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与傅里叶》 1.吹牛B请打草稿 事情的起因其实特别简单。 就是某天,某个闲得蛋疼的留学生二世祖突发奇想,随手在华人论坛上发了个帖子: 【招室友,替我打扫房间、做饭、遛狗,房租水电全免,包三餐。要求:男,帅,学霸。】 帖子发完了他也没放心上,该吃吃该玩玩该乐乐,一日三俗走了个遍,最后葛优躺在一百平米的大床上撸狗,一边撸一边泪流满面。 他就特别不懂,他那群基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怎么着都能找到个眼瞎的接手,而像他这样有钱有颜稳稳占据金字塔顶尖的极品阔少,为什么连个毛毛雨的秋波都接收不到? 基友们说他眼光太高,他就很不乐意,他不过就是想找个颜值高智商高又男人味儿十足的小零而已,真的就这么难找? “颜值高智商高又男人味儿十足……你确定你丫找的是个弯的?还是个零?” 阔少就非常不满:“弯的怎么了?零就不能文武双全了?你这是歧视我告诉你!” 可控诉归控诉,母胎solo了23年,又固执地坚持不动心就不将就的人生原则,阔少除了特别委屈之外,每天也只能撸撸狗顾影自怜。 然而狗还没撸几天,腿又瘸了。 罗欧就发现吧,澳洲这个鬼地方八成跟他八字相克,自从来到这儿,做什么事都心塞塞,没一件能顺心顺意的。 就比如这一大早上,头号好基友又哭丧着脸来他家蹭吃蹭喝,京骂沪骂川骂骂了一通,最后总结一句:“我去他个小兔崽子的!欠抽个瘪犊玩意儿!看老子整不死他!” 罗欧把人怼进沙发里,很是无语,“又是那些黑粉?这还没完没了了?” 程墨喘了两口气,烦得想挠墙:“事情闹大了,公司要我回国走法律程序呢。” “啊?就几个黑粉,他们也搞不定?” “肯定有团队在背后煽风点火,”程墨勉强冷静一些,掏出手机给他看,“你瞅瞅这个,牛逼了吧?说我垫鼻子开眼角换了个头也就算了,连我妈不是我妈也编得出来?这帮人都闲出屎来了吧?” 罗欧跟着瞅了一眼屏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场了:“哎我去,这特么都是人才啊哈哈哈!” 程墨看着心烦,又收了手机,趴在桌上郁闷:“我就不明白了,当初求着我出演的是他们,演完了花式喷我的也是他们,偶像简直不是人当的!” 程墨是个竞技游戏主播,还挺红的,微博粉丝五百来万,直播时候平均在线率能达到百万左右,口碑一直不错,可最近因为参演了一部小制作的网剧,曝光率和话题率都飙升了几个档次,黑粉也跟着暴涨,扒皮人肉的帖子层出不穷,搞得之前竞技圈的一部分铁粉都要被黑得爬墙了。 罗欧语重心长地宽慰:“主要还是他们对你的期待值太高,你本来就一普通人儿,他们一个个都把你脑补成王子殿下,幻觉破灭了当然得喷你。” 程墨沉默了一瞬,抬眼瞪他:“你特么这也叫安慰人?” 罗欧哈哈一笑,伸爪子揉了揉他的脑袋瓜:“甭气了,你要真凉了,哥资助你东山再起呗,怕他个鸟。” 程墨感动了两秒,又耷拉着脑袋憋气:“等我查出来是哪个傻逼找水军黑我,非端了他的狗窝不可!” “那你真回国了?什么时候回去?” “明晚机票,”程墨撒了气,舒服了点,脸色总算好了些,这才注意到罗欧包成了粽子的一只脚,惊奇道:“你这脚丫子怎么了?” 罗欧笑容秒僵,一脸崩溃:“出门遛狗,这货跑太嗨,拽得我摔了一跤。” “啥?哈哈哈哈!你出门遛狗,结果被狗遛瘸了啊?哈哈哈哈哈!” “笑个屁,有良心没有!” 程墨好不容易忍住笑,又同情起来:“你这也太衰了,我都要回国了,谁照顾你啊?” “说得好像你不回国就能照顾我一样,”罗欧单腿蹦跶了两圈,又耸耸肩:“反正也不耽误啥,吃的喝的都能送到家门口,也就阿尔法得憋屈一阵子,叫它瞎浪。” 阿尔法就是罗欧养的狗,一条满脸肉皮褶子的巴哥,戏精本精,移动表情包,贱萌贱萌的,惹祸了秒变哭唧唧脸,让人骂都舍不得骂它。 于是程墨好心替罗欧遛了回狗,临走又买了些吃的塞进他冰箱,才挥挥手走了。 罗欧和程墨毕竟关系铁,嘴上损归损,人家气势高涨地要回国征战,他就算成了独脚大仙也照样把人送去了机场。 “你牛逼了啊,一只脚也能开车?” “那是,不看看你罗哥是混哪条道上的。” 俩人到了机场,程墨办理好登机手续,回头看罗欧还在那儿金鸡独立,到底还是担心了,说了一句:“你要是实在不方便,就找个保姆或者管家照顾你吧。” “没事儿,我车都能开,有啥干不了的,你也忒小瞧我。” “那……行吧,”程墨抬手看看表,只好道:“那我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别到处乱跑,注意你的蹄子。” “你才蹄子,滚蛋吧。” 等送走了程墨,罗欧就一蹦一蹦地往回跳,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黑人小哥实在看不下去,热情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人道主义援助,罗欧冲他龇了一口白牙,认真回答一句:“I''m doing exercise!” 黑人小哥标准的黑人问号脸。 罗欧比了个圆润的太极姿势,严肃地解释:“Chinese功夫, you know?” 黑人小哥顿时肃然起敬,两手拇指高高竖起,惊叫一声:“WOW!WOW!COOL!” 罗欧谦虚摆手:“闹太套,闹太套。” 犯了个蛇精病,心情不错,罗欧等小哥走远了就在原地哈哈大笑,自嗨了一会儿,继续蹦跶哒往车库的方向颠儿。 然而还没颠几步,突然就定格了—— 卧……槽……?! 罗欧有时候就是特别不懂,同样都是人类,有些人怎么就能帅得仿佛另一个物种? 眼前这家伙就是,明明穿得特别简单,米黄色衬衫,暗绿色长裤,身上披着一件过膝的长风衣,从头到脚都不怎么打眼的穿着,套在他身上就像裹了身笔挺干练的军装,两条大长腿又长又直,每一步都虎虎生风,浑身上下贵气逼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说一句:都给朕跪下。 罗欧看到他的第一眼膝盖就发软,目光一转不转死死黏在那人身上,一直到他与自己擦身而过都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就跟着他飘了出去。 二傻子似的跟着那人排队到了机场大巴的售票口,迷迷糊糊就跟着买了一张票上了大巴车,直到对方放好行李坐在了角落,罗欧才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骂了一句卧槽。 开车来机场,坐大巴回去……精虫上脑伤不起。 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搭讪,就看到大帅哥拿出手机翻看起来,罗欧暗戳戳感叹,人帅就是不一样,低头看手机的侧脸都能帅出天际,不知道那只手握在手心里揉一揉会是什么感觉…… 变态阔少一脸痴汉笑地YY,忽然听叮地一声想,有消息通知传来。罗欧低头瞥了一眼,登时就惊奇了——八百年前发的帖子,居然有回复了? 顺手点开消息,对方倒是回复得干脆利落:【雅思9分,全科成绩H1+,男,会做饭】 卧槽!尼玛!雅思9分?9分?!卧槽!满分?!! 罗欧不敢相信,秒回:【9分?不吹?】 对方又回:【嗯,可以给你看成绩单】 【全科H1+?哥们儿,你这不是学霸,是学神啊!】 【还好。】过几秒又问:【需要面试吗?】 罗欧顿时开心得想单脚跳芭蕾!有个学神做室友,金大腿啊!上课论文都不用愁了! 【只要别长得太磕碜,今晚就能搬来住!我家房子巨大!巨~~大!超级无比大,你在家里开坦克都没问题!所以,哥们儿你长得还行吧?别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对方再次秒回:【还可以的。】 罗欧刚想再问,对方却忽然发来一大长段…… 【事实上,在现代战场环境中,坦克兵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适当疏散配置,活动面积以师为单位约500平方公里,团约50平方公里,营约4至5平方公里。并且,坦克师的集结地域以能避开远程炮兵火力的杀伤为基准,距对方前沿应为40至60公里。所以以澳洲法律的界定来看,您家的房子再大,也是不可能开坦克的,下次说这类大话请先做好最基础的调查,如果是开玩笑,请当我没说。】 罗欧:“……” 也许……学神的脑子和正常人之间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沟壑…… 罗欧深吸口气,本着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思想准则,强行同对方继续尬聊。 【反正……哈哈!就是个形容啦,大佬不必在意!】 对方嗯了一声,又说:【我刚从国内回来,您若是需要面试,可能要明天了。】 【没问题,大佬随意!我家地址:541A Top Street, Brighton,我明天一整天都在家,你方便时候过来就好!】 【好的,明天见。】 罗欧隐约觉得这位随口就能扯出坦克行驶距离的大佬虽然奇葩但是绝对靠谱,于是心情很好地瘫在椅子上,抽出墨镜挂上鼻梁,光明正大地朝刚才那位冷美人直视过去。 ——啧啧,这哥们儿是真帅啊,一动不动都帅成这个样子,要是动起来,再扭一扭…… ——咳,想什么呢?能不能当个有涵养的高富帅。 ——就这么个大美人要是能天天供在家里,就算是个脑残我也乐意养着啊。 ——所以……到底要不要过去搭个讪? 2.伪连长 【死变态!】 付理滑手机的手指堪堪停在那短短的三个字上,漠然地看了一会儿,直接把人拉黑。 这也是他踏出家门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他的“父亲”,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父亲。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虽然身体已经完全适应,意识却仍是固执地停留在了那个风雪飒飒的冬季。 死变态。 付理闭着眼放缓呼吸,遥遥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如此嫌恶地对那个人说过:死变态,别跟着我。 那人向来没脸没皮,怎么骂怎么踹怎么拒绝都笑嘻嘻追在屁股后头,以至于后来的那么多年里,总觉得一回头那个人也仍是噙着笑追在身后,一直到最后一刻咽下呼吸,好像也始终都未曾离开过自己半步。 想到这儿,付理就觉得好笑,病了一辈子,重活一次了,怎么这脑子还是如此病怏怏的。 付理……没错,如今自己已经是“付理”,再不是那个口是心非,自以为是的傻瓜了。 付理睁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心下又有些可惜。 这“付理”也是个傻孩子。母亲病死,摊上一个人渣父亲,没几个月就把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大张旗鼓地接回了家。那小三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为了给自己儿子扫除后顾之忧,使尽手段栽赃陷害原配的儿子,最后终于抓到一个“他喜欢男人”的把柄,到处宣扬抹黑对方的私生活,一步步把人逼到走投无路,终于在三年前激得他吞下几十粒安眠药,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付理就是那个时候醒过来的,躯壳活转过来,内里的芯片却换成了自己。 最开始当然是震惊的。 1945年11月7日,那是他咽下呼吸的最后一天,沈阳大雪,虽是初雪,却是纷纷扬扬,皑皑无边,他独自走过了每一个留恋的地方,最后躺在那人亲手雕出的凤纹木床上,闭上眼,想着那人向来痞里痞气的坏笑,想着想着意识就逐渐模糊起来了。 觉得那个人好像回来了,又追在了自己身后,“少爷少爷”地喊着,他终于回了一次头,那人便笑了,张开手臂看着他,笑嘻嘻地等着他。 他就那么跑了过去,世界从此就静了,可惜……最后到底有没有抱住那个人,却是在睁开眼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个……嗨!” 付理回过神来,瞥了眼面前这个高高壮壮的青年人。 这家伙从机场大厅就一直跟着自己,付理的警觉性是在几十年的枪林弹雨中磨出来的,别说跟踪这么明显的异动,只是偷偷瞄他几眼,他也能迅速捕捉出目光的来源。 这人不知道什么目的,跟了自己一路,倒是主动上来搭话了。 莫非又是那个继母派来折腾自己的? 敌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嗨!” 青年生得倒是好看,只是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紧张尴尬的情绪透过一双眼睛泄露了七七八八,身体素质也就一般,一身肌肉看着好看,却是虚壮,上不了台面,头脑体格皆是下等偏中,勉强也就……D级工程兵,顶多混到排长……努努力连长吧,到头了。 罗欧要是知道自己单单一个笑容可掬的“嗨”字,就被心上人一秒决定了命运,多半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嗨!” 付理:“……” 这伪连长莫非是个复读机? “嗨……那个啥,你咋不说话呢?” 付理又暗自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暗杀一类高级任务的家伙,才终于道:“有事?” 对面青年立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越发像个智障:“也没啥事儿,就交个朋友呗?” 付理:“……” 澳洲这地方,去年议会就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大街上看到男男女女手拉手嘴对嘴已是司空见惯,付理上辈子思想迂腐,这些年也早就看开了,自然明白了这家伙的意图,于是干脆收回目光,高贵冷艳吐出三个字。 “我已婚。” 确实是已婚,自己曾嘱托过,死后同那人合葬,举办冥婚,养子孝顺,多半是会替他完成心愿。 “已……已婚?!” 青年显然非常失望,那失望的劲头都要透过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倾泻出来,一般人冲着这张脸也得生出一丝怜悯来,然而付理丝毫不为所动,回答完就完成了任务,身子往旁边一斜,无声下逐客令。 也不是他故意冷酷无情,毕竟单身了一辈子,拒绝过的男女加在一起能组成一个营,身体思维都练出了本能反应,对这事儿压根没有半点兴趣。好在对面的青年还算识相,看他从头到脚都是拒人千里的气势,也就乖乖退了回去,躲在犄角旮旯里郁闷地耷拉了脑袋。 小奶狗似的,倒是有点可爱。 其实在付理眼中,别说这么个小东西,就是整个60亿人类加在一起,在他眼里都是孙子辈儿的奶娃娃,毕竟当年付司令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时候,这60亿里的爷爷奶奶也不过就是一堆受精卵而已。 大巴行进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付理正准备把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下来,就看到那青年人再次拐着腿蹦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把行李拖了下来。 付理:“……” 青年又挠挠头,嘿嘿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帮你拿,哈哈……” 付理无语,只得从他手中把行李拿回来:“谢了。” “那个……”青年再次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瘸一拐S路线行进,速度倒是半分不落:“你说你已婚,可是没见你戴戒指……不是搪塞我吧?” 付理更是无语,就算是搪塞,那也是明显对你没兴趣,还有这么上赶着触霉头的? 脚步忽然一顿,心头又涩了一下。 也是……这种没脸没皮的傻蛋,上辈子又不是没见到过。 “多谢提醒,回家我就戴上。” “呃……哎,好吧。” 可能是自己态度实在冷淡,青年在屁股后头跟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了,只好讪笑两声,尴尬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第一眼就挺喜欢你的,你要是单身的话……反正就……那什么,哎,就这样吧,拜拜了哈!” “嗯。” 付理点点头,也没再看他,转身就走了。 小狗子总算没再跟来,可付理走着走着却停住了脚步,想到他的话,右手轻轻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戒指…… 是啊,怎么忘了这个。 既然葬在了一起,终究还是“嫁”给了他,戒指什么的,总归还是要有一对的吧? 上辈子没机会许诺这东西,这辈子好好戴着,应该也不算晚。 …… “先生,看中哪款了吗?” 珠宝店里,一金发美妞儿笑盈盈过来问。 付理点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个金光闪闪的钻戒,一口标准的英腔问她:“是对戒吗?” “是呢。” “就这个吧,请替我包起来。” 金发妞笑道:“现在买金戒指的可不多了,这款也就只有这一对儿呢。” 付理也笑了:“家里那个人浮夸,就喜欢金闪闪的东西,品味一向让人头疼。” 金发妞哈哈一笑,随口问道:“先生需要刻字吗?” 付理的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问:“可以刻中文吗?” “这个可能不行呢。” “那……算了吧,谢谢了。” 到了家,付理把戒指戴上一只,另一只收好,想了想忽然又坐在案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拿起钢笔从右往左,竖排写下了一行行繁体字: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僅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羅鈺霆,付庭禮,於公元貳零壹扒紀年,柒月拾扒日,訂成佳偶,先盟此約】 【此證】 付理来回看了好几遍,挺满意的,等笔墨干了就把DIY结婚证折起来,规规整整地压在了戒指盒里头,然后把盒子一盖,转头大扫除去了。 睡了个大饱觉,第二天一大早又到楼下跑了两圈健身,简单收拾好自己,付理就朝着昨日约定好的面试地点出发了。 “541A……541A……嗯,到了。” 付理站定了抬头看,沉默了五秒钟——看来那帖主也不算是诓他。 这房子,确切说应该是宅子,的确大得夸张了些,少说也有三千平方米,看起来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子,应该是好几个私人宅院合并起来的。不过其实也还好,他上辈子和罗钰霆住的那个大公馆差不多也是这么个规格,可能还要更大一点,毕竟是能停放好几架直升机的军用院子,开坦克也不虚。 “您好,请问是‘康忙败笔来死狗’吗?” “……哈?” 付理冷静一下,对着电话皱眉解释:“您的网名,我是来应聘的‘傅里叶’。” “啊?啊!对对,是我,来死狗!来死狗……” “我到您门口了,您方便的话给我开下门吧。” “哦,好嘞,等等哈。” 付理昨天就觉得这雇主不太靠谱,一会儿看看要是实在有违美学,就……算了吧? 可说是这么说,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房租水电吃食全免,生活费基本就解决掉了,自己这次回国彻底和原主的渣爹断绝了关系,往后的日子也只能倚靠自己一个人了。 虽说这三年也没指望过他们什么。 正胡乱琢磨着,眼前的大门咣当一下被人推开,付理刚要开口打招呼,就看到对面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反应,嘴巴一张,俩人同时卡壳了。 “…………” “…………” 什么狗屎运?怎么又是这个独脚伪连长? “已、已婚的那个帅哥?!” 付理:“……嗯。” 伪连长愣了好半天,付理觉得有点尴尬,刚要打破沉默,对面突然眼睛一亮,单着一只脚蹦跶过来,看破了一切似的叉腰大笑。 “我就知道,你戒指都不戴,又来找人合租,哈哈,果然离婚了是吧?” 付理:“……” 离你妹,老子昨晚刚领的证,狗屁连长,降级。 3.小兔崽子 从大铁门穿过走廊、花.径、前院,终于到达第一栋小别墅门口的路上,付理已经百分百地肯定,这雇主脑子有病。 “然后我爸就说啊,这么多公司,这么多房子,这么多钱,哪能都交给外人?外人肯定指不上,外人哪有我儿子聪明?又高又帅又机智,现成的霸道总裁嘛!丢出去随便学两年肯定就能接手了,老爸对你倍儿有信心,加油干绝对没问题……” 付理:“……” 果然爹妈眼里出牛顿,这脑残玩意儿,问题可大发了。 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程,这个叫罗欧的傻缺孩子就把家底对着他这个陌生人掀了个底朝天。 还好不是自家儿子,当年自己和罗钰霆的养子要是就这智商,他分分钟得给打断狗腿丢出去跪佛爷。 所以真不怪自己傲慢又偏见,到底天生的贵族和半路杀出来的暴发户本质上就是截然不同。就好比他付理,前世的付庭礼,前朝军机大臣的嫡孙,第一批留洋学子,参与兴办了晚期的洋务运动,又协助东三省总督振兴东北,早习惯了被人跟前跟后地伺候,举手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而那个成天追在他后头的跟屁虫,就是一土匪窝混出来的野路子,唯一能跟自己炫耀的就是那句:“老子好歹也是大当家!多少娘们儿哭着求着给老子当压寨夫人,你怎么就瞧不上我啦!” 土匪头子大当家……不就是个刁民中的刁王,也好意思在本帅面前叫嚣? 付理侧头看看身边这个手舞足蹈的伪排长,隔了几十年,再次感觉到一阵无力和无语。 虽然东一句西一句说得乱七八糟,他大致也总结出了这二货的生平事迹。说起来也挺扯淡的,一年之前,这家伙居然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流氓。 从小跟老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俩都过得乱七八糟,成天放飞自我,日子过得又穷又酸爽。后来进了部队打酱油,退伍后又开了几年卡车长途运货,认识了一群三教九流的兄弟姐妹,一年前正琢磨着要不要攒钱入伙快递公司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大馅饼——五百亿的巨额遗产,指名要他们父子俩全数继承。 赠予人……听都没听过,他爸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身价百亿的爷爷,这爷爷还不在国内,远在澳大利亚,传闻还是澳洲华人圈里跺一脚抖三抖的泰斗级人物。老爷子一辈子独身,多少人盯着他的巨额财产,结果弥留之际委托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秘书,把全部财产遗留给自己流落在大陆的唯二后人,嘱咐完了,就两腿一蹬,潇潇洒洒撒手人寰。 然后罗欧就从一个可敬的人民子弟兵,一夜飙升成为一个可恨的人民公敌,连奔赴澳洲都是专机来接,下飞机就被送进这个奢侈得人神共愤的大宅院,懵逼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居然不再是一个穷逼的事实。 “我太爷爷的几个大公司主要都在悉尼和墨尔本,我爸在悉尼折腾,就把我丢到墨尔本自生自灭了。”罗欧把着门框往上一蹦,回头冲着付理眨眼睛:“我在这儿混了小一年,总算读完语言班,正式上学了。不过这房子实在太大,我自个儿住着没意思,就寻思找个保姆……啊不是,找个室友唠唠嗑喝喝酒啥的,顺便……嘿嘿,辅导下我英语哈。” 付理也是心累,这二愣子是打算跟每个来应聘的室bao友mu都事无巨细地报告一遍自己的家事么?他太爷爷也真是心大,五百亿,居然就这么留给了一个傻帽儿,他都替老爷子心疼。 “也别光我说啊,你也说说自个儿呗?” 两人到了主屋大厅,上了楼,罗欧推开会客厅的门,随手抓来一把椅子坐下,笑道:“你毕业了吗?哪个学校的啊?” “还差一年,墨大。” “墨大!学长啊,我也是墨大的,刚念第一个学期。” “……” 这学校招生的标准真的是越来越随便了。 “你什么专业啊?” “本科数学,研究生物理。” “你在这儿念的本科?哇哦,怪不得雅思9分!” 其实是原主大二的时候自杀,自己才穿过来的,不过这点当然不必说明,付理也就点点头,说道:“需要我提供证明吗?” “不用不用,以后咱就是好室友了,”罗欧爪子一伸,又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无比灿烂:“大神,以后请多指教啊!” 付理愣了愣,这小瓜娃子……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还挺可爱的。 罗欧刚才光顾着兴奋,等付理抬手意思意思地跟他握了下手,才突然回过神来,顿时就崩溃了:“你怎么又戴戒指了?” 简直委屈得要命:“说好的离婚了呢?” “这位同学,”付理收回那点老一辈慈爱之心,冷声道:“你再张嘴闭嘴离婚,咱们就不用再见了。” “哎别,别啊……”罗欧憋着一肚子话吐不出来,只得郁闷地咬嘴唇:“行吧……你老婆也真是的,这么帅又这么优秀的老公,怎么舍得扫地出门呢?要我得天天供着,每天烧三炷香。” 付理:“……” 老子还活着呢,烧什么香!真当天天供着自个儿老公很容易吗?每天三个苹果两个大馒头外加一盘酸菜炖猪蹄子,又得新鲜又得水润,老寡夫哪那么好当! …… “你的房间是这个,还行吧?” 罗欧带着付理把整栋小别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外,说道:“我的就在隔壁,平时我就在这栋屋子里待着,后面七八个房子都空着,偶尔去花园遛遛狗……哦对了,我有一条巴哥,叫阿尔法,它自己住一楼……” 话没说完,就听楼下突然咣当当响起一阵撞击声,罗欧一惊,赶紧勾着一条腿一蹦一蹦往下跳:“阿尔法!你又干什么呢!” “嗷呜!嗷呜!嗷!” 付理立刻跟下去,就看到一楼储物间的门大开着,里头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堆东西,尘土飞扬。 “我就一秒钟没看住你你就给我撕家!要死啊你!躲什么躲?出来!” 罗欧骂归骂,还是自己捂着鼻子跳进了储物间,付理跟着进去,也不知道那条狗怎么闹腾的,刚刚还整整齐齐的屋子瞬间乱成一坨,杂物掉了一地,地震现场似的惨不忍睹。 罗欧喊了半天那狗都怂着不敢冒头,只得郁闷地闭嘴,准备弯腰捡东西,结果身边人忽然按住他的胳膊,说了句:“我来吧,你脚不方便。” 罗欧一愣,顿时喜笑颜开:“你说你老婆到底咋想的?这么好的男人都舍得撵出来,不怕你被人撬走啊?” 付理懒得理他,蹲下身把地上的杂物一个个捡起来,再分类放回旁边的木架子上。然而捡了没几下,手指微微一顿,整张脸忽然就有点绿。 地上歪着一本书,A3大小精装图册,上书一行镶金大字:《前列腺激爽刺激法则浅谈》 付理:“……” 罗欧还没觉出来,还在旁边抱着胳膊叨逼叨,付理沉默了一下,把书抱在怀里,继续默默捡其他东西。 然而渐渐有点不淡定。 《黑洞秘事》《绽放与收缩的美妙》《我与八个男人不得不说的那一夜》《我的前半生:四海飘零,含泪做一》…… 付理:“……” 付理默默把书放回书架,低头瞥了眼罗欧肿大的一只脚,难以控制地脑补了一些限制级Play的画面,然后暗暗吸了口气,问道:“一会儿我回家拿行李,路上顺道买菜,你想吃什么。” 罗欧觉得眼前这男人实在是太好了!刚刚“确定关系”就要给他做饭吃,怎么能这么贤惠呢? 于是立刻雀跃回答:“水煮肉片!水煮鱼!麻辣香锅!” 付理欲言又止,目光定在他的脚上看了一会儿,又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他的屁股,沉默半天,最后说了句:“吃些清淡的,太刺激的对屁……对身体恢复不好。” “啊?” 付理抿了下唇,又说:“这里我收拾,你回屋坐着……不,躺着休息吧。” 罗欧:“???” 罗欧没太懂他的意思,可一只脚站久了的确是酸,也就没逞强,高高兴兴说了句“谢谢啊”,就蹦到客厅沙发上瘫着了。 随手打开电视盒子,切到国内模式,罗欧一边换频道一边朝着储物间的方向继续喊:“阿尔法!阿尔法你给我出来!” 可喊破了嗓子那闯祸精也怂怂地不敢冒泡,罗欧也懒得管它了,躺在沙发上闲闲看电视。最近电视台也有毛病,说是响应上头的整.风运动,好几个频道都轮番播着古早时期的抗日黑白电影,罗欧连换了几个都是这样的,有点不耐烦,吐槽了一句:“都什么年代了,还手撕鬼子,让不让人愉快地看电视了。” 付理正好把储物间收拾完了,刚踏出门就听到这句,顿时皱了下眉头。 “收好啦?”罗欧回头打个招呼,举着遥控器指了指电视屏幕,无语道:“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国内电视台天天放这些东西,没完没了的。” 付理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写着三个字:《地道战》 “快到九月三号了,应该的。” 罗欧一愣,眨巴两下眼睛:“九月三号?怎么了?” 付理瞪着他,反问:“抗战胜利纪念日,你不知道?” “啊?还有这东西?”罗欧想了想,哦了一声:“好像15年放假来着……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大神你果然厉害,这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节日你还记得。” 付理眯着眼睛,面无表情问:“小节日?” 罗欧看他面色不对,话音顿时小心起来:“怎么啦?” 付理告诉自己冷静,半晌后说道:“没事,我回家拿行李。” 一直到付理板着脸走了,罗欧都一脸懵逼,明显对方很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不高兴……搞不懂啊? 他又翻了几个台,全是花式鬼子进城,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把电视关了,准备回屋睡一觉。刚刚起来,就看到阿尔法鬼鬼祟祟地从储物间里探出头来,罗欧顿时精神一震,直直扑了过去:“死狗!给我站住!” 阿尔法两只耳朵登时竖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嗷一嗓子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儿麻溜地跑了,罗欧急忙要追,可惜脚程太逊,一个趔趄没站稳,吧唧一下屁股着地,疼得差点吐血。 于是当晚看到满桌子麻辣豆腐,辣子鸡,酸辣土豆丝,香辣鱿鱼,泡椒凤爪,毛血旺……的时候,罗欧感动得差点流出泪来,吃得满脸发红,彻底沦陷在某人精湛的厨艺中不可自拔。 付理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多吃点,全吃了,不够我再做个干煸牛肉丝。” “够了够了,哇靠,太好吃了!” “嗯,”付理点点头,淡淡道:“屁股疼么?” 罗欧一愣,顿时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屁股疼?” 付理没说话,心中冷笑:哼,小兔崽子,活该。 4.怼死你 罗欧最近吧,每天的日常都是这样的:QAQ 最开始发那个招室友的帖子,目的其实特别简单粗暴:他英语烂,又只会打架,头脑不灵光,人又懒,所以左右一寻思,反正自己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那就等价交换呗,供养一个生活技能MAX的穷苦大学霸,又能伺候自己的日常生活,又能提升一下英文水平,结果…… 招来这个人高度超出标准线略过不提,问题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招来的不是室友,而是一位……老父亲。 “你居然不叠被子?” 老父亲生得非常英俊,那张无需修饰就能立刻上镜饰演第一主角的冷峻面貌,一开始看着的确是非常地赏心悦目,可随着时光的无情洗涤,罗欧现在只觉得,自己面对他的一瞬间,仿佛就像阿尔法撕完家后转头看到自己时一样惊悚。 “你居然两天不洗澡?” “论文没写完还敢打游戏?” “你怎么还不睡觉,都晚上十点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都早上十点了。” 赖床打滚的罗少爷:“……” 哭唧唧。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有反抗,于是罗欧顶着一坨鸟毛,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反驳:“不是,大神,你得讲讲道理,我昨儿可没贪玩,是写论文写太晚了,多睡两个小时怎么啦!” 付理一脸冷漠,一边拿吸尘器嗡嗡嗡吸他床边的地毯,一边道:“所以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写?每天写一点还需要这么熬夜么?” “我……”罗欧抓了抓鸟窝,丧气道:“我不是想写好一点嘛,上次第一个论文才打六十三分,老师给我指出一大堆问题,我顾着那些问题就怎么都写不顺啊,想法一多就不知道怎么写了,你也在念书你应该懂我的啊!” 付理依旧冷漠脸:“不懂,没打过那么低的分。” 罗欧:“……” “你这都是借口,”付理的吸尘器又嗡嗡嗡扫到他脚下,眼皮都不抬:“一天24小时,你睡觉就睡14个小时,8个小时就出去吃吃喝喝,剩下俩小时,能写出个什么?” 罗欧委屈:“你以为我蹦着一条腿想出去玩儿?我太爷爷那一大堆公司的负责人,我挨个儿都得处处关系不是么?我现在没法完全接手,都得依靠他们,总得花时间跟人家有点交情吧?交朋友不就是得主动一点嘛!” 吸尘器利落地嗡嗡嗡扫他的裤腿,付理继续冷漠脸:“不懂,都是别人找我。” 罗欧:“……” 罗欧觉得自己每次都被他这么KO不行,总攻气势都要萎了,于是蹦着腿跳起来,严肃道:“行行行,你大神你牛逼,有能耐你也一晚上憋出一个论文来我就服你!否则以后不许管我作息!” 付理手中的吸尘器一停,薄薄的单眼皮往他身上淡淡一扫,嘴角一勾,丢给他一个睥睨众生的冷笑。 于是第二天。 “我靠!Romeo!你丫神了啊!这段怎么写出来的?卧槽!牛逼牛逼!这数据哪儿找的?我怎么压根没看到?” “你把我的段落都删了啊?呃……算了,删了就删了吧,你这个更好……” “这插图什么软件做的?不是你自己画的吧?你还会画画?棒呆了好吗?” 罗欧被三个小组成员围在正中央,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因为家里老爸的吩咐,罗欧学的是市场管理,墨尔本大学的商学院论文基本都是小组作业,这三个人就是他的队友,一个台湾姑娘,一个ABC(澳洲出生的澳籍华人),一个跟他一样是来自大陆的套马的汉子。前天晚上,他们小组所有人都完成了各自的论文部分,本来打算把四个部分拼凑一下简单修一修就上交了的,结果其他三人昨晚忽然收到罗欧的信息,说他要最后做一下论文的整合和总结,三人也没意见,交给他随意做,结果今早一看成果,三脸懵逼,集体爆炸。 “你上篇个人论文是不是H1啊?老哥,以后Final的事情就交给你啦!大腿求抱!” “你下学期打算选什么课?咱俩一起啊?” “Romeo,我另一个课上也看到你了,你们小组的组员齐了吗?介不介意加我一个?我那组实在太坑爹了……” 罗欧:“……” 长这么大,头一回跟磕了药似的飘飘然——卧槽……原来做学霸的感觉,这!么!爽!啊!尼玛! 于是一天斩获了三枚迷弟迷妹的某只狐狸,屁颠颠回家就秒跪自家老虎,摇着尾巴乖得不得了,满眼的小星星都快跳出来了:“大神!还缺挂件儿吗!求挂啊求挂!” 彼时付理正在淘米,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洗没洗手就摸我的白菜?” 罗欧赶紧把随手抓来的白菜叶子恭恭敬敬摆好,一溜烟跑去洗了爪子,回来继续卖乖:“大佬,以后带我飞啊。” 付理瞅他那小样儿,老父亲的慈悲心又泛滥起来,叹了口气,顺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儿:“我管你是为你好,你乖一点,听话懂不懂?” 罗欧眨眨眼睛,忽然乐了:“付理,你好像我妈啊。” 付理:“……怎么就像妈了?” “我从小就没妈,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一直都没什么人管我呢。” “……” “你做饭好吃,还管我学习管我作息管我交作业……听起来好像有点烦,可是吧,我还挺喜欢的,哈哈。” 付理没吱声,继续冷漠脸切鱼片,心底却忽然变得很柔软,不禁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那孩子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有星星,自己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又听话又乖顺,特别让人省心。他一心一意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怎么样了,应该是会很难过的吧…… “所以啊,”罗欧忽然过来蹭了下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哪天要是离婚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是第一顺位,不许忘啦。” 柔软的心脏登时僵硬如铁,付理一手抓着凌迟了大半天的鱼身,另一手手起刀落,啪地一刀——身首异处,干脆利落。 “该干嘛干嘛去,懂?” 罗欧瞪着那条大张着嘴被剁了脑袋的咸鱼,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后嘿嘿两声,蹦着脚滚蛋了。 两周后,小组论文出了成绩,罗欧那组果不其然拿了H1,还是全班最高分,当天台湾妹子超级开心,一个劲儿地夸罗欧又帅又聪明,就差一句表白了。另一个ABC小哥一直对妹子有好感,这下有点吃醋,可比身材比不过罗欧,颜值也比不过,这次看起来智商也是被秒杀,左想右想,也只能无耻地用 “本地人身份” 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Romeo的确是立了大功,可这个论文毕竟还是咱们一起完成的嘛。” 罗欧眨眨眼,一脸纯良地点头:“对对,还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ABC见他入坑,顿时话锋一转: “所以啊,做什么事儿单打独斗还是不行,朋友多才路子广啊。” 另三人继续附和,ABC得意洋洋道:“就比如我们家后头有个大院子,没事就邀请左邻右舍一起BBQ开Party什么的,我那些邻居也经常邀请我们去玩,关系都特别好,隔壁大哥还是一家金融公司的老总,经常约我和我爸去打高尔夫,有时候太热情了,我们都不好意思拒绝……” 罗欧听半天才听出对方的敌意来,顿时就很无语,怎么着,你一个本地人想跟我们留学生炫耀当地朋友圈的广阔么?幼不幼稚?来战啊,谁怕谁! 于是他干脆把瘸了的那条腿往对面凳子上一搁,一只手大爷似的搭在椅背上,一脸感慨地叹了口气:“有邻居是真好啊……” ABC头发一扬,总算扬眉吐气: “是呗!我家隔条街还住着一对儿网红CP呢,Doris和Ann知道吧?他们也来过我们家的派对,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呢!” “哦,是吗……”罗欧一脸怅然,回头看着那个台湾姑娘,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妹子,你可一定要记得,以后买房子可不能像我这样,住在一个三千平方米的大宅子里,方圆几公里都看不到一个人,一抬头连个街道都没有,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真的,特孤独,活着忒没劲儿啊!” ABC: “……” 5.原来是玄孙砸 两人同居了大概一个月之后,罗欧的脚丫子总算是痊愈了。 这天为了庆祝自己恢复康健,罗欧下了课就顺道去市区的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龙虾。这菜市场大名叫Queen Victoria Market,被留学生们亲切地简称为维妈,罗欧对这个维妈其实有心理阴影,这得回溯到他刚刚来到墨尔本的那时候。 那会儿他一个朋友也没有,独自一人走到哪儿都瑟瑟发抖,恐怕给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丢脸,做什么事都特别规规矩矩。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听说维妈的菜全墨尔本最齐全最便宜,就开着他的兰博基尼停在了菜市场门口,成功引来无数黑白黄巧克力路人的驻足侧目。 然后等他站到一个卖牛肉的摊位前,对面的白人大姐随口说了一句:“How old are you?” 罗欧特别蒙,磕磕巴巴回答:“Twen、Twen、Twenty Two!” 大姐漫不经心的态度忽然一愣,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就哈哈大笑。 一直到罗欧买了两公斤牛肉坐回他的兰博基尼,他都没搞明白那大姐到底在笑啥。 后来认识了程墨,他就跟程墨学这一段儿,还特别委屈,结果程墨沉默了五秒钟,两手捂脸,一言难尽。 “她是跟你打招呼……” “啊?” “她是说How are you……” “……啊?” “澳洲这边打招呼就是How are you!人家跟你How are you,你说你Twenty Two……卧槽,我都替你尬出翔……” 罗欧顿时崩溃:“她说的是How old!肯定是How old!” “Old你妹夫,赶紧给老子练听力去!” 罗欧臊得脸都红了,从那以后发愤图强天天看美剧听广播看视频,总算是把黑历史揭了过去。不过从此也有了后遗症,但凡见着个活人,罗欧一张嘴就是这一句:“Hi!How are you!” 买菜How are you, 买肉How are you, 买个鸡蛋How are you……总之把整个菜市场里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之后,罗欧终于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开车回家。 然而车开到一半,突然一脚踩住刹车,差点怀疑人生。 联邦广场正中央,一长发飘飘身材窈窕的冷艳女郎,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展台前面发传单…… 薄薄的单眼皮,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浅色双唇……卧槽?怎么这么眼熟? 罗欧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噌噌噌跑过去,扑腾一下站定在“她”眼前。 冷艳女郎:“……” 罗欧:“……” 罗欧尴尬了好半天,又咳嗽了两声,才憋出一句:“你……咋穿成这样?” 付理也憋了好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回答:“工作。” 罗欧瞪着他脖子下方波涛汹涌的两团,讷讷道:“胸……还挺不错哈……” 付理嗯了一声:“两颗南瓜,挺沉的。” “……”罗欧无言以对,只好捏住他手里的传单,尬笑着说:“给我一张哈?” 付理也没多话,任他抽走一张之后就转头招呼别人去了。 罗欧瞪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看到那纯白色的百褶裙角随着一阵微风飒飒翻飞,有种……蛋碎的疼痛感。 手上的传单设计得还挺精良,罗欧郁闷地瞥了两眼,倒是有点意外——博物馆宣传单? 一大堆英文,罗欧挑着认识的大概读了一遍,忽然瞥到左下角的一个标志,顿时想起什么,立刻就惊呆了:这家博物馆是墨尔本唯一一家完全展示中国文化的博物馆,可从来都没对外展出过,说是博物馆,倒更像是一家私人收藏馆,不过让他惊呆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你说你找到一个在博物馆的兼职,就是这家博物馆?” 罗欧立刻朝付理跑过去,满脸惊讶。付理看他神色奇怪,点点头,问了句:“怎么了?” 罗欧还是不忍直视这位“美女”,努力憋着笑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找来找去都是在给我打工啊,咱俩真是天定的缘分哈哈哈!” 付理蹙眉:“什么意思?” “喏,你看这宣传单,”罗欧指了指宣传单的左下角:“看见这个L的标徽没?” 见付理点头,罗欧便自豪道:“这就是我太爷爷集团公司的标志,这博物馆是他的私人财产,现在也就在我和我爸的名下啦。” 话音落地,付理猛地一抬头,眼中居然现出震惊的神色来。 罗欧愣了愣:“咋啦?” 付理的神情非常复杂,目光一点点扫过他的五官,从额头到下巴,一寸都没放过。罗欧被他盯得发毛,稍微避开他的视线,窘道:“你咋了?盯着我干嘛?” 付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太爷爷……是罗烬之吗?” “咦?这你怎么知道?” 付理的面色顿时发白,下一秒忽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罗欧的手臂。 罗欧跟付理相处了一个来月,早习惯了他万事波澜不惊,面瘫冷酷的模样,此刻居然见他情绪激动,反倒担心了,赶紧问:“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太爷爷吗?” 付理没说话,只垂下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个L的标徽,眼眶渐渐发起热来。 罗烬之…… 他和罗钰霆的养子,那个在战火中被他们二人拼命救下来的孩子,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是他后半生里唯一的至亲…… 从少年到中年,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在那无尽的孤独的岁月里,也因为有他,他才能熬过那些灰暗的日子,才终于咬牙支撑着,等到了完成夙愿的那一天。 那天大雪纷飞,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隐隐听到他的烬儿带着哽咽的声音不停地呼唤他,他想睁眼最后看看那个人,却终究是累得再也睁不开,模糊中只看到罗钰霆在前方张着手臂笑着等他,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想扑过去紧紧抱住那个人,他追念了十七年,悔恨了十七年,再也等不及一刻钟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他以为终于了结了一切,可再睁开眼,居然还是另一段漫长而虚空的人生。 再活一次的意义是什么呢? 让他在七十年后醒过来,重新再活一次的意义…… “付理?你到底怎么了?” 付理回过神来,看到面前青年着急而担忧的脸。 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人的面貌,明明和那个孩子足足有七八分的相像…… “罗欧……” 罗欧见他总算有了反应,赶紧点头:“对对是我,你怎么了啊?说句话啊!” 付理慢慢回过神来,忽然就心潮澎湃,他想忍又忍不住,慢慢抬手,在罗欧头顶狠狠揉了一把,然后冲他笑了笑。 罗欧:“???不是,你咋了啊?” 付理摇摇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隐忍着激动再次微笑着说:“没事,我马上就收工了,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啊???” 罗欧觉得有点诡异。 付理很少笑的,一般都板着脸面无表情,那模样就好像“全世界都智商欠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智障的星球”一样生无可恋。 可此刻,这人居然一直在笑,还是如此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微笑。 好怕怕。 “呃,你没事儿吧?” “嗯?没事啊,”对面的美人儿依旧在笑,还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狗头,目光仿若一个慈祥的老奶奶,“乖,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罗欧:“……” WTF??? 付理转过身,继续发传单,可整颗心温柔如水,春暖花开,满头满脑只剩下一句话: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好歹还是给我留了个玄孙啊…… 当晚,罗欧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 “哎,你别乱动,脚才刚好,这个我搬。”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再添一碗饭吧?” “这被子太薄了,明天我去给你买套厚点的。” “来来,狗绳给我,我遛,别累着你。” …… 罗欧:“……” WTF??! 在接受了一整晚爱的行注目礼之后,罗欧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了句:“付理,你……你最近是不是打算离婚了?” 付理:“……” “是吧?没错吧?”罗欧顿时兴奋起来,过去一把抓住付理的手,激动道:“付理,我会对你超好的!沙发我搬!饭我做!被子我买!狗我遛!我会一辈子使劲儿疼你的!” 付理沉默了好几秒,把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 这孩子……怎么成天想着乱.伦呢?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得好好教育一顿,否则太对不起烬儿了。 “罗欧,坐下。” 罗欧立刻乖乖坐下,尾巴猛摇。 “你这孩子,不红就算了,有点儿黄我也忍了,但不能再染一层绿不是吗?” 罗欧:“……哈?” “有夫之夫,别人家的男人,再怎么好,都不能有任何想法,这是人性的基准,道德的底线,知道不知道?” 如此语重心长……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咱们自己家人,你熊一点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出了家门就绝对不可以这样没节操,懂不懂啊?” 罗欧:“……” 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欧想反驳,然而觉得自己开口反驳也很奇怪,正气氛尴尬,忽然叮地一声响,付理的手机弹出一个提醒来。 罗欧赶紧转移话题:“呃,你手机响了。” 付理也没避讳他,直接点开。是个微博私信提醒,罗欧发现了新大陆,立刻道:“你有微博啊?账号是啥?我关注你。” 付理一边点开一边道:“我没有,这是博物馆的公众微博,目前让我接管……” 说着就打开了那个私信,然而下一秒…… “操!这他妈谁啊!有病吧?” 私信界面,一根巨大的擎天屌柱直面而来。 付理:“……” 对方可能看他已读了,立刻又多角度变着方位连发了七八张,俩大老爷们儿隔着网线360度无死角高清晰观赏了另一个男人的鸟儿,罗欧忍无可忍了,怒骂:“变态啊!找死是不是!” 那人总算不发屌了,发了一行字过来:“美女,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付理:“……” 罗欧确定这是变态了:“之前管这微博的是个妹子?” 付理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绷着脸在屏幕上点了点,罗欧就看到了博物馆微博的头像。 “……为什么官方微博的头像是你的……女装照片?” 不仅是头像,最新的几条微博都有付理这几天在广场上宣传时候的长发白裙美照。 付理面无表情回答:“馆长说我太好看,让我代表博物馆的颜值吸引更多人来看展览。” “靠,这你也同意?” “为了组织,适当牺牲色相是必要的。” “牺牲个屁!手机给我。” 罗欧一把抢过付理的手机,没等他反应,就猛地扯开自己的裤子,对着镜头咔嚓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发送过去,并附上一句:【傻逼,还没老子半个粗!】 付理:“……” 6.人生一憾 第二天付理没课,照旧去博物馆兼职。 他能找到这份工作也是赶巧儿了,这家“烈日博物馆”以前从不对外开放,是一年前投资人去世后,由新任馆长陆云决定对外展出的。 陆云是付理重生以来结交的唯一的朋友,两个人认识的过程倒是水到渠成。当初付理消化了自己重新活转过来的事实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查询自己的养子罗烬之的情况。他迅速学会了如何使用电脑,然后就在网络上搜遍了自己和罗钰霆的名字,可奇怪的是,竟然找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连罗烬之的资料也是空白的。自己都死了七十年,期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法单单靠网络就查询到,时间久了他渐渐就不抱希望,结果忽然有一天,他在大街上散心闲逛,竟然看到“烈日博物馆”这五个字的牌匾右下角,有个题名就叫“罗烬之”。 他当即就过去敲博物馆的大门,于是就认识了当时还是博物馆管理员的陆云。 “我是……墨大本科的学生,最近在写一篇考古论文,想调研一些博物馆取材,您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吗?” 学生的身份的确好用,陆云当时看了他的学生证之后就没怀疑,还挺热情地给他介绍这家博物馆的历史。 “我也是听我们老馆长说的,说这博物馆是创始人罗老先生为了缅怀抗日战争的先烈而设,所以只做私藏用,从不外展呢。” 若不是付理经历过几十年的兵荒马乱,掩饰情绪的本能都渗进了骨血里,那一刻怕是差点要哭出来。 “您说的罗老先生,可是……罗烬之?” 陆云惊讶地看他:“这你怎么知道?” 付理咬紧了牙,忍耐了好一会儿才说:“看到牌匾上的题字,随便猜猜的。” “哈哈,墨大的学生果然聪明啊,”陆云也没在意,便笑道:“罗烬之的确是他的名字,不过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块牌匾,有关他的其他资料,我倒是再没看到别的了。” “那他……还活着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按理说应该早就过世了吧?” 付理心里疼得厉害,半晌才说:“那请问博物馆现在的主人是谁?” 陆云立刻自豪地挺了挺胸:“别看我们这儿冷冷清清的,可也是Amour éternel集团下的一分子呢,最顶头的老大当然是Louis老爷子啦。” Amour éternel,法文“永恒的挚爱”,是连付理这样刚清醒没多久的人都听说过的澳洲最辉煌的华人商业帝国,不过董事长Louis老爷子身份神秘,偌大的家业如今也大多由集团下各公司的负责人监管,本人不知在哪个小岛上安度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长什么样子一般人都无缘得见。 “听说当年是Louis老爷子买下的博物馆,创始人罗老先生后来如何了,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老馆长和我说,这博物馆里的所有收藏,都是罗老先生两位养父的家私,那两位都是清末民国年间的抗战将领,虽然没有具体记载姓名,但你看——这些枪支火炮,可都是曾属于那两位将军的东西。” 付理在看清他随手一指的玻璃窗内的展品时,心脏猛地一震,差点迈不动步子。 那是一把银色的手.枪,只用9种零件组合在一起,构造非常简单,却是每一处都用足了心思,拆开来看是足以让每个手.枪制造商都惊叹不已的神作。那些贴合的细缝设计得有多精巧,没有人比付理更清楚,这把枪握在他手里四十年,是他咽气前最后一刻,唯一不舍地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哎嘿,小少爷,送你个礼物!” 那个时候,那叫罗钰霆的男人刚刚投诚,胡子拉碴没个正行,长靴上整天都沾着脏兮兮的泥巴。发给他的军装从来都穿得歪歪扭扭,纽扣也永远里倒歪斜地扣不准,最上面的两颗更是从来不扣,邋里邋遢地胡乱套着一身衣服,外头的大氅更是随意挂在肩头,一边高一边低,毛边儿还是炸开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坨傻壮傻壮的野熊。 就是这么一坨见不得人的东西,成天跟在自己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还拿着一把据说是亲手打出来的银枪,眼巴巴跑来给自己献殷勤。 “我自个儿打的!绝对好用!” 男人粗糙的大手一巴掌拍在他精致整洁的军装上,那时候他立刻皱眉,看都没看那把破枪一眼,转身就走。 “哎嘿!咋又跑啦?嫌我就说嘛,骂我也成啊!别跑啊小少爷,等等我!这枪真心不赖哒……” ——怎么都想不到,那时候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的破枪,最后却跟了自己四十年,临死都紧紧抓在手心里,一秒钟都舍不得放开。 更想不到,本以为再也触摸不到的东西,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隔着一层玻璃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四管白银上膛手.枪,是为付司令随身用枪,由罗司令亲手打造,于1906年赠予付帅,此后与其一生相随。】 付理看着那银枪下面的说明文字,连陆云叫了他六七声都没听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陆先生。”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那么快地掩饰好所有情绪的,也许一辈子都活得隐忍压抑,这种事也就太过擅长了吧。 “陆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往后我可以经常来这里,和您聊聊这段历史吗?” 陆云笑道:“当然可以,这博物馆虽然不对外公开,但像你这样好学的学生我们是非常欢迎的。” 从那之后,付理隔三差五就会以取材的名义来博物馆找陆云闲聊,渐渐地就会帮他打打杂,整理一些文件,打扫个卫生,而当他终于知道Louis就是罗烬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早上好。” 付理正擦着博物馆内的收藏品,看到陆云朝自己走过来,便点头打了个招呼,结果陆云推了推黑框眼镜,非常严肃地说了句:“付理,你来跟我说明一下情况。” 付理愣了下,走过去问:“怎么了?” “有网友向我投诉你,”陆云又推了推眼镜,一脸为难,“说你诈骗,还涉黄,希望你能跟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付理沉默了两秒,反问他:“怎么投诉的?电话?” “没错,”陆云的表情简直是痛心疾首,“是一位姓杨的先生,说是收集好了证据,如果我不开除你,他就要把证据上交给警方,逮捕你。” “哦,电话给我看一下。” 陆云看他完全不为所动,有些急了:“现在是看电话的时候吗?你赶紧回忆一下,是不是不小心做了什么事儿自己还不知道……” “是不是尾号5438的那个?” 陆云一怔,下意识点头。 付理干脆掏出手机,打开那个微博的私信界面给陆云递过去:“我昨晚定位了这个人的IP,清查了他的网上浏览记录,又破解了他的手机号码,确定了他的身份,叫杨伟,一个变态,不用理他。” 陆云隔着镜片也被辣了眼睛,赶紧摘眼镜洗了洗眼珠子,然后默默盯着最后一张蓬勃的自拍照,讷讷道:“没看出来……付理你这么彪悍呢。” 付理无语:“不是我拍的,是我室友的。” 陆云啧啧称叹:“你室友……挺雄伟的哈。” 付理:“……还行吧。” 既然确定了是变态,陆云也就不费心思了,吭哧吭哧开始说正事:“那什么啊……” “嗯?” 陆云一副苍蝇搓手状,愁眉苦脸道:“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博物馆是澳洲唯一一家展示民国时代的中国文化的,我总觉得完全封闭着有点浪费,所以接管以后才想着对外公开,让世界人民多多了解中国文化……总归是好事对吧?” 付理点点头:“这一年来的人不是挺多的么?还算顺利吧?” “是是是,顺利是很顺利!广告也打了,路演也做了,委屈你连女装也穿上了,可是吧……”陆云默默拿出一张警方的搜查令,整个人丧出天际,“我昨晚去了趟警署,说我们博物馆卷入了一起‘连环疯人案’……” “连环什么?” “疯人案!连环疯!一群人连着疯!是真的一群疯砸!”陆云顿时激动起来,都要哭了,“也是奇了,咱们也就开馆了不到一年,怎么正好那群疯子就都来过我们博物馆呢……” 付理听了大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 其实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半年前就听同学们讨论过,说墨尔本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接连发生正常人离奇发疯的事件,没有任何预兆,只一夜过去突然就神志不清,六亲不认,嘴里还念念叨叨,怎么叫都叫不醒。刚开始官方只以为是个例,也只有医院和精神病院介入,可这小一年过去,类似病症的人越来越多,民众开始怀疑是不是什么恶性病毒或者有秩序的精神恐怖袭击,警方这才出动,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搞得警方和医院两边都头大无比。 “所以你是说……所有发疯的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来过我们的博物馆?” “是啊!我真是百口莫辩!”陆云简直郁闷坏了,“昨天突然就给我发传票,审了我一晚上,不过也没查出什么,还是给我放回来了。可这事儿闹得也挺严重的,我怀疑他们还要再来几趟,说不定还要传你过去呢……” 这话刚刚说完,就听门外忽然“DV~DV~”,然后一群人突然鱼贯而入,一个个膀大腰圆,步履如风。付理完全是本能反应,左手猛地把陆云往后一推,右手迅速往腰间一摸,抽出某物笔直指向目标,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周身火焰滕然而起,王霸之气瞬间爆炸。 所有来人猛地往后一震,刚要大吼出声,却突然……集体生生憋了回去。 七八双眼睛,里头满满只剩下四个大字:你丫傻逼? 付理手里紧紧抓着的,正是他先前正在擦拭的收藏品,那东西本来陈列在玻璃箱里,此刻却抓在他手中,雄浑伟岸,气势汹汹,仿佛活了过来似的壮硕无比。 空荡荡玻璃窗前,一行文字尽职尽责地说明:【前端圆头取自南极寒冰之下的罕见神玉,后方托柱取自南海神树巨无霸木,由罗司令亲手打造的极品仿真玉.势,于1911年赠予付帅,可惜从未付诸实践,还险些被一刀两断,实乃人生一憾】 7.罗二傻子 陆云足足解释了半个钟头才勉强让警方相信这位手拿阳.具威胁警察的二逼的确是个良民。 “总之……就是这样啦!这就是我们博物馆的兼职生,都在这儿工作两三年了,那玩意儿就是个收藏品,收藏品哈哈哈,刚才是误会,误会哈哈哈哈……” 付理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看起来无比镇定,然而内心泰山崩溃,火山咆哮,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刚才纯粹是遇到危险时候的下意识动作,如今没枪可掏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掏出这破玩意儿啊!……罗钰霆那混蛋,都凉了几十年了,居然还有本事丢尽本帅的脸! 想到当年第一次收到这鬼东西,付理也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把刀削进那混蛋的脑子里。当年罗钰霆乐颠颠抱着一个大盒子来跟他献宝,他看那货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居然信了他的邪,竟也怀着一丢丢的期待接过了那个所谓的“横跨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找齐原材料亲手制作诚意满满”的贺礼,然后微笑着打开。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在旁边笑眯眯:“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诚意之作!只此一根,绝无雷同!”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挺了挺胯,骄傲无比:“这可是照着我自己的兄弟原样誊出来的,为了定模时候不走样,我可是保持了那个状态小半个时辰,好辛苦的呢……卧槽?!你干什么!喂喂喂……这一刀下去可是无法再生……哎哟卧槽!你疯啦!救命!” 连砍了十七八刀,一直到被那混蛋徒手夺了刀才被迫停下,结果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抱住自己,小狗似的蹭一下又蹭一下,烦人得很,却不知怎的,蹭着蹭着居然还真把自己一肚子的邪火蹭走了七七八八。 “哎,干嘛那么生气嘛,”那时候罗钰霆想低头凑过来吻他,却又不太敢,僵着脖子嘿嘿傻乐,“看你最近心思重,烦心事多,就想逗你笑一笑啊,不笑就算了,也别这么生气么。” “放开!别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忍不住,那人又一点点凑过来,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缭绕在他鼻梁上,笑着说:“小少爷,这材料可是真的难找呢,我也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可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喏,想砍就砍了吧,你高兴就好。” 也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干脆砍了算了,还一直搁置在储物柜里,到死都没清理掉,以至于这破玩意儿到现在还惹自己心塞,居然还当个古董似的摆在玻璃柜里,被无数后人虔诚观摩,日日科普着当年那个傻逼是何等地令人发指…… 等等。 付理忽然一悚。 如果说这玩意儿是罗钰霆那蠢货的……模具,那岂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成千上万人看光了他的屌? 付理:“……” 刚刚被陆云安抚好的警察同志们,刚要开口训.诫某人两句,就看到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居然将手中那根雄物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拉链一锁,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偷盗“藏品”! 警方再次暴动! “哦不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说错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警察同志冷静,请冷静……” 等博物馆内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为首的警官Larry整理了一下仪容,总算开始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连环疯人案,目前可以排除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犯罪嫌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烈日博物馆与这起案件一定有所关联,所以希望馆长及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往后能尽量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陆云:“好说好说!” 付理:“嗯。” Larry又瞥了眼付理的衣服兜,欲言又止半晌,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买的?多大型号?带震动不?打折么?” 付理:“好走不送,谢谢。” 等警官们做好各种笔录,总算撤退了,陆云赶紧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正巧那些发了疯的人都来过咱们的博物馆啊?”说着忽然一哆嗦,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咱们馆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理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原本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如今自己都重新活了一次,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只得半信半疑,思忖道:“不如我们闭馆一阵子,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发疯?” 陆云立刻道:“好啊,我跟Larry警官联系下,看这法子行不行!” 付理点点头,又跟陆云聊了些别的,就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然而刚走两步,陆云就哎哎地叫住他,戳了戳他的口袋:“这玩意儿……别忘了放回去哈。” 付理:“哦。” N天后原材料极其珍贵难寻的某藏品不翼而飞的事情先略过不提,当晚付理到了家,看罗欧不在,便悄咪咪抱着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藏进了后花园里。 听说朔月之日是鬼气最盛的时候,付理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么一天的盼头,于是此刻怀着小雀跃,赶紧找了个理想的地儿挖了个小坑,刨了刨土,然后往地上一挫,开始点火。 “罗二傻子,”付理念念叨叨地,一手捉着根小木棍,一手开始往火堆里丢东西,“上个月给你烧的元宝够不够花?不够吱一声,我再给你烧两个大的。” 付理又丢下去一摞亮闪闪的钱串子,感慨道:“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在下边也别太抠搜搜的,以前就看不上你那股穷酸气,在下面给我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付庭礼的人了,少再给本帅到处丢人……” “喏,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些,”付理抓起一张大海报,卷了卷,认认真真盯着火苗一寸寸往下烧,“这东西叫手机,智能手机,爱疯的,品牌货……你能信么?