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成长计划》 第1章 就算穿越,非酋还是非酋 佛堂之中,金身佛像面色慈悲,香火青烟的映衬之下,更显宝相庄严。 萧承盘坐佛像之前,表情庄亚肃穆,嘴唇微微闭合,似是在念着什么经文。 佛堂之外,数十名身穿黑色上身甲,满身肃杀之气的高大汉子,将佛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校尉,你能听清楚他这是在念什么吗?”看守佛堂门口的汉子透过敞开的佛堂大门,正好看到侧对着门口的萧承嘴唇上下闭合,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汉子旁边,站着的是个腰佩长刀,面色凶厉的男子。听到手下问话,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眼前的校尉,乃是六阶武者。 武者品阶从一阶开始,直至九阶、陆地神仙境。 六阶武者,乃是武者之中的第六品阶,已经是少有的高手,感知异于常人,只要有心者,甚至能够察觉方圆数里之内的风吹草动。 只不过校尉侧耳听了半天,却是皱起眉道: “你知道什么是爱思爱思儿吗?” 汉子一愣,摇了摇头,道: “什么?” “他好像在念叨着什么一卡翻身,神来一抽,非酋再见,脱非入欧,还有爱思爱思儿。都是些我听不懂的怪话。”校尉皱着眉道。 汉子也是愣住,迷瞪了好久,方才悻悻道: “属下此前听兄弟们说,这位来庙中斋戒之前,风邪入体,烧坏了脑子,时常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不曾想竟是真的。” 萧承耳朵微动,听着门口只是微微放低声音,却依旧听得清楚的话语,苦笑一声。 他是穿越而来,穿越之前的往事不需再提,只说现在。 如今所在的世界,武者以一敌万,陆地神仙威压一国,斩山灭海,是个相当危险的世界。 但幸好,他如今的身份不低。天南之地,云国皇室子弟。 这个世界,武者虽然厉害,但朝廷大军铁蹄所至,却是连武者都无法抵抗。身为云国皇室子弟,在这个世界是极为尊贵的身份。 萧承本以为,至此之后,他每天都会过上日日三餐日日日的腐败生活。 但当他搞清楚状况之后,却是欲哭无泪。 皇室子弟身份虽贵,但架不住如今的云国,皇权旁落,朝中太师执掌大权,越发嚣张跋扈。明眼人都知道,权臣篡位之时,就在眼前了。 不说别的,只说门口守着的两人,话语间对萧承毫无敬畏之意,便可见云国皇权之式微。 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萧承,马上就要继位了! 没错,老皇帝,也就是萧承的便宜父亲,两天之前刚刚驾崩。身为老皇帝生前最宠爱的孩子,萧承,被指为下一任皇帝。 权臣篡位前夕,被指为皇帝。自古以来,诸多废帝的下场顿时浮现在萧承眼前。 刚刚穿越而来,便要接受如此噩耗,萧承吓得当晚便大病一场,被人急忙送到了感业寺。 云国皇室尊崇佛教,每代皆有皇室子弟代帝出家,是皇室的铁杆支持者。 皇帝即位前,还需在此潜心斋戒一月。也正是因为这个祖例,萧承这才能够来此,托庇于寺庙之中。 至于门口守卫的这些人,自然都是太师派来以护卫之名,行看守之事,以防有忠于皇室之辈前来密会萧承。 听到手下所言不甚恭敬,校尉微微挑眉,低声呵斥道: “不要命!祸从口出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皇室权威旁落,但身份还在那边。而且自家太师想名声无损,青史留名,不愿对皇室逼迫太甚。汉子的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太师为其名声,便要第一个动手惩治。 汉子听到呵斥,吓得一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校尉扭头看向萧承,就见他怔怔地望向佛像,一脸呆相,没有半点反应,心中稍稍放心下来。 而此时的萧承,其实并非看向佛像。 在其他人无法触及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前,耸立着一轮充斥玄奥之意的巨大转盘。转盘之上,各式光芒流转,夺目异常。 穿越必备金手指,要不是大病初愈之后,萧承突然发现自己还带着这玩意,他早就不干了。 金手指,来源于某氪金抽卡小游戏。 开局拥有国家,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训练兵马,打造兵器、开科取士、发展民生、修建各种自带奇效的建筑,最后一统天下。 金手指的功能相当强大,但可惜的是,诸多功能都没有开启。除却了附带的抽卡功能,萧承什么功能都用不了。 不过虽只是抽卡功能,但只要一发入魂,抽到好卡,自然能够咸鱼翻身。 萧承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点下了开始抽奖的按钮。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 金色光辉,一闪而过。 【金色帝卡,秦始皇。卡牌技能:六世余烈、威震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千古一帝】 萧承眼放光芒,神色激动,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轮盘并未停下,继续转动。 又是一道金色光辉亮起。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卡牌技能:使用之后,拥有名臣诸葛亮、法正、姜维、徐庶、黄月英,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马)可组建。】 诸葛亮哎,这个也好,就这个! 可惜,轮盘继续转动。 紫色光芒,闪耀萧承视线之中。 【紫色帝卡,唐宣宗。卡牌技能:大中之治、神策、装疯卖傻、昭雪、老儒生】 啧,这个也行,装疯卖傻最适合我现在了。 轮盘依旧没有停下。 【蓝色策卡,鱼腹藏剑。卡牌技能:使用之后,获得随从专诸,一年之内,除名大臣必定成功。】 嗯,这个也行,直接刺杀太师,说不定就能力挽狂澜。 轮盘,依旧转动。 金、紫、蓝、白,四色光辉逐一亮起,最终,指针停下,白色光辉大放。 一张白色卡牌直直飞出,化作一身穿冕服,身形耸拉的身影。同时,略显憨傻的声音响起在萧承耳边。 “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白色帝卡,晋惠帝--司马衷。卡牌技能:痴呆皇帝、嵇侍中血、后宫干政、八王之乱】 萧承一拍脑门,痛苦道: “我就知道!就算穿越,也改变不了我非酋的体质!” 第2章 懂了,这就苟着 橙、紫、蓝、白,是抽取的卡片等级,橙卡最好,白卡最差。 帝卡、策卡、训卡,是抽取卡片的类型。 帝卡为华夏古代帝王,装备之后能够获得各种特定属性、技能、特性。 策卡为国家制度政策,多为一次性。使用之后能够提供各种buff,加快国力发展、人口增长,大有裨益。 而训卡能够以此召唤出人物,为萧承所用。 【晋惠帝--司马衷 卡牌技能: 痴呆皇帝--装备此卡之后,文学、武力固定为3,健康固定为50,体力固定为50,皇威固定为5,自动开启丞相(太师)辅政。 嵇侍中血--官员、随从每年忠心下降1点,野心增长3点,忠心值增长难度加大。当有属下忠心为100且野心小于五十之时,将不需要触发亲密事件,自动成为你的近臣。如果所有近臣影响力相加率先大于丞相(太师),则可关闭丞相(太师)辅政功能。 后宫干政--若有皇后,则后党影响力增长速度增加,影响力大于500之时,自动开启皇后辅政。如果所有近臣影响力相加率先大于后党影响力,则此效果不发动。 八王之乱--皇室子弟,每年野心增长5点,忠诚下降5点。当忠诚低于50点且野心大于70之后,皇室子弟叛乱。】 如此帝卡,一眼望去,尽是负面效果。这白色帝卡,可以说,是所有卡牌之中,最差的那张了。 萧承一看效果,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手气已经臭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一下子便抽出了这么一张让人心梗的帝卡。 萧承愤而起身,转身就要走出佛堂。 大丈夫在世,岂能坐以待毙? 今坐等亦死,奋起一死,都是死,不如奋起一搏! 萧承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去,一众侍卫当即有了反应,猛地挡在门前,手按刀柄,双眼如刀锋一般锐利,紧紧盯着萧承。 这些侍卫,都是沙场之中搏杀出来的军中高手,杀人如麻。此时他们紧盯萧承,虽无杀意,但肃杀之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散溢而出,笼罩在萧承身上。 如此压迫之下,萧承只觉浑身一麻,原本有些上头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侍卫们,并非普通人,而是太师麾下的军中高手。 原身出自皇室,娇生惯养,不愿习武,身上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只凭一腔怒意,闯不出去的! 他心思急转,脸上不变,身体猛地一停,重新坐回了佛像之前。然后片刻之后,又猛地站起,周而复始,脸上露出了自得其乐的憨痴笑意。 一众侍卫愣住一会儿,旋即放松了下来。 “嘿,这贵人到底是贵人,连发疯,都和我们村头的疯老汉不一样。”说话的,还是刚刚的那个汉子。 守卫的一群侍卫闻言,顿时憋不住笑意,纷纷笑出声来。就连那名校尉,也是忍俊不禁起来。 萧承故作傻相一阵,直至口中喘气,便不再起身。他坐在佛像之前,微微侧过脸去,不让人瞧见他此时脸上的愠怒之色。 不行,还不到最后之时!我就不信了,有了金手指,还能翻不了盘? 萧承沉下心来,再次将心神放到金手指之上。他心生一动,常人无法看到的界面浮现在眼前。 虚幻的界面之上,原本只有下方角落,亮着的“个人信息”“抽奖”、“背包”三个功能。 而随着萧承获得的抽奖次数清空,“抽奖”这个功能也变得灰白,暂时无法触发。 萧承检查了一下背包,除了刚刚抽到的“晋惠帝”帝卡,再无其他。 这什么倒霉金手指,连个新手礼包都没有吗,差评! 萧承心中失望至极,但还是不甘心地点开了“个人信息”。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月二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9 道德:65 体能:62(大病初愈)年龄:15 健康:54(大病初愈) (未登基,仅开启个人属性,国家属性无法查看,大部分功能无法开启)】 怪不得只有几个功能亮着,合着还要登基才能开启其余功能。 萧承失望一叹,真要退出之时,却瞥到下方亮起的功能模块,眼睛不由得一亮。 右下方角落,“签到”功能浮现。 萧承眼睛眨动,忽然如负释重。 别管哪个世界,萧承都摆脱不了非酋的命。拼手气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不太友好。和抽奖类金手指比起来,签到流显然更适合他。 签到功能打开,日历一般的界面出现在他的眼前,各种奖励用极为细小的字体,写在了每个日期的下方。 一眼望去,各种奖励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 萧承长松一口气,美滋滋地低声自语道: “就是,金手指也要跟上时代步伐。都什么年代了,签到流多火,还用抽奖这种金手指,多low啊!有了签到功能,我萧承就是馋那些金卡馋死,也不会再去抽……” 【签到成功,功勋值+2(首月签到,奖励翻倍)】 【功勋值:2】 出现的文字提示,让萧承嘴边笑容一僵。 好歹是首日签到,你就给两个功勋值? 啊,两个还是因为首月签到。合着正常只给一个呗! 萧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起眼前的签到奖励。 签到奖励密密麻麻,但细细看下来,奖励大都是几点功勋值。真正能够对萧承有所帮助的,也就是上面最后一天的奖励,“随即卡包1”。 这个金手指,和萧承穿越之前玩过的游戏差不多。若是没什么变动,这个功勋值,应该也是用来兑换抽奖次数的。 合着就算签到了,最后还是要拼手气! 一瞬间,萧承面色发苦,感觉四周都是来自世界的,对非酋满满的恶意。 唉声叹气好一会儿,萧承勉强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恶意满满,但好歹有盼头不是。万一下次抽奖的时候,就脱非入欧了呢! 萧承金手指功能大部分尚未开启,唯一能够获得抽奖次数的地方,也就只有签到奖励了。 签到界面只有三十个格子,应该是三十天一刷新。也就是说,三十天可以得到一次抽卡机会。 萧承默默地看着自己刚刚抽到的【晋惠帝】卡牌,看着上面的“痴呆皇帝”的字样,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懂了,这是让我装傻子,先苟着呗! 第3章 铁什么文 云国开国太祖推崇佛教,上施下效,云国上下,对佛家皆极为尊崇。 如此环境之下,又是皇家寺庙的感业寺,自然是底蕴不缺。 雄伟山门屹立山脚,绵延至山中寺庙的汉白石玉阶,不知花了多少民脂民膏。寺庙之中燃起的香火,引起青烟袅袅。在朝阳照耀之下,青烟好似山间云雾,随风而动。 一位中年男子,径直从车架之上走下。 中年男子相貌普通,略显清瘦,嘴边胡须打理地极为精细。其气度倒是不凡,只是一身华贵到略显夸张的穿戴,让人不由得印象大打折扣。 最让人瞩目的,还是男子手中的乌黑折扇。 大冬日还随身带着把折扇,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有些装了。 但在有心人看来,那乌黑折扇,扇骨精铁打造,扇面不似绸缎,顶部竟然透着一丝锋芒,是一把能够取人性命于无声间的兵器。 中年男子抬头望着眼前坐落山峰之中的感业寺,眼神之中,略带嘲弄,开口道: “好一个感业寺!六百年来,与皇室同气连枝,倒是攒下了好厚的底子啊!” 此时,几名早就等候在此处的青衣人连忙上前,对着中年男子恭敬行礼,道: “铁先生!” 被称呼为铁先生的中年男子,望着几名青衣人,沉声道: “可试探过了?” 领头的青衣人当即拱手道: “那位此前还只是说些胡话,但举止还算正常。但从半个月前,他便开始越发痴傻起来。属下试探多次,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铁先生“咵”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动,冷笑道: “这般巧?走,得去看看啊!” 话音刚落,铁先生脚步轻抬,旁人一个恍惚,他身形便已经落在了山间石阶之上。随后又是一晃,便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一身惊人轻功,显露无疑。 一众青衣人对视一眼,连忙脚下运起轻功,几个纵掠,朝铁先生追了过去。 数刻之后,铁先生身形迅疾无比,带起一片劲风,忽的停在了感业寺寺门之前。 从山下看,便觉感业寺规模宏大。但只有真正站在寺庙之前,才更能体会其与云国休戚与共六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底蕴。 寺中占地极广,亭台经阁绵延,不知多少间。站在寺门前,只看到红墙黛瓦之内,是楼阁屋檐陡峭,顶部铺就琉璃,于朝阳照耀之下金碧辉煌。 香火燃起的青烟袅袅而动,金光映入眼帘,耳边更是传来庄亚肃穆的唱经之声,好一派修行圣地,人间佛土! “阿弥陀佛,将武林间流传甚广的赶蝉步练到如此境界,铁施主是唯一一人啊!” 突然响起的话语,让原本微微愣神的铁先生回过神来。 一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年老和尚正站在寺门之前,双手合十,对着铁先生微微一施佛礼。 铁先生打量一眼年老和尚,手中折扇合起,微微弯腰,尚算恭敬地行礼道: “原来是慧开大法师,早听闻大法师之名,今日方才得空前来拜见,还望恕罪!” 感业寺的规矩,与旁的寺庙略有不同。这里是云国皇家寺庙,每代都有皇室子弟代皇帝出家。 既然是代帝出家,身份自然不能低。所以在感业寺中,每代主持自然只能是这些代帝出家的皇室子弟。 数百年下来,感业寺的主持,已然成了空头名号,而每代真正掌管感业寺的,也就是有着“大法师”封号的僧人了。 这位慧开大法师,便是这代感业寺的实际掌管者。 “施主还是第一次前来,不妨随老僧,看看这寺中景象,如何?”慧开轻笑道。 铁先生眼睛微微闪动,随后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婉拒道: “不敢扰大法师清修,皇嗣如今于寺中斋戒,总要先行拜见才是。失礼之处,还望法师恕罪。” 听到自己被婉拒,慧开神色不动,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随后身形一礼,让开了道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既然如此,便请铁施主自便如何?” “大法师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阵,互相行礼,铁先生方才径直朝寺内走去。 望着轻车熟路一般朝皇嗣斋戒之地走去的铁先生,慧开站在原地,笑容敛去,神色也凝重起来。 佛堂之外,看到铁先生前来的众多侍卫急忙拱手行礼,齐声道: “见过铁先生!” 铁先生微微颔首,算是应承,随后脚步微微加快,来到了佛堂之前,朝内观望。 只见佛堂之中,萧承盘坐在蒲团之上,耸拉着身体,头颅稍稍前倾,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神呆愣地看着身前挂着的佛像。 只看了一眼,铁先生便觉得一股子傻气便扑面而来。 铁先生眉头皱起,转身指着萧承,对着一众看守侍卫,道: “这种迹象有多久了?此前可曾有人前来看望?” 侍卫们闻言,皆是摇头,道: “刚被送来的时候,举止言行就有些怪异。” “对,只是这半个月来,越发严重起来了。” “我等愿以性命发誓,期间不曾有人前来!” 看着侍卫们斩钉截铁的话,铁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侍卫们留在这里,他独自一人,径直走入了佛堂之中。 站在萧承身旁许久,看着对自己没有半点反应的萧承,铁先生眼睛一眯。片刻之后,他伸手拍了拍萧承的肩膀,轻呼道: “皇嗣殿下,皇嗣殿下?” 