现在还没养回来呢。 白灵曦脸不红心不跳:“谁叫你没事去勾搭人家未成年小幼鸟,被人家中长辈打了。” 白澈悔不当初:“我要是知道我会下手吗?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狐狸吗?” 对此,白灵曦则是一个白眼:“谁叫你整天想着玩对妖族中的事不管不问。” 把少族长的位置丢给我,白给我找那么多事。 白澈后知后觉:“你知道!你不告诉我?还跑去找风长空把我调戏——呸,把我跟小青璃的事跟他说了?” “你作为兄长,不仅不作为,还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丢给了我这个妹妹,我这个做妹妹的,肯帮你处理烂摊子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有义务帮你找媳妇儿?” 白澈痛心疾首:“你就是公报私仇,我到现在没睡过雌性都是你干的!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妹妹!” 白灵曦危险地眯起双眼:“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这辈子都寡下去。” 白澈:“……” qaq,这世上还有比他还惨的狐狸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不辨正邪 “是羽族到了!” 风青璃坐在车辇内,满目淡然。 没事,她开看了。 反正羽族早就把她当成了族内的小公主宠着,区区车辇随行罢了,她受得住。 有人疑惑。 “车里的是谁?” “是羽族的少族长?不然谁还有这么大的阵仗,让元婴妖修为其开道的。” “可我听说羽族的族长才刚上位不久,正值青春壮年呢,哪来的少族长?” “那我就不知道了,许是某个地位高的……” …… 这些讨论大多是传音,风青璃听不到,能听到的也不会刻意去听。 再次面对人族,风青璃并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情绪,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 她最是放得下自己不在乎的东西。 风青璃和楚璃长得半点不像,冷漠淡薄的人处处都有。 只要她不作死,使用天泽宗的内部术法,她便什么事也没有。 没有人会认识她,也没有人会记得她。 楚璃早就消失了。 “是个美人啊。” “筑基中期?” “嘘……” 察觉到风长空冷冷投射过来的目光,那些修为不如他的人修连忙闭上了嘴,连音也不传了。 “诸位,安好。” 风长空拉过风青璃,将她带到了那群元婴真君的中间。 “这位是我族圣女,风青璃。此次大会,便由我们带领族众,应邀前来。” 风青璃识趣地朝着诸位元婴真君行了一礼,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也都对风青璃和蔼笑笑,夸着什么“少年英才”这一类溢美之辞。 见过面,风青璃就自觉地退出了元婴修士的交友圈,白澈想跑,被白灵曦一把抓出狐狸尾巴,在风长空和白灵曦的双重施压下,自愿当护花使者保护风青璃去了。 再次见面,两人都很尴尬。 风青璃是觉得自己利用他利用的有点惨,虽然,没生出什么后悔之心,但再次相见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白澈更不用说,整只妖都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对不起风青璃,觉得是自己带坏了小朋友。 人家都说狐狸精狐狸精,就是说狐妖这个种族大多精明。 结果风青璃接连碰上的几只狐妖,感觉都挺蠢的。 也就白灵曦聪明些。 “好久不见,白澈……” “啊?是小青璃啊。”白澈装作刚刚发现风青璃的样子,堵住了风青璃未出口的“哥哥”二字,“这地方我没来过,带不了你四处游玩。要不然我找几只跟你年纪相近的小狐同你一道,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哈哈……” 风青璃:“……” 怎么都开始叫她小青璃了。 不过就白澈这个样子……像是被她吓得不轻。 拜托,但凡是一个正常人,在发现自己要成亲的新娘还是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后,不吓得心肌梗塞都不错了好吗。 虽然风青璃不吃奶,白澈也没跟她走到成亲那一步。 风青璃无奈扶额:“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行。只是灵曦姐姐和长空不放心我叫你看护我,你若是想走,给我留道传音符便是。” 白澈如释重负,从自己本就坑坑洼洼的尾巴上拔了一撮毛递到风青璃手上。 “遇到什么事了把这烧了就行,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这是……传音毛? 风青璃平静地将那一撮毛收到脖间的纳物珠内,随后对白澈挥挥手:“你去。” “嗖——” 只感觉一阵风刮过,风青璃再次稳定视线,白澈已经跑没影了。 原来,被人当成洪水猛兽的感觉是这样。 风青璃感觉好笑,独自在这乾坤台逛了起来。 乾坤台原本就是仙宫,仙宫有多大,乾坤台就有多大。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帝州皇族不存,故人不在,这便是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对于修士而言,二十年,真的算不上什么。 却可以,将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一笔一笔地逐渐抹去。 风青璃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她只是觉得感慨。 是人是妖是魔,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是每一个种族在内部暗暗划定界限,敲定正邪。 那投身海外魔门的邪修,从来就不乏魔域中堕魔的修士和妖修,可最多的,依旧是修习邪法的人。 可世人从不说人邪,只会说妖邪、邪魔。 现如今成了妖族,风青璃方才明白,所谓正邪,不过是人人心中都有界定,求同排异罢了。 没有真正的恶,也没有真正的善。 那些邪修作恶多端,可在他们心中,他们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么。 人所处的地位不同,看到的风景不一样。 同理,万物所在的阵营不同,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也就有了分歧。 这便是是非对错、善恶难分。 当年在千机阁攀登长阶时,元极真君便问过她一次。 当时的她年幼懵懂,只觉得邪修是恶,后来又被元极真君一问,乱了心智。 现如今看来,她是再也不会去区分善恶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谓殊途同归,也是因为目的一样,才会有同归的可能。 她开天路,是为了自己可以飞升;她杀邪修,是为那些惨死邪修手中的亲友报仇。 并不因为她想做拯救世界的大善人,也不是因为她想除魔卫正,扞卫仙道。 道…… 现如今,我的道,是什么呢? 风青璃的心中有些许茫然,可仿佛又有什么在暗暗清晰。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福祸相依,阴阳相调,死生相伴,正邪亦是如此。 霎时,脑海中一阵清明。 这一次领悟非是顿悟,而是自长年累月积聚而来。 风青璃回过神,见四下无人,便走几步寻了一千机阁修士,让其带自己去暂住休息去了。 薄暮冥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屠杀,夜晚时分,风青璃总感觉这里怨气极盛。 按理说有乾坤台镇压不该如此,可那些元婴真君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应是觉得这样的情况十分正常。 怨气…… 还能是哪来的怨气,当年死在这里的皇族修士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间之事 <\/b> 不过,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可怨的。 无非就是内心的不甘导致怨气凝结,却又被无奈镇压。 风青璃倒是好奇,那些个人究竟能商讨出个什么结果来。 妖族可以支援,但也绝不会上战场去当炮灰。现如今接连大战,那些个散修能上场的都上了,没去的也都惜命得很。 再不行,就要轮到那些小宗门的弟子去当先锋了。 邪修蚕食七州,宁州危矣,青山剑派危矣,仙门百家危矣。 在这大势所趋之下,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风青璃本是想在客院消磨着无味的几日,待那些个牵头的扯完皮,她也就能跟着风长空顺理成章地返回羽族。 奈何人族并没想就这样放过风青璃的意思。 次日,风长空便立在了风青璃门前。 待风青璃发现他时,那人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 “怎么了吗?” 风长空转身,目带忧色“人族那边弄了个彩头,说是要你们这些筑基的小辈下到乾坤台下消除怨气,功绩最高者可向七宗求取一件天材地宝。” 难怪。 风青璃倒是无所谓,她就是有些不理解风长空为什么一副十分为她担心的模样。 “挺好的,消除怨气而已。正巧我这段时间也过得十分安逸,下去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无碍。” 风长空摇了摇头。 “人族不知道,我们妖族却知道。”风长空望着风青璃,“乾坤台下面有许多空间裂缝,是自帝州皇族时代便存在。人族提出这个,显然是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皇族余孽,也没有告诉他们。” 风青璃了然“你们没有跟人族说?” 风长空蹙眉“我是想说的,可白灵曦阻止了我。她示意我瞒下此事,我想了想,便也故作不知。” 风青璃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白灵曦的意思。 “她是在试探人族。这一次大会来得急促匆忙,区区半月便要齐聚妖、人两族,现如今又要让我妖族精锐弟子下至乾坤台,也不知道是在玩些什么把戏。”风青璃摁下性子,“只是,若是厉害的不去让人族拔得头筹……” “你不许去。”风长空皱着眉,“面子如何不重要,总归他人族有求于妖族。那空间裂缝还不知通向哪里,若是不慎被卷入,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风青璃心中一哂。 人族妖族,各怀鬼胎啊。 “灵兽阁牵头组织……”风青璃若有所思,“且看人族那边派出谁来,再做决定。” 风长空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应下。 待风青璃和风长空到达乾坤台中心之处时,这里已是聚满了各宗的天才人物。 许多熟面孔,也在此再次出现。 青山剑派的莫白夜和阿青,玉虚门的洛长安,丹心阁的关山月和那位见过一面的师姐,灵兽阁的林千楼…… 至于天泽宗那边,熟人就更多了。 宗门小比见过一次的萧逢剑现如今已经筑基中期,孙燕燕也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各有姿色的少女。 那两名少女一身着宗门下发的弟子服,领口上什么也没绣,像是某峰的记名弟子;另一个则是在弟子服的腰上系着红色丝带,上面还绑着一柄品阶不高的剑。 风青璃一眼便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是娇儿和林雀。 可怜她当年随手送小丫头的一柄下阶灵剑,居然被她带到现在。 她死后,林雀这小丫头当是伤心得很。 秦诺和萧逐月都不在,这两人二十年前便一个筑基后期一个巅峰,现如今应该是遍寻七州四海,找寻那一丝结丹的契机去了。 领头的人风青璃也不陌生,依旧是那个“仁德济世”的拜月真君。 风青璃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便转过视线不再去看。 各大宗门确实是将自己门内的核心弟子带来了,只是风青璃依旧没有想下乾坤台的意思。 林千楼离开凤鸣城的时候望她的那一眼意味深长,而风青璃很烦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给自己添麻烦。 天材地宝她样样不缺,那种虚名她也曾一举夺得。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那些下乾坤台的族人们,可都赐了防身之物?” 风长空微愕“你不去吗?” 风青璃摇摇头“没兴趣。不过人族那边派来的确实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但是灵兽阁派来的那些弟子……就是之前在凤鸣城闹事的那些人族修士。” 风长空微微眯起了眸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们……放心,我会叮嘱下乾坤台的那些族人,一定让他们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得好好的。至于防身之物,你放心,早在人族提出此事的时候,我便都已安排好了。” 风青璃道“那便好。” 说完,便离了此地,径直往客院去了。 她不是怕了谁,她只是嫌麻烦。 这一路上不带脑子非得给她添麻烦的人并不少,有的甚至就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那所谓的面子。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聪颖睿智的,但你可以选择避开蠢货。 比如,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林千楼,和心怀鬼胎的灵兽阁。 当楚璃和青璃的记忆融合之后,许多青璃经历过却不懂的事情楚璃都能猜出个几分。 灵兽阁同妖族交好,真的就不知道帝锦逃到了自己的平州之内吗?这么多年隐而不报是为了什么? 后来,凤尾帝鲤一族妖修入境,灵兽阁又凭什么让他们那么顺利地就进入人族腹地。 五年了,除却妖族一些知情者外,风青璃从未在其他渠道探知到此事过。 就好像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轻飘飘的,也不怎么惹人关注。 可是,那一战死了个个金丹巅峰的帝锦,也死了个元婴期的大妖帝繁啊。 海族没动静,灵兽阁也没动静。 最激动的,反而是悄咪咪看戏的羽族。 若说其中没什么勾结,风青璃是绝对不会信的。 而且还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海族极有可能与邪修勾结。 灵兽阁此举,瞒不过七大宗门,可为什么七大宗门,依旧如常?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卷入风波 <\/b> 是想像诛灭帝州皇族那般逐步蚕食,还是暗自监管明面上却放任不管? 不,不可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灵兽阁真的被发现了跟邪修有什么,其余几大宗门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们可以为了灵兽阁逼死下界的择天宗,就也能再扶持出一个新的灵兽阁来。 毕竟只是一个在前面吊车尾的宗门,有没有它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主要是,灵兽阁和妖族之间的联系,难以斩断。 毕竟人家狐族还有位老祖客居在灵兽阁中呢。 也罢,总归这些事情依旧不归现在的她管。 纵使是灵兽阁真的勾结了邪修,也有他们人修去内斗,关妖族什么事? 又关她什么事。 只是未至客院,便见得天地之间,风云骤变。 剧烈的罡风呼啸席卷,乾坤台下被镇压的怨气一瞬间冲破封印铺天盖地。 “吼吼……” 怎么回事? 风青璃连忙在自己身边支起一道防护屏障,可那怨气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拼了命地朝她袭来。 这不可能是巧合。 风青璃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怒气,无论她在哪、是谁,就一定要有人来找她麻烦,是吗? “刷——” 长剑既出,烈火焚天。 那炙热的火焰本就是克制这至阴至怨之物,那滔天的怨气在灵火的灼烧下硬生生被撕出一道口子,叫风青璃可以见得一线天光。 只是那怨气当真像是不知死活,即使被灼烧得阵阵哀嚎,也不肯放弃对风青璃的围困袭击。 慢慢的,那一团灵火也逐渐被遮掩了光芒。 直至再也看不见。 过了许久,那怨气才有了消散的意思,应是在场的元婴真君出了手,镇压了那些乱窜的怨气。 只是原本应该身在客院的风青璃不见了,连同那些已经下了乾坤台的各族弟子一起。 …… 当风青璃眼前的景物不再摇晃之时,她已经是身处一片茫茫海域。 是乾坤台下的空间裂缝,将她带到了此地。 知道自己现如今的处境,风青璃不敢松懈。 那长剑从未离手,灵火也附着在长剑之上,耀眼夺目。 那灵剑等阶不高,风青璃之所以一直不换,正是因为铸造它的原料特殊,可以容得下风青璃的本命灵火。 那主掌生死的杀伐之剑,也因灵火的加持,被风青璃利用了个彻底。 “风道友,好久不见。” 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风青璃也随之微微握紧了剑柄。 她就知道。 可今日之事绝非这几个小小的灵兽阁弟子就能办到,他们身后还站着其他的人。 “这修仙界,当真是许久未见过真正的鸾鸟了。” 一个筑基巅峰,两个筑基后期,三个筑基中期。 若风青璃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中期妖修,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一群人手中逃出生天了。 眼见这些人还想废话发表那些所谓的胜利者感言,风青璃毫无征兆地便出了剑。 那剑身附着灵火,一道剑气下去直接就把那三个筑基中期的废物掀飞落入海中,掀起不小的浪花。 林千楼猛地闭嘴,眼中含着狠意。 “上,抓了她前辈重重有赏。” 许是风青璃这一剑吓着灵兽阁那些修士了,只见他们掏出各种各样的灵器就朝着风青璃冲来,动手的时候生涩无比,显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实战,都是靠丹药堆上来的修为和深处宗门养出来的实力。 就这? 抓她? 风青璃轻蔑一笑。 手中的长剑势如长龙,那剑意只是随意露出一分,便叫那些无用的灵兽阁修士胆寒。 “你一个妖修,怎么可能修出剑意!?” 风青璃随意一剑,斩下一筑基后期的灵兽阁人头。 那长剑染了血,剑尖处的血甚至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染红了一片海域。 “妖修人修有何不同?只不过有的人愚蠢无用,力不敌人惨死荒野罢了。” 林千楼怒极“猖狂!” 说着,袖中便飞出一套阵旗,将风青璃死死地围困在中间。 只是…… 这于风青璃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这灵兽阁的修士整体上的战力,还真是令她失望。 灵兽阁有灵器,难道她风青璃就没有了吗? 只见风青璃素手一挥,便有几颗珠子从她脖间系着的纳物珠飞出,红青色的灵力刚一注入珠子内,那阵法便“轰”的一声被摧毁殆尽,连那阵旗都被轰飞,寻也寻不见了。 林千楼脸色铁青,并肩战斗的师兄师弟们转瞬间就剩下了他一人。 还有,这特么是筑基中期的修士? 开玩笑? “快来助我!” “嗖——” 风青璃拦截不及,只得眼睁睁地望着林千楼将那传讯的器物用出。不知来的是何人,但就看林千楼的目露希冀的样子,绝对少不了金丹。 真晦气。 风青璃身形一闪,临走时还朝着林千楼的方向甩了几道剑气。 管你死不死,先揍了再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她日后平安归去,再想着去取林千楼性命也不迟。 只可惜林千楼身上保命灵器不少,林千楼只是被风青璃打得灰头土脸,人还是没死的。 “小儿胆敢!杀我灵兽阁弟子。” 人未到,话先至。 风青璃只当自己听不见,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屁股后面那个紧追不舍的人毕竟是个金丹真人,御风而行没多久就把风青璃给逮住了。 捉她干嘛呐? 当灵宠还是杀妖啊? 要是当灵宠,就以鸾鸟一族那几个领头人的性子,非给你灵兽阁拆了不可,管你是不是七大宗门。 若是杀妖,你人族要她的血肉干嘛啊? 图什么? 炼器还是炼丹? 不过追上来的这人显然没安好心,手里那颗黑黢黢的丹药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摁了风青璃的头就想把那东西往她嘴里塞。 风青璃肯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蚍蜉尚且撼树,螳臂亦可当车。 更何况,她风青璃不是蚍蜉不是螳螂,那金丹修士,也不是树和车。 当年帝锦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都能被风青璃的灵火所伤,更何况是今天这个区区的金丹中期修士。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伤坠海 长剑上的灵火势头更猛,连带着风青璃整个人都好像是置身火海之中。 那灼热的火焰顺着两人之间灵力的走向逐渐攀延,只瞬间便蔓延到了那金丹修士的身上。 刚开始那人还将这灵火视若无睹,待灵火真正地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烈火焚身之痛。 反应过来后,他先是斩断了自己和风青璃之间的联系,然后再将一张不知名的符箓打到自己身上,这才又有了心思去对付风青璃。 然而…… 风青璃又不是个傻的,就这一瞬时间她早已用族中前辈赐下的宝物冲破禁锢,准备逃之夭夭了。 瞬移符发挥效用,那金丹修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风青璃要走却无可奈何,只能愤愤地用一件灵剑状的灵器锁定了她,最后看着一人一器,纷纷不见了踪影。 瞬移符传送的距离、方位并不固定,待风青璃闪现于一处新的地方时,发现自己竟还是身处那辽阔的海域之上。 海渊是海,七州四面环绕着的也是海。 是故风青璃并不知道自己现如今究竟是身在何方。 但风青璃因为之前催动灵火导致现如今体内灵力所剩无几,所以瞬移符也不会将其传得多远,那金丹修士不知还在不在追踪她,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只是不等风青璃离开,便有一长剑自虚空中刺出,直直地袭向了风青璃的后背。 “咔嚓——” 防御灵器瞬间碎裂,那长剑贯穿了风青璃的后背前胸,最后在风青璃的身前化作一道烟尘,消失不见。 这便是金丹和筑基之间的鸿沟。 或许你可以凭借着远高于自己修为的灵器法宝与之对抗,可对于他的攻击,你除了用高阶防御类的灵器去抵挡之外,别无它法。 可若那金丹修士也用了更高阶的攻击类灵器呢? 这一剑来得很快,快到风青璃都没怎么感觉到痛苦。 她垂眸,只见她的胸前赫然出现一个空落落的血洞,风青璃体内原本所剩不多的灵力就像是受到了指引一样,纷纷朝着那个方向翻涌而去。 再一抬眸,风青璃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作一只幼鸟直冲冲地朝海中坠去。 海水冰凉,在昏迷前的一瞬,风青璃将避水珠投出环绕于自己身侧,不等薄幕凝结,风青璃就已阖上双眼,不省人事。 …… “什么?你们让那只鸾鸟跑了?”高位之上,一面目不清的人怒拍桌案,“废物吗?一个金丹中期,居然让那修为不过筑基的鸾鸟幼崽从自己手底下跑了?” “前、前辈放心,她就是跑了也没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了。”金丹修士额角沁出冷汗,“晚辈见她要跑,情急之下将您赐给我的那件宝物刺了出去,若无意外,她现如今,应该是已经死了。” “死了的能比活着的有用?蠢货!”那人显然气极,“找,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嫌自己惹下的事情不够多,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人离了自己的视线。若是此事泄露,你便自行剖了金丹,去那海外当肉尸。” …… 平州海岸,多的是怪石嶙峋。 这里的风浪并不大,只是由于海域辽阔的缘故,那褪去的海浪往往许久才会往复一次。 待到海浪褪去,许多深藏海底的事物便可纷纷显露真颜,这时便会有许多修士下海,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有用的事物。 只是今天不一样。 据说有两伙修士在这海面之上争斗起来,其中一伙还是灵兽阁的弟子。 灵兽阁虽然没封锁整条海岸线,可寻常的修士已不敢轻易靠近海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卷入这场纷争。 可秦诺不怕。 她现如今已是筑基巅峰,只等寻到那一缕结丹的契机,便可成就金丹真人之名,前往正魔边界诛邪除恶,与诸位前辈一同作战。 因为楚璃曾和她说过,自己最厌恶、最痛恨的,便是那海外魔门中的邪修。 只可惜,那人现如今已经不在了。 秦诺负着剑,一步一步地在海边走着。 云靴踏过柔软的黄沙,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记。 当她初次听闻楚璃将要通过轮回境转世的消息时,她无疑是欢喜的。因为入轮回境转世的修士,大多都会重回宗门找寻前世记忆,最后记忆融合,成为最初的那个人。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楚璃身死魂灭的消息传来。 那盏灼灼燃烧着的魂灯,也就此湮灭。 一开始秦诺是不相信的,可后来渐渐地,所有人都说楚璃死了,肉身消亡,元神寂灭。 她去找明渊真人,那人避不见客;去找徒安真君,却永远只得到四个字——“楚璃已死”。 是邪修害死了她。 秦诺回望过去跟楚璃相识的那些年,发现大多数时候都是楚璃护着她,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师姐,自己就像是楚璃的师妹般。 杀害楚璃的邪修已死,可这世上还有那么多邪修。 秦诺身为宗门里的精英弟子,在正邪战争还望蔓延至七州内部时,是绝对不会被派上战场中心。 可金丹修士不一样,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去留。 秦诺想结丹,想要同当初的楚璃一样,此剑之下,斩尽天下邪魔。 二十年,从筑基后期到巅峰。 秦诺想,若不是因为楚璃,只怕自己现在还在筑基中期挣扎着,不知到何时才有机会结丹。 “呼……” 海边的风渐渐大了起来,秦诺知道,是海浪将要回岸了。 那风吹乱了秦诺本掖在耳后的碎发,她伸手,将那凌乱的碎发再次掖向耳后,眼角却被一道刺目的光亮晃了下眼。 