现在居然是那群美国佬成了洋老大,小日本追着他们后屁股跑,当年广岛长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跪得倒是利索……啧,不说这个了,反正咱们国家也强大了,国人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用别人东西也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窝囊了。” 付理一本正经地给亡夫烧高科技产品,一边烧一边期待道:“这东西可神奇了,隔着两个城市都能对话,咱俩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儿吧,你记得收到以后给我打电话,听到没?给我打电话。” 付理碎碎念了一会儿,又拿来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点点,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这个也特别神奇,叫二维码,拿刚才那个手机扫一扫,就能跳出我新搬的住址了……我给你烧个大点的,都这么大了,你总能找到了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以前有事没事就来烦我,现在怎么不来了?” 语气有点委屈,付理暗吸一口气,又强调一句:“罗二傻子,记得来看我,听见没有?” “还有啊,以后缺了什么,记得点开那个手机上的第一个图标,那东西叫淘宝,也特别神奇,什么都卖,比你们村的那个张二麻子卖得齐全多了……这可是咱们国人的企业呢,做得特别大,你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个创始人,姓马的,没事跟他聊聊天,可厉害了……” “然后那什么……”付理的话音忽然一顿,目光闪啊闪,闪了好几下,耳朵微微发红,“这东西……我以前没注意这事儿,也烧给你用。” 手里握着一个型号XXL的巨型飞机.杯,付理咳嗽了一声,臊着脸往火堆里丢:“你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大?我就不信了,又是跟我吹牛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大……还好当初没搭理你,非得弄死我不可……” “我可真是惯着你,还给你烧这东西怕你憋得慌,”付理拿小木棍怼了怼火堆中央那坨巨大的模具外套,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兴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烬儿有后人了,长得和烬儿挺像,就是这脑子……八成是随了你,除了显得高屁用没有。” 付理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跟自个儿老公念叨了一会儿,等火堆渐渐熄灭成了一堆渣渣,才长呼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月明星稀,晚风悠扬,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付理对着灰烬笑了笑,心里又默念一句“记得来看我”,就转身预备回屋,然而…… 付理:“……” “啊……那个……”草丛后头撅着屁股的青年人立刻弹跳出来,慌慌张张地挪过来几步,满脸尴尬:“我那什么……不小心经过,看你念得挺投入,没舍得打扰你……咳……” 付理:“……” 罗欧瞪着他身后飞机.杯残骸的非人型号,憋了好半天,一直到耳边乌鸦嘎嘎叫个不停,才挠挠头,憋出来一句:“你以前……真是过得挺辛苦的哈……” 付理:“……………” 8.民主与科学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付理一动不动,面如死鱼,罗欧赶紧说:“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那什么……呃,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不如赶紧二婚……” 付理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瞪着他,罗欧立刻闭嘴,对方却抓住他的手臂,往那堆灰烬前面怼了过去。 “你,站会儿。” 罗欧:“……诶?” “站直,”付理又怼了他两下,蹙眉道,“腰背挺直!怎么跟你爷……一个德行,站直溜点儿。” “……??” 罗欧茫然地站直了,付理仍板着脸,又说:“看着那撮灰。” “啊?” “看灰!” 罗欧赶紧瞪大眼睛看。 付理不满:“表情再虔诚一点。” 罗欧:“……哦。” 莫名其妙瞪着一撮灰看了好半天,一直到付理终于点头了才被放行,罗欧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对方的锐利眼刀射得说不出话,只得憋憋屈屈一步三回头,裹着一脑袋浆糊迷迷糊糊地滚蛋了。 等罗欧走远,付理才转回身,又蹲在那撮灰跟前,拿木棍在周围画了个圈,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见了吧?那就是咱们的玄孙,”付理摇摇头,叹道,“长得还行,就是脑瓜欠费,跟你一样一样的。” 他站起身,把木棍插在地上,脚尖蹭了蹭那一小堆灰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走了。 …… 刚刚推开小别墅的门,付理猛地一震,差点又想掏枪。 “大神!” 浑身一哆嗦,汗毛差点竖起来。 罗欧单膝跪地,中世纪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跪在付理脚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我终于知道了,咱俩的相遇,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罗欧伸手捏住他的裤腿儿,郑重地宣誓,“你的前半生我没来得及参与,后半生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了!付理,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的!” 付理垂头,表情如同一条被暴晒的咸鱼,一言难尽。 “我会使劲儿疼你的,超使劲儿!你考虑一下?大神,考虑一下吧!考虑一下不吃亏,考虑一下不便秘……” 付理:“滚。” 罗欧沉默两秒,委屈地抽鼻子:“我哪儿不好了?也不是跟你吹,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做媳妇儿,我可是很有市场的,你咋就看不上我啦!” 付理一愣,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这句话……耳熟得让人心尖发疼。 忽然就有点烦躁。 罗欧看他不说话,干脆就鼓足勇气,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这一个来月更是越看越喜欢,要不是你说你已婚,我老早就得拼命追求你!你现在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一表白就能搞定你,我今儿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罗欧,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你付理,你可以拒绝可以反抗可以怼我踹我砍我都随你,反正我这辈子要定你了,就这样!” 付理:“……” 反正我这辈子要定你了,就这样。 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再听到这句蛮不讲理的霸道话。 自己当初是怎么回应的? 直接掏出枪,往那“死变态”的肩膀上狠狠开了一枪。那人震惊地看着他,神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直视过来,扬着下巴哼笑:“我看中的人果然厉害,这一枪打得又准又狠,是真心想废了老子是吧?” 回答了什么呢?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罗钰霆那时候的表情,明明一双眼睛看着都要哭了,嘴角却仍是勾着,满不在乎地按着流血的肩膀,朝着转身要走的自己吹了个口哨:“付庭礼,你早晚是我罗钰霆的人,今儿这一枪我可记着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啊。” 那时候觉得那个人那么可笑,不可理喻又自以为是,怎么会想到许多年后,自己抱着那人血淋淋的身子,看着他肩膀上凹陷下去的那道旧伤疤,会痛得连心肺都要呕出来。 逃了半辈子,又疼了另半辈子,重活一次,却仍是困陷在原地,永无解脱之日吗…… “付理?” 罗欧连叫了好几声,眼前人都不理不睬,直到他试探着要起身拉他,男人才终于动了动,连一个漠然的眼神都没给他,只转身说了一句:“别跟着我。” “……”罗欧咬咬牙,还是忍不住,跟着他走了两步。 “别跟着我,”付理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我不想开枪打你,离我远点。” “……哈?” 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匆匆走了。罗欧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胸口闷闷的,不太好受,他也不是很理解自己,怎么就非这个人不可了,可说实话,就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开始,这颗心就怎么都安稳不下来,总想偷摸瞅一眼,再瞅一眼,想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就想……一直追在他后面。 好像那个背影看过无数次似的,舍不得,想一直这么看着,可如果…… 如果,你能回头一次就好了。 正茫然地想着,忽然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叫嚣起来,罗欧登时回过神,半天都没醒过味儿来:呃……我刚才在想什么? 挠挠头,有点蒙,罗欧也没细想,赶紧过去接电话。 “喂……” “我靠,你这声儿听起来怎么像是死了老婆似的啊?” “滚你丫蛋,”罗欧打起精神,说道,“你干嘛啊?晚上不直播了?” 程墨啧了一声:“直播个屁啊,哥要凉了。” “啥?你们公司行不行啊?” 程墨烦得要命,张嘴就跟罗欧骂了一通,愤然道:“他们折腾了一个月,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要我道歉,我靠,老子凭什么道歉?再说道歉什么啊?说我直播出身演技太差有碍观瞻对不起各位大佬立马退出江湖再也不辣你们眼睛了吗?他妈的有病吧!我有什么错啊?” 罗欧也不爽了:“这阵仗明显是有人在背后阴你吧?不把造谣控评的人起诉了,还反过来让你道歉?” “就说呢!”程墨气得要命,干脆说道:“实在不行我不干了,哥有颜有才,不出道还活不下去了?” 罗欧双手支持:“行啊,你回墨尔本来,给我当助理,正好我刚接手这么多产业,正缺心腹呢,过来跟着我干。” 程墨眨眨眼,忽然双手合十,对着电话拜了两拜:“我在墨尔本的那个公寓是公司出钱给我买的,我要是撂挑子不干了,那房子是住不成了,不如……” 罗欧一愣,反应过来了,果断摇头:“别的好说,房子不给你住。” “为啥!你家那么多空房子!” 罗欧挠挠头,嘿嘿两声:“忘了跟你说,那什么,我遇到真爱了哈哈哈!” “啥?”程墨难以置信,“你不是要找个又炫酷又吊打学渣的糙老爷们儿么?还是个零!” 罗欧往二楼瞥了一眼,笑容渐渐变态:“对啊,又炫酷又吊打学渣……不过人家不糙,可干净了,人炒鸡帅,还一点儿也不矫情,做饭特别好吃,还特别照顾我,反正……超完美的,羡慕死你!” 程墨不信:“说得好听,给我发两张照片瞅瞅。” “我还真没他照片,不过他是我室友,你回来了就能见到了。” “还是室友?”程墨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不行不行,赶紧给我拍一张,好奇死我了。” 罗欧其实也忍不住很想秀一波,于是答应下来,说道:“那我这两天偷拍一张发给你哈。” “好好,快点去拍,超期待了!” 等收了线,罗欧就坐不住了,奈何今晚付理的心情一看就差到了极点,他也不敢再去撩骚人家,死憋着过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一早醒来,立刻就跳下床朝隔壁跑过去。 “付理?”罗欧敲敲门,小声说,“你在吗?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早餐?” 没人搭理。 罗欧又敲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理,心一横,冒死推开了门。 然而——木有人? “付理?” ……这是真的惹急了? 居然没做早饭就出门了……不会以后都不给我做饭了吧? 罗欧委屈,可怜巴巴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而脚步忽然一顿,惊呆了。 等等……这啥玩意儿? 大喇叭,大圆盘,木箱子…… 这特么……留声机?? 罗欧呆呆走过去,盯着研究了一会儿,发现上面居然还真放着一张唱片,于是犹豫着伸手拿起一旁的唱针,朝转台放了上去。 一秒后,一段充满老上海风情的骚气音乐袅袅娜娜地窜了出来——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长夏开在枝头上~~” “玫瑰玫瑰,我~爱~你~~” 罗欧:“……” 整个人都不太好。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罗欧勉强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再次呆滞。 虽然早知道学霸的笔记一定与众不同,然而……没必要整个本子都是用钢笔写的吧?! 还是这种古董一样用毛细管吸墨水、吸半天才能写一会儿的圆头钢笔!关键还是繁体字!说好的东北人呢?! 等等,这这这……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精致亮眼的水晶框架,端端正正挂在墙壁的正中央,里头裱着一幅十分苍劲有力的行楷毛笔字,只有五个大字,通俗易懂,老少皆宜——民!主!与!科!学! ……这特么哪来的妖孽? 罗欧整个人无风凌乱,环顾四周,忽然就发现哪里都不对! 这装饰,这风格,这气氛…… 怎么感觉就是在观摩一家军区敬老院?! “哒、哒、哒……”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诡异声响,罗欧心神一凛,立刻跑去推开了一扇糊了报纸的窗子。 再次五雷轰顶。 帅哥还是那个帅哥,只是胯.下多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骚东西——某人正光明正大地驰骋在大街上,扬着小皮鞭在康庄大道上策马狂奔! 什么鬼?? 虽然墨尔本的确允许私人养马,但这么肆意奔驰在大街上的男人也真是活久见……付理所到之处引来无数路人围观侧目,马蹄风一般地飞扬,溅了左边瑟瑟发抖的柯基犬一身泥巴,甩了右边呆呆晨跑的老大爷满头满脸的土。 不忍直视…… 【反正……超完美的!羡慕死你!】 昨晚吹的牛逼仿佛还在耳边。 【好好,快点去拍,超期待了!】 罗欧:“……” 突然觉得,有点……拿不出手是怎么回事?? 9.俺真滴委屈 付理今天起得特别早,不知道怎么的,一整晚都睡不踏实,隐约还做了个梦,梦见罗钰霆那笨蛋又颠儿颠儿地跟在自己后边,还没认识几天就把他那点破家底透露得干干净净。 “俺爹可是俺们那旮沓出了名的木匠!超厉害超牛逼,让俺爹雕个窝窝头儿都得收五串儿铜钱!五串儿!小少爷你可别以为俺是个啥随便的银,俺也是很有来头哒!俺们村那旮沓的娘们儿……” 付理当时一脸嫌弃,只怼回去一句话:“什么时候把你那土掉渣的口音给我改了再跟我说话……别跟着我,烦不烦!” 可不得不说,那家伙最开始一口一个俺真的是魔音洗脑,没几天过去,自己居然在摆军阵的时候来了一句:“俺们左前军……呸,我们左前军……” 想想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那家伙真的是又傻又烦又黏人得要命,可嘴里说的话倒也不是在吹牛皮。他爹到底是不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匠不得而知,但至少,罗钰霆那家伙的确是能亲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物件的。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罗钰霆闲来无事就喜欢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听说他付大帅喜欢白头鹰,院子里也养了两只,那二傻子就巴巴地雕了一个雄鹰展翅的木雕过来,还在下面配了一行文字:【给俺的挚爱-付庭礼】 那个挚字还少写了一个撇,看得出修修改改好几回,下面的木头都比其他几个字浅了一层,可后面的付庭礼三个字却是端端正正,横平竖直,打眼看过去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付庭礼……似乎只有这三个字,那家伙写出来才像是人爪写出来的东西。 只可惜,那白头鹰的木雕是那二傻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怎么瞧他都不顺眼,转头就把木雕奖给了一个部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心疼,那傻瓜当年,多半是难过了好一会儿吧。 “哒!哒!哒!” 付理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窗外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蓦地一震,呆了两秒,匆忙起床下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的、货真价实的马! 马……真的马……马……马……马……马…… 付理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字。天知道他上辈子有多爱马,唯二兴趣一是收集枪,另一个就是收集马,公馆里的马厩能有他现在住的别墅的三个大,里头养了三十多匹极品骏马,每天换着样儿骑一匹,轮一个月正好轮完,别提有多开心了。然而到了这鬼地方,这个鬼年代,居然没有人骑马了?当真是让他怨念了好久…… “嗨……” 付理小心翼翼凑过去,伸手朝那匹黑马靠近,“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是走丢了吗?” 黑马自顾自喷气,不理他。 付理想了想,恍然想起这马是澳大利亚国籍,于是立马改口:“Hi, Why are you alone here? Getting lost?” 黑马脑袋一扭,顿时直勾勾瞪着他,付理立刻扬起笑来,和一头畜生开始亲切地用鸟儿语沟通起来。沟通了半小时的结果,就是他终于高高兴兴地骑上了人家高贵的脊梁,然后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幸福得两眼直冒泡。 哎,终于能骑马了啊! 付理两手抓着缰绳挺直腰杆,兴奋地大喊一声:“驾!” 黑马甩了甩大脑袋,又不理他。 付理心神一凛,再次改口:“不是,我是说……Yeah! Go! WOW! Ya! Shit!” 总之尝试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口令,马大爷终于屁股一扭,蹦跶哒地跳了出去。 骑马了……骑马了……终于能骑马了!嗷…… 付理感受着耳朵两边的风驰电掣,恨不得扯着嗓子大喊出声。罗欧住的这个区是墨尔本的老牌富人区,街道又宽阔又敞亮,两边还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树,跟他记忆中的马场简直一模一样。 不由就想起以前每打一次胜仗都要和罗钰霆赛一次马,两人互有输赢,可每次都比得酣畅淋漓。说起来,罗钰霆对他有千般万般的好,唯独在“马”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没法完全大方起来。 那时候抓马的方式也简单粗暴,谁驯服了归谁,可罗钰霆也是倒霉,遇到好马的时候永远都不在场,以至于公馆里大部分的千里宝马都是他付庭礼抓来的,导致他每次骑马经过罗钰霆身边的时候,那家伙总是这么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表情:QAQ 一个糙老爷们儿露出这种娘兮兮的小眼神也真是好意思,然而当时的自己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可爱?还故意骑着各种名贵的骏马在他眼前晃悠,就为了刺激那傻蛋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巴哼哼唧唧。 有一次就是,他故意跑到罗钰霆面前去挑衅:“听说你总算抓到一匹‘白蹄乌’了?借我骑骑。” 罗钰霆:“QAQ” “干吗?你求着我骑了多少次‘逾辉’了?借我骑你的一回就不行了?” 罗钰霆:“QAQ” “……” 付理当时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偏偏就想看他那憋屈样儿,于是刺激了他一整天,总算成功把马借了出来。 然后,就足足骑了三天。 “付!庭!礼!” 再怎么爱他爱得要死,对一个嗜马如命的人来说也真是到了极限了。 “你你你……你快把我的小黑还我!” “不。” “你!”罗钰霆气得直跺脚,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眼睛红通通的都要哭了,“我好不容易抓到一匹好的!你马厩里那么多好马,和我抢什么!我、我、我……你……你要气死俺!” 一激动乡土话都冒出来了,付理看他在那儿捶胸顿足郁闷得要疯,总算笑着跳下马来,挑衅道:“再借一天。” “……” “就一天,借不借?” “你、你都……都借三天了……” “就问你借不借。” “……”二傻子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问,“就一天?真的?” “啊。” “那……那……那就……” “嗯?” “…………QAQ” 简直像是在欺负弱智儿童…… 那是付理头一回觉得,这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整日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男人,居然还挺可爱的。 说起来,这黑马和白蹄乌还挺像呢,不知道是谁家走丢的,还得想办法还给人家才行。这么想着,正好也兜了一大圈回来,就看到罗欧远远站在院门前,正直勾勾瞪着自己,目光非常复杂。 干嘛这么看着我? 等等。 付理心中顿时警铃大震——臭小子,难道跟他高祖爷爷一个德行,想和我抢马? 不管,就不给你骑! 付理绷着脸驱马来到罗欧跟前,俯视着他高贵冷艳道:“看什么看?” 罗欧一脸便秘似的,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付理,你喜欢骑马?” “嗯。” “嗯……那个,挺好……骑马挺好……” 这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眼无神,要死不活,付理也懒得多想,从马上跳下来,又一脸戒备地盯了他一会儿,看他似乎对这匹马没什么特殊兴趣,才放心下来,说道:“应该是附近邻居家里走丢的,一会儿我去警署报案,这马先放在院子里。” “呃,哦,好……” 付理看他压根就没瞅那黑马一眼,彻底安心下来,高高兴兴地把马绳递给他,说道:“那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趟警署……不许偷偷骑!” “哦,好。” 果然还是玄孙子好,没他高祖爷爷那臭毛病。 “对了,警署挺远的,你车借我一下,我开过去马上回来。” 罗欧一愣,忽然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 “你……你要开我的车啊?” “嗯,借我用下,油费我一会儿打给你。怎么了,不方便?” “不、不是不方便……你,你真的要开我的车啊?” 付理一愣,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怎么了?开一下不行?” “不、不是不行……也不是不行,就……那个……唔……” “……你那什么表情?” “唔,呃……嗯……” 罗欧扁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可以……不借吗?” “为什么?” “…………” “…………” 一分钟后。 罗欧:“QAQ” 付理:“……” 10.疑似智障 车什么的,最后还是没有借成。 罗欧宁可开车送他,一路陪着笑脸,也决计不让他摸一下方向盘。付理就呵呵了,一个破车,谁稀罕啊?十辆兰博基尼也比不上一只马蹄子好吗? 一直到最后报了案,马的主人很快找上门来,付理都没再见到罗欧的那辆骚黄色跑车。 至于嘛?付理再次呵呵,还使劲儿爱我,超使劲儿……使个屁呢!姓罗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廉价的爱情! 之后罗欧也不知道怎么的,不仅把跑车给藏起来了,没过几天,居然把整个后院都给包围住了。 那天付理刚刚下课,远远就听到罗欧家的方向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飞跑过去,结果就看到后院被人用两米高的横幅绕了一大圈,里头在倒腾什么鬼东西压根看不见。付理也不好奇,看罗欧躺在沙发椅上咸鱼似的刷手机,估摸是请了什么工程队装修后院,也就没放心上,直接脱了衣服系上围裙,给亲爱的傻孙子做饭去了。 就这么叮叮咣咣了一个来月,这天早上,付理照旧去博物馆工作。 “今天Larry他们又要过来……” 刚一进门,陆云就愁眉苦脸地跟他吐槽:“也是奇了,自从咱们闭馆,真就没人发疯了,要说跟咱们博物馆没关系,我自己都不信了啊……” 付理把所有收藏品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道:“他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说是十点……” 话未说完,门外再次DV~DV~~,说曹操曹操就到。 Larry这回拿了个USB,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事儿搞得头大,感觉脑袋看起来比上次都圆了一圈儿: “我们录了些病人的视频,你们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 陆云和付理,还有博物馆的其他几位员工都规规矩矩坐好了,齐齐点头。Larry心累地呼了口气,把USB连上电脑,所有人抬头看向投影,都有点紧张。 “咕咕——!!!” 全体猛然一悚,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Larry苦逼兮兮地解释: “这是个中国人,说的也是中国话,一直咕咕咕咕叫,我们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仿佛在响应Larry似的,屏幕里的中国男人再次绝望地嘶喊起来:“咕咕——!!!咕咕——!!” 全体:“……” 陆云挠挠头,毫无头绪:“这……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Larry估计已经是心态崩了,麻木地嗯了一声,预备换下个视频。 然而下一秒…… “十六年!你要我如何等你十六年!咕咕——!你为何一走便要走十六年!” 全体:“……” 陆云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十、十六年?” 另一员工也瑟瑟发抖:“咕咕……?” 付理完全听不懂,干脆面瘫到底,一副高深莫测早已看穿一切的世外高人姿态。 Larry却急忙道: “你们有线索了吗!” “呃……再看一会儿……” 于是又过了十秒钟。 “姑姑,过儿的心好痛,啊~~一想到你心就痛得四分五裂,这绝情花为何偏偏要折磨我这重情之人……啊~~~姑姑——!!” 全体:“……” Larry看大家集体一言难尽的样子,立刻在旁边说明: “这个人是自己独居,发疯之前应该是在看电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旁边的电视是开着的,至于当时看了什么就没法推测了。” 陆云欲言又止,弱弱道:“先……再看看下一个。” Larry看他们似乎有想法,赶紧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啊!我的腿!” 一美艳少妇出现在镜头中,捂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喜极而泣。 “我终于有了腿,啊,我终于有了腿!” 众人:“……”这又是演哪出? 少妇身旁的白衣天使眼看是要崩溃了:“姐姐,你的腿贼美,贼直贼细贼拉好看,咱赶紧走回屋躺一会儿吧。” “走?你要我走?”少妇痛苦地看着她,“我每走一步就是踩在刀刃上,那么痛,痛得我心在滴血,你……你好狠的心!” 小护士捂着胸口抽泣:“我这么心狠,还不是怕你变成泡沫飞走了吗?你不走,你就要变成泡沫再也见不到王子了啊!” 少妇一愣,顿时激动起来:“不要!不要!我可以忍痛,我贼拉能忍痛!王子是我的,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 说着就把着旁边的小护士,踉踉跄跄地挣扎前进:“啊!好痛!我的脚,我的腿……啊!不行,为了我的王子殿下……啊!他妈的疼死我了啊啊啊!” 小护士:“姐姐,咱们是有素质的小公主,疯也要疯得高雅一点哦……”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镜头之中,Larry感慨万千道: “医护人员果真都是天使啊。” 全体一致附和:“感动澳洲,感动澳洲。” “这大姐的家人说,当时她在给孩子念童话故事,念着念着突然就疯了,一个劲儿地要见王子殿下,可关键是把她老公拉过来,她瞅都不瞅一眼,这要是痊愈了,俩人怕是要凉啊……” 众人痛心疾首,陆云却愣了愣,说道:“她当时在给孩子念故事?” “是啊。” 陆云瞥了眼付理,发现对方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修仙模样,只得把到嘴的疑虑又憋了回去,跟着Larry看第三个视频。 “这个人,我们怀疑他是潜在精神病患者,你们看。” 镜头是从上往下拍摄,像是一个广场的监控录像,这个广场付理也去过几回,里头摆放着七八十个小红人儿的雕像,每个动作都不一样,排排站摆了一长排,看起来非常壮观。设计师是位华人,在艺术圈里还挺有名气,有不少人特意来这里跟其中几个小红人合影,然而……镜头里渐渐走进了一个奇葩。 奇葩进入镜头的一刹那,付理的世外高人面孔登时下凡! 我……艹!怎么哪里都有你?! 镜头里的男人高高壮壮,身材极好,一身名牌套在身上颇有模特走秀的错觉。 呵呵,错觉而已。 七八十个小红人从东到西歪歪扭扭站了一长排,某人蹦跶哒走到第一个小红人跟前,瞅了瞅,然后四肢一张,开始他的表演。 第一个小红人,岔开腿,双手叉腰,屁股往左撅高九十度。 ——某奇葩绕着小红人转了一圈,然后两腿一岔,掐着腰抖了抖身子,屁股往左一扭,扭出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完美的Cosplay。 第二个小红人,金鸡独立,一手撑天一手捂胯,舌头还吐出一截。 ——某奇葩又绕着小红人转了一圈,然后立刻吊丧着腿,下胯往前一挺,翻着白眼长长吐出了一整条舌头。 付理默默瞪着屏幕右上角的大红色标注:疑似精神病患者,需重点观察。 Larry尽职尽责地说明: “这广场上七十六座雕像,这个人从第一个模仿到最后一个,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动作还极度夸张,把周围一群小朋友吓跑了一半。” 付理:“……”呵呵哒。 Larry再度感叹: “实在是因为这家伙的表情太过狰狞,原本的面孔居然怎么解析都破解不出来,我们实在是非常遗憾。” 付理:“……”我更遗憾,后继乏人,青黄不接的痛苦你丫会懂? “可好在,虽然身份难寻,但我们至少确定了这位……疑似智障的先生,确实与博物馆也有联系。”Larry说着,就把进度条往后一拉,然后画面放大,再放大, “智障先生” 身上的白色T恤赫然绽放在眼前。 博物馆全体成员:“…………” T恤上影印着一张照片: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白色连衣裙随风飘扬,仿佛春日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就是这朵娇花的面孔,实在有点眼熟…… Larry: “这位美女我在联邦广场见到过好几回,一直在发传单,是你们博物馆的员工吧?怎么每次来都见不到她呀?” 无人回答,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Larry也没在意,随手指了指照片旁边的一行字,一脸诚恳地问: “就是这衣服上面的中文我看不懂,你们谁给我翻译一下?” 继续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笙箫。 屏幕上,一个惊艳了时光的绝色“美女”旁边,一行文字醒目地跳脱出来,一览无余: 【原配已挂不要怂!放心大胆拼命追!为睡到男神而奋斗!哈哈哈!冲啊——!】 …… 罗欧早上起床的时候,付理已经出门老半天了。他忘了今天是付理兼职的日子,一起床就习惯性跑去敲隔壁的门,结果刚到门口就发现门上贴了一张A4纸,上面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付理一整天的行程,最后还附上了好几行备注:【……饭在电饭锅里保温着,虾仁汤也焖在锅里了,两个你爱吃的菜用盘子盖着,记得微波炉加热了两分钟再吃。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短信,衣服已经洗好晾出去了。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没什么重要事就不要出门,等我回家。——付理。】 罗欧:“QAQ”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男人! 虽然……还是觉得语气哪里怪怪的…… 罗欧对着A4纸上的“付理”两个字丢过去一个大大的飞吻,然后高高兴兴蹦下楼,风卷残云解决了两菜一汤一锅饭,最后拱到客厅懒懒懒伸了个大懒腰。罗欧住的这栋房子三面墙都是落地窗,一面正对大海,视野非常开阔,此刻山好水好空气好,吃得又饱,罗欧的心情非常不错,顺手就打开了手机音乐软件,又点开了首页推荐的一个劲爆动感歌单。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黑喂狗!切克闹!蚂蚁牙黑!蚂蚁牙厚~~~ 罗欧刚开始只是听,听着听着下巴开始跟着点,点着点着脖子开始跟着晃,晃着晃着胸腹开始跟着摇,摇着摇着……不知不觉整个人就开始狂浪地扭摆。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不会跳,瞎比跳,跳出自我,跳出魔性,爱谁谁! 罗欧甩着四肢自嗨了好半天,闭着眼沉醉在蛇精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直到一曲舞罢,睁开眼,浑身的节奏猛然一滞,沉默了半秒——这片区域都是他罗欧的地盘,方圆N里都瞧不见一个人,可此刻,隔着落地窗,对面站着一个黑人小哥,穿着工程队的衣服,一脸沉寂地默默望着他。 罗欧:“……” 忘了后院请了一群人来装修,这下可丢大人了……怎么办?要不要先说一句How are you? 彼此相对无言了半分钟后,突然,对面的小哥哼了口气,安全帽一脱,随手一扬,隔着玻璃窗给他来了一段炫酷无比的太空步! ……卧槽? 对方挑衅地扬扬眉,罗欧登时会意——呵!这是想跟小爷斗舞?来战啊!谁怕谁! 于是罗欧把衬衫扣子扯开一排,两条大长腿往两边一岔,开始疯狂甩动! ——看见没?癫痫舞!老子独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人能抖出如此狂放激荡的节奏来!有种来跟我比啊!来战啊!康忙败笔来死狗! 黑人小哥一愣,眼睛一眯,冷笑一声,然后……开始劈叉! ——横劈叉,竖劈叉,站着靠墙劈叉!引体向上三百六十度全身翻卷!跳起来,再次横空劈叉! 劈你个舅姥爷的无敌大猛叉! 罗欧:卧槽?!要输……不行! 劈叉劈不过你,老子翻跟斗! ——左前翻!后空翻!侧连翻,翻你个大舅子的无敌连环筋斗云!看见没?!孙悟空的后人,不怂! 黑人小哥沉默两秒,再次冷笑。 蹲马步,两手平举,屁股Z字抖动! ——欧巴江南Style! 罗欧:呵!可笑,这有什么好秀?老子跳得比你性感十八倍! 于是蹲出更标准的马步,连屁股带脑袋开始一顿猛摇! ——我摇,我摇,我再摇!哈哈哈,比你快! 黑人小哥急了,开始加入四肢一起抽搐,罗欧不甘示弱,踮起脚尖开始托马斯回旋踢,踹出了精髓,踹出了品质,踹出了中国人的傲气和风骨! 十分钟后,小哥终于口吐白沫甘拜下风,罗欧挥挥手潇洒一笑,云淡风轻,仿佛输赢只在弹指之间,不值一提。 一直到小哥颓丧离开,一步步走远,终于不见……罗欧猛地扶住墙,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哎哟我艹!晕死我了!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转了足足五分钟才总算缓了过来。 罗欧泪流满面:为了祖国母亲的脸面,我容易吗我! 过了好半天,罗欧站起身来,虽然姿态不太美丽,但好歹是中国队赢了啊!开心! 高高兴兴转过身去,然而…… 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如遭雷劈! “呃……哈、哈哈……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对面双眼无神的英俊男人:“他劈叉的时候。” 罗欧:“你、你听我说,我是为了社会主义而奋斗……” 付理:“呵呵。” “……” 此刻付理只想给自己一棒槌。本来还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也染上病了,结果呢?呵呵呵,Larry之流果然还是缺乏生活的磨炼,一群疯子而已,有什么可怕?像这种不疯都比疯子还优秀的人才,简直社会主义的瑰宝啊不是吗? 吊打资本主义的精神病,一个打十个。 付理冷笑:“我真是好奇,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脑袋被门夹过?” 天地良心,付理这句话绝对是在怼他,发自内心地怼,真情实感地怼,是真的忍无可忍,特别想借这个机会狠狠治一治这家伙的脑回路。结果…… “咦?”罗欧高高兴兴地蹭过来,摇着尾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付理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是顺产的?” 付理:“…………” 顺你奶奶个腿儿! 狗屁罗家独苗,丢人现眼,掐死算了! 11.541A 付理懒得再搭理他,干脆脱了外衣直奔厨房,罗欧屁颠颠跟着,凑到他身边笑眯眯道:“你今天回来好早啊,博物馆不是四点才关门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付理目不斜视,一边系围裙一边答:“出了些事,暂时闭馆,工作少了很多。” 罗欧一愣:“出事?出什么事了?” 付理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黄瓜倭瓜伊丽莎白瓜,择菜、切菜、架锅、一气呵成:“连环疯人案,听说过么?” “何止听说过,我还亲眼见过呢!” 可不么,你每天照照镜子不就能见到了? 付理心里翻了个白眼,罗欧毫无所觉,仍旧兢兢业业地没话找话:“你是想说,这案子跟你们博物馆有关系?” 哟?不容易,变聪明了啊。 付理顿时老怀大慰,就像一个习惯了孩子常年稳居倒数第一、终于考了一次倒数第二就心满意足了的老父亲。 付理回头,和颜悦色地看向自家的傻孙子:“没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发疯的人都来过我们博物馆,还只有这么一个共同点,警方时不时来调查我们,我们只能暂时闭馆了。” 罗欧奇了:“那就怪了,我也去过那家博物馆,怎么就好端端的?” 你确定你好端端的? 付理下意识又是一句吐槽,吐完了才忽然一愣:“你去过博物馆?” 罗欧一下说漏了嘴,尴尬地咳嗽一声:“嗯……想你的时候就过去转了转,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小心你高祖爷从地底下跳出来咬你。 付理无语,懒得理他,罗欧在旁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有时候就是很想你嘛,怎么看都看不够。” “……” 罗欧瞅瞅对方的脸色,稍微凑近他一点点,小声说:“付理,我昨晚做了个梦呢。” “……” “我梦见我一直追着你跑,跑啊跑,跑了好久,一直追着说你等等我啊,可你就是不等我,追得我好累,可是到最后也没追上你,有点难过呢。” 付理切菜的刀微微一顿,目光晃了一瞬。 罗欧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试探道:“都说梦皆反梦,你不会真的要我拼命追一辈子,就是不回头看我一次吧?” “……” 【我啊……我拼命追了你一辈子,你终于肯……肯回头看我一次啦……】 那人最后的话语突然间钻透心肺,猝不及防,痛得他猛咳了一声。 “付理?”罗欧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他的手臂,对方却一动不动,像是失神了。 【小少爷,我可是……守了承诺,真真正正……爱了你一辈子呢……】 【闭嘴!别胡说八道!】 【哈哈……你、你又骂我,我都……都这样了,你还舍得骂呢……】 【别说话……你看着我……罗钰霆,看着我,别闭眼,看着我啊!】 【庭礼……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还会……一定还会……】 还会什么呢? 那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再知道的答案了。 “付理!” 付理蓦地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对面。 罗欧担心的神色映在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满脸惊慌。 大惊小怪。 和那个人一样,自己一点点的异动,总会惹来那人大惊小怪的慌乱。 这小家伙……和那个人还真是像呢。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面孔,可好的坏的,却都像极了那个人。 付理慢慢冷静下来,又长长呼了口气:遗传这东西,还真是强大啊…… 明明也没有血缘关系……莫非是那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影响力直接打破了血缘的壁垒,隔着N代也能源远流长? 啧,自己现在怎么越来越唯心了?不行,要相信科学,不许胡思乱想。 付理默默给自己整肃了一下精神世界,然后看向一脸急切的某人,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没事。” “可你刚刚……” “没事,”付理看着罗欧似曾相识的神态,一时间祖爱爆棚,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对面的狗头,“乖,没事的。” 罗欧:“……??” 果然还是哪里怪怪的。 正懵逼的时候,罗欧的手机响了,他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接了电话。 “喂?” “哈哈哈哈哈哈——!!” 罗欧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程墨?你搞毛线!” “哈哈哈哈哈哈——!瓜娃子!二货!蠢蛋!就你这智商还想找个能文能武吊打学渣的纯爷们儿受哈哈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哈哈哈哈!!” 罗欧:“……” “你个二傻子!就你这种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缺,还想找个零哈哈哈哈!醒醒吧你!” “你他妈的嗑药了你?!” “嗑你妹的药!老子现在很清醒!老子没疯!没疯!哈哈哈哈哈没疯!” 罗欧:“……” 付理听电话里传来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顿时皱眉,低声问:“谁啊?有病?” 罗欧闻言一愣,瞪大眼瞅他:“不会……真疯了吧?” “什么?” “这是我朋友程墨,他前段时间为了拍一个民国题材的网剧,去过一家博物馆找感觉……墨尔本也就只有烈日博物馆出展这段历史吧?” 付理也愣了,这也太扯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久了啊,他现在都回国了,也不在墨尔本啊……”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又鬼哭狼嚎起来:“你说你何必自欺欺人呢!门牌号都选个541哈哈哈!恐怕别人不知道你是1吗?!还选个后缀是A的!你以为你跟你家巴哥一样挂上个Alpha的牌号就攻气爆表了吗?有个卵用?!可悲!愚蠢!阿根廷都为你哭泣!” 罗欧、付理:“……” 付理沉默了五秒,大脑迅速捕捉出当初并未在意的一串文字:【大佬随意!我家地址:541A Top Street, Brighton,你明天什么时候来都行!】 541,A,Top Street……呵呵,不遗余力地散发攻气吗? 你确定你不是在搞笑? 付理板着一张死鱼脸,心中冷笑:这哪是遗传啊?这特么简直是进化! “我没疯!我说了我没疯!不许挂我电话!罗欧!罗二傻子!不许挂……嘟、嘟、嘟……” 罗欧赶紧挂了电话,尴尬地扭了扭身子:“那个……这个……门牌号纯属巧合……” 付理默默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走过去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没关系,没必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忍忍吧,玄孙还小,还需要自己的谆谆教导,要有耐心。 罗欧:“啥?” “床笫之欢只是一种选择,你不必为此苦恼。” “我、我没苦恼啊?” 付理叹气:“你这样的小孩我还是懂的。” 罗欧再次懵逼:“你懂什么了?” “现在的行情我也懂,僧多粥少,你也不好做,可是没关系,还是要坚信,说不定有人就是那么想不开,就是看上了你这样的傻孩子呢?别怕,做人么,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运气。” 罗欧:“……” 这特么……真的是在安慰我? 12.诶呀妈呀 程墨真的疯了,而且疯得相当厉害。 罗欧特地打飞机回国,去了趟程墨就职的公司,星海娱乐的总部。 星海娱乐这家公司涉猎得范围相当广,最开始只是编剧工作室起家,后来投资了几部小网剧,其中一个忽然大爆,老总赚得盆满钵满,钱就越滚越多。如今不仅涉足影视行业,还独立制作了几部口碑还算不错的动画片,可最赚钱的还是他们旗下代理的一款美国的竞技游戏——《星海征途》。去年这游戏掀起了全国的“星途热”,各大游戏直播网站甚至主动开辟了频道来吸引玩家入驻,一批星途的游戏主播更是大红大紫,程墨便是其中的顶级流量,非常抢手。原因也简单,在去年的星途争霸赛上,程墨的账号“魔神”在队友死绝的情况下,最后的一分钟里一打三吊着血皮反败为胜,那场战役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圣战,赛事视频下载量破亿,被各大主播反复膜拜安利,一年过去,程墨在竞技游戏界的地位无人比肩,迷弟迷妹更是数以万记每日剧增。 罗欧能认识程墨也是挺巧和的事情。那时候罗欧也喜欢打《星海征途》,别看他平时二了吧唧的,游戏手法绝对是超一线水准,星途的对战模式是机甲战士和异能战士组队结合的模式,说白了就是一个队伍里至少要有一个人操控机甲,另一个则完全靠本身的异能和携带的各种武器——罗欧便是异能战士实力排行榜上的榜首,不要怀疑,真的是榜首。 当然最开始并不是,罗欧那时候还是个穷屌丝,纯粹靠技术打到了排行榜上的第11名,要知道玩儿星途的玩家全球范围内没有一个亿也有五千万了,而罗欧就在占据半壁江山的中国区异能战士排行榜上稳居第11名。也许是因为两个1看着好看?反正罗欧的那个“朱丽叶你醒醒啊”的账号在玩家圈里颇具知名度,像程墨这样靠游戏吃饭的赛手和主播自然是要关注这些实力选手的。按说罗欧这种10名开外的并不会被特别关注,然而就在一年前,“朱丽叶你醒醒啊”从一个技术流选手突然摇身一变为土豪中的战斗机,账号注册了三年,前三年花费只有一块钱,那一块还是为了领一个“充值就有奖”的绝版皮肤,之后就在去年的某一天,突然间,“朱丽叶”的冲销记录一下就飙升到了五十万! 没错,就是五十万,一夜之间! 惊得星海娱乐的数据部分析员赶紧汇报了这一异常充值记录,恐怕是玩家被盗号了,结果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非常磁性好听的男声,还反过来怼了他们一句:“老子突然有钱了,不行啊?” 数据部经理自然是“行行行当然行,土豪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好听男声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说了句:“能让我认识下魔神吗?” 魔神,中国区机甲战士排行榜第一,和这个朱丽叶一样,未出名之前一直是技术帝,一块钱横行天下。 数据部经理犹豫了一下。 下一秒,特关系统显示:“一区账号:朱丽叶你醒醒啊,充值五十万购买一千块‘星海晶石’。” 数据部经理一呆,瑟瑟发抖。 “就让我和他说两句话,交个朋友。” 数据部经理犹豫了两下。 下一秒,特关系统显示:“一区账号:朱丽叶你醒醒啊,充值一百万购买一百万个零属性道具:‘来自东方古国的神秘肚兜’。” 数据部经理:“…………” 又一秒,特管系统再次显示:“一区账号:朱丽叶你醒醒啊,充值一百万购买四百万个垃圾道具:‘残破的春宫图册’。” 数据部经理:“大佬稍等!我立刻连线魔神!给我一分钟!” “半分钟。” “十秒!立刻!马上!确认个眼神就来!” 11秒后,罗欧就这么认识了程墨。 数据部经理当时就站在旁边,说是为了观摩一下两位大佬的历史性会晤,主要还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气场实在强大,用250万砸晕了他这样的苦逼技术宅,恐怕自家的顶级流量被欺负,就这么弱弱地挫在边上,随时准备人道主义支援。然而半分钟后…… “诶呀妈呀!真是魔神大神啊!诶呀妈呀幸会幸会,这二百五十万没白花啊哈哈哈哈哈!” 当时还端着架子的程墨:“……”说好的攻气爆表的金主爸爸呢? 一旁的数据部经理:“……”也许突然换人了? 两人眼神交流,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哈哈哈哈!大神!隔空握个手吧!啪!来来!隔空对个嘴儿吧!Mua!” 脑子完全当机的程墨:“……” 金主爸爸发了会儿疯,最后总算说了句人话:“听说大神你也住在墨尔本?我过两天就搬去墨尔本了!你电话方便给我不?我请你吃饭!” 程墨当时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三秒之内250万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大神也只得屈服在了这个二百五的淫威之下。 事实证明,两人是真的投缘,程墨的有色眼镜随着时间的洗涤渐渐变成蝴蝶飞走了,虽然偶尔还是觉得跟这二逼在一起真的很尬,可人这个东西吧,适应能力还是太强,尬着尬着居然就这么习惯了这个尬精,然而怎么都想不到某天真的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人,竟然不是这个蛇精,而是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罗二傻子!你这个傻狍子!居然还能打到全赛区第一简直是造物主的奇迹哈哈哈哈!!” 罗欧:“闭你丫的嘴吧!你个山炮!” 俩人东北腔对骂了半天,等医生拿着报告出门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空荡荡,除了这俩傻叉没别人了。 “罗先生您猜测的没错,程先生的病情的确和澳洲最近盛行的颠狂症一模一样,还是建议送回澳洲治疗。” 罗欧也是无语了,这人名声臭了也就算了,人咋还疯了呢? 程墨的口碑本来一直不错,手法超一流,人又帅,性格开朗大方,粉丝好几百万,堪称业界一哥。本来好好地发展他的竞技生涯就足够糊口了,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星海娱乐突然脑子抽筋,给他接了个旗下公司独立制作的网剧,程墨本来也不怎么想演,奈何薪酬高得吓人,也就勉为其难地接了。 结果接了个大麻烦,播出后全网黑不说,连本职工作都要做不下去。 罗欧可还记得程墨当时的话:有人在有计划地抹黑他,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布的局。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又是什么人? 罗欧平时看着不靠谱,但需要他靠谱的时候反而是非常靠谱的人,好友疯得让人崩溃,他的那群奇葩家人根本就指不上,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人扛回去了。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罗欧带着一个助理一个律师一个翻译和两个保镖,浩浩荡荡来到了星海娱乐的总部。 人都疯成这样了,解约是一定要解了,他这次就是替程墨解约来的,之前程墨就不满意公司不作为,解约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说起来…… 罗欧坐在后座上,忽然想起一事,侧头问助理:“你昨天跟我说,程墨是直播时候突然发疯的?” “是啊!”助理是罗欧这两天回国后刚刚聘来的,本身就是程墨的粉丝,还是星海娱乐的员工,小道消息非常丰富,“当时魔神刚打了两把赛场,中间休息时候跟粉丝开玩笑,说自己有个gay朋友特别二,天天照着找老攻的标准找老婆,注定要注孤生……说着说着,突然就疯了。” 罗欧:“……” 我真特么善良,居然为了这贱人而奔波,阿根廷为我哭泣! 等到了星海娱乐,来接应他的,居然又是数据部经理。 数据部经理叫洪历,和VIP玩家们最熟,被罗欧顺口叫了一整年的乾隆。此刻乾隆帝殷勤地等在楼下,罗欧刚刚下车,就接受到了先皇级别的待遇,就差被人烧三炷香拜一拜了。 “罗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罗欧每次听到罗总俩字就特高兴,觉得自己贼有钱,倍儿有钱,听着都想蹦两蹦。然而还深深记得回国之前付理的千叮咛万嘱咐:“到外面正经一点,说出口的话想三遍再说,如果不确定怎么反应,想想我会怎么表现,就照着我的来。听见没?出去别给我发疯!” 罗欧深深吸了口气,乖乖想了三遍,又琢磨了下付理的反应,立刻板起脸,眼皮懒懒一抬,单刀直入:“直接带我见你们老总,我日程很忙。” 洪历第108次怀疑这位罗总是不是精神分裂,面上还是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把人带进了大楼。这位罗总一年时间就在游戏里花了一个亿,土豪榜稳居第一不说,连个人排行榜上也独占鳌头,虽然装备好是一方面,但这种竞技游戏手法不过关是不可能吊打同样是壕的其他玩家的。 这位罗总有钱有技术不说,人居然还这么帅……有时候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是比人和猪的都大。 “罗总,到了,您稍等,我去通知总裁的秘书。” 罗欧再次高贵冷艳地点头,等人一走,登时浑身一抖,扭着脖子深深深吸了口气:谁说面瘫好当的?!小爷的五官已经疯狂想舞蹈了好吗!为什么要禁锢它们,为什么! “罗总。” 疯狂跳舞的五官登时回位,罗欧安静地转回身,冷淡开口:“领路吧。” 等到了总裁办的门口,罗欧整了整领带,脑子里一边搜索付理的状态,一边实时Cosplay,非常辛苦。等大门推开,洪历和总裁秘书撤退,罗欧带着助理和律师进门,做足了气势,连付理的走路姿势都学了个十成十,真真的霸道总裁范儿,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牛逼不过三秒钟。 罗欧:“……付理?” 对面面容精致,神情非常客气的星海娱乐老总微微一怔,和家里那位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睁大了些,随后蓦地皱起眉来。 “罗总认识我弟弟?” 罗欧登时破功,一下就秃噜嘴了:“诶呀妈呀!付理还有哥哥啊!诶嘛那啥!大哥!亲哥,我是罗欧啊!咱可真有缘啊哈哈哈哈!” 三秒前还严阵以待的付理他哥:“……” 【这个罗总有病,随时发病毫无规律,老板要万分小心!】 洪历的调查报告居然是真的…… 付理他哥默默看了眼对面,忽然一叹:挺帅一小伙子,啧,可惜了。 13.你想怎么死 “付理”的确有个哥哥,名字简单好记,叫付文。 付文就是那个逼得付理吞药自尽的小三的儿子,那时候付理刚刚重生回来,还没出院就被告知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转交”给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原因简单粗暴:连自杀这种懦弱的行为都做得出来,心理显然太脆弱,不适合管理公司,直接出局。 那小三是怎么说服付爸的,他不得而知,那会儿付理还在震惊中转不过神来,适应了足足两个月才终于能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可等思路终于清晰的时候,却被匆匆塞进了跨洋的飞机,之后就来到了澳大利亚,开始了他爹不疼没娘爱的苦逼留学生活。 要说苦逼也没那么严重,付理上辈子就是中国第一批留洋的精英学子,那时候游遍欧洲,学了一口纯正的伦敦腔,好多词汇现在的人可能听都没听过,所以把英语捡起来也就个把月的功夫,从此“付理”的学科成绩就门门H1+,在学院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颜值超高+才华爆表的设定的确难得一见,就算这个人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影响他在学校里飙升的人气。 然而这一切的荣耀,付家上上下下,全都不屑一顾。 当然也就包括付文。 “没想到我弟弟那种人,居然能认识罗总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出乎意料呢。” 罗欧刚刚还兴奋的情绪蓦地一滞,觉得哪里不对,微微皱了下眉。 “你弟弟那种人?哪种人了?” 付文笑了下,慢条斯理道:“看来罗总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既然不熟,就不聊不相干的人了,我们来谈正事……” 话没说完,罗欧就打断道:“不熟?别闹,我们熟得很,天天一起睡觉!” 付文:“……” 付文心中讶异,上下打量了罗欧一会儿,才道:“怪不得他敢签那份协议,原来是找到了靠山,只不过……” 罗欧眉头皱得更紧,瞪着付文说道:“什么协议?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付文哼笑一声,说出口的话很是扎人:“罗总看来是被他骗了,也是,我弟弟那张脸的确是招人喜欢,罗总得闲了玩一玩就好,可别太当真了。” 罗欧脸上疑惑的神色忽地褪下去,黑眸子狠狠一瞪,嗓门登时拔高:“你到底想说什么?” 付文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身子往旁边的桌案上斜斜一靠,笑眯眯道:“他大二的时候就和家里闹翻了,从家里没拿过一分钱,罗总你也在墨尔本,应该知道那里的学费有多昂贵,留学生打打工勉强也就能赚个生活费而已,他么,本科顺利念完,还继续念了研究生,罗总你猜猜,他的钱是哪来的?” “……” 付文又笑道:“点到为止,我也是为了您好,别一腔真心错付了一只……鸭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付文说这些,本意就是想让眼前这人傻钱多的主儿回去醒醒脑,付理那变态喜欢男人,这些年能敛下那么多钱,还眼也不眨地签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协议,不就是仗着有东西可卖,才会那么嚣张,否则凭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阔少爷,断了家里的供给,凭什么还能活得那么惬意? 付文厌恶付理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母亲就告诉他:“那个孩子的一切本该是你的,都是他抢走了你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全都抢回来。” 他终于抢回来了,迫不及待地等着看那个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小少爷崩溃的模样,结果……那人从病床上睁开眼的刹那,目光里透射过来的漠然和冰冷,险些惊得他倒退一步。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付文说不清,只觉得那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因为那两道目光震颤了一下,像是本能的畏惧,下意识就避开了那双眼睛。 而从那之后,那个人就再没看过自己一眼。 孤身一人去了澳洲,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和小的时候一样,好像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用腻了,不屑用了,才轮到了自己似的。 你想过得好? 有男人排着队愿意养你,就想重新当回你的阔少了吗? 做梦。 “罗总别以为我只是道听途说,你要是有兴趣,回墨尔本调查一下‘关凌’这个人,自然就有答案了。” 对面的男人一直沉默,付文暗自得意起来,又道:“或许您也早就听说过他,毕竟澳洲的上流社会也就那么一圈人,没猜错的话,罗总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腾凌集团的董事长,关凌,已婚,外面养着个男小三的消息,应该不算是新闻了吧?” “罗总您回去也关注一下,不会后悔的。” 付文说完了,就等着看这傻缺罗总暴怒的模样,这人看起来智商不高,估计气急了,回去得海扁付理一顿,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正这么琢磨着,终于,面无表情的罗总,动了。 “来,咱们先把解约合同签了。” 罗总递给他一摞纸,神情无比冷静:“签完了,咱们谈谈付理。” 付文立刻扬眉:这傻子,果然好骗。 三下五除二,签上大名,付文心情大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预备兜售给眼前这个傻叉。 罗欧一页页把解约合同翻过去,同助理和律师核实无误,便把合同交给他们,说了句:“你们出去吧,我和付总谈谈事儿。” 全程旁听的两人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一句,立刻走了。 等门一关上,付文就笑道:“罗总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哦。” 罗欧回头,把门锁咔哒落下,回头冲付文绽开一抹春风般的微笑。 “我想知道什么啊?嗯……” 罗欧歪歪头,忽然间,被禁锢了太久的五官陡然甩动起来,一脸狰狞地瞪着对方,集体咆哮:“老子他妈就想知道,你想用哪个姿势死?横着死?竖着死?还是他妈劈叉死?!给老子选一个!!” 说罢,一拳头就猛地照脸糊了过去! 14.养娃不易 付理下课准备回家的时候,听到旁边几个同学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么?Alex也疯了!” “什么什么?那个大大大大神?!他不是被‘王者争霸’的剧组邀请去参加地区赛了吗?” “是啊!太可惜了,整个墨尔本赛区就选中了他一个,这下可惨了。” 几个人聊天的功夫,付理从旁边走过,其中一姑娘看到他,立刻把人叫住:“Flourier!你听说了吗?Alex疯了!” 姑娘叫Sunny,人如其名,很阳光活泼的妹子,付理上学期和她组过队,算是熟人。 付理默了一下,反问:“哪个Alex?” 这烂大街的名字,实在为难他。 姑娘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工程学院的大神,还没毕业就独立负责设计了Paradise里的一整栋楼!和你一样超有名的呢。” 付理摇摇头:“不认识。” Sunny也习惯了他的脸盲症,没在意,直说道:“反正就是他昨晚突然发疯,老觉得自己是一朵蘑菇,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站了一晚上,说是给自己浇水。” 付理:“……哦。” Sunny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王者争霸你总听说过吧?” 付理点头,那节目这两年爆火,他想不知道都难。 王者争霸,就和它本身的名字一样,就是撺掇一群牛人比赛。比赛的内容非常高大上,什么形式多有,但核心一点就是考验赛手的智商,甚至说成是某种特异功能都不为过,上届冠军就是靠打赢了最后一场“一万个人里识别出半小时前在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这个变态题目而夺得桂冠,每期的收视率都极高,今年是第三届了,参赛选手的准入门槛也越来越高,节目组里基本都是一群非人类,后台花絮也非常有看点。 Sunny又道:“这是全球招募赛手的热播节目嘛,墨尔本赛区的推荐位只有一个,本来就是Alex的,结果他突然疯了,这位置就空出来了,”小姑娘凑近了一点,小声说,“我朋友在他们节目组里打工,听他说……好像节目组有意要联系你呢!” 付理有点意外:“联系我做什么?” “能做什么?参加比赛啊,你不知道你在学校的人气有多高嘛?墨尔本的选手从墨大里头选,不是Alex就是你了呀!” 付理无奈,抬头瞅了眼不远处的大钟,摇头道:“我没兴趣,还有些事,先走了。” Sunny一脸可惜:“哎,整个学校就你们俩最有看头了,都不去,咱们墨尔本要完蛋啦。” 付理没再和她多说,道了声再见就走了。他今天的确是赶时间,因为自家的宝贝玄孙总算是要回家了。 说来也奇了,天天和那家伙待在一块儿嫌吵,突然家里没人再叽叽喳喳的,居然会觉得有点寂寞。 空巢老人不好当啊。 付理早早到了家,系上围裙,准备做一大桌子菜给罗欧接风洗尘,两人相处了三个月,那笨蛋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早就了如指掌,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那傻家伙吃饭时候狼吞虎咽的样子,莫名觉得心头一暖,手上切着菜,嘴边就挂上了一丝迷之微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说起来……罗钰霆那傻蛋,最开始不会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一顿饭就沦陷了吧? 付理切菜的手一顿,思绪有点飘忽。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他独自回味了几十年,那场景都泛黄陈旧得像是一碰就要碎了,可仍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相遇,那时候的东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日本和沙皇俄国一东一北不断侵占我国的领土,东北的许多百姓过不下去日子,有不少人落草为寇,罗钰霆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其中一个赫赫有名的霸主,原因无他,这货天不怕地不怕,别的土匪都是抢劫无辜老百姓,偏他就能组织一批身手强健的人,公然从老毛子和小日本手里抢东西。他们那匪窝就跟兔子窝一样,哪哪都有,一群大字不识的凶恶之徒,居然还颇受百姓爱戴,没处可去就躲进百姓家里,居然好多次都逃过了俄日两国的抓捕。 付理,也是上辈子的付庭礼,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那时候他随着总督大人来振兴东北,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清剿当地数不胜数的土匪寨子。 他和罗钰霆对战了半个月,打得次数多了,发现这家伙的确是骁勇善战,凶悍得不得了,可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所以干脆不和他硬抗,使了些手段,果然,没几天那人就落网了。 “你作弊!” 那是罗钰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满脸的不服,气势汹汹的,还冲他呸了一口。 “有种把老子放了,俺们单挑!你骗俺钻进这山洞里算什么玩意儿?!欺负俺傻?!” 他没憋住,一下就笑了:“对啊,就是欺负你傻。” 结果那傻帽倒是愣了,呆了好半天,突然转过头,耳尖有一点点红,嘴上却凶巴巴地来了一句:“别冲俺笑!俺、俺是有原则的银!原则!” 原则个屁,这俩字你会写么?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傻家伙跟个熊一样,智商也不比熊高到哪里去,可似乎……也和大熊一样,又大又壮又傻乎乎的,怪逗人笑的。 