连唤两声,萧承茫然地转过头去,怔怔地看着铁先生许久,方才开口道: “你是谁?” 铁先生微不可查地打量一下萧承的举止,随后温声笑道: “殿下,草民铁圣文,是来看望殿下的。” 萧承闻言,眼睛眨动,一副没记住的样子,询问道: “铁什么文?” “草民铁圣文!”铁先生再次躬身道。 “铁圣什么?” “铁圣文!” “什么圣文?” 铁先生抓着折扇的手猛地一紧,旋即又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副笑脸,伸出手扶住萧承手臂,温声道: “殿下,还是起来说话!” 铁先生借着扶起萧承之机,右手搭在其脉搏之上,一丝微不可查的内力借着机会,流入萧承体内。 经脉滞涩,身躯各处脆弱无比,甚至不如十岁的孩童。心火旺,脑气衰,气郁痰火,阴阳失调,肝胆心脾皆有损伤,恰是痴愚之症的脉象。 铁先生忽地看向萧承,面露狐疑之色。 似乎,不是装的! 第4章 代帝出家 佛堂之外的庭院之中,萧承不顾一地的灰尘泥污,趴在地面之上,双手撑着头,望着地上忙碌不停的蚂蚁群,眉头皱起,神色略带犹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思。 距离铁先生来看望萧承,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自那之后,看守萧承的严密程度便下降了许多。 虽然依旧有侍卫把守庭院之外,不让萧承走出此处,但相较一开始,他连佛堂都不能踏出半步,至少明面上是放松了警惕。 这个时候,庭院之外,传来侍卫们的喝问搜查之声,让萧承微微抬头。 片刻之后,庭院大门打开,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和尚,提着手中的食盒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面带痴傻之色的萧承,小和尚面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小和尚轻叹一声,将手中食盒随手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萧承温声道: “阿弥陀佛,殿下为何趴在地上!” 萧承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对着小和尚挥了挥手,高兴道: “会吃小和尚,你来得怎么如此之晚?本殿下饿得不行,你要是再不来,本殿下就要去抢蚂蚁的吃食了呢!” 小和尚闻言,提起身边的食盒,低头道: “殿下恕罪,是小僧来迟了。” “嗯,小和尚,你负责给本殿下送饮食,所以这法号还得改改!会吃不行,再把本殿下的饭菜给吃了。要不,你今后就叫、就叫会送,如何?”萧承一脸得意道,似乎是在为自己想出的这个法号而沾沾自喜。 小和尚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殿下,小僧法号慧痴,并非会吃……” “小和尚,明天能不能吃肉啊!本殿下自从来此,就再没吃过肉了!” 慧痴说话时,萧承已经自顾自地走上前来打开了食盒,见饭菜没有半点荤腥,直接打断了慧痴的话。 小和尚眼睛一闭,单手持佛礼,口宣阿弥陀佛,道: “殿下,佛门之地,荤腥之物是……” 话依旧没有说完,萧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盒,转身朝佛堂之内走去。 慧痴望着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萧承,再次叹息一声,跟在萧承身后走进了佛堂。 饭菜虽是素食,但感业寺身为皇家寺庙,不缺金银,又需时常以素宴接待云国的达官贵人,自然也是将素食玩出花来的。 摆在萧承面前的,虽只是四菜一汤,但不是寺中大厨精心烹制,便是山间奇珍羹煮,味道极好。 嘴上不满意,但吃饭之时他却是半点也不含糊,宛若孩童一般,吃得满脸皆是。 慧痴和尚负责萧承饮食,之前一直都在一旁默默布菜,从不多言。 但今日,他却是一反常态,数次张嘴欲言。 萧承不管不顾,只顾狼吞虎咽。 终于,慧痴和尚犹豫再三,终于是按奈不住,面上一肃,直接取下脖间悬挂着的一串佛珠,朝空中一抛。 原本朴实无华的佛珠,其上突然光彩流传,神异无比。 慧痴双臂一抬,宛如实质的金色真气自掌间涌出,涌向空中之上的佛珠。佛珠一震,一百零八颗珠子分裂开来,奔向佛堂四周。 散开的佛珠借着慧痴和尚内力,隐隐呼应,气息连同。片刻之间,一道无形屏障凝实,笼罩整个佛堂之中。 慧痴站起身来,看着一脸愣像,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萧承,一撩僧袍,直接跪到在地。 “云国宗室,爵一品镇国将军萧彦,拜见皇嗣殿下!三年之前,小僧被选为殿下佛门之身,代您出家……” 萧承面露震惊之色,直接打断了慧痴,指着佛堂之中悬浮着的佛珠,激动道: “这、这、这是如何办到的?” 慧痴闻言,看了一眼萧承所指,连忙解释道: “殿下,这是佛门绝技,禅珠定魔神功。小僧年纪尚轻,不得绝技精髓,但却也能够封锁此间佛堂,使外人不得窥探,还请殿下放心!” 萧承眼睛放光,高兴道: “好,好,这个戏法好,再来一次!” 慧痴刚刚显露一丝喜色,听到萧承的话,愣住了好久,方才苦笑道: “还请殿下莫要再戏弄小僧了,小僧明白殿下如今实在装傻蛰伏,欲要等待时机。但此前,太师汪晓已经收到先皇驾崩之消息,丢下征战大军,只带亲信折返京中,如此良机,殿下还得早做准备啊!” 萧承饭都顾不上吃了,起身来到佛珠之下,踮着脚尖想要去够。 见萧承没有回话,慧痴神色略发激动,走到萧承身边,道: “殿下,何须瞒着小僧!如今太师汪晓脱离大军,正是天赐良机!只要殿下号召,感业寺上下八百护寺武僧皆可为殿下效力。到时候联络忠心之臣子,于回京必经之路设伏,以雷霆之击除去太师汪晓。到时候,社稷颠覆之危自可解除!” 萧承恍若未闻,见自己够不到佛珠,扶着墙奋力一跃,指尖猛戳空中的佛珠,佛珠便宛若悬浮空中的气球,再次浮升几寸,然后再次落到原地。 看着只顾自玩着佛珠的萧承,慧痴神色焦急无比道: “殿下,机不可失啊!” 萧承被慧痴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再去够佛珠,扭头看向他,一脸茫然道: “你说什么?” 慧痴怔怔地望着萧承,见他言语动作之间,依旧如同稚童,没有半点装痴扮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恍惚。 萧承皱着脸看着慧痴,一脸不解,似是疑惑此人何以做出这般举动来。 慧痴神色瞬间变得落寞无比,双眼之中好似失去了一切神采。随着他的心神摇动,悬浮四周的一百零八颗佛珠,顿时失去支撑,坠落地上。 滴滴答答的佛珠落地之声,响彻在佛堂之中。 “我萧氏社稷莫非真要亡在我等手中?” 慧痴苦笑一声,连滚落满地的佛珠都没有去管。失魂落魄地走出佛堂,徒留萧索无比的背影。 望着离去的慧痴,萧承面上神色茫然不解。 但下一刻,他眼睛微微一眯,眼色变得深邃无比。 第5章 脱非入欧,就在今日! 走出佛堂所在的庭院,慧痴神色变得淡然,刚刚那股绝望失落之色,也消散不见。 看着等在庭院门口的铁先生,慧痴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 “铁先生!” 铁先生手持铁扇轻摇,眉头紧锁,略显烦躁道: “没有破绽?” “没有。”慧痴摇头道。 片刻之后,慧痴脸上颇为复杂道: “痴愚之人得占帝位,看来这萧家天下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铁先生铁扇一合,斜视慧痴一眼,冷笑道: “呵呵,真傻假傻还有得说呢!” 一言而出,慧痴稍稍斟酌,便听出铁先生话中深意,不由得眉头一皱。 “铁先生,小僧……” “无需多言了!明日便是斋戒结束之日,到时候我亲自前来接人!慧痴小主持,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寺中会发生点什么事情!”铁先生凑到慧痴面前,铁扇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语带警告道。 慧痴轻声一叹,无奈道: “感业寺只是不愿牵扯皇朝更易之中,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铁先生闻言,不屑之意更是毫不掩盖,摇头轻蔑道: “跟着云国皇室享了六百年的好处,这个时候却什么说不愿意牵扯皇朝更易之中?你们和尚这脸皮,啧啧!” 慧痴到底年轻,修行不够,听到这毫不掩盖的嘲讽之意,面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但局势比人强,他半句话都不敢反驳,只得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除了直接离去之外,他再无任何表示愤慨的办法了。 铁先生身旁,有跟随的青衣人见慧痴强忍愤怒转身离去,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 “铁先生,太师嘱咐,感业寺既然不愿涉及其中,便不要轻动……” 云国皇室六百年尊崇,上施下效,云国民间信仰佛家之风尤盛。感业寺占着个皇家寺庙的名头,在民间威望极高,太师汪晓为了局势,不愿去招惹,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铁先生此时的神色,却是逐渐平淡下来,不复此前的轻蔑之色。只是略带深意地望着愤愤离去的慧痴,随口道: “我知道的!” 刚刚言行,其实不过是试探。 慧痴虽是感业寺的主持,但只是因为代萧承出家的身份,方得此位。他真正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难免年轻气盛。 一言激之,愤愤离去才是正常。若是神色不动,唾面自干,这才真的是心怀鬼胎,引人怀疑呢! 不过就算暂时排除嫌疑,但萧承只因一场大病便将脑袋烧糊涂了,像极了有人暗中出招,感业寺还是嫌疑极大。 为防有人兵行险招,直接动手劫走萧承,明日护送萧承回宫之事,绝不可大意。 “调集人手,连夜上感业寺,明日若是出了半点纰漏,太师归来,你我都讨不了好!” “是!”青衣人齐声喝道。 铁先生一声令下,整个感业寺一夜喧哗。数百太师府中精干人手连夜上山,把手山中、寺中各处要道。山下更有数千禁军就地驻扎,严防死守。 只不过铁先生此时,未免有些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萧承自在感业寺斋戒之后,除了遇到那个被派来试探的慧痴,其余便再无半个人前来暗中联系。 第二日清晨,佛堂之中,萧承精神振奋地站在那边,任由宫中派来的宫女太监,为自己换上一身繁琐至极的雍容九章华服。 云国祖制,皇嗣斋戒一月之后,正式登基为帝。 同时,今日也是签到的第三十天。 萧承深呼吸一声,眼光移到了旁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 【签到成功,随机卡牌+2(首月签到奖励2)】 好,又到了考验手气的时候了。 脱非入欧,就在今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闪耀着金、紫、蓝、白四色光辉的巨大转盘缓缓转动。 片刻之后,柔和无比的蓝色光辉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于此同时,威严之声响彻在萧承耳边。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蓝光散去,一位样貌俊朗,身材伟岸,头戴冠冕,仪态华贵的男子,身形虚幻,显露在萧承眼前。 【蓝色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卡牌技能: 大理段氏--武力增加为八十五,增加主动技能六脉神剑、一阳指、段氏剑法。 平衡矛盾--国家州郡少与20,且民族多于2时,税收加1,名臣率加1,国内不易产生叛乱。 苗兵--苗兵可组建(一阶特殊兵种) 笃行佛教--装备此卡,每年需修建一间寺庙。佛家弟子好感度上升,民心每年增加1点。修建佛寺费用增加50,税收减少15。 退位为僧--帝王过盛的权威,将会影响各部族平衡,装备此卡需于50岁时退位出家】 蓝色帝卡,融合了武侠与历史,满满的槽点,让萧承不知道该如何吐。 萧承下意识地环顾一眼四周的佛堂,又看看刚刚抽到的帝卡,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抽奖的时候,会受到什么未知的影响。 也不知道武力八十五,在这个世界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不过好歹是段誉他祖宗,六脉神剑多大的名头啊,应该不差。 萧承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子看守着的一众侍卫,眼神逐渐危险。 要不,莽一波? 但很快,萧承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这个武力高超的世界,之所以还有朝堂,便是因为军阵之威,踏碎一切,无可睥睨。 看段思平武功厉害,也不过只是一方割据势力啊,怎么看也不想能够以一破军的存在。 嗯,不能莽,这底牌先藏起来。 萧承做出选择,再次启动了抽奖功能。 巨大转盘再次转动,片刻之后,再次停下。 看到又是蓝光闪耀,萧承不由得砸了咂嘴。 虽然是比白卡好上一些的蓝卡,但卡池之中如此多的卡牌,愣是连一张紫卡都没有抽到,也实在是手黑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底啊,要不然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够抽到金卡呢?萧承轻叹一声,心中想道。 蓝色光辉消散,一张卡牌飞出。 【蓝色训卡,顾命太监。 卡牌效果:内侍府中拥有冯保。 卡牌说明:谨记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冯保:明朝太监,一代贤宦。为人勤诚敏练,识得大体,通权变达,书法佳,通乐理。明穆宗驾崩,命为顾命大臣,与张居正内外相合,推进改革。 武力9,文学82,智慧81,道德75,年龄14,统御58,政治85,魅力68,忠诚100,野心27】 第6章 骑虎难下 玉辂驾起,依仗齐具,数千禁军开道,暗中还有太师府高手隐藏人群之中一路护持。一众人便是这般小心翼翼,护送着萧承朝皇宫之中而去。 车架之中的萧承独自坐立,忽然张开右手,露出之前慧痴掉落的一枚佛珠。 只从原身记忆之中,萧承倒是知道感业寺实力雄厚异常。但直到刚刚,感业寺僧众于寺门前拜送萧承,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感业寺的底蕴。 数千僧众,底蕴深厚,不缺天材地宝、金银物资,更有佛家武学流传。训练出来的护寺武僧,俨然是一支精锐僧兵。 而且感业寺就在云国都城中庆城城西,居高临下,若是突然暴起发难,只怕这云国京都一战便可拿下。 想来这感业寺,便是云国太祖给子孙后代留下的一张底牌。 只是,既然萧承他能够意识到感业寺是皇室底牌,就不信太师汪晓想不到!汪晓能够掌握云国朝堂二十余载,岂是笨人?对于感业寺,太师汪晓必然已经有所应对。 而且,最让萧承心中疑惑的,便是那慧痴。 慧痴乃是云国宗室,代萧承出家。如此身份,却能够接近到萧承身边,想来总是有些不寻常的。 萧承将手中佛珠收起,喃喃自语道: “这感业寺,不能信了。至少,现在不能信!” 环顾四周,身边没有可以信任之人。举目望去,半个可以依仗的势力都没有。傀儡皇帝的苦楚,便是如此。 也就是萧承身怀金手指,还有半点希望。 如今,还是需要苟一波。苟到抽到极为强力卡牌,或者干脆积攒足够的卡牌,靠数量取胜。 想到这里,萧承不再犹豫,再次装备起晋惠帝帝卡。 车架仪仗浩浩荡荡,驶入云国京都中庆城。 朝堂斗争,倒是离普通百姓甚远。普通人只知今日是新皇登基之日,倒是跑到大街之上凑起了热闹。 中庆城别名春城,四季如春,便是如此时节,也有各色花卉盛开。百姓按照云国皇帝登基传统,于萧承车架之前掷满花朵,铺做花道。 京中各地,有杂耍卖艺的使出浑身解数,有商家借机大肆叫卖,还有因先皇去世而歇业许久的风月场所,也大开门户招揽客人。 只看京中景象,好一派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车架在城中御道缓缓而行,终至云国皇宫之前。 文武百官,勋贵大臣,早已等候许久,列队皇宫之前。眼见萧承车架已至,在礼官唱礼声中齐齐跪倒在地,高呼: “臣等,恭迎殿下!” 都不需萧承开口,当即便有宫中侍者上前,扯着嗓子喊道: “众卿免礼!” “谢殿下!”众臣齐声道谢,随后起身站立。 皇位更替,为显正统,是需要一系列极为繁琐的礼节的。 按照流程,接下来应该就是有重臣站出来代表文武百官,请皇嗣继承皇帝之位。皇嗣这边表示谦让,然后重臣再请。如此三请三让之后,皇嗣便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然后皇嗣才会进入御殿之中,接受百官朝拜,正式继位。 但现在比较尴尬的是,宫中侍者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大臣站出来,请萧承继位。 虽然一番流程都是作秀,但若是没人配合,这场戏未免就有难以唱下去了。 百官装死,宫中侍者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这些是何人,为何拦着本殿下,不让本殿下进去?” 众人一阵愕然,循声望去,却见萧承从玉辂之中探出头来,一手撩起头顶的九旒冕冠,望着眼前众臣,一脸的懵懂茫然。 宫中侍者闻言,连忙转过头去,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只得低声安抚道: “殿下稍安勿躁!” 萧承闻言,眨巴了几下眼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一旁的宫中侍者轻语几句。 宫中侍者闻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还不快去?”萧承催促道。 “是!”侍者犹豫片刻,最终只得无奈地对着萧承躬身一礼,自百官之间穿过,朝宫中而去。 等候在宫门前的官员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互换,旋即又低下头去,再次装起了木雕。 