那是何物? 秦诺在自己身侧布下灵阵,略有些好奇地朝着光亮处走去。 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鸟儿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泥沙中,周围是一片焦土。 那鸟儿身上的灵力波动极弱,就是类似于几乎不存的境地。 秦诺微微一触,便知道眼前这只鸟,也是个修士了。 还是个筑基中期的妖修。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又遇追兵 <\/b> “缥缈山……” 秦诺像是知道些什么,一提起此事眼神都凝重了起来。 风青璃装作想问“怎么了?道友可是听说过此地?” 秦诺三缄其口。 “不,只是觉得这名字取得极美。” 风青璃轻笑一声,语气邈远。 “世人逐长生,千秋道不同,我亦逍遥去,缥缈自山中。缥缈缥缈……确是极美。” “我自,逍遥去。” “缥缈,自山中……” 秦诺抚摸着风青璃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语气轻缓,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秦诺才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也许,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许是道友记错了,我自小便生活在缥缈山上,离开了缥缈山后,也没离过平州。”风青璃闭着眼,“道友想知道我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无父无母,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狐狸姐姐带回了缥缈山。缥缈山上大妖不多,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条金丹巅峰的锦鲤,我们山中生灵,都叫她阿鲤大人。” 秦诺蹙眉问道“锦鲤?” 风青璃肯定了她的话“是啊,锦鲤。只是很可惜,她现在已经死了。几年前,我们缥缈山来了一帮不速之客,阿鲤姐姐为了保护这一山生灵不受贼人侵害,自爆妖丹,与那贼人同归于尽。” “这贼人当真是罪该万死。”秦诺眼眸微转,“究竟是哪来的贼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灵兽阁的地盘上做这些事。” 风青璃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只依稀看到那贼人身上覆着鳞片,许是海族里的妖修。” 秦诺轻轻地点着头,没再问下去。 海上的风很轻,搔在身上痒痒的,也暖暖的。 暮日倾悬,夕阳色暖。 秦诺是想带着风青璃沿着海边去一处较为繁华的仙城求医的,她早些年四处历练,七州之内几乎就没她没去过的地方。 只是这路途并不安稳,不速之客虽迟但到。 “道友好。” 人前,林千楼又成了那人模狗样的灵兽阁修士。 他发间的发带在风中摇晃,风青璃抬眸觑他一眼,只能说修士体质好,什么人打扮一下排一排体内杂质都能变成那飘飘然的仙人。 秦诺道“你是?” 林千楼朝秦诺掬了一礼“在下乃是灵兽阁弟子,道友怀中的鸾鸟,乃是在下前些日子不慎走丢的那只。” 秦诺最烦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往来,这一点和楚璃很像。 而且又有了风青璃之前的那些话铺垫,于是乎对林千楼也没什么好态度。 “怎的就成你走丢的了?无论是人是妖,皆是自由之身拥有自己的意志,她既然不愿做你灵兽,你又怎可强迫。” 到底是同为七大宗门弟子,秦诺这话说得还不算重。 只是林千楼像是对风青璃抱了必得之心,口中含着“前辈助我”,手上也利落地给秦诺脚下布了个阵。 “同是七宗弟子,道友,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林千楼表情阴鸷,看风青璃的眼神中更是充满怨恨。 就是因为风青璃,所以他才被前辈处罚,收了半数身家。 殊不知是自己先动了贪念,这才惹得事不顺心,失去良多。 可像他这种人,极少会有在历事之后反思自己的行为。 “交出你怀中的那只鸾鸟,我便饶求前辈你不死。”林千楼看秦诺没有交出风青璃的想法,便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在宗门内留有魂灯,可有这阵法在,呵呵……道友可以试一试,可这一试,可就……” 秦诺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哦?是这样吗?可我要是交出她之后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你不怕我门中前辈来寻你麻烦吗?” 风青璃心里闷笑,她太了解秦诺了。 这个时候,秦诺心中估计正想着要怎么锤爆林千楼的狗头,可偏偏那人还傻不愣登的,觉得秦诺要服软。 “这就不用道友担心了,抹去一个人记忆的方法多的是,你——” 果不其然,林千楼话还没说完,秦诺就出手了。 做了藏剑真君的小徒儿后,秦诺手头上可是多了不少好东西。 这真君剑符,自然也就是其中之一。 “轰隆——” 风青璃想,林千楼口中的那位前辈内心应该挺崩溃的。 谁家筑基修士出手伤金丹,随手一拍就是一张元婴真君的剑符? 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被掀起滔天巨浪,远在天泽宗内的藏剑真君察觉到自己的剑符被引动,一脸凝重地望向了灵兽阁的方向。 这个方向…… 而且引动剑符的是金火灵力,此时此刻当是秦诺没错。 藏剑真君不知道秦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但这可是他新收的宝贝徒弟,可不能出事。 当即,藏剑真君便化身一道遁光,朝着剑符被引动的方向飞去。 “小儿敢尔——” 那阵法是阵盘所布,此番被秦诺一道剑符强行轰开,已是四分五裂。 “轰隆隆……” 又一个阵法轰然迭起,为了对付风青璃这个背景强大的妖修,看得出来这背后的人确实是下了不少心思。 至于秦诺,顺带的罢了。 那新升起的阵法光华流转,风青璃和秦诺二人转瞬间便被困在其中。 只是…… 这阵法布的,颇有点顾头不顾腚的意味了。 上半面确实是严防死守不留空隙,只是这下半面…… 风青璃打量半天,愣是没有从海中察觉到一丝阵法的灵力流转。 风青璃觉得,自己化作原形飞肯定是要比两人御剑快的,而且御剑动作太大,那隐在幕后之人又起码是个金丹,万一动手被拦下,又得是一场恶战。 所以,就看她够不够快了。 “扑通——” 半死不活躺在一边的林千楼…… 某前辈…… 被裹挟着窜进海中的秦诺~ 什么叫丢脸? 这就叫丢脸。 第二次,第二次让一个筑基妖修从自己手里跑了啊! ——自嗨(或许?)—— 某不知名前辈(捂着胸口,险些吐血)小东西,你挺难抓啊? 藏剑真君(默默扳手指)明渊峰头的小丫头、拜月的小徒儿、我新收的小弟子……等等,这剑符我还给了谁? 实不相瞒,码这一章的时候我头还是昏的,真不知道写的啥qaq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试探过往 <\/b> 风青璃原本想的是进入海中后,再耗一张瞬移符将两人带离这里。 结果两人一沉入海水之中,就被一股莫名的拉力拉入了一片不知名的地界。 风青璃化作人形伸手牵住秦诺的小臂,过了许久,两人才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这里没有什么活着的生灵,显得十分荒凉。风青璃稍稍试探了一下,确定了这里应当是某位前辈开辟出来的洞府。 秦诺是第一次看到风青璃化形,此刻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恍惚。 修士元神转世和凡人的魂魄转世不同,凡人转世会改变容颜,修士却不会。 因为修士修到后来,元神是可以离体的,就像如果要彻底杀死一个元婴修士,须得肉身、元婴、元神三重殒灭。 元神于修士而言,十分重要。 脱离困境,风青璃算是心情微霁。 秦诺的表情落在她眼中,她也只是简单一问“怎么了吗?” 秦诺回过神“还未问过,道友所唤何名?” “我叫风青璃,青色的青,琉璃的璃。”风青璃不知道秦诺心中有何猜测,可现在,并不是坦白的好时候。她故作胸前的伤口犯疼踉跄几步,待秦诺担心上手搀扶,才稍稍平复了面色,转而问道“道友呢?” 秦诺抿唇“我叫秦诺。” “道友名如其人,正直良善,飒爽干练。”风青璃轻飘飘地夸了一句,“这里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遗留下的洞府,身后追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不若我们便在此稍候,等候援军?” 秦诺面无表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风青璃的这番话,她也只是应了声“好”。 藏剑真君的剑符风青璃算是熟悉,而且那人的性子,风青璃也算是看得清楚。 此番秦诺动用剑符,藏剑真君不可能放任不管。 而且那金丹修士看到秦诺又藏头露尾,显然是不想被发现身份。 至于林千楼…… 小喽啰罢了。 妖族和天泽宗还真能因为这事把灵兽阁连根拔起不成? 而且,这事也不见得就真是灵兽阁做的。 这几天,风青璃想了很久,为什么林千楼背后的人非要她不可。 然后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楚璃死了,带走了凤凰泪和梧桐木,三件破开天门的神物一下子少了两件。 在她假死之前,一直是有多方势力在觊觎她,而她假死这件事,知道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就算有人猜她没死,也基本找不到她在哪,她又是谁。 这时候,若是再想破开天路,就需要利用一些其他的手段了。 比如,上界生灵。 清风界的鸾鸟不是纯种鸾鸟,可风青璃是。 她本是意外流落此界,在灵气贫瘠之地修养良久,若不是楚璃带来的那块碎片和凤凰泪,风青璃若是想要孵化,还不知要等上多久。 或许直到等到蛋中的意识消亡,也都没有孵化的机会。 鸾鸟,多么珍贵的物种。 其精血、骨肉加以淬炼,怎的就不能为开辟天路所用。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风青璃的猜测。 “其实,我还瞒了你一件事。” 在秦诺应好后,两人是一路无言地走在这荒凉的洞府之中。风青璃这口开得有些突兀,秦诺脸上却是只喜不惊。 “什么?” “我确实是出生于缥缈山,可我后来也被妖族寻了回去。而且,我在鸾鸟一族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你在天泽宗的地位。我之所以被灵兽阁追踪,也是因为我不小心脱离了族人的庇护,他们觊觎我的血脉,想强行收我为灵兽。” “谁知他们一击不成害怕报复,居然一直缠着不放。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道友了。” 秦诺的表情由喜悦变得麻木,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可风青璃知道。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何来连累不连累一说。”秦诺的语气十分平缓,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内心刚刚才翻涌着千层波浪,“你看。” 顺着秦诺所指方向,风青璃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了一具盘旋着的残骸。 那残骸被一条残缺的绸带死死缠着,从外观之,依稀可以辨得这是一具蛟龙遗骨。 遗骨上,坑坑洼洼。 那绸带勒得很紧,甚至都在骨头上勒出了道道凹槽与裂痕。 若是这蛟龙因此而死,可想而知,其在死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折磨。 “这有一颗蛟珠。” 鲛珠和蛟珠虽然叫法一样,可实际上却是两样截然不同的物件。 鲛珠出自鲛人,虽然清风界并没有这一物种,却也有关于他们的记载。 书云海有鲛人族,鱼尾人身,泪可成珠。世人皆迷,称之“鲛珠”,价抵百金。 而蛟珠,是蛟龙一族临死前用妖丹所化。 蛟珠中,不但蕴含了一条蛟龙毕生残余力量,而且还将蛟龙临死前的场面以留影的方式镌刻于蛟珠之内。 寻常蛟珠都是闪亮亮的,而这颗蛟珠却蒙了尘。 秦诺不动,风青璃便伸手取了那蛟珠,将里面所留刻的场景放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银色的雷电划破长夜,被一条凤尾帝鲤以身躯作引,将那入骨雷电渡入了被死死禁锢住的蛟龙体内。 是元婴雷劫。 那条凤尾帝鲤打不过蛟龙,便引来结婴雷劫,想要借此诛杀蛟龙。 原本该是凤尾帝鲤承受的雷劫硬生生由两人承受,于是那雷劫降临地愈发肆虐,在法则之力的加持之下,凤尾帝鲤成功地诛杀了蛟龙,可自己也身受重伤,脊骨都被雷劫斩断。 只是凤尾帝鲤很厉害,蛟龙死后,雷劫恢复正常,她硬生生地扛过了此劫。 留影至此结束。 而那颗蛟珠,也就此碎了。 也是,那条蛟龙本来就是葬身雷劫之下灰飞烟灭,哪还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 就连这骨头,也都被凤尾帝鲤的法器毁了大半。 原来,帝锦当年是这么逃出来的。 秦诺被这一幕震惊了,道“这凤尾帝鲤好生厉害,这样居然都能从雷劫之中活下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殊途同归 <\/b> “只可惜,当时是活下来了,最后却还是因同族之人而死。”风青璃轻叹一声,“她就是帝锦。” 这一尾原身太过熟悉,即便当年只是惊鸿一瞥,风青璃也还是记下了她。 “她过了元婴雷劫,却未成元婴之身?”秦诺也是唏嘘,“若无昔年一难,她怕也是妖族雄踞一方的大妖了。” 风青璃不置可否,以海族那些蛟龙的性子,怎会让其他种族的妖修凌驾蛟龙之上。 风青璃肯定地说道“这里是那条蛟龙的遗府。” “且看看有什么可入得了你我二人的眼。”秦诺先是闭上了眼放出神识仔细探查一番,片刻后睁开眼,道“这里似乎被人搜寻过,应该是没留下什么东西了。” 风青璃突然想到了当年缥缈山一战,帝锦是封印了自己原身的,跟楚璃封印自己的元神有点相像。 这种封印之法,通过魂灯应当是寻不到本人所在方位的,除非有人寻到了帝锦的骨血。 而这里,是帝锦诛杀蛟龙的地方。 帝锦那一战究竟伤得多重,从蛟珠留影中清晰可见。 若寻骨血,此处便有。 “是海族。”风青璃蹲下身子,从蛟龙遗骨旁掬起一抔焦土,“帝锦是隐姓埋名居于缥缈山,甚至连原身都被她自行封印。即便是有魂灯,若无骨血也是找不到她。可当年海族是突然找到了她,想来也是寻到了此处。” 封印? 秦诺暗暗留意了这两字“那此处应当不算安全。既然能被海族找到,就自然也会被外面的人找到。我们要快些离开了。” 风青璃从纳物珠中取出一张瞬移符,递到秦诺手上。 “此符乃瞬移符,也不知道友你用没用过。不过用没用过也是无差,按寻常法子激发便是,只瞬间,就可以将你传到千里之外,便是金丹真人也追不上。” “我想在这里找一样东西,道友若是着急,可以先走,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我同你一同找。” 秦诺攥着瞬移符,也没问风青璃究竟想要找什么。 “总归我此次离宗也是为了游历,本身也是无甚急事的。” 风青璃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好啊。” 其实就连风青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东西……于她而言,很重要。 循着留影中的方位,风青璃寻到了一片干裂的焦土。 那焦土呈现的是诡异的暗红色,是曾经的帝锦以精血倾洒。 即使过了五百多年,这里也是处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儿。 五年前的帝锦死了,除了一枚印痕外,什么也没留下,元神不存。 可五百年前的帝锦,也许会留下什么。 当年若不是予生救了帝锦,帝锦也许早就死了。 一个将死之人,会什么也不留下吗? 风青璃觉得,以帝锦的性子她不会这么做。 妖族天生会因为自身种族对某一种灵气亲和,风青璃这一世依旧是五灵根,却同寻常羽族不同。 她并不亲近风灵气,而是对五行灵气情有独钟。 风青璃缓缓闭上双眸,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弥漫四周,神识也被她探了出去。 秦诺站在风青璃的身后,神情复杂。 这样的风青璃无疑是毫无防备的,倘若秦诺真的想要伤害风青璃,轻而易举便能得手。 可她们,才相识多久,怎的就敢将后背托付。 风青璃的话语滴水不漏,从其中什么也听不出来。 可一个人生活中的细节和习惯,是无论换了多少副面孔,都改变不了的。 是你吗? 秦诺在心中自顾自地问道。 其实秦诺完全可以当面问她究竟是不是那个人,但是她在心底暗暗希冀的时候,也在害怕。 如果不是她呢? 如果是她,却没有记忆呢? 如果她恨自己让她记起了前世的一切怎么办? 如果…… 秦诺退却了。 秦诺静静地驻足在风青璃的身后,看着她竭力地不知在找寻何物。 等了许久,风青璃才终于睁开双眼,目中染着一丝欣喜。 “找到了。” 风青璃飞身向前,将自己的佩剑唤出刺入地底。 霎时,便见得四周有止不住地有光亮从地面上的裂缝泄出。那光亮是金红色的,在幽暗的洞府中显得是那么刺眼明亮。 风青璃伸手一掬,便从光亮中捕捉到了一缕残魂。 是当年的帝锦,亲手将这缕残魂留在这里的。 只是无论是五百年前的帝锦还是五百年后的帝锦,她都只是个金丹巅峰的修士,这一缕残魂脆弱无比,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后更是不堪。 风青璃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托着她,然后从纳物珠中取了件能养魂的物件将残魂放入。 如果有养魂木就好了。 只是这残魂只剩一缕,也不知要养上多久,才能重新恢复意识。 恢复意识后,还要为其塑身、化形…… 现在说这些太过遥远,当年沈遇只是被伤了魂魄,在养魂木中几十年都没养好,更何况是伤成这样的帝锦。 许是要过上几百、几千年,帝锦才能复生。 又或许永远都不能。 但那对于活着的人而言,始终都是一个念想。 予生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十分欣喜。 “这是……那条凤尾帝鲤的残魂。”秦诺微愕,原来风青璃是在找这个啊,“她对你……很重要吗?” “算是。”虽然和帝锦一同相处在缥缈山的是青璃,但风青璃终究还是有着缥缈山上的记忆,这一点无法磨灭,“我幼时所学术法,皆源自于她。而且……她庇护我良多。” 秦诺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我们走。” 不知道秦诺那边如何,反正风青璃刚刚就已经给风长空传了讯了。 凭他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 秦诺知道风青璃说的走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急。 鬼使神差地,秦诺伸手抓住了风青璃的手,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 风青璃回头“怎么了?” “你是……我们是朋友了,对?” 不管原来是想问什么还是说什么,风青璃一转身,秦诺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变了。 风青璃哑然失笑。 “自然。”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离别终至 追兵未至,风青璃是和秦诺一起出了蛟龙遗府的。 许是那个遗府融进了什么空间术法,风青璃和秦诺出来的时候并不在海域,而是一片略有些荒凉的山渊之中。 都死了,还想着潜龙在渊呢。 风青璃不禁轻笑出了声。 没有抓住自己,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交差,又怎么面对羽族的施压。 风青璃不可能白白咽下这口气,妖族和人族能否合作对抗邪修,也跟她没关系。 说白了,无非就是人族觉得邪修难杀又阴险,如今又有势大的趋势,想拉妖族一同对抗邪修罢了。 妖族同意,便是要明着舍弃一部分族人,送他们上正面战场;不同意,就是在邪修和人族仙宗的对战中受到些许波及,依旧会有人死。 但是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就算万事皆分阴阳两面,风青璃在妖族这么久,看见的也是表面的好。 至少,那些生灵不该牵扯进这些事来。 因为邪修之乱后,还隐藏着更深层的事。 “小青璃——” 白澈怎么也来了? 风青璃挑眉,半空中,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联袂而至,其中一个表情夸张,像是被胁迫了般,一脸苦色。 “小青璃啊,你遇到危险了怎么也不叫我,我不是给你了我的一撮毛发吗?” 白澈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眼神暗示。 风青璃看了眼面容严肃的风长空,解释了几句:“不怪白澈,事发紧急,我发现不对时已经被空间术法带到了平州海域,一落定便遇上了灵兽阁的人追杀,没有时间传讯给你们。后来更是有金丹修士参与其中,我亦是被其重伤。” “你怎么样了?”风长空本来那手都是死死拽着白澈后脖颈的,此刻听闻风青璃受了伤,也顾不得手上拎着的白澈,连忙上前扶住风青璃,将柔和的木灵力探入风青璃体内,“幸无大碍……” 片刻后,风长空惊疑不定地望向楚璃:“你……” 许是念及旁边还有秦诺这个不知身份的外人,风长空并没有直接发问。 知道风长空的意思,风青璃顺带也介绍了秦诺一番。 “这位是天泽宗的高徒秦诺秦道友,这一次我之所以能脱险,还是多亏了她。” 风长空转过视线,冷淡地同秦诺对视了一眼。 在不熟的人面前,风长空向来是这样,风青璃已经习惯了。 倒是秦诺看不清风长空的修为只知道他是个修为强悍的大妖,微微弯下身子拱手行了一礼。 风长空:“多谢。” 秦诺一愣,忙道:“不敢。” 稍微寒暄几句,风长空就提出要带风青璃走,毕竟刚刚风青璃的话他听得清楚明白,灵兽阁的人追杀她。 风青璃微微一笑:“长空哥哥,我想同秦道友说几句话,你们先行半步,我待会就跟上。” 风长空道:“好,我就在不远处。” 说完,又将一旁唯唯诺诺半天不语的白澈拎走了。 秦诺面色古怪:“旁边那个是……他也叫白澈?” 风青璃点头:“林虚星华映,水澈霞光净。他叫白澈,是青丘狐族少族长……的兄长。你说,也?” 秦诺“嗯”了一声,也没瞒风青璃。 “是我宗门中有一金丹修为的师姐,她的,呃,追求者?也叫这个名字。” 只是这两个白澈,给人的感觉可谓是天差地别啊。 一个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一个怎么看起来……画风如此清奇。 金丹修为的师姐? 从秦诺的语气来看,她和这位金丹师姐的关系似乎不错。 是长笙师姐? “是吗?倒是凑巧。” 秦诺:“是挺巧的。” 若是她没记错,那个白澈已经在长笙师姐的峰头赖了二十年了? 从仙门大会结束后开始就这样。 偏偏还打了个客居的旗号,纵使是玉泽真君看不下去这头想拱自家乖徒儿的猪住在宗门里,也不好开口赶人。 反正在秦诺看来,确实是这样。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喜悦的事情,秦诺脸上的表情都明媚了起来。 “改日,你一定要来天泽宗看看。” 风青璃见她开心,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个弧度:“一定。你若得了闲,不妨来羽族做客。我带你去看遍羽族万林,山川河流。” “好,我等你带我去看。” 修士此生经历最多的事本就是离别。 在这漫长的修行之途中,人人都是过客。 离别之际,两人心中都并没有太多的愁思情绪,反而是轻松地约定了再见。 秦诺若有所感地望向天边:“不知为何,每每看到道友,都会想起曾经的一位故人。” “既然是曾经的故人,想来是现如今已经不在了。” 秦诺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她一直都在。无论这世间如何,都总会有记得她、思念她的人,她一直都在我心里,藏着。” 不等风青璃回话,秦诺又接着说道:“我师尊来接我了,有缘再见!” 风青璃同她摆摆手:“有缘再会。” 不远处的那道剑气熟悉无比,藏剑真君的剑符,风青璃也见识过不少次了。 秦诺并没有让藏剑真君同风青璃见面,道过别后,秦诺直接就御剑离开了这处山渊。 “秦师姐,你一直都很聪明。” 风青璃没有过多地留恋秦诺的背影,在她身化遁光后,便也转身朝着风长空的方向飞去。 这一次,她没有御剑。 而是大大方方地,化作了原形。 浅青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长长的尾羽曳在身后,风长空倒是没什么,却把白澈吓得不轻。 “你、你、你……” “长空。”风青璃飞至风长空肩头,“带我快些回去。” “好。” 风长空应下,只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白·莫名其妙被留下了·风中瑟瑟发抖·澈:“……?” “风长空!你大爷的!” …… “你涅盘了?” “是。”风青璃闭着眼,额角沁出冷汗,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化作人形时尚且不显,变成妖形后便无法抑止这种疼痛。”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传承记忆 “就像是要再度涅盘一样。”风青璃冷静地陈述着,“当时我被一件品阶不错的灵器贯穿了胸口,本该是生死重伤,可我化作原形坠海后竟是自主涅盘了起来。” “你有传承记忆,应该知道自己和我们是不一样的。”风长空加快了速度,“鸾鸟产自凤凰一脉,生来便有涅盘之能。每一次生死之难都会迎来一次涅盘,熬得过去便生,过不去便死。你之前应该是没有完全涅盘,今日才会这般。” 风青璃轻呵一声:“涅盘欲我以生,却也可以置我于死地。我本就是无知无觉中进行涅盘,若不是我意识回笼恢复生机,只怕没死在那一剑下,也要死于涅盘之火。” 风长空带着风青璃在空中不断闪现,顷刻间便到达了妖族和人族之间的那片海域。 他蓦然化作原形,就像从前一样将风青璃驼在自己背上,振翅而飞。 “我们一定会帮你。你撑住,马上就到了。” 之前的风青璃是幼崽,现在虽然年龄未变,可形貌与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涅盘,只会比之前来得更加激烈。 风青璃按照传承记忆中的方法稍稍压制:“我知道。” 横越平原,很快两人便回到了羽族族地。 许是风长空在半路上便通知了族长和大长老他们,此刻一群大妖围在九鸾殿前,甫一看见风长空和风青璃,便连忙将他们迎入殿内。 他们都不是真正的鸾鸟,只能说是鸾鸟的后嗣,在此方世界天路断绝后,便再无涅盘。 但族中自有记载此事的典籍,一听闻此事,他们便准备了起来。 “是谁让小青璃有了涅盘之劫?” 族长打开阵法,将风青璃安置其中。 