正出神想着,一阵电话铃声把付理拽回现实来。他瞥了眼发现是陌生号码,也就没接,可过会儿又打过来,只好接了。 “Hi, Flourier is speaking.” 也懒得问对方是谁,结果对面自报家门,用的还是中文:“付先生是吗?我是罗总的助理,小米。” 付理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罗总是指罗欧。 罗总……莫名觉得哪里有点搞笑。 对面又说:“罗总让我和您说一声,他……呃……今天回不去了,让您不用等了。” 付理眉头一蹙,立刻道:“他自己怎么不说?” 小米踌躇道:“他现在……不太方便……” “让他接电话。” “呃……这个……” 付理感觉心跳微微失常,音调不自觉高了一度:“他怎么了?你不说我自己联系他。” 小米纠结了半天,只好实话实说:“您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他在警察局做笔录呢,暂时出不来。”说着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付理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问:“他去帮他朋友解约的公司……是星海娱乐?” “是啊。” “他打了付文?” “是……”小米瑟瑟发抖,“何止是打……简直是砸、踢、挠、捶……还都是照着脸……” 啧,这下可麻烦了。 星海娱乐和罗家的Amour éternel集团相比,的确没什么可比性,可好歹是中国的一家上市公司,在娱乐圈里地位不小,真想闹大了讨说法,罗欧肯定要惹上一身麻烦…… 付理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客厅里摆放的一个红色雕塑。 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神情又木然了片刻,终于道:“你帮我转告他,警察面前自由发挥,越自由越好,等我过去。” “您要过来?!” 付理没多做解释,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于是跑了几个地方,48个小时之后,付理稳稳站在了上海某七星酒店的楼下。 某只取保候审中的傻熊吭哧吭哧地挪过来,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你……你怎么来啦?” 付理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为什么打架?” “他骂你!” “……真的是因为我?” “嗯!”罗欧脸上还贴着几个创可贴,微微青肿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在闪耀,“我宝贝你都来不及,他居然敢骂你!还说得那么难听,我打他都是轻的!” 付理沉默,手指又滑到他眼皮上,低声问了句:“疼吗?” 罗欧一愣,登时幸福得两眼冒泡:“不疼,你亲我一下就更不疼啦。” 付理收回手,瞪他一眼,然后拉住他的胳膊,说道:“走,去警局。” “干嘛呀,不想去……他们审了我大半天,烦死了,老子就是想打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对啊,就是想打他,没有为什么。” 罗欧一愣,付理回头,冲他笑了笑:“走吧,过几天就带你回家。” 罗欧一路懵逼,就看着付理开始了他的表演。 全程都是蒙的! 尤其是……最后居然真的拍拍屁股走了,零责任,无罪释放! 眼睛已经不怎么发青了的罗欧同学,脑袋还是一堆浆糊:“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付理晃了晃手里的一堆文件和一个USB,笑道:“澳洲警方提供的证据,他们不信都不行。” “啥证据啊?” 付理默然一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精神病患者,杀人都无罪,你懂的。” “……我怎么就成精神病患者了?” 付理心里翻白眼:老子跟Larry周旋了两天证明你这个“潜在精神病患者”根本是个地地道道的精神病,你以为很容易吗? 养孩子心累。 养个傻的更是一言难尽。 丢还舍不得丢……算了,忍忍吧。 15.眼中的星星 回到酒店,付理自觉地给罗欧打包行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奔波这个事儿太劳累的缘故,付理似乎瘦了,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显出来,肩膀也撑起两处明显的棱角,整张脸的轮廓更鲜明了一分,却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冷厉,反而透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温柔味道。 罗欧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有些痴了。 “付理。” 付理回头,“嗯?”了一声。 罗欧朝他伸手,眯着眼睛笑了下:“突然想抱抱你。” 付理:“……” 乖孙求抱,按理说应该无条件献上来自先祖的温暖关怀,然而…… 这么大一坨了,抱个毛线。 付理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收拾行李。 罗欧没再说话,忽然就觉得这么静静看着他也很是幸福,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柔软感触,罗欧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付理,你很爱那个人吗?” 付理的手指微微一顿,半晌嗯了一声。 “那个人应该也很爱你吧?” “……嗯。” 罗欧抿了下唇,苦笑一声:“真羡慕他。” “……” 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能照顾你,能替你解决麻烦,能督促你学习,能好好地守着你长大。 而他呢? 他甚至连我的一个拥抱都没有得到过。 真要说羡慕,他反倒会更羡慕你吧…… “你的那个哥哥,说了不少你的坏话。”罗欧看他半天不应声,试探地问道,“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不会就是因为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吧?” 澳洲虽然开放,国内的舆论环境却差了很多,罗欧不得不这么想。付理却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我和他们没关系了,以后不用理他们。” 罗欧看他不想说,也就乖乖闭嘴,付理却回头看向他,忽然道:“我看了你在警局的笔录,你是因为付文提到了关凌才打了他?” 罗欧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他说你坏话,嘴巴臭得要命,还不经打,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那么喜欢犯贱。” 付理静了一静,反问道:“你知道关凌吗?” “知道啊。” 澳洲华人圈里有点地位的人,哪有人不知道关凌?金融巨鳄,超过半数的澳洲企业或多或少都和他旗下的各大银行、基金会、证券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罗老爷子去世,罗欧还撑不起场面,要推一个华人代表出来,非关凌莫属。 就是这么一个台前光芒四射的男人,背后的私生活也同样精彩纷呈,花边新闻满天飞,风流成性,结了婚也不老实,该玩的该闹的丝毫没有遮掩。 付理正是因为接受了他的资助,这些年没少遭人白眼。不论是付家的人,还是关家的人,任何一个与他有关无关的人,但凡知道这件事,总会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风凉话,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浸满了恶毒的揣测。 而面前青年的眼睛,干净明亮,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里头连一丁点的晦暗都没有。满满的只有他的倒影,再无其他。 忽然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付理沉默了一会儿,头一次主动解释:“大二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知识竞赛,是关凌他们公司主办的,我拿了冠军,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资助我的学费了。” 罗欧还是和往常一样亮着一双眸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么厉害的吗?我可是听说关凌抠门得很,能舍得在你身上投资,你当年的表现一定炫酷屌炸天!” 付理默默看着这双眼睛,心思有些恍惚。 这个男人,单纯,干净,直率得像个孩子,就和当年那个人一样,让他一向背负了太多的心脏,不知不觉间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付文说的那些话,你一点都不信?” “我信他个鬼,我家大神这么聪明,攒钱的法子有的是,卖身这种不转脑袋的事儿,你肯定看不上。” “……你倒是看得开。” “哈哈,我这么机智的人,哪那么容易上当!” “……”单纯只是因为太傻吧? “对了,”罗欧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等回到墨尔本,你陪我去一趟博物馆吧。” 付理点点头:“怎么突然想去博物馆了?” “医生说程墨的病症跟这一年里发疯的人很像,既然警察都怀疑你们博物馆了,我总得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付理也就随他,等把行李收拾好了,两人就出发去往机场。 结果刚刚出门没几步,迎面就看到一个美艳妇人匆匆跑过来,一看到付理,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尖叫道:“付理!你个小杂种给我站住!” 付理眉头一皱,拉着罗欧低声道:“走,别理她。” 可没拉动,青年钉在原地,瞪着那气势汹汹的女人,表情比她还凶。 超凶。 “你干啥玩意儿?”罗欧一把扯过付理,把人丢到身后,“骂谁小杂种呢?!” 女人喘着粗气跑到两人面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刚一站定,就叫嚣道:“你也在?!正好了!给我一起打!” 话音刚落,她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要扑过来。 罗欧瞪圆了眼睛,喝道:“你们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敢打我儿子,还护着这小杂种,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都给我上去!狠狠地打!打死他们!” 付理在那群人扑过来的一刹那,脑子里已经迅速蹦出了58795种应对方法! 然而下一秒,罗欧却冷笑一声,从怀中突然摸出一个东西,刷拉一下展开在众人眼前。 “给你们五秒钟时间,看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打。” 众人沉默。 五秒后,除了那愤怒的女人,其余人全部齐刷刷退了一排,给他俩让出了一条敞亮的康庄大道。 真的这么好用? 罗欧忽然觉得感动,一脸虔诚地看向手中的生化武器,兼死亡笔记。 ——白纸黑字,如假包换的精神病诊断证书。 超凶。 16.一种相思 罗欧是带了两个保镖来的,奈何老板太彪悍,还没来得及两位壮汉出手,对面几个找茬的就被一张白纸震慑住了。对面几人犹犹豫豫不敢上前,那女人无法,干脆一咬牙,自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保镖A眼疾手快立马拦住,保镖B挡在老板跟前,煞有介事地吼了句:“不许动!大妈!” 声如洪钟,气势恢宏! “你骂谁大妈?!”女人气得脸都歪了。 保镖B礼数周到,有问必答:“骂你!大妈!” “你你你……”女人涨红了脸,瞪着那两个预备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狗男男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欧头也懒得回,背对着她竖起一只中指,唱曲儿似的吊儿郎当地回应:“我说你儿子嘴巴怎么那么臭,原来是有个好师傅啊?祖传的口臭果然奇臭无比,要不要我送你一罐空气清新剂,教教你怎么用嘴巴说人话呀?”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罗欧在警局滞留了这么多天,她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此刻见人越走越远,干脆撕破脸皮大骂,“不过就是个流氓痞子走了狗屎运!以为披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你就是个捡了便宜的无知暴发户,少自以为是!等我儿子出院了,我早晚把你们……” 话音顿住,那人总算回头,女人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和他对骂,结果对方扬眉一笑,冲她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暴发户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就是有人乐意给我送钱,老子就是这么会投胎,关你屁事?命太好我也很苦恼啊,钱太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花,头疼得很呢,房子太多都不知道要住哪个,每天做选择题真的超辛苦的……咦?你怎么啦?怎么鼻子都歪了,哦哟,要气死了哦?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玩笑都开不起,那还是气死你吧,略略略!” 说罢,抓住付理的手,扬长而去。 女人气得要吐血,尖着嗓子大骂:“那就是个破鞋!你还当成什么宝贝?!谁不知道关总总是大半夜去找他,出差也带着他,整宿都不出门!你收个破烂还真是得意啊你!” 那两人又是一顿,付理似乎要回头,却被男人一只手按住后脑勺,揉了一把,然后手臂往上一伸,干脆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亲昵地贴在一起走了。 气得身后人险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 半小时后,坐在车后座的付理推了推旁边的人,无奈道:“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放开我。” 身旁人瞅瞅他,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罗欧,”付理瞪他一眼,稍微用了力气,“放手。” “那个女人,”罗欧刚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此刻低着头,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肯定不是你妈妈,她是谁?” “……” “她骂你小杂……”罗欧暗吸口气,不由地又抱紧了些,“付理,你是……私生子吗?” 付理实在挣不开,皱着眉瞪他:“她是小三,付文才是私生子。” 罗欧一愣:“那你妈妈……” “病死了。” “……” 罗欧瞬间脑补出一个“母亲病死无良的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继母天天虐待可怜的原配之子”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神情登时充满了心痛和哀伤,语气也颇为怜悯起来:“没事,不怕,以后有我守着你,轮不到她欺负你。” 付理无奈,又推了推他:“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和他们也断绝关系了,不用搭理他们。” 罗欧还是心疼,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怜惜道:“你看,我就说咱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上帝一定是把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就是拯救你的天使!” 你饶了我吧,哪来的这么智障的天使? 上帝都为我哭泣。 等上了飞机,付理也的确是累了,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愣了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又倒在罗欧怀里,男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偏偏拥着他的怀抱稳当当的,付理呆了一会儿,有点愣神,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人怀抱的温度,竟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明明从没有人这么拥抱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熟悉感呢? 付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动声色地慢慢撑直脊背,离开了罗欧的怀抱。 “庭……” 身边男人喃喃的,像是做了什么梦。 “庭……唔……等等我……” 付理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什么梦话,看他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半,便弯腰给他提上来一些。 身体前倾在他唇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个字。 “少爷。” 付理一惊,霍然抬头看他。 “唔。” ……错觉吗? 罗欧还是那样,呼吸很沉,眉头微蹙,似乎做着什么并不好的梦,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过一会儿,却又笑了。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 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付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坐好了,偏过头看着窗外,长长呼了口气。 窗外的云层很薄,天蓝得像是涂了一层油彩,这样浓烈而剔透的蓝色,很久之前也曾存在在他的记忆里过。 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着这样一个人,笑起来像是小了许多岁,眼里有着清透的光亮,手心的温度暖得让人窝心。 明明离开了那么久,可这么回想起来,却还像是停留在身边似的。 罗钰霆,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你也可以? 会不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像我现在这样,孤独地一个人回忆,固执地一个人守候呢? 你也会在等吗? 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等到的结果,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等到的人。 “唔……” 付理回过神来,身边人动了一动,没有醒,却像小孩子寻找玩具似的,侧了个身,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了进去,牢牢抱住了。 付理无奈地瞪着他,想抽出来,几次都抽不动,也就随他了。 抱着一只手臂而已,小崽子却像是抱了什么宝贝似的,又勾着两边的小酒窝,笑得甜甜的,有点可爱。 付理也不舍得再打扰他睡眠,稍微侧过身让他抱舒服一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偏过头,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迎面就遭遇了一张傻兮兮的笑脸。 “咕嘚猫咛!” 付理无语,伸手推他脑门儿:“快到了?” “嗯嗯,已经开始降落了,”罗欧仍搂着他一只胳膊,笑嘻嘻道,“付理,你睡觉的时候真乖。” “你睡觉的时候真能扑腾。” “哈哈,”罗欧捏了捏他的手心,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容突然猥琐,“咱俩这四舍五入的,也算是一起睡过了!” “……”睡你个大头鬼。 付理抽回手臂,懒懒地挺了挺腰,说道:“你那个朋友呢?” “早就给他送回来了,现在在疗养院,明儿我去看看他。”罗欧伸手给他捶了捶脖子,殷勤道,“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乖孙懂事了,还知道给老祖宗揉肩捶背,回去该赏他一锭银子。 付理任他揉捏,舒舒服服靠躺着,说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咱们那个后院成天叮叮咣咣的,到底修什么呢?还没修好?” 罗欧笑道:“正好修好了,上飞机前Joan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可以验收啦。” “你是弄了个花园么?怎么装修了这么久?” 罗欧一脸神秘:“到家你就知道啦!” 神神秘秘的,八成没好事。 于是一直到下了飞机,有人来接,罗欧都神秘兮兮的,付理也不多问,任由他卖关子,等到了家就被抓着手,直奔后院。 “闭眼睛!” 付理瞅瞅他,乖乖闭上了。罗欧又牵起他的手,笑着说:“跟我走喽,不许偷看。” “嗯,不看。” 乖孙这么期待,作为长辈当然要配合他的演出。 我真是个慈祥的老祖宗。付理如是想。 被罗欧小心翼翼牵着手前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贴合的掌心有些发热,慢慢有汗水滑过。 “……你紧张什么?” 罗欧搓了搓手指,傻乎乎地说:“呃……怕你不喜欢嘛……” 付理被他带动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一直到终于站定,渐渐感觉有微风在耳边徐徐环绕。 “好啦,睁眼吧。” 睁开眼之前,其实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 马蹄踩在泥土地上的达达响声,独属于兽类的鼻腔中喷发的粗重呼吸声。 和熟悉的,令人心颤的嘶鸣。 付理睁开了眼。 还是那般湛蓝如洗的天空,和记忆中一样铺散在眼前,热烈而纯净。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手里抓着缰绳,牵过一匹脚踏着白云似的漆黑骏马,一步步笑着走近。 【庭礼,我让人给你重新修葺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眼睛微微发热,久违的,心尖被抓挠着的细微的刺痛。 “付理,我让人修了两个多月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男人走过来,把缰绳塞进他手心里:“还有这五匹马,都是给你的,咱家院子大,你以后随便骑着玩!” 付理很久没有说话,想开口,胸口却胀胀的,怕一说出什么,就有东西会忍不住冒出来。 于是只默默看着他,很久后抬起手,慢慢地,揉了揉他乱糟糟,却异常柔软的黑发。 17.坠魂锁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先是去了趟疗养院。 程墨还是那个样子,看见罗欧就疯言疯语大笑不停,疗养院里还有其他几个发疯的人也和程墨差不多,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罗欧平时虽然经常和程墨互怼,可那是革命情谊,打是亲怼是爱,好友这回是真的疯了,他心里自然不好受,等出了疗养院就郁闷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警察那边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付理看他不开心,想了想,不确定道:“也许……不算是完全没有头绪。” 罗欧立刻精神起来:“怎么说?” “上次警方拿来不少视频给我们看,最后发现每个病人发疯的症状,都和他们发疯之前正在做的事情有关。程墨也一样,当时直播的时候正在开你的玩笑,疯了之后就一直在笑话你;还有我们学校的一个人,听说当时正在看一本百科全书,看到菌菇那一类的时候突然发疯,之后就总觉得自己是个蘑菇,抱着树死活不撒手,谁都搬不动他。” 罗欧听完却更愁了:“知道这个也没用啊,怎么解决?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啊。” 付理摇摇头,安慰道:“别难过,总会有办法,我先带你去博物馆看看。” 罗欧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跟付理一同去了博物馆。 “馆里怎么这么冷清啊?” “现在闭馆了,没有访客,工作人员也减了一半。”付理推开博物馆的门,冲着一个人打招呼,“陆哥,我带人来了。” 陆云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什么东西,回头看到付理来了,顿时高兴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要郁闷死了……呃,这位是?” “我室友,罗欧,”付理拉着罗欧过来,简单介绍,“我们的馆长,陆云。” 两人寒暄几句,罗欧单刀直入道:“我一个好朋友也发疯了,实在是担心,所以来看看。” “理解的,理解的,还好警方一直压着这个消息,否则患者的家属非得把我们博物馆的门踏扁了不可,”陆云叹道,“我们也一直在配合警方的调查,可都这么久了,实在是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啊……” 付理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收藏品的注册单,所有馆内的藏品都罗列在里面,我正准备全部都核对一遍呢。” 付理有些意外:“我倒是没见过这个。” “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里了,没拿出来过,不过之前我就对应过了,没有失窃的,也没有增多的,看了好几遍也没什么收获……” 付理没再多问,只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这些所谓的收藏品,其实都是他和罗钰霆当年的私人物品,这么一件件看下去,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看得心情很是复杂。 可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皱起眉来。 “地下室藏品……这是什么?” “嗯?这个?”陆云道,“这个我也没见过,不过历任馆主都特意交代过,千万不可以碰这个地下室,算是咱们博物馆的禁区吧。” 册子上只写了一行字:【地下室藏品,任何人不得碰触,不可接近。】 罗欧皱眉道:“这个没下去看看么?看起来就怪可疑的。” 陆云赶忙摇头:“这个可不能动!这东西申请了遗产保护的,任何人都不能动,警察也不可以,除非引起了特大恐慌……” 罗欧道:“你觉得现在这情况不算是特大恐慌吗?都疯了多少人了!” “……”陆云为难道,“可是我答应了老馆长……” 付理像是想着什么,神情有些凝重:“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答应了老馆长绝对不让人动它,至于是什么……连地下室的门我都没打开过,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了。” 付理沉吟片刻,又道:“陆哥,你有地下室的钥匙吗?” “有倒是有……” “我们去看看,”付理暗吸了口气,神色微沉,“这个病……说不定真的跟这个东西有关。” …… 三个人各自拿了一个手电筒,走进了一间四面无窗的密室。 “地下室里是没有灯的,几十年都没人动过,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陆云咽了口唾沫,头皮有点发麻,“你们真的……咳咳,真的要去啊?” 罗欧郑重点头,付理也嗯了一声,陆云无法,只得掏出钥匙朝密室的一个角落走去。角落的木板看起来和其他的有细微的不同,陆云弯下腰,将钥匙插进了木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孔里。 咔嚓一声,木板的一边立刻翘了起来。 “哎……就是这里了,下去吧。” 那木板看着不大,没想到掀起来居然还很沉。三个人合力搬开,刚把板子挪到一边,里头就窜出一股沉闷刺鼻的怪异味道。 “这是……血气?!”三人皆是一惊。 木板下是一条长长的石阶,看不到尽头,又有这么一股血腥气冲上来,实在是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真……真的要进去?” 陆云脸色发白,鼻梁上的眼镜都吓歪了。罗欧倒是不怕,只是担心里头真有什么危险,伤到付理和陆云就不好了,便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你们……” 话没说完,付理当先就走了下去。 罗欧、陆云:“……” 罗欧赶紧跟上,陆云哆哆嗦嗦地,用了吃奶的劲儿才逼着自己迈进去了一步。 三人的脚步声在密室里头清晰地回荡着,隐隐有阴风从身边嗖嗖飘过,陆云都想哭了,奈何身前两人步伐坚定,面容一个比一个冷酷,他也只能苦逼兮兮地跟着,默默祈祷自己一会儿还能出去见到太阳。 走了大概五分钟,石阶终于到底了。 这地下室幽深得可怕,少说也挖通了地底一百米的深度。什么收藏品,要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罗欧紧绷着神经,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陆云是早就要吓尿了,唯独付理一人神情平静,目光却复杂,越是接近,脚步就越是沉重。 等终于走到一扇门前,其他两人的警戒心已然到了最高点,付理向前一步,刚要推门,罗欧立刻走上来,把他挡在身后,然后抬起一脚,咣当一下直接把门踹开了。 陆云:“……” 陆云简直欲哭无泪:“这门也是收藏品啊,你这么粗鲁,踹、踹坏了怎么办呀!” 罗欧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就有点萎,这陆馆长也忒尽忠职守了,都要尿裤子了还关心一扇破门,感动中国啊。 陆云红着眼睛摸了摸被罗欧踹了一脚的门,心疼地用衣袖擦干净了上面的脚印,又郑重地对着吱吱呀呀的门缝拜了三拜,才回过头哆哆嗦嗦地说:“继、继续前进吧……” 罗欧:“……” 就像是曲径通幽似的,几人刚刚踏进玄关,眼前一下就开阔起来:房间里头布置得非常精致,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一丝不苟,乍一眼看过去并不打眼,然而陆云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连连惊呼:“天啊,这个木椅!这不是明末的那几张黄花梨圈椅……这这!云龙纹象耳瓶的青花瓷!天啊!这东西拍卖行都找不到啊!这……这是……紫檀掐丝珐琅四季花卉屏风……黄花梨雕螭龙纹方台……天啊!天啊!我的天啊!” 陆云已经除了天啊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罗欧是完全不懂,只觉得新奇,左摸摸右碰碰,觉得这些东西倍感亲切,摸上那么一下都觉得分外开心。他看桌上摆着一个双鹰振翅的木雕,下面还刻了一行小字,低头细看却发现是繁体字,便回头喊道:“付理,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字啊?” 然而男人并不理他,直挺挺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 “付理?”罗欧愣了一愣,过去走到他面前,却是一惊。 那人就那么定定地站着,双目剧烈颤抖着,眼里似乎有水光,里头盛满了他看不懂、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之为悲伤的情绪。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付……付理?” 罗欧要伸手拉他,付理却率先动了,脚步踉跄了一下,眼角的水渍险些就要跌落下来。 罗欧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张雕刻着凤凰图案的双人木床,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房间的一角。 精细而流畅的纹理,铺满了整面的床榻,凤凰的羽翼穿梭在绵延不尽的祥云中,延展在身后的赤红色尾羽华贵而绚丽,仰头啼鸣的空中之王,缭绕着一身灿亮火焰,在迷雾般的流云之中肆意翱翔,那姿态栩栩如生,顾盼生姿,只这么看上一眼,便知当年的雕刻者用了多少的心思,一笔一画间,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而那曾是他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等我回来了,咱、咱就在这上面洞房……嘿嘿嘿……】 那个厚脸皮的家伙,难得能知道害臊,吭哧吭哧把床搬进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红着脸说:“这……这是聘礼,我雕了整整两个月,你、你可不许反悔哈,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能跟别人跑了……” 他雕了两个月,而他在那张床上躺了二十年。 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一秒,都未曾反悔过。 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他的房间,一砖一瓦,一木一椅,完完整整,充斥了那个人的痕迹。 却隔着七十年的光阴,隔着一片汪洋的地底,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度展现在他眼前。 烬儿…… 付理闭上眼,将快要泛滥的酸楚一点点压抑下去。 烬儿,你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付理?付理!” 付理缓缓吸了口气,睁开眼,看向眼前人急迫的脸。 目光有些怔忪,莫名其妙地,心底有些发慌。 “你怎么了?”罗欧忍不住了,干脆抓住他的手臂,把人往身前带了过来,“手怎么凉成这样?想什么呢?说话啊,怎么了?” 付理垂下头,半晌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 “怎么没事!”罗欧急得要命,脱口便说,“你可别疯啊!你要是也疯了,我、我……我可就跟着疯了!” 混乱的思绪被这一句话冲散了一半,付理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哪是我大惊小怪!你刚才明明……” “咦?这血气好像是从这里散出来的!”两人的对话忽然被打断,是陆云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正盯着一个方盒子看,“你俩快来闻闻,是不是有一股血腥气?” 罗欧还想再问,付理却已经甩开了他的手,朝陆云走了过去。罗欧憋得难受,可也没法逼问他,只得烦闷地跟过去,停在了那个方盒子跟前。 “这是什么?” 陆云摇头:“好像不是什么名品,上面画着龙凤相交的图案……不过这木头很罕见啊,看起来也有些年头,应该蛮值钱的。” 话没说完,就看到付理神情一震,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 罗欧看他一直都不对劲,更是紧张:“你到底怎么了?” 付理没回答,只伸手把那盒子拿起来细看,越看,越是震惊。 “怎么会……” “什么?” “坠魂锁……怎么会是坠魂锁?” 其他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付理深吸一口气,终于道:“这东西有个传说,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什么传说?” “以血滋养,予人所愿……”付理喃喃说着,忽然道,“罗欧,你来按住左边的龙鳞。” 罗欧根本搞不懂状况,但乖乖照搬,立刻按住了方盒左侧那条飞龙的龙鳞。 付理暗吸口气,也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方盒右侧那只凤凰的羽翼上。 就在同一时刻,耳边咔哒一响,木盒应声向两边开启,随后一道刺眼的绿光倾泻出来,照得整个房间明亮如昼。 两个交扣在一起的墨绿色玉质挂锁,静静躺在盒底,而旁边,平整地放置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陈列着两行熟悉的墨迹—— 【願君終得故人心,來生白首不相離】 18.轮回的传说 有关坠魂锁的传说,当年还是罗钰霆告诉他的。 那时候刚刚抓到罗钰霆,那家伙还是个硬骨头,居然怎么劝怎么打都不低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话:“大不了杀了俺,让俺投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付理也真的挺为难的,这家伙虽然傻了吧唧的,但说实话,对战了这么长时间,他对这个男人是有些惺惺相惜的。这个人是个猛将,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使在合适的人手上,绝对有助于他们未来的雄图大业。 奈何这个死脑筋的蠢土匪,为了那么点面子问题油盐不进,若是真的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老天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死了多少人?!” “回大帅,两……两百七十三人……” 沙俄的残党袭击了北边的一个村落,全村的男人被屠杀殆尽,女人和小孩全部被抓走,做什么用途……不用猜也知道。 “他们抓孩子做什么!” 来报信的人咬牙切齿:“那群残党里有几个变态,就喜欢对小孩子……反正,情况紧急,我们必须把他们都救出来!” 他再不废话,立刻率领了一个营的兵力,翻身上马。然而还没走远,留守本部的警卫员就追了上来,急声道:“付帅!不好了,罗钰霆跑了!” “什么?!”他猛地一咬牙,一肚子火瞪着监狱的方向,终于还是扬起马鞭,高喝道,“先别管他,救人要紧,全军听令!出发——!” 那一仗打得有些艰难,打赢不难,可若要把俘虏毫发无伤地全部救出来,实在是太棘手了。对方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手里便都抓着俘虏挡着他们的刀枪,士兵们一犹豫的功夫,就被对方反杀了过来。付理当然知道怎么把这群凶恶之徒歼灭殆尽,可若真那么做,就无法保全那些女人和孩子,他当时心急又心痛,杀得都红了眼。 就是这个时候,罗钰霆带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 他和这群人对战了半个月,怎么都想不到,刚把他们的主帅严刑拷打了没几天,居然会和这群土匪并肩作战。 可就和他预料的一样,罗钰霆的这支匪兵,战斗力和其他土匪相比强悍了不止一点半点,付理带着正规军从正面攻击沙俄残党,罗钰霆带着人从反向包抄,那群人退无可退,挡得了前面顾不上后面,没多久,被全数消灭。 和这家伙对战要绞尽脑汁,合作起来……居然会如此天衣无缝,虽早有预料,但也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下了马,还想着有点尴尬,刚抽了这家伙一身鞭子,转头就并肩战斗……现在呢?难道刚刚共战完了就又要互殴? 抓还是不抓? 正纠结着呢,结果那蠢东西,自己滚下马来,挠挠头,欲言又止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听说……你们是来救人的。” 废话。付理默默翻个白眼。 “那……你们这段时间到处抓人,到底是要做啥?” 他毕竟是想招安这个傻蛋,态度还算良好地反问了一句:“东北到处都是土匪窝儿,你要百姓们怎么好好过日子?” 那人吭哧了半天,又问:“所以你们真的是要带百姓们过好日子的?” “嗯。” 又吭哧了半天,居然说了一句:“你们要真是这么想,俺……俺也不会跟你过不去。” 付理一愣。 大傻子纠结了一番,终于把手里的枪往地上一扔,两只胳膊朝他直直伸了出去:“得啦,我不跑了,你抓我吧。” “……你傻吗?” “唔……虽然你的手段实在卑鄙,但抓到了就是抓到了,俺输了就是输了,俺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付理无奈:“我的话也说过好几遍了,只要你为我们效力,好处少不了你……” “俺不要好处。” “那你要什么?” 男人歪歪头,咧嘴笑了笑:“俺要咱们老百姓,能挺着腰板堂堂正正地站着!不再被那群兔崽子们欺负!” 说完,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是保证能做得到,俺以后就跟着你干!” 本以为招降这个人要给金山银山,可没想到,这人唯一要的,却是比金山银山还要沉重的许诺。 能让老百姓挺着腰板堂堂正正地站着……他和他,甚至整个时代的人拼搏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句吗? “好,我答应你。” 从那之后,二十年时间,患难与共,荣辱相随,那人还是蠢得让他头疼,可更多的时候,却是他最坚定,也最安心的支柱。 “这东西,送你啦。” 当然……从那之后,也总是收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心累得很。 “坠魂锁,”男人献宝似的蹭过来,“我刚打跑了一窝小鬼子,村民们感激我,送我的,是个宝贝呢。” 两个扣在一起的挂锁,墨玉制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玉质一般,名字倒是有趣。” “何止是有趣,还有个故事呢!”罗钰霆坐到他边上,碰了碰他的肩膀,“是他们村子里的一个传说,不知道真的假的,很好玩儿哒。” 彼时,小烬之从付理怀中钻出来,愣头愣脑地说:“什么传说呀?我要听!” 这小家伙就是从沙俄军中救出来的孩子之一,粉扑扑的很漂亮的男孩儿,父母都死了,付理就收养了过来,还好当初及时救出来了,否则下场简直难以现象。 罗钰霆一把抱住小家伙,逗他:“叫爹爹就给你讲故事。” “不要!烬儿只有一个爹爹,臭大熊!放开我!” “……大熊?俺……咳咳,我、我怎么就成大熊啦!” “大熊!臭臭!爹爹,爹爹救我呀!” 一大一小两个傻东西对峙了半天,付理无奈,只好把孩子抱过来,对旁边那个大的也和颜悦色了一回:“快点讲吧,跟孩子较真什么。” 大的这个就是这点好,冲他随便笑一笑,什么别扭气愤委屈都能烟消云散,还立马回他一个更大的笑容,有问必答,乖得要命。 于是罗钰霆一本正经地开始讲故事。 “他们村里很久以前,出了个将军,将军有个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两人特别恩爱,每次将军出征,妻子就去佛寺为他祈福,两个人本来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将军战死在了沙场上。” “妻子每天都很痛苦,佛寺的住持实在不忍心,就送了她一个法器,名叫坠魂锁,说是对着这个魂锁许愿,每日割血滋养它,愿望就会成真。” “妻子就真的这么做了,对着它许下了‘希望那个人能再回到身边’的愿望,之后便每日割血养着它,日复一日,养了很多年。直到某天,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忽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发疯,官府查了很久都查不出原因,只查出来第一个人发疯的那天,村子里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线索了。于是又过了一段时间,那户新来的人家因为一场意外全家横死,只活了那个孩子,这妻子看他可怜,就把孩子领回了家收养,就从那天开始,得了疯病的那些人,就又莫名其妙地渐渐痊愈了。” “妻子仍旧每日供养那两块魂锁,一直到死为止都守着那位将军的孤坟,而她死后为她送终的,就是那个她收养来的孩子。那孩子也和她一样,余生都守着她的坟冢,终生未娶,最后葬在了她和将军的合葬墓的旁边,临死把魂锁交托给了村长,留下一句:以血滋养,予人所愿。” 罗钰霆说完了,侧头看向身旁无动于衷的男人:“村里人和我说,那个孩子也许就是将军的转世,只是没有记忆,他们又错过了一辈子。” 付理没回应,罗烬之倒是歪着脑袋问:“既然没有记忆,他们怎么知道他是将军的转世呀?” “说是那孩子和将军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性格像,习性像,身法也像,而且他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人,连疼爱那位妻子的方式都一模一样。而且啊,他们都说,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妻子收养了,村里人才不再发疯了,因为实现了那妻子的愿望嘛,这坠魂锁的法力就消散了。” “哇,这么厉害呀!是许什么愿都会成真嘛?” “那俺咋知道,烬儿这么感兴趣,你许一个试试呀。” “唔?好啊好啊……” “少跟孩子扯些有的没的,”付理看他们俩越说越扯淡,赶紧打断,“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是唬人的,都是典当铺的人编出来抬高价卖你们这些傻瓜用的,你信就算了,别带坏烬儿。” “庭礼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多么凄凉的故事,你都不感动一下吗?” “感动什么感动,你的兵法抄完了么?拿来给我看。” “呃……忽然想起来今儿还没拉屎,我去蹲个茅坑哈哈哈……”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信的。 轮回转世,一听就是胡扯淡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如果,当年天真的人其实是自己…… 如果,那个传说其实是真的。 【願君終得故人心,來生白首不相離】 付理愣愣盯着那行字,伸出手,一点点摸过去。 ——烬儿的笔迹。 他不会认错,这就是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罗烬之的笔迹。 那孩子……居然真的信了那个传说? 可是,那真的只是传说吗? 毕竟那么多人,的的确确是真的疯了啊…… 等等。 付理浑身一震,蓦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这疯病真的是因为那些来过博物馆的人被这坠魂锁的法力影响,那是不是说明,烬儿的这个愿望,已经开始运转了? 【第一个人发疯的那天,村子里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妻子收养了,村里人才不再发疯了,因为实现了那妻子的愿望嘛……】 【那个孩子,也许就是将军的转世。】 “以血滋养,予人所愿……”身旁的陆云忽然喃喃道,“你们仔细看,这两块墨玉中央,都有一涡血痕在流动呢。” “血痕?” 付理一愣,立刻把坠魂锁拿起来看。 的确,有血痕在墨玉之中缓缓流转,可他清楚记得,当年罗钰霆拿给自己的时候,这两块坠魂锁普普通通,不会发光,更没有什么血痕。 莫非……这是启动了什么吗? “这东西的确是怪怪的,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跟警方备案吧,说不定真的跟它有关,”陆云盯着那流转的血痕看了半天,又说,“可这地下室都存在几十年了,那疯病却是这一年里才出现的啊,也是怪了……” “一年?” “啊?” “当年那些人……也是那个孩子来到村子之后才发疯的,是因为那个人回来了……他们才发疯的……”付理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连攥着坠魂锁的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是那个人回来了……一年前,那个人回来了……” “付理?付理你怎么了?” 罗欧担心了他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半强迫地把人掰过来:“你看着我,付理!说话啊,你别吓唬我!” 耳边嗡嗡地鸣叫个不停,付理呆愣了很久,才逼着自己慢慢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罗欧慌张的脸,心头一暖,又是一涩,好半天才终于冷静下来,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你这样哪像没事?”罗欧瞪着他手里的坠魂锁,说道,“这个给我,你别拿着了,这东西古怪得很,别伤着你!” 付理没动,反倒把那坠魂锁抓得更紧,也没回应他,回头看着陆云说道:“你说得对,和警方备案,就说……找一个人,只要找到他,这疯病就能治了。” 陆云被这事儿烦了好几个月,虽然没太懂他的逻辑,但立刻精神起来,忙问道:“找什么人?” 付理抿了下唇,盯着那一小圈流转的血迹,终于道:“第一个患者发疯的那一天,来到我们博物馆的人。” 19.你早晚是我的 付理是抱着极大的期待,魂不守舍地等了一整天的。 Larry他们的响应速度很快,把博物馆周围的路况监控全部都调了出来,连着博物馆提供的监控录像一起,一大群人坐在屋子里,严阵以待。 然而……结果却非常出乎意料。 “这……关总?” 陆云瞪着屏幕,瑟瑟发抖:“付理,你不会是说……关总是幕后黑.手吧?” 付理没办法跟其他人解释坠魂锁的问题,只随口说了句要找的嫌疑人就是幕后真凶,可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的人,居然会是关凌。 ……关凌?怎么会是他? 付理呆了一会儿,不由陷入沉思。 关凌这个人,可以说是从他重生以来,给予他最大帮助的人。 那时候被付家的人赶回澳洲,卡里没剩下多少钱,支付完一学期的学费之后就只剩不到三百澳币,房租又即将到期,再赚不到钱,他就要睡大街了。就是这个时候,学校的宣传牌上,贴了一个叫“头脑风暴”的知识竞赛广告。 他当即就动了心,原因很简单,虽然他对前七十年间的知识一片空白,然而这海报上标注的却是:欧洲中世纪文化知识竞赛。 中世纪的知识?他连女王和国王分别有几个小情儿都了如指掌的好吗? 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每场都大比分获胜,冠军拿得毫无悬念,总分比第二名翻了两倍还多,最后的一万刀奖金拿得是问心无愧。 谁叫你考中世纪的题目?给本帅送钱,何乐不为嘛。 可没想到赢完比赛之后,冠名方的老总点名说要见他。 关凌,腾凌集团董事长,金融投资界泰斗级人物,长什么模样完全不重要,只要记得他脸上的每一寸细胞都渗满了金钱的铜臭味就好。 然而没想到长得居然非常地人模狗样儿。 “付小哥儿,果然比电视里还帅嘛,”那家伙吊儿郎当,一双桃花眼闪闪烁烁,穿着西装却像是披着狼皮,衣冠禽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么帅的人,太聪明反而不是件好事哦。” 说话也不好听,鬼知道他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位置的。 付理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当然之后的第N印象都不怎么样,奈何人家铆足了劲儿给他送钱,他也就虚与委蛇一番,应付好金主,拿钱的手既稳又狠,非常地不要脸。 当然不是白拿的,关凌看起来整天漫不经心风流成性,可那层狼皮下面,却是比狼还狠绝的心思,能掌管那么庞大的金融帝国,没真才实学怎么可能?外人只关心他的风流韵事,对他肚子里的墨水反倒忽视了不少。 这么帅的人,太聪明反而不是件好事哦。 现在看来,这话完全是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这不是关总吗?”Larry惊悚道,“Fourier,话可不能乱说啊!” 关凌的资产和人脉自然是渗透到了方方面面,澳洲这样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当然会给他安置在一个他该在的位置上。想给关凌定罪?甭管是真是假,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付理也不确定了。关凌对他好当然是有目的的,那家伙的江山虽大,信得过的人却屈指可数,他资助自己,自然是希望自己毕业之后能为他所用,资本家的脑筋说复杂也没复杂到哪里去,人家指着自己未来给他日进斗金,只有付家那种小门小户才满脑子肮脏思想。 可也真是想不通,这个时间段来到博物馆的人,怎么会是关凌呢? 关凌会是那个人的转世? 一想到关总左拥右抱,四处留情的浪荡模样,付理第一时间就判了死刑。 扯淡吧,就那二缺的智商,二十年时间搞我一个人都搞不来,还左右逢源呢?还金融帝国呢?还不如蹲茅坑拉个屎来得实在。智商这玩意儿难道不是越转世越稀释?变得更蠢了还差不多,换个皮囊就成了比猴还精的骚狐狸?洗洗睡吧。 付理压根就不考虑关凌,好在当天来博物馆的人还有不少,可从头到尾全部看完,从警方系统里核实完所有人的履历,仍旧没有一个人像他家那个二傻子的。 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文化的,这一圈名单扫下去,不是大学教授就是科研组长,随便拎一个都能吊打十个罗钰霆,怎么可能呢?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太蠢,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就让他精明起来了? 这么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又扫了一眼关凌。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只追着我一个人跑太亏,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就让他桃花盛开,做一个今夜不知何处安屌的人渣?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出身太差大字不识一个,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给了他优渥的家境,让他从小就优雅从容地长大? 莫非…… 付理觉得自己再想下去,思维就要朝一个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切反着来琢磨,关凌还真是完美匹配啊…… “你、你……你老看他干啥玩意儿?” 付理一个劲儿地沉思,罗欧看不下去了,愤懑道:“这家伙就是关凌?长着一张猴子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全体:“……” 陆云好心提醒:“小罗,别乱说话,这整个澳洲看下来,敢这么指着关总鼻子骂的人,也就只有我们Amour éternel集团的老总了,哦,加上他家小少爷,顶天也就两个吧,你可不要乱说话得罪惹不起的人……” 罗欧眨眨眼,一脸纯洁地歪了歪脑袋:“那我骂他没错呀。” “哎?” 又眨眨眼,罗欧瞅了瞅周围,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也是个倍儿有身份的人,于是一把揽过付理,严肃道:“都知道我是谁么?呵(霸总式冷笑),老子就是Amour éternel集团的公子爷,怎么样?怕了么?呵!(再度冷笑),这是老子的男人!关凌算个屁?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众人沉默两秒,Larry盯着罗欧看了半天,扭头对着付理痛心疾首道:“Fourier,照顾一个病人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是不是要考虑给他送进疗养院去?感觉病得又厉害啊……” 付理:“……不必了,谢谢。” 罗欧也沉默了两秒,很想努力解释一下,结果被付理瞪了两眼立马屁也不敢放一个,委委屈屈地鼓着包子脸,屯在一边缩成球儿,不吱声了。 可最后一直到Larry他们离开,付理也没查出来他的心肝宝贝罗二傻子到底是谁。 难过,心塞,想哭。 罗欧看他郁闷闷的,又心疼了,挪过来小心戳了戳他的脸蛋:“你到底怎么啦?” 付理还是不说话。 罗欧看他一脸不开心,又着急又没办法,胆子一大,就小心翼翼地抱了抱他。付理瞪了他一眼,罗欧登时一僵,不敢动,然而胳膊还是搂着,等了一会儿,付理也没挣开,就慢慢慢慢地搂紧了,小心摇了摇他的身子:“你怎么了嘛?” 付理摇摇头,把脑门搁在乖孙的肩膀上,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你相信轮回转世吗?”忽然有点忍不住,付理低声问了句。 结果这蠢蛋果断摇头,连安慰人都不会,忒没眼力价了。 “干嘛不信?”付理又瞪他一眼。 “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嘛,想做什么这辈子尽力才有意义,指望下辈子有什么用呢?”罗欧其实隐约觉得,付理似乎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想了想,便试探地说,“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好好看看活着的人不好吗?付理,你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 罗欧这下笃定付理是真的在胡思乱想了,估摸是看到那字条上写着“来生白首不相离”这几个字,想到亡夫了,心里难过吧?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安慰:“付理,我可能……没有你心里那个人那么好。” “……” “我知道我有时候脑子不转弯,有点傻啦,我朋友都当我是冤大头,出去吃饭都要我请客,出去玩也要我掏钱,其实吧,我不傻的,我都清楚,只是不想和他们计较,朋友嘛,既然我有钱,那我就出钱呗,”罗欧轻声说着,一点点抱紧他,话音前所未有地温柔,“现在也一样,你想什么,我其实猜得到,可我怕说错话,又惹得你更伤心了。” “……” “付理,”罗欧抬起手臂,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哄孩子似的,目光却非常认真,“我不求你忘了他,也不会希望你忘了他,那个人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已经住在你心里了,你割舍不掉是理所当然的。” “我反而……会有点高兴。原来你也会这么爱一个人,原来住进你心里了,就会被你这么牢牢锁在心底,永远都会和你融合在一起。” “我就想,以后那里面,也能有我就好了。” “付理,”罗欧揉揉他的脑袋瓜,看着男人微微茫然的目光,咧开嘴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反正我以后就跟着你,跟在你后头追一辈子,我就不信我努力一辈子都钻不到你心里去,你早晚会是我的!是我罗欧哒!” 付理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人硬着头皮的傻笑,忽然间,有一瞬的恍惚。 好熟悉啊…… 【付庭礼,你早晚会是我的,是我罗钰霆的人!不信走着瞧!】 这样的笑脸,这样的怀抱,这样不可一世、又纠缠不清的霸道宣告…… 真的,好熟悉。 “你……” “付理!罗欧!”陆云刚刚去送Larry他们出去,此刻猛地推门进来,兴奋的表情还没消散掉,整个人就当机了:“啊……这……呃……你俩……要不要继续?” 付理赶忙把人推开,罗欧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 “没什么要继续的……你说,怎么了?” 陆云挠挠头,尴尬了一会儿,但实在心情太好,顾不得了,高兴道:“好消息!皇家疗养院传来的消息!就在刚刚,十七个颠狂症的病人,痊!愈!了!” “什么?” 付理一惊,罗欧也匆忙追问:“皇家疗养院?我朋友也在那里啊!” “那快去看看他,说是全都好了,都吵着要回家呢!” 罗欧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抓过付理的手,冲着陆云说了声谢谢,就匆忙朝大门跑了出去。 ——没注意到被他抓着的人,此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忽然间,有了一丝丝的迷茫。 20.哪里不太对 付理觉得有一丝悸动,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那时候罗钰霆刚刚投诚,总督大人就与自己长谈了一整夜。 “庭礼,罗钰霆这个人,心思简单,好掌控,可若是被他人所用,必会是我们的一大劲敌,所以……” “我明白,大人放心。” 那一夜长谈的结果,便是要自己向罗钰霆示好,与之结交,不仅要与他是同僚关系,若能结成死党就更好了。之后他就那么做了,有事没事去罗钰霆那儿聊两句,走两步,喝两瓶酒,还忍痛割爱送了他两匹好马,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两次罗钰霆口中很久没吃到的正宗的“酸菜炖猪蹄子”,然后……就惹出事儿来了。 某天经过罗钰霆那帮土匪……咳,正规军的匪窝……咳,营地,因为是夜晚,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爪,付理脚步又轻,经过的时候那群人就没发现,他就看到五六个脑袋围成一个圈,屯在一颗大石头后面叽叽咕咕,一看就不像是在干什么好事儿。付理眼睛一眯,也跟着鬼鬼祟祟贴在大石头的另一侧,附耳偷听。 “绝对的老大!相信我老大!付帅绝壁对你有意思!意思还大大滴老大!” 当年的付庭礼:“……” 然后那个蠢蛋的声音就犹犹豫豫地响起来:“真哒?” “老大你怂啥呀!喜欢就干,干一次不熟就干两次!干爽了哪还有那么多屁话!” “就说呢老大,你披上这身破军装还真学他们人模狗样儿呢?抓个压寨夫人哪那么多麻烦,咱可是土匪呀!要有土匪的魄力!” 魄力你个二祖奶奶! 付理咬牙切齿,等着那二傻子敢胡说一句就翻脸不认人,结果……相当意外。 “不、不行,”罗钰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隐约听出了一丝害羞来,“他们抓压寨夫人那是为了让她们生娃娃,俺、俺又不用庭礼给我生娃娃……” ……怎么觉得这话更让人不爽? “俺稀罕他,俺得疼他呢,不能使强的,俺不想他不开心。” 付理当时真愣了一下,偷听的心思顿时就有点复杂。 “先抢了再说嘛!生米煮成熟饭……呸,这个没法煮……反正那啥,先搞了再说,搞服了不就完事儿了嘛?” “俺觉得不成,”二傻子吭哧了半天,又说,“他们文化人屁事儿是多,可俺稀罕他,俺就得守他们的规矩。” “要咋守规矩?” 罗钰霆抓了抓头发,也有点蒙圈:“我问过李先生,他说稀罕一个人,要先‘追求’……咋追咧?” “直接干!” “不成不成!你们他娘的能不能给老子靠谱一点?!就知道干干干,干你个大屁.眼子啊!” “对对!就是干大屁.眼子啊!” 当年的付庭礼:“……”直接一管枪崩了这群傻逼行不行? 虽然窝火,但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挺安慰的。这家伙虽然脾气直,倒不是个卑鄙龌龊之徒,不仅不是,还懂得“尊重”二字,虽然那颗贫瘠的脑袋里也许根本没有这两个字的概念,但他穷尽毕生,都把这两个字认认真真地坚持了一辈子。 就和刚才的罗欧一模一样——我不逼你,我愿意等你。 明明都是打直球的性子,可横冲直撞地打到你面前,却又立刻刹住闸,只笑哈哈地看着你,张开手臂等你靠近。 有点傻,但却更惹人心疼了。 就这么恍惚的功夫,不知不觉就被罗欧带到了皇家疗养院,等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站定了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人。 “罗二傻子!你可算来了呜呜呜呜!” 付理整个人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二傻子? 两人在眼前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付理还愣愣的,罗欧只当他懒得说话,也没在意,跟程墨扯皮了一会儿,就把解约的事儿跟他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所以……老子就这么解约了?!”程墨简直又要发疯,“我靠!星海娱乐连半毛钱的解约金都不付我?!说解约就解约?搞毛线啊!” 罗欧也很是无奈:“人家说是因为你发疯,公司还承担了不少损失,没跟你要赔偿就不错了,还付你什么违约金……” “靠!提前三年解约啊!少说也得赔个五十万吧?不对,老子现在多火啊!怎么也得一百万啊!” 罗欧安抚了他半天,程墨还是不爽,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着?” “公司这解约流程……你不觉得像是顺水推舟?他们只要有一丁点想挽留我的意思,也不会解约解得这么利索,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你怀疑……公司早就对你有想法?”罗欧不解,“可没道理啊,你是他们手下最赚钱的主播了,解雇你有什么好处?” 程墨想半天也想不通,干脆一拍大腿,说道:“我还是回国一趟,不查清楚我咽不下这口气。” 罗欧也理解他,好端端的工作没了,没了不说,名声还臭了,他要是程墨也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非得这么搞他? “你自己没问题?要不要我派个助手给你?” 程墨登时一乐:“你行啊朱丽叶,还真成土豪了,说派助理就派助理啦?” 朱丽叶你醒醒啊是罗欧的游戏ID,程墨有时候叫顺嘴儿了也会开开玩笑,说起来,他当年愿意抽时间见这个壕粉,也是因为这ID背后的人,毕竟这家伙当年是纯粹靠技术流稳站排行榜第11位的,寻思见一见交流个想法,现场切磋一下也算值了。结果没想到抱了个粗大腿,居然是Amour éternel集团的小少爷,震得他好多天都转不过神来。 “助理什么的就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说着就瞥了眼罗欧身后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的安静美男子,揶揄道,“这位不介绍一下?你的助理?” 罗欧抿了下嘴巴,有点不好意思:“这就是……咳咳,那天和你说的,我、我室友,嘿嘿……” “室友?”程墨反应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盯着付理从头到脚扫了一圈,有点忍不住,一把拉过罗欧拱出来几步,俩人说悄悄话,“你确定……人家是个零?” “嗯嗯,确定!”罗欧更小声地逼逼,“他给前夫烧了前面用的,不是后面用的,我看见啦。” 程墨顿时会意,然而非常会抓重点:“前夫?烧?他结婚了啊?呃……老公死了?” “嘘——!别说死这个字,他听见会伤心的,”罗欧赶紧摁住程墨的脑袋,声音压得更低,“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点,别提那种忌讳的话,不许惹他难过,听见没?” “啧啧,真走心了啊?”程墨说着,迅速回头又瞥了付理一眼,点点头道,“真的是帅,帅爆了,你要不说是你室友,我都得怀疑你喂养了一只小鸭子。” “呸呸,再胡说八道揍你啊!” 两人撅着屁股在墙角咬耳朵,付理就这么瞪着他们看,越看越觉得诡异——再加上四颗脑袋,简直跟记忆里那群没事儿就摁头在墙角捣鼓坏事儿的沙雕土匪们一模一样…… 见了个鬼了,我莫不是疯了吧? 这蠢小字……不是我玄孙子么?! 21.王者争霸 罗欧和程墨两个人嘟囔了好一会儿,终于达成共识,直起腰来。 “反正,我走了啊,非得回去查清楚是哪个混蛋坑我的不可!” 好友坚持,罗欧也无法,只得叮嘱几句把人送到疗养院门口,看他上了车才放心折回来,拍拍手笑道:“好啦,解决了一件大事,咱们回家吧。” 然而付理安静如鸡,目光如狗,面如死鱼,一动不动。 罗欧:“??咋了?” 付理没说话,心里乱得要命。 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这傻了吧唧的家伙,虽然和另一个傻了吧唧的家伙的确是特别像,可是…… 明明是一直疼爱的后辈不是吗!闹我呢?都决定了要一辈子好好喂养,好好守着他长大,看他找个好男人,领养几个孩子,幸福安稳地过完傻了吧唧的一生…… 所以自己现在,到底在怀疑个什么鬼? 其实怀疑也没什么卵用,那天的监控录像里压根没有罗欧的半个影子,只靠神之直觉去瞎蒙,蒙错了怎么办?出轨又乱.伦……这可比认错成关凌还扯淡一百倍啊! 正愁得要命,来了个电话,付理暗吸口气,逼自己赶紧停止这诡异的思维,接起来Hi了一声。 “请问是付理付先生吗?” 对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付理嗯了一声:“哪位?” “我们是‘王者争霸’的节目组,经由校方推荐,想请你参加我们节目的地区赛,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面谈细节,可以吗?” 付理下意识就要拒绝,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比赛是全球同步直播,您也知道我们的收视率在同类节目中遥遥领先,每场获胜者还有巨额的奖金,希望您考虑一下。” 