双方这么耗着,便是近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之间,百官这边无人开口,萧承这边也不闹着要进去,就这么耗着。 相较于优哉游哉坐在玉辂之中的萧承,显然是站着的百官更难受一些。 这个世界,倒是诸子百家显学传世,武风盛行。便是这些朝堂官员,也习过武功,甚至还有不少人,足以称得上一句高手。 只是,这也是年轻时的事情了。这些年他们养尊处优惯,站着一动不动尽两个时辰,着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百官们又累又渴又饿,不少官员面色苍白,汗珠满面。年纪大些的,更是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诱人香气,不知从何处飘来,直直扑向本就精疲力竭的文武官员鼻间。百官之中,齐齐响起一片饥肠叫唤之声,声音汇聚,听上去倒是颇为震撼。 一些行事自持的大臣,涨红了脸,忙不迭低下头去,只觉失礼丢脸至极。 这个时候,急促脚步之声,从百官身后传来。 数名宫中太监,手中各拎着两个食盒,自百官队列之中一穿而过,朝玉辂车架跑去。 太监们拎着食盒快步走过,百官鼻间香气更为诱人,腹中饥饿之感也就更为强烈。 “殿下,午膳来了!”几名太监跑到车架之前,躬身道。 片刻之后,萧承探出头来,双眼迷瞪,头上九旒冕冠微微倾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端上来!”他挥了挥手道。 几名太监当即打开食盒举过头顶,另有随侍玉辂的太监宫女端出一道道还冒着热气的御膳,送进了玉辂之中。 百官最前面,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闻着香气,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烦躁。 本是打算借今日之机,让萧承认清局势。 皇嗣车架被堵在皇宫之外,皇帝威严是丢了个一干二净。他自觉如此一来,必会让萧承主动低头服软,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也就是了。 却不想,这萧承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被堵在皇宫之前也丝毫不在意,竟然还有心思大吃大喝起来。 这么一来,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9章 什么阿猫阿狗都是名臣了 常人无法探查的视线之中,巨大轮盘飞速转动。片刻之后,紫光大盛,一张卡片一跃而出! 【紫色策卡,粘杆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于东厂之外,可组建特务机构‘尚虞备用处’。所有行动、人员,被发现几率降低30,各类任务成功几率增加30。开启专属兵器‘血滴子’,备用处所属随从武力值增加十。 卡牌说明:清朝厂卫严酷,较明代更甚 尚虞备用处,又名粘杆处,是清朝雍正于夺嫡期间,暗中创立的特务机关。表面上是专事皇帝巡狩之时扶舆、擎盖、罟雀之事。但实际上却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的特务机关。】 萧承双眼放光,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谁说他手臭来着?这不就抽到紫卡了嘛,而且还是最适合自己现状的策卡。 傀儡皇帝,想也知道,朝政是半点别想上手了。身边不用说,也都是汪晓的眼线。有半点异动,便是暴毙而亡的下场。不想立刻死去,便要老老实实,做个笼中之鸟。 而这张策卡,效果是降低手下人员被发现的概率,能够暗中发展势力,对他而言,可不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承看着闪耀着紫色光辉的卡片,不由得美滋滋地想道: 这次是紫卡,下次就是金卡,这不就起飞了吗!告别非酋,从今天开始! ------------------------------ 此时,皇宫深处的一处院落之中,身穿褐色宦官服的中年太监抬头望了望宣政殿的方向,扭头对着他面前弯腰恭候的一群小太监,尖着嗓子,似笑非笑道: “听见外面的礼乐之声没有?这是新帝登基大典所奏庆乐!新帝自幼体弱,长在太妃娘娘宫中,身边也就没有亲近的小太监。今日杂家来,便是要选人到陛下身边伺候的!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你们这群小皮猴子,算是赶上趟了!” 一众小太监闻言,低着头不敢回话。 皇帝身边随侍太监,都是最易得皇帝信任之人,若是寻常,都是中侍常、黄门侍郎这样的宦官,方能充任,哪里轮得到这些小太监。 但此时云国皇室江河日下,宗庙倾覆之日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去新帝身边伺候,那等改朝换代之际,又该如何? 太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铁饭碗了,毕竟别管皇位上坐着的人姓萧还是姓汪,总要人伺候不是? 一众位高权重的宦官不愿意在改朝换代之后丢了自己的地位权势,所以都不愿意去新帝身边伺候,这才打算挑个小太监前去。 只是别看眼前的小太监年纪都不大,但都在皇宫待了不短的时候,该知道的事情,也都清楚得很。 是以别管中年太监说得如何诱惑动人,一众小太监就是低头不语。 中年太监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扫视一眼底下的小太监,若无其事地道: “怎么,这样的好事没人愿意?那杂家,可就要随便指人了!指到谁,都是不带反悔的!” 说罢,中年太监朝身后亲随太监一伸手,便有人将名册奉上。 一众小太监闻言,面上都是一苦,不由得心中忐忑,生怕倒霉被点中姓名。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黄门令,小人愿去新帝身边伺候!” 中年太监翻阅名册的手一顿,抬头问道: “谁?谁愿意?” 人群散开,露出一相貌清秀,身材瘦小的太监。 “启禀黄门令,小人愿意!”小太监恭敬道。 黄门令闻言,上下打量了小太监一番,大喜道: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神态恭敬,弯着腰谦卑道: “回黄门令,小人冯保!” 黄门令闻言,却是一皱眉,眯眼道: “冯保?杂家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啊!” 说罢,他摊开手中名册,想要找到冯保的姓名。 身后亲随太监见状,连忙凑到他的身后,轻声道: “黄门令,前些时候宫中准备新帝登基大典,缺了人手,便从皇陵值守太监之中调了人来……” 黄门令闻言,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 值守皇陵向来清苦,与外界少有联系。这个叫冯保的小太监主动出头,想来一是搞不清楚如今状况局势,二来也是一心想要留在宫中。 想到这里,黄门令连再次确认的想法都没有了,点了点头道: “好,就你了!” 冯保闻言,当即跪倒在地,恭敬行礼道: “小人,多谢黄门令!” ------------------------ 接受百官朝拜,又颁下旨意,以朝中大臣分别替自己前去祭天,诸多礼节一一完毕,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萧承总算是正式继承了帝位。 虽然全程都有太常寺礼官指引,但装傻充愣也是挺累人的。 躺在寝殿之中,萧承望着背包之中几张卡牌,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两张帝卡,【白色帝卡,晋惠帝】,【蓝色帝卡,大理太祖】。一张用来隐藏自己,一张借助帝卡带来的武力保存自身。 两张训卡,【白色训卡,西汉游侠】,【蓝色训卡,顾命太监】。已经使用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物会如何来到自己身边。 一张策卡,【紫色策卡,粘杆处】,不用多言。 除此之外,还有登基赠送的训卡。 【蓝色训卡,顾命大臣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朝中随机拥有两位名臣 卡牌说明: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哦,随机啊? 萧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嗯,不用怕,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蓝色光辉闪耀,顿时化作流星一飞而起,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下一刻,他手中的训卡面板之上,内容随之变化。 【蓝色训卡,顾命大臣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朝中拥有杨玄琰、温体仁 卡牌说明: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杨玄琰,虢州阌乡人,曾任蜀州司户,因罪下狱,卒于狱中。 武力33,文学68,智慧59,道德65,年龄47,统御21,政治44,魅力95,忠诚100,野心40 温体仁,明朝崇祯年间大臣,城府极深,硁硁自守,善揣摩上意。 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100,野心87】 萧承打量一眼随机到的两位人物,无奈地轻叹一声。 温体仁他倒是知道,属性尚可,可堪一用。 可杨玄琰又是哪位?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名臣了? 第10章 冯保的机会 虽已是深夜,但此时的太师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十数名衣着朱紫朝服的文武官员,齐聚此处,等候着汪晓的问询政务。 汪晓此前,领兵在外数月之久,尽管有心腹人手主持京中事务,还是难免有些不放心。如今归来,自然要好好审视一番。 汪晓翻阅完手中最后一份奏章,轻吐一口气,对着下首诸多官员点了点头,笑道: “朝中诸事太平,仰仗诸位大人了!” 一众官员见状,心中放松之际,都是连称全赖太师威信,不敢领功。 汪晓轻笑两声,神色温和道: “大军尚且征伐在外,粮草供应不得有误,诸位还需辛苦一段时间。只待平定黎朝,诸位皆有功劳。” “谨遵太师之命,我等不敢松懈!”文武官员连忙起身,对着汪晓躬身行礼道。 汪晓点了点头,又勉励了几句。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也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卫尉仲理大大咧咧地起身准备离去,却被一旁的铁先生给拦了下来。 仲理一懵,却又见还有几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当即反应过来,转身再次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文武朝臣散去,整个屋子之内,只剩下了铁先生、仲理、李廉这几个汪晓信重的心腹。 汪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扭头看向仲理,沉声道: “你是卫尉,掌管禁卫,当初新帝重病,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仲理闻言,眼睛眨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异常?没有!小皇帝一病,我下令禁军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也就是最后宫中的张太妃闹得太狠了,铁先生为避免横生波澜,就让我将小皇帝送到了感业寺。” 汪晓闻言,旋即看向铁先生。 铁先生也点了点头,道: “禀太师,是我定的主意。宫中御医,以阴诡之心揣测太师胸怀,生怕小皇帝的病和太师有关,不敢全力出手救治。若是小皇帝病逝,必定有有心之人借机闹事。大军征伐在外,朝中稳定为先,我只能将小皇帝送到了感业寺。” 铁先生顿了顿,又连忙道: “据看守侍卫之言,小皇帝病愈之后,便时常说些胡话,几日之后便越发痴傻。我曾亲自出手探查,只看脉象,确实是痴愚之疾。” 汪晓闻言,抬了抬手,温声道: “对,你做得对!小皇帝精气神溃散,体内阴阳颠倒,五气纠结,痴愚之像不假。” 铁先生点了点头,脸上却是疑惑之色不解,低声道: “只是,我还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将脑子烧糊涂了吗,又不是没有见过。要我说,小皇帝既然如此痴傻,德不配位,正是天赐良机,这帝位合该落到太师手中!”仲理大大咧咧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很显然,仲理还是忘不了他的劝进之功。 不说这话还没事,一说这话,上首的汪晓旋即皱起了眉,直直看向仲理,略带严厉地呵斥道: “今日你自作主张,串联百官的事情老夫还没跟你计较,你现在又说这种胡话?” 仲理听到汪晓呵斥,连忙头一缩,瞬间蔫了下去。 要说权臣做到汪晓这种地步的,已经到了极致,篡位也算是成了唯一的追求了。而且只要他想,明天云国帝位,就得换个人姓。 但汪晓所求的,不光是做皇帝。他要青史留名,要流芳百世,要做千古完人。 如此一来,想要登临帝位,便要做出一番功业,让朝野皆服。 前十年,他四处出兵,横扫云国南疆,灭数个蛮夷小国,拓土千里,便是为此。如今兵出天南之地,攻伐黎朝,也是为了自身功业。 “大军扫平黎朝,得胜归来之前,此言休要再说!”汪晓呵斥道。 仲理闻言,悻悻地点头应承下来。 见仲理老实了下来,汪晓平复了一下心绪,再次道: “宫中之事,你要多加留心,尤其是宫中的那个张太妃!” “张太妃?”仲理一愣。 ------------------ “张太妃?”萧承听着殿前小太监的禀报,不由得一愣。 这个张太妃,是萧承便宜父亲的妃子,萧承原身体弱,自幼丧母,便由其养在宫中,算是原身养母。 “是,太妃今日家中来人觐见,请陛下一同前去。”小太监躬身道。 萧承面露迟疑之色,喃喃道: “为何让朕一起去?” 小太监闻声,走到萧承身边,轻声道: “奴婢从御府令下面当差的小太监那边打听过,太妃的外甥女也跟着来了,这位和陛下年纪相仿……” 萧承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对着小太监道: “你倒是厉害,从皇陵调入宫中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认识如此多的宫中侍者?” 太监抿嘴一笑,弯腰道: “都是些地位低微的太监、宫女,好言几句便能结交。” 说话间,小太监头顶之上,【顾命太监】四个蓝色字体莹莹闪耀。 萧承点了点头,满意道: “既然如此,你先物色几个人手,太监、宫女、侍卫都行,之后朕有大用!” 冯保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当即跪倒在地,躬身道: “蒙陛下看重,奴婢必定尽心竭力!” 在萧承看来,冯保是自己召唤而来。 但在冯保的记忆之中,自己却是自幼入皇陵的小太监。皇陵清苦,年纪大些的尚且能够忍受,但像冯保这般大小的,如何耐得住寂寞? 他虽然被调入宫中帮忙没几日,但他却一心留在宫中,再加上极有手段,早就想办法了解了朝中局势。 得知皇室大权旁落,自幼便被教导忠于皇室的冯保,便起了心思。 一是为了逃离清苦皇陵,二是为了自幼所受的忠君思想,他毅然抓住了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直至来到新帝身边,冯保这才发现,自己一心想要把辅佐的新帝,竟然是个傻子! 得此噩耗,冯保心灰意冷,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的忠心值不断降低。 萧承见状,也不再隐藏,对他坦诚所做谋划。 冯保惊喜之余,更觉萧承对自己信任,感激涕零,发誓要助萧承夺回大权。 第11章 这TMD十五岁 萧承的便宜老子,早年之时,曾经尝试着从汪晓手中夺权。失败之后。出于对自己清晰的认知,他便很干脆地认了输,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自己的傀儡皇帝。 此后十几年间,他便再也不过问政事,每埋头后宫,醉生梦死,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 如此珍惜时光的态度,足以让那些只知蹉跎岁月的人感到羞愧。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萧承的便宜兄弟便有四十多人,而如今宫中有封号的太妃,也有二十多位。可以说,如今皇宫能这般热闹,萧承的便宜老子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而张太妃能够从这些后宫妃子之中脱颖而出,将最有可能继位的萧承要到自己膝下抚养,想来也知道手段足够厉害。 而此时永信殿中,宫中公认的手段极高的张太妃,着一身华服,却拘谨地站在旁边,不敢抬头。 片刻之后,先是轻叹一声,旋即低沉端庄,却又引得人心中痒痒的娇媚之声响起: “罢了,宫中禁军严密把守,不许人靠近,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好歹逼得铁圣文将人送到了感业寺,只算是虚惊一场,自然不会罚你的!” 绝美女子单手拖着下巴,微眯着双眼,斜靠着殿中主位之上,显露出妖娆身姿,一派慵懒之意,让人见之不由心神一荡。 听到这话,张太妃依旧不敢抬头,苦涩道: “主上,宫中有传言,说小皇帝救治不及时,已经将脑子给烧糊涂了,如今成了个傻子!” 绝美妖娆的年轻女子闻言,两眼一睁,蹙起秀眉,沉声道: “从哪里来的消息,为何我在宫外,不曾收到半点风声?” “宫中已经是人尽皆知,只因禁军之中禁止宫人讨论,严锁消息,这才没有传出去。”