那阵法的每一处阵眼上镇压的都是世间难寻的灵物,风青璃一进入其中,便放下心来不再压制那股涅盘之力,敞开全身经络,疯狂地纳入四周飘溢的灵气。 “是灵兽阁的人。”风长空替风青璃解释道,“他们追杀青璃,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三长老鼻子里出气,心疼地看着阵法中周身逐渐燃起火焰的风青璃。 “还办什么交流会?一开始便不安好心!想要我们羽族帮他们人修对抗邪修?做梦!真当我们稀罕他们那所谓对抗邪修的法子吗?” 大长老倒是要冷静不少,可话里话外也是对灵兽阁止不住的厌恶:“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们都不该这般对待青璃。青璃本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羽族之礼,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灵兽阁,要付出代价。” 风长空蹙眉:“只是,我们没有证据。” 族长拂袖,眼神睥睨:“证据?何须证据。我倒要看看,他人族,究竟敢不敢包庇灵兽阁,敢不敢光明正大地同我们羽族撕破脸皮。真当我们羽族是好惹的吗?” “我们隐忍多年,在许多小事上都不与他们人族计较。” 大长老眯了眯眼。 也许是这些年的温和,叫那些人忘了一件事。他们羽族,从来都是那般高傲且不拘天性。 “这次我去,你们没意见了?”三长老一负手,下颚的胡子都随之抖了几抖,“我必要给小青璃讨个公道回来。” 族长一改往日的约束:“放手去做。” 灵兽阁既然敢对风青璃动手,就说明根本没怎么把羽族放在眼里。 今日他们敢动风青璃,来日就敢动旁人。 事关一族脸面威严,羽族不可能将此事轻拿轻放。而且此时时局特殊,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叠加在一起,都叫羽族无法放下。 “我去也,照看好小青璃!” 夜已深,明月高悬。 今日本该是吸收帝流浆的好时日,羽族的族地却发生着骚动。 三长老带着一群化了形的妖修离开妖族,借道千机阁往乾坤台兴师问罪。 交流会本就还没结束,三长老此举,就是将此事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那一层脸皮究竟要不要扯,就看其余几大宗门如何看待此事了。 而此时的风青璃,已经全然陷入了自己的元神幻梦之中。 鸾鸟的传承记忆究竟有多么悠久? 从前风青璃看到的,从来都只是冰山一角。 天地倾倒,日月轮转。 据说,神族是神的后裔,他们不居于诸天万界,而是在此界之上单独开辟一界,里面藏着神的意志。 鸾鸟的传承记忆中没有神,却有关于神的传说。 神族自万界诞生之后便世代生活于万古太荒天,人族大界知晓神族存在后,便也将大以“天”命名,就像天衢所在的洞真上清天和清风界所处上界洞玄灵宝天,其名皆是此般由来。 万古太荒天中,生活着如凤族、龙族、麒麟族这一类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族群。他们脱离了妖的身份,得赐神族之名。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与他们一同诞生,却无族群,现如今已不知踪迹。 而鸾鸟一族,正是凤族后嗣。 他们血脉不如凤族纯正,其先辈便自行脱离万古太荒天去往各大界落居。 风青璃也看到了自己究竟是如何流落至此界。 那一日,雷鸣电闪。 洞玄灵宝天上,一左一右伫立着两道巨大的虚影。 仙与魔,正与恶。 那魔,不是所谓的魔修,而是诞生于世间恶欲,来源于另一个世界中,真正的魔。 不光是许多下界天路断绝,就连洞玄灵宝天这样的大界,飞升之途也都断了。 一界中,最强的修士成了大乘尊者,如果有渡劫修士尚存,也不知是几千万年前还是多久前留存下来的了。 渡劫修士的千年一劫,不知让多少修士死在了雷劫之下。 因为飞升之路断了,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地渡劫飞升。 那魔面目可憎遮天蔽日,当时的风青璃只是颗初生的蛋,在鸾鸟一族的族地之中,见证了那天地为之倾倒的一战。 仙人持剑,魔物成雾。 整个洞玄灵宝天都被战争笼罩。 为了保护下界,洞玄灵宝天的尊者斩断了下界与上界通行的天路,做了最后的困兽之斗。 为一界之生灵,那仙人自戕己身献祭阵法,将魔封印于洞玄灵宝天的一处边地。并且散尽自身修为,泽被万物。 第二百四十章 意识消散 那仙人是名女子,风青璃看不见她的面目。 只知道她修的是时空之术,在风青璃被战争波及流落下界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了风青璃的蛋壳。 转眼,便是万年。 沧海桑田,岁月轮转。 待周围景物落定,风青璃已经身处一道山涧之中。 几千年后,有一只狐妖将她从山涧带出,去往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 难怪青璃的元神如此虚弱,原来是因为时空道法的缘故。 穿越几十万载,从洞真上清天到清风界,直看岁月亘古,天地骤变。 那仙人,是洞真上清天中,唯一的一位渡劫仙君。 在风青璃的传承记忆中,那人是身死道消了。在临死前,她出手保了风青璃一命,帮她抵御了破界的威能。 原来,秋至说的是真的。 清风界之所以流落,是因为洞真上清天发生了正魔大战,为了保全下界不让其遭到入侵才选择了斩断天路。 那些尊者心怀天下苍生,可清风界的人,却在七万多年前择天宗弟子下界的时候,给他们安上了个作乱的罪名,将他们逼死,埋骨异乡。 “我想去择天城的秘境,我要为他们正名。” 元神紫府中,风青璃的眼神逐渐坚定,额间的印痕愈发灼目耀眼。 “是那位仙君救了我。” 青璃的意识逐渐占据上风,只是不知为何,那相融的元神并没有重新分裂的趋势。 是涅盘与传承记忆的缘故。 借着元神,楚璃淡淡地开口询问道:“你不想和我成为一体吗?” 青璃有些迷茫:“可我们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可如果你不彻底接受我的话,我们终究还是两个人。” 青璃讷讷地开口:“我……我不知道。我融合不了你的元神,她好烫……” 烫? 涅盘之火燃至紫府,在烈火中,风青璃的元神诡异地勾起了唇角。 楚璃问:“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么……” 青璃突然嗤笑一声,与之前的纯真无邪判若两人:“原来你没看到啊。” “看到什么?” 青璃道:“元神融合之后,我是你,你也是我。你得到了我的记忆,自然,我也得到了你的。你我虽一体,可紫府中的意识到底是两个。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任你宰割,帮你隐瞒天机?” 似乎知道青璃想要干什么,楚璃不禁轻喊:“你——”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呵呵。”青璃的语气透着决绝,“我从未真正地生过,你猜我会不会怕死?我消亡不了你的意识,可我可以湮灭自己的。” 随着青璃此声语落,涅盘之火也随之熊熊燃起。 “这是我引来的涅盘之火,它是不会听你的话的。”青璃轻笑,“我不知道我本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说,是你的性格影响了我。所以,也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那天机,还请你继续背着。那无穷的恶意与束缚,也请你一一受过,也算是以此祭奠我的消亡。” 赤色的焰火熊熊燃烧,元神、肉体上的双重疼痛让楚璃忍不住蹙眉轻呼。 不久后,元神中那就像是被分裂的感觉消失了,楚璃清楚地感受到了青璃意识的消散。 用自己的消亡,来换旁人的苦难。 楚璃跪伏在地面上,嘴角有鲜血溢出。 青璃的意识,在接收了楚璃的记忆之后,真的就像第二个楚璃一样。 在一切都未显现出端倪的时候,是装得那么像。 “消亡……既然你自己这么选,也免得我日后动手的时候,白背一份因果。” 不知过了多久,那涅盘之火才渐渐散去。 楚璃睁开双眼,额间的剑痕愈发深刻,那一簇火印,也悄然改变了模样。 这下子,缥缈山的一切于楚璃而言就真的如浮生一梦了。 因为,她只是一个过客。 九鸾殿中,那些大妖依旧等在阵法之外,看到楚璃结束涅盘清醒过来后,纷纷迎了过去。 “成功了……” 族长的语气似有感慨,有多久,都没有羽族成功地涅盘过了。 楚璃展颜一下,好像和往日的风青璃没有任何区别。 “是啊,因祸得福。” 说到底,主导风青璃的一直都是楚璃的意识,青璃对她而言,只是影响。 再加上从一开始风青璃被带到羽族的时候就没有人查探过风青璃的元神,自然也就无人发现她元神上的异状。 从青璃,到风青璃,再到楚璃。 其中,只过了短短二十年罢了。 楚璃的心态依旧平和,经历了一次涅盘之后,此刻,她已是筑基巅峰。 修为比前世更甚。 只是这修为是被灵物堆起,纵使楚璃有御使这修为的能耐,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对其加以巩固。 楚璃环视一眼:“三长老呢?” “哼,灵兽阁贼人阴险,小青璃放心,我们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追杀我的人是之前来凤鸣城通商的灵兽阁弟子,这一次去乾坤台,也是他们使用空间阵法将我带去了平州海域。”楚璃语气淡淡的,就好像被追杀的不是她一样,“最开始与我争斗的一群筑基期的修士,他们应该不知道我身怀灵火。被我杀了大半后,出现了一个金丹期的。他应该是在仙门中小有名气,后来他也来截杀过我和另一个人族七宗弟子,不过没敢露面。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用的灵器阵法品阶远超己身,其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人物,不敢露面。” “许是觊觎你的鸾鸟血脉。”大长老轻声一叹,“人族之中关于妖族的记载不少,各种各样的邪法道术层出不穷。便是我们不说,你的传承记忆也当是告诉了你自己的身份。以后,离人修远些。” 楚璃没应这话,也没反驳,只是问道:“我此次涅盘三日,三长老那边如何了?” 风长空道:“灵兽阁没有反驳此事,只说是门内一金丹长老利欲熏心,已将那人当众剖去了金丹,废了修为丢出灵兽阁了。就是不知推出来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小青璃口中说的那个。若不放心,我可以……” “没必要了。” 无论是谁,被推出了的也都只是个小喽啰。 真正想要风青璃的人,还未露面。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战事兴起 因为灵兽阁闹出来的这事,妖族和人族之间的合作也没怎么谈拢。 本来羽族和狐族就对人族提出的条件不满意,楚璃的事就像一个引子,让羽族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人族。 倒是狐族又在羽族和人族之间和起了稀泥,不痛不痒地派了些族人去到人族和邪修之间的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人族自然不可能让狐族的妖修去当炮灰。 所以白灵曦回青丘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至于楚璃被灵兽阁弟子追击的这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总归灵兽阁交了人,也给了羽族交代,羽族再追究下去,其余几大宗门估计就要不乐意。 倒不是羽族不敢追究,而是楚璃这个当事人主动安抚了族人的心绪,没再选择继续在此事纠结下去。 楚璃的住所依旧冷寂,在月色的照拂下更显冷清。 通过轮回境转世的修士会以元神重塑肉身,楚璃这样,算得上是夺舍了。 可因为青璃的意识是自主地进行消亡,楚璃又不用因此背上因果。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重新夺得了一具鸾鸟的肉身,以及……更胜从前的修为。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自由过,又怎么会怕再次坠入尘世迷网。” 楚璃眼神淡漠地望着窗外明月,右手则是抚上了自己眉心的印痕。 这便是剑痕吗? 对于青璃的死,楚璃并没有为此感到惭愧内疚。 若没有楚璃当年的凤纹玉佩和那块碎片,青璃根本不会那么快就被孵化。 也许等到元神消散,青璃都等不到诞生的那一刻。 “既然你选择自己死去,那我就替你去看看这苍茫俗世。飞升之后,也替你看看这诸天万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以及……你所诞生的那个世界。” 九天之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元婴之后,还有化神;化神之后,还有返虚、大乘、渡劫…… 大乘修士一剑破天地,可将一个世界分裂。 传承记忆中的渡劫仙君,更是可以操控时空,将四十万年前的鸾鸟蛋送到了几十万年后的清风界。 这便是无上仙途,以及,那令人眼热的力量。 青璃意识消散后,楚璃便安分地待在了鸾鸟一族的族地之中,只步不出妖族地界。 不知为何,前世的那些人并没有来烦扰她。 倒是这七州之内,风云骤变。 邪修大阵将成,便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与布置,在七州之内大肆作乱,玩弄风雨。 宁州不宁,青山剑派全宗出战,死守正魔边界。 边线之上,全面战火。 沿着宁州的那条海岸在两方势力的交战之下残俘遍地、尸横遍野,一片海域,都被血水染成了猩红色。 若如果只是死了也就算了,那些死去的尸体、残魂竟又被后来的邪修收集起来修炼邪法。 以至于修士战死之后,若有后来之人,能带走其肉身残魂的便带走,带不走的也要将其彻底毁去,不能给邪修重新利用的机会。 明明是扞卫正道的仙家弟子,死在战场上后,却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不惧生死的修士奔赴战场,与青山剑派一众剑修,并肩作战。 玉州离宁州很近受到波及,为了保证丹心阁那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后方修士,也为了除邪卫道,各大宗门纷纷派人前去玉州和宁州扞守边界。 这一战非是小打小闹,各大宗门可谓是将门内半数金丹真人派出,同时,元婴修士的战争也于高空拉开序幕。 那一道屏障,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许久以前,魔修和仙道修士爆发战争,史书将其记下,称之为“正魔之战。” 现如今,战事再度兴起,其中角色却已然不同。 有人说,这一战,当是“正邪之战。” 同那些因观念不同而挑起战争的魔修不一样的是,这些邪修,是做着真正惨无人道的事残害生灵,却只为满足自己。 据说,天泽宗玉泽真君将掌门令交予自己的徒弟长笙真人,让其处理门内事务,自己则是同藏剑真君一齐奔赴战场。 不擅战斗的丹心阁派出一众长于丹道的弟子奔赴前线,为负伤修士疗伤缓痛。 千机阁则是派出了一群长于阵法的修士充当阵法大师,排兵布阵样样精通,更是因为其底蕴之故,带去了不少法宝灵器助那些主战的修士对敌。 至于其他的几个宗门,自然也不会落后,纷纷派出宗门之内最强的那一部分战力,毫无藏私。 也是,事关天下苍生与未来道统,便是私底下小心思再多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显露半分。 至于妖族的地界,可谓是岁月静好。 邪修大规模进犯七州地界,却对妖族不闻不问。 魔域离得远,也没什么人愿意管里面那群桀骜不驯的魔修,不过这么久了,也没听到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狐族派出的那些弟子基本没什么伤亡,估计是白灵曦在把他们派出去的时候就嘱咐了什么。 羽族这边因为鸾鸟一族下了令,过了这么久,硬是也没去支援。 海族就更不用说了,一整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都可能跟邪修勾搭到一块去了。 羽族和青丘狐族自然不可能对海族没有防备,都暗暗地在同海族接壤的地方布下重兵。 就怕某个好战的种族吃里扒外,要对同为妖修的同类动手。 至此时,妖族之内暗流涌动、七州陷入战火、魔域事不关己没有动静,而佛修远居东方,也不知是在谋算着什么。 楚璃则是安安稳稳地待在羽族之内,将自己的修为彻底稳固。 从筑基巅峰到金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因为楚璃经过了一次涅盘且吸收了不少灵物,体内的灵力修为是绝对够用的,省去了旁人那样水磨般的修炼工夫。 只是楚璃也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远没有到结丹的地步。 许是心境,许是心魔,又或许是有哪一段未解的因果不曾了去。 这便是同秦诺那般,要寻找结丹的契机了。 青山剑派(斜眼):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战五渣同道们。 千机阁丹心阁:(▽)~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共你长笙 玉泽真君自踏上修道一途来,就对那些邪修深恶痛绝。 这一次邪修大乱,他身为天泽宗掌门本该坐镇后方,可他却直接交出了掌门令,让长笙代理宗门之事,自己则是奔赴前线,正面杀敌。 天泽峰,宗门大殿。 “既然师尊将掌门令交给了我,我便一定会担起这一重任。”站在一众元婴修士中间,长笙目无惧色,“正面战场现如今连绵战火,七州之内也有邪修四处作乱。” “我天泽宗主理望州事务,自然也有义务平息那邪修之乱。” 顿了片刻,长笙望着善清真君问道:“善清师叔,各地防守是否已布置完毕?” 善清真君微微颔首:“昨日派去各地的弟子已传讯回来,他们已经协同各地势力一同进行防守,且每一处领队弟子都在神识打下烙印,若有势力同邪修勾结,他们也能最快地将情况进行反馈,绝无姑息。” “七州宗门被邪修渗透,这一点我们早有察觉。”长笙神情严肃,“对了,前些时日抓住的那些修习邪法的叛宗弟子呢?” “都在刑堂拘着,不过有一个经过查证发现只是被邪祟之气侵蚀,应当是与邪修——咳咳,走得过近的缘故。” 长笙问:“是谁?” “那弟子叫汪成,是一个依附于天泽宗的小型家族族中子弟。他的道侣就是那个出逃的叛宗弟子,宁薇。这两人在刑堂有案底,三十多年前,宁薇就曾对门内弟子下黑手,汪成随行。”说到这,善清真君的表情怪异了一瞬,“说起来,当年还是钟承欢那小子撞破了这件事帮了那被害的弟子,也算是终于做了件好事。” 长笙道:“现如今七州戒严,海渊屏障升起,若无七宗下发的令牌,宁薇离不开望州。可查到宁薇盗走的宝物是何物?” 钟磬真君轻声一叹:“唉,毫无线索。那被盗走宝物的弟子是我器峰的人,可问她,她也不知道那被盗走的东西究竟有何怪异之处。她往日,也只是将那物当做普通的小鼎使用,被盗的时候更是没什么防备。三十多年前宁薇一次不得手,现如今居然等了这么久只为再次动手盗走此物,想来也是对那些邪修十分重要。而且,那小弟子也未将那物认主,此刻亦是无迹可寻。” “还有,另外几大宗门明里暗里向我们施压了。”拜月真君淡淡地开了口,“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说我宗同羽族交好,被灵兽宗觊觎的那只鸾鸟,是被我宗一外出历练准备结丹的弟子救下。而且那只鸾鸟是羽族的圣女,在其族中地位极高,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宗派人前往羽族,缔交合作。” “是秦师妹。”长笙面色微沉,“秦师妹是藏剑师叔的弟子,她当时在平州历练,恰巧就救下了鸾鸟一族的圣女,此事我听藏剑师叔提起过,确实为真。不过,羽族本就是因为灵兽阁对其族中圣女下手才不愿同人族合作,说到底,除了秦师妹外,我们同羽族并非熟交。” 钟磬真君冷哼一声:“哼,他们灵兽阁真的是昏了头了,真以为妖族那些妖修同七州之内的一样是好惹的。” “……” 一时间,大殿之内竟无人开口。 妖族之内的元婴真君并不少于人族,倘若人族于这一次邪修之战中元气大伤,妖族会如何? 他们还会愿意安居一隅,而放着广阔的七州之地不争不抢吗? 许多年前跟魔修打过一场,现如今又跟邪修斗到一处。 人族绝对不会想千万年之后,再跟妖修打一场。 沉寂许久,最终还是善清这个中间人被推了出来,对长笙说道:“便让秦师侄去试一试。” 长笙料到了会是这个结局,却也无力改变什么。 “秦师妹现如今正在渡结丹的心魔劫,待其成功结丹,我便将此事告知于她。” “那孩子……结丹了啊。” “秦师妹本就天资不俗,一百多岁结丹,也在情理之中。”长笙朝着周围一圈的元婴真君微微一礼,“诸位师叔、师伯,若无要事,今日便到此结束了。我去看看秦师妹现在如何,再将接下来的事,告知诸位。” “如此,甚好。” …… 说完,这些元婴真君便纷纷散了身形,回了各自的峰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 大殿外,白澈早早地便候在了这里。 “今日,又是一整天。” 白澈伸手,想为长笙抚平衣上的褶皱,长笙先是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躲,随后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拒绝白澈的亲近。 “你一直在这等我?” 白澈温和地笑了笑:“若在下想要赢得长笙仙子的芳心,自然就要多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 长笙脸颊微红,略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你……现如今恰逢正邪大战,玉虚门定给你发了诏令,你不去吗?” 白澈笑道:“我本想带长笙仙子回宗给师尊见见,奈何玉泽真君不愿放人,现如今更是将掌门令都交给了你,那我便只好,留在这里咯。至于诏令……我暂时还未收到。说不定是师尊知道你我之间的……特意给我们多留些时间。” 长笙望着他,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喜欢白澈吗? 也许。 至少,她并不反感白澈的靠近。 只是现在,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将天下大义弃之不顾,她不能愧对自己的身份,亦不能愧对自己的道。 谁能想到呢? 修《穹明剑法》的玉泽真君教出了一个心怀天下走苍生道的徒弟,而这个徒弟,也是继任掌门的最佳选择。 “再等等,等到战乱结束。”长笙的眼神坚定,“待到天下大定,若你还愿……这般,我便同你一起,共寻仙道。” 白澈自如地牵起长笙的手,语气温润。 “好,我等你。” “那我先去秦师妹那里了。她到现在还未给我传讯,想来是还没有渡过心魔劫。不去守着,我心里总有些害怕。” 白澈道:“我同你一起。”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器陨落 长笙和白澈到时,秦诺的心魔劫已渡到最后一关。 自从秦诺从平州归来之后,她的心境便产生了变化,结丹的瓶颈,也随之松动了几分。 藏剑真君有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想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徒弟,所以她根本就不存在体内灵力不够这一窘迫情况。 是故一回宗,秦诺就匆匆向宗门请了令去闭关。 冲击金丹。 “秦诺,你现在还觉得自己逍遥吗?” 幻境中,心魔逐渐幻化成了楚璃的模样。 “你若是逍遥,怎么会对楚璃念念不忘,自她失踪后便离宗四处寻找,每一处地界于你而言,都像是一处牢笼一般。” “是你在束缚自己啊。” “还是说,楚璃根本就是一个祸害,她让本该逍遥的你,平白生出许多羁绊愁丝,阻你道途,你应该恨她啊。” 秦诺心态平和,一字一句地反驳道:“我生来孤独,无亲无友。幼时是秦前辈将我救下,长大后,是楚师妹陪我伴我。你不是人,不懂人与人之间那种最真挚的情感,又怎能一言断定,她于我,是束缚,而非救赎。” 心魔仍不放弃,变幻出了那日匆匆一瞥的秦诺生母模样。 “那我呢,你不念我恨我吗?我生下了你,却缺席了你的人生。” 秦诺道:“她于我有生身之恩,生恩难忘,所以我不会恨她。至于念……我从未见过她,又何来想念。那所缺的,是一分遗憾,可那遗憾,也早已被填补。” “现如今,我有亲人,有朋友,有长辈庇护,有同门相伴。这何尝不是逍遥,不是自在。我心自由,则天地之大无处不可去。” “所以。”秦诺从幻境中睁开双眼,“散了。” “刷——” 剑鸣清脆,霞光映天。 穹天之上,似有五彩霞光洒落大地,红色的光影笼在秦诺的肩头,灵剑虚影环绕在她的身侧。 灵鸟清鸣,瑞兽贺喜。 只见秦诺原本的佩剑突然飞至高空断成两截,一道红光自九天之上奔袭而来,将断剑融成一个银色的光球。 她的身侧也随之金芒笼罩,眉心的剑痕逐渐明晰。 望着眼前的祥瑞之景,长笙不禁微愕:“她凝出剑痕了……” 很快,众人的视线又被天上那个光球摄取。 银色的光球逐渐变得修长,锐利的剑芒也随之脱颖而出。 慢慢地,银色光球化作了一柄银色长剑,秦诺的乾坤袋中也飞出了几样灵物融入其中。 “歘——” 长剑掠影。 秦诺一伸手,那熔炼好的剑便径直飞入了秦诺手中,发出阵阵微鸣。 淡淡的剑意仍附着于剑身之上,秦诺身子一旋飞上半空,骈指划过银白的剑身,人与剑,心意相合。 “我之道,乃逍遥之道。” “剑道,亦自在随心。” 秦诺眉心剑痕闪烁,她亦是动手意气凛然地挽出了几个漂亮的剑花,为手中的长剑赐了名。 “以后就叫你……霁月剑。” “霁月清风夜静宁,何处不得逍遥心。” 这一异景,引起了不少门内修士的关注。 不到片刻,秦诺身边就来了几位门内的前辈了。 宗门之内,金丹修士可是最为中坚的一股力量,便是天泽宗,宗门内的金丹修士也不过百数罢了。 每多一位,都是多一份战力,尤其是在正邪大战这一关键节点。 而且…… 这还是一位,剑君啊。 金丹期的剑君。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钟磬真君第一个赶到,“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藏剑,他要是知道自己教出来个剑君,指不定乐成什么样!” 秦诺嘴角含笑,飞身至众人面前一一打了招呼。 “钟磬师叔、长笙师姐、白道友。” 看到长笙,钟磬真君也想到了还有些事亟待解决,是故也没想多留,客套赞扬了几句后,就准备走了。 临走时,也是随口叹了句:“只是这金丹大典……” 秦诺朝钟磬真君一抱拳,道:“既然钟磬师叔在这,晚辈便斗胆借您之口告知司礼长老了。” “正邪大战已然兴起,晚辈不愿大肆操办金丹之礼。待更换长老令牌后,晚辈想前往正魔边界,同诸位同道共抗邪修。” “这……”钟磬真君愣了一下,随后还是应下此事,“好,金丹大典的事我会同他们去说。只是你已结丹,总得有长辈为你取号。” 长辈? 既然已经拜入宗门,那么长辈就定然是藏剑真君。 秦诺颔首:“晚辈知晓。待去往正魔边界……” 钟磬真君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我看长笙师侄似乎有话跟你说,老夫我就先走喽……” “看什么看,你们也跟我一起走!真是一天天的,正事不做……” 钟磬真君来得快,走得也快。 