巨额奖金? 付理浑身一震,撂电话的手登时hold住。 毫不掩饰自己见钱眼开的尿性,下一秒就干脆地问:“奖金多少钱?” 按理说吧……参加这种节目的人,要么是想秀一下自己的智商,要么就是想搏出点名气,都已经是各个领域的“王者”了,哪会屈尊降贵地为了金钱而折腰? 然而付理不是。 因为付理穷,贼穷。 腰挺着有毛用?银子才是王道,付理相当折得起,无数次令冤大头关凌同志叹为观止,混小子这三年里挖了数不清的坑从他手里骗钱,实在太狠了!人类的良知呢?居然有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简直禽兽不如。 “地区赛的话,一场比赛获胜,奖金是五千澳币,共有五场,之后前四名参加澳洲的总决赛,在悉尼举行,总决赛当天的奖金会根据排名从五千到两万不等。最后冠军会代表澳洲赛区到中国参加全球争霸,那一场要是赢了……您懂的。” 付理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最后一年的学费啊!终于不用变着花样儿地忽悠关凌了! 然而面上仍旧矜持得宛若处女:“行吧,我考虑一下。” 对面倒也干脆:“好的,那先这样……” “好了,我考虑完了,去哪里面谈细节?” 对方:“……” 等约定好时间地点,付理放下电话,就看到罗欧直勾勾瞪着自己,那眼神居然也跟记忆里的那个人有八.九分地相似…… 蛋疼,崩溃,想死。 到底是不是啊! 捉急。 委屈。 “谁的电话?”罗欧小心翼翼瞅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关凌?” 付理无语,盯着罗欧又看了好半天,才摇摇头道:“王者争霸的节目组。” “王、王啥?!”罗欧吓了一跳,“王者争霸?是我知道的那个王者争霸?!” “嗯。” “我……”艹字说不出口,只剩下要冲破脑壳的兴奋激动,“他们找你干嘛?实习吗?能见到云笙吗?能要到签名吗?!” 付理:“……” 突然有点不爽。 由于近两年王者争霸节目的爆红,云笙两个字也变得家喻户晓——金牌主持人,因为长得特别好看,说话风趣幽默,学历极高,会四国语言,如今和国民老公王大聪都有了一较高下的资本。 罗欧居然是云笙的粉丝?这混蛋……怎么什么人都粉啊?打个游戏粉程墨,看个电视粉云笙,这么博爱做什么?就不能专心地喜欢一个人吗? 不开心,想揍人。 “我不是去实习。”付理板着脸,面无表情道,“他们邀请我参加节目,我是参赛选手。” 罗欧:“……” 空气突然安静了十秒钟,罗欧猛地吸了口气,惊叫道:“选手?!诶呀妈呀!大神!你真的要飞啊!居然去参加王者争霸!天啊天啊,我身边竟然有王者争霸的赛手了啊啊啊!” 《王者争霸》的火爆程度毋庸置疑,但究竟火到什么程度,付理其实没什么概念,可看这傻瓜的表现,估计是红到发紫了吧。 付理哼了一声,怼回去一句:“你不是要云笙的签名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参加比赛的小破选手,有什么好激动的。” 罗欧压根没感觉出他的不爽,仍亮着笑脸,忽然一把抱住他,大笑着说:“云笙算个毛线!我家大神要参赛了啊!十个云笙都得靠边站!哈哈哈哈,我家大宝贝儿要上节目了!你等着,我给你拉一百万个选票!” 付理:“……不要签名了?” “那个再说!你真的要参加比赛吗?什么时候啊?走走走,我给你买身衣服去,这身太土了别让人看轻了……头发也做一做,哦对了,我爸上次送我一块手表,我觉着更适合你,咱也戴上!对了对了,我开车送你去赛场!开我的那台迈巴赫,倍儿有面儿!咱们一出场就秒杀一片,轰死他们!” 付理:“……” 跟这个傻瓜置气,还不如蹲个茅坑拉屎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生什么气啊? 付理有点郁闷,奈何罗欧特别高兴,接下来好几天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拉着自家宝贝又是买衣服又是做发型,折腾了足足五天,以至于到了面试签约的当天,节目组代表刚一见到付理就惊呆了,愣愣说了一句:“你要不……顺便再去隔壁的《偶像制造》节目组试个镜?” 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就眼前这小鲜肉的颜值,随便捧一捧都是大红的节奏啊!实在太好看了,跟他们的王牌主持云笙都有得比。 然而……等所有流程全部走完,节目组代表欧洋的内心止不住地狂流瀑布泪: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怎么就能这么大! 这家伙一张脸占据金字塔顶端也就罢了,智商测试居然突破了180?卧槽?180!什么概念?概念就是自己的口袋和马爸爸的口袋之间非同一次元的差距! 结果这位仁兄,看到智商检测结果,眉头一皱,颇为不满:“才180?不对,再测一次。” 欧洋:“……” 于是又接连测了三次:189,194,201…… 仁兄拿着第四次检测结果,勉强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吧,啧,怎么掉了这么多。” 欧洋:“……”老子的四十米大砍刀在哪?! 全程无概念的罗欧,看付理测试那堆题目觉得好玩儿,也跃跃欲试道:“我也试试啊?” 欧洋内心是拒绝的,又一个大帅哥,要是再来个一百八.九十,他选择死亡。 结果,世界果然还是美好的。 “咦?我怎么才72呀?少了个1吧?” 付理:“……” 罗欧不信:“我也再测一次!” 于是也多测了三次:72,69,65,62…… 付理:“停,别测了。” 罗欧:“……这个测试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欧洋:还好还好,我好歹是这俩人加起来除以二的平均值,不亏,真的不亏。 等注册报名的表格填完,付理签了合同,被交代了不少细节后,就拽着罗欧告辞了。回去的路上,罗欧仍是非常开心,一边开车一遍随着车里的动感音乐扭来扭去,笑嘻嘻道:“感觉我来澳洲真是太值啦,先是和偶像‘魔神’成了哥们儿,现在又认识了一个要参加《王者争霸》的大咖,此生无憾啊哈哈哈!” 付理随口问:“这节目真有这么火?” “当然了,至少全中国的人都在看吧?一群非人类啊,超厉害的!随便丢一个过来都吊打我这样的渣渣哈哈哈。” 付理:“……”居然很有自知之明。 “感觉我这一年来的运气贼好,能认识你,还能和你成为室友,真是……” 付理忽然一震,蓦地侧头看他:“你说什么?” “唔?”罗欧愣了愣,“我说我这一年来的运气贼好……” “一年?对了……你来澳洲一年多了……”付理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发抖,可是控制不住,手掌不由自主地伸出去,紧紧抓住了罗欧的手臂:“你……什么时候来澳洲的?第一天,飞机落地的时间……” 罗欧看他情绪不对,赶紧靠马路把车停下,紧张道:“你怎么了?付理?你……你这几天一直就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时间……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墨尔本的?快说啊!” 付理如此激动的模样罗欧是第一次看到,一双眼睛都红了,手抖得厉害,罗欧看得心惊胆战,又心疼得要命,再不废话,赶紧掏出手机翻看当时的机票购买记录:“你等我查查,别慌……付理你别抖啊,别吓我……啊,是这个了!” 罗欧赶紧掏手机给他看:“是这天,去年的6月4号……” 话音落地,眼前的男人不抖了,反而一刹那白了脸,呆愣愣看着他。 6月4日,那个人的忌日。 也是第一个颠狂症的患者,发疯的那一天。 “付理?你到底咋了……” 男人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一双忽然泛红的眼睛,和颤抖着滑下来,死死握住他掌心的,冰冷而僵硬的手。 22.人艰不拆 两人到了家, 阿尔法扭着屁股汪汪叫着迎接两位爸爸。罗欧习惯性蹲下.身, 把狗狗抱起来亲了一下,笑道:“臭小子今天这么乖, 没撕家啊?” “汪汪!”阿尔法狂摇尾巴, 咧着嘴巴呼哧呼哧傻笑, 跟它这傻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小东西老实起来还是非常可爱的, 罗欧揉了揉它的沙皮脸,从后面捉着阿尔法的两条小短腿, 冲着付理招了招爪子:“哈喽,小爹爹!不要不开心啦,不开心就告诉大爹爹为啥不开心呀,汪汪!” 付理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罗欧其实心疼坏了,可嘴笨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得借狗装傻,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反应。 可不知怎么的,这些话说出口, 对面的男人又轻颤了一下, 眼睛更红了。 “付理……” 罗欧看他那模样,自己都想哭了。 小爹爹, 大爹爹…… 付理吸了吸鼻子, 垂下头, 有些无措。 当年那傻蛋也是, 非要逮着烬儿让他叫自己爹爹, 烬儿不肯,他就天天缠着孩子让叫大爹爹,叫他付庭礼小爹爹,因为这称呼问题一大一小没少掐架。 头二十年,烬儿死活不肯叫,对外也说自己姓付,叫付烬之,只有一个爹爹,一个父帅,坚决不承认那二傻子也是自己的爹。 后二十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烬儿改了名字,任何文件上的签字都变成了罗烬之,给那个人的牌位上也端端正正地刻着:汉故显考先父帅罗钰霆之灵位。 那时他每看到那张牌位就为那个人心痛,两个至亲的人,他活着的时候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照顾,将他全心全意的守护视作理所应当,直到那人真的走了,再也没有人追在身后笑嘻嘻地逗他们开心,也没人再揪着耳朵哼哼唧唧地要求着叫爹爹,才发现心脏的每一处早就烙刻了那个人的痕迹,不知不觉间已经化成了心跳,包裹在了血肉里,早已经融为了一体。 他在无尽的空茫的悔恨里,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如果呢? 如果在彼此都年轻的时候,早早就答应了他,那在结束这一生的时候,是不是连坠入黑暗的感觉都是温暖的? 如果当初能主动拥抱他一次,能在他每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回头一次,那那个人闭上眼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会少了许多的遗憾? 如果很早之前,他就能爱上那个人,爱上之后,又能坦诚地回应那个人,那他是不是会拼尽全力支撑着活下去,而不是在等到自己赶来之后,疲惫又哀伤地笑了笑,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罗钰霆,如果当年我能主动走近你,你那么爱笑的人,最后的时刻,是不是就不会哭了? 你知不知道,那孤独空茫的二十年,我每每闭上眼,都是你鲜血淋漓的脸上,缓缓淌下的那行泪。 你叫我不要哭,你压抑着流着泪,却叫我不要哭。 我的确没有哭。 可从那之后,也再没有笑过。 二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一天去追忆那些逝去的日子,想着你的那些话,想着你傻乎乎的接近,笨拙的追求,想着想着,二十年也就那么恍惚着过去了。 最后一刻,我躺在那张凤纹木床上,想着你说起洞房时候发红的脸,终于能扯出一丝笑,闭着眼,想象那一天如果拥抱了你,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奇怪吗?你都走了二十年,那一天你无措的模样,穿在身上的衣服,衣服上的纹路,我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我欠了你二十年的债,终于算是还完了吧。 还完了,也许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向你了。 闭上眼的时候,我果然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像是吹来一阵风,风里夹带着我们初见时并不美好的黄沙污泥的味道,然后你在叫我,我终于回了头,你张着手臂噙着笑看着我,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乖乖笑着等着我靠近你。 我终于向你跑了过去。 逆着风,风里又扬起泥土的味道,这回却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沁着清晨的露水似的,甜得令人微醺。 我抱住你了吗? 一直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一幕。 抱住你该有多好,你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吧。 “汪汪汪!小爹爹不要不开心啦,让大爹爹给你跳舞好不好?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呃?!付、付理……?” 付理深吸了口气,慢慢收紧了手臂,将眼中快要泛滥的酸痛一点点压抑下去,然后仰起头,看着男人呆滞的脸,笑着蹭了蹭他的胸膛。 “发什么呆,抱你一下就傻掉了?” “啊……呃……这……咳咳……那什么……” “我有点冷。” “哎?” “有点冷。” 罗欧发懵了十秒钟才猛地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抬了抬胳膊,小心把人抱住了。 “这样还冷吗?” 付理闭上眼,窝在男人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唔了一声,勾着嘴角慢慢摇了摇头。 罗欧仍旧是懵逼的,抱着人的手还发虚,不知道付理这突然是怎么了,非常地战战兢兢。正发呆的时候,胸口忽然一耸,再一耸,然后一颗沙皮脑袋冒出来,横亘在俩人之间苦逼地瞪着眼睛,摇着尾巴委屈地嚎了一嗓子:“汪!汪汪!嗷——!” 罗欧:“……” 差点把狗憋死。 付理觉得应该撒手,可是舍不得,特别舍不得,还想再抱一会儿,然而对面的大傻子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搂着他的胳膊,专心致志地检查差点被压扁的巴哥儿。 付理:“……” 讲真的……上辈子追本帅二十年都追不上,可能真的跟本帅没什么关系。 这么暧昧的气氛,居然把自己撂在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一条狗……简直愚笨如猪,猪都觉得委屈。 付理瞪了他一眼,可又舍不得教训他,只得跟他一起蹲在阿尔法旁边,很不走心地揉了揉狗头。 “诶?没挤坏吧?阿尔法?甩个脑袋瞅瞅?” “汪汪!” 罗欧放下心来,呼了口气,回头瞅着付理挠了挠头:“你刚才怎么啦?突然抱过来……” 付理被他这么一打岔,不得不从那潮涌般的悲伤里跳脱出来,想到自己刚才失控的样子,忽然有点脸红。 “唔……没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傻缺啥都想不起来了,难道自己要开口解释一句:乖孙啊,你可是你高祖爷的转世,我们是早晚都要打一炮的关系造不造啊? 不如阵亡。 说起来,打炮什么的…… 都是男人,对着心上人的那点事自然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那苦逼守寡的二十年里,除了难过伤心之外,偶尔……还是会做点春梦啥的…… 那家伙老说自己器大活好一炮顶十炮,鬼知道是不是在吹牛皮……只能说,梦里的表现还蛮不错的呢……咳咳。 罗欧两辈子都是单细胞生物,看付理似乎不想多说,也就不勉强,抱着狗站起身来,腆着脸嘿嘿笑道:“付理,晚上我想吃酸辣汤,我调料都买好啦,你做饭我打下手好不好呀?” 付理:“……” 算了,他要懂浪漫是什么东西,上辈子还能当了一辈子的处男? 不计较,傻子一个,不计较。 虽然……好像同样处男了一辈子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于是,一腔柔情无处宣泄,只好给自家二傻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哇靠!付理你厨艺又涨进了!好吃好吃!这个猪蹄子倍儿棒!酸菜也好好吃啊!哇哇哇,我家大神果然是最棒的!” 付理:“……” 瞪着眼前这个狼吞虎咽毫无美感可言的蠢蛋,付大帅忽然陷入了沉思。 找到亡夫的本体自然是件好事。 没错,半小时前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天大的好事,好得想哭。 然而,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一想。 你说说,付庭礼,你当年为啥二十年都不答应他?你说说吧。 “哈哈哈哈付理!你看这猪蹄子撅出来的样子像不像竖了个中指?哈哈,这是死了也不忘骂杀猪的一句妈卖批啊哈哈哈哈!” 你说说吧,付庭礼,是不是总得有个原因,是不是? “哈哈付理你看这个蹄子,这特么长得也太性感了!这个角度,你看看这个角度,哈哈哈,像不像个鸡儿啊!又大又粗又壮,简直跟我的有一比啊哈哈哈哈!” 付理:“……” 所以,我当年到底在念念不舍个什么玩意儿? 23.魔鬼付大帅 家里这个傻瓜蛋, 显然, 是压根没有半点过去的记忆的。 说实话,付理对这个状态反而很感激。 那二十年的漫漫时光, 对罗钰霆来说其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求而不得的半辈子, 想起来了, 说不定还会很难过。 就这样也好。付理想,就这样吧, 一切重新开始,你疼了我一世,换我这一世来疼你,照顾你,哄你开心,也是一样的。 可是…… 付理站在落地窗前, 遥遥望着远处平静湛蓝的海面,心中仍是不免发涩。 【少爷,我回来啦!】 这一句话……却是永远, 永远也听不到了吧。 “付理?” 罗欧一起床, 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隔壁的房门,然而刚刚踏出门, 却看到付理站在一楼的大客厅里, 站在窗边出神地想着什么。 那个画面, 忽然撬动了某个神经似的, 视线莫名模糊了一下。 好熟悉的景象啊…… 自己高高地、远远地看着他, 他沉寂地望着海面,像是想念着什么,表情那么寂寥。 想和他说话,却无法说话,想拥抱他,却无法触碰,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一年年地守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也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你醒了?” 罗欧回过神来,挠挠头,有点莫名其妙,也没想太多,三步并两步地跳了下去。 “早上好啊。”他笑着走过去,“今天你有课吧?我送你去学校?” “嗯,”付理习惯性淡淡点个头就算,可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两个字:“好的。” 罗欧并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只是听他多说了两个字,心里挺高兴的,便说:“我今天也有课,比你早一个小时,我在你们图书馆等你哈。” “嗯……好的。” 罗欧觉得,今早的付理有点奇怪。 哪里怪说不上,就是……感觉从一个老父亲,变成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哎我去,天儿可是越来越热了。”罗欧嫌热,饭吃到一半干脆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抹了把汗,“一会儿我洗个澡哈,五分钟,你等我一……” 话音猛地一顿。 莫不是我眼瞎?怎么感觉……大神脸红了? “付理?” “……没事,”男人站起身,把碗拿起来,背对着他丢到了洗碗槽里,“去洗吧,我等你。” “哦,行,”罗欧也没在意,低头瞅了瞅自己光.裸的胸膛,高兴道,“付理你看,我胸肌好像又大了点,最近的健身成果很显著啊!你回头看看,是不是?” 男人并没有回头,耳朵尖似乎更红了一分,闷声说了句:“大就大了,秀什么秀?” 说完也没等罗欧回话,匆匆走了。 一脸纯洁的罗小欧:“???” 之后就一整天都不太对劲。 “付理,去吃啥呀?” 等付理下了课,也到中午了,罗欧去楼下接他,看人走出来就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City里有一家小笼包不错,咱俩去……” 结果怀里人的身子猛地绷紧,忽然深吸口气,小声唔了一声。 脸又红了! 一脸纯洁的罗小欧:“???” 排了半天队,终于挤进门坐下,开始愉快地吃小笼包。 “付理你尝尝这个,他家的招牌,可好吃啦!小心烫哦。” “这个咸肉粽也超好吃,我给你扒开,呼呼呼,好烫!” “付理你尝尝这个灌汤包,滋溜一下,吸一口,可香啦。” “付理付理……” 付理默默吃饭,给什么吃什么,特别乖。 【嘿嘿,小少爷,你不是嫌猪蹄子吃着不雅观嘛,我都给你扒拉好了,都是碎的,你拿筷子夹起来就能吃啦……怎么样?好吃不?】 “怎么样?好吃不?” 付理觉得鼻子有点酸,抬头看着对面人期待的小眼神,忽然笑了一笑,点点头:“嗯,好吃。你也快吃,别光顾着我,我自己来就好。” “呃……啊,好哈……” 罗欧瞪着他的笑脸,幸福感从脚趾尖猛蹿到头盖骨,全身都酥了。 莫非自己刚才扒粽子、夹包子的姿势非常正确,以至于龙颜大悦?总之……诶呀妈呀,我家大神笑起来简直比核武器都凶!一秒瘫痪,灵魂出窍,必须举手投降。 于是就为了看付理笑那么一下,罗欧扒了九个粽子,黏了一手的糯米,眼睛都要糊了。 “哟,这不是Fourier么,这么牛逼的大咖还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挤在一起吃包子呢?” 两人之间环绕的一圈圈爱心泡泡登时碎裂,罗欧皱起眉,颇为不爽地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高大的胖子,目测一米八,一百八十斤,非常匀称。 高胖子斜了一眼罗欧,继续阴阳怪气:“啧啧,公共场合呢,你也不收敛一点?不是关总的小猫咪么?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爬墙?真的好么?” “放你丫的屁,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一点!”罗欧这个暴脾气,一听出来这货来者不善,一秒钟都懒得跟他逼逼,“关凌是你爷爷?要狗吠滚出去吠,别杵在这儿挡道!” 这小笼包的店面不大,过道距离不到半米,这话明摆着是讽刺他肥,影响人民群众的交通顺畅,高胖子果然变脸,气愤道:“怎么着?长得好身材好就可以耍阴招欺负人了?也是,卖笑多容易啊!随便笑一笑,大不了躺几个小时就把别人的机会抢走了!是能耐啊,我们不服还真不行!” 罗欧干脆卷起袖子,新练出来的壮硕胸肌凶巴巴地往前一挺,怒道:“你牛逼,敢在老子面前嘴贱,看我不给你打成剁椒猪头!” 然而还没等罗欧动作,身边男人忽然化成一道光,一眨眼的功夫,咣当一声,死胖子就被一只极为玄幻的飞脚直直踹出了店门。 所有人:“……” 那胖子绝对逼近了两百斤,那么一大坨肉,这人轻轻松松地抬脚一踹,居然直接给踹出了大门? 五米以上的距离啊!这人是魔鬼吗?! 胖子趴在地上期期艾艾爬不起来,魔鬼付大帅悠悠收回了脚,一步一个脚印姿态非常高雅地走出了店门。 两边人瞬间后撤,小笼包店的过道从未如此敞亮! 罗欧悄咪咪尾随其后,瑟瑟发抖。 付理站在那胖子面前,目光居高临下,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我这人比较懒,说话太累,有事当场解决,别那么多废话,”蹲下.身,付理拍了拍对方油腻腻的脸,慢条斯理道,“说吧,我怎么惹你了?说重点,主谓宾以外的我不想听。” 胖子咬牙切齿,想骂又不敢,浑身要散架一样疼,气得都想哭了。 “你……你凭什么抢我的机会?!” “什么机会?” “《王者争霸》!明明他们之前联系的是我!你凭什么把我挤掉了?!不就是因为讨好了关凌……啊啊!疼疼疼……” 狗腿同志罗小欧脚踩着胖子的屁股,凶神恶煞地冷笑:“都说了主谓宾,其他省略,我都听懂了,你是比我还傻啊还是聋啊?” 围观众人:“……”这特么真的是在威胁? 付理倒是盯着胖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是那朵蘑菇?” 胖子:“……” “哦,你不需要浇水了?还是水浇多了脑子里只剩下了海浪的声音?” 胖子:“……” 胖子名叫Alex,就是之前节目组邀请过的工程学院的大神,然而因为突然发疯,节目组只得另觅新人,这才找上了付理。 Alex愤慨道:“我现在都好了!痊愈了!凭什么换人?!” 付理上下打量着Alex的体积,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节目组也是要收视率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去参加比赛,节目组得准备两份盒饭!太亏!”罗欧挪开脚,翻了个白眼,“你有毛病吧?不服去跟他们理论啊,来找我家大神干啥玩意儿?找揍还是找死啊你?” Alex被那一脚踹出了内伤,趴在地上还动不了,仰头看着付理悲愤道:“你少在那儿找借口!不就是因为关凌么?他是这一季的独家冠名商,谁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在这儿装什么白莲花……” 罗欧一愣,刚刚抬起的脚丫子又啪叽一下踩了下去:“关凌是冠名商?” Alex被那一脚差点踩吐血,扭着屁股一边挣扎一边叫唤:“本来不是!Fourier一参加比赛他就变成冠名商了!还是独家的!你说里面没有猫腻?当我傻吗!” 说着就指着罗欧叫嚣:“你是不是也被他骗了?别看这家伙长得像个处男,在国内就跟好几个男的纠缠不清,浪得很呢!” 罗欧心情非常复杂,还有点不开心,然而不开心是不开心,骂男神是骂男神,两码子事儿,回家再跟付理问清楚,眼下么,先收拾这只不长眼的死胖子再说。 “骂我大神?胆儿肥了啊!发过疯了不起?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洪荒之力!”说着就抬起一脚,朝瘫在地上蠕动的肥硕菊花狠狠踩了下去! Alex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切!怂货!”罗欧拍了拍手,一把抓过付理,哼道,“甭搭理他,咱们走。” 然而没拉动,付理默默看着他,抿了下嘴巴。 “咋啦?没踢够,你想补两脚?” 付理摇摇头,忽然缩了缩被罗欧抓住的手,罗欧一愣,心里闷了一下,乖乖准备放手,然而下一秒,手掌忽然被付理反握住,男人清凉的手指轻轻包裹住他的,有些瑟缩,有些犹豫,但又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一脸……不怎么纯洁了的罗小欧:“?!!” 付理咳嗽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光天化日下打人,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说得好像人不是你踹出来的一样。 然而罗欧的脑袋不转弯,挠挠头,咧着嘴巴嘿嘿笑了笑:“他骂你,我当然要揍嘛。” “你是山顶洞人么?一言不合就开打,能不能用点脑子?” “那、那你还踹他呢!” 付理语塞,心里吐槽一句:在你面前瞎逼逼我,不是找踹呢么? 吓晕了的胖子晕了一分钟,终于悠悠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两个手牵手,臭不要脸的狗男男。 “你刚才踹得那么狠,都把人踹出门了,脚疼不疼?” “没事,你刚才踩得那么用力,都把人吓晕了,脚疼不疼?” Alex:“……” 有没有正义的勇士赶紧烧死这两个糟心玩意儿?! 心疼地抱住胖胖的寄己。 憋屈。 24.牛逼似神仙 《王者争霸》地区赛正式开赛的前一天, 罗欧紧张得一整夜都没睡好, 以至于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录制现场,看起来比付理这个参赛选手还要憔悴。 “你你你……你、你别紧张哈!” 付理无语, 又觉得好笑, 过去揉了揉傻家伙的脑袋, 温声道:“放心, 不相信我么?” 罗欧登时老脸一红,扭扭捏捏道:“当然不是啦……” 这段时间吧……咳咳, 罗欧不太明白,付理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奇怪。虽然以前就对自己很好了,可是那种好总觉得有些距离,他把那感觉归结于付理的敬业态度,毕竟自己供他吃喝供他住宿,他作为回馈, 认认真真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似乎逻辑上并没有问题。 所以才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好了,有责任心又有原则,一点都不像外面那群妖艳贱货。 可最近吧……那隔阂突然就消失了, 反应迟钝如他也觉出不对劲, 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天,却不敢下什么定论, 怕自己再接近一步就把人吓跑了, 所以现在……有点无措。 “付理, ”看着即将要进入录制厅的心上人, 罗欧鼓足勇气, 说了一句,“等今天比完了,我……咱们,咱们明天去大洋路玩好不好?我开车!” 付理眨眨眼,又是一笑,点点头,说了句:“都好,听你的。” 听你的……听你的……听你的…… 这三个字回旋了三百八十遍,罗欧足足半个钟头都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从头软到脚,快要化了。 他这边惶惶然的,付理倒是心情愉悦。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享受这个过程。 上辈子都是罗钰霆成天追着自己跑,脸皮厚得像是千年大王八,怎么骂怎么打都甩不开,可这几天忽然发现,主动撩一撩这个傻家伙,还真是……意外地可爱。 上辈子没机会见到这样的罗二傻子,这次可不能错过了,逗逗这傻蛋几天,看看他能憋出什么事儿来。这么想定了,付理就勾着笑来到了后台,刚要找工作人员报到,却冷不丁被人撞了下肩膀。 “哼!看我一会儿怎么灭了你!” “……Alex?”付理有些意外。 “怎么?你以为撬走了墨尔本的名额,我就没法子了?我搞到了堪培拉的代表资格!你那么能耐,一会儿到了赛场上可别哭!” 付理懒得理他,直接找报到处去报名。没想到地区赛的选手还真不少,目测能有四五十个人,估摸是把澳洲三线以上的城市都囊括了,也难怪Alex能弄到一张门票。 付理并没有结交朋友的心思,他就是冲着奖金来的,周围已经一小拨一小拨地抱成了团,付理没兴致,掏出手机给二傻子发微信。 【大神!里面人多吗?】 【嗯,蛮多的。】 【啊……那也没事儿!你最棒了,再多人也不怕!】 付理笑了一笑,发了个罗小黑摸头杀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乖,不会让你失望。】 两秒后,对方发来一个表情包:【#罗小黑惊恐!!#罗小黑三百六十度翻滚!#罗小黑原地大跳!喵喵!】 付理正逗傻蛋逗得开心,忽然听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就他,把关总打了。” “关总?!你说的是关凌?” “是啊,一战成名啊,关总放了狠话要他好看,他这比赛估计是参加不了几期了。” 付理眉头微皱,循着大家的视线看向那个流言的主角。 第一眼就觉得……真漂亮。 一个男孩子能好看成这个样子,实在太罕见了,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似的,五官不算深邃,每个棱角都突显得恰到好处,偏偏这样深刻的样貌组合在一起却有种浅淡疏离的神秘感,说是漂亮都俗气了,简直仙气飘飘,任谁看第一眼都得愣一下子。 这样一个冰美人儿……能打了关凌?那多半是关凌那家伙找揍了。外貌协会付理同志如是想。 “可真是牛气啊,连关总都敢打,还有胆子抛头露面呢,不怕明天就成失踪人口了嘛?” 说话的是个挺好看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碍着她了,在旁边冷嘲热讽地说了好几句,然而那男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像其他无聊的人一样看手机,只是低着头,沉默着,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喂,我跟你说话呢!哑巴啦?”妹子可能看他不搭理,挺没面儿的,变本加厉道,“你在学校要死要活的就算了,还发疯发到外面去,连关总都敢打!你有病就趁早去治,别总给我们学校抹黑,因为你都上了几次新闻了,烦不烦啊!” 男人还是那个样子,不说话,垂着头,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连动也不动一下,直到工作人员的声音传过来:“27号,Gauss,来签到!” 男生终于动了,还是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 付理看着他沉默的背影,重点却有点歪:Gauss?高斯? 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很有自信么。 所有选手全部签到完毕,一起被请到一个大会议室里科普了一下比赛流程,期间Alex不断挑衅,付理全部屏蔽,一直到节目组代表欧洋总结了一句:“所以就是这样,地区赛必须两人一组,现在就各自找自己的队友吧。” 拜Alex所赐,周围的选手或多或少都信了他的话,给付理贴上了“不要脸抢人家名额”的无耻标签,而那个叫Gauss的男生的周围更是空出一米以上的距离,连关凌都敢打,说不定没几天就要被清除出场,谁跟他一组谁倒霉。 于是付理和那位美男子都无人问津,其他人各自搭讪组队,Gauss还是那样,低着头不说话,似乎不在意别人组不组自己,也没有主动搭话的意图,付理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站定到了他面前。 “有队友么?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 一直沉默无声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只是一个抬眼的动作,一个默然的眼神都有点让人发软,连看惯了各色美人的付大帅也不由地赞叹一句,这皮囊可真的是一顶一地好。 Gauss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付理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看他不爱吱声也乐得轻松,便继续低头给自家的二傻子发短信:【第一场是小组赛,两人一组,我刚刚组到队友。】 对方秒回:【什么队友?男的女的?帅不帅?】 【男的,非常帅。】 对面静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是因为他帅才组人家的吧?】 付理一乐,这家伙还真是直率:【不是,因为他打了关凌。】 【……啥?!】 【关凌那家伙睚眦必报,肯定不会让他夺冠的。】 【呃……所以?】 【地区赛都得两人一组,等他被撤了,奖金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罗欧:【……】 付理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了,不由笑了一笑,说道:【小组要取名呢,你取一个。】 【咦?我取啊?】 【嗯,】想了想,付理又加了一句:【你取的名字,我看着舒服。】 罗欧:【……】 对方输入又暂停,输入又暂停,反反复复半天,发来一个表情包:【#罗小黑害羞地捂住了脸,#罗小黑翻着肚皮阵亡啦。】 付理噗地一乐,都没发现自己笑弯了眼睛,全身都冒着粉红泡泡,特别地gay里gay气。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组好了队,各自报上了自己的队名。 欧洋拿着一摞白纸,挨个儿在电脑里输入队伍名称。 然后,目光猛然一顿,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第11组,牛逼似神仙:Fourier & Gauss】 欧洋:“……” 傅里叶&高斯,牛逼似神仙,没谁了。 …… 第一场比赛的内容暂时不知,所有选手进入赛区演播厅,里头的空间非常大,一共五十位选手,分为二十五组,每两人占据一个落地电子屏,看着屏幕上的问题选择答案或者手写答案,比速度,比准确率,难度并不高,作为海选第一场还算合适。 付理和队友高斯同学压根没有半句交流,他懒得说话,对方也沉默到底,一直到主持人云笙开始热场,两人都靠人体的生理磁场交流,连个眼神都没。 “……所以,为了弘扬我国上下五千年的优秀文化,把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瑰宝代代传承,本场比赛的主题,特意制定为——” 二十五个小组的成员们同时看向面前的电子屏幕,屏息以待。 云笙笑容一扬,朗声道:“繁体字拼写!大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来鼓掌激励一下我们的赛手们!” 全场的现场观众热烈鼓掌,其中某个傻子鼓得最为激烈,一双眼直勾勾瞪着自家大神,开心得直想扭腰起舞。 ——哈哈哈哈一群沙雕!等着我家大宝宝吊打你们!康忙败笔!来死狗! 25.付庭禮 比赛这个东西怎么说呢, 真才实学是一方面, 可有些人他就是运气爆表,比如考个雅思阅读, 数学专业的学生若是在考场碰到了一篇关于傅里叶和高斯之间不得不说的基情……那不单单是运气好, 估计还会全程露出姨母笑。 付理目前就是这么个状态, 繁体字拼写?你在逗我。 当然在场的五十位赛手中, 露出姨母笑的不止他一个,Alex就挑衅地冲付理冷笑了一声, 满脸都写着势在必得。 付理想起来,曾听Sunny那个姑娘说过,Alex是台湾人来着…… 现场观众有一半都是赛手的后援队,听到云笙宣布本场比赛的主题,登时就坐不住了,有个前排的男生便不满地喊道:“你们这不公平!台上好几个来自港澳台的呢, 人家平时就用繁体字的好吧!” 一时激起众人的义愤填膺,现场顿时吵闹起来,云笙倒是沉得住气, 笑眯眯地解释:“能认字, 和会写字,可是不一样的呢。” “怎么不一样了!”那男生的好基友就是赛手之一, 相当够意思地给自家哥们儿据理力争, “就算有的字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写, 但他们港澳台的选手就是占便宜了!你们说对不对?” 一呼百应。 云笙仍旧笑眯眯, 说出口的话却是非常地干脆利落:“这位朋友, 你要知道我们这儿是《王者争霸》,所谓王者,就是异于常人的天才中的天才,我们所设计的文字,我可以保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见过,观众也许不会写,但最后能问鼎冠军的赛手,一定是那些即使见过一次,也能记在脑子里并且能随时写下来的奇才,所以您这不是鸣不平,而是对自己的朋友没有信心吗?这可是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哦。” 全场顿时唏嘘,喧闹声渐渐消散,付理不动声色地看着舞台中央侃侃而谈,温文尔雅的男人,心中不禁赞叹:怪不得这个人能爆火,有颜值有头脑,的确不容小觑。 台下云笙的粉丝集体激动,又叫又跳,场面又热闹起来,云笙借机开了两句玩笑,巧妙地转入正题:“……所以说,大家准备都好了吗?第一道关卡要开始了哦。” 《王者争霸》的每一期节目里都设有九道关卡,每一关的难度会逐渐增加,相应的获得的积分也会增加,比赛为累积制,非淘汰制,允许赛手有答错和答不出的可能,只要九关结束,积分排在前六名,即视为闯关成功。 因为地区赛是小组赛,也就是取前三组,云笙把赛制介绍完了,便道:“那么,所有选手预备——第一关,开始!” 所有赛手面前的屏幕,和场中央的大银幕登时一转,跳出第一个问题来。 【各位选手,你们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都是一脉相承的炎黄子孙,我们中华有一句说法,不论海内外的华人,都称呼自己为‘龙’的传人,那么请问,这个龙字最初的写法,是如何的?十秒时间,请答题。】 龙? 现场观众的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还真是应了云笙的那句话,有哪个人没见过龙字?有哪个人能认不出龙字?可真的让你写,你写得出来吗? 【最后能问鼎冠军的赛手,一定是那些即使见过一次,也能记在脑子里并且能随时写下来的奇才……】 所以这天才中的天才,会怎么操作? 两人一组,只要有一人会写,写在电子屏幕上的答题区即可。Alex首当其冲,龙飞凤舞地写完,得意地看向不远处的付理那一组,那两人都是一动不动,Alex哼笑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冲着付理翻了个白眼。 十秒过去,答题区关闭,现场大屏幕上及时展示出了25组选手的答案。 ——出乎意料,25组,居然有23组都写出来了,只有两组空白。 这特么就是天才啊…… 台下愚蠢的凡人们默默泪流满面。 Alex瞪着屏幕上的第11组【牛逼似神仙】的答案,简直难以置信:那俩人明明动都没动!上面居然列出了笔锋如此苍劲的“龍”字?搞什么鬼! 云笙笑道:“根据答题确认的时间长短,第一关的积分排名顺序为——” 他的话音落地,第11组的模块登时跳跃至第一,用时0.2秒,获得积分100分。 Alex:“……” 0.2秒??卧槽?开什么国际玩笑! 所以是我的写字笔刚刚触碰到屏幕的刹那,那个人就写完了? 我不信!打死也不信! 付理悠哉地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好无聊啊能不能有点挑战性快要睡着了”的麻木表情。 Alex:“……” 你给我等着! “好,第二关,所有赛手们准备——开始!” 【刚才那一关只是热场,太简单了,大家很没趣吧?#笑脸】 赛手们木着脸瞪着电子屏,面无表情。 【所以大家放心,这一关一定会加强难度,不让大家失望的!#握拳】 赛手们:皮,你接着皮。 电子屏上总算跳出两句人话:【陕西关中有一款特色的传统风味面食,因为制作过程中有biang,biang的声音而得名为biang biang面。那么请问,这个biang字的写法应该是?十秒钟,请答题。】 全体赛手:这他妈……真的才是第二关?! 一半的赛手懵逼的时候,牛逼似神仙里的一位快要睡着的神仙一边打哈欠一边随随便便往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然后把笔丢到了一边。 Alex:“……”靠!老子不能输! 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回忆!回忆!回忆!Alex卡着十秒的节点,总算写下了最后一笔。 其他人也是凄凄惨惨戚戚,这回的统计结果总算有点接地气了——25组,只有13组写全了,其中也只有10组写得正确,按照答题时间排序,又是神仙组遥遥领先。 “哈哈哈……傅里叶和高斯,果然是来吊打凡人的吗?”云笙看了看11组的两个人,目光忽然落到那个高斯的身上,神情微微一顿,又很快错开目光,笑道,“尤其是这位Gauss同学,果然是神仙打架,动也没动,躺赢了200分呢。” 现场大笑,笑声却非常地意有所指,付理瞥了眼云笙,微微眯了下眼睛。 可意外地,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很小,几乎淹没在了众人的取笑声里。 Gauss在付理身边,低声说:“你写得比我快,不会的我来。” 付理瞅瞅他,反问道:“刚才那两关,你都会?” Gauss点点头,但没吱声。 但凡天才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付理上辈子身居高位,手底下有不少这样的人,早已见怪不怪,这人只是不爱说话,也没碍着谁,可这云笙明显是在替冠名商关凌出气,光明正大地抱大腿,顺便还带起了节目效果……还真是有手段。 付理没再说话,两个神仙只交流了两句话,再次各自为政。 “第三关由我来说明,”云笙又瞥了眼Gauss,说道,“这一关每个人都要参与,一笔不写的人是没资格获得本关的积分的,希望大家积极贡献自己的力量,不要占队友的便宜哦。” 这明显话里有话,全场的人都下意识看了眼Gauss,可男人还是头也不抬,一点表情变换都没有。 云笙收回眼,再次笑道:“第3关又加强了一些难度,请大家在‘百家姓’中,随意挑选二十个与当今的写法不同的姓氏,仍是十秒钟时间,所有赛手预备——开始!” 仍旧是十秒钟,这次却要写下至少二十个字,还要迅速思考出写哪些姓氏,难度不是加大了一点半点,付理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就提笔落字,边写边道:“一起写,写一个念一个,别写重了。” Gauss:“嗯。” 两个人于是一边写一边嘴里蹦出一两个字,念到和自己想法一样的,也能立刻转换出另一个字来,步调完全一致,彼此都有些惊讶。 Gauss那双冷淡的眼睛,在写完最后一笔之后,终于转向身侧,看了付理一眼。付理则望着他写下的十个字,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来,夸奖道:“真不错,你的字很好看。” Gauss的目光一颤,随后又低下头,耳朵尖不知道怎么的,似乎微微动了两下。 结果仍旧是第11组大比分领先,因为这次写的字多,第一名获得了两百分,总分累加下来,比第二名足足多出了一百二十分。 于是就照着这个节奏下去,一直到整场比赛结束,九个关卡中【牛逼似神仙】全部排位第一,总分高得吓人,付理更是拿到了全场最佳赛手的称号,节目结束的时候被请上台发表感言。 然而付大帅上台只说了一句:“既然是小组赛,我认为获胜者的奖金至少应该翻一倍,请节目组考虑一下。” 全体:“……” 云笙咳了两声,笑道:“我会向节目组反应的,感谢Fourier同学的建议,大家再给他一些掌声,祝贺11组获得本赛季第一场的冠军!” 明摆着是在撵他下台……涨工资的要求看来是没戏。付理有点不满,赢一场才2500刀,太亏了。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Gauss忽然低声说了句:“你想要奖金的话,我的给你。” 付理一愣:“你不要钱?” Gauss摇头。 “那你来参加比赛干什么?”付理自认为看人很准,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沽名钓誉之徒,不要钱也不要名,过来玩儿的吗? Gauss沉默,没回答。 付理也没追问,一直到节目结束,前三组获胜者都领到了2500刀的支票,Gauss把自己的那张真的递给付理的时候,付理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要?” “嗯。” 付理又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磨蹭了,把支票接过来,说道:“谢了。” 刚说完,就听身后响起某人雀跃的喊声:“付理!可找到你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付理立刻勾起嘴角,笑着回头。人群中那人兴奋地冲过来,没等付理开口,便一把抱住他,原地狠狠地悠了一圈。 “喂!” “哈哈哈!”罗欧恨不得在怀里这神仙美人的脸上亲一口,然而有贼心没贼胆,咽了口唾沫,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要大发神威了!棒呆啦!我差点原地飞起来给你鼓掌!” 付理:“……我谢谢你了,可老实呆着吧。” “哈哈哈!”罗欧揽着他的腰,舍不得松手,拍了拍他的脊背,笑道:“那个第三关,写姓氏的那次,我可看到你写‘罗’啦。” “你还认识罗呢?”付理笑了笑,顺势倚在他手臂上。 “你写字真好看,比他们所有人写得都好看!不愧是我家大神,贼牛逼,又快又准,人美字也美!你咋这么厉害呢?莫非是喝养乐多长大的?” 付理噗地一乐,戳了戳他的脑门儿:“那你咋这么呆呢?莫非喝可爱多长大的?” 罗欧被他戳得脸上一红,挠挠头说:“什么逻辑嘛……” 付理扬扬眉,又拧了拧他的脸:“傻到一定程度就可爱了呗。” “哈哈,你才傻呢!” 两人这边你侬我侬,周围的其他赛手都是一言难尽,Alex继续彰显存在感:“你俩恶不恶心!” 付理都懒得理他,罗欧冷哼一声,秒怼:“你不是牛逼得很嘛?怎么总分还没有我家大神一半高?还好意思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嫉妒我家付理吗?” Alex气得说不出话,罗欧也懒得继续跟他争辩,过去走到那个Gauss身前,朝他伸出手,笑道:“嗨!你好啊,我叫Romeo,是Fourier的室……” 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猛然一惊,慌张地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付理立刻扶住他,罗欧都蒙了,小心翼翼道:“你、你咋了?” Gauss又往后退,罗欧往前跨出一步,他便狠狠地抖了一下,随后话也没说一句,急匆匆转身走了。罗欧一脸懵逼,瞅了瞅自己的身子,愣愣道:“我很吓人吗?” 付理也莫名其妙,可这个人一直都奇奇怪怪的,他也没放心上,回头看着一脸委屈的傻家伙,哄道:“别管他了,走吧,回家了。” 罗欧心思简单,付理一哄就好,立马开开心心拉着人走了。等到家吃过晚饭,罗欧拿着纸和笔凑到付理身边,乖乖笑道:“付理,你写繁体字真好看,你教教我呗。” “教你什么?”付理给他让出一块地方,两人肩膀贴着肩膀,趴在书桌上笑着说话。 “教我写钢笔字,你写字好看,”罗欧想了想,就说,“教我写我的名字吧,你写的那个‘羅’真漂亮。” 付理心念一动,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好,笔给我。” 付理的字是真的好看,是那种完全可以当做字帖临摹的潇洒笔迹。罗欧照着他写的那个“羅”字一笔一划地勾下来,写完了就献宝:“怎么样?还可以吧?” 付理看着那个字,心脏忽然就拧巴了一下。 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他也曾教过罗钰霆写字,那家伙长到20多岁,大字不识一个,钰霆这个名字,还是当年自己根据他口中的发音,挑出来的两个字。 【哇,这么复杂的嘛?】二傻子挠挠头,对着他在纸上写下的名字惶恐地说,【你们读书人太可怕了!是怎么做到画着画着就能认出来的?】 【这是文字……不是画画。】 【反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诶呀妈呀……】 罗钰霆叫嚣了半天可怕,可过了几天还是腆着脸过来央求自己:【少爷,你教我认字写字呗?作为报答,我给你炖猪蹄子!】 ……这家伙是有多爱猪蹄子啊?我看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付理无语归无语,但有个好学的学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有时间就会抽空教他,可那家伙任何字都写得极丑,偏偏只有“付庭禮”三个字横平竖直写得特别好看。 一直到那个人离开了很多年,一次不经意地,他才发现床下的柜子里,摞了厚厚的五六层宣纸,上面从歪歪扭扭,到端端正正,满满地都是他的名字。 付庭禮,这三个字,恐怕早就烙印在了那个人的灵魂里吧…… 付理出神地想着,茫然间就拿着笔,将“付庭禮”三个字恍惚着写了出来。 “咦?” 身边人临摹的笔迹一顿,神情滞了一下。 付理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这个名字……” 瞳孔蓦地一缩,付理听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发哑:“名字……怎么了?” 罗欧呆了一会儿,不由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纸张上的字迹:“感觉……呃,蛮好听的呢。” “……” 罗欧抓着笔,挠挠头,照着那三个字一笔一笔写下来,边写边说:“不仅好听,还很好看……嘿,我感觉我写得还挺不错的。” 付理慢慢咬紧了牙,克制着有些发抖的手,一点点划过罗欧笔下的那三个字:“嗯……是不错,只是这个禮字,少了个横吧?” 【少爷,你看!我会写你名字啦!】 【嗯?我看看……啧,这儿少了个横,说了几遍了?下面就是豆子的豆,横被你吃了?】 【咦?是哦……那我再写写,再写写嘿嘿……不过我觉着这个字太麻烦啦,没有横更好看啊,你不觉得吗?】 【字就是字,哪有好不好看的道理?给我重写一遍。】 “少了吗?啊,真的少了个横……” 付理一字一字说得有些艰涩:“下面是一个豆子的豆,被你吃了么?” 罗欧重新又写了一遍,眨眨眼,忽然说:“可我觉得没有横更好看呢。” 付理呼吸一滞,好半天才吸了口气,伸出手覆盖在罗欧的手背上,缓缓笑了一笑:“你喜欢,就这么写吧,我也觉得……没有横更好看一些。” “哈哈,是吧!” 罗欧被付理带着写了个缺了横的“禮”字,写完了,侧头看着身旁男人清俊的脸,眯眼笑道:“付理,你真好。” 付理沉默了很久,看着罗欧写出的那三个字,低声说了一句:“我早该对你好。” 罗欧被他说得晕乎乎的,刚要得寸进尺一番,付理的电话响了。男人咳嗽了一声,放开他的手,也没回避他,开了免提接起来。 “喂?欧洋么?” “对对是我,”欧洋的声音有些犹豫,“Fourier,节目组刚刚决定的,你的那个队友Gauss,呃……被除名了,我们临时找了个替他的选手,通知你一声哈。” 26.别再离开我 等挂了电话, 罗欧就问:“怎么就给人家除名了?” “可能是关凌授意, 他长那么大就没挨过揍,这都给打住院了……” 罗欧一惊:“关凌住院了?” “嗯。”付理瞅了他一眼,无语道, “你笑什么?” “嗯?啊……我笑出来了吗?哦不不, 我没笑, 我哪是那么幸灾乐祸的人……噗,我真的没笑……噗哈哈哈哈……” 付理:“……” 罗欧好不容易憋住笑, 歪着身子靠在付理肩头,抬头瞅他:“付理,你再教我写字呗。” 罗欧长得很俊朗, 线条明晰, 轮廓硬挺, 身材也挺拔健壮,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非常Man, 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眨巴着眼睛撒娇, 有点不忍直视,然而付理的滤镜有八米厚, 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宝宝除了傻一点,都特别可爱, 于是顺从地笑了笑, 抬了抬肩膀:“那你倒是起来啊。” 罗欧捉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笑道:“你带着我写, 跟刚才一样,好不好?” 付理抿了下唇,手掌心有点发烫。罗欧调转手掌,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然后脑袋一歪,笑着蹭了蹭他的肩膀:“付理,你最近怎么这么惯着我?” “……有么?” “有啊,你都不管我了,还事事都纵着我呢,”指尖又划拉了一下男人的手指肚,引得对方微微颤了一下,罗欧大了胆子,悄悄伸手与他手指交错,“付理,你不嫌我笨了?” 付理觉得呼吸发烫,心跳有些失常:“我……没嫌你笨过。” 手掌被抓得更紧,两只手臂也慢慢交叠在了一起。 空气忽然有点暧昧……不,是非常暧昧。 “真的么?” 该死,这家伙认真起来,荷尔蒙居然有点强烈…… 脑子缺根筋,生理机能就比一般人旺盛了几倍吗? “我、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等下。” 手臂被人轻轻一拽,一不小心跌在了罗欧身上,付理慌忙撑住身子,离眼前这张帅脸只有一公分的距离。罗欧微微仰起头,一点一点凑近付理渐渐发红的脸,鼻梁几乎要贴上他的,才堪堪停下,笑眯眯地说:“付理,你脸红啦~” “谁红了……”喉结不自觉滑了一下,付理慌忙撑起身体,可腰身忽然被搂住,力气不大,却牢牢禁锢了他的动作。 罗欧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微微一抬,下一秒,嘴唇轻轻蹭过了他发烫的面颊。 “付理,”罗欧的嘴唇又热又软,不轻不重地滑过他耳畔,沙哑的声音搔得人心痒,“晚安,好梦哦。” 付理整个腰身都软了,脑袋晕晕沉沉,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匆匆退了两步,沙发上的男人笑吟吟看着他,见他望过来,便张开手臂笑道:“睡前要不要一个爱的抱抱?” 付理咬紧牙,瞪了他一眼,勉强端着架子,急匆匆地逃了。罗欧一直到看不见他才放下手,呆了半分钟,突然猛地原地蹦起来,憋着嗓子兴奋地“嗷——!”一声叫了出来。 罗小欧,再接再厉!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招手啦!冲鸭——! …… 付理一整晚都睡不踏实,身体燥热得不行,那个混小子,点了火不负责过来浇灭,撩完就不管了,简直找揍! 热乎乎地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付理瞪着天花板长长地呼了口气。 上午9点有课,罗欧估计还在睡,付理也不打扰他,做好了早饭就预备去上课。然而刚走到门口,发现门上被贴了个纸条,上面画了一只猪,举着两个猪蹄子笑眯眯,下面扭着两行大字:“早安大宝宝,好好上课不要想我哟,么么哒(づ ̄ 3 ̄)づ” 猪的两边脸蛋还涂了粉红色…… 付理登时想挖坑埋了自己,郁闷地瞪了那头蠢猪一眼,抓过一只黑笔,气势汹汹地把那只猪全身涂满,还写了一句:“乖乖睡你的觉,黑皮猪!” 然而骂归骂,心里却有点……咳,软绵绵的。 付理瞅着那两只黑猪蹄子,嘴唇绷紧,然后慢吞吞掏出手机,对准那张便贴纸迅速拍了张照片,赶紧溜了。 一路上满脑袋都是这头蠢猪,付理瞪着手机里的照片,戳了戳猪鼻孔,板着脸呆了半晌,忽然眯起眼睛,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笑。 内心正有点小甜蜜的时候,乘坐的电车突然一顿,停下了。 “怎么停了?”车厢里有人抱怨。 很快,广播里传出说明:“前方交通管制,无法前行,请大家下车。” 墨尔本这破电车经常有事没事就瘫痪,付理见怪不怪,干脆地下了车,准备走去学校。 然而刚走了没一会儿,脚步蓦地一停——面前驻足了一大群人,都在抬头往上看,表情都十分紧张。 “他都坐在那儿半小时了……” “急救的人还没到吗!” “早高峰肯定堵车啊……现在怎么办?” 付理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座极高的教堂顶端,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十字架旁边,正抬头看着天空,看不见脸孔。 付理眉头一皱,隐约觉得这个人影有些眼熟。 “他怎么爬上去的啊?” “谁知道……”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喧哗,那男子却仍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手掌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十字架,垂下的两条腿在空中缓缓地摇晃。男人瘦削的骨架透过一身单薄衣裤被勾勒得清清楚楚,那模样仿佛与周遭的世界全然隔离开来,轻飘飘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似的。 直到晃荡的腿渐渐停下,男人又静了半晌,忽然撑起身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垂下头,看向脚底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身黑衣随风扬起一片衣摆,许久后,眯着眼睛,微微笑了。 付理一转不转地紧紧盯着这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呼吸紧绷着,心跳猛地加快——这个人……竟然是Gauss! 只不过过了一晚上,他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被节目组除了名,就要闹自杀吧?! 忽然想到他昨天一整天的表现,压抑,沉默,整个人像个幽灵一样,总共就说了短短的两句话。 不要钱也不要名,参加一个收视率极高的节目……到底图什么? 付理盯着男人脸上空洞麻木的笑容,看着他背后赤红的十字架,心脏猛地一缩——这人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跳下来! “急救人员还没到?”付理立刻回头问。 身旁人也很着急:“我又打了电话,他们说堵在路上了,开不过来……” 付理上辈子是以拯救中华民族为己任的将帅,即便经历三朝更迭,这一志向也贯彻了始终,无一刻动摇。他曾为救下几个孤儿寡母,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也曾为解放一个村子的俘虏,险些被敌军的炮火炸成灰,如今重活了一次,即便眼前只是一个轻生的青年,别说有过一面之缘,就算全然不相识,他也绝不允许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他迅速观察周围,目光立刻锁定在了教堂下方的楼梯道上。那地方平时都有护栏围着,此刻却大敞着通道,显然是被楼顶这个男人破坏掉了。付理不作他想,立刻冲着那楼梯道跑过去,旁边一个老妇人却急忙拉住他,急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救他。” 老妇人迟疑道:“还是等急救人员赶过来……那么高的地方,他站的位置太危险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付理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老妇人的手,随后抽出手臂,朝着那通道直直奔了过去。 这教堂的确是高,付理足足爬了二十多层,等终于冲到顶端也累出了一身汗,他辨着方向想着那个十字架的位置,绕过了好几个弯,终于看到一扇大开的落地琉璃窗,精神一振,立刻跑了过去。 “Gauss!” 跨过窗户,果然看到那个人的背影。男人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等看到他的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竟又是笑了:“你怎么在这?” 这琉璃窗的位置靠南,十字架的方向朝东,偏偏这窗户外头没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只能想办法绕过这拐角的九十度…… 付理伸长身体,看着站在十字架托台上的男人,长吸口气,说道:“你什么事情想不开?和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 Gauss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想不开,我只是累了。” 说着便转过身,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没再回头看付理,却是问了一句:“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你爱他吗?” “什么?” Gauss又迈出一步,在那托台的边缘,抬头面对着刺眼的阳光,笑着说了一句:“能爱着一个人,真好啊。” “Gauss!!” 话音落地,那人便张开手臂,身体朝前倾了下去。就在那一刹那,付理猛一咬牙,狠狠朝窗棱蹬了一脚,借着那反力,整个身子朝那十字架的托台猛然跃了出去! 同一时刻,教堂下面传来一片惊呼。 “天啊!他不要命了?!啊——!抓、抓住了!!” “我的上帝啊!他抓住他了!” 付理一手紧抓着十字架,另一手死死握着Gauss的手腕,整个人也悬在半空,死咬着牙一字字道:“你真是……疯了……” Gauss怔怔看着他,下意识动了动,付理全身痛得一僵,咬牙切齿道:“别动……想拉我给你垫背么?” “你这是何必……”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你要知道,死,只会让逼得你绝望的人更痛快!”付理整个身子被两边拉扯着,极痛,却仍是死死支撑着说,“是男人就别这么懦弱!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 付理的呼吸渐渐发抖,拉着Gauss的手也逐渐僵硬起来,男人的眼眶微红,就那么仰着头默默看着他,许久后,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 手臂猛地一痛,付理明显感到手心中的手腕正在用尽全力向下挣脱。 “Gauss!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你……” “付理……我看过名单,你的中文名字,叫付理,是吗?” 付理微微一怔,来不及想太多,立刻点头。 “付理……”男人喃喃念了两遍,又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我叫高凛,凛冽的凛。” 付理死咬着牙,虎口几乎要抓出血来:“你别胡闹,坚持住,我拉你上来……” “谢谢你。” 高凛那双水墨一样的漂亮眸子静静看着他,那么好看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的活气,只微微笑着说:“真的,谢谢你。” “高凛!高凛你听话,别……高凛!!” 一刹那终于要握不住,就在男人坠落的瞬间,付理猛一狠心,抓着十字架的手同时松了开来。 “你——!!” 半空中两人同时坠落,高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付理在坠落的半途中一把抱住了他,随后用尽全力狠狠向后踢了一脚教堂的墙壁,身体登时猛然向前一送,两个人掉落的方向硬生生拧了个弯,咔擦一声,直直落进了教堂旁边的一棵榆树里! 扑通扑通数声挨过,五六根树枝被从上到下齐齐压断,随后两人一同重重砸落到了地面上。 “天啊!那个男生也太、太厉害了吧……” “别发呆了!快叫救护车!两个人都重伤!” “还好……都活着,快、快叫救护车!” 付理在剧痛中勉强睁开眼睛,摔断的手臂抱不住怀里的人了,软软地垂落,只是晕迷之前,还是隔着血污看了眼同样挣扎着盯着自己的人,于是费力地扯出一丝笑,哑声喃喃:“你要是再敢寻死,我……咳咳,做鬼都饶不了你……” 视线有些模糊,似乎看到男人的眼角,隐约淌下了一行泪。 晕沉着快要陷入黑暗的时候,身边忽然跑来了什么人,那气息那么熟悉,呼喊他的声音那么让他留恋,可想睁眼,却再也睁不开了。 “付理!付理……付理你别吓我……付理你醒醒啊!”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么熟悉得让他整颗心都在抽痛…… 【少爷……庭礼,庭礼你不要吓我……庭礼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啊!】 是你在喊我吗? 罗钰霆……真的是你吗? 【你们谁敢动他?!谁动他一根手指头,我罗钰霆就砍了谁的脑袋!不信你们试试看!】 【罗钰霆!你要造反?!】 【我不想反,可是大统领,你不要逼我反!】 朦胧的画面,陈旧的记忆,忽然间铺天盖地地袭上来,压得他生疼。 【总督大人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什么目的你难道不清楚?!趁他现在重伤,不正是动手的好时候?!你是不是疯了!真想被他们这伙人利用一辈子吗!】 【你就当我是疯了!他是什么身份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心里装着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的愿望!他利用我又怎么样?这天下谁当主子老子根本没兴趣,我只要咱们老百姓过得好!只要他能做到,我甘愿被他利用一辈子!】 【罗钰霆!你这是非要我亲自动手宰了你是不是?!】 【宰了我?哈哈,好……好!他本来就不愿和我一起生活,那我就陪他一起死了,你们要来就来吧!】 不要…… 罗钰霆……不要,傻瓜……蠢货……不要逞强……别为了我一个人…… “付理!付理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啊!” “罗……不要……”挣扎着,拼了命慢慢掀开了一丝眼皮。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竟觉得见到了那个人,眉眼,鼻梁,嘴唇……都是令他魂牵梦萦,思念了太久太久的模样。 “你……终于……” 罗欧一把抓住他颤抖的手,心痛得眼泪止不住地掉:“快到医院了,你别怕,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着我……” “对,陪着你,我就在这儿,你别怕!” “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哪里也不去……” “哪里……都别去……”舍不得合上眼睛,就看着那个模糊的熟悉轮廓,一秒钟都舍不得转开,“罗……钰霆……我、好……好想你……别走……不要再、再离开我……” “……” “罗钰霆……不许再……离开我了……” 27.悲惨世界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想到当年第一次收到这鬼东西, 付理也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把刀削进那混蛋的脑子里。当年罗钰霆乐颠颠抱着一个大盒子来跟他献宝, 他看那货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居然信了他的邪, 竟也怀着一丢丢的期待接过了那个所谓的“横跨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找齐原材料亲手制作诚意满满”的贺礼,然后微笑着打开。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在旁边笑眯眯:“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诚意之作!只此一根,绝无雷同!”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挺了挺胯, 骄傲无比:“这可是照着我自己的兄弟原样誊出来的, 为了定模时候不走样,我可是保持了那个状态小半个时辰, 好辛苦的呢……卧槽?!你干什么!喂喂喂……这一刀下去可是无法再生……哎哟卧槽!你疯啦!救命!” 连砍了十七八刀, 一直到被那混蛋徒手夺了刀才被迫停下,结果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抱住自己,小狗似的蹭一下又蹭一下,烦人得很, 却不知怎的,蹭着蹭着居然还真把自己一肚子的邪火蹭走了七七八八。 “哎, 干嘛那么生气嘛,”那时候罗钰霆想低头凑过来吻他,却又不太敢,僵着脖子嘿嘿傻乐, “看你最近心思重, 烦心事多, 就想逗你笑一笑啊,不笑就算了,也别这么生气么。” “放开!别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忍不住,那人又一点点凑过来,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缭绕在他鼻梁上,笑着说:“小少爷,这材料可是真的难找呢,我也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可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喏,想砍就砍了吧,你高兴就好。” 也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干脆砍了算了,还一直搁置在储物柜里,到死都没清理掉,以至于这破玩意儿到现在还惹自己心塞,居然还当个古董似的摆在玻璃柜里,被无数后人虔诚观摩,日日科普着当年那个傻逼是何等地令人发指…… 等等。 付理忽然一悚。 如果说这玩意儿是罗钰霆那蠢货的……模具,那岂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成千上万人看光了他的屌? 付理:“……” 刚刚被陆云安抚好的警察同志们,刚要开口训.诫某人两句,就看到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居然将手中那根雄物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拉链一锁,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偷盗“藏品”! 警方再次暴动! “哦不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说错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警察同志冷静,请冷静……” 等博物馆内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为首的警官Larry整理了一下仪容,总算开始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连环疯人案,目前可以排除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犯罪嫌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烈日博物馆与这起案件一定有所关联,所以希望馆长及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往后能尽量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陆云:“好说好说!” 付理:“嗯。” Larry又瞥了眼付理的衣服兜,欲言又止半晌,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买的?多大型号?带震动不?打折么?” 付理:“好走不送,谢谢。” 等警官们做好各种笔录,总算撤退了,陆云赶紧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正巧那些发了疯的人都来过咱们的博物馆啊?”说着忽然一哆嗦,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咱们馆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理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原本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如今自己都重新活了一次,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只得半信半疑,思忖道:“不如我们闭馆一阵子,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发疯?” 陆云立刻道:“好啊,我跟Larry警官联系下,看这法子行不行!” 付理点点头,又跟陆云聊了些别的,就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然而刚走两步,陆云就哎哎地叫住他,戳了戳他的口袋:“这玩意儿……别忘了放回去哈。” 付理:“哦。” N天后原材料极其珍贵难寻的某藏品不翼而飞的事情先略过不提,当晚付理到了家,看罗欧不在,便悄咪咪抱着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藏进了后花园里。 听说朔月之日是鬼气最盛的时候,付理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么一天的盼头,于是此刻怀着小雀跃,赶紧找了个理想的地儿挖了个小坑,刨了刨土,然后往地上一挫,开始点火。 “罗二傻子,”付理念念叨叨地,一手捉着根小木棍,一手开始往火堆里丢东西,“上个月给你烧的元宝够不够花?不够吱一声,我再给你烧两个大的。” 付理又丢下去一摞亮闪闪的钱串子,感慨道:“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在下边也别太抠搜搜的,以前就看不上你那股穷酸气,在下面给我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付庭礼的人了,少再给本帅到处丢人……” “喏,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些,”付理抓起一张大海报,卷了卷,认认真真盯着火苗一寸寸往下烧,“这东西叫手机,智能手机,爱疯的,品牌货……你能信么?现在居然是那群美国佬成了洋老大,小日本追着他们后屁股跑,当年广岛长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跪得倒是利索……啧,不说这个了,反正咱们国家也强大了,国人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用别人东西也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窝囊了。” 付理一本正经地给亡夫烧高科技产品,一边烧一边期待道:“这东西可神奇了,隔着两个城市都能对话,咱俩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儿吧,你记得收到以后给我打电话,听到没?给我打电话。” 付理碎碎念了一会儿,又拿来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点点,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这个也特别神奇,叫二维码,拿刚才那个手机扫一扫,就能跳出我新搬的住址了……我给你烧个大点的,都这么大了,你总能找到了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以前有事没事就来烦我,现在怎么不来了?” 语气有点委屈,付理暗吸一口气,又强调一句:“罗二傻子,记得来看我,听见没有?” “还有啊,以后缺了什么,记得点开那个手机上的第一个图标,那东西叫淘宝,也特别神奇,什么都卖,比你们村的那个张二麻子卖得齐全多了……这可是咱们国人的企业呢,做得特别大,你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个创始人,姓马的,没事跟他聊聊天,可厉害了……” “然后那什么……”付理的话音忽然一顿,目光闪啊闪,闪了好几下,耳朵微微发红,“这东西……我以前没注意这事儿,也烧给你用。” 手里握着一个型号XXL的巨型飞机.杯,付理咳嗽了一声,臊着脸往火堆里丢:“你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大?我就不信了,又是跟我吹牛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大……还好当初没搭理你,非得弄死我不可……” “我可真是惯着你,还给你烧这东西怕你憋得慌,”付理拿小木棍怼了怼火堆中央那坨巨大的模具外套,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兴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烬儿有后人了,长得和烬儿挺像,就是这脑子……八成是随了你,除了显得高屁用没有。” 付理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跟自个儿老公念叨了一会儿,等火堆渐渐熄灭成了一堆渣渣,才长呼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月明星稀,晚风悠扬,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付理对着灰烬笑了笑,心里又默念一句“记得来看我”,就转身预备回屋,然而…… 付理:“……” “啊……那个……”草丛后头撅着屁股的青年人立刻弹跳出来,慌慌张张地挪过来几步,满脸尴尬:“我那什么……不小心经过,看你念得挺投入,没舍得打扰你……咳……” 付理:“……” 罗欧瞪着他身后飞机.杯残骸的非人型号,憋了好半天,一直到耳边乌鸦嘎嘎叫个不停,才挠挠头,憋出来一句:“你以前……真是过得挺辛苦的哈……” 付理:“……………” “你你你……”女人涨红了脸,瞪着那两个预备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狗男男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欧头也懒得回,背对着她竖起一只中指,唱曲儿似的吊儿郎当地回应:“我说你儿子嘴巴怎么那么臭,原来是有个好师傅啊?祖传的口臭果然奇臭无比,要不要我送你一罐空气清新剂,教教你怎么用嘴巴说人话呀?”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罗欧在警局滞留了这么多天,她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此刻见人越走越远,干脆撕破脸皮大骂,“不过就是个流氓痞子走了狗屎运!以为披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你就是个捡了便宜的无知暴发户,少自以为是!等我儿子出院了,我早晚把你们……” 话音顿住,那人总算回头,女人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和他对骂,结果对方扬眉一笑,冲她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暴发户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就是有人乐意给我送钱,老子就是这么会投胎,关你屁事?命太好我也很苦恼啊,钱太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花,头疼得很呢,房子太多都不知道要住哪个,每天做选择题真的超辛苦的……咦?你怎么啦?怎么鼻子都歪了,哦哟,要气死了哦?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玩笑都开不起,那还是气死你吧,略略略!” 说罢,抓住付理的手,扬长而去。 女人气得要吐血,尖着嗓子大骂:“那就是个破鞋!你还当成什么宝贝?!谁不知道关总总是大半夜去找他,出差也带着他,整宿都不出门!你收个破烂还真是得意啊你!” 那两人又是一顿,付理似乎要回头,却被男人一只手按住后脑勺,揉了一把,然后手臂往上一伸,干脆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亲昵地贴在一起走了。 气得身后人险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 半小时后,坐在车后座的付理推了推旁边的人,无奈道:“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放开我。” 身旁人瞅瞅他,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罗欧,”付理瞪他一眼,稍微用了力气,“放手。” “那个女人,”罗欧刚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此刻低着头,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肯定不是你妈妈,她是谁?” “……” “她骂你小杂……”罗欧暗吸口气,不由地又抱紧了些,“付理,你是……私生子吗?” 付理实在挣不开,皱着眉瞪他:“她是小三,付文才是私生子。” 罗欧一愣:“那你妈妈……” “病死了。” “……” 罗欧瞬间脑补出一个“母亲病死无良的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继母天天虐待可怜的原配之子”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神情登时充满了心痛和哀伤,语气也颇为怜悯起来:“没事,不怕,以后有我守着你,轮不到她欺负你。” 付理无奈,又推了推他:“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和他们也断绝关系了,不用搭理他们。” 罗欧还是心疼,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怜惜道:“你看,我就说咱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上帝一定是把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就是拯救你的天使!” 你饶了我吧,哪来的这么智障的天使? 上帝都为我哭泣。 等上了飞机,付理也的确是累了,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愣了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又倒在罗欧怀里,男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偏偏拥着他的怀抱稳当当的,付理呆了一会儿,有点愣神,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人怀抱的温度,竟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明明从没有人这么拥抱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熟悉感呢? 付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动声色地慢慢撑直脊背,离开了罗欧的怀抱。 “庭……” 身边男人喃喃的,像是做了什么梦。 “庭……唔……等等我……” 付理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什么梦话,看他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半,便弯腰给他提上来一些。 28.你祖宗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庭礼,罗钰霆这个人,心思简单,好掌控, 可若是被他人所用,必会是我们的一大劲敌,所以……” “我明白,大人放心。” 那一夜长谈的结果,便是要自己向罗钰霆示好, 与之结交,不仅要与他是同僚关系,若能结成死党就更好了。之后他就那么做了,有事没事去罗钰霆那儿聊两句,走两步, 喝两瓶酒,还忍痛割爱送了他两匹好马,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两次罗钰霆口中很久没吃到的正宗的“酸菜炖猪蹄子”, 然后……就惹出事儿来了。 某天经过罗钰霆那帮土匪……咳,正规军的匪窝……咳, 营地, 因为是夜晚,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爪, 付理脚步又轻, 经过的时候那群人就没发现, 他就看到五六个脑袋围成一个圈,屯在一颗大石头后面叽叽咕咕,一看就不像是在干什么好事儿。付理眼睛一眯,也跟着鬼鬼祟祟贴在大石头的另一侧,附耳偷听。 “绝对的老大!相信我老大!付帅绝壁对你有意思!意思还大大滴老大!” 当年的付庭礼:“……” 然后那个蠢蛋的声音就犹犹豫豫地响起来:“真哒?” “老大你怂啥呀!喜欢就干,干一次不熟就干两次!干爽了哪还有那么多屁话!” “就说呢老大,你披上这身破军装还真学他们人模狗样儿呢?抓个压寨夫人哪那么多麻烦,咱可是土匪呀!要有土匪的魄力!” 魄力你个二祖奶奶! 付理咬牙切齿,等着那二傻子敢胡说一句就翻脸不认人,结果……相当意外。 “不、不行,”罗钰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隐约听出了一丝害羞来,“他们抓压寨夫人那是为了让她们生娃娃,俺、俺又不用庭礼给我生娃娃……” ……怎么觉得这话更让人不爽? “俺稀罕他,俺得疼他呢,不能使强的,俺不想他不开心。” 付理当时真愣了一下,偷听的心思顿时就有点复杂。 “先抢了再说嘛!生米煮成熟饭……呸,这个没法煮……反正那啥,先搞了再说,搞服了不就完事儿了嘛?” “俺觉得不成,”二傻子吭哧了半天,又说,“他们文化人屁事儿是多,可俺稀罕他,俺就得守他们的规矩。” “要咋守规矩?” 罗钰霆抓了抓头发,也有点蒙圈:“我问过李先生,他说稀罕一个人,要先‘追求’……咋追咧?” “直接干!” “不成不成!你们他娘的能不能给老子靠谱一点?!就知道干干干,干你个大屁.眼子啊!” “对对!就是干大屁.眼子啊!” 当年的付庭礼:“……”直接一管枪崩了这群傻逼行不行? 虽然窝火,但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挺安慰的。这家伙虽然脾气直,倒不是个卑鄙龌龊之徒,不仅不是,还懂得“尊重”二字,虽然那颗贫瘠的脑袋里也许根本没有这两个字的概念,但他穷尽毕生,都把这两个字认认真真地坚持了一辈子。 就和刚才的罗欧一模一样——我不逼你,我愿意等你。 明明都是打直球的性子,可横冲直撞地打到你面前,却又立刻刹住闸,只笑哈哈地看着你,张开手臂等你靠近。 有点傻,但却更惹人心疼了。 就这么恍惚的功夫,不知不觉就被罗欧带到了皇家疗养院,等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站定了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人。 “罗二傻子!你可算来了呜呜呜呜!” 付理整个人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二傻子? 两人在眼前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付理还愣愣的,罗欧只当他懒得说话,也没在意,跟程墨扯皮了一会儿,就把解约的事儿跟他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所以……老子就这么解约了?!”程墨简直又要发疯,“我靠!星海娱乐连半毛钱的解约金都不付我?!说解约就解约?搞毛线啊!” 罗欧也很是无奈:“人家说是因为你发疯,公司还承担了不少损失,没跟你要赔偿就不错了,还付你什么违约金……” “靠!提前三年解约啊!少说也得赔个五十万吧?不对,老子现在多火啊!怎么也得一百万啊!” 罗欧安抚了他半天,程墨还是不爽,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着?” “公司这解约流程……你不觉得像是顺水推舟?他们只要有一丁点想挽留我的意思,也不会解约解得这么利索,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你怀疑……公司早就对你有想法?”罗欧不解,“可没道理啊,你是他们手下最赚钱的主播了,解雇你有什么好处?” 程墨想半天也想不通,干脆一拍大腿,说道:“我还是回国一趟,不查清楚我咽不下这口气。” 罗欧也理解他,好端端的工作没了,没了不说,名声还臭了,他要是程墨也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非得这么搞他? “你自己没问题?要不要我派个助手给你?” 程墨登时一乐:“你行啊朱丽叶,还真成土豪了,说派助理就派助理啦?” 朱丽叶你醒醒啊是罗欧的游戏ID,程墨有时候叫顺嘴儿了也会开开玩笑,说起来,他当年愿意抽时间见这个壕粉,也是因为这ID背后的人,毕竟这家伙当年是纯粹靠技术流稳站排行榜第11位的,寻思见一见交流个想法,现场切磋一下也算值了。结果没想到抱了个粗大腿,居然是Amour éternel集团的小少爷,震得他好多天都转不过神来。 “助理什么的就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说着就瞥了眼罗欧身后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的安静美男子,揶揄道,“这位不介绍一下?你的助理?” 罗欧抿了下嘴巴,有点不好意思:“这就是……咳咳,那天和你说的,我、我室友,嘿嘿……” “室友?”程墨反应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盯着付理从头到脚扫了一圈,有点忍不住,一把拉过罗欧拱出来几步,俩人说悄悄话,“你确定……人家是个零?” “嗯嗯,确定!”罗欧更小声地逼逼,“他给前夫烧了前面用的,不是后面用的,我看见啦。” 程墨顿时会意,然而非常会抓重点:“前夫?烧?他结婚了啊?呃……老公死了?” “嘘——!别说死这个字,他听见会伤心的,”罗欧赶紧摁住程墨的脑袋,声音压得更低,“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点,别提那种忌讳的话,不许惹他难过,听见没?” “啧啧,真走心了啊?”程墨说着,迅速回头又瞥了付理一眼,点点头道,“真的是帅,帅爆了,你要不说是你室友,我都得怀疑你喂养了一只小鸭子。” “呸呸,再胡说八道揍你啊!” 两人撅着屁股在墙角咬耳朵,付理就这么瞪着他们看,越看越觉得诡异——再加上四颗脑袋,简直跟记忆里那群没事儿就摁头在墙角捣鼓坏事儿的沙雕土匪们一模一样…… 见了个鬼了,我莫不是疯了吧? 这蠢小字……不是我玄孙子么?! 姑娘叫Sunny,人如其名,很阳光活泼的妹子,付理上学期和她组过队,算是熟人。 付理默了一下,反问:“哪个Alex?” 这烂大街的名字,实在为难他。 姑娘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工程学院的大神,还没毕业就独立负责设计了Paradise里的一整栋楼!和你一样超有名的呢。” 付理摇摇头:“不认识。” Sunny也习惯了他的脸盲症,没在意,直说道:“反正就是他昨晚突然发疯,老觉得自己是一朵蘑菇,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站了一晚上,说是给自己浇水。” 29.总有刁民想害朕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罗欧是带了两个保镖来的,奈何老板太彪悍, 还没来得及两位壮汉出手, 对面几个找茬的就被一张白纸震慑住了。对面几人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那女人无法,干脆一咬牙,自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保镖A眼疾手快立马拦住, 保镖B挡在老板跟前, 煞有介事地吼了句:“不许动!大妈!” 声如洪钟,气势恢宏! “你骂谁大妈?!”女人气得脸都歪了。 保镖B礼数周到, 有问必答:“骂你!大妈!” “你你你……”女人涨红了脸, 瞪着那两个预备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狗男男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欧头也懒得回, 背对着她竖起一只中指,唱曲儿似的吊儿郎当地回应:“我说你儿子嘴巴怎么那么臭, 原来是有个好师傅啊?祖传的口臭果然奇臭无比,要不要我送你一罐空气清新剂,教教你怎么用嘴巴说人话呀?”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罗欧在警局滞留了这么多天, 她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 此刻见人越走越远,干脆撕破脸皮大骂, “不过就是个流氓痞子走了狗屎运!以为披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你就是个捡了便宜的无知暴发户, 少自以为是!等我儿子出院了, 我早晚把你们……” 话音顿住,那人总算回头,女人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和他对骂,结果对方扬眉一笑,冲她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暴发户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就是有人乐意给我送钱,老子就是这么会投胎,关你屁事?命太好我也很苦恼啊,钱太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花,头疼得很呢,房子太多都不知道要住哪个,每天做选择题真的超辛苦的……咦?你怎么啦?怎么鼻子都歪了,哦哟,要气死了哦?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玩笑都开不起,那还是气死你吧,略略略!” 说罢,抓住付理的手,扬长而去。 女人气得要吐血,尖着嗓子大骂:“那就是个破鞋!你还当成什么宝贝?!谁不知道关总总是大半夜去找他,出差也带着他,整宿都不出门!你收个破烂还真是得意啊你!” 那两人又是一顿,付理似乎要回头,却被男人一只手按住后脑勺,揉了一把,然后手臂往上一伸,干脆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亲昵地贴在一起走了。 气得身后人险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 半小时后,坐在车后座的付理推了推旁边的人,无奈道:“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放开我。” 身旁人瞅瞅他,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罗欧,”付理瞪他一眼,稍微用了力气,“放手。” “那个女人,”罗欧刚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此刻低着头,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肯定不是你妈妈,她是谁?” “……” “她骂你小杂……”罗欧暗吸口气,不由地又抱紧了些,“付理,你是……私生子吗?” 付理实在挣不开,皱着眉瞪他:“她是小三,付文才是私生子。” 罗欧一愣:“那你妈妈……” “病死了。” “……” 罗欧瞬间脑补出一个“母亲病死无良的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继母天天虐待可怜的原配之子”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神情登时充满了心痛和哀伤,语气也颇为怜悯起来:“没事,不怕,以后有我守着你,轮不到她欺负你。” 付理无奈,又推了推他:“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和他们也断绝关系了,不用搭理他们。” 罗欧还是心疼,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怜惜道:“你看,我就说咱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上帝一定是把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就是拯救你的天使!” 你饶了我吧,哪来的这么智障的天使? 上帝都为我哭泣。 等上了飞机,付理也的确是累了,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愣了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又倒在罗欧怀里,男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偏偏拥着他的怀抱稳当当的,付理呆了一会儿,有点愣神,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人怀抱的温度,竟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明明从没有人这么拥抱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熟悉感呢? 付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动声色地慢慢撑直脊背,离开了罗欧的怀抱。 “庭……” 身边男人喃喃的,像是做了什么梦。 “庭……唔……等等我……” 付理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什么梦话,看他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半,便弯腰给他提上来一些。 身体前倾在他唇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个字。 “少爷。” 付理一惊,霍然抬头看他。 “唔。” ……错觉吗? 罗欧还是那样,呼吸很沉,眉头微蹙,似乎做着什么并不好的梦,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过一会儿,却又笑了。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 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付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坐好了,偏过头看着窗外,长长呼了口气。 窗外的云层很薄,天蓝得像是涂了一层油彩,这样浓烈而剔透的蓝色,很久之前也曾存在在他的记忆里过。 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着这样一个人,笑起来像是小了许多岁,眼里有着清透的光亮,手心的温度暖得让人窝心。 明明离开了那么久,可这么回想起来,却还像是停留在身边似的。 罗钰霆,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你也可以? 会不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像我现在这样,孤独地一个人回忆,固执地一个人守候呢? 你也会在等吗? 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等到的结果,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等到的人。 “唔……” 付理回过神来,身边人动了一动,没有醒,却像小孩子寻找玩具似的,侧了个身,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了进去,牢牢抱住了。 付理无奈地瞪着他,想抽出来,几次都抽不动,也就随他了。 抱着一只手臂而已,小崽子却像是抱了什么宝贝似的,又勾着两边的小酒窝,笑得甜甜的,有点可爱。 付理也不舍得再打扰他睡眠,稍微侧过身让他抱舒服一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偏过头,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迎面就遭遇了一张傻兮兮的笑脸。 “咕嘚猫咛!” 付理无语,伸手推他脑门儿:“快到了?” “嗯嗯,已经开始降落了,”罗欧仍搂着他一只胳膊,笑嘻嘻道,“付理,你睡觉的时候真乖。” “你睡觉的时候真能扑腾。” “哈哈,”罗欧捏了捏他的手心,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容突然猥琐,“咱俩这四舍五入的,也算是一起睡过了!” “……”睡你个大头鬼。 付理抽回手臂,懒懒地挺了挺腰,说道:“你那个朋友呢?” “早就给他送回来了,现在在疗养院,明儿我去看看他。”罗欧伸手给他捶了捶脖子,殷勤道,“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乖孙懂事了,还知道给老祖宗揉肩捶背,回去该赏他一锭银子。 付理任他揉捏,舒舒服服靠躺着,说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咱们那个后院成天叮叮咣咣的,到底修什么呢?还没修好?” 罗欧笑道:“正好修好了,上飞机前Joan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可以验收啦。” “你是弄了个花园么?怎么装修了这么久?” 罗欧一脸神秘:“到家你就知道啦!” 神神秘秘的,八成没好事。 于是一直到下了飞机,有人来接,罗欧都神秘兮兮的,付理也不多问,任由他卖关子,等到了家就被抓着手,直奔后院。 “闭眼睛!” 付理瞅瞅他,乖乖闭上了。罗欧又牵起他的手,笑着说:“跟我走喽,不许偷看。” “嗯,不看。” 乖孙这么期待,作为长辈当然要配合他的演出。 我真是个慈祥的老祖宗。付理如是想。 被罗欧小心翼翼牵着手前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贴合的掌心有些发热,慢慢有汗水滑过。 “……你紧张什么?” 罗欧搓了搓手指,傻乎乎地说:“呃……怕你不喜欢嘛……” 付理被他带动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一直到终于站定,渐渐感觉有微风在耳边徐徐环绕。 “好啦,睁眼吧。” 睁开眼之前,其实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 马蹄踩在泥土地上的达达响声,独属于兽类的鼻腔中喷发的粗重呼吸声。 和熟悉的,令人心颤的嘶鸣。 付理睁开了眼。 还是那般湛蓝如洗的天空,和记忆中一样铺散在眼前,热烈而纯净。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手里抓着缰绳,牵过一匹脚踏着白云似的漆黑骏马,一步步笑着走近。 【庭礼,我让人给你重新修葺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眼睛微微发热,久违的,心尖被抓挠着的细微的刺痛。 “付理,我让人修了两个多月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男人走过来,把缰绳塞进他手心里:“还有这五匹马,都是给你的,咱家院子大,你以后随便骑着玩!” 付理很久没有说话,想开口,胸口却胀胀的,怕一说出什么,就有东西会忍不住冒出来。 于是只默默看着他,很久后抬起手,慢慢地,揉了揉他乱糟糟,却异常柔软的黑发。 罗欧平时虽然经常和程墨互怼,可那是革命情谊,打是亲怼是爱,好友这回是真的疯了,他心里自然不好受,等出了疗养院就郁闷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警察那边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付理看他不开心,想了想,不确定道:“也许……不算是完全没有头绪。” 罗欧立刻精神起来:“怎么说?” “上次警方拿来不少视频给我们看,最后发现每个病人发疯的症状,都和他们发疯之前正在做的事情有关。程墨也一样,当时直播的时候正在开你的玩笑,疯了之后就一直在笑话你;还有我们学校的一个人,听说当时正在看一本百科全书,看到菌菇那一类的时候突然发疯,之后就总觉得自己是个蘑菇,抱着树死活不撒手,谁都搬不动他。” 罗欧听完却更愁了:“知道这个也没用啊,怎么解决?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啊。” 付理摇摇头,安慰道:“别难过,总会有办法,我先带你去博物馆看看。” 罗欧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跟付理一同去了博物馆。 “馆里怎么这么冷清啊?” “现在闭馆了,没有访客,工作人员也减了一半。”付理推开博物馆的门,冲着一个人打招呼,“陆哥,我带人来了。” 陆云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什么东西,回头看到付理来了,顿时高兴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要郁闷死了……呃,这位是?” “我室友,罗欧,”付理拉着罗欧过来,简单介绍,“我们的馆长,陆云。” 两人寒暄几句,罗欧单刀直入道:“我一个好朋友也发疯了,实在是担心,所以来看看。” “理解的,理解的,还好警方一直压着这个消息,否则患者的家属非得把我们博物馆的门踏扁了不可,”陆云叹道,“我们也一直在配合警方的调查,可都这么久了,实在是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啊……” 30.乖孙啊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俺爹可是俺们那旮沓出了名的木匠!超厉害超牛逼, 让俺爹雕个窝窝头儿都得收五串儿铜钱!五串儿!小少爷你可别以为俺是个啥随便的银,俺也是很有来头哒!俺们村那旮沓的娘们儿……” 付理当时一脸嫌弃,只怼回去一句话:“什么时候把你那土掉渣的口音给我改了再跟我说话……别跟着我,烦不烦!” 可不得不说,那家伙最开始一口一个俺真的是魔音洗脑, 没几天过去, 自己居然在摆军阵的时候来了一句:“俺们左前军……呸, 我们左前军……” 想想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那家伙真的是又傻又烦又黏人得要命,可嘴里说的话倒也不是在吹牛皮。他爹到底是不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匠不得而知, 但至少,罗钰霆那家伙的确是能亲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物件的。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罗钰霆闲来无事就喜欢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听说他付大帅喜欢白头鹰,院子里也养了两只,那二傻子就巴巴地雕了一个雄鹰展翅的木雕过来, 还在下面配了一行文字:【给俺的挚爱-付庭礼】 那个挚字还少写了一个撇, 看得出修修改改好几回,下面的木头都比其他几个字浅了一层,可后面的付庭礼三个字却是端端正正, 横平竖直,打眼看过去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付庭礼……似乎只有这三个字, 那家伙写出来才像是人爪写出来的东西。 只可惜, 那白头鹰的木雕是那二傻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怎么瞧他都不顺眼,转头就把木雕奖给了一个部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心疼,那傻瓜当年,多半是难过了好一会儿吧。 “哒!哒!哒!” 付理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窗外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蓦地一震,呆了两秒,匆忙起床下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的、货真价实的马! 马……真的马……马……马……马……马…… 付理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字。天知道他上辈子有多爱马,唯二兴趣一是收集枪,另一个就是收集马,公馆里的马厩能有他现在住的别墅的三个大,里头养了三十多匹极品骏马,每天换着样儿骑一匹,轮一个月正好轮完,别提有多开心了。然而到了这鬼地方,这个鬼年代,居然没有人骑马了?当真是让他怨念了好久…… “嗨……” 付理小心翼翼凑过去,伸手朝那匹黑马靠近,“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是走丢了吗?” 黑马自顾自喷气,不理他。 付理想了想,恍然想起这马是澳大利亚国籍,于是立马改口:“Hi, Why are you alone here? Getting lost?” 黑马脑袋一扭,顿时直勾勾瞪着他,付理立刻扬起笑来,和一头畜生开始亲切地用鸟儿语沟通起来。沟通了半小时的结果,就是他终于高高兴兴地骑上了人家高贵的脊梁,然后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幸福得两眼直冒泡。 哎,终于能骑马了啊! 付理两手抓着缰绳挺直腰杆,兴奋地大喊一声:“驾!” 黑马甩了甩大脑袋,又不理他。 付理心神一凛,再次改口:“不是,我是说……Yeah! Go! WOW! Ya! Shit!” 总之尝试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口令,马大爷终于屁股一扭,蹦跶哒地跳了出去。 骑马了……骑马了……终于能骑马了!嗷…… 付理感受着耳朵两边的风驰电掣,恨不得扯着嗓子大喊出声。罗欧住的这个区是墨尔本的老牌富人区,街道又宽阔又敞亮,两边还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树,跟他记忆中的马场简直一模一样。 不由就想起以前每打一次胜仗都要和罗钰霆赛一次马,两人互有输赢,可每次都比得酣畅淋漓。说起来,罗钰霆对他有千般万般的好,唯独在“马”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没法完全大方起来。 那时候抓马的方式也简单粗暴,谁驯服了归谁,可罗钰霆也是倒霉,遇到好马的时候永远都不在场,以至于公馆里大部分的千里宝马都是他付庭礼抓来的,导致他每次骑马经过罗钰霆身边的时候,那家伙总是这么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表情:QAQ 一个糙老爷们儿露出这种娘兮兮的小眼神也真是好意思,然而当时的自己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可爱?还故意骑着各种名贵的骏马在他眼前晃悠,就为了刺激那傻蛋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巴哼哼唧唧。 有一次就是,他故意跑到罗钰霆面前去挑衅:“听说你总算抓到一匹‘白蹄乌’了?借我骑骑。” 罗钰霆:“QAQ” “干吗?你求着我骑了多少次‘逾辉’了?借我骑你的一回就不行了?” 罗钰霆:“QAQ” “……” 付理当时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偏偏就想看他那憋屈样儿,于是刺激了他一整天,总算成功把马借了出来。 然后,就足足骑了三天。 “付!庭!礼!” 再怎么爱他爱得要死,对一个嗜马如命的人来说也真是到了极限了。 “你你你……你快把我的小黑还我!” “不。” “你!”罗钰霆气得直跺脚,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眼睛红通通的都要哭了,“我好不容易抓到一匹好的!你马厩里那么多好马,和我抢什么!我、我、我……你……你要气死俺!” 一激动乡土话都冒出来了,付理看他在那儿捶胸顿足郁闷得要疯,总算笑着跳下马来,挑衅道:“再借一天。” “……” “就一天,借不借?” “你、你都……都借三天了……” “就问你借不借。” “……”二傻子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问,“就一天?真的?” “啊。” “那……那……那就……” “嗯?” “…………QAQ” 简直像是在欺负弱智儿童…… 那是付理头一回觉得,这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整日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男人,居然还挺可爱的。 说起来,这黑马和白蹄乌还挺像呢,不知道是谁家走丢的,还得想办法还给人家才行。这么想着,正好也兜了一大圈回来,就看到罗欧远远站在院门前,正直勾勾瞪着自己,目光非常复杂。 干嘛这么看着我? 等等。 付理心中顿时警铃大震——臭小子,难道跟他高祖爷爷一个德行,想和我抢马? 不管,就不给你骑! 付理绷着脸驱马来到罗欧跟前,俯视着他高贵冷艳道:“看什么看?” 罗欧一脸便秘似的,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付理,你喜欢骑马?” “嗯。” “嗯……那个,挺好……骑马挺好……” 这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眼无神,要死不活,付理也懒得多想,从马上跳下来,又一脸戒备地盯了他一会儿,看他似乎对这匹马没什么特殊兴趣,才放心下来,说道:“应该是附近邻居家里走丢的,一会儿我去警署报案,这马先放在院子里。” “呃,哦,好……” 付理看他压根就没瞅那黑马一眼,彻底安心下来,高高兴兴地把马绳递给他,说道:“那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趟警署……不许偷偷骑!” “哦,好。” 果然还是玄孙子好,没他高祖爷爷那臭毛病。 “对了,警署挺远的,你车借我一下,我开过去马上回来。” 罗欧一愣,忽然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 “你……你要开我的车啊?” “嗯,借我用下,油费我一会儿打给你。怎么了,不方便?” “不、不是不方便……你,你真的要开我的车啊?” 付理一愣,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怎么了?开一下不行?” “不、不是不行……也不是不行,就……那个……唔……” “……你那什么表情?” “唔,呃……嗯……” 罗欧扁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可以……不借吗?” “为什么?” “…………” “…………” 一分钟后。 罗欧:“QAQ” 付理:“……” 罗欧一愣:“出事?出什么事了?” 付理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黄瓜倭瓜伊丽莎白瓜,择菜、切菜、架锅、一气呵成:“连环疯人案,听说过么?” “何止听说过,我还亲眼见过呢!” 可不么,你每天照照镜子不就能见到了? 付理心里翻了个白眼,罗欧毫无所觉,仍旧兢兢业业地没话找话:“你是想说,这案子跟你们博物馆有关系?” 哟?不容易,变聪明了啊。 付理顿时老怀大慰,就像一个习惯了孩子常年稳居倒数第一、终于考了一次倒数第二就心满意足了的老父亲。 付理回头,和颜悦色地看向自家的傻孙子:“没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发疯的人都来过我们博物馆,还只有这么一个共同点,警方时不时来调查我们,我们只能暂时闭馆了。” 罗欧奇了:“那就怪了,我也去过那家博物馆,怎么就好端端的?” 你确定你好端端的? 付理下意识又是一句吐槽,吐完了才忽然一愣:“你去过博物馆?” 罗欧一下说漏了嘴,尴尬地咳嗽一声:“嗯……想你的时候就过去转了转,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小心你高祖爷从地底下跳出来咬你。 付理无语,懒得理他,罗欧在旁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有时候就是很想你嘛,怎么看都看不够。” “……” 罗欧瞅瞅对方的脸色,稍微凑近他一点点,小声说:“付理,我昨晚做了个梦呢。” “……” “我梦见我一直追着你跑,跑啊跑,跑了好久,一直追着说你等等我啊,可你就是不等我,追得我好累,可是到最后也没追上你,有点难过呢。” 付理切菜的刀微微一顿,目光晃了一瞬。 罗欧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试探道:“都说梦皆反梦,你不会真的要我拼命追一辈子,就是不回头看我一次吧?” “……” 【我啊……我拼命追了你一辈子,你终于肯……肯回头看我一次啦……】 那人最后的话语突然间钻透心肺,猝不及防,痛得他猛咳了一声。 “付理?”罗欧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他的手臂,对方却一动不动,像是失神了。 【小少爷,我可是……守了承诺,真真正正……爱了你一辈子呢……】 【闭嘴!别胡说八道!】 【哈哈……你、你又骂我,我都……都这样了,你还舍得骂呢……】 【别说话……你看着我……罗钰霆,看着我,别闭眼,看着我啊!】 【庭礼……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还会……一定还会……】 还会什么呢? 那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再知道的答案了。 “付理!” 付理蓦地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对面。 罗欧担心的神色映在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满脸惊慌。 大惊小怪。 和那个人一样,自己一点点的异动,总会惹来那人大惊小怪的慌乱。 这小家伙……和那个人还真是像呢。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面孔,可好的坏的,却都像极了那个人。 31.眼中繁星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罗欧平时虽然经常和程墨互怼,可那是革命情谊,打是亲怼是爱,好友这回是真的疯了, 他心里自然不好受,等出了疗养院就郁闷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警察那边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付理看他不开心, 想了想,不确定道:“也许……不算是完全没有头绪。” 罗欧立刻精神起来:“怎么说?” “上次警方拿来不少视频给我们看, 最后发现每个病人发疯的症状, 都和他们发疯之前正在做的事情有关。程墨也一样,当时直播的时候正在开你的玩笑,疯了之后就一直在笑话你;还有我们学校的一个人,听说当时正在看一本百科全书,看到菌菇那一类的时候突然发疯,之后就总觉得自己是个蘑菇, 抱着树死活不撒手, 谁都搬不动他。” 罗欧听完却更愁了:“知道这个也没用啊, 怎么解决?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啊。” 付理摇摇头,安慰道:“别难过,总会有办法, 我先带你去博物馆看看。” 罗欧耷拉着脑袋, 叹了口气, 只得点点头跟付理一同去了博物馆。 “馆里怎么这么冷清啊?” “现在闭馆了, 没有访客, 工作人员也减了一半。”付理推开博物馆的门,冲着一个人打招呼,“陆哥,我带人来了。” 陆云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什么东西,回头看到付理来了,顿时高兴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要郁闷死了……呃,这位是?” “我室友,罗欧,”付理拉着罗欧过来,简单介绍,“我们的馆长,陆云。” 两人寒暄几句,罗欧单刀直入道:“我一个好朋友也发疯了,实在是担心,所以来看看。” “理解的,理解的,还好警方一直压着这个消息,否则患者的家属非得把我们博物馆的门踏扁了不可,”陆云叹道,“我们也一直在配合警方的调查,可都这么久了,实在是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啊……” 付理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收藏品的注册单,所有馆内的藏品都罗列在里面,我正准备全部都核对一遍呢。” 付理有些意外:“我倒是没见过这个。” “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里了,没拿出来过,不过之前我就对应过了,没有失窃的,也没有增多的,看了好几遍也没什么收获……” 付理没再多问,只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这些所谓的收藏品,其实都是他和罗钰霆当年的私人物品,这么一件件看下去,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看得心情很是复杂。 可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皱起眉来。 “地下室藏品……这是什么?” “嗯?这个?”陆云道,“这个我也没见过,不过历任馆主都特意交代过,千万不可以碰这个地下室,算是咱们博物馆的禁区吧。” 册子上只写了一行字:【地下室藏品,任何人不得碰触,不可接近。】 罗欧皱眉道:“这个没下去看看么?看起来就怪可疑的。” 陆云赶忙摇头:“这个可不能动!这东西申请了遗产保护的,任何人都不能动,警察也不可以,除非引起了特大恐慌……” 罗欧道:“你觉得现在这情况不算是特大恐慌吗?都疯了多少人了!” “……”陆云为难道,“可是我答应了老馆长……” 付理像是想着什么,神情有些凝重:“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答应了老馆长绝对不让人动它,至于是什么……连地下室的门我都没打开过,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了。” 付理沉吟片刻,又道:“陆哥,你有地下室的钥匙吗?” “有倒是有……” “我们去看看,”付理暗吸了口气,神色微沉,“这个病……说不定真的跟这个东西有关。” …… 三个人各自拿了一个手电筒,走进了一间四面无窗的密室。 “地下室里是没有灯的,几十年都没人动过,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陆云咽了口唾沫,头皮有点发麻,“你们真的……咳咳,真的要去啊?” 罗欧郑重点头,付理也嗯了一声,陆云无法,只得掏出钥匙朝密室的一个角落走去。角落的木板看起来和其他的有细微的不同,陆云弯下腰,将钥匙插进了木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孔里。 咔嚓一声,木板的一边立刻翘了起来。 “哎……就是这里了,下去吧。” 那木板看着不大,没想到掀起来居然还很沉。三个人合力搬开,刚把板子挪到一边,里头就窜出一股沉闷刺鼻的怪异味道。 “这是……血气?!”三人皆是一惊。 木板下是一条长长的石阶,看不到尽头,又有这么一股血腥气冲上来,实在是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真……真的要进去?” 陆云脸色发白,鼻梁上的眼镜都吓歪了。罗欧倒是不怕,只是担心里头真有什么危险,伤到付理和陆云就不好了,便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你们……” 话没说完,付理当先就走了下去。 罗欧、陆云:“……” 罗欧赶紧跟上,陆云哆哆嗦嗦地,用了吃奶的劲儿才逼着自己迈进去了一步。 三人的脚步声在密室里头清晰地回荡着,隐隐有阴风从身边嗖嗖飘过,陆云都想哭了,奈何身前两人步伐坚定,面容一个比一个冷酷,他也只能苦逼兮兮地跟着,默默祈祷自己一会儿还能出去见到太阳。 走了大概五分钟,石阶终于到底了。 这地下室幽深得可怕,少说也挖通了地底一百米的深度。什么收藏品,要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罗欧紧绷着神经,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陆云是早就要吓尿了,唯独付理一人神情平静,目光却复杂,越是接近,脚步就越是沉重。 等终于走到一扇门前,其他两人的警戒心已然到了最高点,付理向前一步,刚要推门,罗欧立刻走上来,把他挡在身后,然后抬起一脚,咣当一下直接把门踹开了。 陆云:“……” 陆云简直欲哭无泪:“这门也是收藏品啊,你这么粗鲁,踹、踹坏了怎么办呀!” 罗欧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就有点萎,这陆馆长也忒尽忠职守了,都要尿裤子了还关心一扇破门,感动中国啊。 陆云红着眼睛摸了摸被罗欧踹了一脚的门,心疼地用衣袖擦干净了上面的脚印,又郑重地对着吱吱呀呀的门缝拜了三拜,才回过头哆哆嗦嗦地说:“继、继续前进吧……” 罗欧:“……” 就像是曲径通幽似的,几人刚刚踏进玄关,眼前一下就开阔起来:房间里头布置得非常精致,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一丝不苟,乍一眼看过去并不打眼,然而陆云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连连惊呼:“天啊,这个木椅!这不是明末的那几张黄花梨圈椅……这这!云龙纹象耳瓶的青花瓷!天啊!这东西拍卖行都找不到啊!这……这是……紫檀掐丝珐琅四季花卉屏风……黄花梨雕螭龙纹方台……天啊!天啊!我的天啊!” 陆云已经除了天啊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罗欧是完全不懂,只觉得新奇,左摸摸右碰碰,觉得这些东西倍感亲切,摸上那么一下都觉得分外开心。他看桌上摆着一个双鹰振翅的木雕,下面还刻了一行小字,低头细看却发现是繁体字,便回头喊道:“付理,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字啊?” 然而男人并不理他,直挺挺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 “付理?”罗欧愣了一愣,过去走到他面前,却是一惊。 那人就那么定定地站着,双目剧烈颤抖着,眼里似乎有水光,里头盛满了他看不懂、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之为悲伤的情绪。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付……付理?” 罗欧要伸手拉他,付理却率先动了,脚步踉跄了一下,眼角的水渍险些就要跌落下来。 罗欧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张雕刻着凤凰图案的双人木床,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房间的一角。 精细而流畅的纹理,铺满了整面的床榻,凤凰的羽翼穿梭在绵延不尽的祥云中,延展在身后的赤红色尾羽华贵而绚丽,仰头啼鸣的空中之王,缭绕着一身灿亮火焰,在迷雾般的流云之中肆意翱翔,那姿态栩栩如生,顾盼生姿,只这么看上一眼,便知当年的雕刻者用了多少的心思,一笔一画间,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而那曾是他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等我回来了,咱、咱就在这上面洞房……嘿嘿嘿……】 那个厚脸皮的家伙,难得能知道害臊,吭哧吭哧把床搬进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红着脸说:“这……这是聘礼,我雕了整整两个月,你、你可不许反悔哈,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能跟别人跑了……” 他雕了两个月,而他在那张床上躺了二十年。 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一秒,都未曾反悔过。 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他的房间,一砖一瓦,一木一椅,完完整整,充斥了那个人的痕迹。 却隔着七十年的光阴,隔着一片汪洋的地底,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度展现在他眼前。 烬儿…… 付理闭上眼,将快要泛滥的酸楚一点点压抑下去。 烬儿,你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付理?付理!” 付理缓缓吸了口气,睁开眼,看向眼前人急迫的脸。 目光有些怔忪,莫名其妙地,心底有些发慌。 “你怎么了?”罗欧忍不住了,干脆抓住他的手臂,把人往身前带了过来,“手怎么凉成这样?想什么呢?说话啊,怎么了?” 付理垂下头,半晌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 “怎么没事!”罗欧急得要命,脱口便说,“你可别疯啊!你要是也疯了,我、我……我可就跟着疯了!” 混乱的思绪被这一句话冲散了一半,付理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哪是我大惊小怪!你刚才明明……” “咦?这血气好像是从这里散出来的!”两人的对话忽然被打断,是陆云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正盯着一个方盒子看,“你俩快来闻闻,是不是有一股血腥气?” 罗欧还想再问,付理却已经甩开了他的手,朝陆云走了过去。罗欧憋得难受,可也没法逼问他,只得烦闷地跟过去,停在了那个方盒子跟前。 “这是什么?” 陆云摇头:“好像不是什么名品,上面画着龙凤相交的图案……不过这木头很罕见啊,看起来也有些年头,应该蛮值钱的。” 话没说完,就看到付理神情一震,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 罗欧看他一直都不对劲,更是紧张:“你到底怎么了?” 付理没回答,只伸手把那盒子拿起来细看,越看,越是震惊。 “怎么会……” “什么?” “坠魂锁……怎么会是坠魂锁?” 其他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付理深吸一口气,终于道:“这东西有个传说,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什么传说?” “以血滋养,予人所愿……”付理喃喃说着,忽然道,“罗欧,你来按住左边的龙鳞。” 罗欧根本搞不懂状况,但乖乖照搬,立刻按住了方盒左侧那条飞龙的龙鳞。 付理暗吸口气,也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方盒右侧那只凤凰的羽翼上。 就在同一时刻,耳边咔哒一响,木盒应声向两边开启,随后一道刺眼的绿光倾泻出来,照得整个房间明亮如昼。 两个交扣在一起的墨绿色玉质挂锁,静静躺在盒底,而旁边,平整地放置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陈列着两行熟悉的墨迹—— 【願君終得故人心,來生白首不相離】 “然后我爸就说啊,这么多公司,这么多房子,这么多钱,哪能都交给外人?外人肯定指不上,外人哪有我儿子聪明?又高又帅又机智,现成的霸道总裁嘛!丢出去随便学两年肯定就能接手了,老爸对你倍儿有信心,加油干绝对没问题……” 付理:“……” 果然爹妈眼里出牛顿,这脑残玩意儿,问题可大发了。 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程,这个叫罗欧的傻缺孩子就把家底对着他这个陌生人掀了个底朝天。 还好不是自家儿子,当年自己和罗钰霆的养子要是就这智商,他分分钟得给打断狗腿丢出去跪佛爷。 所以真不怪自己傲慢又偏见,到底天生的贵族和半路杀出来的暴发户本质上就是截然不同。就好比他付理,前世的付庭礼,前朝军机大臣的嫡孙,第一批留洋学子,参与兴办了晚期的洋务运动,又协助东三省总督振兴东北,早习惯了被人跟前跟后地伺候,举手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而那个成天追在他后头的跟屁虫,就是一土匪窝混出来的野路子,唯一能跟自己炫耀的就是那句:“老子好歹也是大当家!多少娘们儿哭着求着给老子当压寨夫人,你怎么就瞧不上我啦!” 土匪头子大当家……不就是个刁民中的刁王,也好意思在本帅面前叫嚣? 付理侧头看看身边这个手舞足蹈的伪排长,隔了几十年,再次感觉到一阵无力和无语。 虽然东一句西一句说得乱七八糟,他大致也总结出了这二货的生平事迹。说起来也挺扯淡的,一年之前,这家伙居然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流氓。 从小跟老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俩都过得乱七八糟,成天放飞自我,日子过得又穷又酸爽。后来进了部队打酱油,退伍后又开了几年卡车长途运货,认识了一群三教九流的兄弟姐妹,一年前正琢磨着要不要攒钱入伙快递公司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大馅饼——五百亿的巨额遗产,指名要他们父子俩全数继承。 赠予人……听都没听过,他爸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身价百亿的爷爷,这爷爷还不在国内,远在澳大利亚,传闻还是澳洲华人圈里跺一脚抖三抖的泰斗级人物。老爷子一辈子独身,多少人盯着他的巨额财产,结果弥留之际委托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秘书,把全部财产遗留给自己流落在大陆的唯二后人,嘱咐完了,就两腿一蹬,潇潇洒洒撒手人寰。 32.如梦非梦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那会儿他一个朋友也没有,独自一人走到哪儿都瑟瑟发抖, 恐怕给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丢脸, 做什么事都特别规规矩矩。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听说维妈的菜全墨尔本最齐全最便宜, 就开着他的兰博基尼停在了菜市场门口, 成功引来无数黑白黄巧克力路人的驻足侧目。 然后等他站到一个卖牛肉的摊位前, 对面的白人大姐随口说了一句:“How old are you?” 罗欧特别蒙, 磕磕巴巴回答:“Twen、Twen、Twenty Two!” 大姐漫不经心的态度忽然一愣,瞪了他一会儿, 突然就哈哈大笑。 一直到罗欧买了两公斤牛肉坐回他的兰博基尼, 他都没搞明白那大姐到底在笑啥。 后来认识了程墨, 他就跟程墨学这一段儿,还特别委屈,结果程墨沉默了五秒钟,两手捂脸, 一言难尽。 “她是跟你打招呼……” “啊?” “她是说How are you……” “……啊?” “澳洲这边打招呼就是How are you!人家跟你How are you,你说你Twenty Two……卧槽, 我都替你尬出翔……” 罗欧顿时崩溃:“她说的是How old!肯定是How old!” “Old你妹夫, 赶紧给老子练听力去!” 罗欧臊得脸都红了, 从那以后发愤图强天天看美剧听广播看视频, 总算是把黑历史揭了过去。不过从此也有了后遗症, 但凡见着个活人, 罗欧一张嘴就是这一句:“Hi!How are you!” 买菜How are you, 买肉How are you, 买个鸡蛋How are you……总之把整个菜市场里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之后,罗欧终于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开车回家。 然而车开到一半,突然一脚踩住刹车,差点怀疑人生。 联邦广场正中央,一长发飘飘身材窈窕的冷艳女郎,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展台前面发传单…… 薄薄的单眼皮,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浅色双唇……卧槽?怎么这么眼熟? 罗欧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噌噌噌跑过去,扑腾一下站定在“她”眼前。 冷艳女郎:“……” 罗欧:“……” 罗欧尴尬了好半天,又咳嗽了两声,才憋出一句:“你……咋穿成这样?” 付理也憋了好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回答:“工作。” 罗欧瞪着他脖子下方波涛汹涌的两团,讷讷道:“胸……还挺不错哈……” 付理嗯了一声:“两颗南瓜,挺沉的。” “……”罗欧无言以对,只好捏住他手里的传单,尬笑着说:“给我一张哈?” 付理也没多话,任他抽走一张之后就转头招呼别人去了。 