张太妃不敢隐瞒,硬着头皮道。 绝美女子站起身来,沉思一会儿,才道: “如今汪晓手下大军尚在征伐黎朝,应当是为了维系云国朝野稳定,这才让人禁止传出去。”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张太妃诚惶诚恐道。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道: “于大事无碍,甚至小皇帝痴傻,倒更容易掌握!” 张太妃闻言,神色悻悻,低声道: “主上,小皇帝现在痴傻,只怕不吃美人计这套。不如我等重新想个办法,也好过要主上冒险入宫。” 女子闻言,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张太妃一眼,随后嗤笑一声,露出勾人心魄的笑颜的同时双臂舒展,尽显曼妙身姿,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老娘这么好看,就算是傻子,也要动心! 张太妃还想再劝,就听到有一名宫女快步走入殿中,跪倒在地,禀报道: “主上,小皇帝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轻拍两下手掌。 永信殿后,便有太监宫女鱼贯而出,奉上各类膳食,还有一对中年妇人跟着进来。 等到宫中侍者将萧承引入殿中之时,看到的是另一方景象。 张太妃坐于尊位之上,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妹夫说说笑笑。刚刚还一副御姐模样的绝美女子,此时却低着头,拘谨地坐在那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看到萧承步入殿中,上首的张太妃面露惊喜之色,起身高兴道: “陛下来了!” 对于这个抚养过自己两年的张太妃,萧承原身对她还算依赖。 萧承不是原主,对张太妃倒是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原身也算承她精心照顾过,所以对她也得尊重些。 “太妃!”萧承露出憨傻纯真的笑容。 张太妃走下尊位,拉着萧承的手坐到上面,指着中年夫妻,面带笑意道: “这是我妹妹妹夫,陛下好像还不曾见过!” 中年夫妻起身,对着萧承恭敬一拜。 “大司农属官,太仓令令席,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也对着二人露出一个很是自然的痴傻笑容。 “还有,这丫头是我外甥女令婉儿,和陛下一般年岁!”张太妃指着穿着一旁装着大家闺秀的女子道。 萧承抬眼望去,看到这令婉儿的时候,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肤若凝脂,与身上的粉色流彩裙相得益彰。腰间浅色腰带勾勒,更显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五官清丽绝美,眉宇之间含羞带怯,但宛若葫芦般前凸后翘的身姿,又略显色气。 嘶,如此发育程度,这td十五岁? 我可还是个孩子啊,你就拿这个来考验我? 令婉儿头颅低下,一副羞怯的表情,感受着萧承投来的视线,心中得意不已。 呵呵,看到没,傻子也扛不住老娘的美貌! 萧承的身体,如今正是火气最旺之时,眼见令婉儿这般绝色,心中更是忍不住一阵躁动。 张太妃见状,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旋即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陛下如今已然继位,是时候早日成婚生子,延续皇室血脉了。我这外甥女年岁正好,相貌也说得过去,陛下可愿意接入宫中?” 常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一行字突然显现。 【太妃为您物色了一位女子,令婉儿(南荣姝),是否接入宫中?】 这一行字,宛若冷水朝萧承头顶泼下,让他原本躁动不已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陛下觉得如何?”见萧承愣住,张太妃笑盈盈地询问道。 萧承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憨笑之色,低下头不说话,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暗地里,【大理太祖】的帝卡已然被萧承翻出,闪烁着莹莹的蓝色光辉,时刻准备装载自身之上。 令婉儿?南荣姝? 令家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的都不认识! 是这个叫令席的中年官员瞒天过海,意有所图?还是干脆,这背后干脆就是张太妃主使的? 如今云国朝野上下,皆有共识,萧氏已有倾覆之像,不过早晚而已。 这般绝色的女子,已经是能够让一家一姓跃迁阶级的存在了。又有谁,会傻到送到自己这个傀儡皇帝手中? 张太妃笑盈盈地道: “我们陛下,似是不好意思了。也罢,今日我便为陛下做主!” 不能拒绝,万一被这些人发现什么异常,便是满盘皆输。不妨先放她进来,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萧承抬起头,憨笑起来,一副高兴极了的模样。 第12章 粘杆处 日上三竿,云国皇宫之前。 仲理推开马车门,带着一身宿醉之后的难闻酒气,在亲兵的扶持之下,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 其实此时,早已过了卫尉署应卯的时间了。但仲理是卫尉,自然没有人敢来过问。 仲理出身云国将门勋贵,往上数三辈都是云国军中大将,家学渊源。只是如此出身,仲理的才能,却是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自幼纨绔浪荡,脾气暴躁,总是耐不住性子。至今不过是六阶的修为,家传兵法,也学得一塌糊涂。 文武皆无成就,仲家老家主本就打算,让他一辈子安享富贵也就罢了。 却不想,仲理在外面厮混许久,与一众纨绔斗鸡赛马,养成了好大的赌性。当年汪晓初露峥嵘,仲理便笃定他能够有所成就,早早便将全副身家压在了他的身上。 雪中送炭,又加上汪晓有千金市骨的想法,仲理自此一飞冲天,虽然才德不足,却能够位列九卿。 下了马车,仲理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晃晃悠悠地走进卫尉署中。迷迷糊糊之间,他朝卫尉署大堂之上一瞥,顿时背后冒汗,吓得醉意尽去。 一众卫尉属官老老实实地站在卫尉署大堂之上,便是听到仲理进来的动静,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主位之上,汪晓冷然地看着姗姗来迟的仲理,也不说话。 仲理四处打量一番,脸上一苦,硬着头皮走到堂手行礼道: “见过太师!太师怎么也不提前……” “众属官先行退下!”汪晓直接打断道。 一众卫尉署属官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朝堂外退去。最后离开的属官,还很是贴心地将大堂关上。 随着属官退下,仲理干脆至极地跪倒在地,颤声道: “请太师责罚!” 汪晓刚要发火,却将仲理干脆了当地低伏认罪,原本刚要脱口而出的责骂之声,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对于仲理,汪晓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这十几年来也不知斥责过他多少次,都是老实一段时间之后便又固态萌发。 汪晓看着一副混不吝模样的仲理,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颇为憋屈道: “罚你还罚得少吗?赶紧起来,若是再让老夫捉到一回,你这卫尉就别当了!” 不得不说,当今云国,能够让汪晓吃瘪的,也就只有仲理了! 仲理见汪晓这般说,便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来,道: “太师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汪晓看着仲理嬉皮笑脸的模样,嘴角抽搐,无可奈何道: “前线大军吃紧,总不能一直不管不问。今日前来,是为和小皇帝拜别。顺道,也便来看看禁军之中的事务你都是如何处理的……果然,是一塌糊涂!” 仲理抓了抓脸皮,再次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毕竟是自己千金市骨,做给别人看的例子,汪晓也不好责怪过多。话题一转,道: “如今宫中,可有什么异样?” 仲理眼睛一眨,回忆道: “异样倒是没有,也就几天前,张太妃的外甥女进了宫。我远远瞅了一眼,嘿,那姑娘长得带劲极了!” “张太妃的外甥女?”汪晓皱眉道。 “对,太仓令令席,是张太妃的妹夫。他的女儿叫令婉儿,自幼体弱,被养在城外寂照庵中。这些我都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汪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仲理倒是好奇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太师,张太妃除了个妹夫,在朝中便再无臂助,困守深宫之中,您为何如此忌惮她?” “数年之前,见过一面,只觉得她不简单而已。”汪晓随口道。 数年之前,汪晓远远见过张太妃一眼。在他阴阳家秘术问心瞳的注视之下,张太妃头顶之上,紫色气息凝聚出一只硕大无比,花纹艳丽的紫色蝴蝶,让他印象深刻。 人之异象,乃是人之精气神,与天地相合而成,玄之又玄。便是汪晓,也不能只看一眼异象,便知此人性格能力。 只是如此异象,总不会是个普通人。是以汪晓对张太妃,总有一丝忌惮。 汪晓摇了摇头,道: “总之你平日胡闹些也就罢了,如今正是要紧关头,宫中诸事,你绝对不可大意!” 见汪晓神情严肃,仲理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拱手道: “是!” 汪晓点了点头,道: “走,陪老夫去见见小皇帝。” 仲理闻言,连忙陪着汪晓进宫。 ----------------- “太师求见?他怎么来了?”萧承被冯保从床榻之上喊起,睡眼惺忪道。 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了,但这时可还没到萧承起床的时候。 没办法,相比于装傻子,睡觉倒是没有这么累。 冯保一边为萧承更衣,一边低声道: “奴婢听宫中出去采买的太监说起过,两日前,我云国大军与黎朝大军交战,小败几场。想来,应该是太师坐不住了,要回东境主持大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 等他换完衣物来到养心殿之时,汪晓早已等候了一段时间。 “老臣,拜见陛下!”汪晓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萧承面容呆愣,露出一副傻笑的模样,对着汪晓道: “太师今日前来,可是寻朕来玩?” 汪晓自出山以来,便仗着阴阳家秘术无往不利,早已对其深信不疑,对萧承是否真的憨傻,也不再存疑,回道: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萧承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道: “为何啊?太师怎么要走?莫非、莫非你和父皇一样,得了重病?” 汪晓闻言,胸口一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吃瘪了。 “陛下误会了,前线战事吃紧,老臣要前去坐镇!”汪晓闷声道。 萧承眼睛眨动,一脸懵懂,微微朝冯保那边侧过身子,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问道: “吃紧?紧是什么吃的?” 冯保为难地看了一眼汪晓,低声回道: “陛下,这是前方战事不利的意思。” 萧承眼睛接着眨动,道: “不利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了,要输了的意思!”冯保回道。 这个时候,萧承反而更加困惑,喃喃道: “直接说要输了不就好了,为何要说什么吃惊、不利的,让人听不懂!” 汪晓嘴角抽动,连忙开口打断了萧承的碎碎念: “陛下当初身体虚弱,未曾进学,不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不过为君者,还需多多读些书,方能治理国家啊。” 萧承一听读书,悻悻一笑,道: “不是朕不想读书,实在是这皇宫之中,一到夏日,蝉鸣之声烦人得很,无心读书!” 汪晓闻言,浑然不在意地随口一句: “这简单,抽调些宫中侍者与禁军,做几根粘杆,到时候捉了就是!” 萧承闻言,脸上露出不情愿之色,不快道: “那好。冯保,这事交给你去办!” 冯保身形一躬,恭敬道: “是!” 于此同时,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紫色策卡【粘杆处】,闪耀着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第13章 皇权特许,无所禁忌 送走汪晓,萧承装出困倦的样子,挥退了除冯保之外的太监宫女,方才对冯保低声道: “冯保,由你动手,组建尚虞备用处,用各种手段,尽快帮朕掌握宫禁。对外,便称粘杆处,先打着汪晓的名号,可以光明正大地抽调人手、物资。” 冯保闻言,当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陛下放心,奴婢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皇权特许,无所禁忌。 如今萧承手中无人可用,为了尽快掌握一定的力量,尚虞备用处必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冯保得以执掌如此机构,固然是萧承信重的体现。 但冯保性子谨小慎微,觉得这为皇帝办私活,又如此百无禁忌的机构,必然惹人厌嫌。心中已经打下了主意,日后助萧承夺权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将这差事卸了! 等冯保起身,萧承右手一伸,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皮纸,随手递给了冯保。 “你先留着,日后稍有根基,可寻匠人打造。” 冯保接过皮纸,随意打量一眼,看到上面画着一造型奇异,宛若用绳子拴着的鸟笼一般,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物件。 他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 图纸之上,奇怪物件周围,尽是画着些密密麻麻的精巧机关。鸟笼内部,利刃暗藏,宛若牙齿一般。 这是一柄恐怖至极,望之生畏的杀人利器。 整张图纸之上,只是画着各种精巧机关,写着如何打造这个物件,没有半点恐怖的图画。但此时的冯保,却是好似从这机关之上,感受到了无比的血腥暴虐之气,心中微微发寒。 --------------- 希宜宫,如今成了新晋昭仪“令婉儿”的寝宫。 这化名令婉儿的南荣姝,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问道: “这希宜宫上下,可都换了人?” 下方站着的宫女闻言,恭敬道: “回主上,都已经换成了可靠的人手了!” 也不知南荣姝这背后的势力,到底在皇宫之中深耕了多久。这刚一入宫,便用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将希宜宫上下的宫人都换了个遍。 南荣姝点了点头,满意道: “好,掌握后宫,朝中也有我们的人手。到时候只要动手除去汪晓,我再出面,以小皇帝的大义,执掌云国朝政。族中数百年的期望,便要在我手中实现了!” 宫女闻言,面带犹豫,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主上,您如今位份才是昭仪,是不能出面处理朝政的。” 南荣姝闻言,笑容一敛,皱眉道: “昭仪不能吗?” 宫女摇了摇头,道: “不能,得是皇后之位,方才能够有名义出面,掌握朝政。” 南荣姝嘴巴抿住,颇有些不满道: “咦,我还以为进宫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这规矩……算了,那我怎么能当皇后?” “得小皇帝册封才行!” 南荣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问道: “只要小皇帝册封?” “原本还要朝中商议的,但小皇帝如今是傀儡,皇后之位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所以只要小皇帝开口册封,我们安排在朝廷之中的人再推波助澜,便能确保主上登临后位!”宫女解释道。 南荣姝闻言,站起身来,身姿轻摆,媚态顿生,自信满满道: “呵呵,这有何难?小皇帝对我,必定是言听计从。” 宫女嘴角一抽,没有回话。 自家主上进宫已经数日,但小皇帝一次都没有来,族中的长老,据说都在想新办法了。如今也就对自己相貌颇为自、嗯,自信的主上,还未发觉什么。 ------------------ 又睡了个回笼觉的萧承,打了个哈欠,迷瞪着双眼,任由宫人摆弄着。等他头脑稍稍清醒之时,面前已经摆满了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膳食。 啧,别说,虽然是傀儡皇帝,但汪晓做足了表面功夫,宫中用度不曾削减。不用上班,还锦衣玉食,厚资奉养,要不是被篡位的皇帝没有几个好下场的,萧承还真不想努力了呢。 还没等萧承吃上几口,便有宫人来报,说令昭仪来了。 萧承手上顿住,眼睛一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做出兴奋的样子,道: “婉儿来了?快,快让她进来!” 