临走时,还赶走了一众看戏的门内长老。 秦诺的眼神带着疑惑,望着唯二没走的两人。 “长笙师姐?” 长笙叹了口气:“是有关羽族的事。” 没有避着白澈,长笙将之前在宗门大殿之内的事悉数说出。 秦诺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所以,他们是要让我去妖族,想让我说服羽族,让羽族出人支援?” 长笙点点头:“是。” 秦诺冷哼:“灵兽阁也参与其中?他们倒是做什么都不积极,背后捅乱子一捅一个准。” 长笙面色微变:“秦师妹慎言。” 秦诺知道长笙是好意,但是秦诺确实就是看不惯灵兽阁弟子的行为做派。 “是暗着逼,还是明着迫?”秦诺将剑收入丹田,“算了,无所谓了。我只能说去看看,至于成不成功、人家答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 “无碍,本也不愿让你无故被推出,奈何……” 长笙还未说完,便见得一道金色传音自划过天际,最后径直落入长笙指尖。 是前线传来的急报。 想了想,长笙还是将这张传音符展现于几人眼前。 金色的字体漂浮空中,字里行间,竟是满目怆然,泣血悲鸣。 “不器真人为护仙门弟子不受邪修戕害,引元婴雷劫加身,并以身为引,诛杀元婴邪修两人,所护弟子,无一伤亡。” “而其自身,却陨灭于,雷劫之下。” “身神尽殒。”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谈入心 天高有飞鸟,飞叶送信音。 “青璃大人,青璃大人!” “族地外有一个人族修士说想见你!” 楚璃不动,闭着眼盘坐于水幕之中,耳边泉响叮铃。 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是何人?” “那人族修士身侧的气息可吓人呢。”小妖拍着翅膀,心有余悸,“她说她叫秦诺,与您相识。” “我知道了。”楚璃睁眼,自水幕之中飞身而出,“你去将她请过来,莫让旁的小妖扰了她。” 小妖乖乖应下:“是,青璃大人。” 望着小妖离去的背影,楚璃心中些许沉思。 这个时候正邪之战不该是如火如荼地展开着么,以秦诺的性子,若是结丹了应该会直奔前线,这也是她之前就跟楚璃说过的。 若是没有结丹,这个时候,又为何要来寻自己。 也罢,见了就知道了。 小妖的动作很快,不多时,楚璃的身后便传来了衣裙因走动而发出的窸窣声。 秦诺是御风而来,快到溪流边的时候,才从天上降了下来,徒步走到楚璃身边。 楚璃微愕,随后面上适当地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恭喜秦道友。” 秦诺不言,只定定地望着楚璃,眼中似有挣扎。 楚璃笑道:“道友莫不是再见心中喜悦,一时说不出话来?” “比起秦道友,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师姐。”秦诺上前一步,“楚师妹,好久不见。” 闻言,楚璃也只是继续笑着,没有否认,也不曾承认。 “我听闻,邪修已经光明正大地同七州修士动手了?你今天来,是想劝我,还是劝羽族?” “璃璃。”秦诺抿着唇,面露纠结,“我来,是因为邪修的事。宗门那边,要我来羽族商议……” 楚璃直接了当地拒绝:“羽族不会参与人族的争斗,至少现在不会。” “你……” 秦诺看着楚璃,就好像自己突然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一般。 楚璃侧眸:“若今天只为此事,那我就送客了。” …… 可这话说完了,秦诺没动,楚璃也没动。 只闻得林间流水,叮当如鸣佩。 “所以,阔过二十载后的第一次见面,你便要赶我走,对吗?” 楚璃转身,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若你来羽族只为寻我,我自会同你把酒言欢。可你不是,你带着目的来找我。” 和那些算计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会不知道,我胸口处的那道剑伤为何而来,人族让你同羽族和谈,又为了什么。” 秦诺愣神:“你觉得,我是在算计你,利用你?” 楚璃没说话,沉默说明了一切。 秦诺憋着一口气,动作迅猛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盏魂灯,重重地摔在楚璃脚边。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你二十年前,为什么要假死。因为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我早知你七情淡薄,我以为我在你心中同旁人不一样。可我到现在才知道,是我想错了,我和那些人,在你心中,根本没什么不同。” 楚璃垂眸,望向脚边的那一盏魂灯。 那魂灯上满是裂痕,其中的魂火却灼灼燃烧着,映红了一片草地。 “二十年前,徒安真君说你死了,元神寂灭肉身消亡,我不信,徒安真君便带着我去看你碎裂的魂灯。” “我偷走了你碎裂的魂灯,被人发现,受了罚。若不是徒安真君心软下令放我,我连你的魂灯都保不住。” “我始终不相信你死了,于是我就用各种灵物,将你碎裂的魂灯一片一片地粘了起来,然后,带着这盏魂灯,踏遍七州。你说你来自人界,我甚至借着要去人界历练结丹的由头去借令牌入人界。一遍又一遍的寻找,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整整二十年,我找了你二十年。”秦诺死死地攥着双拳,眼眶泛红,“直到五年前,那魂灯突然燃起了一簇光亮。我好怕那只是我的错觉,因为那光亮只亮起了一瞬,便再度湮灭。” “可你看看这灯,它现在真的亮了。我找到了你,可你却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楚璃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盏残破的魂灯。 那魂灯上满是裂痕,却被人一寸寸细细补好。 楚璃伸手,轻柔地抚过魂灯上的裂缝,仿佛在抚摸一件珍宝。 “我只是,害怕……” 害怕你和他们一样,不是真心对我。 楚璃转过身,将那盏魂灯抱在怀中。 灯火幽幽,照亮了楚璃的脸侧。 “秦师姐,你可知道,我这一生,都活在了旁人的算计之中。” 可我,现在想要真正的,相信一个人。 “你听说过‘天命’吗?” 秦诺疑惑:“什么?” “就是,天命之人,天道之子。”楚璃缓步走近,“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的身上就背着天命,注定要拯救这一界生灵开辟天路。无数的机缘背后,藏着的是知情者的算计,以及那遥不可及的自由与自我。” “无数人因此死去,我的外公,随心真人,剑灵秋至……而且,在这背后操控一切的,是我的生身之人。”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出生是不是就是为了承载天命。好似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样工具,一样可以打开天路的工具。他们催促着我不断历练、成长,希望我早日成长到可以打开天路的那一天,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 “凭什么,为什么。” “难不成我生来,就是要做那棋盘之上的棋子?” “你……”秦诺震惊,“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人能帮我,只有我自己能帮自己。”楚璃停止脚步,同秦诺四目相对,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二十年前,我在秘境中被人挖去灵根。若我不说,谁能猜到那挖我灵根的人是来自上界的一位大乘尊者。”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大乘、渡劫,他大乘,我筑基,我甚至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就于虚幻之中,道途尽毁。”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此间事了 “你——” 秦诺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把将楚璃揽入怀中,紧紧拥抱。 “我只是生气,气你不信我。还有,你真是个罪大恶极的骗子!平常装的什么事都没有,却自己偷偷承受这么多……” “……” 魂灯掉在地上,楚璃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也就随她去了。 双臂,也随之环上了秦诺的腰际。 “我们以后也会元婴,也能化神,也可以飞升上界,届时,要把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教训一遍。”秦诺的话说得十分孩子气,之前的不愉快也瞬间被其抛在脑后,“我已经结丹了,是万人敬仰的剑君。” 秦诺松开楚璃,叫她看清了自己眉间的剑痕。 “你看,我以后可以保护你的。” 楚璃由衷地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了秦诺眉心。 “你额间……也有?”秦诺注意到楚璃眉心的印记,“不,不对……” “尚未完全形成罢了。”楚璃道,“我算是夺舍,那剑纹之上的火焰印记,与妖族有关。” 也和,那枚凤纹玉佩有关。 “夺舍?那羽族……” 楚璃摇头:“他们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不了。我的生父身份成疑,我的元神,也是极为强悍。我现如今的这具躯体是一只鸾鸟,她的元神已经自我消亡。现如今,我就是她,她却不是我。” 秦诺望着她:“现如今,你想怎么办?” “我厌恶他们,可至少有一点,他们同我达成了一致。”楚璃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我想成为强者,想要飞升上界为自己报仇。他们既然非要为我提供机缘,那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过去的二十年我隐去天机,应当让不少人头疼了许久。既然现如今无法对抗,那么就顺其自然。” 楚璃回望着秦诺:“阿诺。” 秦诺一愣,顷刻间又以一种极其坚定的眼神说道:“璃璃,无论旁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好,我信你。” “我会随你去七州战场,只是羽族……不会去。”楚璃坦白说道,“我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此界之生灵,性命并不比谁轻了去。正邪战场,血流成河、生死有命,阿诺,你能明白吗?他们不能在现在卷入,至少不能因为我。” “我知道。我今天来,本也不为劝羽族出兵,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秦诺略有些踟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楚璃:“何事?” “不器真人……身殒了。”秦诺一咬牙,将事情说了出来,“因邪修而死。不器真人为了救受困弟子,强行引来元婴雷劫之力,以自身为引,诛杀邪修。自己,却是元神寂灭,身死道消。” 身死,道消。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再度上演,那用不完的灵器符箓,那在比试台上为她挡了致命一击的灵盾。 那个为了自己而心伤离宗的孙世叔,再也不在了。 楚璃心间一紧,恍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许多在乎的人。 “邪修?呵。”楚璃突然不屑笑笑,眉间印记闪过亮影,“就算仙门百宗不出手,也会有人不想让邪修活跃于此界之中。” 楚璃重新拾起魂灯,将其收入了自己的纳物珠中。 “阿诺,你先去妖族边界等我,待我寻过一人,再去找你。” 秦诺什么也没问,只点头应下。 “好,我等你。” …… 几天前,楚璃便已托白灵曦在青丘之内找寻予生的消息。 其实予生身上的特征挺明显的,在白灵曦这个狐族少族长的操作下,没多久便寻到了予生的下落。 予生落居一处幽静的山谷,这种地方,在地势平坦的青丘着实难寻。 山谷中,有一群未开灵智的妖兽,还有些修为低下的小妖。 予生的洞府是靠在一条溪流边的,其尽头之处,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潭。 潭中畅游着几尾锦鲤,予生常常坐在小潭边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记得她。 她只是一只普通的杂毛狐狸,也不是什么缥缈山的山主大人。 楚璃找到予生时,她正一个人坐在谭边,身后狐尾摇曳,毛茸茸的,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予生。” 予生身躯一震,摇曳的尾巴也没了幅度。 半晌,她才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楚璃半是欣喜,半是释然。 “是小青璃啊……” 楚璃朝她走近:“许久不见。”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予生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如果是来叙旧……” 楚璃站定脚步,道:“你都知道我不是你的崽崽了,怎么会认为我是来找你叙旧。” 予生愣了一下,似是惊诧于楚璃的直接。 她苦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 “是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崽崽了……” 楚璃看着她,将一盏半透明的玉灯递至予生眼前。 那盏玉灯灯光温润,灯内还悬浮着一抹锦鲤模样的虚影。 只是那锦鲤虚影的额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幻纱。 予生震惊地睁大了双眸,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上玉灯。 只是她又怕,那手悬在半空,许久也未真正地落下。 “我寻不到养魂木,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帝锦的残魂放入这魂玉制成的玉灯中修养。” 楚璃拉过予生的手,将玉灯送到她的掌心之上。 “只是这缕残魂,是五百年前的帝锦留下。” 即便养好了魂,她也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你。 予生红着眼眶,将玉灯捧在掌心如获至宝。 “多谢。” 楚璃没有什么留恋地转过身,告了辞。 “不必言谢。” 予生没有问青璃去了哪,也没问青璃还在不在。 事到如今,其实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帝锦还留有残魂,她还有可能复生。 其实有些事情早已摆在明面上,不去问,便不会心伤。 予生不知道青璃被带走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留下的是楚璃,是另一个人。 恨吗? 予生抚摸着那盏玉灯,缓缓阖上了双眼。 一滴泪,自眼角垂落。 她不会恨人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师徒相见 “来了?” “嗯。”楚璃御剑与秦诺并肩,“听闻七州之内海渊屏障已然升起,我没有身份令牌,怕是难以进入七州腹地。” 秦诺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现如今已是金丹真人,我只需为你作保,你便可入七州之内。不过你若是要去宁州的话,还是需要在某一宗门中过个面。” 楚璃顿了片刻,道:“那便是要我回天泽宗了。” “你不想回。”秦诺的话中虽是在问,可语气中满是确定,“也罢,我与羽族圣女相识在七宗之内并非秘事,你且将精血予我一滴便可,我去为你办身份令牌。还记得我们经常去的那间茶楼吗?” 楚璃点头:“自然记得。” “你在那茶楼中等我,待我为你办好身份令牌,便与你相会,我们一同去正魔边界。你现在,应该也要结丹了?” “机缘未至。”楚璃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拇指在食指上轻轻一掐,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装入玉瓶,“宗门派去宁州的元婴真君是哪几位?” 秦诺收好玉瓶,道:“是玉泽真君和师尊。现如今宗门事务,是由长笙师姐代理。你还记得仙门——” 突然,秦诺止住了话茬。 像是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半天才敢偷偷地望了眼楚璃。 “你是想说仙门大会。”楚璃知道秦诺只是无意,“我选择夺舍转生,说到底是不甘被束缚,和修为被毁并无太大干系。” 甚至于,她最开始想的是解脱。 “其实也是一桩趣事。”秦诺嘴边绽开了一抹笑,“仙门大会上,金丹比试的第一轮,长笙师姐不是对战一个玉虚门法修吗?那法修不战而败,说是自己身上有旧伤,然后仙门大会一结束,就巴巴地凑到了长笙师姐跟前,硬是在长笙师姐的峰头上蹲了二十年。” 楚璃挑眉:“他们玉虚门的修士,都是这般喜欢赖在别人的峰头?” “不过,白澈和洛长安可不同。”秦诺摸了摸下巴,“我感觉啊,长笙师姐应该是也对白澈有点意思的,不然早就赶人了。你是不知道,玉泽真君那些时日天天拉着一张脸,都恨不得给白澈丢出天泽宗。奈何长笙师姐啊,不忍心,于是乎,白澈就留下来了。” 楚璃艰难地念出那两个字:“白……澈?” “就是说很巧。不过我看他们也就是同名了,那日看妖族的那个白澈……好像不太聪明?” 楚璃扑哧一笑。 不太聪明? 这个形容词挺贴切的。 疾风吹拂,楚璃和秦诺的衣袍交叠,于风中猎猎作响。 “到传送阵了。” 楚璃同秦诺并肩入阵,那看守阵法的老者饶有趣味地看了楚璃许久,才悠悠地开启了传送阵法。 楚璃不自在地皱了下眉,还未说什么,眼前便已场景轮换。 转眼,两人已是身在望州之内了。 重回故土,楚璃的心中难得的没有多少怀念。 由于邪修之乱的缘故,望州之内全线戒备,繁华尽退。 倒也不至于残俘遍地,只是很多地方,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荒凉。 无修为在身的凡人被悉数接引至最近的仙城,无数良田荒废,溪水断流。 就连各处灵脉,也都被元婴真君出手引至仙家洞府。 天泽宗,早有防备。 来到望州之后,秦诺和楚璃御剑而行,不多时便已到了天泽宗脚下的望仙城。 秦诺先是将楚璃送进去,自己才往天泽宗而去。 望仙城内倒是一如既往,只是街道两边摆摊的修士少了许多。 修为比楚璃高的修士在街道之上也常常见到,只不过他们一看穿楚璃的真身,便心照不宣地将楚璃略了过去。 最多,也就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现如今能光明正大入仙城的筑基期化形妖修,有几个? 而且还是羽族的。 一想到灵兽阁闹出的事,他们就头疼。 所以,暗中看看就好了,没必要正面去跟人家打交道。 他们这么想,也恰合了楚璃的心意。 楚璃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便寻到了那处茶楼。 茶楼依旧,只是里面的客人少了许多。 那小厮只是个炼气修士,看不出楚璃的身份。 见了楚璃,恭恭敬敬地就将人迎上去了。 屋内布置一如既往,楚璃一挥衣袖,那靠着街道的木窗便应声而开。 燃了香炉,布了灵茶。 楚璃缓步走到窗边,静静地伸出手,抚摸窗沿。 “平生所愿,便是这一壶酒、一柄剑,并上那两三好友,一剑天涯。” 秦诺当年说的话依稀盘桓于耳边,自那时之前,秦诺便已坚定了自己的道。 “这便是你的道,逍遥。” “可我的道,是什么呢。” 楚璃正欲转身落座,不料身后突然吹过一阵清风。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楚璃背后,语气清冷。 “你还记得你最开始同我说的是什么吗?你说,你要斩尽天下妖邪。” 楚璃身躯微微一顿,随后道:“年幼不懂事罢了。长大后,才发现这世上本是正非正,邪非邪。就连我自己,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何谈正道。” “这世上之道,本就是坚持本心方为正道。” “我的本心,早就变了。”楚璃转身,同那人视线相对,两人面上,皆无半分惊讶之色,“师尊,若心变,道又该往何处寻?” 顾尘渊望着她:“你可知道,何为自我,什么又叫追寻本心。你自己都说正非正,邪非邪,又是如何断定的自己就是恶人。” 几十年过去,顾尘渊依旧如初见那般,是个光风霁月的仙人。 可楚璃觉得,自己变得太多,就连一颗心,都苍老了。 “其实,我也不在乎什么善恶,我在乎的从来都是自己。”楚璃突然笑出了声,“如果这就是我的本心,那就是我自我之道。我除邪戮恶,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想扞卫正道。是因为邪修杀了我外祖,是因为他们杀了随心真人,是因为他们伤了沈遇的魂魄,是因为不器真人因他们而死,也是因为他们想杀我。所以,我必须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同仙门站到一处。” “既然你自己已然明晰,那你究竟还在惧怕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突发事变 “惧怕……” 楚璃喃喃地重复这二字。 顾尘渊却不等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生了芽的养魂木。 “沈遇的魂魄已经修复完毕,人界令牌,我也已经为你寻来。你该去人界一趟,了却一些本该了却的事情。” 楚璃微愕,怔怔地从顾尘渊手中接过那块浅青色的令牌和养魂木:“多谢……” “你须得记得,我是你师尊。”顾尘渊侧过身,望向窗外斜阳,“过往是我忙于邪修之事疏忽于你,未尽为师之责。” 顾尘渊甚少与楚璃谈过这些,今日的相见,亦不在楚璃的意料中。 不惊讶,是因为知道青璃消失之后,自己的身份藏不住。 却不是因为这些。 两个性子淡漠的人,一个因为故人之情,一个因为攀附之心,就这样凑做了师徒。 “哈哈哈哈……还真是令人羡慕的师徒之情。” “轰隆……” 楚璃和顾尘渊猛然转身,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所在的一方天地竟被锁住,窗外的街道化作一片虚无,一眼望去,已是无尽的黑。 连顾尘渊都未有察觉,来人用处的灵器怎么也不会低于天阶。 周遭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丝丝剑意乍然迭起。 顾尘渊眼神冰冷地望向来人,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是你!” 楚璃记得这人,他就是那日在黑风崖挟持过楚璃的那个金丹邪修! “呀,小丫头还记得我。”黑袍邪修笑得狷狂,“只不过今日我改了主意,不要你做我炉鼎了。” 顾尘渊眼神一凌,身边寒意瞬间化剑,径直朝黑袍邪修刺去。 那邪修侧身闪躲,但料想应是修为不敌顾尘渊,一柄冰凌幻剑竟是直接刺入了他的胸口。 “一言不合就动手,明渊真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黑袍邪修闷哼一声,显然是不打算同顾尘渊动手。 只见他右手一握,楚璃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束于高空。 符文流转于她身体的表面之上,禁锢的她难以寸动。 顾尘渊应是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周身的气息凝滞一瞬,幻化出的冰剑也化作齑粉消散。 黑袍邪修左手一抻,便有一面流光溢彩的铜镜浮于掌心。 楚璃看见他手中的镜子,眼神一紧。 “浮生镜!” 可浮生镜,不是在迷榖城就碎了吗? 为什么…… “困龙锁,浮生镜。”黑袍邪修轻笑一声,也不顾自己胸口上的伤,将那浮生镜抛至空中,让镜子中照射出的光芒洒向二人,“天才又如何,在元婴修士的灵器面前不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么。” 楚璃的意识渐渐虚幻,眼见着就要陷入浮生镜之中,却见得顾尘渊突然突破桎梏。那冰冷的剑域在这狭小的空间铺设开来,黑袍邪修纵使有元婴修士的灵器加持,却也因体内灵力的凝滞而慢了半步。 剑域之下,剑意飞掠。 黑袍修士躲避不及,被一剑斩去伪装。 “钟承欢!” 红色的袍角飞旋,折扇之下,是钟承欢略有些狼狈的俊俏面庞。 难怪,他能如若无人地出入七州。 难怪,他能径直找到顾尘渊。 难怪…… 钟承欢眼神一横,倾尽自身灵力再次驱动了困龙锁和浮生镜。 这一次,便是顾尘渊也无法挣脱。 只见得两人在困龙锁的束缚之下,不过片刻便被吸入了浮生镜之中。 “刷——” 钟承欢收回两件灵器,房间之中场景恢复如初。 “真狠。” 钟承欢捂住胸口,飞速地从窗口跳下,化作一道遁光逃离此处。 冷静的人真可怕,冷静的疯子更可怕。 钟承欢将浮生镜放在手中细细把玩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小师叔,你可不要恨我。想坏你道途的另有其人,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索索——” 身后不知传来什么奇怪的声响,钟承欢受了伤,一时间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风青璃呢?” 秦诺握着剑,剑尖直指钟承欢。 那剑上寒芒凌冽,钟承欢感觉自己吡了狗,这辈子就跟剑修过不去了。 “我记得你,被我丢下灵舟的那个小丫头。”钟承欢悄悄运起体内的灵力,“哎呀,你都结丹了。不过你说什么风青璃?我可不认识。” 秦诺道:“我没瞎。钟师兄,我叫你一句师兄,可你不要逼我与你动手。” 钟承欢轻蔑地笑了笑:“那你倒是动手试试。” “刷——” 折扇飞旋,同那长剑碰到一处,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反正自己的身份估计也是瞒不住了,钟承欢此刻也懒得在乎那么多。 能不能打败再说,他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处,不能让浮生镜落入旁人之手。 只是,天不遂人愿啊。 秦诺前脚刚到缠住钟承欢,长笙后脚就到了。 只能说金丹修士赶路的速度就是快,秦诺是跟着钟承欢从茶楼追出来的,传讯符也是那时发出。 这才多久,长笙便已赶临战场。 那一丈白绫迎风便长,顷刻间便将钟承欢的腰死死缠住。 钟承欢被拎得一个踉跄,只得再次祭出困龙锁。 他体内的灵力本就因为驱使困龙锁和浮生镜而枯涸,若要从秦诺这个刚刚结丹还未适应金丹修士之能的修士逃出并不难,可现在又来了个长笙。 不动困龙锁,钟承欢感觉自己今日可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困龙锁是九魂殿至宝,从理论上来说,品阶应是要高于天阶灵器的。