罗欧瞪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看到那纯白色的百褶裙角随着一阵微风飒飒翻飞,有种……蛋碎的疼痛感。 手上的传单设计得还挺精良,罗欧郁闷地瞥了两眼,倒是有点意外——博物馆宣传单? 一大堆英文,罗欧挑着认识的大概读了一遍,忽然瞥到左下角的一个标志,顿时想起什么,立刻就惊呆了:这家博物馆是墨尔本唯一一家完全展示中国文化的博物馆,可从来都没对外展出过,说是博物馆,倒更像是一家私人收藏馆,不过让他惊呆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你说你找到一个在博物馆的兼职,就是这家博物馆?” 罗欧立刻朝付理跑过去,满脸惊讶。付理看他神色奇怪,点点头,问了句:“怎么了?” 罗欧还是不忍直视这位“美女”,努力憋着笑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找来找去都是在给我打工啊,咱俩真是天定的缘分哈哈哈!” 付理蹙眉:“什么意思?” “喏,你看这宣传单,”罗欧指了指宣传单的左下角:“看见这个L的标徽没?” 见付理点头,罗欧便自豪道:“这就是我太爷爷集团公司的标志,这博物馆是他的私人财产,现在也就在我和我爸的名下啦。” 话音落地,付理猛地一抬头,眼中居然现出震惊的神色来。 罗欧愣了愣:“咋啦?” 付理的神情非常复杂,目光一点点扫过他的五官,从额头到下巴,一寸都没放过。罗欧被他盯得发毛,稍微避开他的视线,窘道:“你咋了?盯着我干嘛?” 付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太爷爷……是罗烬之吗?” “咦?这你怎么知道?” 付理的面色顿时发白,下一秒忽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罗欧的手臂。 罗欧跟付理相处了一个来月,早习惯了他万事波澜不惊,面瘫冷酷的模样,此刻居然见他情绪激动,反倒担心了,赶紧问:“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太爷爷吗?” 付理没说话,只垂下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个L的标徽,眼眶渐渐发起热来。 罗烬之…… 他和罗钰霆的养子,那个在战火中被他们二人拼命救下来的孩子,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是他后半生里唯一的至亲…… 从少年到中年,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在那无尽的孤独的岁月里,也因为有他,他才能熬过那些灰暗的日子,才终于咬牙支撑着,等到了完成夙愿的那一天。 那天大雪纷飞,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隐隐听到他的烬儿带着哽咽的声音不停地呼唤他,他想睁眼最后看看那个人,却终究是累得再也睁不开,模糊中只看到罗钰霆在前方张着手臂笑着等他,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想扑过去紧紧抱住那个人,他追念了十七年,悔恨了十七年,再也等不及一刻钟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他以为终于了结了一切,可再睁开眼,居然还是另一段漫长而虚空的人生。 再活一次的意义是什么呢? 让他在七十年后醒过来,重新再活一次的意义…… “付理?你到底怎么了?” 付理回过神来,看到面前青年着急而担忧的脸。 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人的面貌,明明和那个孩子足足有七八分的相像…… “罗欧……” 罗欧见他总算有了反应,赶紧点头:“对对是我,你怎么了啊?说句话啊!” 付理慢慢回过神来,忽然就心潮澎湃,他想忍又忍不住,慢慢抬手,在罗欧头顶狠狠揉了一把,然后冲他笑了笑。 罗欧:“???不是,你咋了啊?” 付理摇摇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隐忍着激动再次微笑着说:“没事,我马上就收工了,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啊???” 罗欧觉得有点诡异。 付理很少笑的,一般都板着脸面无表情,那模样就好像“全世界都智商欠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智障的星球”一样生无可恋。 可此刻,这人居然一直在笑,还是如此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微笑。 好怕怕。 “呃,你没事儿吧?” “嗯?没事啊,”对面的美人儿依旧在笑,还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狗头,目光仿若一个慈祥的老奶奶,“乖,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罗欧:“……” WTF??? 付理转过身,继续发传单,可整颗心温柔如水,春暖花开,满头满脑只剩下一句话: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好歹还是给我留了个玄孙啊…… 当晚,罗欧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 “哎,你别乱动,脚才刚好,这个我搬。”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再添一碗饭吧?” “这被子太薄了,明天我去给你买套厚点的。” “来来,狗绳给我,我遛,别累着你。” …… 罗欧:“……” WTF??! 在接受了一整晚爱的行注目礼之后,罗欧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了句:“付理,你……你最近是不是打算离婚了?” 付理:“……” “是吧?没错吧?”罗欧顿时兴奋起来,过去一把抓住付理的手,激动道:“付理,我会对你超好的!沙发我搬!饭我做!被子我买!狗我遛!我会一辈子使劲儿疼你的!” 付理沉默了好几秒,把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 这孩子……怎么成天想着乱.伦呢?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得好好教育一顿,否则太对不起烬儿了。 “罗欧,坐下。” 罗欧立刻乖乖坐下,尾巴猛摇。 “你这孩子,不红就算了,有点儿黄我也忍了,但不能再染一层绿不是吗?” 罗欧:“……哈?” “有夫之夫,别人家的男人,再怎么好,都不能有任何想法,这是人性的基准,道德的底线,知道不知道?” 如此语重心长……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咱们自己家人,你熊一点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出了家门就绝对不可以这样没节操,懂不懂啊?” 罗欧:“……” 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欧想反驳,然而觉得自己开口反驳也很奇怪,正气氛尴尬,忽然叮地一声响,付理的手机弹出一个提醒来。 罗欧赶紧转移话题:“呃,你手机响了。” 付理也没避讳他,直接点开。是个微博私信提醒,罗欧发现了新大陆,立刻道:“你有微博啊?账号是啥?我关注你。” 付理一边点开一边道:“我没有,这是博物馆的公众微博,目前让我接管……” 说着就打开了那个私信,然而下一秒…… “操!这他妈谁啊!有病吧?” 私信界面,一根巨大的擎天屌柱直面而来。 付理:“……” 对方可能看他已读了,立刻又多角度变着方位连发了七八张,俩大老爷们儿隔着网线360度无死角高清晰观赏了另一个男人的鸟儿,罗欧忍无可忍了,怒骂:“变态啊!找死是不是!” 那人总算不发屌了,发了一行字过来:“美女,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付理:“……” 罗欧确定这是变态了:“之前管这微博的是个妹子?” 付理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绷着脸在屏幕上点了点,罗欧就看到了博物馆微博的头像。 “……为什么官方微博的头像是你的……女装照片?” 不仅是头像,最新的几条微博都有付理这几天在广场上宣传时候的长发白裙美照。 付理面无表情回答:“馆长说我太好看,让我代表博物馆的颜值吸引更多人来看展览。” “靠,这你也同意?” “为了组织,适当牺牲色相是必要的。” “牺牲个屁!手机给我。” 罗欧一把抢过付理的手机,没等他反应,就猛地扯开自己的裤子,对着镜头咔嚓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发送过去,并附上一句:【傻逼,还没老子半个粗!】 付理:“……” 想想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那家伙真的是又傻又烦又黏人得要命,可嘴里说的话倒也不是在吹牛皮。他爹到底是不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匠不得而知,但至少,罗钰霆那家伙的确是能亲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物件的。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罗钰霆闲来无事就喜欢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听说他付大帅喜欢白头鹰,院子里也养了两只,那二傻子就巴巴地雕了一个雄鹰展翅的木雕过来,还在下面配了一行文字:【给俺的挚爱-付庭礼】 那个挚字还少写了一个撇,看得出修修改改好几回,下面的木头都比其他几个字浅了一层,可后面的付庭礼三个字却是端端正正,横平竖直,打眼看过去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付庭礼……似乎只有这三个字,那家伙写出来才像是人爪写出来的东西。 只可惜,那白头鹰的木雕是那二傻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怎么瞧他都不顺眼,转头就把木雕奖给了一个部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心疼,那傻瓜当年,多半是难过了好一会儿吧。 “哒!哒!哒!” 付理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窗外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蓦地一震,呆了两秒,匆忙起床下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的、货真价实的马! 33.我老婆最棒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一直到最后报了案,马的主人很快找上门来, 付理都没再见到罗欧的那辆骚黄色跑车。 至于嘛?付理再次呵呵, 还使劲儿爱我, 超使劲儿……使个屁呢!姓罗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廉价的爱情! 之后罗欧也不知道怎么的,不仅把跑车给藏起来了, 没过几天, 居然把整个后院都给包围住了。 那天付理刚刚下课, 远远就听到罗欧家的方向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一路飞跑过去, 结果就看到后院被人用两米高的横幅绕了一大圈, 里头在倒腾什么鬼东西压根看不见。付理也不好奇,看罗欧躺在沙发椅上咸鱼似的刷手机,估摸是请了什么工程队装修后院,也就没放心上,直接脱了衣服系上围裙,给亲爱的傻孙子做饭去了。 就这么叮叮咣咣了一个来月,这天早上, 付理照旧去博物馆工作。 “今天Larry他们又要过来……” 刚一进门,陆云就愁眉苦脸地跟他吐槽:“也是奇了, 自从咱们闭馆, 真就没人发疯了, 要说跟咱们博物馆没关系,我自己都不信了啊……” 付理把所有收藏品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道:“他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说是十点……” 话未说完,门外再次DV~DV~~,说曹操曹操就到。 Larry这回拿了个USB,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事儿搞得头大,感觉脑袋看起来比上次都圆了一圈儿: “我们录了些病人的视频,你们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 陆云和付理,还有博物馆的其他几位员工都规规矩矩坐好了,齐齐点头。Larry心累地呼了口气,把USB连上电脑,所有人抬头看向投影,都有点紧张。 “咕咕——!!!” 全体猛然一悚,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Larry苦逼兮兮地解释: “这是个中国人,说的也是中国话,一直咕咕咕咕叫,我们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仿佛在响应Larry似的,屏幕里的中国男人再次绝望地嘶喊起来:“咕咕——!!!咕咕——!!” 全体:“……” 陆云挠挠头,毫无头绪:“这……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Larry估计已经是心态崩了,麻木地嗯了一声,预备换下个视频。 然而下一秒…… “十六年!你要我如何等你十六年!咕咕——!你为何一走便要走十六年!” 全体:“……” 陆云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十、十六年?” 另一员工也瑟瑟发抖:“咕咕……?” 付理完全听不懂,干脆面瘫到底,一副高深莫测早已看穿一切的世外高人姿态。 Larry却急忙道: “你们有线索了吗!” “呃……再看一会儿……” 于是又过了十秒钟。 “姑姑,过儿的心好痛,啊~~一想到你心就痛得四分五裂,这绝情花为何偏偏要折磨我这重情之人……啊~~~姑姑——!!” 全体:“……” Larry看大家集体一言难尽的样子,立刻在旁边说明: “这个人是自己独居,发疯之前应该是在看电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旁边的电视是开着的,至于当时看了什么就没法推测了。” 陆云欲言又止,弱弱道:“先……再看看下一个。” Larry看他们似乎有想法,赶紧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啊!我的腿!” 一美艳少妇出现在镜头中,捂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喜极而泣。 “我终于有了腿,啊,我终于有了腿!” 众人:“……”这又是演哪出? 少妇身旁的白衣天使眼看是要崩溃了:“姐姐,你的腿贼美,贼直贼细贼拉好看,咱赶紧走回屋躺一会儿吧。” “走?你要我走?”少妇痛苦地看着她,“我每走一步就是踩在刀刃上,那么痛,痛得我心在滴血,你……你好狠的心!” 小护士捂着胸口抽泣:“我这么心狠,还不是怕你变成泡沫飞走了吗?你不走,你就要变成泡沫再也见不到王子了啊!” 少妇一愣,顿时激动起来:“不要!不要!我可以忍痛,我贼拉能忍痛!王子是我的,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 说着就把着旁边的小护士,踉踉跄跄地挣扎前进:“啊!好痛!我的脚,我的腿……啊!不行,为了我的王子殿下……啊!他妈的疼死我了啊啊啊!” 小护士:“姐姐,咱们是有素质的小公主,疯也要疯得高雅一点哦……”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镜头之中,Larry感慨万千道: “医护人员果真都是天使啊。” 全体一致附和:“感动澳洲,感动澳洲。” “这大姐的家人说,当时她在给孩子念童话故事,念着念着突然就疯了,一个劲儿地要见王子殿下,可关键是把她老公拉过来,她瞅都不瞅一眼,这要是痊愈了,俩人怕是要凉啊……” 众人痛心疾首,陆云却愣了愣,说道:“她当时在给孩子念故事?” “是啊。” 陆云瞥了眼付理,发现对方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修仙模样,只得把到嘴的疑虑又憋了回去,跟着Larry看第三个视频。 “这个人,我们怀疑他是潜在精神病患者,你们看。” 镜头是从上往下拍摄,像是一个广场的监控录像,这个广场付理也去过几回,里头摆放着七八十个小红人儿的雕像,每个动作都不一样,排排站摆了一长排,看起来非常壮观。设计师是位华人,在艺术圈里还挺有名气,有不少人特意来这里跟其中几个小红人合影,然而……镜头里渐渐走进了一个奇葩。 奇葩进入镜头的一刹那,付理的世外高人面孔登时下凡! 我……艹!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个二傻子?! 镜头里的男人高高壮壮,身材极好,一身名牌套在身上颇有模特走秀的错觉。 呵呵,错觉而已。 七八十个小红人从东到西歪歪扭扭站了一长排,某人蹦跶哒走到第一个小红人跟前,瞅了瞅,然后四肢一张,开始他的表演。 第一个小红人,岔开腿,双手叉腰,屁股往左撅高九十度。 ——某奇葩绕着小红人转了一圈,然后两腿一岔,掐着腰抖了抖身子,屁股往左一扭,扭出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完美的Cosplay。 第二个小红人,金鸡独立,一手撑天一手捂胯,舌头还吐出一截。 ——某奇葩又绕着小红人转了一圈,然后立刻吊丧着腿,下胯往前一挺,翻着白眼长长吐出了一整条舌头。 付理默默瞪着屏幕右上角的大红色标注:疑似精神病患者,需重点观察。 Larry尽职尽责地说明: “这广场上七十六座雕像,这个人从第一个模仿到最后一个,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动作还极度夸张,把周围一群小朋友吓跑了一半。” 付理:“……”呵呵哒。 Larry再度感叹: “实在是因为这家伙的表情太过狰狞,原本的面孔居然怎么解析都破解不出来,我们实在是非常遗憾。” 付理:“……”我更遗憾,后继乏人,青黄不接的痛苦你丫会懂? “可好在,虽然身份难寻,但我们至少确定了这位……疑似智障的先生,确实与博物馆也有联系。”Larry说着,就把进度条往后一拉,然后画面放大,再放大, “智障先生” 身上的白色T恤赫然绽放在眼前。 博物馆全体成员:“…………” T恤上影印着一张照片: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白色连衣裙随风飘扬,仿佛春日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就是这朵娇花的面孔,实在有点眼熟…… Larry: “这位美女我在联邦广场见到过好几回,一直在发传单,是你们博物馆的员工吧?怎么每次来都见不到她呀?” 无人回答,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Larry也没在意,随手指了指照片旁边的一行字,一脸诚恳地问: “就是这衣服上面的中文我看不懂,你们谁给我翻译一下?” 继续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笙箫。 屏幕上,一个惊艳了时光的绝色“美女”旁边,一行文字醒目地跳脱出来,一览无余: 【原配已挂不要怂!放心大胆拼命追!为睡到男神而奋斗!哈哈哈!冲啊——!】 …… 罗欧早上起床的时候,付理已经出门老半天了。他忘了今天是付理兼职的日子,一起床就习惯性跑去敲隔壁的门,结果刚到门口就发现门上贴了一张A4纸,上面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付理一整天的行程,最后还附上了好几行备注:【……饭在电饭锅里保温着,虾仁汤也焖在锅里了,两个你爱吃的菜用盘子盖着,记得微波炉加热了两分钟再吃。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短信,衣服已经洗好晾出去了。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没什么重要事就不要出门,等我回家。——付理。】 罗欧:“QAQ”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男人! 虽然……还是觉得语气哪里怪怪的…… 罗欧对着A4纸上的“付理”两个字丢过去一个大大的飞吻,然后高高兴兴蹦下楼,风卷残云解决了两菜一汤一锅饭,最后拱到客厅懒懒懒伸了个大懒腰。罗欧住的这栋房子三面墙都是落地窗,一面正对大海,视野非常开阔,此刻山好水好空气好,吃得又饱,罗欧的心情非常不错,顺手就打开了手机音乐软件,又点开了首页推荐的一个劲爆动感歌单。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黑喂狗!切克闹!蚂蚁牙黑!蚂蚁牙厚~~~ 罗欧刚开始只是听,听着听着下巴开始跟着点,点着点着脖子开始跟着晃,晃着晃着胸腹开始跟着摇,摇着摇着……不知不觉整个人就开始狂浪地扭摆。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不会跳,瞎比跳,跳出自我,跳出魔性,爱谁谁! 罗欧甩着四肢自嗨了好半天,闭着眼沉醉在蛇精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直到一曲舞罢,睁开眼,浑身的节奏猛然一滞,沉默了半秒——这片区域都是他罗欧的地盘,方圆N里都瞧不见一个人,可此刻,隔着落地窗,对面站着一个黑人小哥,穿着工程队的衣服,一脸沉寂地默默望着他。 罗欧:“……” 忘了后院请了一群人来装修,这下可丢大人了……怎么办?要不要先说一句How are you? 彼此相对无言了半分钟后,突然,对面的小哥哼了口气,安全帽一脱,随手一扬,隔着玻璃窗给他来了一段炫酷无比的太空步! ……卧槽? 对方挑衅地扬扬眉,罗欧登时会意——呵!这是想跟小爷斗舞?来战啊!谁怕谁! 于是罗欧把衬衫扣子扯开一排,两条大长腿往两边一岔,开始疯狂甩动! ——看见没?癫痫舞!老子独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人能抖出如此狂放激荡的节奏来!有种来跟我比啊!来战啊!康忙败笔来死狗! 黑人小哥一愣,眼睛一眯,冷笑一声,然后……开始劈叉! ——横劈叉,竖劈叉,站着靠墙劈叉!引体向上三百六十度全身翻卷!跳起来,再次横空劈叉! 劈你个舅姥爷的无敌大猛叉! 罗欧:卧槽?!要输……不行! 劈叉劈不过你,老子翻跟斗! ——左前翻!后空翻!侧连翻,翻你个大舅子的无敌连环筋斗云!看见没?!孙悟空的后人,不怂! 黑人小哥沉默两秒,再次冷笑。 蹲马步,两手平举,屁股Z字抖动! ——欧巴江南Style! 罗欧:呵!可笑,这有什么好秀?老子跳得比你性感十八倍! 于是蹲出更标准的马步,连屁股带脑袋开始一顿猛摇! ——我摇,我摇,我再摇!哈哈哈,比你快! 黑人小哥急了,开始加入四肢一起抽搐,罗欧不甘示弱,踮起脚尖开始托马斯回旋踢,分分钟就踹出了精髓,踹出了品质,踹出了中国人的傲气和风骨! 十分钟后,小哥终于口吐白沫甘拜下风,罗欧挥挥手潇洒一笑,云淡风轻,仿佛输赢只在弹指之间,不值一提。 一直到小哥颓丧离开,一步步走远,终于不见……罗欧猛地扶住墙,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哎哟我艹!晕死我了! 34.不想动脑直接干 V章购买比例50%哦,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罗欧是带了两个保镖来的, 奈何老板太彪悍, 还没来得及两位壮汉出手, 对面几个找茬的就被一张白纸震慑住了。对面几人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那女人无法, 干脆一咬牙,自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保镖A眼疾手快立马拦住,保镖B挡在老板跟前, 煞有介事地吼了句:“不许动!大妈!” 声如洪钟,气势恢宏! “你骂谁大妈?!”女人气得脸都歪了。 保镖B礼数周到, 有问必答:“骂你!大妈!” “你你你……”女人涨红了脸, 瞪着那两个预备离开的背影, 气急败坏道, “你们两个狗男男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欧头也懒得回, 背对着她竖起一只中指,唱曲儿似的吊儿郎当地回应:“我说你儿子嘴巴怎么那么臭,原来是有个好师傅啊?祖传的口臭果然奇臭无比, 要不要我送你一罐空气清新剂,教教你怎么用嘴巴说人话呀?”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罗欧在警局滞留了这么多天,她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 此刻见人越走越远, 干脆撕破脸皮大骂, “不过就是个流氓痞子走了狗屎运!以为披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你就是个捡了便宜的无知暴发户, 少自以为是!等我儿子出院了, 我早晚把你们……” 话音顿住,那人总算回头,女人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和他对骂,结果对方扬眉一笑,冲她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暴发户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就是有人乐意给我送钱,老子就是这么会投胎,关你屁事?命太好我也很苦恼啊,钱太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花,头疼得很呢,房子太多都不知道要住哪个,每天做选择题真的超辛苦的……咦?你怎么啦?怎么鼻子都歪了,哦哟,要气死了哦?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玩笑都开不起,那还是气死你吧,略略略!” 说罢,抓住付理的手,扬长而去。 女人气得要吐血,尖着嗓子大骂:“那就是个破鞋!你还当成什么宝贝?!谁不知道关总总是大半夜去找他,出差也带着他,整宿都不出门!你收个破烂还真是得意啊你!” 那两人又是一顿,付理似乎要回头,却被男人一只手按住后脑勺,揉了一把,然后手臂往上一伸,干脆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亲昵地贴在一起走了。 气得身后人险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 半小时后,坐在车后座的付理推了推旁边的人,无奈道:“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放开我。” 身旁人瞅瞅他,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罗欧,”付理瞪他一眼,稍微用了力气,“放手。” “那个女人,”罗欧刚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此刻低着头,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肯定不是你妈妈,她是谁?” “……” “她骂你小杂……”罗欧暗吸口气,不由地又抱紧了些,“付理,你是……私生子吗?” 付理实在挣不开,皱着眉瞪他:“她是小三,付文才是私生子。” 罗欧一愣:“那你妈妈……” “病死了。” “……” 罗欧瞬间脑补出一个“母亲病死无良的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继母天天虐待可怜的原配之子”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神情登时充满了心痛和哀伤,语气也颇为怜悯起来:“没事,不怕,以后有我守着你,轮不到她欺负你。” 付理无奈,又推了推他:“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和他们也断绝关系了,不用搭理他们。” 罗欧还是心疼,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怜惜道:“你看,我就说咱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上帝一定是把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就是拯救你的天使!” 你饶了我吧,哪来的这么智障的天使? 上帝都为我哭泣。 等上了飞机,付理也的确是累了,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愣了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又倒在罗欧怀里,男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偏偏拥着他的怀抱稳当当的,付理呆了一会儿,有点愣神,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人怀抱的温度,竟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明明从没有人这么拥抱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熟悉感呢? 付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动声色地慢慢撑直脊背,离开了罗欧的怀抱。 “庭……” 身边男人喃喃的,像是做了什么梦。 “庭……唔……等等我……” 付理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什么梦话,看他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半,便弯腰给他提上来一些。 身体前倾在他唇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个字。 “少爷。” 付理一惊,霍然抬头看他。 “唔。” ……错觉吗? 罗欧还是那样,呼吸很沉,眉头微蹙,似乎做着什么并不好的梦,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过一会儿,却又笑了。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 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付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坐好了,偏过头看着窗外,长长呼了口气。 窗外的云层很薄,天蓝得像是涂了一层油彩,这样浓烈而剔透的蓝色,很久之前也曾存在在他的记忆里过。 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着这样一个人,笑起来像是小了许多岁,眼里有着清透的光亮,手心的温度暖得让人窝心。 明明离开了那么久,可这么回想起来,却还像是停留在身边似的。 罗钰霆,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你也可以? 会不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像我现在这样,孤独地一个人回忆,固执地一个人守候呢? 你也会在等吗? 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等到的结果,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等到的人。 “唔……” 付理回过神来,身边人动了一动,没有醒,却像小孩子寻找玩具似的,侧了个身,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了进去,牢牢抱住了。 付理无奈地瞪着他,想抽出来,几次都抽不动,也就随他了。 抱着一只手臂而已,小崽子却像是抱了什么宝贝似的,又勾着两边的小酒窝,笑得甜甜的,有点可爱。 付理也不舍得再打扰他睡眠,稍微侧过身让他抱舒服一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偏过头,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迎面就遭遇了一张傻兮兮的笑脸。 “咕嘚猫咛!” 付理无语,伸手推他脑门儿:“快到了?” “嗯嗯,已经开始降落了,”罗欧仍搂着他一只胳膊,笑嘻嘻道,“付理,你睡觉的时候真乖。” “你睡觉的时候真能扑腾。” “哈哈,”罗欧捏了捏他的手心,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容突然猥琐,“咱俩这四舍五入的,也算是一起睡过了!” “……”睡你个大头鬼。 付理抽回手臂,懒懒地挺了挺腰,说道:“你那个朋友呢?” “早就给他送回来了,现在在疗养院,明儿我去看看他。”罗欧伸手给他捶了捶脖子,殷勤道,“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乖孙懂事了,还知道给老祖宗揉肩捶背,回去该赏他一锭银子。 付理任他揉捏,舒舒服服靠躺着,说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咱们那个后院成天叮叮咣咣的,到底修什么呢?还没修好?” 罗欧笑道:“正好修好了,上飞机前Joan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可以验收啦。” “你是弄了个花园么?怎么装修了这么久?” 罗欧一脸神秘:“到家你就知道啦!” 神神秘秘的,八成没好事。 于是一直到下了飞机,有人来接,罗欧都神秘兮兮的,付理也不多问,任由他卖关子,等到了家就被抓着手,直奔后院。 “闭眼睛!” 付理瞅瞅他,乖乖闭上了。罗欧又牵起他的手,笑着说:“跟我走喽,不许偷看。” “嗯,不看。” 乖孙这么期待,作为长辈当然要配合他的演出。 我真是个慈祥的老祖宗。付理如是想。 被罗欧小心翼翼牵着手前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贴合的掌心有些发热,慢慢有汗水滑过。 “……你紧张什么?” 罗欧搓了搓手指,傻乎乎地说:“呃……怕你不喜欢嘛……” 付理被他带动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一直到终于站定,渐渐感觉有微风在耳边徐徐环绕。 “好啦,睁眼吧。” 睁开眼之前,其实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 马蹄踩在泥土地上的达达响声,独属于兽类的鼻腔中喷发的粗重呼吸声。 和熟悉的,令人心颤的嘶鸣。 付理睁开了眼。 还是那般湛蓝如洗的天空,和记忆中一样铺散在眼前,热烈而纯净。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手里抓着缰绳,牵过一匹脚踏着白云似的漆黑骏马,一步步笑着走近。 【庭礼,我让人给你重新修葺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眼睛微微发热,久违的,心尖被抓挠着的细微的刺痛。 “付理,我让人修了两个多月的马场,怎么样?喜欢吗?” 男人走过来,把缰绳塞进他手心里:“还有这五匹马,都是给你的,咱家院子大,你以后随便骑着玩!” 付理很久没有说话,想开口,胸口却胀胀的,怕一说出什么,就有东西会忍不住冒出来。 于是只默默看着他,很久后抬起手,慢慢地,揉了揉他乱糟糟,却异常柔软的黑发。 35.牛逼游戏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想到当年第一次收到这鬼东西, 付理也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把刀削进那混蛋的脑子里。当年罗钰霆乐颠颠抱着一个大盒子来跟他献宝,他看那货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居然信了他的邪,竟也怀着一丢丢的期待接过了那个所谓的“横跨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找齐原材料亲手制作诚意满满”的贺礼,然后微笑着打开。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在旁边笑眯眯:“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诚意之作!只此一根,绝无雷同!”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挺了挺胯,骄傲无比:“这可是照着我自己的兄弟原样誊出来的,为了定模时候不走样, 我可是保持了那个状态小半个时辰, 好辛苦的呢……卧槽?!你干什么!喂喂喂……这一刀下去可是无法再生……哎哟卧槽!你疯啦!救命!” 连砍了十七八刀,一直到被那混蛋徒手夺了刀才被迫停下, 结果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抱住自己,小狗似的蹭一下又蹭一下,烦人得很, 却不知怎的,蹭着蹭着居然还真把自己一肚子的邪火蹭走了七七八八。 “哎, 干嘛那么生气嘛,”那时候罗钰霆想低头凑过来吻他, 却又不太敢,僵着脖子嘿嘿傻乐, “看你最近心思重, 烦心事多, 就想逗你笑一笑啊,不笑就算了,也别这么生气么。” “放开!别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忍不住,那人又一点点凑过来,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缭绕在他鼻梁上,笑着说:“小少爷,这材料可是真的难找呢,我也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可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喏,想砍就砍了吧,你高兴就好。” 也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干脆砍了算了,还一直搁置在储物柜里,到死都没清理掉,以至于这破玩意儿到现在还惹自己心塞,居然还当个古董似的摆在玻璃柜里,被无数后人虔诚观摩,日日科普着当年那个傻逼是何等地令人发指…… 等等。 付理忽然一悚。 如果说这玩意儿是罗钰霆那蠢货的……模具,那岂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成千上万人看光了他的屌? 付理:“……” 刚刚被陆云安抚好的警察同志们,刚要开口训.诫某人两句,就看到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居然将手中那根雄物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拉链一锁,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偷盗“藏品”! 警方再次暴动! “哦不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说错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警察同志冷静,请冷静……” 等博物馆内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为首的警官Larry整理了一下仪容,总算开始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连环疯人案,目前可以排除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犯罪嫌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烈日博物馆与这起案件一定有所关联,所以希望馆长及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往后能尽量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陆云:“好说好说!” 付理:“嗯。” Larry又瞥了眼付理的衣服兜,欲言又止半晌,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买的?多大型号?带震动不?打折么?” 付理:“好走不送,谢谢。” 等警官们做好各种笔录,总算撤退了,陆云赶紧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正巧那些发了疯的人都来过咱们的博物馆啊?”说着忽然一哆嗦,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咱们馆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理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原本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如今自己都重新活了一次,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只得半信半疑,思忖道:“不如我们闭馆一阵子,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发疯?” 陆云立刻道:“好啊,我跟Larry警官联系下,看这法子行不行!” 付理点点头,又跟陆云聊了些别的,就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然而刚走两步,陆云就哎哎地叫住他,戳了戳他的口袋:“这玩意儿……别忘了放回去哈。” 付理:“哦。” N天后原材料极其珍贵难寻的某藏品不翼而飞的事情先略过不提,当晚付理到了家,看罗欧不在,便悄咪咪抱着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藏进了后花园里。 听说朔月之日是鬼气最盛的时候,付理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么一天的盼头,于是此刻怀着小雀跃,赶紧找了个理想的地儿挖了个小坑,刨了刨土,然后往地上一挫,开始点火。 “罗二傻子,”付理念念叨叨地,一手捉着根小木棍,一手开始往火堆里丢东西,“上个月给你烧的元宝够不够花?不够吱一声,我再给你烧两个大的。” 付理又丢下去一摞亮闪闪的钱串子,感慨道:“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在下边也别太抠搜搜的,以前就看不上你那股穷酸气,在下面给我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付庭礼的人了,少再给本帅到处丢人……” “喏,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些,”付理抓起一张大海报,卷了卷,认认真真盯着火苗一寸寸往下烧,“这东西叫手机,智能手机,爱疯的,品牌货……你能信么?现在居然是那群美国佬成了洋老大,小日本追着他们后屁股跑,当年广岛长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跪得倒是利索……啧,不说这个了,反正咱们国家也强大了,国人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用别人东西也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窝囊了。” 付理一本正经地给亡夫烧高科技产品,一边烧一边期待道:“这东西可神奇了,隔着两个城市都能对话,咱俩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儿吧,你记得收到以后给我打电话,听到没?给我打电话。” 付理碎碎念了一会儿,又拿来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点点,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这个也特别神奇,叫二维码,拿刚才那个手机扫一扫,就能跳出我新搬的住址了……我给你烧个大点的,都这么大了,你总能找到了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以前有事没事就来烦我,现在怎么不来了?” 语气有点委屈,付理暗吸一口气,又强调一句:“罗二傻子,记得来看我,听见没有?” “还有啊,以后缺了什么,记得点开那个手机上的第一个图标,那东西叫淘宝,也特别神奇,什么都卖,比你们村的那个张二麻子卖得齐全多了……这可是咱们国人的企业呢,做得特别大,你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个创始人,姓马的,没事跟他聊聊天,可厉害了……” “然后那什么……”付理的话音忽然一顿,目光闪啊闪,闪了好几下,耳朵微微发红,“这东西……我以前没注意这事儿,也烧给你用。” 手里握着一个型号XXL的巨型飞机.杯,付理咳嗽了一声,臊着脸往火堆里丢:“你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大?我就不信了,又是跟我吹牛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大……还好当初没搭理你,非得弄死我不可……” “我可真是惯着你,还给你烧这东西怕你憋得慌,”付理拿小木棍怼了怼火堆中央那坨巨大的模具外套,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兴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烬儿有后人了,长得和烬儿挺像,就是这脑子……八成是随了你,除了显得高屁用没有。” 付理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跟自个儿老公念叨了一会儿,等火堆渐渐熄灭成了一堆渣渣,才长呼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月明星稀,晚风悠扬,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付理对着灰烬笑了笑,心里又默念一句“记得来看我”,就转身预备回屋,然而…… 付理:“……” “啊……那个……”草丛后头撅着屁股的青年人立刻弹跳出来,慌慌张张地挪过来几步,满脸尴尬:“我那什么……不小心经过,看你念得挺投入,没舍得打扰你……咳……” 付理:“……” 罗欧瞪着他身后飞机.杯残骸的非人型号,憋了好半天,一直到耳边乌鸦嘎嘎叫个不停,才挠挠头,憋出来一句:“你以前……真是过得挺辛苦的哈……” 付理:“……………” 付理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瞪着他,罗欧立刻闭嘴,对方却抓住他的手臂,往那堆灰烬前面怼了过去。 “你,站会儿。” 罗欧:“……诶?” “站直,”付理又怼了他两下,蹙眉道,“腰背挺直!怎么跟你爷……一个德行,站直溜点儿。” “……??” 罗欧茫然地站直了,付理仍板着脸,又说:“看着那撮灰。” “啊?” “看灰!” 罗欧赶紧瞪大眼睛看。 付理不满:“表情再虔诚一点。” 罗欧:“……哦。” 莫名其妙瞪着一撮灰看了好半天,一直到付理终于点头了才被放行,罗欧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对方的锐利眼刀射得说不出话,只得憋憋屈屈一步三回头,裹着一脑袋浆糊迷迷糊糊地滚蛋了。 等罗欧走远,付理才转回身,又蹲在那撮灰跟前,拿木棍在周围画了个圈,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见了吧?那就是咱们的玄孙,”付理摇摇头,叹道,“长得还行,就是脑瓜欠费,跟你一样一样的。” 他站起身,把木棍插在地上,脚尖蹭了蹭那一小堆灰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走了。 …… 刚刚推开小别墅的门,付理猛地一震,差点又想掏枪。 “大神!” 浑身一哆嗦,汗毛差点竖起来。 罗欧单膝跪地,中世纪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跪在付理脚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我终于知道了,咱俩的相遇,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罗欧伸手捏住他的裤腿儿,郑重地宣誓,“你的前半生我没来得及参与,后半生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了!付理,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的!” 付理垂头,表情如同一条被暴晒的咸鱼,一言难尽。 “我会使劲儿疼你的,超使劲儿!你考虑一下?大神,考虑一下吧!考虑一下不吃亏,考虑一下不便秘……” 付理:“滚。” 罗欧沉默两秒,委屈地抽鼻子:“我哪儿不好了?也不是跟你吹,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做媳妇儿,我可是很有市场的,你咋就看不上我啦!” 付理一愣,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这句话……耳熟得让人心尖发疼。 忽然就有点烦躁。 罗欧看他不说话,干脆就鼓足勇气,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这一个来月更是越看越喜欢,要不是你说你已婚,我老早就得拼命追求你!你现在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一表白就能搞定你,我今儿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罗欧,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你付理,你可以拒绝可以反抗可以怼我踹我砍我都随你,反正我这辈子要定你了,就这样!” 付理:“……” 反正我这辈子要定你了,就这样。 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再听到这句蛮不讲理的霸道话。 自己当初是怎么回应的? 直接掏出枪,往那“死变态”的肩膀上狠狠开了一枪。那人震惊地看着他,神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直视过来,扬着下巴哼笑:“我看中的人果然厉害,这一枪打得又准又狠,是真心想废了老子是吧?” 回答了什么呢?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罗钰霆那时候的表情,明明一双眼睛看着都要哭了,嘴角却仍是勾着,满不在乎地按着流血的肩膀,朝着转身要走的自己吹了个口哨:“付庭礼,你早晚是我罗钰霆的人,今儿这一枪我可记着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啊。” 那时候觉得那个人那么可笑,不可理喻又自以为是,怎么会想到许多年后,自己抱着那人血淋淋的身子,看着他肩膀上凹陷下去的那道旧伤疤,会痛得连心肺都要呕出来。 36.初雪的承诺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这……关总?” 陆云瞪着屏幕,瑟瑟发抖:“付理,你不会是说……关总是幕后黑.手吧?” 付理没办法跟其他人解释坠魂锁的问题, 只随口说了句要找的嫌疑人就是幕后真凶, 可怎么都想不到, 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居然会是关凌。 ……关凌?怎么会是他? 付理呆了一会儿, 不由陷入沉思。 关凌这个人, 可以说是从他重生以来, 给予他最大帮助的人。 那时候被付家的人赶回澳洲,卡里没剩下多少钱,支付完一学期的学费之后就只剩不到三百澳币,房租又即将到期,再赚不到钱,他就要睡大街了。就是这个时候,学校的宣传牌上, 贴了一个叫“头脑风暴”的知识竞赛广告。 他当即就动了心, 原因很简单,虽然他对前七十年间的知识一片空白,然而这海报上标注的却是:欧洲中世纪文化知识竞赛。 中世纪的知识?他连女王和国王分别有几个小情儿都了如指掌的好吗? 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 每场都大比分获胜, 冠军拿得毫无悬念, 总分比第二名翻了两倍还多, 最后的一万刀奖金拿得是问心无愧。 谁叫你考中世纪的题目?给本帅送钱, 何乐不为嘛。 可没想到赢完比赛之后,冠名方的老总点名说要见他。 关凌,腾凌集团董事长,金融投资界泰斗级人物,长什么模样完全不重要,只要记得他脸上的每一寸细胞都渗满了金钱的铜臭味就好。 然而没想到长得居然非常地人模狗样儿。 “付小哥儿,果然比电视里还帅嘛,”那家伙吊儿郎当,一双桃花眼闪闪烁烁,穿着西装却像是披着狼皮,衣冠禽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么帅的人,太聪明反而不是件好事哦。” 说话也不好听,鬼知道他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位置的。 付理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当然之后的第N印象都不怎么样,奈何人家铆足了劲儿给他送钱,他也就虚与委蛇一番,应付好金主,拿钱的手既稳又狠,非常地不要脸。 当然不是白拿的,关凌看起来整天漫不经心风流成性,可那层狼皮下面,却是比狼还狠绝的心思,能掌管那么庞大的金融帝国,没真才实学怎么可能?外人只关心他的风流韵事,对他肚子里的墨水反倒忽视了不少。 这么帅的人,太聪明反而不是件好事哦。 现在看来,这话完全是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这不是关总吗?”Larry惊悚道,“Fourier,话可不能乱说啊!” 关凌的资产和人脉自然是渗透到了方方面面,澳洲这样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当然会给他安置在一个他该在的位置上。想给关凌定罪?甭管是真是假,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付理也不确定了。关凌对他好当然是有目的的,那家伙的江山虽大,信得过的人却屈指可数,他资助自己,自然是希望自己毕业之后能为他所用,资本家的脑筋说复杂也没复杂到哪里去,人家指着自己未来给他日进斗金,只有付家那种小门小户才满脑子肮脏思想。 可也真是想不通,这个时间段来到博物馆的人,怎么会是关凌呢? 关凌会是那个人的转世? 一想到关总左拥右抱,四处留情的浪荡模样,付理第一时间就判了死刑。 扯淡吧,就那二缺的智商,二十年时间搞我一个人都搞不来,还左右逢源呢?还金融帝国呢?还不如蹲茅坑拉个屎来得实在。智商这玩意儿难道不是越转世越稀释?变得更蠢了还差不多,换个皮囊就成了比猴还精的骚狐狸?洗洗睡吧。 付理压根就不考虑关凌,好在当天来博物馆的人还有不少,可从头到尾全部看完,从警方系统里核实完所有人的履历,仍旧没有一个人像他家那个二傻子的。 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文化的,这一圈名单扫下去,不是大学教授就是科研组长,随便拎一个都能吊打十个罗钰霆,怎么可能呢?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太蠢,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就让他精明起来了? 这么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又扫了一眼关凌。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只追着我一个人跑太亏,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就让他桃花盛开,做一个今夜不知何处安屌的人渣? 莫非那家伙上辈子出身太差大字不识一个,老天看不下去,这辈子给了他优渥的家境,让他从小就优雅从容地长大? 莫非…… 付理觉得自己再想下去,思维就要朝一个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切反着来琢磨,关凌还真是完美匹配啊…… “你、你……你老看他干啥玩意儿?” 付理一个劲儿地沉思,罗欧看不下去了,愤懑道:“这家伙就是关凌?长着一张猴子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全体:“……” 陆云好心提醒:“小罗,别乱说话,这整个澳洲看下来,敢这么指着关总鼻子骂的人,也就只有我们Amour éternel集团的老总了,哦,加上他家小少爷,顶天也就两个吧,你可不要乱说话得罪惹不起的人……” 罗欧眨眨眼,一脸纯洁地歪了歪脑袋:“那我骂他没错呀。” “哎?” 又眨眨眼,罗欧瞅了瞅周围,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也是个倍儿有身份的人,于是一把揽过付理,严肃道:“都知道我是谁么?呵(霸总式冷笑),老子就是Amour éternel集团的公子爷,怎么样?怕了么?呵!(再度冷笑),这是老子的男人!关凌算个屁?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众人沉默两秒,Larry盯着罗欧看了半天,扭头对着付理痛心疾首道:“Fourier,照顾一个病人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是不是要考虑给他送进疗养院去?感觉病得又厉害啊……” 付理:“……不必了,谢谢。” 罗欧也沉默了两秒,很想努力解释一下,结果被付理瞪了两眼立马屁也不敢放一个,委委屈屈地鼓着包子脸,屯在一边缩成球儿,不吱声了。 可最后一直到Larry他们离开,付理也没查出来他的心肝宝贝罗二傻子到底是谁。 难过,心塞,想哭。 罗欧看他郁闷闷的,又心疼了,挪过来小心戳了戳他的脸蛋:“你到底怎么啦?” 付理还是不说话。 罗欧看他一脸不开心,又着急又没办法,胆子一大,就小心翼翼地抱了抱他。付理瞪了他一眼,罗欧登时一僵,不敢动,然而胳膊还是搂着,等了一会儿,付理也没挣开,就慢慢慢慢地搂紧了,小心摇了摇他的身子:“你怎么了嘛?” 付理摇摇头,把脑门搁在乖孙的肩膀上,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你相信轮回转世吗?”忽然有点忍不住,付理低声问了句。 结果这蠢蛋果断摇头,连安慰人都不会,忒没眼力价了。 “干嘛不信?”付理又瞪他一眼。 “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嘛,想做什么这辈子尽力才有意义,指望下辈子有什么用呢?”罗欧其实隐约觉得,付理似乎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想了想,便试探地说,“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好好看看活着的人不好吗?付理,你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 罗欧这下笃定付理是真的在胡思乱想了,估摸是看到那字条上写着“来生白首不相离”这几个字,想到亡夫了,心里难过吧?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安慰:“付理,我可能……没有你心里那个人那么好。” “……” “我知道我有时候脑子不转弯,有点傻啦,我朋友都当我是冤大头,出去吃饭都要我请客,出去玩也要我掏钱,其实吧,我不傻的,我都清楚,只是不想和他们计较,朋友嘛,既然我有钱,那我就出钱呗,”罗欧轻声说着,一点点抱紧他,话音前所未有地温柔,“现在也一样,你想什么,我其实猜得到,可我怕说错话,又惹得你更伤心了。” “……” “付理,”罗欧抬起手臂,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哄孩子似的,目光却非常认真,“我不求你忘了他,也不会希望你忘了他,那个人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已经住在你心里了,你割舍不掉是理所当然的。” “我反而……会有点高兴。原来你也会这么爱一个人,原来住进你心里了,就会被你这么牢牢锁在心底,永远都会和你融合在一起。” “我就想,以后那里面,也能有我就好了。” “付理,”罗欧揉揉他的脑袋瓜,看着男人微微茫然的目光,咧开嘴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反正我以后就跟着你,跟在你后头追一辈子,我就不信我努力一辈子都钻不到你心里去,你早晚会是我的!是我罗欧哒!” 付理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人硬着头皮的傻笑,忽然间,有一瞬的恍惚。 好熟悉啊…… 【付庭礼,你早晚会是我的,是我罗钰霆的人!不信走着瞧!】 这样的笑脸,这样的怀抱,这样不可一世、又纠缠不清的霸道宣告…… 真的,好熟悉。 “你……” “付理!罗欧!”陆云刚刚去送Larry他们出去,此刻猛地推门进来,兴奋的表情还没消散掉,整个人就当机了:“啊……这……呃……你俩……要不要继续?” 付理赶忙把人推开,罗欧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 “没什么要继续的……你说,怎么了?” 陆云挠挠头,尴尬了一会儿,但实在心情太好,顾不得了,高兴道:“好消息!皇家疗养院传来的消息!就在刚刚,十七个颠狂症的病人,痊!愈!了!” “什么?” 付理一惊,罗欧也匆忙追问:“皇家疗养院?我朋友也在那里啊!” “那快去看看他,说是全都好了,都吵着要回家呢!” 罗欧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抓过付理的手,冲着陆云说了声谢谢,就匆忙朝大门跑了出去。 ——没注意到被他抓着的人,此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忽然间,有了一丝丝的迷茫。 大姐漫不经心的态度忽然一愣,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就哈哈大笑。 一直到罗欧买了两公斤牛肉坐回他的兰博基尼,他都没搞明白那大姐到底在笑啥。 后来认识了程墨,他就跟程墨学这一段儿,还特别委屈,结果程墨沉默了五秒钟,两手捂脸,一言难尽。 “她是跟你打招呼……” “啊?” “她是说How are you……” “……啊?” “澳洲这边打招呼就是How are you!人家跟你How are you,你说你Twenty Two……卧槽,我都替你尬出翔……” 罗欧顿时崩溃:“她说的是How old!肯定是How old!” “Old你妹夫,赶紧给老子练听力去!” 罗欧臊得脸都红了,从那以后发愤图强天天看美剧听广播看视频,总算是把黑历史揭了过去。不过从此也有了后遗症,但凡见着个活人,罗欧一张嘴就是这一句:“Hi!How are you!” 买菜How are you, 买肉How are you, 买个鸡蛋How are you……总之把整个菜市场里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之后,罗欧终于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开车回家。 然而车开到一半,突然一脚踩住刹车,差点怀疑人生。 联邦广场正中央,一长发飘飘身材窈窕的冷艳女郎,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展台前面发传单…… 薄薄的单眼皮,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浅色双唇……卧槽?怎么这么眼熟? 罗欧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噌噌噌跑过去,扑腾一下站定在“她”眼前。 冷艳女郎:“……” 罗欧:“……” 罗欧尴尬了好半天,又咳嗽了两声,才憋出一句:“你……咋穿成这样?” 付理也憋了好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回答:“工作。” 罗欧瞪着他脖子下方波涛汹涌的两团,讷讷道:“胸……还挺不错哈……” 付理嗯了一声:“两颗南瓜,挺沉的。” “……”罗欧无言以对,只好捏住他手里的传单,尬笑着说:“给我一张哈?” 付理也没多话,任他抽走一张之后就转头招呼别人去了。 罗欧瞪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看到那纯白色的百褶裙角随着一阵微风飒飒翻飞,有种……蛋碎的疼痛感。 手上的传单设计得还挺精良,罗欧郁闷地瞥了两眼,倒是有点意外——博物馆宣传单? 一大堆英文,罗欧挑着认识的大概读了一遍,忽然瞥到左下角的一个标志,顿时想起什么,立刻就惊呆了:这家博物馆是墨尔本唯一一家完全展示中国文化的博物馆,可从来都没对外展出过,说是博物馆,倒更像是一家私人收藏馆,不过让他惊呆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37.一生一世一双人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想想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那家伙真的是又傻又烦又黏人得要命, 可嘴里说的话倒也不是在吹牛皮。他爹到底是不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匠不得而知,但至少, 罗钰霆那家伙的确是能亲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物件的。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罗钰霆闲来无事就喜欢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 听说他付大帅喜欢白头鹰, 院子里也养了两只,那二傻子就巴巴地雕了一个雄鹰展翅的木雕过来,还在下面配了一行文字:【给俺的挚爱-付庭礼】 那个挚字还少写了一个撇, 看得出修修改改好几回,下面的木头都比其他几个字浅了一层, 可后面的付庭礼三个字却是端端正正, 横平竖直, 打眼看过去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付庭礼……似乎只有这三个字, 那家伙写出来才像是人爪写出来的东西。 只可惜,那白头鹰的木雕是那二傻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怎么瞧他都不顺眼, 转头就把木雕奖给了一个部下,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心疼,那傻瓜当年,多半是难过了好一会儿吧。 “哒!哒!哒!” 付理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窗外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他蓦地一震, 呆了两秒, 匆忙起床下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的、货真价实的马! 马……真的马……马……马……马……马…… 付理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字。天知道他上辈子有多爱马,唯二兴趣一是收集枪,另一个就是收集马,公馆里的马厩能有他现在住的别墅的三个大,里头养了三十多匹极品骏马,每天换着样儿骑一匹,轮一个月正好轮完,别提有多开心了。然而到了这鬼地方,这个鬼年代,居然没有人骑马了?当真是让他怨念了好久…… “嗨……” 付理小心翼翼凑过去,伸手朝那匹黑马靠近,“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是走丢了吗?” 黑马自顾自喷气,不理他。 付理想了想,恍然想起这马是澳大利亚国籍,于是立马改口:“Hi, Why are you alone here? Getting lost?” 黑马脑袋一扭,顿时直勾勾瞪着他,付理立刻扬起笑来,和一头畜生开始亲切地用鸟儿语沟通起来。沟通了半小时的结果,就是他终于高高兴兴地骑上了人家高贵的脊梁,然后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幸福得两眼直冒泡。 哎,终于能骑马了啊! 付理两手抓着缰绳挺直腰杆,兴奋地大喊一声:“驾!” 黑马甩了甩大脑袋,又不理他。 付理心神一凛,再次改口:“不是,我是说……Yeah! Go! WOW! Ya! Shit!” 总之尝试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口令,马大爷终于屁股一扭,蹦跶哒地跳了出去。 骑马了……骑马了……终于能骑马了!嗷…… 付理感受着耳朵两边的风驰电掣,恨不得扯着嗓子大喊出声。罗欧住的这个区是墨尔本的老牌富人区,街道又宽阔又敞亮,两边还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树,跟他记忆中的马场简直一模一样。 