宫人闻言,连忙转身领着南荣姝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的南荣姝,换上了一袭镂金丝齐胸襦裙,外罩淡紫色缎绣玉兰飞蝶氅衣,鬓发间尽是华丽的步摇朱钗,虽掩盖住诱人身姿,但雍容典雅的气质,却更让人心中痒痒。 便是萧承对她警惕忌惮,也不由得承认,这姑娘长得是真带劲! “陛下!”南荣姝走到萧承面前,莹莹一拜,语气含羞带怯。抬起俏脸,美目含雾,带着一丝幽怨地看着萧承。 萧承盯着南荣姝,微微皱起眉,不满道: “婉儿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这么一次都没有找过朕?” 萧承一句话,让南荣姝脸上顿时一僵。 这话,本是她想要说的,这么反而被萧承倒打一耙了呢? 南荣姝被萧承给整不会了,张了张嘴,半天才强笑着回道: “陛下日理万机,婉儿担心来寻陛下,耽误了大事,所以只得强忍心中思念,本想等着陛下前来的……” 说话间,南荣姝美目湿润,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 啧啧,这演技,放原本的世界,金鸡百花颁奖没你我不看! 萧承闻言,脸上顿时阴转晴,脸上憨傻笑意绽放,兴奋道: “原来如此,那这便怪不得你了!来,婉儿陪朕一同用膳,吃完之后,朕带你玩些有意思的!” 南荣姝低垂的眼眸之中,冷笑之意一闪而过。 呵,男人,都是,满脑子龌龊的玩意!等着,老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 养心殿前,一众候着的宫人听到殿中传来的萧承兴奋的喊叫声,面色怪异。 “别停!别停!快咬!快!” 寥寥数语,淫靡景象顿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之中。 玩得有点花啊! 养心殿中,萧承微松一口气,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南荣姝,满脸失望之色,不住地摇头。 南荣姝嘴角抽搐,扔下手中的蟋蟀草,强行挤出笑容,娇声道: “陛下,蟋蟀斗完了,咱们玩点别的!” 萧承看着南荣姝,摇头道: “婉儿,你斗蟋蟀都不会,小时候玩得都是什么啊?” 南荣姝心中暗骂萧承脑子有病,强笑道: “女孩子小时候,也不玩斗蟋蟀的。” 萧承闻言,露出了极为后悔的表情,咂嘴道: “这样啊……还想让你进来陪朕玩呢,没想到女孩子竟是这般无趣。算了,你回去,朕还是找小太监一起玩。” 南荣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美目圆睁望着萧承,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14章 奇怪的胜负欲 希宜宫中,南荣姝坐在尊位之上,修长手掌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浑身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意。 身边的心腹宫女见状,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劝道: “主上何须动怒,外人不知道,宫中的侍者可都清楚得很。这小皇帝,脑子烧糊涂了,何必和他计较,反而把自己气坏了!” 南荣姝喘着粗气,咬着牙恨恨道: “傻子?傻子也不行!” 老娘这么好看,你一下午都不看几眼,就知道拉着我斗蟋蟀,最后还嫌我菜? 宫女也知道,自家主上,本就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负。如今小皇帝这般忽视她,甚至略带一丝嫌弃,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主上,小皇帝或许只是不开窍,并非是您的问题。”宫女无奈,只得顺着她的脾气,如此安慰道。 南荣姝闻言,冷哼一声,道: “幼时我等生活在族中,那些一同生活的男孩又懂什么,还不是对我倾慕有加,整日跟在我的身后?” 宫女闻言,幽幽一叹,没有说话。 自家主上啥都好,就是太自恋了! 其实当年,族中的男孩子跟在您身后,无非是因为家中长辈拎着耳朵教导,让他们只不得不跟在您身后听从使唤的。 若是当年能够让男孩们选择,相信他们更愿意自己出去野。 南荣姝深吸几口气,一捋散发的发丝,抿嘴哼道: “我就不信了!除非这小皇帝喜欢男人,要不然定要他对我俯首帖耳!” 宫女强挤笑容,小心翼翼地劝道: “说不定,小皇帝是真的喜欢男人呢?” 南荣姝扭头看向宫女,眼神灼灼,反问道: “你是觉得,我还不如那些男人?” 宫女闻言,轻叹一声。 对了,差点忘了。自家主上除了自恋,还有很强的胜负欲。 说实话,这两个毛病,有时候是真的挺烦人的。 ---------------------- 萧承撇了一眼冯保递上来的名册,讶然道: “这么多?这才几天的功夫,你便有了这么多中意的人选?” 冯保送来的名册不算厚,但也有七八页,估摸着记载了上百号人的名字。 萧承让他挑人,不过半月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多人,实在是让萧承吃惊。 冯保闻言,躬身笑道: “陛下,皇宫之中,光是底层的太监宫女,便有三四千人。更别说,还有数万驻守宫禁的禁军了。挑选出百十名不得意的、受欺负的,轻而易举。这些人,都是奴婢以调到粘杆处听差为由要过来的。先观察一番,再从中间选出机灵有胆识的,这尚虞备用处慢慢的,也就建起来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接过了名单,道: “这法子不错,你用心了。 与此同时,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几行字体显现出来。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二月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9 道德:65 体能:80 年龄:15 健康:72 国库:白银797万两(无法动用)皇威:5】 右上角之上,还有一行字体。 【位置:尚虞备用处(粘杆处) 介绍:表面上是为皇帝清理宫中鸣虫的杂事机构,但实际上却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的特务机关。 功能:(刺杀)、(卧底)、(收集情报)、(诬陷)、(拉拢)……】 就在萧承接过名单之际,陡然之间,一张略显虚幻的表格,出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 表格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百余名太监、宫女、侍卫的姓名、年龄、身份、能力、忠诚。各种数值入眼,一目了然。 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各种能力还算不错。只是萧承一看忠心值一栏的数值,却都是不高。 其实也难怪,如今云国皇室权威日衰,萧承脑子烧糊涂的消息,也在宫中侍者之间流传。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人忠心值还能够平均维持在五十左右,还得多亏了萧氏六百年的威望。 在如今萧承猥琐发育的时候,这些人显然是不能用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转头就把萧承卖了,这就不好玩了。 “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萧承心累地关上表格,扭头对冯保问道。 冯保听到萧承问询,早有准备,连忙道: “陛下,奴婢如今手下,倒是有几个合用之人。但太师如今势大,宫中之人又惯会见风使舵,难免有人心思动摇。所有奴婢便打算,将这些人凝成一根绳。” “说说看!”萧承抬手道。 冯保接着道: “宫中永安丞、苑中丞、果丞等职位,皆为宦官担任。这些职务虽然地位卑微,不引人瞩目,但权利不小。其中不少,还能光明正大出宫行走。奴婢打算,将手下之人推上这些位置,一方面给与好处收拢人心,一方面也能够连通宫外,不至于做那睁眼瞎。” “好,你尽心去办。”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冯保闻言,当即恭敬地行礼,转身就要下去谋划。 这个时候,萧承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喊住了冯保。 “对了,你想办法查查,这张太妃的事情。” 冯保闻言,不由得一愣,问道: “张太妃?不知陛下想要知道什么。” “就查张太妃妹妹……” 萧承话说一半,却突然一顿,话锋一转,道: “算了,应该查不出什么来的。你去查一查,太妃、令昭仪宫中的侍者,都是如何而来的,平日行事可有奇怪之处。” 首先,张太妃此前一直护着萧承,与太师汪晓,显然不是一伙儿的。 而若是张太妃和那南荣姝真的是一伙儿的,既然敢入宫中,还能够在太师汪晓的眼皮子底下布局这么多年,牵扯二人的首尾必然已经收拾干净了。此时若是去查,也一定查不出什么来的。 但皇宫之中,规矩森严,宫中侍者众多。二人想要在宫中搞事,身边的太监、宫女,也绝对有问题。要不然,是不可能像这般滴水不漏的。 若想找到线索,那些宫中侍者,便是关键!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后宫之中,也不太安宁。 他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忙行礼告退。 第16章 这小皇帝没救了! 希宜宫中,南荣姝只着单衣,趴在床榻之上,翘起未着罗袜的白嫩脚丫轻轻晃动,翻阅着手中的书册,时而嘴角弯起,时而皱眉不悦,一副入迷的模样。 身边宫女走到床榻边,见到南荣姝的模样,不由得凑上前去,好奇道: “主上您在看什么?” 南荣姝吓了了一激灵,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将手中书册朝身后藏,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族中,没有族老约束了。 看着宫女狐疑的神色,她尬笑一声,拿起书册,露出封面之上的书名。 《宠妃生存手札》 “玲儿,我这才知道。宫中那些后妃整日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实在艰难……!”南荣姝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宫女玲儿打量一眼自家主上手中举着的书册,嘴角抽动,无奈道: “主上,看这书干嘛?” 南荣姝收起手册,眼神一冷,咬牙恨恨道: “学点对付小皇帝的手段!” 萧承厌烦嫌弃的模样,让从未被人如此对待的南荣姝恨得牙痒痒。她早已心中发誓,要想办法好好对付他。 看到玲儿奇怪的眼神,南荣姝干咳一声,义正言辞道: “这种书,写后宫女子为了争夺一个臭男人的宠爱,手段频出,相互攻讦,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但为了族中数百年来谋划的大事,我也只好翻翻这种书,看看能不能学点手段,想办法对付小皇帝了。” 你胡说,你刚刚明明看得很着迷,都开始晃脚了! 玲儿悄摸着翻了个白眼,看着强行辩解的南荣姝,不由得苦笑道: “主上,这都是话本。大都是小说家以民间传言,加以创作,半真半假……自上任夏皇禁小说家之后,这些故事,便几乎都是假的了,哄人一笑,当不得真的!” 当年的小说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起源于夏国。 此学门人,最喜游荡世间,收集各种传言编写故事。这些故事真假参半,天下百姓武者,俱为之着迷追捧。 只是小说家之中,也难免有放肆桀骜之徒,为收集素材,夜闯夏国皇宫。惹得夏国先皇一怒,遍搜国中小说家门徒,严查出版流传的诸多小说故事。 自从之后,小说家创作大受限制,便日渐衰弱。所写故事,但凡涉及宫闱禁事,朝堂政务,可信程度也便大大降低了。 “要看,咱们可以找找关于前朝有名的宫中宠妃,说不定还有用些!”玲儿又道。 南荣姝闻言一滞,旋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瞪了玲儿一眼,道: “我会不知道?只是借鉴参考一番罢了!” 玲儿头一缩,闭上了嘴。 但见南荣姝再次翻起手中的书册,玲儿又忍不住开口道: “主上,属下收到消息,族中正打算抽调更多人手入宫中办事。反正这小皇帝也是个傻的,您何须用这么多的心思?到时候只要先行控制宫闱,您这位份的事情,还不是由着您高兴嘛!” 从二人谈话之间,倒是能够窥见南荣姝背后的势力,遍及云国后宫朝野。 反正南荣姝做皇后,也只是想要一个参管朝政的名义而已。 若是计划顺利,除去太师汪晓之后,朝堂之中,她们的势力悍然出手,控制朝堂。宫中的人手控制宫禁,隔绝内外。到时候,她是不是皇后,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玲儿这话,是极有道理的。但南荣姝此时胜负欲爆棚,满心要在萧承那边找回场子,哪里愿意听这话? 她猛地一摆手,道: “事关族中数百年期望,数代人努力,不可大意。两种方案同时实施,以作万全之策。” 玲儿张嘴,还要劝说。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有手下禀报,言萧承已出养心殿,朝希宜宫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南荣姝眼睛一亮,起身昂然道: “为我更衣!刚好我潜心学习,恰有所得。” 玲儿看着斗志昂扬的自家主上,无奈地轻叹一声,道: “是!” ----------- “陛下亲自前去,万一被察觉出什么,岂不是……奴婢还是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安插点人进去。”冯保望着不远处的希宜宫,忍不住道。 萧承双手负在身后,眼神深邃,缓步而行,摇头道: “希宜宫中,想必都是她们的人了。你就算想尽办法见人安排进去,也查不出什么的!” “虽然不知希宜宫中到底有什么,但陛下安危却更为重要!”冯保紧张道。 萧承闻言,轻笑两声,道: “无妨,背后之人总不会现在要朕的命的!希宜宫中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帮朕一摆如今的困局!” 眼看已经到了希宜宫,又见萧承态度坚决,冯保也不好再阻拦什么,当即闭上了嘴。 换上一身素色绸绣长裙,面带病色,气息萎靡的南荣姝,歪歪扭扭地依靠在玲儿身上,做出一副勉力支撑迎驾的模样。 见到萧承前来,便领着希宜宫中宫人行礼,道: “臣妾(奴婢)恭迎陛下!” 萧承看向南荣姝,露出一丝憨笑,脚下加快朝她走来。 走近之后,看到面色苍白的南荣姝,萧承双眼圆睁,面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南荣姝见状,嘴角微不可查地弯起。 呵呵,果然,男人就是喜欢柔弱女子。我表现得这般若风扶柳,便是这小皇帝,也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 “陛~下~”南荣姝嘤咛一声,起身步伐踉跄朝萧承音去,想要扑到萧承怀中。 却见萧承脚下突然一顿,生生停在南荣姝前方,皱眉道: “婉儿可是病重了?不会传染到朕的身上!” 瞬时之间,南荣姝脸上笑容消失,刚刚还作势要扑向萧承的她,身形一晃,站直了身子,一双美目,默然地看着萧承。 萧承见到南荣姝面无表情,讪笑一声,道: “朕今日前来,是想着婉儿在宫中无趣,这才前来陪你玩耍。只是婉儿似是身体不适,朕还是改日再来!对了,冯保,去请御医来为婉儿看看。” 南荣姝望着萧承,暗地里银牙都快压碎。 老娘就不信了,我还收拾不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 “陛下,婉儿无事,只是宫中孤寂,婉儿心里苦闷,觉得无趣罢了。若是陛下能够陪伴,婉儿或许身体能够好得快些!” 萧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眼南荣姝,不确信道: “当真?” “当真!” 片刻之后,南荣姝双眼被蒙住,面色痛苦地靠在希宜宫中的假山旁,耳边传来萧承快活的笑声。 “哈哈哈,婉儿,朕藏好了,你快来找我啊!” 这小皇帝没救了! 第17章 皇宫之中的八阶高手 “陛下,这便是奴婢这几日,以洒扫、赏赐各种名义,派人进到希宜宫中,想办法记下的构造图。”冯保指着摆在萧承面前的图纸道。 萧承点了点头,弯下腰来,手指慢慢扫过案桌之上的图纸,最后停在了图纸之上的一处,沉声道: “你派出的人,可知道这是何处?” 冯保凑上前去注视一眼,旋即道: “手下人并未能够靠近,便被希宜宫的宫人拦了下来,说是处堆积杂物的偏殿。” 萧承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道: “前日朕装作无意,想要进入,也被希宜宫中的人给拦了下来,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你的人也没有能够靠近,看来是有心不让人进去的。” 这几天以来,萧承每日都去陪着南荣姝胡闹了,便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探查希宜宫中的情况,如今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冯保闻言,当即道: “奴婢这就派人,想办法进入这偏殿之中,查探一番!” 萧承面露沉思之色,许久之后,缓缓摇头,道: “尚虞备用处成立时日太短,你手下哪里来的得力人选?随便派人,容易打草惊蛇。” 冯保闻言,面露羞愧之色,连忙跪服在地,涩声道: “让陛下失望,是奴婢失职!” 萧承见状,皱眉道: “谢罪作甚,是朕无力调拨人手,又非是你能力不行!” 冯保闻言,面上更是诚惶诚恐,不敢起身。 萧承刚要开口让他起来,但见到冯保这样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却是嘴上一顿。 沉默片刻,萧承顺势上前一步,脸上流露出温和之色,亲手将冯保扶起,斟酌道: “你的性子,朕知道。只是你想得太多了!如今局势这般,你与朕相识患难,便是日后重夺大权,你也是朕之肱骨。在朕面前,也不必如此琢磨这个那个的!” 谨记三思,思危、思退、思变。