只是因为一直为元婴修士所用,也就被默认成了天阶灵器。 “怎么……” 天地困锁,灵力凝滞。 “看来你们也想进浮生镜一揽浮生啊……我看看。”钟承欢将浮生镜的光洒在两人身上,口中轻语,“苍生道,逍遥道……” 浮生镜,可以照过一个人的今世浮生。 可就算是入过轮回境的修士,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算作一世的。 钟承欢突然抬起头,眼神灼灼地望向长笙。 “你……究竟是谁?” 长笙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盯着钟承欢。 那一眼,似穿越百岁时空,目光重叠之处,钟承欢莫名恍然。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收了乾坤镜和困龙锁,也不顾自己身后是不是会有追兵,转身便化作一道遁光逃离了此处。 秦诺和长笙从高空坠落,刚稳住身形,秦诺便要追上去。 是长笙拉住了她。 “将此事告知徒安师祖,他手中的灵器品阶极高,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秦诺愤愤,可此刻连钟承欢的遁光也已见不得了,只能怒骂一句:“叛徒。” 只是,钟承欢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笙微微垂下了双眸,心底,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浮生尽一 浮生镜内幻浮生。 其实早在迷榖城的时候,楚璃就已经算是入过一次浮生镜了。 只是那浮生镜是残破的,并未摄入楚璃本体。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一入浮生镜,前尘皆似幻梦,今日亦如黄粱,似真似幻,叫人无法辨清。 大楚皇城。 雀上枝头,宫铃声声。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自殿内传来,年轻的皇帝眼露欣喜,不顾宫人的阻拦就要朝殿内冲去。 “陛下,陛下!产房乃污秽之地……” 眼见宫人还欲上前,年轻的楚帝广袖一甩,生生将几人逼退。 一旁的内侍是个有眼力见的,忙将几人拦了:“大胆!里面的可是整个大楚最珍贵的女子,小皇子……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更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你竟敢提‘污秽’二字?” “奴婢不敢!” 那些个宫人脸色一变,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楚帝则是趁着这个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奔入殿内,转眼便扑到床边,心疼地握起了榻上女子的手。 女子刚刚生产完虚弱无比,额角还垂着汗珠。 楚帝伸手,用拇指捻去她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情儿,辛苦了……” “阿楚,我疼。”女子略有些哀怨地望向楚帝,“我不想生了,正好你独宠于我那些大臣不乐意,你不如多纳几个妃子……” “在娶你之前我便说了,我今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楚帝将女子的手执起,贴在自己的脸侧,“这皇位,也只会由我们的孩子继承。” 女子突然一笑:“怎么办,我生的是个女孩。” “那又如何?以后,她就是大楚唯一的帝姬。”楚帝挑眉,对一旁的婢子说道,“将小帝姬抱过来。” “她眉眼像你。”女子强撑着微微侧起身,将自己的手从楚帝手中抽出,眷恋地抚摸着小帝姬的眉眼,“大楚建国几百年,可从来没有过女子称帝。” 楚帝福至心灵,屏退一众下人。 他望着熟睡的小帝姬,语气坚定。 “我知晓女子生产的不易,我的母妃,便是在生我时难产去世。我不愿你受苦,女孩便女孩,无论如何,她都是朕的血脉,是整个大楚的帝姬。这个皇位来之不易,亦是你我一同打下。现如今朝堂安稳,国富民安,你以及你背后的林家付出了多少,我都知道。在她成长起来之前,我会为她扫平一切障碍,我相信,她会是个合格的君主。”楚帝的心底一片柔和,“情儿,我们为她取个名字。” “既然她承载着我们的希望而生,那便唤她楚曦。‘曦’,音同‘希’,愿她如初生之阳,满负生机而夺目。” “楚曦,曦儿。”楚帝喃喃念道,“好名字。” “来人!” “臣在——” “帝姬生于朝霞,喜鹊相迎,乃无上祥瑞。朕心大悦,故大赦天下,休沐三日,万民同喜。” “臣,遵旨。” …… 大楚万和三年,楚帝长女生。 小帝姬是楚帝登基前后唯一的一个孩子,出生一月,便有楚帝赐号“昭和”。 是故世人多称其,昭和帝姬。 夜深。 原本应当沉寂宁静的夜晚,却在一群人的你追我逐之下闹得喧喧攘攘,所到之处,无不是鸡飞狗跳。 “帝姬!帝姬,不能啊!” “宫门落锁了,您不能出去啊!” 女孩回头冲宫女们做了个鬼脸:“切,白天不敢晚上也不敢,你们不敢就在宫里待着啊,总是跟着本帝姬做什么。” 女孩年纪小,身形也小。 那些宫女多是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而女孩却是身经百战,游刃有余地在她们身侧钻来钻去,滑的跟泥鳅一样。 抓住一个空子,就踩着一个宫女的腰翻上了墙头,作势要往下跳。 暗处,楚帝无奈扶额。 “曦儿这性子……苦了那些跟着她的宫人。” “多拨些银钱便是了。”楚后倒是无所谓,“倒是颇有番我少时的风范……果然,长得像你,性子便像我。” 楚帝还是不放心:“真的不用派人跟出去看看?” 楚后摆摆手:“不用,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早就在外头候着了。曦儿愿意出去玩便出去,有卿远带着她不会出事。” 至少她的童年应该是快乐的,日后,还有这么个偌大的王朝,须得由她扛起。 楚帝若有所思:“说起来,卿远也二十有五了,怎么还不想着娶妻之事?” “随他去,不娶妻也好,正好带带孩子……” …… 楚曦站在墙头,看着下面候着的人咧嘴一笑。 “小舅舅!我就知道你在。” 说完,就从墙上一跃而下,扑进林卿远怀中。 林卿远稳稳地接住楚曦,抱着她飞身离开。 “我若不在,你便要在那城墙上等着?” 楚曦吊着林卿远的脖子,撇撇嘴。 “自然不会。若是你不来接我,我也能自己跳下来,去林府寻你。” “你若是一人独去,不光阿姐要扒了我的皮,你外祖也得将我削了去。”林卿远宠溺地伸出手刮了刮楚曦的鼻尖,“先回府上休息一晚,明日我带你去花神庙玩。据说是有个什么花朝节,可热闹了。” “花朝节?”楚曦懵懂地抬起头,“我昨晚在父皇那里偷听到,父皇和母后好像也要去逛花朝节呢。” 林卿远:“……” 难怪他们这么着急地要把楚曦弄出宫。 林卿远有些无奈,不过被托付的人可是楚曦啊,他也就勉强接受了。 “还有,父皇说过,花朝节是要相爱的有情人一起去,花神娘娘才会显灵的。”楚曦伸手,戳了戳林卿远的俊脸,“小舅舅带我去,是因为没有姑娘爱你吗?” “……” 冷静,淡定,自持。 怀里这个是自家姐姐的亲生女儿,是楚帝的宝贝小帝姬,也是自己的小侄女。 “你舅舅我啊,要镇守边疆,守大楚百年安宁。个人小爱在家国大义之前,算得了什么呢?” 楚曦似懂非懂:“家国大义?父皇好像曾经跟我说过。父皇说,我是未来的储君,是日后的楚帝——” “嘘。”林卿远连忙捂住楚曦的嘴,“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同别人说,知道吗?” 楚曦偏过头挣脱:“我知道!我只跟你说过的!” 那就好。 林卿远的步伐渐缓,林府的大门也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到了。” 此时已然到了下半夜,可林府之中还是灯火通明。 门前守着一个略有些沧桑的中年人,林卿远还未站定,那人便急匆匆地迎上来:“哎哟,小曦儿……” 楚曦果断抛弃林卿远,笑嘻嘻地投入男人怀抱。 “外公!” 第二百四十九章 浮生尽二 林氏一族世代从军,先帝时期奸臣乱朝,河山动荡。 林祖父为保一族之人自请离京,去往边境驻守。 奸臣虽奸,却也不想面对那残破不堪的山河,知晓林家这些武将不愿站队,但一想到边境虎视眈眈的顾朝军队,也就随他们去了。 奸臣当道,皇族子弟命如草芥。 先帝昏庸无能惧怕奸臣,生下的七位皇子,半数折于奸臣之手。 许是先帝的顺从助长了奸臣的谋逆之心,他竟想屠尽皇室之人,让大楚皇室断绝,企图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无冕之王。 于是他封锁了皇城,暗中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可还是有一位皇子逃了出去。 那位皇子,正是现如今的楚帝,先帝最小的一个儿子。 当时的楚帝不过十六七岁,却要被迫离京出逃,一路颠沛流离来到边境,寻到了林家祖父。 因为现如今能同奸臣对抗的只有林家,其余掌控着兵权的王侯将相,不是被卸了兵权,就是身死魂归。 林氏满门忠烈,虽知明哲保身,却也不会任由奸臣篡国。 遮羞布撕开,露出了内里的污秽混乱。 奸臣自立伪帝,将先帝囚禁于深宫之中逼问大楚几百年来的隐私之事。 林氏拥护七皇子,自边境向皇城进军。 那一战,林氏全族披坚执锐,就连女子也不例外。 楚后与楚帝是与战场相知相爱,那种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情意,为后来的林氏,挣来了那母仪天下的后位,也保住了林氏十几甚至是几十年的安居。 是多年的并肩征战,换取来的信任之情。 战火连绵三年,奸臣死守皇城,以一城百姓作为要挟,托了林家众将士许久。 林氏一边面临顾朝外敌,一边清君侧除奸臣,根本拖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楚后携一队精兵奇袭皇宫,活捉奸臣,救出了皇宫中半死不活的先帝。 那一战,就连无数的朝廷重臣都连连称奇,以至于在林氏势大的情况下,都默许了楚帝立林氏女为后。 解决奸臣,林氏即刻调转枪头,对准了关外的顾朝军队。 边疆,有林氏守护;皇城,也有新登基的楚帝安抚国民。 可顾氏皇朝的军队,直到三月前才被彻底击败。 林卿远携精兵三万直捣黄龙,将顾朝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丢兵弃甲,直指顾朝皇朝。 顾朝怕了,派人求和。 大楚众臣商议过后,同意了顾朝的求和。 因为大楚民生需要时间复生,若是再次陷入战火,难免朝廷动荡。 只是,大楚也提出了条件。 那条件多是羞辱之意,要顾朝献出本朝的皇子送去大楚为质,连带着珍宝无数。 今日,正是顾朝皇子入皇城为质的日子。 “那是谁的车驾?” 林卿远牵着楚曦,生怕自己一个转眼自家小帝姬人就消失了。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那车驾边守了很多兵士,守卫森严。 林卿远一眼便知晓了车驾里坐着的是谁,语气有些平淡。 “是顾朝送入大楚为质的皇子。” 楚曦问:“就是质子吗?不过,为什么啊?” “是。”林卿远牵着楚曦渐渐走远,“因为顾朝打了败仗,为了保一国安定,只能送来他,用那位皇子,换两国之间那来之不易的和平。” 楚曦“啊”了一声:“那他是不是很可怜,就像是被当成了一件物品一样,送去了异国他乡。” 林卿远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楚曦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可怜不可怜的,都是命,每个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林卿远说完,又觉得楚曦可能不懂,便又解释了一番,“就像是,你是大楚唯一的帝姬,是最尊贵的小公主,而那名质子有很多兄弟姐妹,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那他会受欺负吗?”楚曦仰着头,“我宫中都有小宫女会受欺负,那他不被喜欢,是不是也会受欺负。” 林卿远试探性地反问回去:“会。你问我这些,是想保护他吗?” 意料之外的,楚曦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宫中那个小宫女受欺负,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而且还不爱说话。那他,又是为什么被选中,送到千里之外的大楚?” 林卿远问:“你宫中那个受欺负的小宫女后来怎么样了?” “既然她手脚不干净,我便让人砍了她的手;不喜说话,便缝了嘴。这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楚曦似乎发现了林卿远表情上的变化,连忙道:“不过你放心,这些事只有母后知道哦,母后跟我说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旁人,但我觉得,舅舅你不是旁人……” 林卿远脚步猛然一顿。 这一刻,便是再繁华的街道,在他面前也都恍若无物。 他拉紧了楚曦的手,默不作声地将她拉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蹲下身子同其对视。 “你是看见了谁这么做所以才跟他学吗?” 楚曦摇头:“没有啊,我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反正他们也不敢拦我。再说了,他们也不喜欢那小宫女,我也不喜欢,那就没必要留着她了。” 林卿远震惊地攀着楚曦的肩膀,半晌都未曾说出话来。 楚帝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许是他的性子太过温和,叫林卿远忘了一件事。 无情最是帝王家。 楚曦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养成这样。 又是从何时开始,对生命少了那一份敬畏之心。 谈论起这样血腥残酷的事情,楚曦的心中满是无谓。便是他这般久经战场,有时见了马革裹尸的将士,也会不忍。 “你……曦儿,你要知道,人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林卿远道,“你不可以轻视它。” 楚曦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杀那个小宫女。只是有些人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好像也没有必要替他们珍惜。” 林卿远讷然:“你可去过尚书苑读书?” 楚曦摇了摇头:“母后说我还小,不急。” 就是要在还未长成的时候,将性子掰过来啊。 林卿远面上不说,暗里却是想着将这件事同自家阿姐说了。 虽然阿姐少时常常欺负自己,却也不会如此漠视生命。楚曦就像是一块还未教化的顽石,内心所有的观念已然偏离世俗。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浮生尽三 花朝节是热闹的,可最热闹的时候,还是晚上。 林卿远一边带着楚曦这么个小姑娘,一边脸上的表情还冷冷的,弄得不少原本对他有意思的姑娘家不敢上前,只敢怯怯地在一旁看着。 林卿远本来心里就藏了事,这下子就更不痛快了。 入了夜,街道之上人多繁杂。 楚曦雀跃着东奔西跑,林卿远只能死死地拽着她。那些小贩看到楚曦就像看到了财神爷,这小姑娘穿金戴银富贵得很,是故有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都往上递。 林卿远跟在后面付钱,没多久,那原本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就空了。 那些个小玩意虽然便宜,却耐不住楚曦霍霍得多。 没一两个时辰,林卿远身上就挂满了。 许是上天听见了林卿远心底的哀嚎,他的眼睛突然就瞟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楚后敏锐地发觉了背后灼灼的目光,拉着楚帝就要跑。 “阿姐。” 林卿远眼疾手快,抄起还想到处跑的楚曦就跃上了一旁的屋檐,随后一个跃步落在了两人面前。 楚帝略有些惊愕:“卿远?” 街道之上人多眼杂,是故林卿远也只是颔首为礼。 “姐夫。” 楚后哈哈两声:“可不就是巧了,我们刚处理好事务出门,就碰上你们了。” 楚曦被林卿远怀中,许是觉得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硌得难受,没多久就扭着要下来。 “爹爹,娘亲!” 楚帝宠溺地摸了摸楚曦的脑袋:“曦儿今日玩得可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这里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宫……家中却是没有。”楚曦瞬间抛弃林卿远,抱住了自家爹爹的大腿,“爹爹,我能不能在舅舅家多住几日啊?” “当然可以。”楚帝抱起楚曦,望向一旁的林卿远,眼中似有严肃,“最近之事你也知晓,曦儿在你那,比在我们那好。” 林卿远抿着唇,状似无意地望了眼自家阿姐。 楚后的面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林卿远似乎明白了什么,请几人去了一处僻静的酒楼。 这酒楼专为达官显贵设计,内里布置安全性极高。 几人落座后,是林卿远先开了口。 “曦儿也不小了,陛下没想过送她去尚书苑进学吗?寻常皇子六岁便要入尚书苑,可曦儿已经七岁了。” 楚帝望着楚曦稚嫩的面庞沉思片刻:“是想过的。” “只是曦儿入尚书苑,可不仅仅是入尚书苑这么简单。” 楚曦是大楚唯一的帝姬,是故从小楚帝和楚后说什么权谋之上的事时,也很少避着她。只是孩子小,很多事情听不得太懂,有时也会不小心说了出去。 但听了这话的人,有没有命把这些事透露出去,就不一定了。 “那些大臣不是傻子,能于奸臣之乱活下来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茬。”楚后自顾自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将其置于手中把玩,“现如今兵权皆在林家和皇族之手,朝堂内外无不遵从,他们不敢真正地往皇帝后宫塞人,却敢以储君之位逼迫。” 楚帝冷哼一声:“朕不过而立之年,他们便想着朕的身后之事了。” “是某人憨,在曦儿还小的时候便透露了自己要立女帝的意思。”楚后抬眸,白了楚帝一眼,“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女,入尚书苑都是要选年龄相近的伴读一同入学。知道了曦儿是未来的储君,那些大臣心里会想什么,又会怎么做?曦儿才七岁,在知道自己无法逆转皇帝的想法之时,他们的主意又会打到谁的身上。” 林卿远皱眉:“人心难绝。” “父皇,曦儿想去尚书苑。”楚曦仰着头,“曦儿不怕这些。曦儿整日待在宫中,只有那些宫女内侍相伴,日日都无趣得很。” 楚后笑容微冷,右手在底下重重地拧了一下楚帝腰上的软肉。 后者表情僵硬,故作淡然地将楚曦送到了林卿远那边。 “他们要送就让他们送,记得,只要十五到二十岁的。对了,正巧尚书苑中缺了一些侍读宫女,便让那些品阶一般的朝廷之臣,把自家十五左右的姑娘都送进来,也算是全了他们的被看添香之意。”楚后估计是早就这么想过,“人心罢了,他们打着曦儿的主意,殊不知也有人在盯着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且看着。” 楚帝面色恢复如常,应许了楚后的这番话。 “堵不如疏,既然他们想要入宫伴读,干脆便随了他们的心意。” 楚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看了半晌,只觉得无聊,不过片刻便趴在林卿远怀里睡着了。 “顾朝如何。” 林卿远道:“我们回京之后,他们便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他们送过来的质子只是顾帝和一宫女所生,在宫中并不受宠。臣猜想,他们应是有在战之心,那质子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楚帝眸色淡淡:“顾朝不在意那孩子的死活,可朕,并不想让他死。” “我们见过质子,那孩子面上冷淡不说话,装得怯怯懦懦,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楚后和楚帝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人不会偏,“他心思深沉着。现如今,他是被自己的国家抛弃,倘若我们给他一个活下的机会,日后送他回国,他会如何?” “不说其他,便是顾朝内部有乱,那么他这枚棋子,便是发挥了其应有的价值。” 林卿远擅长用兵不擅谋论,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懂。 “我此次回京只是暂住,边境那边,过不了多久我便得再次归去。”林卿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熟睡的楚曦,也不知道她这懵懂冷情的性子,是好是坏。 “大楚的安宁来之不易,臣,不精权谋之术,便也只能为君征战沙场、安定四方。质子如何、皇城如何,有陛下与阿姐您;那么边境之事,便由臣,誓死相守。” “我信你。” 是“我”,而不是“朕”。 楚后和楚帝征战沙场的时候林卿远年纪还小,可自那时起,楚帝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明臣之姿。 信任永远都是相互的,是由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铺垫。 议完事,四人便各自离开了此处。 两个回了皇宫,另外两个则是去了林府。 楚后靠在楚帝肩上,面有愤愤。 “林卿远那臭小子……今天本该与你共享花朝的,结果跑来跟我们议政。” “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憋了话,纵使今天没遇上我们。明日也会入宫来烦扰你。”楚帝揽着女子的肩,温言浅语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共看这万里江山繁华。这天下,你我并肩,共赏。”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浮生尽四 “睡了?” “睡了。” 林家外公从林卿远手中接过楚曦,亲自将人送回房间后,才又回了大堂。 “遇上情儿和陛下了?” 林卿远抿着唇:“是。” 林家外公轻叹了一声,也不问几人究竟说了什么,只似是而非地说道:“情儿自小就比你聪明,武艺智谋样样高于你。她说什么,你照办就是,你信她,不会错。” “再过半月,我就要回边境了。” 林家外公一愣,言语中充斥着不舍。 “这么快?你才回来多久……” “儿子不孝。”林卿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边境的将士不可无帅,那里需要我,我亦要镇守边疆,护一国安宁。” “自古,便是忠孝不可两全。”林家外公好像看开了,“你去,早在当初选择荣华加身之时,便已该料想到今日。你为将,情儿为后,这份殊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 灯火燃尽,暗夜沉沉。 一间屋子的雕花木窗突然被一双白净的小手推开,柔柔的月华透过缝隙,照射在平整的窗沿上。 那一线月光,也映在了楚曦白皙稚嫩的小脸上,梦幻柔和。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睡着。 楚帝、楚后和林卿远聊的那些事情,她全听进去了。 父皇和母后说,质子不能死,甚至还想对他好。 然后,还想把质子送回家,似乎是想让他去争顾帝的位置。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该对那个质子好? 楚曦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一个不被喜欢,被放弃的人,倘若得到了从前求之不得的关心与呵护,一定会爱上这抹驱散黑暗的光。” 公主殿里有很多书,楚曦纵使没入尚书苑,也自小就被楚后拉着识字。闲暇时,她也会翻阅那些书。 或许有些事楚曦不懂,但是身在皇族,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驱虎吞狼固然可取,去也要提防着猛虎反噬。 “舅舅怎么比我还单纯。” 楚曦撇撇嘴,关上木窗,躺在床上拉上锦被,装得那叫一个乖巧无比。 重视生命? 为什么要重视生命。 人命不就如草芥一般脆弱吗? 她是整个大楚唯一的皇女,是昭和帝姬,日后整个大楚都是她的。 她让谁生,谁就得生;想让谁死,谁就不可以活。 生杀予夺,唯我独尊。 …… 三日后,是林家外公亲自带着楚曦入了宫。 人家父女之间要叙旧,楚曦则是直接被丢回了公主殿,跟那些个宫女着手准备入学之事了。 尚书苑是做学问的地方,用楚后的话来说,里面的官都是些酸腐儒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文人皆有风骨,个个都是文化人,精通治国之理,博古通今。 奸臣乱政时,死的最多的就是尚书苑的铁头娃。 楚帝敬重朝中文人武将,对他们向来一视同仁。 尚书苑,也是楚帝着手重开。 所以尚书苑里的文臣,大多都是死忠于楚帝一人,若楚曦入内,定能得其倾囊相授。 昭和帝姬要入尚书苑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朝野,那些个藏了心思的大臣纷纷让自家与帝姬年纪相近的小公子备好行囊,就准备楚帝一声令下送进去了。 结果,楚帝一纸诏令下来,那些大臣的脸都绿了。 然,楚帝之令,为人臣子不可不从。 临行前,那些朝臣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千万不要被那些青春的小姑娘迷了眼。 刚巧卡着十五之龄的,也都被吩咐了许多事宜。 这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些入宫的小家碧玉。 七日后,天朗气清。 楚后说这日子好,便让楚帝亲自送了楚曦入尚书苑。 随行的,还有一众青春风华的少年人。 楚帝想立楚曦为储君,此事既然已被知道,那楚帝也就不再隐瞒。尚书苑忠于他,他亦会将此事同尚书苑重臣细细说了,让楚曦得到真正属于储君的培养。 楚帝和尚书苑重臣议事,楚曦自然也就被留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人很多,可除了那些随行服侍自己起居的宫人外,没一个是楚曦认得的。而那些大臣之子大多互相认识,心大的都已经聊了起来。 在他们眼中,楚曦的年纪实在太小,便是想接近,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楚曦没一会儿就烦了,带着两个宫人就悄悄离开了此处。 尚书苑很大,在皇宫的正西面靠近宫墙的地方。 后方是一个占地极广的花园,里面种满了桃树。 此时正值春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微风吹拂之下桃花阵阵,其美甚矣。 