不由就想起以前每打一次胜仗都要和罗钰霆赛一次马,两人互有输赢,可每次都比得酣畅淋漓。说起来,罗钰霆对他有千般万般的好,唯独在“马”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没法完全大方起来。 那时候抓马的方式也简单粗暴,谁驯服了归谁,可罗钰霆也是倒霉,遇到好马的时候永远都不在场,以至于公馆里大部分的千里宝马都是他付庭礼抓来的,导致他每次骑马经过罗钰霆身边的时候,那家伙总是这么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表情:QAQ 一个糙老爷们儿露出这种娘兮兮的小眼神也真是好意思,然而当时的自己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可爱?还故意骑着各种名贵的骏马在他眼前晃悠,就为了刺激那傻蛋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巴哼哼唧唧。 有一次就是,他故意跑到罗钰霆面前去挑衅:“听说你总算抓到一匹‘白蹄乌’了?借我骑骑。” 罗钰霆:“QAQ” “干吗?你求着我骑了多少次‘逾辉’了?借我骑你的一回就不行了?” 罗钰霆:“QAQ” “……” 付理当时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偏偏就想看他那憋屈样儿,于是刺激了他一整天,总算成功把马借了出来。 然后,就足足骑了三天。 “付!庭!礼!” 再怎么爱他爱得要死,对一个嗜马如命的人来说也真是到了极限了。 “你你你……你快把我的小黑还我!” “不。” “你!”罗钰霆气得直跺脚,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眼睛红通通的都要哭了,“我好不容易抓到一匹好的!你马厩里那么多好马,和我抢什么!我、我、我……你……你要气死俺!” 一激动乡土话都冒出来了,付理看他在那儿捶胸顿足郁闷得要疯,总算笑着跳下马来,挑衅道:“再借一天。” “……” “就一天,借不借?” “你、你都……都借三天了……” “就问你借不借。” “……”二傻子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问,“就一天?真的?” “啊。” “那……那……那就……” “嗯?” “…………QAQ” 简直像是在欺负弱智儿童…… 那是付理头一回觉得,这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整日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男人,居然还挺可爱的。 说起来,这黑马和白蹄乌还挺像呢,不知道是谁家走丢的,还得想办法还给人家才行。这么想着,正好也兜了一大圈回来,就看到罗欧远远站在院门前,正直勾勾瞪着自己,目光非常复杂。 干嘛这么看着我? 等等。 付理心中顿时警铃大震——臭小子,难道跟他高祖爷爷一个德行,想和我抢马? 不管,就不给你骑! 付理绷着脸驱马来到罗欧跟前,俯视着他高贵冷艳道:“看什么看?” 罗欧一脸便秘似的,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付理,你喜欢骑马?” “嗯。” “嗯……那个,挺好……骑马挺好……” 这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眼无神,要死不活,付理也懒得多想,从马上跳下来,又一脸戒备地盯了他一会儿,看他似乎对这匹马没什么特殊兴趣,才放心下来,说道:“应该是附近邻居家里走丢的,一会儿我去警署报案,这马先放在院子里。” “呃,哦,好……” 付理看他压根就没瞅那黑马一眼,彻底安心下来,高高兴兴地把马绳递给他,说道:“那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趟警署……不许偷偷骑!” “哦,好。” 果然还是玄孙子好,没他高祖爷爷那臭毛病。 “对了,警署挺远的,你车借我一下,我开过去马上回来。” 罗欧一愣,忽然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 “你……你要开我的车啊?” “嗯,借我用下,油费我一会儿打给你。怎么了,不方便?” “不、不是不方便……你,你真的要开我的车啊?” 付理一愣,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怎么了?开一下不行?” “不、不是不行……也不是不行,就……那个……唔……” “……你那什么表情?” “唔,呃……嗯……” 罗欧扁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可以……不借吗?” “为什么?” “…………” “…………” 一分钟后。 罗欧:“QAQ” 付理:“……” “你你你……”女人涨红了脸,瞪着那两个预备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狗男男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欧头也懒得回,背对着她竖起一只中指,唱曲儿似的吊儿郎当地回应:“我说你儿子嘴巴怎么那么臭,原来是有个好师傅啊?祖传的口臭果然奇臭无比,要不要我送你一罐空气清新剂,教教你怎么用嘴巴说人话呀?”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罗欧在警局滞留了这么多天,她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此刻见人越走越远,干脆撕破脸皮大骂,“不过就是个流氓痞子走了狗屎运!以为披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你就是个捡了便宜的无知暴发户,少自以为是!等我儿子出院了,我早晚把你们……” 话音顿住,那人总算回头,女人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和他对骂,结果对方扬眉一笑,冲她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暴发户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就是有人乐意给我送钱,老子就是这么会投胎,关你屁事?命太好我也很苦恼啊,钱太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花,头疼得很呢,房子太多都不知道要住哪个,每天做选择题真的超辛苦的……咦?你怎么啦?怎么鼻子都歪了,哦哟,要气死了哦?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玩笑都开不起,那还是气死你吧,略略略!” 说罢,抓住付理的手,扬长而去。 女人气得要吐血,尖着嗓子大骂:“那就是个破鞋!你还当成什么宝贝?!谁不知道关总总是大半夜去找他,出差也带着他,整宿都不出门!你收个破烂还真是得意啊你!” 那两人又是一顿,付理似乎要回头,却被男人一只手按住后脑勺,揉了一把,然后手臂往上一伸,干脆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亲昵地贴在一起走了。 气得身后人险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 半小时后,坐在车后座的付理推了推旁边的人,无奈道:“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放开我。” 身旁人瞅瞅他,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罗欧,”付理瞪他一眼,稍微用了力气,“放手。” “那个女人,”罗欧刚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此刻低着头,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肯定不是你妈妈,她是谁?” “……” “她骂你小杂……”罗欧暗吸口气,不由地又抱紧了些,“付理,你是……私生子吗?” 付理实在挣不开,皱着眉瞪他:“她是小三,付文才是私生子。” 罗欧一愣:“那你妈妈……” “病死了。” “……” 罗欧瞬间脑补出一个“母亲病死无良的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继母天天虐待可怜的原配之子”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神情登时充满了心痛和哀伤,语气也颇为怜悯起来:“没事,不怕,以后有我守着你,轮不到她欺负你。” 付理无奈,又推了推他:“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和他们也断绝关系了,不用搭理他们。” 罗欧还是心疼,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怜惜道:“你看,我就说咱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上帝一定是把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就是拯救你的天使!” 你饶了我吧,哪来的这么智障的天使? 上帝都为我哭泣。 等上了飞机,付理也的确是累了,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愣了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又倒在罗欧怀里,男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偏偏拥着他的怀抱稳当当的,付理呆了一会儿,有点愣神,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人怀抱的温度,竟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明明从没有人这么拥抱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熟悉感呢? 付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动声色地慢慢撑直脊背,离开了罗欧的怀抱。 “庭……” 身边男人喃喃的,像是做了什么梦。 “庭……唔……等等我……” 付理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什么梦话,看他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半,便弯腰给他提上来一些。 身体前倾在他唇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个字。 “少爷。” 付理一惊,霍然抬头看他。 “唔。” ……错觉吗? 罗欧还是那样,呼吸很沉,眉头微蹙,似乎做着什么并不好的梦,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过一会儿,却又笑了。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 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付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坐好了,偏过头看着窗外,长长呼了口气。 窗外的云层很薄,天蓝得像是涂了一层油彩,这样浓烈而剔透的蓝色,很久之前也曾存在在他的记忆里过。 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着这样一个人,笑起来像是小了许多岁,眼里有着清透的光亮,手心的温度暖得让人窝心。 明明离开了那么久,可这么回想起来,却还像是停留在身边似的。 罗钰霆,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你也可以? 会不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像我现在这样,孤独地一个人回忆,固执地一个人守候呢? 你也会在等吗? 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等到的结果,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等到的人。 “唔……” 付理回过神来,身边人动了一动,没有醒,却像小孩子寻找玩具似的,侧了个身,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了进去,牢牢抱住了。 付理无奈地瞪着他,想抽出来,几次都抽不动,也就随他了。 抱着一只手臂而已,小崽子却像是抱了什么宝贝似的,又勾着两边的小酒窝,笑得甜甜的,有点可爱。 付理也不舍得再打扰他睡眠,稍微侧过身让他抱舒服一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偏过头,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迎面就遭遇了一张傻兮兮的笑脸。 “咕嘚猫咛!” 付理无语,伸手推他脑门儿:“快到了?” “嗯嗯,已经开始降落了,”罗欧仍搂着他一只胳膊,笑嘻嘻道,“付理,你睡觉的时候真乖。” “你睡觉的时候真能扑腾。” “哈哈,”罗欧捏了捏他的手心,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容突然猥琐,“咱俩这四舍五入的,也算是一起睡过了!” “……”睡你个大头鬼。 付理抽回手臂,懒懒地挺了挺腰,说道:“你那个朋友呢?” “早就给他送回来了,现在在疗养院,明儿我去看看他。”罗欧伸手给他捶了捶脖子,殷勤道,“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乖孙懂事了,还知道给老祖宗揉肩捶背,回去该赏他一锭银子。 付理任他揉捏,舒舒服服靠躺着,说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咱们那个后院成天叮叮咣咣的,到底修什么呢?还没修好?” 38.再现的噩梦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罗欧最近吧,每天的日常都是这样的:QAQ 最开始发那个招室友的帖子, 目的其实特别简单粗暴:他英语烂,又只会打架, 头脑不灵光, 人又懒,所以左右一寻思, 反正自己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那就等价交换呗, 供养一个生活技能MAX的穷苦大学霸, 又能伺候自己的日常生活, 又能提升一下英文水平, 结果…… 招来这个人高度超出标准线略过不提,问题是, 越来越觉得自己招来的不是室友, 而是一位……老父亲。 “你居然不叠被子?” 老父亲生得非常英俊, 那张无需修饰就能立刻上镜饰演第一主角的冷峻面貌,一开始看着的确是非常地赏心悦目, 可随着时光的无情洗涤,罗欧现在只觉得,自己面对他的一瞬间, 仿佛就像阿尔法撕完家后转头看到自己时一样惊悚。 “你居然两天不洗澡?” “论文没写完还敢打游戏?” “你怎么还不睡觉, 都晚上十点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都早上十点了。” 赖床打滚的罗少爷:“……” 哭唧唧。 哪里有压迫, 哪里就要有反抗, 于是罗欧顶着一坨鸟毛,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反驳:“不是,大神,你得讲讲道理,我昨儿可没贪玩,是写论文写太晚了,多睡两个小时怎么啦!” 付理一脸冷漠,一边拿吸尘器嗡嗡嗡吸他床边的地毯,一边道:“所以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写?每天写一点还需要这么熬夜么?” “我……”罗欧抓了抓鸟窝,丧气道:“我不是想写好一点嘛,上次第一个论文才打六十三分,老师给我指出一大堆问题,我顾着那些问题就怎么都写不顺啊,想法一多就不知道怎么写了,你也在念书你应该懂我的啊!” 付理依旧冷漠脸:“不懂,没打过那么低的分。” 罗欧:“……” “你这都是借口,”付理的吸尘器又嗡嗡嗡扫到他脚下,眼皮都不抬:“一天24小时,你睡觉就睡14个小时,8个小时就出去吃吃喝喝,剩下俩小时,能写出个什么?” 罗欧委屈:“你以为我蹦着一条腿想出去玩儿?我太爷爷那一大堆公司的负责人,我挨个儿都得处处关系不是么?我现在没法完全接手,都得依靠他们,总得花时间跟人家有点交情吧?交朋友不就是得主动一点嘛!” 吸尘器利落地嗡嗡嗡扫他的裤腿,付理继续冷漠脸:“不懂,都是别人找我。” 罗欧:“……” 罗欧觉得自己每次都被他这么KO不行,总攻气势都要萎了,于是蹦着腿跳起来,严肃道:“行行行,你大神你牛逼,有能耐你也一晚上憋出一个论文来我就服你!否则以后不许管我作息!” 付理手中的吸尘器一停,薄薄的单眼皮往他身上淡淡一扫,嘴角一勾,丢给他一个睥睨众生的冷笑。 于是第二天。 “我靠!Romeo!你丫神了啊!这段怎么写出来的?卧槽!牛逼牛逼!这数据哪儿找的?我怎么压根没看到?” “你把我的段落都删了啊?呃……算了,删了就删了吧,你这个更好……” “这插图什么软件做的?不是你自己画的吧?你还会画画?棒呆了好吗?” 罗欧被三个小组成员围在正中央,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因为家里老爸的吩咐,罗欧学的是市场管理,墨尔本大学的商学院论文基本都是小组作业,这三个人就是他的队友,一个台湾姑娘,一个ABC(澳洲出生的澳籍华人),一个跟他一样是来自大陆的套马的汉子。前天晚上,他们小组所有人都完成了各自的论文部分,本来打算把四个部分拼凑一下简单修一修就上交了的,结果其他三人昨晚忽然收到罗欧的信息,说他要最后做一下论文的整合和总结,三人也没意见,交给他随意做,结果今早一看成果,三脸懵逼,集体爆炸。 “你上篇个人论文是不是H1啊?老哥,以后Final的事情就交给你啦!大腿求抱!” “你下学期打算选什么课?咱俩一起啊?” “Romeo,我另一个课上也看到你了,你们小组的组员齐了吗?介不介意加我一个?我那组实在太坑爹了……” 罗欧:“……” 长这么大,头一回跟磕了药似的飘飘然——卧槽……原来做学霸的感觉,这!么!爽!啊!尼玛! 于是一天斩获了三枚迷弟迷妹的某只狐狸,屁颠颠回家就秒跪自家老虎,摇着尾巴乖得不得了,满眼的小星星都快跳出来了:“大神!还缺挂件儿吗!求挂啊求挂!” 彼时付理正在淘米,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洗没洗手就摸我的白菜?” 罗欧赶紧把随手抓来的白菜叶子恭恭敬敬摆好,一溜烟跑去洗了爪子,回来继续卖乖:“大佬,以后带我飞啊。” 付理瞅他那小样儿,老父亲的慈悲心又泛滥起来,叹了口气,顺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儿:“我管你是为你好,你乖一点,听话懂不懂?” 罗欧眨眨眼睛,忽然乐了:“付理,你好像我妈啊。” 付理:“……怎么就像妈了?” “我从小就没妈,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一直都没什么人管我呢。” “……” “你做饭好吃,还管我学习管我作息管我交作业……听起来好像有点烦,可是吧,我还挺喜欢的,哈哈。” 付理没吱声,继续冷漠脸切鱼片,心底却忽然变得很柔软,不禁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那孩子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有星星,自己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又听话又乖顺,特别让人省心。他一心一意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怎么样了,应该是会很难过的吧…… “所以啊,”罗欧忽然过来蹭了下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哪天要是离婚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是第一顺位,不许忘啦。” 柔软的心脏登时僵硬如铁,付理一手抓着凌迟了大半天的鱼身,另一手手起刀落,啪地一刀——身首异处,干脆利落。 “该干嘛干嘛去,懂?” 罗欧瞪着那条大张着嘴被剁了脑袋的咸鱼,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后嘿嘿两声,蹦着脚滚蛋了。 两周后,小组论文出了成绩,罗欧那组果不其然拿了H1,还是全班最高分,当天台湾妹子超级开心,一个劲儿地夸罗欧又帅又聪明,就差一句表白了。另一个ABC小哥一直对妹子有好感,这下有点吃醋,可比身材比不过罗欧,颜值也比不过,这次看起来智商也是被秒杀,左想右想,也只能无耻地用 “本地人身份” 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Romeo的确是立了大功,可这个论文毕竟还是咱们一起完成的嘛。” 罗欧眨眨眼,一脸纯良地点头:“对对,还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ABC见他入坑,顿时话锋一转: “所以啊,做什么事儿单打独斗还是不行,朋友多才路子广啊。” 另三人继续附和,ABC得意洋洋道:“就比如我们家后头有个大院子,没事就邀请左邻右舍一起BBQ开Party什么的,我那些邻居也经常邀请我们去玩,关系都特别好,隔壁大哥还是一家金融公司的老总,经常约我和我爸去打高尔夫,有时候太热情了,我们都不好意思拒绝……” 罗欧听半天才听出对方的敌意来,顿时就很无语,怎么着,你一个本地人想跟我们留学生炫耀当地朋友圈的广阔么?幼不幼稚?来战啊,谁怕谁! 于是他干脆把瘸了的那条腿往对面凳子上一搁,一只手大爷似的搭在椅背上,一脸感慨地叹了口气:“有邻居是真好啊……” ABC头发一扬,总算扬眉吐气: “是呗!我家隔条街还住着一对儿网红CP呢,Doris和Ann知道吧?他们也来过我们家的派对,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呢!” “哦,是吗……”罗欧一脸怅然,回头看着那个台湾姑娘,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妹子,你可一定要记得,以后买房子可不能像我这样,住在一个三千平方米的大宅子里,方圆几公里都看不到一个人,一抬头连个街道都没有,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真的,特孤独,活着忒没劲儿啊!” ABC: “……” “付理。” 付理回头,“嗯?”了一声。 罗欧朝他伸手,眯着眼睛笑了下:“突然想抱抱你。” 付理:“……” 乖孙求抱,按理说应该无条件献上来自先祖的温暖关怀,然而…… 这么大一坨了,抱个毛线。 付理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收拾行李。 罗欧没再说话,忽然就觉得这么静静看着他也很是幸福,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柔软感触,罗欧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付理,你很爱那个人吗?” 付理的手指微微一顿,半晌嗯了一声。 “那个人应该也很爱你吧?” “……嗯。” 罗欧抿了下唇,苦笑一声:“真羡慕他。” “……” 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能照顾你,能替你解决麻烦,能督促你学习,能好好地守着你长大。 而他呢? 他甚至连我的一个拥抱都没有得到过。 真要说羡慕,他反倒会更羡慕你吧…… “你的那个哥哥,说了不少你的坏话。”罗欧看他半天不应声,试探地问道,“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不会就是因为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吧?” 澳洲虽然开放,国内的舆论环境却差了很多,罗欧不得不这么想。付理却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我和他们没关系了,以后不用理他们。” 罗欧看他不想说,也就乖乖闭嘴,付理却回头看向他,忽然道:“我看了你在警局的笔录,你是因为付文提到了关凌才打了他?” 罗欧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他说你坏话,嘴巴臭得要命,还不经打,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那么喜欢犯贱。” 付理静了一静,反问道:“你知道关凌吗?” “知道啊。” 澳洲华人圈里有点地位的人,哪有人不知道关凌?金融巨鳄,超过半数的澳洲企业或多或少都和他旗下的各大银行、基金会、证券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罗老爷子去世,罗欧还撑不起场面,要推一个华人代表出来,非关凌莫属。 就是这么一个台前光芒四射的男人,背后的私生活也同样精彩纷呈,花边新闻满天飞,风流成性,结了婚也不老实,该玩的该闹的丝毫没有遮掩。 付理正是因为接受了他的资助,这些年没少遭人白眼。不论是付家的人,还是关家的人,任何一个与他有关无关的人,但凡知道这件事,总会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风凉话,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浸满了恶毒的揣测。 而面前青年的眼睛,干净明亮,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里头连一丁点的晦暗都没有。满满的只有他的倒影,再无其他。 忽然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付理沉默了一会儿,头一次主动解释:“大二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知识竞赛,是关凌他们公司主办的,我拿了冠军,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资助我的学费了。” 罗欧还是和往常一样亮着一双眸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么厉害的吗?我可是听说关凌抠门得很,能舍得在你身上投资,你当年的表现一定炫酷屌炸天!” 付理默默看着这双眼睛,心思有些恍惚。 这个男人,单纯,干净,直率得像个孩子,就和当年那个人一样,让他一向背负了太多的心脏,不知不觉间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付文说的那些话,你一点都不信?” “我信他个鬼,我家大神这么聪明,攒钱的法子有的是,卖身这种不转脑袋的事儿,你肯定看不上。” “……你倒是看得开。” “哈哈,我这么机智的人,哪那么容易上当!” “……”单纯只是因为太傻吧? “对了,”罗欧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等回到墨尔本,你陪我去一趟博物馆吧。” 付理点点头:“怎么突然想去博物馆了?” “医生说程墨的病症跟这一年里发疯的人很像,既然警察都怀疑你们博物馆了,我总得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付理也就随他,等把行李收拾好了,两人就出发去往机场。 结果刚刚出门没几步,迎面就看到一个美艳妇人匆匆跑过来,一看到付理,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尖叫道:“付理!你个小杂种给我站住!” 付理眉头一皱,拉着罗欧低声道:“走,别理她。” 可没拉动,青年钉在原地,瞪着那气势汹汹的女人,表情比她还凶。 超凶。 “你干啥玩意儿?”罗欧一把扯过付理,把人丢到身后,“骂谁小杂种呢?!” 女人喘着粗气跑到两人面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刚一站定,就叫嚣道:“你也在?!正好了!给我一起打!” 话音刚落,她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要扑过来。 罗欧瞪圆了眼睛,喝道:“你们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敢打我儿子,还护着这小杂种,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都给我上去!狠狠地打!打死他们!” 付理在那群人扑过来的一刹那,脑子里已经迅速蹦出了58795种应对方法! 然而下一秒,罗欧却冷笑一声,从怀中突然摸出一个东西,刷拉一下展开在众人眼前。 “给你们五秒钟时间,看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打。” 众人沉默。 39.生死两茫茫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罗钰霆在旁边笑眯眯:“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诚意之作!只此一根, 绝无雷同!”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挺了挺胯,骄傲无比:“这可是照着我自己的兄弟原样誊出来的,为了定模时候不走样, 我可是保持了那个状态小半个时辰, 好辛苦的呢……卧槽?!你干什么!喂喂喂……这一刀下去可是无法再生……哎哟卧槽!你疯啦!救命!” 连砍了十七八刀,一直到被那混蛋徒手夺了刀才被迫停下, 结果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抱住自己, 小狗似的蹭一下又蹭一下,烦人得很,却不知怎的,蹭着蹭着居然还真把自己一肚子的邪火蹭走了七七八八。 “哎, 干嘛那么生气嘛,”那时候罗钰霆想低头凑过来吻他, 却又不太敢, 僵着脖子嘿嘿傻乐,“看你最近心思重, 烦心事多,就想逗你笑一笑啊, 不笑就算了,也别这么生气么。” “放开!别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忍不住, 那人又一点点凑过来, 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呼吸缭绕在他鼻梁上,笑着说:“小少爷,这材料可是真的难找呢,我也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可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喏,想砍就砍了吧,你高兴就好。” 也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干脆砍了算了,还一直搁置在储物柜里,到死都没清理掉,以至于这破玩意儿到现在还惹自己心塞,居然还当个古董似的摆在玻璃柜里,被无数后人虔诚观摩,日日科普着当年那个傻逼是何等地令人发指…… 等等。 付理忽然一悚。 如果说这玩意儿是罗钰霆那蠢货的……模具,那岂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成千上万人看光了他的屌? 付理:“……” 刚刚被陆云安抚好的警察同志们,刚要开口训.诫某人两句,就看到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居然将手中那根雄物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拉链一锁,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偷盗“藏品”! 警方再次暴动! “哦不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说错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警察同志冷静,请冷静……” 等博物馆内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为首的警官Larry整理了一下仪容,总算开始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连环疯人案,目前可以排除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犯罪嫌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烈日博物馆与这起案件一定有所关联,所以希望馆长及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往后能尽量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陆云:“好说好说!” 付理:“嗯。” Larry又瞥了眼付理的衣服兜,欲言又止半晌,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买的?多大型号?带震动不?打折么?” 付理:“好走不送,谢谢。” 等警官们做好各种笔录,总算撤退了,陆云赶紧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正巧那些发了疯的人都来过咱们的博物馆啊?”说着忽然一哆嗦,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咱们馆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理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原本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如今自己都重新活了一次,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只得半信半疑,思忖道:“不如我们闭馆一阵子,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发疯?” 陆云立刻道:“好啊,我跟Larry警官联系下,看这法子行不行!” 付理点点头,又跟陆云聊了些别的,就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然而刚走两步,陆云就哎哎地叫住他,戳了戳他的口袋:“这玩意儿……别忘了放回去哈。” 付理:“哦。” N天后原材料极其珍贵难寻的某藏品不翼而飞的事情先略过不提,当晚付理到了家,看罗欧不在,便悄咪咪抱着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藏进了后花园里。 听说朔月之日是鬼气最盛的时候,付理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么一天的盼头,于是此刻怀着小雀跃,赶紧找了个理想的地儿挖了个小坑,刨了刨土,然后往地上一挫,开始点火。 “罗二傻子,”付理念念叨叨地,一手捉着根小木棍,一手开始往火堆里丢东西,“上个月给你烧的元宝够不够花?不够吱一声,我再给你烧两个大的。” 付理又丢下去一摞亮闪闪的钱串子,感慨道:“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在下边也别太抠搜搜的,以前就看不上你那股穷酸气,在下面给我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付庭礼的人了,少再给本帅到处丢人……” “喏,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些,”付理抓起一张大海报,卷了卷,认认真真盯着火苗一寸寸往下烧,“这东西叫手机,智能手机,爱疯的,品牌货……你能信么?现在居然是那群美国佬成了洋老大,小日本追着他们后屁股跑,当年广岛长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跪得倒是利索……啧,不说这个了,反正咱们国家也强大了,国人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用别人东西也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窝囊了。” 付理一本正经地给亡夫烧高科技产品,一边烧一边期待道:“这东西可神奇了,隔着两个城市都能对话,咱俩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儿吧,你记得收到以后给我打电话,听到没?给我打电话。” 付理碎碎念了一会儿,又拿来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点点,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这个也特别神奇,叫二维码,拿刚才那个手机扫一扫,就能跳出我新搬的住址了……我给你烧个大点的,都这么大了,你总能找到了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以前有事没事就来烦我,现在怎么不来了?” 语气有点委屈,付理暗吸一口气,又强调一句:“罗二傻子,记得来看我,听见没有?” “还有啊,以后缺了什么,记得点开那个手机上的第一个图标,那东西叫淘宝,也特别神奇,什么都卖,比你们村的那个张二麻子卖得齐全多了……这可是咱们国人的企业呢,做得特别大,你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个创始人,姓马的,没事跟他聊聊天,可厉害了……” “然后那什么……”付理的话音忽然一顿,目光闪啊闪,闪了好几下,耳朵微微发红,“这东西……我以前没注意这事儿,也烧给你用。” 手里握着一个型号XXL的巨型飞机.杯,付理咳嗽了一声,臊着脸往火堆里丢:“你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大?我就不信了,又是跟我吹牛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大……还好当初没搭理你,非得弄死我不可……” “我可真是惯着你,还给你烧这东西怕你憋得慌,”付理拿小木棍怼了怼火堆中央那坨巨大的模具外套,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兴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烬儿有后人了,长得和烬儿挺像,就是这脑子……八成是随了你,除了显得高屁用没有。” 付理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跟自个儿老公念叨了一会儿,等火堆渐渐熄灭成了一堆渣渣,才长呼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月明星稀,晚风悠扬,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付理对着灰烬笑了笑,心里又默念一句“记得来看我”,就转身预备回屋,然而…… 付理:“……” “啊……那个……”草丛后头撅着屁股的青年人立刻弹跳出来,慌慌张张地挪过来几步,满脸尴尬:“我那什么……不小心经过,看你念得挺投入,没舍得打扰你……咳……” 付理:“……” 罗欧瞪着他身后飞机.杯残骸的非人型号,憋了好半天,一直到耳边乌鸦嘎嘎叫个不停,才挠挠头,憋出来一句:“你以前……真是过得挺辛苦的哈……” 付理:“……………” “什么什么?那个大大大大神?!他不是被‘王者争霸’的剧组邀请去参加地区赛了吗?” “是啊!太可惜了,整个墨尔本赛区就选中了他一个,这下可惨了。” 几个人聊天的功夫,付理从旁边走过,其中一姑娘看到他,立刻把人叫住:“Flourier!你听说了吗?Alex疯了!” 姑娘叫Sunny,人如其名,很阳光活泼的妹子,付理上学期和她组过队,算是熟人。 付理默了一下,反问:“哪个Alex?” 这烂大街的名字,实在为难他。 姑娘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工程学院的大神,还没毕业就独立负责设计了Paradise里的一整栋楼!和你一样超有名的呢。” 付理摇摇头:“不认识。” Sunny也习惯了他的脸盲症,没在意,直说道:“反正就是他昨晚突然发疯,老觉得自己是一朵蘑菇,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站了一晚上,说是给自己浇水。” 付理:“……哦。” Sunny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王者争霸你总听说过吧?” 付理点头,那节目这两年爆火,他想不知道都难。 王者争霸,就和它本身的名字一样,就是撺掇一群牛人比赛。比赛的内容非常高大上,什么形式多有,但核心一点就是考验赛手的智商,甚至说成是某种特异功能都不为过,上届冠军就是靠打赢了最后一场“一万个人里识别出半小时前在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这个变态题目而夺得桂冠,每期的收视率都极高,今年是第三届了,参赛选手的准入门槛也越来越高,节目组里基本都是一群非人类,后台花絮也非常有看点。 Sunny又道:“这是全球招募赛手的热播节目嘛,墨尔本赛区的推荐位只有一个,本来就是Alex的,结果他突然疯了,这位置就空出来了,”小姑娘凑近了一点,小声说,“我朋友在他们节目组里打工,听他说……好像节目组有意要联系你呢!” 付理有点意外:“联系我做什么?” “能做什么?参加比赛啊,你不知道你在学校的人气有多高嘛?墨尔本的选手从墨大里头选,不是Alex就是你了呀!” 付理无奈,抬头瞅了眼不远处的大钟,摇头道:“我没兴趣,还有些事,先走了。” Sunny一脸可惜:“哎,整个学校就你们俩最有看头了,都不去,咱们墨尔本要完蛋啦。” 付理没再和她多说,道了声再见就走了。他今天的确是赶时间,因为自家的宝贝玄孙总算是要回家了。 说来也奇了,天天和那家伙待在一块儿嫌吵,突然家里没人再叽叽喳喳的,居然会觉得有点寂寞。 空巢老人不好当啊。 付理早早到了家,系上围裙,准备做一大桌子菜给罗欧接风洗尘,两人相处了三个月,那笨蛋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早就了如指掌,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那傻家伙吃饭时候狼吞虎咽的样子,莫名觉得心头一暖,手上切着菜,嘴边就挂上了一丝迷之微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说起来……罗钰霆那傻蛋,最开始不会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一顿饭就沦陷了吧? 付理切菜的手一顿,思绪有点飘忽。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他独自回味了几十年,那场景都泛黄陈旧得像是一碰就要碎了,可仍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相遇,那时候的东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日本和沙皇俄国一东一北不断侵占我国的领土,东北的许多百姓过不下去日子,有不少人落草为寇,罗钰霆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其中一个赫赫有名的霸主,原因无他,这货天不怕地不怕,别的土匪都是抢劫无辜老百姓,偏他就能组织一批身手强健的人,公然从老毛子和小日本手里抢东西。他们那匪窝就跟兔子窝一样,哪哪都有,一群大字不识的凶恶之徒,居然还颇受百姓爱戴,没处可去就躲进百姓家里,居然好多次都逃过了俄日两国的抓捕。 付理,也是上辈子的付庭礼,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那时候他随着总督大人来振兴东北,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清剿当地数不胜数的土匪寨子。 他和罗钰霆对战了半个月,打得次数多了,发现这家伙的确是骁勇善战,凶悍得不得了,可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所以干脆不和他硬抗,使了些手段,果然,没几天那人就落网了。 “你作弊!” 那是罗钰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满脸的不服,气势汹汹的,还冲他呸了一口。 “有种把老子放了,俺们单挑!你骗俺钻进这山洞里算什么玩意儿?!欺负俺傻?!” 他没憋住,一下就笑了:“对啊,就是欺负你傻。” 结果那傻帽倒是愣了,呆了好半天,突然转过头,耳尖有一点点红,嘴上却凶巴巴地来了一句:“别冲俺笑!俺、俺是有原则的银!原则!” 原则个屁,这俩字你会写么?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傻家伙跟个熊一样,智商也不比熊高到哪里去,可似乎……也和大熊一样,又大又壮又傻乎乎的,怪逗人笑的。 正出神想着,一阵电话铃声把付理拽回现实来。他瞥了眼发现是陌生号码,也就没接,可过会儿又打过来,只好接了。 “Hi, Flourier is speaking.” 也懒得问对方是谁,结果对面自报家门,用的还是中文:“付先生是吗?我是罗总的助理,小米。” 付理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罗总是指罗欧。 罗总……莫名觉得哪里有点搞笑。 对面又说:“罗总让我和您说一声,他……呃……今天回不去了,让您不用等了。” 付理眉头一蹙,立刻道:“他自己怎么不说?” 小米踌躇道:“他现在……不太方便……” “让他接电话。” “呃……这个……” 付理感觉心跳微微失常,音调不自觉高了一度:“他怎么了?你不说我自己联系他。” 小米纠结了半天,只好实话实说:“您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他在警察局做笔录呢,暂时出不来。”说着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付理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问:“他去帮他朋友解约的公司……是星海娱乐?” 40.半生的守候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这天为了庆祝自己恢复康健, 罗欧下了课就顺道去市区的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龙虾。这菜市场大名叫Queen Victoria Market,被留学生们亲切地简称为维妈,罗欧对这个维妈其实有心理阴影,这得回溯到他刚刚来到墨尔本的那时候。 那会儿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独自一人走到哪儿都瑟瑟发抖, 恐怕给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丢脸,做什么事都特别规规矩矩。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听说维妈的菜全墨尔本最齐全最便宜,就开着他的兰博基尼停在了菜市场门口, 成功引来无数黑白黄巧克力路人的驻足侧目。 然后等他站到一个卖牛肉的摊位前, 对面的白人大姐随口说了一句:“How old are you?” 罗欧特别蒙, 磕磕巴巴回答:“Twen、Twen、Twenty Two!” 大姐漫不经心的态度忽然一愣,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就哈哈大笑。 一直到罗欧买了两公斤牛肉坐回他的兰博基尼, 他都没搞明白那大姐到底在笑啥。 后来认识了程墨, 他就跟程墨学这一段儿,还特别委屈, 结果程墨沉默了五秒钟,两手捂脸,一言难尽。 “她是跟你打招呼……” “啊?” “她是说How are you……” “……啊?” “澳洲这边打招呼就是How are you!人家跟你How are you,你说你Twenty Two……卧槽, 我都替你尬出翔……” 罗欧顿时崩溃:“她说的是How old!肯定是How old!” “Old你妹夫, 赶紧给老子练听力去!” 罗欧臊得脸都红了, 从那以后发愤图强天天看美剧听广播看视频,总算是把黑历史揭了过去。不过从此也有了后遗症,但凡见着个活人,罗欧一张嘴就是这一句:“Hi!How are you!” 买菜How are you, 买肉How are you, 买个鸡蛋How are you……总之把整个菜市场里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之后,罗欧终于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开车回家。 然而车开到一半,突然一脚踩住刹车,差点怀疑人生。 联邦广场正中央,一长发飘飘身材窈窕的冷艳女郎,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展台前面发传单…… 薄薄的单眼皮,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浅色双唇……卧槽?怎么这么眼熟? 罗欧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噌噌噌跑过去,扑腾一下站定在“她”眼前。 冷艳女郎:“……” 罗欧:“……” 罗欧尴尬了好半天,又咳嗽了两声,才憋出一句:“你……咋穿成这样?” 付理也憋了好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回答:“工作。” 罗欧瞪着他脖子下方波涛汹涌的两团,讷讷道:“胸……还挺不错哈……” 付理嗯了一声:“两颗南瓜,挺沉的。” “……”罗欧无言以对,只好捏住他手里的传单,尬笑着说:“给我一张哈?” 付理也没多话,任他抽走一张之后就转头招呼别人去了。 罗欧瞪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看到那纯白色的百褶裙角随着一阵微风飒飒翻飞,有种……蛋碎的疼痛感。 手上的传单设计得还挺精良,罗欧郁闷地瞥了两眼,倒是有点意外——博物馆宣传单? 一大堆英文,罗欧挑着认识的大概读了一遍,忽然瞥到左下角的一个标志,顿时想起什么,立刻就惊呆了:这家博物馆是墨尔本唯一一家完全展示中国文化的博物馆,可从来都没对外展出过,说是博物馆,倒更像是一家私人收藏馆,不过让他惊呆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你说你找到一个在博物馆的兼职,就是这家博物馆?” 罗欧立刻朝付理跑过去,满脸惊讶。付理看他神色奇怪,点点头,问了句:“怎么了?” 罗欧还是不忍直视这位“美女”,努力憋着笑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找来找去都是在给我打工啊,咱俩真是天定的缘分哈哈哈!” 付理蹙眉:“什么意思?” “喏,你看这宣传单,”罗欧指了指宣传单的左下角:“看见这个L的标徽没?” 见付理点头,罗欧便自豪道:“这就是我太爷爷集团公司的标志,这博物馆是他的私人财产,现在也就在我和我爸的名下啦。” 话音落地,付理猛地一抬头,眼中居然现出震惊的神色来。 罗欧愣了愣:“咋啦?” 付理的神情非常复杂,目光一点点扫过他的五官,从额头到下巴,一寸都没放过。罗欧被他盯得发毛,稍微避开他的视线,窘道:“你咋了?盯着我干嘛?” 付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太爷爷……是罗烬之吗?” “咦?这你怎么知道?” 付理的面色顿时发白,下一秒忽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罗欧的手臂。 罗欧跟付理相处了一个来月,早习惯了他万事波澜不惊,面瘫冷酷的模样,此刻居然见他情绪激动,反倒担心了,赶紧问:“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太爷爷吗?” 付理没说话,只垂下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个L的标徽,眼眶渐渐发起热来。 罗烬之…… 他和罗钰霆的养子,那个在战火中被他们二人拼命救下来的孩子,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是他后半生里唯一的至亲…… 从少年到中年,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在那无尽的孤独的岁月里,也因为有他,他才能熬过那些灰暗的日子,才终于咬牙支撑着,等到了完成夙愿的那一天。 那天大雪纷飞,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隐隐听到他的烬儿带着哽咽的声音不停地呼唤他,他想睁眼最后看看那个人,却终究是累得再也睁不开,模糊中只看到罗钰霆在前方张着手臂笑着等他,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想扑过去紧紧抱住那个人,他追念了十七年,悔恨了十七年,再也等不及一刻钟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他以为终于了结了一切,可再睁开眼,居然还是另一段漫长而虚空的人生。 再活一次的意义是什么呢? 让他在七十年后醒过来,重新再活一次的意义…… “付理?你到底怎么了?” 付理回过神来,看到面前青年着急而担忧的脸。 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人的面貌,明明和那个孩子足足有七八分的相像…… “罗欧……” 罗欧见他总算有了反应,赶紧点头:“对对是我,你怎么了啊?说句话啊!” 付理慢慢回过神来,忽然就心潮澎湃,他想忍又忍不住,慢慢抬手,在罗欧头顶狠狠揉了一把,然后冲他笑了笑。 罗欧:“???不是,你咋了啊?” 付理摇摇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隐忍着激动再次微笑着说:“没事,我马上就收工了,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啊???” 罗欧觉得有点诡异。 付理很少笑的,一般都板着脸面无表情,那模样就好像“全世界都智商欠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智障的星球”一样生无可恋。 可此刻,这人居然一直在笑,还是如此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微笑。 好怕怕。 “呃,你没事儿吧?” “嗯?没事啊,”对面的美人儿依旧在笑,还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狗头,目光仿若一个慈祥的老奶奶,“乖,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罗欧:“……” WTF??? 付理转过身,继续发传单,可整颗心温柔如水,春暖花开,满头满脑只剩下一句话: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好歹还是给我留了个玄孙啊…… 当晚,罗欧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 “哎,你别乱动,脚才刚好,这个我搬。”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再添一碗饭吧?” “这被子太薄了,明天我去给你买套厚点的。” “来来,狗绳给我,我遛,别累着你。” …… 罗欧:“……” WTF??! 在接受了一整晚爱的行注目礼之后,罗欧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了句:“付理,你……你最近是不是打算离婚了?” 付理:“……” “是吧?没错吧?”罗欧顿时兴奋起来,过去一把抓住付理的手,激动道:“付理,我会对你超好的!沙发我搬!饭我做!被子我买!狗我遛!我会一辈子使劲儿疼你的!” 付理沉默了好几秒,把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 这孩子……怎么成天想着乱.伦呢?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得好好教育一顿,否则太对不起烬儿了。 “罗欧,坐下。” 罗欧立刻乖乖坐下,尾巴猛摇。 “你这孩子,不红就算了,有点儿黄我也忍了,但不能再染一层绿不是吗?” 罗欧:“……哈?” “有夫之夫,别人家的男人,再怎么好,都不能有任何想法,这是人性的基准,道德的底线,知道不知道?” 如此语重心长……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咱们自己家人,你熊一点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出了家门就绝对不可以这样没节操,懂不懂啊?” 罗欧:“……” 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欧想反驳,然而觉得自己开口反驳也很奇怪,正气氛尴尬,忽然叮地一声响,付理的手机弹出一个提醒来。 罗欧赶紧转移话题:“呃,你手机响了。” 付理也没避讳他,直接点开。是个微博私信提醒,罗欧发现了新大陆,立刻道:“你有微博啊?账号是啥?我关注你。” 付理一边点开一边道:“我没有,这是博物馆的公众微博,目前让我接管……” 说着就打开了那个私信,然而下一秒…… “操!这他妈谁啊!有病吧?” 私信界面,一根巨大的擎天屌柱直面而来。 付理:“……” 对方可能看他已读了,立刻又多角度变着方位连发了七八张,俩大老爷们儿隔着网线360度无死角高清晰观赏了另一个男人的鸟儿,罗欧忍无可忍了,怒骂:“变态啊!找死是不是!” 那人总算不发屌了,发了一行字过来:“美女,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付理:“……” 罗欧确定这是变态了:“之前管这微博的是个妹子?” 付理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绷着脸在屏幕上点了点,罗欧就看到了博物馆微博的头像。 “……为什么官方微博的头像是你的……女装照片?” 不仅是头像,最新的几条微博都有付理这几天在广场上宣传时候的长发白裙美照。 付理面无表情回答:“馆长说我太好看,让我代表博物馆的颜值吸引更多人来看展览。” “靠,这你也同意?” “为了组织,适当牺牲色相是必要的。” “牺牲个屁!手机给我。” 罗欧一把抢过付理的手机,没等他反应,就猛地扯开自己的裤子,对着镜头咔嚓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发送过去,并附上一句:【傻逼,还没老子半个粗!】 付理:“……” 那天付理刚刚下课,远远就听到罗欧家的方向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飞跑过去,结果就看到后院被人用两米高的横幅绕了一大圈,里头在倒腾什么鬼东西压根看不见。付理也不好奇,看罗欧躺在沙发椅上咸鱼似的刷手机,估摸是请了什么工程队装修后院,也就没放心上,直接脱了衣服系上围裙,给亲爱的傻孙子做饭去了。 就这么叮叮咣咣了一个来月,这天早上,付理照旧去博物馆工作。 “今天Larry他们又要过来……” 刚一进门,陆云就愁眉苦脸地跟他吐槽:“也是奇了,自从咱们闭馆,真就没人发疯了,要说跟咱们博物馆没关系,我自己都不信了啊……” 付理把所有收藏品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道:“他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说是十点……” 话未说完,门外再次DV~DV~~,说曹操曹操就到。 Larry这回拿了个USB,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事儿搞得头大,感觉脑袋看起来比上次都圆了一圈儿: “我们录了些病人的视频,你们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 陆云和付理,还有博物馆的其他几位员工都规规矩矩坐好了,齐齐点头。Larry心累地呼了口气,把USB连上电脑,所有人抬头看向投影,都有点紧张。 “咕咕——!!!” 全体猛然一悚,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Larry苦逼兮兮地解释: “这是个中国人,说的也是中国话,一直咕咕咕咕叫,我们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仿佛在响应Larry似的,屏幕里的中国男人再次绝望地嘶喊起来:“咕咕——!!!咕咕——!!” 全体:“……” 陆云挠挠头,毫无头绪:“这……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Larry估计已经是心态崩了,麻木地嗯了一声,预备换下个视频。 然而下一秒…… “十六年!你要我如何等你十六年!咕咕——!你为何一走便要走十六年!” 全体:“……” 陆云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十、十六年?” 另一员工也瑟瑟发抖:“咕咕……?” 付理完全听不懂,干脆面瘫到底,一副高深莫测早已看穿一切的世外高人姿态。 Larry却急忙道: “你们有线索了吗!” “呃……再看一会儿……” 于是又过了十秒钟。 “姑姑,过儿的心好痛,啊~~一想到你心就痛得四分五裂,这绝情花为何偏偏要折磨我这重情之人……啊~~~姑姑——!!” 全体:“……” Larry看大家集体一言难尽的样子,立刻在旁边说明: “这个人是自己独居,发疯之前应该是在看电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旁边的电视是开着的,至于当时看了什么就没法推测了。” 陆云欲言又止,弱弱道:“先……再看看下一个。” Larry看他们似乎有想法,赶紧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啊!我的腿!” 一美艳少妇出现在镜头中,捂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喜极而泣。 “我终于有了腿,啊,我终于有了腿!” 众人:“……”这又是演哪出? 少妇身旁的白衣天使眼看是要崩溃了:“姐姐,你的腿贼美,贼直贼细贼拉好看,咱赶紧走回屋躺一会儿吧。” “走?你要我走?”少妇痛苦地看着她,“我每走一步就是踩在刀刃上,那么痛,痛得我心在滴血,你……你好狠的心!” 小护士捂着胸口抽泣:“我这么心狠,还不是怕你变成泡沫飞走了吗?你不走,你就要变成泡沫再也见不到王子了啊!” 少妇一愣,顿时激动起来:“不要!不要!我可以忍痛,我贼拉能忍痛!王子是我的,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 41.你就是你 V章购买比例50%哦,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在旁边笑眯眯:“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诚意之作!只此一根, 绝无雷同!” 当年的付庭礼:“……” 罗钰霆挺了挺胯, 骄傲无比:“这可是照着我自己的兄弟原样誊出来的, 为了定模时候不走样, 我可是保持了那个状态小半个时辰, 好辛苦的呢……卧槽?!你干什么!喂喂喂……这一刀下去可是无法再生……哎哟卧槽!你疯啦!救命!” 连砍了十七八刀, 一直到被那混蛋徒手夺了刀才被迫停下,结果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抱住自己,小狗似的蹭一下又蹭一下, 烦人得很, 却不知怎的,蹭着蹭着居然还真把自己一肚子的邪火蹭走了七七八八。 “哎,干嘛那么生气嘛, ”那时候罗钰霆想低头凑过来吻他,却又不太敢,僵着脖子嘿嘿傻乐,“看你最近心思重, 烦心事多,就想逗你笑一笑啊, 不笑就算了, 也别这么生气么。” “放开!别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忍不住, 那人又一点点凑过来, 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呼吸缭绕在他鼻梁上,笑着说:“小少爷,这材料可是真的难找呢,我也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可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喏,想砍就砍了吧,你高兴就好。” 也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干脆砍了算了,还一直搁置在储物柜里,到死都没清理掉,以至于这破玩意儿到现在还惹自己心塞,居然还当个古董似的摆在玻璃柜里,被无数后人虔诚观摩,日日科普着当年那个傻逼是何等地令人发指…… 等等。 付理忽然一悚。 如果说这玩意儿是罗钰霆那蠢货的……模具,那岂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成千上万人看光了他的屌? 付理:“……” 刚刚被陆云安抚好的警察同志们,刚要开口训.诫某人两句,就看到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居然将手中那根雄物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拉链一锁,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偷盗“藏品”! 警方再次暴动! “哦不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说错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警察同志冷静,请冷静……” 等博物馆内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为首的警官Larry整理了一下仪容,总算开始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连环疯人案,目前可以排除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犯罪嫌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烈日博物馆与这起案件一定有所关联,所以希望馆长及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往后能尽量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陆云:“好说好说!” 付理:“嗯。” Larry又瞥了眼付理的衣服兜,欲言又止半晌,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买的?多大型号?带震动不?打折么?” 付理:“好走不送,谢谢。” 等警官们做好各种笔录,总算撤退了,陆云赶紧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正巧那些发了疯的人都来过咱们的博物馆啊?”说着忽然一哆嗦,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咱们馆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理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原本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如今自己都重新活了一次,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只得半信半疑,思忖道:“不如我们闭馆一阵子,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发疯?” 陆云立刻道:“好啊,我跟Larry警官联系下,看这法子行不行!” 付理点点头,又跟陆云聊了些别的,就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然而刚走两步,陆云就哎哎地叫住他,戳了戳他的口袋:“这玩意儿……别忘了放回去哈。” 付理:“哦。” N天后原材料极其珍贵难寻的某藏品不翼而飞的事情先略过不提,当晚付理到了家,看罗欧不在,便悄咪咪抱着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藏进了后花园里。 听说朔月之日是鬼气最盛的时候,付理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么一天的盼头,于是此刻怀着小雀跃,赶紧找了个理想的地儿挖了个小坑,刨了刨土,然后往地上一挫,开始点火。 “罗二傻子,”付理念念叨叨地,一手捉着根小木棍,一手开始往火堆里丢东西,“上个月给你烧的元宝够不够花?不够吱一声,我再给你烧两个大的。” 