这是召唤出冯保的卡牌说明,只从此处看,便知他谨慎的性子。 做奴仆的,却亲眼见到了主子最为窘迫的一面,这无疑是在主子心中扎上了一根刺。以冯保的性子,平日里和萧承相处,自然是极为谨慎小心,态度卑微,不敢有丝毫僭越。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心中更是动容,声音微微发颤道: “奴婢,谢陛下体谅!” 【冯保,忠心值上升一点(当前满值,无法提升)】 看到视线中的虚幻字体,萧承心中不由感慨。 若是放到历朝历代的帝王身上,除了几个当真心软的,其余的帝王,便是冯保这般谨慎,最多也就只能保他一个善终。 但对于拥有金手指的萧承,最是清楚手下臣子忠心程度,自然能够以诚待人,对冯保所言,也自是出自真心。 “那陛下,这希宜宫中,可是要先行搁置?”冯保忍不住问道。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朕亲自去!” 冯保闻言,先是一愣,眼睛眨动,似是没有听清楚,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是说,您亲自去?” 萧承嘴角一弯,点了点头。 下一刻,【大理太祖--段思平】的帝卡装备上。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蓝色光辉闪耀夺目,凝聚成一位样貌俊朗,身材伟岸,头戴冠冕,仪态华贵的男子。 于此同时,蓝色光辉涌向萧承体内,化作无比强大的内力流遍他的全身,宛若涛涛江水一般,冲刷着萧承的孱弱经脉。 萧承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入阶武者的气息,并且越来越强大。 在冯保目瞪口呆之中,萧承眨眼的功夫,周身便凝聚起迫人至极的强大气势。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85(9)道德:65 体能:80 年龄:15 健康:72 国库:白银1797万两(无法动用)皇威:5】 “陛、陛、陛下!您、您……”冯保结结巴巴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承轻吐一口浊气,眼中神光自行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冯保虽不曾习武,但也知道这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方才具备的异象。他讶然片刻,随后大喜道: “陛下天纵奇才,年纪不及弱冠,便能瞒过众人拥有如此深厚功力,当真是、当真是我云国的天生圣主!” 萧承感受着一身运用自如的强大功力,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大理太祖帝卡的效果,局限甚多,却能够位列蓝色帝卡,想必便是因为这“大理段氏”(武力增加为八十五,增加主动技能六脉神剑、一阳指、段氏剑法)带来的。 “所以这希宜宫,还是朕亲自去一趟!你亲自守在这里,别让人发现了!”萧承吩咐道。 冯保下意识地想要反对,但又想到萧承这一身隐瞒了这么久的武功,只得苦笑道: “是!” ----------------- 卫尉署中,仲理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眼前堆积的公文,颇为心烦地端起身旁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 “呸,这苦水到底有甚好喝的?还不如酒水!”仲理忍不住骂骂咧咧道。 就如同因为太过调皮而被收拾过一番的孩童,刚被汪晓告诫过的仲理,总算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这几日,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卫尉署中。 他是放纵惯了的,多日不曾饮酒,可是让他心痒无比。 放下茶盏,仲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掐指算来,今日是我戒酒的第二十三日。这段时间为了戒酒,便是放衙了,我都在卫尉署待到这个时候。如此辛劳,不如今日,就用酒水犒劳自己一番?” 言罢,他便好似说服了自己一般,点头道: “不错,不错。好!今日为了犒劳自己戒酒这么多天,我便小酌几杯!” 仲理嘴角一咧,哈哈一笑,将手中公文随手一扔,大步朝卫尉署外走去。 而就在仲理刚出卫尉署大门之时,他却是猛地一顿,扭头看向身后皇宫之中,眼神无比严肃! 仲理站在原地,望着皇宫之中,神情凝重惊骇。 就在刚刚,冥冥之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独属于八阶高手的气息,自皇宫之中升起。 武者划分,由弱至强,分为一到九阶,其上还有被视为千年一出,武林神话的陆地仙神境。 江湖武者虽多,但陆地神仙境,千年一出。九阶高手已是世间绝顶,如今江湖不过寥寥数人。 一位八阶高手,能够直面大军铁骑,若是豁下性命阻挡,是能够抵挡数千铁骑的可怕存在。 这般高手,出现在皇宫之中,只是一想后果,仲理便觉得冷汗直冒。 下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怒吼道: “禁军集合!” 第18章 诡异的防御手段 和影视剧中的那些,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刺客相比,萧承的装备倒是颇为简陋。除了冯保准备的宫中宦官服饰,萧承也就随手拿过一条绸缎,勉强遮住自己的面孔。 如此打扮,一眼望之,便颇为可疑。若按常理,只怕萧承走出养心殿没几步,便要被禁军抓住盘问了。 但在仲理的带领之下,禁军军纪松弛,宫中守卫如同虚设。 再加上如今装备的【大理太祖--段思平】帝卡的萧承,对体内突然出现的强大武力,虽谈不上如臂指使,但也算是运用自如。 两方原因相加,萧承轻功施展,身形飘然无声,宛若闲庭漫步,轻而易举便避开无数岗哨,悄然朝希宜宫而去。 而就在萧承身影离去之后,莫约几盏茶的功夫,一阵匆忙脚步之声,伴随兵甲碰撞声,响起在养心殿前。 换上一身银甲的仲理一甩赤红披风,杀气凛然地领着禁军,朝养心殿而来。 一路之上,所遇宫人,皆是面露慌张之色,匆匆避让开来。 在他们看来,只怕还以为这是太师汪晓派人前来,要改朝换代呢。 唯有一名小太监,远远看到禁军杀气凛然而来,脚下一慌,二话不说,抓身便朝养心殿而去,向冯保报信去了。 “公公,不好了!禁军、禁军杀来了!” 听到手下人禀报,亲自守候在养心殿前的冯保,心中发寒,腿上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难不成,当真是天要亡这云国宗室? 片刻之后,冯保望着朝养心殿围来的大部禁军,心中一狠,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脸上挂上强行挤出的笑容,心怀死志,朝仲理迎了上去。 “原来是卫尉大人啊,深夜前来,可有何事?”冯保躬着身子,讨好一笑,恭声道。 仲理眼神凛冽,左手扶在腰间刀柄之上,沉声道: “我欲拜见陛下,请公公通传!” 冯保强笑道: “已经睡下了,不知大人有何事啊?若是不急,还是明日再来!” 仲理舔了舔嘴唇,望着冯保,眼中已是不再掩盖的杀意之色,道: “我要拜见陛下!” 冯保顶着仲理杀气腾腾的眼神,咬牙道: “陛下今日玩累了,已经睡了,还是……” 话音未落,便是“锃”的一声,仲理便已经抽出腰间佩刀,横在冯保脖子间,杀意流露,冷冰冰道: “让开!我只想求见陛下,不愿血染宫中,别逼我!” 冯保此时心跳的好似打鼓一般,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唯有萧承临走之声的叮嘱之声,让他一定要看好养心殿。 “陛下、陛下今日已经……” 话未说完,冯保却见仲理猛地回头,望向深宫方向,直直愣在那边,难掩惊骇震怒之色。 ---------------------- 希宜宫中,一片昏暗,没有半点灯光亮起,好似这希宜宫中之人全部安寝了一般。 伏在墙头之上,萧承眼中神光流转,视黑暗之地宛若白昼。 八阶高手,已非寻常武者,五官感知亦有神异,不似凡人。 在萧承的感知之中,这小小的希宜宫中,便潜伏着大大小小十数个暗哨,将整个希宜宫守卫得跟个铁桶一般严密。 不过或许是因为宫中侍者若是习武练功,有些太过显眼。萧承从气息之中,却是没有感知到有什么高手隐藏其中。 摸清虚实的萧承心中有了定计,身形一展,起身瞬间,右手做剑指,连连轻点,数道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划破空中,径直射中潜伏的暗哨身上。 萧承如今的这一身武功,来自于帝卡的加持。 但或许是得益于金手指的逆天之处,他此时这身功力,就如同自己亲身修炼得来的一般,运转自如。 数道微弱却极为纯正的一阳指指力,射中数名暗哨。中了招的这些暗哨,只觉脑袋一沉,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便昏睡过去。 以一阳指的精妙,便是这些人事后醒来,只怕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瞌睡上来了,一时睡了过去。 萧承身形于空中一纵,转瞬之间便已经掠过这些潜伏暗哨,闯入了希宜宫中。 数日来,萧承对着希宜宫也算极为熟悉。一路上又点住了几名暗哨,径直来到了那处不需被靠近的偏殿之中。 靠在门口,萧承没有鲁莽,只是悄然透过门窗缝隙,朝其中观望。 恰在此时,萧承耳朵一动,便听到偏殿之中,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机关响动之声。 偏殿墙壁之上,突然打开。露出一道暗门。两道身影,自其中而出。 “马上就要动手了?为何突然这般着急!”一道女声突然想起。 萧承侧耳倾听,是南荣姝身边的那个叫玲儿的宫女。 “族老收到消息,汪晓领大军,与黎朝十万精锐会战于邕州。相持半月,黎朝大军有溃败之像。只怕再拖上个把月,汪晓便要携大胜之势归朝。若是再不动手,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小皇帝就要被废了!” 这会儿说话的,便是南荣姝了。 萧承听到二人所言,眉头一皱。 冯保此时手下已经有了不少人,虽然还不能大用,但打探打探消息,让萧承不做个睁眼瞎还是可以的。 几日前,他收到的消息,还是云国、黎朝相持不下。不想这数日之间,局势竟然大变! 萧承如今,虽然也有了一些人手,但自保尚且不如。若是汪晓当真便携得胜还朝之势,行篡位之事,他可是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而就在萧承心神动摇之际,突然觉得眼前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径直飞到自己面前。他不曾在意,随手挥开。 却不想,萧承刚将这小虫子拍飞,便听到这虫子“嗡嗡嗡”的,发出了好似警报一般的鸣叫之声。 这虫子,应当本就是希宜宫中守卫的手段。声音不算大,但在此时的希宜宫中,却是无比显耳。 就听到偏殿之中,突然想起南荣姝的暴喝: “谁!” 萧承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掐死了那不断发出鸣叫之声的虫子,心中暗道不好。 只听得“砰”的一声,磅礴气劲骤然而起,狂风一般推开了偏殿殿门。 一道身影,宛若鬼魅一般迅疾,自偏殿之中一跃而出,直朝萧承所在袭杀而来。 第19章 截然不同的南荣姝 仲理扭头看向深宫方向,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嘴里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啊!” 他手下的禁军兵甲,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惊愕一番。随后,便有仲理亲兵凑上前去,循着他望去的方向打量一番,又扭过头来,低声道: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仲理没有说话,而是面色难看,单手拄着佩刀,双眼闭上。 刹那之间,仲理体内功力,自身躯之上散溢而出,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波纹,朝四周散溢而去。 仲理年轻之时便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但仲家世代将门,历经数朝,皆死死扎根于军中,底蕴深厚,自有其立足之本。 其家传心法武学,乃是诸子百家之中的显学,兵家的秘传内功,深得兵法“审敌虚实”之奥妙,最擅感知。 以此家传心法,仲理对周围的动向,感知极为敏锐。 在旁人看来,他所望向的深宫之中,一片寂静,并无任何异常。 但在仲理的感知中,深宫之内,两道蓬勃庞大,独属于八阶高手的雄浑气息,交缠一起,好似狼烟一般,直冲天际。 再次确认之后,仲理头顶冷汗,便不由自主地冒出。 自己让一个八阶高手混进宫中,还可以推说是一时疏忽让人钻了空子。但如今,两个八阶高手都在皇宫之中打了起来,这可就不是被钻空子这么简单了!等太师归来,自己还真能落得了好? 想到这里,仲理心中是又怒又悔,又惊又怕。 他心急如焚,拎着佩刀,就要朝所感知的方向追去。但刚走两步,仲理便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对着的一众手下禁军,怒骂道: “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让两名刺客混进了宫中!快,快去捉拿刺客!” 被骂的禁军闻言,忍不住手忙脚乱的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刺客的踪迹,又无奈地看向了仲理。 仲理气得暴跳如雷,一指希宜宫的方向,吼道: “快去,刺客在、在……” 说到一半,他猛地回头,看向身边战战兢兢的宫人,面目狰狞道: “那里是哪座宫殿?” “那、那是个方向,是、是、是飞羽殿、希宜宫还有延年殿。”宫人生怕被迁怒,连忙开口道。 “听见没有,快去抓刺客!放跑了刺客,你我都别想好过!”仲理暴怒道。 一众禁军闻言,纷纷举起手中刀枪,一窝蜂朝他所指方向涌去。 仲理望着远去的禁军,脚下宛若生了根一般,丝毫不动弹。 他一把揪过身边的亲兵,急声道: “快去太师府,找铁先生,有八阶高手潜入宫中,请他速速领府中高手,前来支援!” “是!”亲兵闻言,连忙转身前去报信。 仲理送走亲兵,脸上依旧焦躁之色。他权衡再三,终于是一咬牙,对着身边亲兵道: “走,回卫尉署中!” 亲兵一愣,道: “大人,咱们不去?” 仲理面上阴沉,骂道: “去?去个屁!两个八阶高手,去了就是找死!快,回卫尉署,等太师府高手前来,再入宫中抓人!” 一个八阶高手,仲理仗着禁军军阵,配合着长弓劲弩,铁甲铁盾,还敢前来捉拿。但两个八阶高手,若是因为禁军前来,逼得他们联起来,那一个不小心,他的命可就要留下了! ---------------- 视线转回希宜宫中。 突然袭出的身影,身法迅疾无比,朝萧承扑来。一抹银色的光辉,直向他的脖间要害而来。 萧承眉头一皱,身形纵身而退,双臂舒展,手作剑指连连点出。 只听到数阵尖啸的破空之声,一阳指指力自他指尖悍然而出,离体十数丈,覆盖住袭来之人的周身要穴。 却不想,对面那人,身法不光迅疾无比,还诡异无常。眼见数道指力袭来,硬是生生在空中凭空借力,宛若穿花蝴蝶一般腾挪躲避,最后翩然落在地上。 萧承身形一轻,也是落在地面之上,望着对面站着的南荣姝,眼中露出讶然之色。 这些时日的相处,萧承还只以为这货是个臭美自恋,脑子不聪明,还有着极强胜负欲的玩意。 却不想,她此时显露的这一身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对面的南荣姝,打量着眼前身穿宫中宦官服饰,遮住面貌的男子,眼中杀意毕露。修长的手指伸出,寒光闪动,一枚不过半指宽的锋利刀刃隐于指缝之间,身形再次而动。 “等等,我等不必这般你死我活!”萧承身形后退,急忙道。 “受死!”南荣姝一改平日里的模样,绝美面孔之上满是冷冽,低沉磁性的声音中杀意纵横。 眼前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入了这希宜宫中,甚至极有可能听到了许多族中的谋划。 事已至此,为了潜入宫中的族人安危,也别管他是谁了,说来有什么目的,总之今日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他的性命了! 萧承眼见南荣姝杀意毫不掩盖,不由眉头一皱。 心念一动,体内内力运转,强劲一阳指指力于指尖凝而不发,深厚强劲的内力覆盖剑指之上,几乎要化作实体。 随后他剑指探出,指力勃然而出。强劲内力,化作数道纯正的一阳指指力,连连朝南荣姝而激射而去。 南荣姝纤细的腰肢腾挪移动,柔软地不可思议,宛若穿花蝴蝶一般,躲过袭来的指力,眨眼之间,便已经靠近到了萧承身旁。 纤手轻抬,柔弱无比,好似情人轻抚。但她那指缝之间,细窄锋刃寒芒吐露,却是杀意暗藏。锋芒划破空中,朝萧承脖间抚来。 感受到杀机扑面而来,萧承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留手了! 下一刻,无人察觉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凝聚的那仪态华贵的大理太祖的虚影,顿时一变。 或是厚重、或是轻灵、或是气势雄浑的剑意,凝聚成六柄气势各有不同的虚幻长剑,浮现在大理太祖的身影旁边。 萧承周身之上,凌厉剑气四溢,还未出手,便已经让南荣姝觉得浑身好似被数柄锋利长剑抵住。 而就在此时,禁军匆忙的脚步之声,伴随着他们叫喊之声,响起在希宜宫外。 第20章 少商剑 南荣姝的手,在距离萧承脖间不足数寸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萧承身形站着不动,一点防备的架势都没有摆出。 但四周充斥着的,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强大剑气,却让南荣姝时不时感受到一阵刺痛,好似肌肤就被利剑抵住一般的感觉。 此时的她清楚,自己若是再往前一步,只怕这凌厉宛若实质的剑气,就要洞穿自己的周身要害了。 听着外边禁军朝希宜宫合围而来的动静,南荣姝咬着牙,眼中杀意越发浓郁。 “你是汪晓的人!” 