跟在楚曦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年纪都不大,此刻见了这美景心思都有些活泛。正巧楚曦也想一个人玩,便寻了个由头将她们支了去。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想着之前那么多次陛下也没罚她们,最终也是玩心战胜了其他,嬉闹着便远去了。 也是,这可是在皇宫之中,除了刺客外,谁会对昭和帝姬不敬? 主要如果真的有刺客,她们两个柔柔弱弱的小宫女,也只是个抗刀的。 楚曦负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这院子里逛了起来。 楚帝从来不管楚曦是不是在自己殿外听墙脚,或许发现了,又或许没发现。 那个顾朝质子,听说也被送进尚书苑了。 刚刚在外头没见到,那他会不会在里面呢? 这园子本该是十分宁静祥和,毕竟是做学问的地方。 只是不速之客哪哪都有,楚曦刚想着顾朝质子的事,下一刻就隐隐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喧闹声。 那里隐隐有几道身影,楚曦慢慢走近,发现是几个穿着富贵的少年人。 三个站着,一个匍匐在地上。 “这里可是我大楚的尚书苑,历代传承。你一个敌国质子,怎么敢到这来的?” 匍匐在地上的少年并非自愿,有一只穿着锦靴的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 少年的十指深深地插进泥中,因着背后有力,头也只能艰难地抬起半分。 “是……是陛下下令,让,让我来尚书苑伴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浮生尽五 “陛下下令?”领头的少年又在脚上加了几分力,“陛下仁慈宽厚,可我们可不会!” 说着,竟是弯下腰拽住了他的头发,想要将他的脸颊碾于泥中。 楚曦快步几步上前,喝止了那几人。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几人一愕,连忙见礼。 “见过帝姬。” 楚曦故作不知:“问你们话呢,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这……”楚曦语气不善,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对少年的束缚,义正词严道:“他就是顾朝送来的质子。陛下待他仁慈,他倒好,竟敢背地里对陛下不敬!我们也是恰巧路过,于是就,教训教训他。” “若真不敬,也自会有司礼司刑的朝臣管教他,何时轮得到你们。”楚曦慢慢踱了几步,明明只是个七岁多的孩子,不知为何,那群少年就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察觉的威严。“而且本帝姬看到的,也是你们在侮辱他。” 楚曦走到领头的少年面前,一语点破他的身份:“本帝姬记得你,你的父亲,似乎是丧命于大楚与顾朝在江边的那一场战役中?” 不提还好,这一提,那少年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顾朝狼子野心,连年发动战乱害我生父。他身为顾朝皇子,更是——” “更是什么?”楚曦一双眼眸色冷淡,“来者皆是客。陛下都已下令善待,你如今是想抗旨?家国恩怨,本就纠缠难分对错,而且这战争也非他挑起,你又怎能将一切怨恨加诸于他的身上?战场之上,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者俯首。你如今欺负他,有何成就?不过是欺负弱小罢了,可莫堕了你父亲的威名。” “你若真有报国杀敌之心,因去往那广阔的战场建功立业,而非是光有心而不为,在一个被家国舍弃的人身上,找寻你的英雄气概。” 领头少年红了眼,两片嘴唇颤抖许久,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还是与他一起的同伴拉着他,匆匆向楚曦告了退,离开此处。 一旁的声音窸窸窣窣,楚曦转过头,看着那个一身泥垢的敌国质子。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清清瘦瘦的,虽然穿着宫中华服,也依旧可以看出他骨子里的卑微。 昨日下了雨,这地上泥泞不堪。他现在,可谓是称得上一身狼藉。 楚曦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多谢帝姬相救。”他先是道了谢,才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我叫顾苑。” “顾怨?”楚曦微微睁大了双眼,皇族之中,还有人叫这诡异名号的?“什么怨?” 顾苑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长苑柳榭的苑。” “哦,长怨柳谢啊。” 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站了一会,顾苑衣服上的泥渍都快结块。 楚曦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正巧那两个小宫女也玩开心了,此刻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子来。楚曦吩咐她们带顾苑去换身衣服,自己则是又回到了前院。 那景致美则美矣,看多了,也就腻了。 刚到前院,楚曦就感觉到了有很多道目光似乎在打量自己。 许是刚刚的事被谁说了出去,楚曦无甚所谓。 倒是楚帝听闻这件事后心中甚喜,往楚曦的公主殿送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楚曦拜了老师,也入了尚书苑。 没几天,林卿远就又带兵回了边疆。 临走时,他还托楚后给楚曦送了串玉珠。 那珠串上每粒玉珠上都刻了字,连起来是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对此,楚曦满心木然。 怎么一个执掌兵权的边疆大将,弄得跟个文人一般。 虽然,她那个舅舅,长得就斯斯文文的,挺像文人。 尚书苑的日子是无趣的,那日楚曦为顾苑出了头之后,寻常也没人敢寻顾苑的麻烦了。 顾苑也上道,知道楚曦能护着他,便也有意地接近楚曦,寻求庇护。 楚曦自然也愿意保着他,可这,就有些令旁人无从下手了。 尚书苑新来的小姑娘基本上都是那些官员培养出来的联姻产物,个个都嫩得跟娇花似的,让不少少年郎的心里都泛起了涟漪,少年慕艾。 尚书苑里的重臣曾隐晦地跟楚帝提过此事,可每一次都被楚帝打哈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次数多了,他们也就麻木了。 反正火没烧自己身上,也没怎么沾惹上昭和帝姬。 那就,装看不见好了。 那几年,朝内朝外热闹无比。 楚后这一手,真真是凑成了不少对年少的有情人。 有的大臣一脸木然,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对着一面绣花帕子傻笑;有的则是气血上涌,以头抢地,深有你要娶你爹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一时间,好不热闹。 楚帝和楚后端居高位,一脸慈蔼地为底下的臣子赐婚。 看着原是宿敌的两家握手和好,又或是看着结党营私的几家分崩离析。 那些大臣内心多崩溃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场戏是真的妙极。 楚曦呢,就是在这种混乱中透着一丝诡异宁静的环境中,渐渐将课业悉数完成。 老师说,楚曦是天生的储君。 她聪慧,见解独特,而且对这天下之事,也都有所了解。 尚书苑那一列重臣看着楚曦,就像是看见了一位明君,两眼发光。 有楚后珠玉在前,还有楚帝文定山河,尚书苑的人对于楚曦这位未来的女帝,真的是信服无比。 结业之时,授业恩师更是批了一句“文能执笔安天下,武可策马定乾坤”,说的就是楚曦文武双全,堪当大楚储君之位。 与此同时,楚曦入主东宫,楚帝正式宣布,册昭和帝姬为储君。 一时之间,朝野哗然,却也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反驳,是想让陛下纳妃,还是让楚后继续生? 皇族宗室子也都死得差不多了,总不能拎个文谋武治都不如昭和帝姬的,硬把他推上皇位? 他们也推不动啊。 若是让陛下纳妃,林家那些掌兵的疯子怕是要把他们搞废;若是让楚后生……楚后还是能把他们搞废。 当年都没劝动,现在就更劝不动了。 再说了,既然当年都已经默认妥协了,现在的话,还是把嘴闭起来比较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 浮生尽六 “不若遇春风,剑底斩桃花。” 听闻来人,楚曦动作利落地收起剑,嘴边微微绽开一个笑。 “你怎么来了?” 八年过去,昔年那个清瘦的少年也已长成了翩翩君子,若不是因为那个质子身份,怕是要惹得不少姑娘家投花相迎。 “那人来信了,说是,要迎我回国。”顾苑抿唇,“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那里是你的家。”楚曦将长剑收入剑鞘,带着顾苑坐到石桌边,“你终究只是客居于此,你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似我这般看你。” 顾苑定定地看着楚曦:“我舍不得你。” 楚曦哑然失笑。 “你有什么舍不得我的。” 顾苑似是隐忍,挣扎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楚曦的手。 “我心悦你。” 楚曦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顾苑望着她,“你是昭和帝姬,是大楚储君,亦是未来的楚帝。” “既然如此,你跟孤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楚曦的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也开始以“孤”自称,“孤,是未来的楚帝,而你,是顾朝皇子。孤与你本是敌对,孤最开始庇护你,也只是保护弱小。” “若我不要那顾朝皇子的身份呢?”顾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怜,“我若只是顾苑,你愿意接受我吗?” “……” 楚曦沉默。 只是这沉默,可不是因为动心。 这些年,楚曦对顾苑好,在她自己看来,不过是养了条顺眼的狗。 可如今,这条狗,僭越了。 顾朝来信,应当是正合了楚帝的意。 可是这顾苑不想走,又是想搞什么把戏。 天真?无邪? 楚曦不信,一个出身皇族的人,能单纯到此等地步。 半晌,楚曦才缓了缓面色,提议道:“今日是花朝节,想去宫外看看吗?” 顾苑自然答应:“好。” 楚曦不着痕迹地挣开顾苑握着自己的手,转身。 “顾苑,你真的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顾苑:“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曦突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自己除了可以给予顾苑些许庇护,还能给他什么呢? 是想要凭借她的身份,在大楚占据一席之地? 还是想借她之势,对顾朝出手。 这天下分裂太久,或许是时候让这天下归一了。 楚曦轻轻地笑了笑,开始期待了起来。 这一次花朝节,楚曦是选择晚上出的宫。 为了避免再次遇上,楚帝和楚后特地选择了另一个方位同楚曦和顾苑远远分开。 别问,问就是有心理阴影。 夜晚的花朝节繁华热闹,街道之上张灯结彩,焰火把戏四处都有,那一条贯穿皇城的河流之上,还缀满了点燃的花灯。 “你想不想放花灯,飞灯也可以。”楚曦将一个恶鬼面具覆在自己脸上,“只是若是想放飞灯的话,需要去城外,可能有些远了。” 顾苑侧首,望着天边燃起的点点明灯,思忖片刻道:“花灯,飞灯的话,在此处看便已是极好。” 楚曦拉着顾苑去往河边,那里人很多。楚曦喜欢热闹,却又讨厌人多。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顾苑许是跟在楚曦身边跟得久,也知道她这一点。 “那边人少,我们去那边。” 楚曦任由顾苑带着她走,手中什么也没拿。 顾苑本来是拿了两盏花灯的,但听说其中有一盏是要给自己,楚曦就没要。 顾苑问:“你怎么不放?” 楚曦摇摇头:“我没有愿望。” 因为,如果她想要什么的话,自己动手拿便是了,何必许这些虚无缥缈的愿望。 骗骗小姑娘的把戏罢了。 花灯点燃,顾苑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纸叠好,塞入花灯的中央。 那灯火微弱,过了许久才彻底将纸张点燃。 燃尽成灰,楚曦跟顾苑并肩坐在河边,惬意地欣赏着绝妙的花朝之景。 “许了什么愿?” 顾苑:“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不问了。”楚曦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性子霸道,若是换成寻常男子,怕是早就避之不及了。” “非是霸道,而是因为你是帝姬,那是你生来便该有的傲气。”顾苑认真地看着楚曦,“我初见你,是在尚书苑的花园。那时我被人欺辱,是你站出来,救了我。日后诸年,也是你,一直庇护于我。我生来污浊,是你将我从泥泞中拉了出来,给予了我这么多年,光明的岁月。” 楚曦想笑,却还是略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你以前,在顾朝皇宫的日子,一定很苦?” 顾苑垂眸:“已经过去了。” “我的生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宫女,死了也只是寻一草席裹了丢入乱葬岗,无人知晓。我自小养在一个膝下无子的妃嫔宫中,若是一直无子倒也还好,可第二年,那妃子便诞下皇子,我便变得可有可无。其实,我就习惯了那所谓的欺辱。” 一个人,若是从未见过阳光,自然也就不会希冀迷恋。 可若是见过了,又怎会容忍再次失去。 但是,楚曦不是阳光,顾苑也不是他自己口中那个无害的样子。 楚曦伸手,揪住了顾苑垂下的衣袖。 “你若想留在大楚,便留下。”楚曦看着他,“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大楚的储君,有太多的人,抱着不纯的想法接近我了。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苑揽住楚曦的肩膀,深情款款:“今生今世,与卿共度。” 只是楚曦不知道的是,顾苑在花灯上写的,正是这八个字。 花朝节后,楚曦亲自去寻了楚帝和楚后,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他们听。 “顾苑不想回顾朝,只想留在大楚,甚至于,向我表明了心迹。” 楚后靠在软榻上:“你信了?” “一半可信。”楚曦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人的嘴会骗人,可心骗不了。许是我过去对他太好,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楚后嗤笑:“当心玩火自焚。” 楚帝无奈地插进两个女人中间:“顾苑想要的,无非是‘地位’二字,可他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人。” “顾朝皇室乱了,想接顾苑回去的也不是顾帝,而是一帮想要扶持傀儡的臣子。不过是他们觉得顾苑软弱可欺,殊不知顾苑,可非是任人拿捏的白兔。”楚曦抿了口手边的茶,舒展了眉眼,“应当是,想借我的势力,争权。” “边境那边,宁静得极不寻常。”楚后收了嬉笑的面容,严肃道,“顾朝有人在背后筹谋。” 楚曦望向楚帝:“还望父皇暗中诏卿远舅舅回京。”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浮生尽七 楚帝微愕:“哦?曦儿心中,是已有谋划?” “不过伺机而动罢了。”楚曦轻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父皇,可愿信儿臣这一次?” 楚帝无奈笑笑:“你尽管去做。” “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楚曦起身告辞:“既然如此,儿臣就先告退了。半月后的国宴,父皇母后可要仔细操办。” 说完,楚曦就“咻”地一下不见人影。 “这孩子……” 楚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我。” 大楚的国宴是由礼部所测日数,年年举办的时间都不同。 这一次倒是凑了巧,同花朝节凑到一处。 所谓国宴,就是一众大臣命妇与皇族子弟齐聚一堂,席间畅谈光辉事迹与理想。 也是,一个交流感情的好机会。 现如今朝廷之中各位大臣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团乱麻,他跟他是政敌,他跟他又是好朋友。 楚帝楚后兵不血刃,就把那些个大臣好不容易结的党、营的私,毁了大半。 楚曦身为一国储君,自然是要出席。 宴席中,觥筹交错。 顾苑身为顾朝质子,竟也在末位占了一席。 拂去前来攀谈的那些大臣,楚曦在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离席了。 顾苑看着楚曦离去的背影,也悄悄跟了出去。 高位之上,楚后瞥了离去的二人一眼,也不知是跟身边的宫女说了什么,随后便又将视线重回了宴席之中。 外面也是十分热闹的,除了那些要值守的侍卫宫女,其余的基本上都凑去了一处观赏焰火。 楚曦被灌下了不少酒水,此刻已是微醺。 她站在玉栏杆前侧倚吹风,许是想让那时不时吹拂而过的风带走她此时的些许醉意。 “参见帝姬。” “……”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楚曦不耐地转过头,微微挑起下颚:“你是?” “下官是新入宫的学士,方才见到……” 不知为何,楚曦总觉得心中烦躁。 那人的话落在她的耳边,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被下药了? 楚曦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你过来。” 那人面上一喜,殷勤地凑上来。 只是那双手还未触碰到楚曦的肩膀,就被人一脚踹了去。 “……” 望向来人,楚曦眼睫微微一颤,随后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楚曦是在自家母后的寝宫醒来的。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个遍。 楚后在一旁冷冷地盯着她:“别看了,阴沟里翻船了。” 楚曦挑眉:“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翻的。对了,完事了没?” “……”楚后嘴角一抽,“你猜。” 楚曦问:“顾苑人呢?” “还晕着呢,你要去看他?” “母后,这事您可别管,说好让我放手去做的。”楚曦本想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随后一想,又还是将领子扯开了,“说真的,顾苑在哪呢?” “他自己的那间偏殿。”楚后起身,上上下下将楚曦打量了一遍,“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我当初将你生错了性别,怎么感觉你这么……欠收拾呢?” “母后,您要是手痒了,收拾父皇去啊。”楚曦穿好鞋袜,“我走了,不管我闹出什么事,您得帮我稳住父皇。” “赶紧滚——” 楚曦满不在意地捂住耳朵,撒丫地便跑开了。 顾苑住的地方并不偏,甚至于离举行国宴的地方很近。 不多时,楚曦便从窗户翻进了顾苑的房间。 顾苑睡得很沉,楚曦窜到床榻的另一边钻进被子,刚一瞧他,便看见了他后颈的那道瘀痕。 “……母后真狠啊。” 想了想,楚曦还是伸出手,在顾苑敞开的胸前挠了几道,也掐了好几下。 这下,就更像是被蹂躏玩弄过的样子了。 楚曦满意地收了手,将自己也伪装了一番,睡在了顾苑身侧。 许是楚后下手太重,楚曦等得险些睡着,顾苑都还没醒。 等顾苑颤动着眼睫悠悠转醒,天边都已开始擦墨,渐渐转黑了。 楚曦之所以会没彻底睡着,是被顾苑的动作给惊的。 他的手指是冰冷的,划过楚曦鼻尖之时,饶是楚曦,也不禁轻轻一颤。 楚曦感觉到那双手划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耳际。 那人就好像在抚摸着一件珍宝,下手极轻。 “曦儿……” 楚曦:“……” 一时间,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下药的人是谁楚曦并不在乎,重要的是得利的究竟是谁。 这种法子虽然俗套,却很有用。 虽然,昨晚那个小学士,基本上就只是个背锅的。 爱她,就给她下药,占有她,利用她。 楚曦脑中天马行空,面容逐渐僵硬。 忍了片刻后,楚曦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她装作刚醒的样子,略有些惊怒地挥开顾苑的手,随后又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 顾苑似乎很慌乱:“你——我,对不起……” 楚曦闭着眼:“你先起来。” “……好。” 顾苑匆忙地从床榻之上爬起,望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眸色暗沉。 “对不起,我……我只是。当时你被人下了药,我——” “既然不会解释,那就不要解释了。”楚曦合上衣襟,定定地望向顾苑,“就当今天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不!”顾苑猛地扑了过来,攀住了楚曦的双肩,“能不能,能不能留我在你身边,我想……” “不要再说了。”楚曦握紧双拳,“我让你留在大楚,不是说,我一定会让你做我未来的皇夫。你可以为妃为妾,却绝无可能是那个人。我是大楚帝姬,是储君,我不似那些小女郎那般在乎贞洁,所以,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就……” 顾苑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黯然,他手上的气力愈发大,纵使是楚曦这个常年习武的,都有些受不住。 这是,生气了啊? 楚曦拨开他的双手,顾苑则是突地一笑,言语中,也满是自讽之意:“也是,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这个,大楚帝姬,未来的楚帝。”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浮生尽八 那一日后,顾苑开始避着楚曦不见面了。 以至于,楚曦的生活中少了许多乐趣。 “顾帝要死了?” “是,探子传来的消息,顾帝病危。”楚帝端坐于堂上,将那纸信件递给楚曦,“你且自己看看。” 楚曦接过信件,只粗略一看,便知道顾朝那边是什么意思。 “顾帝病危,顾苑身为他的儿子,也是应该回去看看。只是这一回去……最后是个什么身份,就不一定了。” 楚帝轻蔑一笑:“顾帝孩子生了不少,最厉害的,却不在国内。那些皇子争得厉害,党同伐异,兄弟阋墙。国内大臣人人自危,总有几个生出异心的,想效仿前人之行。” “别的不说,就现在,顾苑肯定会回去。” 毕竟,她已经给够顾苑理由了啊。 “那日之事,我已下令封了口。”楚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玉质扳指,深深地望了楚曦一眼,“父皇如今,是愈发看不透你了。” 楚曦挑着眉眼,突地一笑。 “何须看透?父皇只记得,曦儿永远是您的女儿便是了。” 楚帝问:“你也想让顾苑去争那个顾帝的位置?” “那是您,不是我。”楚曦的笑容灿烂,可不知为何,楚帝就是从那笑中,看出了一丝残忍,“这天下两分久矣,顾朝守国于长江天险,易守难攻。若不逼得其先动手,我们又该如何收复这分裂的山河。父皇,若要做这天下之主,不若就做个全套,天下归一,万民臣服。” 楚帝盯着楚曦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满意地拍了拍楚曦的肩。 “你该是这大楚的王。” 楚曦只是笑:“儿臣,也不过是延先辈恩泽罢了。” “对了,你母后这些时日都去哪了?” “啊,母后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不告而别又不是第一次了……放宽心。” …… 顾帝病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顾苑的耳中。 或许他早就知道,又或是刚收到了消息,便选择了重回故土。 楚曦是对他没什么留恋之情的,但做戏,总该做全套。 临行前,楚曦去找了顾苑,同他见了一面。 顾苑的眼中有难掩的相思之意,他自以为自己藏得极好,却被楚曦看了个明白。 “我要走了。” 楚曦站在原地。 “我知道,所以我来送你。” 顾苑的双拳攥得很紧,他望着楚曦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不知为何,总感觉内心抽搐着痛。 她就像一块冰,怎么都捂不化。 殊不知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我要回顾朝了,这一去,许是三年两载,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楚曦面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我知道。或许等再见面,我们就真的彻底站到了对立面……唔——” “你怎么了?” 楚曦故作呕吐,顾苑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觉得,我这是怎么了。” 顾苑难以置信地握着楚曦的手腕,双手微颤。 “我们之前说的,还作数吗?”顾苑死死地盯着楚曦的双眼,“只要你开口让我留下来,我就一定——” “作数,只是我说的,也依旧不会改变。” “……” 顾苑知道,楚曦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不想就这样无名无分地留在大楚。即使,他真的对楚曦动了心。 两人久久不语,最终还是楚曦嘲讽地冲顾苑笑了笑,将他一把甩开。 “滚。” 想要江山地位,又想要美人,这世上哪有这种鱼与熊掌皆可兼得的好事。 顾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那种。 楚曦只觉得,情之一字,当真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 顾苑隐忍,心也狠。 居然也会为了她这么个坏女人,纠结缠绵。 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楚曦觉得,自己应该去寻些舒适的布料将其缠粗一些了。 