付理又丢下去一摞亮闪闪的钱串子,感慨道:“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在下边也别太抠搜搜的,以前就看不上你那股穷酸气,在下面给我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付庭礼的人了,少再给本帅到处丢人……” “喏,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些,”付理抓起一张大海报,卷了卷,认认真真盯着火苗一寸寸往下烧,“这东西叫手机,智能手机,爱疯的,品牌货……你能信么?现在居然是那群美国佬成了洋老大,小日本追着他们后屁股跑,当年广岛长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跪得倒是利索……啧,不说这个了,反正咱们国家也强大了,国人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用别人东西也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窝囊了。” 付理一本正经地给亡夫烧高科技产品,一边烧一边期待道:“这东西可神奇了,隔着两个城市都能对话,咱俩之间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儿吧,你记得收到以后给我打电话,听到没?给我打电话。” 付理碎碎念了一会儿,又拿来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点点,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这个也特别神奇,叫二维码,拿刚才那个手机扫一扫,就能跳出我新搬的住址了……我给你烧个大点的,都这么大了,你总能找到了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以前有事没事就来烦我,现在怎么不来了?” 语气有点委屈,付理暗吸一口气,又强调一句:“罗二傻子,记得来看我,听见没有?” “还有啊,以后缺了什么,记得点开那个手机上的第一个图标,那东西叫淘宝,也特别神奇,什么都卖,比你们村的那个张二麻子卖得齐全多了……这可是咱们国人的企业呢,做得特别大,你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个创始人,姓马的,没事跟他聊聊天,可厉害了……” “然后那什么……”付理的话音忽然一顿,目光闪啊闪,闪了好几下,耳朵微微发红,“这东西……我以前没注意这事儿,也烧给你用。” 手里握着一个型号XXL的巨型飞机.杯,付理咳嗽了一声,臊着脸往火堆里丢:“你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大?我就不信了,又是跟我吹牛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大……还好当初没搭理你,非得弄死我不可……” “我可真是惯着你,还给你烧这东西怕你憋得慌,”付理拿小木棍怼了怼火堆中央那坨巨大的模具外套,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兴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烬儿有后人了,长得和烬儿挺像,就是这脑子……八成是随了你,除了显得高屁用没有。” 付理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跟自个儿老公念叨了一会儿,等火堆渐渐熄灭成了一堆渣渣,才长呼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月明星稀,晚风悠扬,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付理对着灰烬笑了笑,心里又默念一句“记得来看我”,就转身预备回屋,然而…… 付理:“……” “啊……那个……”草丛后头撅着屁股的青年人立刻弹跳出来,慌慌张张地挪过来几步,满脸尴尬:“我那什么……不小心经过,看你念得挺投入,没舍得打扰你……咳……” 42.少爷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那时候罗钰霆刚刚投诚,总督大人就与自己长谈了一整夜。 “庭礼, 罗钰霆这个人,心思简单, 好掌控,可若是被他人所用,必会是我们的一大劲敌,所以……” “我明白,大人放心。” 那一夜长谈的结果, 便是要自己向罗钰霆示好,与之结交, 不仅要与他是同僚关系, 若能结成死党就更好了。之后他就那么做了,有事没事去罗钰霆那儿聊两句,走两步, 喝两瓶酒, 还忍痛割爱送了他两匹好马,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两次罗钰霆口中很久没吃到的正宗的“酸菜炖猪蹄子”,然后……就惹出事儿来了。 某天经过罗钰霆那帮土匪……咳, 正规军的匪窝……咳,营地, 因为是夜晚, 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爪, 付理脚步又轻, 经过的时候那群人就没发现,他就看到五六个脑袋围成一个圈,屯在一颗大石头后面叽叽咕咕,一看就不像是在干什么好事儿。付理眼睛一眯,也跟着鬼鬼祟祟贴在大石头的另一侧,附耳偷听。 “绝对的老大!相信我老大!付帅绝壁对你有意思!意思还大大滴老大!” 当年的付庭礼:“……” 然后那个蠢蛋的声音就犹犹豫豫地响起来:“真哒?” “老大你怂啥呀!喜欢就干,干一次不熟就干两次!干爽了哪还有那么多屁话!” “就说呢老大,你披上这身破军装还真学他们人模狗样儿呢?抓个压寨夫人哪那么多麻烦,咱可是土匪呀!要有土匪的魄力!” 魄力你个二祖奶奶! 付理咬牙切齿,等着那二傻子敢胡说一句就翻脸不认人,结果……相当意外。 “不、不行,”罗钰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隐约听出了一丝害羞来,“他们抓压寨夫人那是为了让她们生娃娃,俺、俺又不用庭礼给我生娃娃……” ……怎么觉得这话更让人不爽? “俺稀罕他,俺得疼他呢,不能使强的,俺不想他不开心。” 付理当时真愣了一下,偷听的心思顿时就有点复杂。 “先抢了再说嘛!生米煮成熟饭……呸,这个没法煮……反正那啥,先搞了再说,搞服了不就完事儿了嘛?” “俺觉得不成,”二傻子吭哧了半天,又说,“他们文化人屁事儿是多,可俺稀罕他,俺就得守他们的规矩。” “要咋守规矩?” 罗钰霆抓了抓头发,也有点蒙圈:“我问过李先生,他说稀罕一个人,要先‘追求’……咋追咧?” “直接干!” “不成不成!你们他娘的能不能给老子靠谱一点?!就知道干干干,干你个大屁.眼子啊!” “对对!就是干大屁.眼子啊!” 当年的付庭礼:“……”直接一管枪崩了这群傻逼行不行? 虽然窝火,但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挺安慰的。这家伙虽然脾气直,倒不是个卑鄙龌龊之徒,不仅不是,还懂得“尊重”二字,虽然那颗贫瘠的脑袋里也许根本没有这两个字的概念,但他穷尽毕生,都把这两个字认认真真地坚持了一辈子。 就和刚才的罗欧一模一样——我不逼你,我愿意等你。 明明都是打直球的性子,可横冲直撞地打到你面前,却又立刻刹住闸,只笑哈哈地看着你,张开手臂等你靠近。 有点傻,但却更惹人心疼了。 就这么恍惚的功夫,不知不觉就被罗欧带到了皇家疗养院,等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站定了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人。 “罗二傻子!你可算来了呜呜呜呜!” 付理整个人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二傻子? 两人在眼前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付理还愣愣的,罗欧只当他懒得说话,也没在意,跟程墨扯皮了一会儿,就把解约的事儿跟他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所以……老子就这么解约了?!”程墨简直又要发疯,“我靠!星海娱乐连半毛钱的解约金都不付我?!说解约就解约?搞毛线啊!” 罗欧也很是无奈:“人家说是因为你发疯,公司还承担了不少损失,没跟你要赔偿就不错了,还付你什么违约金……” “靠!提前三年解约啊!少说也得赔个五十万吧?不对,老子现在多火啊!怎么也得一百万啊!” 罗欧安抚了他半天,程墨还是不爽,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着?” “公司这解约流程……你不觉得像是顺水推舟?他们只要有一丁点想挽留我的意思,也不会解约解得这么利索,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你怀疑……公司早就对你有想法?”罗欧不解,“可没道理啊,你是他们手下最赚钱的主播了,解雇你有什么好处?” 程墨想半天也想不通,干脆一拍大腿,说道:“我还是回国一趟,不查清楚我咽不下这口气。” 罗欧也理解他,好端端的工作没了,没了不说,名声还臭了,他要是程墨也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非得这么搞他? “你自己没问题?要不要我派个助手给你?” 程墨登时一乐:“你行啊朱丽叶,还真成土豪了,说派助理就派助理啦?” 朱丽叶你醒醒啊是罗欧的游戏ID,程墨有时候叫顺嘴儿了也会开开玩笑,说起来,他当年愿意抽时间见这个壕粉,也是因为这ID背后的人,毕竟这家伙当年是纯粹靠技术流稳站排行榜第11位的,寻思见一见交流个想法,现场切磋一下也算值了。结果没想到抱了个粗大腿,居然是Amour éternel集团的小少爷,震得他好多天都转不过神来。 “助理什么的就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说着就瞥了眼罗欧身后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的安静美男子,揶揄道,“这位不介绍一下?你的助理?” 罗欧抿了下嘴巴,有点不好意思:“这就是……咳咳,那天和你说的,我、我室友,嘿嘿……” “室友?”程墨反应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盯着付理从头到脚扫了一圈,有点忍不住,一把拉过罗欧拱出来几步,俩人说悄悄话,“你确定……人家是个零?” “嗯嗯,确定!”罗欧更小声地逼逼,“他给前夫烧了前面用的,不是后面用的,我看见啦。” 程墨顿时会意,然而非常会抓重点:“前夫?烧?他结婚了啊?呃……老公死了?” “嘘——!别说死这个字,他听见会伤心的,”罗欧赶紧摁住程墨的脑袋,声音压得更低,“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点,别提那种忌讳的话,不许惹他难过,听见没?” “啧啧,真走心了啊?”程墨说着,迅速回头又瞥了付理一眼,点点头道,“真的是帅,帅爆了,你要不说是你室友,我都得怀疑你喂养了一只小鸭子。” “呸呸,再胡说八道揍你啊!” 两人撅着屁股在墙角咬耳朵,付理就这么瞪着他们看,越看越觉得诡异——再加上四颗脑袋,简直跟记忆里那群没事儿就摁头在墙角捣鼓坏事儿的沙雕土匪们一模一样…… 见了个鬼了,我莫不是疯了吧? 这蠢小字……不是我玄孙子么?! 要说苦逼也没那么严重,付理上辈子就是中国第一批留洋的精英学子,那时候游遍欧洲,学了一口纯正的伦敦腔,好多词汇现在的人可能听都没听过,所以把英语捡起来也就个把月的功夫,从此“付理”的学科成绩就门门H1+,在学院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颜值超高+才华爆表的设定的确难得一见,就算这个人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影响他在学校里飙升的人气。 然而这一切的荣耀,付家上上下下,全都不屑一顾。 当然也就包括付文。 “没想到我弟弟那种人,居然能认识罗总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出乎意料呢。” 罗欧刚刚还兴奋的情绪蓦地一滞,觉得哪里不对,微微皱了下眉。 “你弟弟那种人?哪种人了?” 付文笑了下,慢条斯理道:“看来罗总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既然不熟,就不聊不相干的人了,我们来谈正事……” 话没说完,罗欧就打断道:“不熟?别闹,我们熟得很,天天一起睡觉!” 付文:“……” 付文心中讶异,上下打量了罗欧一会儿,才道:“怪不得他敢签那份协议,原来是找到了靠山,只不过……” 罗欧眉头皱得更紧,瞪着付文说道:“什么协议?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付文哼笑一声,说出口的话很是扎人:“罗总看来是被他骗了,也是,我弟弟那张脸的确是招人喜欢,罗总得闲了玩一玩就好,可别太当真了。” 罗欧脸上疑惑的神色忽地褪下去,黑眸子狠狠一瞪,嗓门登时拔高:“你到底想说什么?” 付文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身子往旁边的桌案上斜斜一靠,笑眯眯道:“他大二的时候就和家里闹翻了,从家里没拿过一分钱,罗总你也在墨尔本,应该知道那里的学费有多昂贵,留学生打打工勉强也就能赚个生活费而已,他么,本科顺利念完,还继续念了研究生,罗总你猜猜,他的钱是哪来的?” “……” 付文又笑道:“点到为止,我也是为了您好,别一腔真心错付了一只……鸭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付文说这些,本意就是想让眼前这人傻钱多的主儿回去醒醒脑,付理那变态喜欢男人,这些年能敛下那么多钱,还眼也不眨地签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协议,不就是仗着有东西可卖,才会那么嚣张,否则凭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阔少爷,断了家里的供给,凭什么还能活得那么惬意? 付文厌恶付理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母亲就告诉他:“那个孩子的一切本该是你的,都是他抢走了你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全都抢回来。” 他终于抢回来了,迫不及待地等着看那个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小少爷崩溃的模样,结果……那人从病床上睁开眼的刹那,目光里透射过来的漠然和冰冷,险些惊得他倒退一步。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付文说不清,只觉得那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因为那两道目光震颤了一下,像是本能的畏惧,下意识就避开了那双眼睛。 而从那之后,那个人就再没看过自己一眼。 孤身一人去了澳洲,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和小的时候一样,好像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用腻了,不屑用了,才轮到了自己似的。 你想过得好? 有男人排着队愿意养你,就想重新当回你的阔少了吗? 做梦。 “罗总别以为我只是道听途说,你要是有兴趣,回墨尔本调查一下‘关凌’这个人,自然就有答案了。” 对面的男人一直沉默,付文暗自得意起来,又道:“或许您也早就听说过他,毕竟澳洲的上流社会也就那么一圈人,没猜错的话,罗总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腾凌集团的董事长,关凌,已婚,外面养着个男小三的消息,应该不算是新闻了吧?” “罗总您回去也关注一下,不会后悔的。” 付文说完了,就等着看这傻缺罗总暴怒的模样,这人看起来智商不高,估计气急了,回去得海扁付理一顿,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正这么琢磨着,终于,面无表情的罗总,动了。 “来,咱们先把解约合同签了。” 43.漫天萤光 V章购买比例50%哦, 支持正版关爱橙纸呀么么啾(づ ̄ 3 ̄) 最开始发那个招室友的帖子, 目的其实特别简单粗暴:他英语烂, 又只会打架, 头脑不灵光, 人又懒,所以左右一寻思, 反正自己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那就等价交换呗, 供养一个生活技能MAX的穷苦大学霸,又能伺候自己的日常生活,又能提升一下英文水平,结果…… 招来这个人高度超出标准线略过不提, 问题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招来的不是室友, 而是一位……老父亲。 “你居然不叠被子?” 老父亲生得非常英俊,那张无需修饰就能立刻上镜饰演第一主角的冷峻面貌,一开始看着的确是非常地赏心悦目,可随着时光的无情洗涤, 罗欧现在只觉得, 自己面对他的一瞬间,仿佛就像阿尔法撕完家后转头看到自己时一样惊悚。 “你居然两天不洗澡?” “论文没写完还敢打游戏?” “你怎么还不睡觉, 都晚上十点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都早上十点了。” 赖床打滚的罗少爷:“……” 哭唧唧。 哪里有压迫, 哪里就要有反抗, 于是罗欧顶着一坨鸟毛, 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反驳:“不是,大神,你得讲讲道理,我昨儿可没贪玩,是写论文写太晚了,多睡两个小时怎么啦!” 付理一脸冷漠,一边拿吸尘器嗡嗡嗡吸他床边的地毯,一边道:“所以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写?每天写一点还需要这么熬夜么?” “我……”罗欧抓了抓鸟窝,丧气道:“我不是想写好一点嘛,上次第一个论文才打六十三分,老师给我指出一大堆问题,我顾着那些问题就怎么都写不顺啊,想法一多就不知道怎么写了,你也在念书你应该懂我的啊!” 付理依旧冷漠脸:“不懂,没打过那么低的分。” 罗欧:“……” “你这都是借口,”付理的吸尘器又嗡嗡嗡扫到他脚下,眼皮都不抬:“一天24小时,你睡觉就睡14个小时,8个小时就出去吃吃喝喝,剩下俩小时,能写出个什么?” 罗欧委屈:“你以为我蹦着一条腿想出去玩儿?我太爷爷那一大堆公司的负责人,我挨个儿都得处处关系不是么?我现在没法完全接手,都得依靠他们,总得花时间跟人家有点交情吧?交朋友不就是得主动一点嘛!” 吸尘器利落地嗡嗡嗡扫他的裤腿,付理继续冷漠脸:“不懂,都是别人找我。” 罗欧:“……” 罗欧觉得自己每次都被他这么KO不行,总攻气势都要萎了,于是蹦着腿跳起来,严肃道:“行行行,你大神你牛逼,有能耐你也一晚上憋出一个论文来我就服你!否则以后不许管我作息!” 付理手中的吸尘器一停,薄薄的单眼皮往他身上淡淡一扫,嘴角一勾,丢给他一个睥睨众生的冷笑。 于是第二天。 “我靠!Romeo!你丫神了啊!这段怎么写出来的?卧槽!牛逼牛逼!这数据哪儿找的?我怎么压根没看到?” “你把我的段落都删了啊?呃……算了,删了就删了吧,你这个更好……” “这插图什么软件做的?不是你自己画的吧?你还会画画?棒呆了好吗?” 罗欧被三个小组成员围在正中央,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因为家里老爸的吩咐,罗欧学的是市场管理,墨尔本大学的商学院论文基本都是小组作业,这三个人就是他的队友,一个台湾姑娘,一个ABC(澳洲出生的澳籍华人),一个跟他一样是来自大陆的套马的汉子。前天晚上,他们小组所有人都完成了各自的论文部分,本来打算把四个部分拼凑一下简单修一修就上交了的,结果其他三人昨晚忽然收到罗欧的信息,说他要最后做一下论文的整合和总结,三人也没意见,交给他随意做,结果今早一看成果,三脸懵逼,集体爆炸。 “你上篇个人论文是不是H1啊?老哥,以后Final的事情就交给你啦!大腿求抱!” “你下学期打算选什么课?咱俩一起啊?” “Romeo,我另一个课上也看到你了,你们小组的组员齐了吗?介不介意加我一个?我那组实在太坑爹了……” 罗欧:“……” 长这么大,头一回跟磕了药似的飘飘然——卧槽……原来做学霸的感觉,这!么!爽!啊!尼玛! 于是一天斩获了三枚迷弟迷妹的某只狐狸,屁颠颠回家就秒跪自家老虎,摇着尾巴乖得不得了,满眼的小星星都快跳出来了:“大神!还缺挂件儿吗!求挂啊求挂!” 彼时付理正在淘米,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洗没洗手就摸我的白菜?” 罗欧赶紧把随手抓来的白菜叶子恭恭敬敬摆好,一溜烟跑去洗了爪子,回来继续卖乖:“大佬,以后带我飞啊。” 付理瞅他那小样儿,老父亲的慈悲心又泛滥起来,叹了口气,顺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儿:“我管你是为你好,你乖一点,听话懂不懂?” 罗欧眨眨眼睛,忽然乐了:“付理,你好像我妈啊。” 付理:“……怎么就像妈了?” “我从小就没妈,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一直都没什么人管我呢。” “……” “你做饭好吃,还管我学习管我作息管我交作业……听起来好像有点烦,可是吧,我还挺喜欢的,哈哈。” 付理没吱声,继续冷漠脸切鱼片,心底却忽然变得很柔软,不禁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那孩子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有星星,自己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又听话又乖顺,特别让人省心。他一心一意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怎么样了,应该是会很难过的吧…… “所以啊,”罗欧忽然过来蹭了下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哪天要是离婚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是第一顺位,不许忘啦。” 柔软的心脏登时僵硬如铁,付理一手抓着凌迟了大半天的鱼身,另一手手起刀落,啪地一刀——身首异处,干脆利落。 “该干嘛干嘛去,懂?” 罗欧瞪着那条大张着嘴被剁了脑袋的咸鱼,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后嘿嘿两声,蹦着脚滚蛋了。 两周后,小组论文出了成绩,罗欧那组果不其然拿了H1,还是全班最高分,当天台湾妹子超级开心,一个劲儿地夸罗欧又帅又聪明,就差一句表白了。另一个ABC小哥一直对妹子有好感,这下有点吃醋,可比身材比不过罗欧,颜值也比不过,这次看起来智商也是被秒杀,左想右想,也只能无耻地用 “本地人身份” 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Romeo的确是立了大功,可这个论文毕竟还是咱们一起完成的嘛。” 罗欧眨眨眼,一脸纯良地点头:“对对,还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ABC见他入坑,顿时话锋一转: “所以啊,做什么事儿单打独斗还是不行,朋友多才路子广啊。” 另三人继续附和,ABC得意洋洋道:“就比如我们家后头有个大院子,没事就邀请左邻右舍一起BBQ开Party什么的,我那些邻居也经常邀请我们去玩,关系都特别好,隔壁大哥还是一家金融公司的老总,经常约我和我爸去打高尔夫,有时候太热情了,我们都不好意思拒绝……” 罗欧听半天才听出对方的敌意来,顿时就很无语,怎么着,你一个本地人想跟我们留学生炫耀当地朋友圈的广阔么?幼不幼稚?来战啊,谁怕谁! 于是他干脆把瘸了的那条腿往对面凳子上一搁,一只手大爷似的搭在椅背上,一脸感慨地叹了口气:“有邻居是真好啊……” ABC头发一扬,总算扬眉吐气: “是呗!我家隔条街还住着一对儿网红CP呢,Doris和Ann知道吧?他们也来过我们家的派对,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呢!” “哦,是吗……”罗欧一脸怅然,回头看着那个台湾姑娘,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妹子,你可一定要记得,以后买房子可不能像我这样,住在一个三千平方米的大宅子里,方圆几公里都看不到一个人,一抬头连个街道都没有,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真的,特孤独,活着忒没劲儿啊!” ABC: “……” 付理今天起得特别早,不知道怎么的,一整晚都睡不踏实,隐约还做了个梦,梦见罗钰霆那笨蛋又颠儿颠儿地跟在自己后边,还没认识几天就把他那点破家底透露得干干净净。 “俺爹可是俺们那旮沓出了名的木匠!超厉害超牛逼,让俺爹雕个窝窝头儿都得收五串儿铜钱!五串儿!小少爷你可别以为俺是个啥随便的银,俺也是很有来头哒!俺们村那旮沓的娘们儿……” 付理当时一脸嫌弃,只怼回去一句话:“什么时候把你那土掉渣的口音给我改了再跟我说话……别跟着我,烦不烦!” 可不得不说,那家伙最开始一口一个俺真的是魔音洗脑,没几天过去,自己居然在摆军阵的时候来了一句:“俺们左前军……呸,我们左前军……” 想想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那家伙真的是又傻又烦又黏人得要命,可嘴里说的话倒也不是在吹牛皮。他爹到底是不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匠不得而知,但至少,罗钰霆那家伙的确是能亲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物件的。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罗钰霆闲来无事就喜欢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听说他付大帅喜欢白头鹰,院子里也养了两只,那二傻子就巴巴地雕了一个雄鹰展翅的木雕过来,还在下面配了一行文字:【给俺的挚爱-付庭礼】 那个挚字还少写了一个撇,看得出修修改改好几回,下面的木头都比其他几个字浅了一层,可后面的付庭礼三个字却是端端正正,横平竖直,打眼看过去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付庭礼……似乎只有这三个字,那家伙写出来才像是人爪写出来的东西。 只可惜,那白头鹰的木雕是那二傻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怎么瞧他都不顺眼,转头就把木雕奖给了一个部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心疼,那傻瓜当年,多半是难过了好一会儿吧。 “哒!哒!哒!” 付理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窗外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蓦地一震,呆了两秒,匆忙起床下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的、货真价实的马! 马……真的马……马……马……马……马…… 付理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字。天知道他上辈子有多爱马,唯二兴趣一是收集枪,另一个就是收集马,公馆里的马厩能有他现在住的别墅的三个大,里头养了三十多匹极品骏马,每天换着样儿骑一匹,轮一个月正好轮完,别提有多开心了。然而到了这鬼地方,这个鬼年代,居然没有人骑马了?当真是让他怨念了好久…… “嗨……” 付理小心翼翼凑过去,伸手朝那匹黑马靠近,“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是走丢了吗?” 黑马自顾自喷气,不理他。 付理想了想,恍然想起这马是澳大利亚国籍,于是立马改口:“Hi, Why are you alone here? Getting lost?” 黑马脑袋一扭,顿时直勾勾瞪着他,付理立刻扬起笑来,和一头畜生开始亲切地用鸟儿语沟通起来。沟通了半小时的结果,就是他终于高高兴兴地骑上了人家高贵的脊梁,然后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幸福得两眼直冒泡。 44.我们成亲吧 时间过得很快, 《903军团》的研发稳步推进,战娱乐团队的成员也逐步壮大,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付理和罗欧相继毕业, 罗欧也正式接管了罗家在墨尔本的所有产业, 虽然管理能力还不够成熟, 但胜在胆子大, 敢冒险,投资的几个品牌居然相继大爆,用付理的话来说,这家伙冲动归冲动,但似乎天生好命, 上辈子在枪林弹雨里来去如风, 这辈子在商场上横冲直撞,居然也是如鱼得水。 运气好这种属性真是气死人啊! 联动娱乐这两年里也推出了一款口碑还算不错的手游,因为与三次元空间联系在了一起, 玩家的参与度还蛮高的, 虽然不是什么爆款,但还是挽回了上次因为陷害腾凌和Amour éternel而造成的名誉上的损失。本来他老老实实地做他的游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可这人阴险狡诈又睚眦必报, 这两年在背地里不断找机会报复罗家和关家, 给他们惹了不少小麻烦, 罗欧和关凌也不是吃素的, 干脆就从美国和英国请来了两位最顶尖的侦探, 一个负责深挖魏凌风当年篡夺家产的证据,另一个负责把已经人间蒸发了的Bethendix老爷子的原配妻子和女儿找出来。 于是就在这一天,付理等人终于盼到了一个好消息。 “找到她们母女了?”付理和罗欧一同推门进来,惊喜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拜托的侦探名叫克鲁斯,得意地看着两位雇主,高兴道:“你们绝对想不到在哪里!居然逃到了欧洲,躲在了斯德哥尔摩周边的一个小镇上!” 付理一愣,罗欧也惊了:“啥?又是斯德哥尔摩?” 克鲁斯哈哈笑道:“更巧的是,付先生,您还救过他们母女二人的性命呢。” 付理怔了一瞬,顿时反应过来:“难道是那次恐怖袭击……” “没错,当时她们就躲在女洗手间里,要不是您开枪打死了外面那群恐怖分子,她们母女两个可就真的从人间蒸发啦。” 付理觉得不可思议,他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重生以来的许多事都是环环相扣,就像有人在冥冥中安排了什么,让他隐约有种身在局中的恍惚感。 “那她们两人的态度……” “刚开始当然是拒绝的,好不容易摆脱了魏凌风的控制,她们母女俩只想在那小镇上安度余生,可一听说委托人是您,而且目标是要曝光魏凌风当年做的丑事,她们犹豫了几天,最后终于同意了,”克鲁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笑道,“这是她们费尽心思保护好的证据,清晰指证了魏凌风当年篡改遗产的过程,如果还需要人证,就得麻烦付总和罗总安排私人飞机,去秘密接她们入境了。” 付理接过那叠文件,看完一张就递给罗欧一张,等看完最后一页,不由说道:“这俩人当真是恨他入骨,这材料看起来非常齐全,都不需要我们再补充添加什么了。” “付总说得没错,”克鲁斯道,“我也和Bethendix的夫人商议过,如果这次的控告成功,就由她的女儿接掌联动娱乐,到时候还可以和付总您的公司结成战略结盟,联动毕竟在游戏行业中实力雄厚,人脉也广泛,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付总您不仅是少了一个劲敌和仇家,更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呢。” 付理沉吟片刻,合上资料说道:“这些证据再加上人证,魏凌风跑不掉了,不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们需要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罗欧问。 付理挑挑眉,慢悠悠说道:“还有两个月,就是Bethendix老爷子的忌日了。” 对面二人一愣,克鲁斯立马就懂了,随即赞叹了一声。 “失踪多年的母女两人,‘偷偷’来参加老爷子的忌日,你们觉得,魏凌风会袖手旁观吗?”付理把证据放到桌上,缓缓笑道,“只要他出手,我们就等着看戏就好了。” …… 等克鲁斯离开了,罗欧就拉着付理的手,一阵地长吁短叹:“付小理,你太阴险了!真的太阴险了!” 付理哼了一声,冲他翻个白眼:“全世界就你没资格说这句话,我要是不阴险,你早都死了十七八回了。” 罗欧眨眨眼,嘿嘿笑道:“你说罗钰霆啊?” “唔。” 罗欧捏了捏他的脸,忍不住低头啾了下他微微嘟起的嘴巴。 其实这两年,罗欧就像看电影似的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可那些东西其实称不上记忆,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在看一部纪录片,是看着属于别人的回忆录,而不是属于自己的真切的记忆。 这种不同其实很微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付理却很满足。他觉得他记得一些事,性格和习性又是一模一样,还那么深爱他,那就是罗钰霆本人,没什么差别,可罗欧还是会觉得别扭,有时候也会陷入付理到底爱的是自己还是罗钰霆的这种无解的矛盾里,可渐渐地,他也就想开了,就像付理说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在付理开始清楚地记得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最讨厌哪个科目,最喜欢什么样的运动……的时候,罗欧就想,这个人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眼里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那……这就算是爱情了吧? 他们似乎彼此都有遗憾,但渐渐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罗钰霆和付庭礼的故事,几十年前就已经埋葬在了时间的尘埃里,此生既然已经是新生,何不就以罗欧和付理的身份,从头至尾都甜蜜安然地度过一辈子呢? 那些凄凉又悲苦的情绪,不如就让它们随着逝去的时光,永远消散了的好。 “付总,罗总,新房子装修好了,您二位要去查收一下吗?” 两人为了工作方便,在市区的海港附近买了一套私人别墅,房子很大,还有独立的院子,装修了三个多月,今天终于可以入住了。 刚到门口的时候,罗欧忽然拉住付理的手,笑着说:“待会儿你要是高兴了,记得么么哒我一下!” 付理愣了愣,无奈地摇头苦笑:“你又准备什么惊吓了?” “什么惊吓嘛!嘿嘿,你看了就知道啦!” 这两年被这家伙宠的,付理都有一点点胖了,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也就算了,真的是无条件地什么都往他怀里塞,付理恍惚就觉得又回到了上辈子似的,那个人绞尽脑汁地讨自己欢心,有任何好玩有趣的东西都要想尽办法塞给自己,明明是很简答傻气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套路了千百遍,自己却仍是没出息地每次都要心动一下。 越相处越喜欢,越喜欢越沉迷,经常就会后悔,上辈子的二十年啊……怎么就错过了二十年呢?如果早早地点了头,坦诚地和他相爱,任他放肆无忌地亲近自己,喜爱自己,任他想抱就抱,想吻就吻,早早就沉溺在他温暖无比的怀抱里……该有多好啊。 想一想就觉得心痛,可再想一想,又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汪水,跳起一圈圈的涟漪,让他忍不住地想微笑。 付理暗吸口气,看着罗欧期待的脸,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笑了一下。 虽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大门推开的时候,付理还是愣在原地,很久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喜欢不?”罗欧从身后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颤抖的眼睛。 “我隐约记得,应该是这么摆着的,”罗欧又亲亲他的鼻梁,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这个别墅没咱们的公馆那么大,家具摆着是有点挤,不过……嘿嘿,我已经尽力啦。” 他牵起付理发凉的手,一步步走向那片梦幻般的画面里。 “家具我都是从博物馆的地下室里直接搬来的,你的房间摆得一模一样,这个我记得最清楚了,”罗欧拉着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这个是我的房间吧?这是客厅,会客室……哦对了,这儿是兵器库,咱现在可不能非法持枪了,我就买了很多仿真的模型摆在这儿,不能用,纯粹就是观赏……哇对了我跟你说,这些模型比真枪都贵,那制造商真是太黑了!以后我可再也不去他那儿买了……” 转了一大圈回来,罗欧停在了付理的房间里,拉着人坐在了房中央的一张凤纹木床上,轻声说:“你最后一刻是躺在这里的,对不对?” 付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眼眶有些红了。 “我其实见到了呢。” 付理悄悄摸了摸鼻子:“见到什么了?” “其实啊,那么多年你不是一个人呢,我好像一直陪着你,只是没法说话,没法触碰你,但是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罗欧看着男人微微睁大的眼睛,垂下头,轻轻吻了吻他颤抖的眼皮,“最后……我看着你抓着一把枪,躺在这张床上,是笑着走的呢。” “……” “那是我送你的枪,对吧?可是……想不起来这张床了,”罗欧低头看了看木床上的纹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花纹看起来应该是我自己刻的吧?诶,讲真的,我上辈子还真是个手工大佬啊!这手艺要是能记起来,我都能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啦。” 付理看他傻乎乎又爽朗的笑脸,忍不住往他身上靠过去,低声说:“这是你送我的,而且……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啊……” “你是不是也记不得,你离开前对我说过什么?” “呃……” 付理看了他一会儿,仰起头,在他尴尬的脸上亲了一下:“记不得就算了,以后的日子,你都能记在心里就好。” 罗欧顺势抱住他,把人往床上推下去,温柔地亲吻他的唇瓣:“那以后我们一起创造很多很多的回忆,好不好?” 付理抱住他的脖子,抬腿搭在他强劲的腰肢上,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模糊而兴奋的刺激感从四肢百骸慢慢升腾起来,他紧紧抱着身上的人,恍惚像是看到记忆里那张粗犷硬朗的脸,可那幻觉只存续了几秒钟便消散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年干净英俊的面庞。完全不相同的面孔,却同样令他心动,令他整个人都战栗不已,只想永远沉浸在这逼人的情潮里,想一直一直深陷在这个男人炽热的怀抱之中。 “啊……!”罗欧忽然猛地一震。 付理喘着气,艰难地仰起脖子,吐出几个字来:“你怎么了……” 身上人忽然不动了,汗珠一滴滴坠落在自己身上,可眼窝却也湿润起来,不知是汗还是什么,忽然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洞房……花烛夜……” 付理蓦地一颤,突然间明白过来。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委屈,慢慢慢慢搂住了身上人健硕的身躯,然后在男人颤抖的目光下,闷闷地抽泣了一声。 这么多年,他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抽噎的模样。 “对不起……”罗欧慌忙低下头,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罗欧喃喃念着,又抬起头颤声说,“我欠你一个婚礼,付理,我是不是欠你一个婚礼……” 付理咬紧了牙,哽咽着看着他,看着这双仍旧黑亮的眸子里仍是倒映着自己的脸,他看了很久,然后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闷声说:“是,你欠我一个婚礼,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欠了我一句话,那一辈子都没法再说给你听。” “……” 付理亲了亲他通红的耳垂,将那句早已溃烂在心底,疼了半辈子的话,在他耳边呢喃着说出口来。 “罗二傻子,我们成亲吧。” 45.尘封的爱恋 罗欧第一次看到付理哭, 他哭的模样看着让人难过,压着嗓子, 小声吸着鼻子, 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下来, 又死死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哭出声。 这个模样, 别说他这辈子没见过, 就连这两年中不断袭来的前世“镜像”里,他也从未见这男人流下过一滴泪。这人沉默着挨过了那么漫长的孤独时光,却在一切都完满了的幸福里,再难抑制地抱着他委屈地哭泣起来。 他愣愣抱着他,心疼到了不知所措, 慌忙说着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之类的傻话,却怎么也止不住付理眼里的泪。手足无措地安慰着,耳边却忽然回响起一个人嘶哑痛苦的声音。 【少爷, 不要哭……庭礼, 你不要哭。】 眼前慢慢涌上一张染血的画面,一个男人血淋淋地躺在这张床上,拼了命地睁大眼,用尽全力从烧焦了的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发出声来。每说一个字, 血就从那溃烂的喉咙中流淌下来, 抱着他的人惊恐又崩溃, 男人又张了张嘴, 最后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罗欧愣愣睁着眼睛, 等那幻觉终于散了,他忽然低下头,吻住了付理咸湿颤抖的嘴唇。 “庭礼。” 付理猛地一颤,哭声戛然而止。 “我最后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付理茫然了一瞬,忽然间又明白过来。 身体突然就跟着发抖,他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凌乱地看着他:“你说了什么?你最后说了什么?我……我拼了命想听,可听不见……我怎么努力都听不见,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听见……” 罗欧亲吻着他满是泪水的脸,然后撑起身子,微笑着看他。 “我说,不要哭,因为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想尽办法回来找你,所以庭礼,不要哭啊,等我回来,回来继续守着你。” 罗欧看着他发愣的脸,然后伸手把人抱了满怀,在他耳边呢喃:“你看,少爷,我真的回来了呀。” 付理红着眼睛,抽泣着吸了吸鼻子,然后将额头重重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混蛋,太晚了啊……”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比较悲伤,身体反而被刺激到了,两人发了疯似的纠缠在一起,一直到天大亮了才终于停歇下来。 睡了整整一天,再下床的时候,都是第三天的事儿了。 付理腰酸得要命,趴在床上哼哼,罗欧下了床把他公主抱起来,笑着吧唧了一下他的嘴巴。 “我的付帅,你这是精尽人瘫了嘛?” 付理狠狠瞪了他一眼,窝在他怀里闷声说:“腰疼,胳膊酸,腿麻,那里……咳,都要没知觉了,你懂不懂节制啊你!” 罗欧嘿嘿一乐:“哦,那是谁坐在我身上自己动得可来劲儿啦?” “……你给老子闭嘴!” “哈哈哈!” 抱着大宝贝洗了个澡,结果在浴缸里又荒唐了两回,等终于出来的时候,付理已经宣告阵亡,抓着沙发死活不动弹了。 “回床上睡嘛。” “不要,”拿着沙发靠垫按在自己头顶,付理的声音闷在里面,听起来像小孩子撒娇似的,“你简直没完没了,我还有好多正事要做呢!不许再胡来了。” 罗欧弯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歪头瞅了瞅靠垫下的人,笑道:“付小理,你这是害羞啦?” “……屁呢。” “我怎么没发现,我的付大帅原来这么可爱呢,”罗欧揉了揉他的腰,低头在他的腰窝上亲了一下,“早知道你这么可爱,我老早就吃了你了,还用憋那么多年,真是可惜啊。” 付理忽然把靠垫掀开一丢丢,怀疑道:“二十年呢,你真的没在外面偷吃?” “那我哪知道,你去问罗钰霆啊!” 付理揪着眉头,忽然道:“我说……罗小欧,你是不是装想不起来呢?” “诶?” “你想不起来,好多事我就没法找你算账了,”付理忽然丢开靠垫,瞪圆了眼睛,“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扮猪吃老虎,忽悠我呢?” 罗欧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冤枉啊!我哪有那智商,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啊,你看我这纯洁无瑕的眼睛,看着像骗人的嘛!” 罗欧瞪着他“纯洁无瑕”的小眼神,瞪了好半天,才泄气道:“算了,想起来了也一样烦人,就这么凑合着吧。” 罗欧哈哈一笑,起身道:“我去做点吃的,你躺着休息哈。” “唔。” 付理随口答应了,可等到厨房里传来了炒菜声,他忽然就抬起头,瞪着厨房门吸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罗欧端着两个盘子出来,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就抱付理起来,拉着他的手坐在了餐桌边。付理低头瞅着那两盘丰盛的早餐,再次深吸了口气。 罗欧刚要说话,付理率先道:“哦,你厉害了啊,床上待了两天,做饭的技能倒是点亮了么。” 罗欧:“……诶?” “请问这位厨房杀手,您是何时无师自通,学会煎蛋了呢?” 罗欧:“……呃。” “两边都是金黄的,厉害了,第一次煎蛋居然没糊,天才么!” 罗欧眨巴两下眼皮,忽然哇了一声,惊喜道:“对哦!我好厉害呀,随便煎了两下,居然没糊哈哈哈哈……” 付理一双黑眸子紧盯着他,没说话。 罗欧:“诶嘿……” “你想干什么你?” 罗欧挠挠头,一脸无辜:“没干什么呀,就忽然记起来你爱吃煎蛋,就寻思试试啊……结果一下就成功了,怪我喽?咳咳,你先尝尝看!好吃不?” 付理又瞅了他一会儿,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心头蓦地一颤,又死死盯住了他。 “流蛋黄,里头有盐,还放了糖……” 罗欧歪着脑袋,又咧嘴笑了:“我天才吧!是不是很好吃?” 付理又吸了口气,闷声嗯了一声,默默又咬了一口。 所以……这货到底是真精还是假傻啊! 突然感觉自己被骗了…… 接下来好几天,付理都深陷在这小子到底想没想起来的纠结里,于是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却仍是一无所获,很是让人郁闷。 这天周末,两人一起做了个大扫除。这房子的装修是完全按照他们当年居住的公馆主楼来设计的,所以除了他们两人的房间外,还有罗烬之的房间,两人这么久都没有提起过那个孩子,罗欧是怕付理难过,付理却是说不出口。然而房间还是保留了下来,平时关着门,也不会有人进出。 然而今天就有点坑爹了…… “阿尔法!”罗欧叉着腰,简直要崩溃,“你再这么到处乱跑我可要把你锁起来了!” “嗷嗷!汪嗷!” “你个巴哥儿学什么哈士奇!给老子出来!” 付理上楼的时候,就看到罗欧趴在罗烬之房间的地板上,正冲着床底下歇斯底里地吼。他推门进去,朝罗欧的屁股上踢了两脚:“干啥呢?” “你瞅瞅这死狗!把烬儿的房间搞得一团乱!” 付理踢他屁股的脚一顿,改成弯下腰,提溜起他的领子:“烬儿?” 罗欧:“……” 付理挑挑眉,鼻子里哼了口气:“哦,是又看到关于烬儿的事情了?” 罗欧立刻点头如捣蒜。 付理咬了咬牙,突然很想揍他,正生气的时候,床底下忽然拱出来一坨肥嘟嘟的屁股。 罗欧:“阿尔法!” 一声怒吼,罗欧一个箭步冲过去,掐住蠢狗的后腿,一把把那惹祸精拖了出来:“胆儿肥了啊你!还想跑?” “嗷嗷嗷——!” 付理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扯罗欧的后领:“你别想再转移话题,给我乖乖……嗯?这是什么?” 罗欧缩着的脖子登时舒展开,歪了歪脑袋,也挺纳闷儿:“这啥东西啊?” 阿尔法的嘴里,正叼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老旧的本子。 付理把那本子从狗嘴里扯出来,罗欧下意识趴到了床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床底照了上去。 “咦?这儿有个暗格!” “暗格?” 付理也趴过去看,果然在床底发现了一个已经被顶开的木格子,似乎那本子就是从那地方掉出来的。 “这是烬儿的床……” 罗烬之的房间也是按照原样摆好的,家具都是从博物馆地下室里搬出来的,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怎么不记得这儿有个暗格,”付理伸手摸了摸,很是疑惑,“看起来像是后来安上去的。” “这是什么东西?日记本吗?”罗欧抖了抖手里的本子,说道,“这本子有年头了,皮子都皱了呢……” 话没说完,有什么东西忽然从本子里掉了下来。 “嗯?”付理直起身,罗欧也蹲下来,朝那东西伸出手去。 “……” 等看清了,两人忽然有点沉默。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是付庭礼年轻时候,穿着军装骑在马上的样子。那角度和取景,看起来……却像是偷拍的。 付理有点茫然,罗欧却忽然沉默了。他安静了一会儿,把照片默默翻了过来。 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文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付理呆了一呆,忽然道:“喂,二傻子,这不会是你的日记本吧?” 罗欧没说话,抓了抓手里的本子,垂着眼睛说:“不是。” “那……”付理忽然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这难道是烬儿……” 罗欧盯着那本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声,把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给你吧。”说完也没等付理回话,站起身就走了。 “喂!你……” “你自己看吧,”罗欧背对着他,声音不太活跃了,“我不想看。” 一直到罗欧关了门离开,付理才回过神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付理握紧了那个笔记本,心里忽然就有点慌了。 46.我回来啦 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付理慢慢坐在了地板上,打开了手中破旧的本子。 扉页上, 写着一句话:【致父帥, 我最摯愛的您】 “……” 【貳拾年了, 您都走了貳拾年。 我漂洋過海來到這裡, 餘下獨自一人, 才漸漸知曉了您當年那貳拾年中孤獨的執念。 父帥,您就真的,對那人那般念念不忘,一生一世,也至死不渝嗎? 曾覺得您傻, 可如今想來, 這世上癡傻之人,又何止您一人呢? 父帥,外頭又下雪了, 您若是見到了, 定是會開心的吧?】 付理一页一页翻过,心跳从剧烈,渐渐又变得缓慢,而迟缓。 【逃離大陸的時候, 同妻兒失散, 這麼多年了, 我也沒有續弦的打算。說起來, 如果不是您的安排, 我這一生也許也會同您一樣,守著曾經點滴的歡愉,念著一個人,盼著一個人,直到生命走到盡頭為止吧。】 【父帥,夢到您又喚我燼兒,很多年了,再沒人如此喚我,我在夢裡居然哭了,你不會笑我沒出息吧?】 【我的生意有了不少起色,救助了許多同我一樣流落至此的中國人,您若是知道了,會以我為豪嗎?】 【又下雪了,父帥。我應該是著了魔,曾經您在的時候,我明明最討厭雪天,因為您會難過,會站在那裡等上一整天,我心疼您,卻又無法勸阻您。可如今我居然也和您一樣,外頭下著雪,就想站在雪地里遙遙看著天,看看那片我再也回不去的土地,看著我們曾經拼死保護的地方,看著您或許在的方向。】 【父帥,燼兒想您了。】 一滴泪,终于难以抑制地,坠落在了那一行行苍劲又苍白的笔迹上。 【父帥,衰老的感覺真是不好呢,不過又覺得還不錯,總覺得這樣就離您越來越近了。真到了那一天,您會來接我嗎?】 【今天遇到了一個術士,他看到我收藏著的墜魂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父帥,我有點……貪心了,您會怪我嗎?】 【以血滋養,予人所願……】 【你不要怪我,就算耗盡了我全身的血,我也真的很想……很想擁有你一次。】 【父帥,我好想你。】 【付庭禮,我真的,真的很想抱一抱你……】 付理猛地按住那页纸,看着纸上那行被水渍染花了的笔迹,手指无法忍受地发起抖来。 【取血什麼的,還真有點疼呢。不過還能忍受,畢竟和我們當年在戰場上流的血比起來,這點傷痛也算不得什麼。】 【父帥,我感覺我沒剩下多少日子了,這樣做,真的能讓你回來嗎?】 【對了,我找到我的後人了,最小的那個孩子,和我年輕時候很像呢,等你回來了就抱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父帥,我會一直,一直等你回來的,可是,你真的會回來嗎?】 本子很薄,写了字的页面并不多,很快,付理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只有短短的,浅浅的四行字。 【願君終得故人心,來生白首不相離。】 【父帥,燼兒祝您幸福。】 【看來,我也是等不到您了呢。】 【父帥,我走啦。】 屋子里空荡荡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 直到门被推开,身边坐下一个人,伸出手,将他默默揽进了怀里。 “你很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对不对?” 罗欧握住他冰冷的手,抬起来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嗯。” “可他最后,还是成全了我们,”付理闭上眼,紧紧抓住了罗欧的衣袖,“他没等到我,却成全我等到了你……” 罗欧慢慢合上那个本子,然后抬起他的下巴,低声说:“他从来都不是输给了我,他是输给了你。” “……” “付理,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舍弃了所有人的爱,独独只爱我一个人。”他低下头,吻住了男人温软的唇,“你用二十年的时间,还了我的二十年,你不亏欠我,我也不欠着你了,所以往后的日子,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遗憾了,好不好?” “等解决了所有麻烦,我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礼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迟到了。” …… 三个月后,Bethendix老爷子的忌日如期而至。第二天下午,付理就接到了克鲁斯的电话。 “动手了?” 付理把玩着手中小巧的木制小陀螺,边转边笑道:“警察呢?” “按您说的,都提前埋伏好了,结果和您预料的一样,魏凌风果然在她们母女下榻的小旅馆中动手了,凶手被当场抓获呢!” “我故意安排她们母女二人住在贫民区的小旅馆里,就是方便他派人下手,他当然会忍不住,那两人只要活着,他就不会安心,”付理放下那小陀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凶手审得怎么样?” “那是他临时招募的杀手,不是自己人,一被警察抓住就什么都招了,”克鲁斯笑道,“记者也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新闻放出来,声势做大,咱们就可以帮她们母女两人正式起诉魏凌风,有您和罗总关总三个人保护她们的安全,魏凌风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没什么好意外的。一切按法律程序走,我会让我的律师Jesi跟进,你协助她打赢这场官司,务必扶助Bethendix的女儿拿回联动娱乐,把魏凌风彻底踢出联动的董事会。” “是,您就放心吧!” 等付理挂了电话,想了想,便给罗欧和关凌分别发了消息。 收信人:罗二傻子——【罗小欧,我们赢了~开不开心?[#宠爱的眼神][#摸头杀]】 收信人:关凌——【嬴】 很快两边就回复过来。 发信人:罗二傻子——【哇!我家付帅就是牛逼!跳起来给你一个大大的么么哒!啾~~~】 发信人:关凌——【你丫多发一个字会死是不是?!】 接下来的两个月,魏凌风那边意料之中地垂死挣扎,联动正主的母女二人最开始仍是惶恐不安,可被罗关两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渐渐胆子就大了一些,等到了开庭那一天,竟主动提出了要上庭作证。付理委托的律师Jesi手中掌握着大量详实的证据,加上母女两人提供的铁证和当庭的人证,魏凌风当年篡夺家产、迫害原配母女的丑事再难洗脱,庭审当日就被判处了剥夺联动娱乐继承权、有期徒刑25年的判决,虽然之后其代表律师又上诉了一次,但最终仍是维持原判,半个月后,正式被警方押去了监狱服刑。 这场风波过后,受害者母女二人受到了全澳社会的广泛关注,等着要采访她们的媒体络绎不绝,然而谁都没想到,后续的发展竟会是接掌了联动娱乐的Feona女士在上任的第一天便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结成了战略联盟,公司官网的首页都是铺天盖地的宣传,而那个还未做出一款产品的“战娱乐”,和其背后的总负责人付理,渐渐也就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当中。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付理的办公室里来了两位访客。 “听说,付总您要结婚了。” 来者便是如今的联动掌门人,Feona女士,和她已经年迈的母亲。 付理立刻请她们落座,奉茶,等助理离开,便和颜悦色道:“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Feona苦笑道:“当年逃亡的时候,妈妈为了照顾我生了场大病,落了病根,如今也只能慢慢调养了。” 老妇人道:“这次真的……太谢谢付总你们,否则我们两人别说报仇了,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祖国,只能死在外面……” 付理摇头,叹了一声:“中国有句古话叫善恶终有报,魏凌风造了太多的孽,早晚都会付出代价,我也谢谢两位的勇气,重新面对迫害过自己的恶魔,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还好,我们选择了相信您,”Feona笑道,“那次亲眼见到您持枪击杀匪徒,只身一人站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我就知道……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不管是性命,还是未来的人生。” 付理伸出手,笑道:“感谢两位的信任,希望没有让你们失望。” Feona赶忙握住了,不好意思道:“您太谦虚了……往后需要我们联动支持您什么,尽管开口,我虽不是中国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句话,只要您不嫌弃我们就好。” “怎么会呢,”付理想了一想,说道,“暂时倒是没什么要拜托的,游戏研发还要好几年的时间,不过……可以请你们参加我的婚礼吗?” Feona一愣,和老妇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笑道:“当然,乐意之极。” 等送走了两人,付理看了看时间,也该下班了。他家二傻子如今也是日理万机,没时间再像上学时候那样天天来接自己下班,不过偶尔能反着来几次,付理倒也挺开心的。 开车去罗欧公司的路上,忽然看到许多人围在广场上欢呼叫嚷,他看时间还早,便把车停在一边,凑过去看热闹。 是一对恋人的求婚现场。 广场上围满了人,那男人带着十多人领头跳舞,跳得毫无章法,然而那兴奋又害羞的表情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一曲舞罢,男人滑过去单膝跪下,笑着冲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孩儿问道:“Would you marry me” 付理看到女孩儿激动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然后用亲吻代替了自己哽咽的回应。 围观众人再次尖叫着鼓起掌来,付理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忍不住跟着笑了笑,想了想,转身坐回了车内。 “哇!你怎么来接我啦?等等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一进门,就看到总裁大人手忙脚乱的模样:“你来也说一声呀,我这儿乱七八糟的……” 付理无奈地笑道:“能把办公室搞得像抢劫现场似的,你也真是厉害呢。” 罗欧挠挠头,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想我啦?等不及想见我?” 付理挑挑眉,坦率地点头:“是啊。” “……呃,不要承认这么快嘛。” 明明是自己先撩的,一被反撩就害羞,付理觉得这样子的罗欧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就凑过去捏捏他的脸蛋,故意吹了口气:“你脸红了。” “喂!喂喂喂……不许捏我,不要耍流氓!” “我家二傻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么纯情。” “你你你!不要逼我做禽兽的事……” “你倒是做一个啊。” 罗欧深吸口气,哼了一声,立刻把人抱起来丢到旁边的沙发上,整个人覆盖上去:“你别真以为我不敢办公室Play啊!” “哦,来啊。” 罗欧咽了口唾沫,又有点怂,委屈巴巴道:“付小理,你欺负人。” 付理哈哈一笑,侧过身,和他并排躺在沙发上:“不逗你了,我刚才在路上,看到有人求婚了呢。” “诶?” “说起来,咱们都要筹备婚礼了,可是好像,从来没有正式求过婚吧?” “啊,对哦……”罗欧挠挠头,颇为抱歉,“对不起啊,这两年太忙了,把这事儿给忘了,咳咳……你别生气,我琢磨琢磨,一定要让你大吃一惊……” 付理却笑道:“为什么一定是你求婚呢?” “唔?” “都是男人,没规定一定要你求婚吧?” 罗欧眨眨眼,顿时就紧张得脸色发红:“你、你、你……你要向我求婚吗?真、真的吗?” 付理失笑,伸手抱住他,把人往怀里带进来:“不可以吗?” “我、呃……这……可、可以啊!你怎么都可以,现在求婚也行!我肯定答应!” 付理眨眨眼,忽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要我求婚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罗欧忙说:“什么事儿?” 付理抬起头,笑着吻了吻他的嘴唇:“明天再告诉你。” 于是当晚,罗欧都紧张兮兮的,做了一整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居然天已经大亮,吓得他赶紧蹦起来,慌慌张张跑下楼去。 “付理!” 付理正在做早饭,罗欧蹭过去,又期待又有点小羞涩,扭扭捏捏道:“你、你啥时候求婚呀?” “噗,”付理眯着眼睛乐,乐完了就过去点了点他的鼻尖,继续逗他,“你好好上班去,下班了再说。” “呃,哦……”罗欧咽了口唾沫,小心脏一蹦一蹦的,手脚都不利索了,“那……我等你哈。” 付理的笑容顿了一顿,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这话该我说才对……” “什么?”罗欧没听清。 付理便摇摇头,笑道:“乖乖等着吧。” 于是罗欧一整天啥也看不进去,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等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一个箭步冲出门,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两人的家。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人。 “付理?” 每个房间转了一圈,居然还是没有人,罗欧有点慌了。 最后推开“罗钰霆”的房间,罗欧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桌上的一张纸上。 【致我最爱的你】 罗欧心里一甜,傻笑着把纸张拿了起来。 【罗小欧,过来找我,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只有这一行字,罗欧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又笑了。 ——这个阴险的家伙,就是偏偏要我承认了,是么? 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如果我只是罗欧,我一定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是想说这个吗? 坏蛋……都重活一次了,就不能不欺负我吗? 罗欧深吸了口气,抬起了那张纸。 一向跳脱的目光忽然间沉静了下来,他微微眯着眼,然后低下头,在那行字上轻轻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付理下飞机的时候,眼前居然是银装素裹的雪白世界。 他高兴得都有些晕眩起来,脚踩在雪地上的一刹那,想哭,却还是先笑了出来。 打了车,依着记忆的方向,有些勉强地告知司机七扭八拐了好几圈。司机师傅哭笑不得,一口子东北大碴子味儿笑着说:“我说大兄弟,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哪旮沓呀!咱都转了三回啦!鬼打墙哪?” 付理笑道:“我好久没来了,这里多了很多楼,变化了不少呢。” “哟,老乡啊?都听不出你口音哪,走多久啦?” 付理歪歪头,笑出声来:“七八十年了吧。” “哈哈哈,你逗乐儿呢呀!” 拐了好几次,终于看得见目的地了,付理忍不住,倾身向前,和司机说:“你知道么?这里很多年前,有个火车站的。” “啥玩意儿?你记错了吧?我土生土长的沈阳人,这儿绝对没有过火车站,真哒!” 付理没再说什么,只是眯眼笑着,点了点头。 等终于下了车,付理深吸了口气,一步又一步,踩着雪慢慢前行。 曾几何时,每次来到这里,遥望着等待的时候,心是灰色的,想哭,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同样怀抱着等待的心情,他一步步踏过去,却终于不再感到绝望和悲伤。 竟是笑着的。 手里紧紧攥着一盒小小的对戒,他还记得,那是他在机场初遇罗欧的那一天,鬼使神差地去一家珠宝店买下来的。 或许就从那一天开始,他沉睡了太久的灵魂,就已经寻到了归处吧。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又很快,他再一次伫立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从日头高照等到日落西山,从月明星稀等到晨光乍现,他看着雪地上绵延而来的长长一排的脚印,目光一点一点又回归到脚下,然后闭上眼,轻声念了一句:笨蛋,你快追过来吧,我有点冷了呢。 “付理!” 付理挺直了脊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去。 那人逆着阳光,高大的身躯直奔他匆匆而来,一半阴影,一半光晕,像是剪碎了时光的梦,终于坠落进他孤寂了百年的苍白世界里。 一刹那,冰雪消融,春光明媚。 “付理!”男人终于跑到他面前来,一把抱住他僵冷的身体,然后像是犹豫,又像是释然,终于笑着在他耳边说:“少爷,我回来啦。” 付理看着他额上的汗,伸手轻轻擦拭掉了,然后后退了一步,单膝朝他跪了下去。 “罗二傻子,”付理捧着那两枚戒指,笑着看他,“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似是晃过许许多多复杂的光景,如同他们之间横亘着的半生的岁月。 很久后,他终于拿起一枚戒指,戴在了指间,然后把付理拉起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才不要,”执起手,将另一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是我要娶你呢。” “这么霸道?” 罗欧轻声一笑:“怂了一辈子,总要让我霸道一次吧?” 付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终于也跟着笑了。 冰雪皑皑,晨光温柔。 十指紧扣之间,那两枚相同的银白指环,熠熠流光。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少爷,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