毕竟,她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了。 顾苑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据前方传来的消息,顾朝之中的内乱结束了。 顾帝身死,伴着其一同陪葬的,是他那些终于消停下来的儿子。 顾苑有多狠? 他像大楚前朝的那位奸臣,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屠杀了一个轮回。 甚至于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想要辅佐傀儡皇帝的大臣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等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顾苑已经彻底在顾朝站稳了脚跟。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顾朝里的一些大臣有联系,甚至都没人想过,顾苑会是最后那个登上皇位的人。 与此同时,楚后也消失了三个月。 楚帝也彻底坐不住了,在皇宫之中焦急如焚。 最后还是楚曦挺着肚子,施施然地给楚帝送了封信,楚帝这才按捺住了自己焦急的内心。 “你这肚子,看着烦。” 楚曦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一把揪出一个肚垫。 “那我抽出来不就好了。” “……”楚帝感觉自己十分头疼,并且想要收回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顾朝那边来使,说是要求娶于你这个大楚帝姬。” 楚曦:“那怎么行?我还有皇位要继承呢。” 楚帝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人家的意思,是说此后大楚顾朝是一家,要天下归一。” “啊,这样啊。那谁去当那个帝王呢?” “你说呢?”楚帝斜眼望她,“人家要娶你。” 楚曦摇头:“我可不干,我本来可是能做这天下独一份的楚帝的,为什么要去屈居后宫做皇后啊?” 楚帝:“那我拒绝?” “不行,那我这肚子怎么办。”楚曦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记得让迎亲的队伍,迎得近一些,最好啊,就接到我们皇城门口。” “不怕猛虎反噬?” 楚曦:“怎么就不能是引君入瓮?再说了,您最开始想的不也是驱虎吞狼么。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屈人之兵,这种事……儿臣也喜欢用谋略,不过,若是再加上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就更有趣了。” “不过,要怎么毫无破绽地将他们引进来,而且让他们自己生出异心呢……” “父皇觉得,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会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浮生尽九 顾苑很聪明,可是聪明人往往容易想得太多。 而且“人心”二字,最是复杂,可又最是简单、明了。 中秋佳节。 红绸三千,天下同喜。 新任顾帝亲率使臣入大楚皇城,向昭和帝姬提亲。 然,昭和帝姬乃是一国储君,是故顾帝提出了“天下一统”的理念。 楚帝意动,亲请顾帝入城。 据说,顾帝带来的亲礼,足足绵延了数里。 楚曦亲自上了城墙迎接,往下看去,顾苑似乎变了很多。 那一身玄色的冕服很衬他的身形,显得他雍容华贵,颇具王者气度。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君王,在几个月前,还只是个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的柔弱质子。 楚曦应当是极其显眼的,毕竟她现在是两个身子的人。 顾苑也在下面看着楚曦,眼中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楚帝站在楚曦身边,热情且温和地接待了顾苑。 只是上城楼的只有顾苑一人,跟着他来的迎亲队伍,依旧待在城外。 “曦儿,许久不见。” “确实挺久了。”楚曦笑着望向他,“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厉害。” “现在,我已有足够的资格与你并肩而行了。”顾苑慢慢朝楚曦靠近,眼神一直落在楚曦隆起的小腹上,“你终是留下了他。” 楚曦柔柔地摸着肚子,顾苑还是第一次见到楚曦这般柔美动人的模样。 “无论如何,他都是皇室血脉,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留下他。” 顾苑眸色一沉,也想伸手,抚摸那一片隆起的地方。 只是真的皮肉和棉花的触感终究不同,楚曦往后躲闪了一步,没让顾苑得手。 看着他失望的面容,楚曦浅笑着靠近他,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想让你入城的从来都是我父皇,不是我。所以,不要自作多情,我或许喜欢你,却也没到那种地步。” 顾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楚帝则是在一旁咳嗽两声,表示自己再也听不下去。 楚曦的脸色突然一变。 一种诡异的眩晕感在瞬间袭来,楚曦猛地将顾苑推开,颤抖着用食指指向顾苑。“你……” 事变,在此产生。 一切都发生于顷刻之间,天空之上,盘旋着无数巨大的纸鸢。 可仔细看去,那纸鸢上都是负着人的。 城墙之上,也有人抽出刀刃,剑指楚帝;城墙之下,前来迎亲的使臣卸下红衫,露出了里面冷寒的铁甲。 楚曦一时脱力,也被顾苑一把拉入怀中,以寒刃相逼。 说实话,这还是楚曦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胁迫呢。 “你是什么时候……布置好这一切的。”楚曦虚弱地将背靠在顾苑胸前,“你,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顾苑虽然将刀抵在楚曦脖间,可那刀刃却离楚曦的肌肤很远,他朗声,对两方人马说道:“这天下分分合合百千年,早该是一统之时。楚帝,你觉得呢?” 楚帝的表情冷淡,似乎已经做好了舍弃楚曦的准备:“顾苑,曦儿肚中,可还是怀有你的孩子。” 顾苑离楚曦极近,甚至可以闻到她头顶的馨香。 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要将楚曦这样拥入怀中。 只是少女心冷,情更冷。 唯一一次这样相近的拥抱,居然是在这兵乱之时。 “为成大事,总会有些在所难免的牺牲。” “杀——” 随着顾苑一声令下,这一场夺城之战,也彻底地拉开了序幕。 顾苑挟持着楚曦到了城墙上的边界,从这里,可以看到尚书苑后方的那片桃林。 只是现如今桃花纷谢,昔年美景,是再也看不到了。 “顾苑,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 “记得,那片桃林。” 顾苑顺着楚曦正对的方向,也望见了那片光秃秃的桃林。 当初的顾苑一身泥泞,可现在的顾苑,华服加身,是一国之君。 “顾苑,你看到我的子民胸前那片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了吗?”许是因为全身无力的缘故,楚曦的语气十分轻缓,“孤,是大楚帝姬,绝不会成为臣民的软肋。” “你——” 楚曦猛地往前一撞,眼看着就要撞死于刀刃之上,顾苑连忙松开了手。 看,在算计人心这件事上,楚曦还从未输过。 顾苑,终究还是不舍得她死。 “哐当——” 刀刃落地,楚曦抓住这个空隙,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红色的衣袍猎猎随风,顾苑紧跟着扑了过去,却是连一片衣角也未抓住。 “楚曦!” 那歇斯底里的呼唤声逐渐远去,楚曦的耳边,只余下呼啸而过的风。 她不是没给过顾苑机会,可那个人,总是一步步地走向不该去的方向。因为在他心中,权力总是摆在楚曦这个人之前。 所以,楚曦为顾苑演了一场戏,一场,足以令他肝肠寸断的戏。 血色的花在青色的石板上蔓延,顾苑无助地垂着手,跪在城楼之上。 楚曦闭上了眼,可她的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璀然的笑。 似是在嘲笑着顾苑这凉薄荒唐的一生。 “今生今世,与卿共度。” “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出来,就不灵了…… “杀!” “杀!” “杀——” 血色漫天,人群席卷之处,楚曦的尸体也渐渐被掩盖。 年轻的君王只愣愣地望着那一片地方,口中喃喃:“曦儿,曦儿……你怎么能,怎么会……” 然而,此时已无人顾及顾苑的内心是何等苍凉。 望着顾朝的大军突破城门,顾苑终是挪开了自己的视线,遥遥地望向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心痛吗? 肯定是痛的。 可楚曦已经死了,他也没有退路。 决定一旦做下,便再无反悔的可能。 城楼很快便被攻下,这一场战争来得猝不及防,大楚根本就没有防范。 楚帝在禁卫的掩护下退居皇城,顾苑则是下令,不许大军侵略城中百姓。 这一场战争声势浩大,可除了交战的双方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伤亡。 待大军过境,楚曦才悠悠地从墙后显现了身影。 她抽出腰上绑的假肚子,抹了把脸上的灰。 咦,还说喜欢,连尸都不给她收。 “曦儿?” “舅舅。” 楚曦转过身,从林卿远手中接过自己的佩剑。 那剑显然是被擦过了,剑身上还泛着冷然寒芒。 林卿远的表情怪异,脸色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下巴上还有未剃干净的青色胡茬。 楚曦真诚道:“舅舅,真是辛苦你了。” “还等多久?” “不急,让父皇再急一会儿。” “……”林卿远从楚曦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性子怪异,不想这份怪异是随着年岁愈发猖狂,“皇宫,要守不住了。” “天还没黑,禁卫军没那么孱弱不堪。”楚曦望了望天边夕阳,不急不躁,“既然是请君入瓮,那自然就急不得。而且……” 顾朝皇城被破的消息还没传来呢,她可得将几个好消息一齐同顾苑说了,这才有意思嘛。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浮生尽十 顾苑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楚曦喜欢他之上,想要利用楚曦的这份喜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预料错了。 楚曦根本就不喜欢他。 天渐黑,楚帝已经被逼到背靠议事大殿的地步。 顾苑带来的兵士步步紧逼,楚帝到了现在,已是退无可退。 “楚帝,或许朕要感谢你过去对朕的放任与保护。” 楚帝听着这话,不由得一声嗤笑。 “呵呵……朕以为自己是养了一条狗,没想到却是纵出了一匹饿狼。” 顾苑手中也握着把剑,那剑上染着鲜血。 剑尖上,还直沥沥地往下滴血。 “今后,这天下尽归于朕,朕不杀你,因为你是曦儿的父亲。” “你连曦儿都能舍弃,现如今还假惺惺地饶过我的性命做什么。”楚帝拽下腰间玉佩,用力地往地上一砸,“林家军何在!” “隆隆隆……” 紧闭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一少女身披银甲手执长剑,身后跟着的,是身着各式服装的百姓、宫侍。 可仔细看去,他们又是训练有素。 那根本就是,林家的将士! 是大楚的将士! “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莫怪。” 楚曦冲着楚帝明媚一笑,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拐了个弯,指向顾苑。 “众将士,还不随本君诛杀外贼!”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外面顾朝的兵士交给了林卿远,那么里面的,就交给楚曦。 楚曦自幼习武,若非群攻,那些兵士根本伤不了她半分。 只见她身姿如龙,自由地穿梭于兵刃之间,抬手剑落之下,便是一缕幽魂随风。 鲜血溅到她的脸侧,她也只是嫌恶地微微蹙了下眉,随手抹了一把便又投入了杀敌之中。 十八年前,是楚后奇招制敌,护住了大楚百年国祚;十八年后,是她的女儿,也是大楚帝姬,救驾勤王。 在楚曦的带领之下,殿内的顾朝兵士很快便被尽数剿灭。 只余下顾苑一人,被两个兵士挟持着,跪在血泊之中。 顾苑的表情无疑是失魂落魄的,他的眼中错愕有之、柔情有之、庆幸有之、仇恨,亦有之。 “父皇,儿臣有话同顾苑说,便暂借这大殿了。” 楚帝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袍。 “好。” 随后便带着除了顾苑和楚曦之外的所有人,离开了此处。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淡淡的血腥味,顾苑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她。 “你骗我。” 楚曦轻笑一声,朝着顾苑走近了几步。 冰冷的剑尖挑起顾苑的下颚,逼迫着他只能仰着头,与楚曦对视。 “我是骗你。可你一开始,又何尝不是抱着不纯的目的接近我。你借着我的势力,联系顾朝大臣,培养内应。早在顾帝病危消息传来之前,你就已经想着,要颠覆大楚了,不是吗?” 顾苑死死咬着下唇:“楚曦,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极为愚蠢吗?”楚曦蹲下身子,染血的五指抚过顾苑俊俏的脸颊,“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喜欢过你啊。” 从未,喜欢过。 “我保护你,是想要取得你的信任,也是不想你死。这可是父皇的意思,他想要培养你,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将你送回顾朝去搅弄风云。原本,也该是要这么进行下去的,可是意料之外的是,你居然喜欢上了我。” 顾苑的唇许是被他自己咬破了,殷红的鲜血自他唇间流下。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事情变得有趣些。不过,你也没什么恨的,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你我二人各取所需,谁也别记恨人。要知道,我曾经是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放弃了。” 顾苑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想要借着楚曦的剑自尽,可楚曦的动作更快。 长剑收回,顾苑颓废地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笑了笑。 “楚曦,你始终,都是个没有心的人。” 楚曦敛起笑意,捻了捻指尖黏糊的血迹,嘲讽道:“我若是有心,今日便是你站在这,我跪在你所跪的地方。” “你也是帝王,你怎么就不知道,帝王都是没有心的呢。儿女情长,多么可笑的四个字,在家国天下面前,它实在是太过渺小。” 楚曦转身。 “我要做大楚的王,更要做这天下的王。唔……若孤没猜错,现在顾朝的皇城,应该已被攻破了?距离你带着迎亲的队伍入大楚,已有一月多了……” 顾苑木然地望着地上的那一滩滩将要凝固的血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是啊。”楚曦痛快地承认了,“请君入瓮嘛。若是不答应,让你安居顾朝休养生息的话,日后不是又多了件麻烦事吗?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不好吗?几句谎言而已,你怎么就信了。” “没有爱意,没有孩子,没有感情……”顾苑好似疯魔了般匍匐在地上,“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你在骗我!” “杀了我,杀了我!” “你杀了我啊!” 楚曦无动于衷。 只是重又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天下归一,你功不可没,若要我直接杀了你……倒还真有些舍不得。” “要不,就将你囚居于这深宫之中,让你与我共赏这盛世繁华?毕竟,你当初也该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还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如何喜欢上的我?”楚曦蹲下身子,抚开了他额间的乱发,“我既霸道又心狠,有时还凉薄得很,对你的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你是怎么爱上我的啊?” 是我犯贱。 是我,又贱又傻。 顾苑的眼角沁出了两行泪,那泪,不是懦弱,而是他今世的不堪。 许是察觉到顾苑想要咬舌自尽,楚曦干脆地掐住他的脸卸了他的下巴。 “孤不允许你死,你便不能死。” “来人!” 有两名内侍开门入殿,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那块地板。 “带储妃下去更衣洗漱,记住,不许让人接了他的下巴。” 第二百五十八章 浮生尽终 待到楚后班师回朝,已经又是一月过后了。 这分裂了百千年的山河,终究是归于一统。 本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楚曦这段时日过得属实不算好。 楚后一回宫,连战甲都没卸就提着剑追了楚曦满宫。 “你个不孝的女儿,把自己亲娘逼去边境打天下,可真有你的!” “这不是小小的用了个计谋,不这样顾苑也信不了啊!” “你还把顾苑留下当储妃?这天下好儿郎这般多,你非要选个心思多的?你就是选个像你父皇这般没用的,我都不会管!” 楚帝:“?” “咳咳。” 这场闹剧终究还是由楚帝出手制止。 只见楚帝脸上写着“慷慨就义”四个字,一把抱住了楚后的腰。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 “你这是嫌弃我老了?” 楚后柳眉一竖,随后,便只听得一声急促而有力的哀嚎。 事后,楚曦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间的疑惑。 “为什么顾苑那么笃定我一定怀了他的孩子?” 楚后淡然地抿了口茶:“男人嘛,做戏就做得真一点。既然我那晚把你带出来了,就肯定要再给他送一个。顾苑毕竟是一国皇子,而且还有你罩着,眼热他身子的小宫女还是很多的。” 楚曦恍然大悟:“难怪。” 楚后放下茶盏,将楚曦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母后你这是干什么?” “奇了怪了。”楚后好奇地问道,“我看你也不喜欢顾苑啊,那你把他留在身边做什么?” 楚曦用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语气回道:“毕竟是胜利者,总该留个人与自己共同见证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楚后“呵呵”一声:“你还真是来之不易。你没把自己亲爹玩死,没把亲娘累死,也没把亲舅舅吓死。” 楚曦猛咳两声:“是你们当初说随便我的。” 一直没说话的楚帝瞥了楚曦一眼。 他们当初也没想到楚曦胆子这么肥搞这一出。 “不过经过这一件事,我们也想好了。” 楚曦:“哈?” 楚帝捧过一枚玉玺,将其递到楚曦面前。 那玉玺是以暖玉制成,上面还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玉龙,鳞须分明。 便是不拿起来,楚曦也知道下面刻了什么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大楚的传国玉玺,向来是为楚帝所有。 “我想,你已经成长到足以担起国之重任的地步了。” 那枚玉玺沉甸甸的,楚曦自若地捧过玉玺,调笑道:“怎么,父皇要去做太上皇了?” “什么太上皇。”楚后白了楚曦一眼,“我们肯定是要去游览这大好河山啊,谁跟你待在这死闷死闷的皇宫之中。” “?”楚曦道,“哪有不到不惑之年就卸任的皇帝,哪有一卸任就溜之大吉的帝后?” 楚帝握着楚后的手,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咳咳……朕已经是个三十八岁快四十岁马上五十的老人了,这楚帝的位置,还是交给你这个年轻人……” “……” 楚曦叹了口气。 “好,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既然你们想离宫追寻自由,那我做什么你们可就都管不着咯?” 楚后挥挥手:“不管不管,都随你。” …… 万和十九年春,前任楚帝传位于昭和帝姬楚曦。 昭和帝姬称帝,改称“昭明帝”,同时改年号为昭和元年。 这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功勋显着,登基之日更是万民同喜。 她将这分裂多年的天下归于一统,同时大力发展工商农业,将连年战火带来的损失减到最小。 百姓和乐,天下一统。 世人皆称昭明帝是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亦从未有人计较过她女子的身份。 昭和五年,昭明帝择选君后。 这也是昭明帝那丰功伟绩之后,唯一给后人留下的令人津津乐道的情色故事。 据说昭明帝的君后啊,是当年入侵大楚皇城失败被擒的顾帝。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晓。 昭和七年,昭明帝诞下长女。小帝姬一出生,便被昭明帝赐号“昭宁”,故称其昭宁帝姬。 昭和十年,蛮夷来犯。柱国将军林卿远率兵出征,将东南蛮夷一举歼灭,其余小国威慑于大楚之威,纷纷俯首称臣。 昭和十五年,昭明帝立昭宁帝姬为储君,同时御驾亲征,向海外扩张版图。一年后,大胜而归。 昭明帝之名响彻四野,大楚的版图,也在此时达到最盛。 后世之中,再也无一君一帝,做到昭明帝这等地步,也无一人,抵得上昭明帝的功绩。 “我……” 楚璃睁开眼,神情恍然。 她伸出手,发现手上的细纹褶皱尽数褪去,衰老的面容也悉数恢复如常。 “浮生镜……” 在浮生镜中,她变成了大楚的帝姬,也是后来的昭明帝。 那一生过得久远,又是如此的真实。 周身是一片渺茫的虚无,楚璃抬眼,只能看到自己那走马观花的一生。 不,不对。 那不是她。 是楚曦。 “浮生镜内幻浮生,这浮生镜中发生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进去的人选择不同,浮生之中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你想看看楚曦原本的结局吗?” “不……” 不等楚璃回答,浮生镜就自动将楚曦的故事展现于她的面前。 “楚曦是个正直良善的人,她初遇顾苑,亦是在尚书苑的桃林之中。她怜悯顾苑的过去,所以她救了顾苑,甚至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选择庇护顾苑。” “两人从相知到相守,用了八年的时光。楚曦爱上了顾苑,顾苑也对楚曦动了情。只是顾苑心中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东西,很多,也难以得到。” “顾苑利用了楚曦,可楚曦依旧对顾苑一往情深。她或许知道顾苑没有那么爱她,也知道顾苑心中别有心思,可楚曦并没有选择揭穿。” “明知顾苑心思不纯,却依旧选择去爱。”楚璃神情冷淡地看着画面中那道纤细的身影,“愚蠢。” 浮生镜没有回应楚璃的话,自己继续叙述着楚曦的故事。 “大楚皇城被破,楚曦站在城墙之上与顾苑对峙。顾苑心中对楚曦有爱,却又放不下那唾手可得的权力与天下,所以顾苑漠视了楚曦给他的选择。楚曦心灰意冷,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一尸两命。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顾苑心中的一丝良善,保住了皇城之中的百姓。” “她或是个合格的公主,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楚璃也经历了楚曦的一生,心中看得明白,“她以身殉国换来城中百姓的性命,却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自己去保护自己的子民。” “顾苑统一了两国,他放过了楚帝和楚后,也放过了林卿远。他也是一个明君,为这天下付出了许多。只是自楚曦死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另外的女子。顾苑孤寡了一生,临死前禅位于一位‘沈’姓大臣,那位大臣,正是顾苑在低谷时誓死追随之人的后代。” “辛辛苦苦舍弃心爱之人拼来的天下,却转手送给了外姓之人。”楚璃不理解,“顾苑究竟在想什么?” “顾苑是爱着楚曦的,可是他也爱天下。人,总是一个矛盾的种族,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知道珍惜。” 楚璃问道:“所以,你是谁?” “我是浮生镜的器灵。” “器灵?” 器灵这东西,现如今世上有的,基本上都是被捉来送入灵器的。 因为除了剑修的本命剑可以在金丹期慢慢凝出剑器之灵外,其余的器灵,最低也要到修士化神之后,才能慢慢以自己的力量养护灵器,使其生出器灵。 “你想知道那个同你一起进来的修士化作了谁吗?” 楚璃试探性地问道:“是林卿远?” 器灵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 却也不是。 浮生之中的顾苑,也是他。 只是……似乎有什么禁锢了浮生镜,叫他说不出那些话来。 “也是,他怎么会化作顾苑。” 楚璃释然。 在浮生之中,顾苑的选择基本上就没有变过。 依旧是自顾自地自我感动,依旧是选择了权力放弃楚曦。 “所以,将我和他投入浮生镜中的意义是什么。” 楚璃想,钟承欢或许不是纯粹站在邪修那一边的人。 “浮生镜,是帮助修士历劫的东西。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筑基和金丹修士来此……” “你是上界灵器?” 器灵试了试,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回答楚璃这个问题。 “是。修士化神之后,若是想要进阶返虚,须得历浮生。若不经历浮生尘世,便是仙道难全。有些修士不愿入凡尘,便选择了入浮生。” 楚璃还想问,可器灵一说完这些话,便消失了。 楚璃不知道是不是它背后的主人收走了它,还是它选择了自主离开。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筑基修士,何须经历浮生? 楚璃不明白。 那浮生之中,楚璃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与原本的楚曦相悖。若说楚璃有什么得到的,就只剩下那一丝君王之意了。 生杀予夺,唯我独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魔初现 “怎么回事?” 突然间,这一片虚无的空间开始了骤变。 镜中的世界不断崩塌,楚璃不得不御使出防御之法将自己牢牢裹住。那光圈丝丝缠绕于楚璃身侧,最后又如抽丝剥茧般慢慢将楚璃抛出镜中世界。 “嗖——” 只见楚璃的身影瞬间闪现于一片荒原之中,连带着的,还有一道浅蓝色的身影。 “师尊!” 楚璃飞身过去,接住了顾尘渊不断下落的身躯。 不知为何,顾尘渊身上的气息竟不似楚璃初见时那般强悍,而且他双眸阖起眉心紧蹙,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顾尘渊,为什么会修为退阶? 楚璃略一查探,便明白了顾尘渊现如今的状态。 思忖片刻,楚璃终究还是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入了顾尘渊体内。 顾尘渊体内的灵力走向十分紊乱,一会儿平静如水,一会儿又暴怒非常。 “……” 正在这时,顾尘渊睁开了眼。 那一双眼猩红异常,眼白还泛着诡异的灰。 楚璃猛地将探入的灵力收回,并且跃起朝后退了数步。 “心魔……” 顾尘渊是无情道,有什么东西,足以让他产生如此强大的心魔? 是动了情? 楚璃回想浮生镜中的一切,发现自己好像没怎么关注过这个“便宜舅舅”林卿远的晚年生活。 “风道友!” 楚璃回首,心照不宣地朝秦诺点了点头:“秦道友。” “你终于出来了。”长笙紧随其后,“钟承欢背叛宗门,我与门内长老追他至此,他逃无可逃,便只能以那面镜子的幻化之力困住我们,自己也是舍宝而逃。” 说着,长笙顿了一下。 “那镜子怪异无比,便是钟磬长老也无法破除其中禁制。所以我们只得在此处布下防御阵法,静观其变。原以为要等上许久,不料仅过半月,你们便……对了,明渊师叔呢?” “那边。” 楚璃给两人让开一条道,带着她们去了顾尘渊那边。 “怎么会……” 长笙修为最高,一眼便看出了顾尘渊的不对劲。 “明渊师叔的心魔,怎会……” 长笙挥袖施法,将一道清明的灵力注入顾尘渊的眉间。 待他气息稍稍平稳,长笙才腾出空来询问楚璃:“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与明渊真人只是偶遇。那邪修不知是为何而来,亦不知目的。那镜子名唤浮生镜,可以幻化景物作迷乱之用,亦可将修士收入其中,历经浮生。我与明渊真人被收入浮生之中,历经一世。只是在那浮生之中,我与明渊真人之间的关联并不大,他所经历的事情,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楚璃面露忧色,“现如今明渊真人心魔作乱,许是在那浮生之中,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这才引发心魔……” “既然秦师妹信你,那么我亦愿意信你。”长笙目光灼灼地看向楚璃,“明渊师叔所修之道,乃是无情道,道友,还请你细细想想浮生之事。” 细想浮生之事…… 楚璃倒是也想知道。 林卿远那一世大半岁月都是固守边疆,只有在楚曦一统天下之时,才在皇城过了一段闲暇时日。 不久后,便因常年征战疾病缠身而病逝。 若说林卿远对谁有情,那也只能是在边疆遇到了谁。 可关于这样的传闻楚璃身为楚曦的时候从未听说过,楚璃想,林卿远应当是连自己的心意都未诉说,便无疾而终了。 也就是爱而不得。 楚璃叹了口气:“在浮生之中,他虽是我亲辈,却也只在年少时,与他多交。无情道……” “无情道,不只是爱情,亦有亲情、友情、家国之情。” 顾尘渊不知何时醒了,此刻眼中的猩红之色也渐渐褪去。 他捂着胸口,略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注意到顾尘渊从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眼神,楚璃神色晦暗地朝秦诺那边靠了一步。 但是顾尘渊并未多说什么,只淡淡地说道:“在浮生中,我是一国之将,那一生,都将自己献给了家国天下。” “无情道,是要在修炼一途中将自己的情感一件件地逐渐舍弃。我出身修仙界,从未有过家国之情,自然也是将这种感情,最先舍去。” 长笙依旧心忧,朝着顾尘渊走了几步想要帮扶,可顾尘渊却垂眸拒绝了长笙的好意。 “不必担心。那浮生一梦,终究只是虚幻,现如今我既然已经出来,那心魔自然也就奈何不了我。” 楚璃看着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心魔能这么简单地就被压制下去,那顾尘渊为何一出浮生镜,就修为掉阶差点为心魔所控? 只是长笙在,楚璃便是有再多疑问,也未真正地问出口。 “此事就此作罢。”顾尘渊望向长笙,“钟承欢,应是早就与邪修有所勾结,他曾是我宗真传,掌握了许多宗门机密。对于他的追捕,绝不能掉以轻心。” 长笙是了解顾尘渊的,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定,便是谁来也不会改变。 许久,长笙才缓缓应了声好。 草色随风,暮色渐沉。 秦诺本就是来给楚璃送令牌的,此刻既然双方都有了分别之意,也就正好两两作伴,离开了此地。 天衍峰。 冰湖。 天阶月色凉如水,顾尘渊五心朝天,端坐于冰湖之上。 “相互利用而已,你恨不了我。” “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救你,只是不想让你死。” “一切,都是假的。” “……” 顾尘渊的眼角眉梢都因寒冷染着冰霜,可其背后,却有黑色的心魔自其识海浮现成了虚影。 浮生之中的楚曦,是由楚璃扮演。 可楚曦的性格,却是与林慕情更像。 一样的明媚张扬,一样的骄傲自我。 “这都快两百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落影啊。” 心魔自顾尘渊的背后飘到他的面前,渐渐幻化成了楚曦的模样。 “你说你忘了落影,要走自己的无情道,怎么一个区区的浮生之景,就乱了你的道心?你到底是喜欢上的浮生中的楚曦,还是落影?甚至于……你对你自己的徒弟楚璃有意?”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再临人界 “心中有情,怎能修得无情?”心魔喋喋不休地附在顾尘渊的耳边说道,“你这幅冷情的样子,是想装给谁看呐?你骗不了我。” “她教你习剑,教你道法,让你也走上了剑、法双修之道。那时候的她,多美好啊,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你的心神。少年慕艾……那从未说出口的爱意,看,一入浮生,你便再次爱上了落影那般的女子。没有了无情道和修士的双重枷锁,你终于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你当初为什么要收楚璃为徒?真的只是因为她是天明后人?你连天明的面都没有见过,你这样冷情的人,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个从未见过的师兄去庇护他的后人。” “其实,你也觉得楚璃和落影很像?你看,在浮生之中,楚璃没有过去那些悲痛的记忆,她便同落影的性子那般相像。你曾经多少次透过楚璃的身影去看另外一个人?这一点,你反驳不了。你能骗自己,却骗不过我。” “可是你现在,还能看得清自己的心吗?” “楚璃,是落影的女儿,亦是我的徒弟。”顾尘渊闭着眼,那寒霜渐渐侵袭,甚至于将他的黑发染上白霜,“或许我曾经对落影动过心,可那也已是过去。” “哈哈哈哈……真可笑!”心魔猖狂地大笑,随后转了个弯,伏在顾尘渊的肩背之上,“你若是真这么觉得,那就睁开眼,停止心法的运转。” “你若真的心中无情,又为什么不敢睁眼看我。” “……” “入魔,顾尘渊。你所坚持的道,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入了魔,这天下之大何处不任你去?去找落影,去告诉她,你心里依旧念着她。或者,你那个小徒弟……” 夜深,星垂。 那边顾尘渊在冰湖之上苦苦压制心魔,这边秦诺和楚璃倒是比之要松快不少。 “钟承欢想什么呢?就为了把你们放进去做一场梦?” “我不清楚。”楚璃眼神略有些松散,“那件灵器叫浮生镜,来自上界。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针对我,若只是针对我,那倒还好,毕竟那浮生镜未曾想着害我。若不是为我而来……师尊出来之后,那状态属实不算好。” “那钟承欢为什么要针对明渊真人呢?”秦诺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我一直以为钟承欢和明渊真人只是同门之间的嬉笑玩闹,可这一次……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钟承欢,似乎是第一次见长笙师姐,可当他拿浮生镜照过长笙师姐后,却又迟疑了不肯对长笙师姐下手。” “许是他们几人之间,有所过往。” 楚璃脑中思绪万千,长笙如今,似乎才一百多岁。 “我现如今的修为,远远还没有到需要历经浮生的地步。但是,这浮生百年,却也给予了我些许好处。”楚璃道,“我在浮生之中一世为君,睥睨天下,尝尽了身居高位生杀予夺的痛快。在仙道一途中,强者又何尝不是这样。不管钟承欢受谁人指使,又或是为了什么,至少,他不想要我的命。不然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和师尊投入浮生镜最后又弃镜而逃。而且那浮生镜……在将我和他抛出来后,就不见了。” “既然不知道,那便不想了。”秦诺略有些心疼地望向楚璃,“你这魂灯一燃,几乎该知道你回来的人,就都知道了。如果我……” “凡事皆无如果。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命。”楚璃渐渐放下此事,“修为被毁,转世夺舍之后,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既然我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反抗天命,那便顺天而行,他们要给我什么,我接着就是了。他们虽然掌控了我的命运,但我的修为,却永远都是我自己的。他们想让我成长,正巧,我也想要变得强大。谁人能说,这不是殊途同归。” 秦诺问道:“那接下来,你要去宁州吗?” 楚璃摇头:“不,我还有另一桩要事。” 浅青色的令牌在楚璃掌心不断旋转并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秦诺去过人界,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人界令牌。 “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无意中回过一次人界?那一次,我在人界中,留下了些许尘缘。我隐隐感觉到,若我想要结丹,则需要了结这一桩事。” 养魂木中的魂魄不知在何时被接引离开,可其中,依旧残留着沈遇魂魄的气息。 楚璃要去人界寻她,还得靠着这截养魂木。 “这令牌……是明渊真人给你的。” “是他。”楚璃的神色有些许复杂,“他,确实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师尊。” 秦诺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明渊真人他,毕竟是无情道。” 性子淡薄,十分正常。 “只是,他现如今,似乎有些麻烦。”楚璃收起令牌,“心魔一劫,旁人帮不了他。” “话说那浮生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秦诺十分好奇,“你顿悟,他毁道心?” “……我也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楚璃无语,“浮生中,我是一国帝姬,我母后,是他亲姐姐。他在浮生中当了我一辈子的舅舅,却有半辈子都守在边疆。好不容易回来了,没享几年好日子,便因疾而亡。” 秦诺嘴角一抽:“……挺惨的。” “家国之情,亲情,友情……旁人的事,你我终究还是管不了。” “便不谈。”楚璃转开话茬,“我去人界或需要一段时日,你打算去哪?” “我?”秦诺想了想,“或许会在宗门再待一段时日,然后等你归来之后,再一同去宁州边界。” “如此,便暂别于此了。” “再会。” …… 人界和修仙界,说到底,都是清风界的一部分。 只是人界被封印,寻常是进不去的。 便是进去的修士,也不可大犯杀戒。 因为没有灵根的凡人体内为魂,死后会去冥界入轮回道投胎转世。 而轮回道,是可以判定一人此生功过的。 修士改人命途,是会触碰到法则之能的,严重者,甚至会招来天诛。 而沈遇之所以未给楚璃招致惩罚,也是因为杀了她的并不是楚璃本人,而且她还自主地与楚璃攀上了联系。 顾尘渊用养魂木为她养魂,亦是从另一个层面上弥补了这点。 再临人界,楚璃的心境早已转变。 三十多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人界,怎能例外。 楚璃将自己的身形隐化,将养魂木置于掌中。 那一缕气息直直地指向皇宫,楚璃恍然想到,这人界的皇城,怎么与浮生之中的大楚皇城如此相像。 “顾苑最后,传位于一沈姓大臣。” 而人界帝王,姓沈。 楚璃记得她当年离开人界的时候,是沈错赢下了那一战。 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这人界的王,还是不是他。 第二百六十一章 碌碌人世 “这万千红尘啊,诸君还请看。” “寻不见那人间帝王啊,御园忆佳人,心颤颤。” “探不见天宫仙子啊,碧落黄泉两相望。” “且看那红墙深深啊,佳人魂归。” “这万丈红尘啊,诸君还请细看……” “这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的是什么?” 少女百无聊赖地翻看手上的戏折子,不经意地问一旁服侍的小厮。 小厮俯着身子,恭敬地向前一步:“这台上唱的,是《帝王情》。讲的是咱们这位陛下啊,和其皇后青氏的故事。” 少女的手一顿:“其皇后青氏?” “是啊。咱们的这位陛下,可是位痴情人。三十多年前皇城之乱,陛下同皇后青氏率兵清君侧除奸臣,奈何这奸臣虽是除了,可皇后青氏却……”说到这,那小厮也不禁悠悠地叹了口气,“陛下悲恸,继位之后,将青氏追封为‘武懿皇后’,甚至于直到现在,那中宫之位仍是空悬,只为武懿皇后所留。都说帝王家多是无情,可我却觉得啊,人间自有真情在,问世间,情为何物……” 少女微微一笑,抛了颗金裸子给小厮:“故事说得不错。” “唉哟,多谢,多谢姑娘!” …… 约莫过了半天,楚璃才放下戏折子,信步走向门外。 也是难为沈错,信一个假名字信了几十年。 楚璃摩挲着手中的养魂木,默默想道。 其实,“青璃”也不算假名字。 也许这就是因果循环,缘分难消。 她前脚给自己随口取了个青璃为名,后脚就被予生他们冠以青璃之名。 凡人魂魄转世,是要自刚刚诞生时便要进入母体。 所以,沈遇现在,也只是妇人腹中不过一月之龄的未成形的婴孩罢了。 楚璃选择留在人界等待,毕竟凡人的怀胎十月于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 至于沈错…… 楚璃想,那小厮有些话说得不对。 倘若沈错真的对“青璃”情根深种,又怎会立下后宫诸妃,甚至让其中一个,怀上了沈遇的转世。 两相对比之下,顾苑甚至比沈错更爱那个被他错过的人。 还有个楚璃早就记不清的路人沈念。 那个调戏过她,最后又被沈错凌迟而死的悲催皇子。 人界发生的事于楚璃而言,甚至比浮生镜之中的事更加虚幻。 宫墙巍然,楚璃足尖踏着城墙一点,便身姿轻盈地跃入了皇宫之中。 怀孕的那个妃子住得离沈错很近,宫殿也大,殿后还有一池荷花。 池塘中央,有一座凉亭檐牙高啄,就如遗世独立般的仙子,亭亭立于池塘正中。 修仙界的季节与人界并不同步,此时的人界,正是炎热的时候。 那妃子手执团山,慵懒惬意地靠在池塘边,柔美的面容上还浅浅挂着两团红晕。 微风吹拂,女子似是觉得额前的发丝有些碍事,便将其悉数掖至耳后。 楚璃看着她,总感觉她的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似曾相识。 “阿青。” “陛下?”女子似是十分惊喜,“今日怎的得空来了臣妾这儿。” “朕处理完政事,便直接过来你这。” 岁月未在楚璃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可沈错毕竟是凡人,三十多年过去,虽依稀可见得过去的清贵之姿,却也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他的鬓边生出白发,眼角,也多了许多细纹。 这便是,岁月无情。 “想看阿青舞剑了。” 女子娇嗔着瞪了沈错一眼:“虽然臣妾是出自武将之家,也不能带着身子行舞剑之举啊。” 沈错一愣:“你说,什么?” “臣妾,怀了陛下的孩儿。” “真的?”沈错看起来十分喜悦,将女子拥入怀中,“朕的孩子……” “陛下可得轻些,太医说头三个月可得仔细着……” “好,好……” …… “还真是,天伦之乐。” 楚璃蹲在树上,身子松松垮垮地靠在一边。 三十多年前楚璃入皇宫的时候,皇宫之中的气息压抑无比,邪祟之气亦是难止。 现如今再次入宫,倒是没了那种压抑的感觉,反而是处处清气,待得久了,也能令人身心舒爽。 是帝王紫气的缘故。 沈错是天选帝王,纵使当年没有楚璃横插一脚,沈错也会是这个国家的王。 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就是沈遇,也是生来便是富贵命。 只是这一次,沈遇是要被楚璃带回修仙界啊。 当年两人之间便产生羁绊,是楚璃自己说,要教沈遇那些修士道法。 羁绊已生,其实就连楚璃自己都不知道,沈遇这一世,体内究竟会不会诞生灵根。 按理说身在人界是没有的,可…… 正想着,沈错已经从殿内出来,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一双眼,直直地望着楚璃的方向。 楚璃并未闪躲,因为她一入宫便给自己施了法,凡人看不见她。 只是沈错的反应很奇怪。 按理说那女子怀孕了,他也是很开心。 但是那一晚,沈错就那样在池塘边站了一夜,脚下未挪动分毫。 次日,又天未亮便回了自己的寝宫,稍作休整便去上了朝。 世人都说陛下勤政爱民,可就沈错这样的活法,凭他这副凡人身躯,又还能活多久? 但好在,楚璃并不关心这些。 她只关心那妃子肚子孩儿的安危。 后宫之中,向来是尔虞我诈,沈错的后宫也不例外。 楚璃在后宫中几个月,算是将那些个腌臜手段看了个遍。 今日你借我的手给谁下毒,明日我让你在陛下面前闹个没脸。 你让小宫女在怀孕妃子的必经之路抹油布石子,我看破不说破,等你成功了再去告发。 如此种种。 楚璃第一次感觉勾心斗角比修炼还要忙碌,那些个后宫中的妃子日日都无聊得很,若是想着玩乐也就罢了,偏偏这个皇帝在后宫之中雨露均沾,她们都想去争一争那份求之不得的宠爱。 也是,一出生便待在笼中的金丝雀,从未体会过在高空中展翅翱翔的自由,又怎会自主地去追寻。 于她们而言,主人的宠爱与那笼子的金贵程度,便是她们所希求的一切。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雷劫将至 而怀了沈遇的那个妃子,自是首当其冲。 自她怀有龙嗣的消息传出后,楚璃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宫,只能日日守在她的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她肚中的孩子就没了。 沈错来她的宫殿来得也勤快,就是楚璃有些不理解沈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每天来,都要对着楚璃蹲着的那棵树发呆,一待就是一夜、一日。 楚璃有时候会想,倘若真正的楚曦没有选择以身殉国,会不会也像这些女子一样,日日祈求皇帝雨露? 或许不会,顾苑很喜欢她。 可是,哪有雄鹰会甘愿被束缚于囚笼之中。 楚后不会,楚曦也不会。 但是不被束缚的前提,永远都是身为强者。 楚璃比身在凡俗之中女子的命运,好上太多太多了。 有着楚璃的庇护,女子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平安无事。 很快,便顺利地迎来了生产的那一天。 “娘娘,用力啊!” “娘娘!” “……” 楚璃站在女子窗边,看着她因生产的痛苦冷汗淋淋,却为了保持体力,死活不肯叫出一声。 下唇已被咬出斑斑血迹,可那孩子依旧卡在小腹,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这便是女子与生俱来的母爱。 “怎么办,要血崩了……” 产婆心一横,推出一个小宫女让其出去询问陛下的意思。 是保大,还是保小。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看了产婆一眼,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推门出殿,“扑通”一声跪到沈错面前,语气颤抖地将里面的情况说了出来。 没等到回话,沈错就已冲入殿内。 里头的宫女跪了一地,只有产婆仍维持着女子的体力尽力保其性命,未向沈错行礼。 女子的呼吸急促:“陛下……” 沈错望着女子虚弱苍白的脸庞,闭上了眼。 “保住贵妃的性命,其余的,尽力便是。” “陛下!”女子挣扎着将手从锦被中抽出,死死地拽住了沈错垂下的衣角,“陛下,臣妾不怕死,可臣妾的孩子,她还那么小,还未来这个世上看一看。陛下,臣妾求您,一定要让她,一定——” “啊——” 剧烈的疼痛猛然来袭,女子的细嫩的手背上都鼓起了道道青色的经络。 “求陛下,应了臣妾这一次。臣妾知道,自己只是武懿皇后的替代品,臣妾没了,也还会有别人。”女子暗暗使着力,言语中已是虚弱颤抖,“您过去看我的眼神中,总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臣妾看得分明。可臣妾、臣妾,想为自己活一次,臣妾想,让她活下来。那是,陛下与臣妾的孩儿,不是谁的,替代品。” “嬷嬷!” 产婆悄悄看了眼沉默的沈错,终是拿起了手中的剪刀,对准着那一处剪了下去。 寒凉入体,刺骨撕裂之疼。 女子躺在床上,眼神中似有解脱。 一瞬间,浓烈的血腥之气充斥了整间屋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殿内。 而女子,也已了断生机。 稳婆颤巍巍地将孩子用包被包了,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沈错面前。 “陛下,是位小公主。” 沈错没有经验,不敢抱,只是沉默着俯下身子,伸手将女子睁着的双眼阖上。 阿青比他小了二十岁,是将军府为了巩固地位,强行将她送入了宫。 又因为其眉眼处与楚璃有几分相像,这才得了沈错的宠爱。 她年轻明媚风华正茂,可他已经容颜老去。 这么多年过去,若说无情,沈错自己都不信。 可是帝王的宠爱,太过凉薄。 楚璃目送着阿青的魂魄远去天际,神色淡淡地凑上前去,望着包被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皱巴巴的,楚璃凑着沈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和之前的沈遇有何相像。 也是,凡人转世,记忆消散、容颜改变,便是魂魄不变,谁又能说她还是前世那个人。 楚璃是修士,插手不了凡人的命运。 阿青命线已断,楚璃救不了她,也不会救她。 小沈遇很乖,除了一生下来的那声嘹亮的啼哭声外,不哭也不闹。 沈错遣散了一众宫女,只留下了抱着沈遇的稳婆。 半晌,沈错才悠悠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么久了,不出来见一面吗?” 楚璃逗弄着小沈遇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后,终是在沈错面前显现了身形。 那稳婆吓了一跳,楚璃眼疾手快地用术法定住了她,将转世的沈遇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随后施法,让其昏昏沉睡了过去。 “青璃,是你吗?” 楚璃抱着小沈遇,淡淡地回他:“是我。” 沈错缓缓起身,与楚璃四目相对。 初见时尚且年少,可岁月变迁之后,他已白发苍苍。 而那人,却依旧容颜靓丽。 “从我第一日入宫,你便已经知道我在了。”楚璃望着他,“是皇室之中的术法收藏,你看了那个邪修和老皇帝留下的东西。” “……是。”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再次遇到她。 “只是我容貌变了,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我是青璃。” 沈错自嘲地笑了笑。 “有时候辨认一个人,不是靠那副皮囊。” 楚璃低头看了看酣睡的小沈遇:“你没有修习邪法。” “我看得懂那里面记载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去修习。当年,你根本就没死,只是令我的记忆错乱了,然后离去。”沈错看得明白,“既然你当年毫无留恋,如今又为何要回来。” “我来,是为了寻她。” “她?” 顺着楚璃的目光,沈错的视线也落在了小小的婴孩身上。 “她是媱媱的转世。”楚璃的神情柔和了一瞬,“我这次来,是要带她走。” “带她走……像你这般,容颜永驻,飞天遁地么。”沈错就像是将楚璃当做了相识多年的好友,随意地聊着,“然后,将我的记忆再次抹去,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你是凡人,我是修士,凡人知晓太多修仙之事,于己身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你是人皇,我们伤不了你。你记不记得,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我不想,你便是知道,也永远无法将那些修仙之事泄露半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情。”沈错轻笑出声,“你走。” 再也不要回来。 这一刻,沈错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青璃。 楚璃抬头,骈指一点指向沈错眉心。 似乎有什么在渐渐封闭,又有什么在逐渐消失。 这人界,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楚璃牵心的了。 楚璃朝天空抛出令牌,接引光束如期而至。 下一刻,两人已不在人界之中。 甫一进入修仙界,楚璃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轻响。 磅礴的灵力于经脉之中涌动,金丹雷劫即将袭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