萧承看着停下的南荣姝,眼睛忍不住撇了撇希宜宫外,眉头一皱,故意粗声粗气道: “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他也奇怪呢,自己二人动静不算大,为何这么快就惊动了禁军前来? 南荣姝闻言,警惕地看了萧承一眼,没有立刻反驳。 眼前之人没有立刻呼唤前来的禁军,倒还真不一定是汪晓的人。不过,倒是也不能够排除,此人有打着先骗取信任,最后摸清族中计划的打算。 萧承收起环绕四周的凛然剑气,又瞥了一眼希宜宫外,双手举起,摇头道: “还打吗?若是再打下去,禁军就来了。我逃不出去,只怕你这希宜宫的古怪,也瞒不住别人了!” 南荣姝看着萧承,又听着希宜宫外动静越来越大的声响,不甘心地一咬银牙,冷然道: “你到底是谁!” “你我都与汪晓为敌,是友非敌……不如这样,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你也别问我是谁。先将汪晓除去,之后若再有谋划,便各凭本事,如何?”萧承挑眉道。 南荣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她不知道萧承到底偷听了多少,但事关宫中潜伏族人的安危,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萧承除去。但听着耳边越来越靠近的禁军步伐之声,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如今局势,稍有不慎,族中谋划落空不提,更是会害了宫中潜伏的族人。 便是局势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还不如暂时相信眼前之人的话。 南荣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刚要答应,却又突然心中一动。 她脸上,旋即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道: “我为何信你?” “就凭,我会配合你将禁军引开希宜宫!你们在宫中势力如此之大,只要引开禁军,我相信你的人是能够收拾好首尾的。避免你背后势力被人发现这番表示,可算有诚意?”萧承歪着头道。 听到这话,南荣姝慢慢点了点头,道: “好!你我一起冲出去,将禁军引走!” 萧承轻笑一声,点头道: “好!” 萧承偷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虽然不算清晰,但也能够大概猜出南荣姝背后势力的打算。 无非就是除去汪晓,以自己这云国皇帝的大义之名,执掌云国朝政。 之所以她们现在急着动手,想也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个皇帝若是被汪晓废了之后,丧失了大义,便无法为她们所用。 萧承如今身边,能够调用的,不过是冯保和他刚刚组建的尚虞备用处,人手紧缺。现在培养,也不大来得及。 既然如此,不如便先和这南荣姝背后势力合作,好歹双方短期目标,都是汪晓,也算是志同道合。 便是出于这般想法,萧承才决定配合南荣姝,掩盖希宜宫的异常。 “玲儿,希宜宫中,由你看顾。闭好宫门,谁!都不要去管!”南荣姝郑重道。 玲儿在南荣姝身办待久了,不需多言,便知道自家主上话中的意思,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主上且放心!” 萧承在一旁,催促道: “快点!得宫外禁军列好军阵,冲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南荣姝不慌不忙,还从怀中取出一张易容面具,易容成了一相貌平凡,极为不起眼的模样,这才点了点头,道: “走!” 萧承看了看她脸上巧夺天工的易容面具,而自己脸上则是胡乱系着块绸缎,用来遮住面孔,不由得讪笑一声,凑过去道: “那个,这东西还挺方便的,咳……那啥,我今天出来得急,忘带了,你还有多余的没有?” 南荣姝冷冷瞪了萧承一眼,警惕道: “没有……你在前!” 萧承嘴上一撇,摇头道: “一起走!我又不傻,指不定你心里打着什么,找时机背后下手的卑鄙想法呢!” 被萧承说中阴暗心思的南荣姝,又是冷哼一声,道: “好,一起走!” 二人互相戒备警惕,却又不得暂时同心协力,将禁军引走。 此时的希宜宫外,禁军还是一片乱糟糟的,虽然已经将整个希宜宫都围了起来,但便是连最简单的军阵,都没有列好。 在仲理的带领之下,也别指望禁军的素质能够有多高。 而就在禁军正乱糟糟地列队之时,两道身形腾空而起。 “刺客出来!射杀!射杀!”当即,便有禁军将领大声叫喊道。 军令一下,禁军之中,当即响起一阵弓弦拉开,弩箭上弦之声。 随后,只听得一阵“铮”的弓弦震动之声,稠密箭羽,宛若细密雨点,朝萧承二人射来。 虽是久疏战阵,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大内禁军,所用装备自然不会太差。大军对抗武林人士必备之物的追风弩,却是齐备。 这追风弩虽造价昂贵,但威力极大。精巧机关,使得射出弩箭,百步之内,有射穿铁甲之威。特制弩箭,更是能够突破武者护体真气。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面对如此针对武者的弩箭,便是萧承二人,乃是天下少有的八阶高手,也是不敢硬顶着上前。 萧承此时也不再留手,右手大拇指伸出,体内蓬勃真气自丹田流入手太阴肺经。四周剑气逐渐凝实,凌厉无比。 蓄势片刻,眼看箭雨来袭,萧承右手大拇指伸出,凝实剑气随即而发。 六脉神剑之,少商剑! 霎时间,剑气纵横而出,无边剑意好似狂风骤起,大雨突至。携石破天惊之势,猛地朝前而去。 在这般纵横肆虐的剑气之下,眼前箭雨被冲击得去势一顿,随后裹挟着倒飞向禁军之中。 弩箭如雨,纷纷落下,让措手不及的禁军顿时倒作一片。 第21章 禁军高手 卫尉署中,仲家的精锐亲兵,将此地牢牢守住。仲理立于卫尉署门前,死死盯着宫中希宜宫方向,脸上流露出惊慌担忧之色。 仲理怕死,修为又不高,不敢直面两个八阶高手。但毕竟卫尉职责在身,为了在汪晓面前避免责罚,此时的他,家传心法全力运转,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希宜宫的局势。 突然,仲理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面上变得惊慌无比,整个人忍不住倒退数步,然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之上。 身边众亲兵连忙上前搀扶,还不待他们询问,便看到仲理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然后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主君!” “主君,您怎么了?” 一众亲兵围了上来,面带慌张之色,七嘴八舌地问道。 仲理颤颤地抬起手,死死望着希宜宫的方向。 亲兵们循着仲理视线望去,也不由得面露震惊之色。 希宜宫方向,一道剑意冲天而起。 剑意引动,卷起狂风肆虐无边,原本晴朗夜空之上,顿时乌云密布。剑气纵横,倾泻而下,宛若瓢泼大雨,一泄如注。 此情此景,宛若天地之力酝酿的劫难,令人望之生畏。 不用说,仲理如今这般模样,便是因为自己内力不深,修为不够。陡然窥见萧承全力出手,六脉神剑剑气冲天,自身难以承受,被家传武学给反噬了。 仲理挣扎着起身,一把拽住身边亲兵的袖口,面色略显狰狞道: “快,派人去看看,太师府的人可曾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外边传来数声战马长嘶,随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传来。 铁先生面色铁青,手中铁扇死死攥住,领着数名武者打扮的人,脚步匆匆而来。 ---------------------- 希宜宫外,禁军面对倒卷回来的弩箭,与转瞬即至的凌厉无比,气势惊人的少商剑气,顿时之间死伤一片。 久未经战阵,又摊上个整日都喝得醉醺醺才前来的卫尉,这些禁军与那些山间匪类、乌合之众相较,也就兵甲齐备些。 面对如此凌厉骇人的剑气,几名禁军将领吓得转身就跑。将领一跑,禁军士卒自然更是慌乱,不少人宛若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一时之间,本就松散的军阵,顿时凌乱起来。 不过禁军之中,倒也不全是这般废物。 有人见军阵溃散,当即站出,身形猛地一起,直面袭来的凌厉剑气。 此人手持长剑,起略之间,七阶修为显露无疑。 面对袭来剑气,手中长剑不断挥动,严谨独特,简略直接,挥舞格挡之间,透着股呆板的味道,一看便知,此人习练的,是军中武学。 剑法虽呆滞,但面对侵袭而来的少商剑气,他却显得游刃有余。长剑挥动,一一挡下。 而后,此人身形一坠,不待萧承、南荣姝继续而来,便退入了禁军之中,大声吼道: “宫中紧要之地,绝不可放过刺客,后退者,太师必然军法论处!众位兄弟若是不退,必有封赏!” 太师汪晓,二十年间征伐敌国不少,军法出了名的严苛,军中少有人不怕。 听到有人站出来主持军阵,又有军法压制,一众禁军也便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围绕在那人身旁。 “举盾!举盾!”那人大吼一声,再次挺身而上,然后直接冲向了南荣姝。 南荣姝望着这名禁军,略过了萧承,直接冲向自己,眉头不由得一皱。 这怕不是,将自己当做了软柿子! 想到这里,南荣姝脸上一沉,冷哼一声,身形陡然快起,掠出虚影,让人视线不由一花。指缝之间的那抹寒光摇曳,朝禁军要害之处而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轻响,长剑陡然竖起,直直挡住了南荣姝那快到无法看清的身影。 南荣姝眉头一皱,腰肢一扭,身形暴退,然后再次袭来。 那名禁军立于原地,面容肃穆,不为身边不断掠过的虚幻身影所动。长剑挥舞,笼罩全身,水泼不进。 南荣姝纵使身法再快,但每次出手,却都被挡下。她甚至故意数次露出破绽,想要引此人来攻,那人却每每都不为所动,谨慎到了死板的地步。 萧承站在一旁,见南荣姝纠缠许久,脚下一点,身形飘然而至,加入战局之中。 眼前禁军,不过七阶修为,虽然也是少有高手。但面对两名八阶武者,显然是不够用的。 但他却是不慌不乱,脸上依旧一片肃穆,手中长剑挥动,或是长剑刺出点破袭来的无形气劲,或是一剑横出,挡下朝要害而来的迅疾寒芒。 如此这般,竟然硬生生地以七阶之力,直接拖住了两名八阶武者。 而就在三人乱斗一起之时,便有禁军士卒犹豫片刻,狠狠一咬牙,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铁盾。 见有人带头,又有几名胆子大的,想要出人头地的禁军跟着一起捡起盾牌,重新列起军阵来。 剩余禁军将士见状,也纷纷聚拢而来,再次汇聚成一个松散军阵来。 萧承眼神微动,瞥向已经重新聚集的一众禁军,开口道: “走,不能再拖了!” 南荣姝刚要再次朝那名禁军袭去,听到萧承所言,瞥了一眼身旁重新列起军阵的禁军,颇为不甘心地道: “好,走!” 言罢,二人欲要撤招后退,那名禁军见状,脚步上前,长剑一动,剑光密密,似是想要将二人留下。 萧承二话不说,右手大拇指探出,少商剑气勃然而出,无形气劲携石破天惊之势,猛地撞向禁军。 那名禁军面对如此磅礴剑气,不敢大意,也只得无奈一退,长剑横档身前,内力灌输长剑,与这无形剑气猛地相撞。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禁军手中的长剑就此断裂开来。 这长剑说来,也只是制式长剑,材质普通,今日能够撑到这个时候,打造这长剑的军中工匠,已经是值得褒奖了。 这名禁军手中长剑断裂,只得身形后退。 等他从地上捡起另一把长剑之时,萧承二人身影已然朝远处略去。禁军面露不甘之色,吼道: “兄弟们,断不可放走刺客,随我追!” 身形已然远去的萧承,此时回头望上一眼。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那名禁军头顶之上,白色光辉闪耀。 第22章 不败将军 那名禁军站在原地,目送着萧承远去,正好与萧承对视一眼。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他的头顶之上,“不败将军”四字,白色光辉闪耀异常。 【白色训卡,不败将军 卡牌效果:使用后获得将领,程不识。 卡牌说明:齐名李广,驱入北境,戍国安边,二十年未尝一败,诚可贵也。 程不识,汉武帝时期大将,为人廉洁,谨于文法。治军有道,军纪严明。作战谨慎,未尝一败。 武力77,文学60,智慧71,道德88,年龄34,统御87,政治70,魅力67,忠诚100,野心47】 说来,自萧承进宫,也有了一个多月了。 这张【不败将军】,便是萧承通过这个月的签到,获得了抽奖机会所抽出的卡牌。 单抽出奇迹,说得显然不是萧承这种非酋。对于这张白色训卡,萧承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为下一次神抽攒人品。 而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一声暴喝: “别让刺客跑了!” 姗姗来迟的铁先生,望着离去的萧承二人的身影,手中折扇抬起,暴喝道。 几名太师府高手闻言,当即身形一起,直朝二人追去。 铁先生站在原地,看着死伤一地的禁军将士,暗骂一句仲理废物。旋即扭过头,对着与萧承二人交手的那名禁军,也就是程不识,道: “你是何人,于禁军之中所任何职?” 程不识闻言,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 “卑职程不识,新入禁军,并无军职!” 铁先生闻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虽来迟一步,但三人混战,动静极大,他自然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 如此军中高手,可堪大用,入禁军效力,竟然并未授予军职,实在是荒唐! 这个仲理,当真是将好好的禁军,弄得一塌糊涂! “你今日有功,擢升禁军都伯!” 说罢,铁先生随手取出太师府的令牌,扔给了程不识,道: “持此令牌,调禁军听令,由你率领,封锁宫禁,严加搜查,绝不可放跑刺客!” 程不识眼神一动,抱拳行礼道: “遵命!” 铁先生二话不说,一挥衣袖,身形猛地而起,也朝着萧承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视线转到萧承那边。 扭头看到身后突然出现的数名六、七阶的太师府供奉高手,南荣姝眉头皱起,看着萧承,狐疑道: “今日好生奇怪,禁军、太师府高手,为何都来得如此之快!” 萧承闻言,当即信誓旦旦道: “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啊!” 南荣姝闻言,狐疑地看了萧承一眼,道: “倒不是别的,就是在想是不是你偷偷进宫的时候露了什么马脚。” “怎么可能是我呢!”萧承很是坚定道。 “说不定,是你之前行事不周,露了马脚,他们早就有了提防了呢!”萧承接着道。 听到这话,南荣姝不再说话,闷着头朝前而去。 虽然她自觉行事谨慎,但眼前之人,不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了嘛!所以这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南荣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脚下一缓,轻功慢了下来,道: “得弄出点动静,让我的人有时间收拾首尾。若是早早甩掉,等这些人冷静下来,必然会怀疑到我的人身上去。” 萧承点了点头,道: “好,如何办?” 他有心让借用南荣姝背后的力量,就算不能除去汪晓,好歹也能够争取一点发育的时间,自然也有心想要保存南荣姝的力量。 “假装动手!” “什么?”萧承一愣。 南荣姝望着萧承,突然展露笑颜。虽脸上贴着层易容面具,但那一双宛若星辰的好看双眸,突然之间风情流露,满是魅意,让人心神动摇。 在这双美目注视之下,萧承不知为何,心神顿时一阵恍惚。 就在此时,她的右手突然刺出,细窄锋刃寒光闪耀,猛地朝萧承面孔而来。 寒光伴随凌厉劲风,眼看就要刺中萧承的时候,萧承才猛地惊醒过来。 下一刻,萧承体内内力疯狂运转,一阳指指力猛然自指尖而出,覆盖手指之上,直直迎上刺来的锋刃。 一阳指指力纯正强劲,萧承又是全力出手,沛然劲力而出,让南荣姝闷哼一声,身形暴退。 萧承望着突然动手的南荣姝,眼神发冷,厉声道: “你想干什么?” 南荣姝身形倒退,强行停住,压下翻腾的五脏,望着萧承冷厉双眼,不满道: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假装动手吗!假装!” 萧承死死地看着倒打一耙的南荣姝,然后冷笑一声。 他倒是能够明白,南荣姝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与自己合作。毕竟自己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又发现了希宜宫中的异常,若是走漏消息,她背后势力的谋划就此落空。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可若是没点反应,这还如何合作? 想到这里,萧承冷笑道: “好,假装动手,这是你说的!” 说罢,萧承身形猛地一起,一阳指指力自指尖而出,纯正劲力勃然而发,朝南荣姝袭去。 南荣姝见无法糊弄过去,倒也是有了准备,猛地一咬牙。腰肢轻摆,宛若穿花蝴蝶一般随风摇摆,不退反进,迎着萧承而去。 萧承以指作剑,使出了帝卡附带的段氏剑法。虽是以指为剑,但这剑法,本就是一阳指所化,配合一阳指指力,一招一式之间,堂皇大气,攻守有度。 南荣姝所修功法,以快、诡称奇,虽说杀伤力惊人,但却对这种四平八稳的招式,却是最为无奈。 眼见太师府高手追来,南荣姝心中不由一急,道: “我们的事之后再说,总不能让太师府的人围住!” 萧承冷笑一声,左手一阳指刺出,逼得南荣姝连忙着急,右手大拇指之上,少商剑气凝聚,趁着南荣姝的破绽,猛地点出。 凌厉剑气勃然而发,在南荣姝惊惧后悔的眼神之中,忽的停在了她的额前。 “最后一次机会!”萧承冷声道。 南荣姝看着眼前遮住面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萧承,愣愣地点了点头。 “快追,他们在这里!”太师府高手暴喝一声,猛地朝二人这边急奔而来。 萧承收回剑气,转身径直离去。 南荣姝轻吐一口气,也旋即跟上。 第23章 难缠的太师府高手 “哈!” 只听得一声暴喝,一柄长枪发出呼啸之声,宛若离弦长剑,追星逐日一般,忽然射出。 一道矮小身影猛然站出,凌空腾飞,脚尖在飞来的长枪之上猛地一踩,接着长枪之力,随后速度再次一快,身若奔雷,眨眼之间便已经越过了萧承二人。 一身形矮小好似幼童,面容看上去却极为老相的侏儒男子,在地上一滚卸去力道,随后站直了身子,双手捏爪,挡在了二人身前,戾声道: “刺客休走!” 南荣姝冷哼一声,身形陡然一块,指缝之间那细窄锋刃闪耀寒芒,朝男子抹去。 她只是想要吊着追兵,给她手下之人收拾首尾的时间,可没有傻到给太师府高手包围自己的机会。 侏儒男子其实不过是一七阶高手,他本是见禁军之中一名声不显的七阶高手,却能够将挡住这二人许久,便下意识觉得,萧承二人这八阶修为,着实有些水分,这才胆敢上前阻拦。 但此时南荣姝上前,身形诡谲奇快,饶是他也是以轻功闻名天南武林,此时却也无法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的他,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这二人八阶修为有水分。 侏儒男子猛地一惊,眼看锋芒逼近,吓得他忙不迭就地一滚。 锋刃自他头顶擦过,直接削去了他的一层头发。 南荣姝一招未曾得手,眉头皱起,右手一转,寒光划出圆弧,继而向侏儒男子抹去。 只听得皮肉划破之声,侏儒男子手捂脖间狭长伤口,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血液,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兄弟!”二人身后追兵之中,一名背负数柄长枪的高大汉子见侏儒男子倒下,顿时怒吼一声。 到底是二人刚刚动手,浪费了太多时间。 这侏儒男子虽只是拦住了二人片刻,但对于太师府供奉的这些六七阶的高手来说,片刻功夫便已经足够追上二人了。 高大男子显然怒极,此时一边大步奔来,一边抽出身后背负的长枪,对着二人猛地一掷。 长枪被灌输七阶高手的全力一击,顿时划破空中,呼啸而至,携大汉满腔愤怒,似有摧山裂石之力。 萧承眉头一皱,少商剑气再次凝实,一指点出,剑气袭出,宛若狂风将至,大雨来袭,无边之势滚滚而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被投来的精钢长枪,在剑气肆虐之下,竟然爆裂开来。 下一刻,一柄钢针粗细,长约两尺,造型极为独特的长剑,忽然朝萧承刺来。 一身着青衣,面容病态,清瘦至极的中年男子,持细剑忽然杀出。 细剑轻灵,抬手刺出,点点剑影,好似梅花绽放,迅疾无比。 南荣姝身形一转,鬼魅一般猛地出现在中年剑客身后。 细窄锋刃,伴随南荣姝修长手指,轻柔抚动,闪烁着令人生寒的锋芒。 中年剑客痛呼一声,后肩之处,已然传来阵阵酥麻刺痛之感。持剑之手,只觉软弱无力,连细剑都无法抓牢。 南荣姝的这一招,端是狠辣至极,直接废去了这剑客后肩处的经脉以及肌肉,直接让他失去了拿剑的资格。 八阶高手,到底是八阶高手。两名七阶、一名六阶,三位太师府供奉,竟然不过几个照面,便已经一死一伤。 持枪的高大汉子见此,也不由得脚下一顿,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愤愤地看着萧承二人,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 萧承随意地瞥了回到身边的南荣姝,似笑非笑道: “我本以为,你会很乐意见我被偷袭呢。” 南荣姝自觉理亏,抿着嘴没有说话。 “二位深夜入宫,可是扰了我这本就少的休息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了!” 伴随着一阵衣角破空之声,铁先生径直落在萧承二人面前,手中折扇连连摇动,看着二人面带笑意,很是客气温和道。 萧承看着眼前的铁先生,眼睛一动,亦是笑着道: “原来是太师身边的心腹,铁先生驾到。深夜打扰,多有得罪了,改日我自会送上大礼赔罪!” “哦,呵呵,只怕您的大礼,铁某受不起啊!不过说道赔罪,不妨请二人随我回去,也好让铁某对太师有个交代,便算是赔罪了!”铁先生笑呵呵道。 萧承刚要说话,就听到身旁的南荣姝低声道: “只怕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不得久留!” 萧承闻言,看向铁先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指着南荣姝,道: “铁先生也看到了,这家中母老虎不许我在外闲逛,还是就此别过!” 南荣姝听到萧承的调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铁先生上前一步,颇为玩味地打量了萧承的打扮,带着三分嘲弄,三分鄙夷道: “哦,不曾想公公竟然成家了?” 萧承不想继续纠缠,本欲转身就走。 但就在铁先生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隐蔽杀机,忽然锁定住了二人。 萧承、南荣姝俱是后背一寒,心头危机大作,对视一眼,不由齐声呼道: “不好!” 只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铮”的一声,两支羽箭一并射出,破开空中,宛若流星坠落,朝萧承南荣姝而来。 前来的太师府高手之中,竟然还有一名以弓为武器,能同时锁定两人的六阶箭术高手! 箭术高手,多出于军中。六阶的箭术高手,比八阶武者还稀少。别看品阶不高,但一名六阶箭术高手借助宝弓,射出的羽箭,对于八阶高手,亦是不小的威胁。 不需多想,萧承体内内力运转,剑气凝聚右手大拇指之上,少商剑气再次点出,势若惊雷,直直击碎射来的羽箭。 而另一边,南荣姝虽无抵御这一箭的法子,但仗着身法高明,避开这一箭,比萧承还要轻松。 只是这铁先生刚刚特地吸引二人注意力,显然不是只想着靠这个六阶箭手便将二人拿下。 羽箭射出之际,铁先生与那名高大汉子,猛地冲向二人。 常人本事附庸风雅的折扇,在铁先生手中,却是化作一柄杀人利器。 折扇转动,锋利扇面顶部,径直掠过萧承,朝南荣姝而去。而那持枪的高大汉子,却是暴喝一声,向萧承冲来。 汉子手持长枪,大开大合,枪法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让萧承只得以指作剑,借助一阳指的威力,招架着。 而另一边,南荣姝身法迅疾奇诡,不断朝铁先生而去。 但铁先生这边,手中折扇或击或点,或刺或劈,拳脚并用,融合江湖之上各家各派的招式。 招式粗浅,不过是流传江湖的普通武学,但在铁先生手中,却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以七阶修为,勉强招架南荣姝的攻击。 这铁先生二人本不是萧承、南荣姝的对手,但架不住暗地里,有一名六阶箭手时不时锁定。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尽快拿下二人。 此地身处皇宫之中,禁军说不定就要追来,到了那个时候,便当真是走脱不掉了。 第24章 受伤(改) 萧承二人知道,这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拖到禁军前来。眼前太师府的三人本就难缠,若是再有军阵围困,他们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而另一边,铁先生和那高大汉子,则是拼尽了全力,就是为了拖到禁军大队人马前来。 铁扇一出,或打或点,或扫或劈。扇面似是奇物编织,顶端锋利似刀刃,中间更是坚固无比,南荣姝手中那锋利无比的小刃,无法撕开扇面。 不光如此,或许是萧承此前展露的剑气太过吓人,让铁先生觉得南荣姝更弱一筹,便想着先解决她。暗中的那名箭手,也将注意放在了她的身上。 射出的五箭,起码三箭是冲着南荣姝而去的。 饶是南荣姝身法奇诡,也数次险些受伤。 而另一边。 铁枪横扫,势若奔雷。枪尖点出,寒芒毕露。 高大汉子一身武功,在身后箭术高手的配合之下,尽情施展,只一眼看上去,还以为他占尽优势呢。 但此时的高大汉子,其实心中却是叫苦连天,恨不得一旁的铁先生现在就解决南荣姝,前来帮自己一把。 萧承这边,虽是以指作剑,但随着招式运转地更为自如随心,高大汉子便越发难熬起来。 无形气劲自萧承指尖凝成,手上剑招大开大合,气势雄浑,一看便是用于沙场征伐的武学。 剑招进退之间,极有章法,攻守兼备,堂皇大气。 而且与一开始不同的是,萧承此时,对段氏剑法与一阳指更加了解,两者结合,运转起来更是随心自如。 剑法挥舞之间,更时不时有一阳指气劲随心而动,隔空而发,或攻或守,让高大汉子越发难受。 萧承的这一身武功,是帝卡带来的。得益于金手指的厉害之处,他对这张帝卡带来的诸多武学,是能够运用自如的。 但纵使萧承不像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一般,武功时灵时不灵的,他这此前总归是没有接触过武功的,武学经验不够。 此时借着与高大汉子的搏杀,他对【大理太祖】这张帝卡所带来的武学,却是更为熟悉起来,自然也就越发难以对付。 眼看着高大汉子越发撑不住了,暗中隐藏的六阶箭手不再犹豫,弓弦震动,又是一箭,如同彗星坠地一般,猛然朝萧承射来。 冥冥之间,萧承终于捕捉到了隐藏在远处的一道气机。 萧承眼中一亮,嘴角弯起。 终于,找到你了! 虽只是六阶箭手,但此人威胁,却比其余人都要大。 若是放任不管,二人只顾逃离,只怕难逃他手中的箭矢。所以不解决此人,二人绝对逃不出去。 箭手厉害,赫赫威势,全凭手中弓箭。但若是被寻常武者发现近身,向来都是只有死的下场。所以这些箭手,大都修行的,都是善于隐蔽的内功。 便是因为箭手的气息隐蔽,难以查找,萧承这才等了许久。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人,萧承也不再留手。 下一刻,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正中来不及反应的高大汉子身上。指力纯正,侵袭高大汉子的周身经脉,让他顿时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与此同时,萧承身形猛然飞起,体内内力自丹田涌出,流经手少阴经。 萧承周身剑气凝聚,与少商剑那雄浑惊人的剑意不同,此时萧承周身剑意,却是透着一股子轻灵之意。 虽无少商剑用出之时那般气势惊人,但此剑意一出,却是让暗中的那名箭手,觉得心中一寒。 这一式剑气,是冲着自己而来! 下一刻,轻灵剑意自萧承右手小指而出,无形剑气勃然而出,迅疾无比。 那箭手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便看到自己射出的那支羽箭,被剑气冲击,顿时炸裂开来。 六脉神剑之少冲剑!剑意轻灵,迅疾无比。 远处的六阶箭手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震惊之色。 随后不待他再次反应,萧承的气机便随之而来,死死锁定住了这名箭手。 莫名之间,一阵死意,笼罩在箭手的心头。 萧承这一式剑气,隔空伤人,便是相隔甚远,也能取人性命。 此时箭手隐藏位置暴露,他自知不是对手,但他也不愿等死。猛地一咬牙,手中长弓再次绷紧。 三支羽箭划破空中,流星逐月般射出,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声。 但羽箭快,萧承这边的少冲剑更快! 只见萧承右手连点,便有数道剑气直冲而上。 三声炸裂之声,羽箭刚刚射出没多远,便直接于空中炸裂开来。 同时,最后一道少冲剑气速度更快。 剑气划破空中的呼啸之声刚刚响起,剑气便已正中箭手眉心。一瞬间,六阶箭手生机断绝,倒在地上。 一旁的铁先生见状,心中一凉,再也顾不得与南荣姝纠缠,二话不说,脚下猛地一踩,身形暴退。 “走!”萧承身形飘然来到南荣姝身旁,沉声道。 南荣姝也知道此时,脱身最为重要,便也没有再去管铁先生。两人身法施展,眨眼之间,便已经消失在十数丈之外。 就在此时,兵甲碰撞之声传来,禁军人马姗姗来迟。 停下身形的铁先生看着姗姗来迟,军容散乱的禁军,又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脸色铁青,难看至极,气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禁军迟来,不禁没有留下刺客,反而折损了太师府的几名高手。如此一来,太师归来,他又该如何交代? 越想越气的铁先生,脚上一挑,径直将那高大汉子散落在地的铁抢踢起,然后身形一动,一脚踹在铁枪底部。 铁枪受力,朝二人离去的方向激射而去,破空呼啸之声,刺耳无比。 萧承二人,皆是八阶高手,无论如何,都不曾将这射来的铁枪当回事。便是铁先生自己也知道,相较于想着靠此留下二人,更多是为了一泄心中怒意。 而就在长枪射出之际,冥冥之间,一道隐蔽晦涩的气息,自夜空一闪而过。 一阵极为细微的,血肉划破的声音传入铁圣文耳中,让他不由得一阵错愕。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南荣姝与长枪擦身而过,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于空中坠下。 铁先生愣了半天之后,脸上露出难以压抑的喜色。 “快,刺客受伤了,跑不了的,给我追!” 第25章 (改) 南荣姝咬着牙,手紧紧捂着腰间,白皙修长的指缝之间,不断有鲜血渗出,滴落在地面之上。 萧承身形飘然,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为她掩去遗留踪迹。 铁先生到底也是七阶高手,盛怒之余投出的一枪,实在不好应对。 她此时腰间伤势,还残存着的内劲,正趁着她内力不存,肆无忌惮地侵扰五脏六腑。 越是强撑,她气息便越是衰弱一分,还不等走上几步,便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几要跌倒。 萧承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头直皱。 本只是想探查一番的,却不想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局势,已然超出了萧承的掌控。 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南荣姝必然不可能逃出禁军围剿。 其实南荣姝,本就是潜藏深宫,居心不轨之人,萧承本不该在在意。但萧承这个时候,却是动了救人的心思。 在金手指的帮助之下,南荣姝及其背后势力,已然被萧承摸清了一部分。 有心算无心之下,倒是也不用怕她们坏事。 最重要的是,留下她们,反倒是能够搅浑这水,吸引太师府的注意力,方便冯保暗中发展势力。 想到这里,萧承上前一步,作势要揽住南荣姝。 但还不等他上手,南荣姝动作更快,倒退一步,右手抬起,指缝之间的细窄锋刃寒芒闪露。 “你想要干什么!” 南荣姝气息衰弱,显得说话声音不高,面上警惕之色却十分明显,狠狠瞪着萧承,宛若炸毛的猫儿,一副奶凶的模样。 萧承倒退一步,双手举起行法国军礼,无奈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再不管你,你怎么跑得掉!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还想和你一起对付汪晓呢。” 南荣姝听到这话,眼中警惕之色微微散去。却还是一扭头,倔强道: “不用你,我撑得住!” 萧承望着她越发苍白的面孔,嘴角一撇,上前一步。不待南荣姝反应,剑指探出,于其腰间连点数下。 南荣姝先是一愣,旋即倒退数步,又惊又怒道: “你、你干什么!” 萧承望着反应极大的南荣姝,嘴唇抽动,看着南荣姝,翻了个白眼,道: “干什么?治伤!” 废了老鼻子劲带出来的人,可别再因为留血过多没命了,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南荣姝看了看腰间的伤势,刚刚还不断流淌的血液,此时已然止住了。 萧承的一阳指,直接封住了伤势四周的经脉血肉。 “好了,我还有事呢,你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你在宫中势力不小,有没有什么地方暂时安置自己的?”萧承不待南荣姝反应,便一把将其抱在怀中道。 南荣姝身形一僵,浑身的不自在。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二人毕竟只是暂时摆脱了风险,实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便强忍不适,抬手指向前方,道: “朝那边。” 萧承看着她一副很是嫌弃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脚下一点,身躯径直而起,朝南荣姝所指方向而去快速掠去。 深宫大院,表面之上看是繁华至极,但内里难免有阴暗破旧之所。 顺着她所指的路,萧承七转八拐,便来到了一处狭长隐蔽,又杂草丛生的破旧院子之中。 这处院子,想来应当是南荣姝背后势力所做的布置。 院子夹在了两座宫墙之间,中间并无通向外面的门户。又加上地处,某间宫苑的角落,若不是站在宫墙之上,只怕绝对想不到,这宫墙之间,竟然还隐藏着一座院子。 别看从外面看,这里似乎破旧至极,但里面倒是被人提前收拾好了,还备下了清水吃食,甚至还有各类应急丹药药物。 萧承打量了四周,不由得咂嘴道: “你们倒是准备得周全!” 南荣姝闻言,脸色阴沉,沉默着在各类药物之中翻找着自己如今所需的。 “出去!”她突然扭过头,冷冷地回道。 “干什么啊,好歹救你一命,不带这么卸磨杀驴的……来都来了,好歹客气一下,让我喝口水啊!”萧承有些不乐意道。 南荣姝看向萧承,面上不免带着一丝无奈,咬牙道: “出去,我要上药!” 萧承闻言,当即住了嘴,耸了耸肩,转身朝外走去。 但他还没走上两步,便又折身回来,走到南荣姝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药物,道: “我帮你。” 听闻此言,南荣姝脸上一片愕然,然后脸色迅速涨红,神情略微有些激动道: “滚出去!” 她的伤势,是在后腰。如此敏感的位置,岂是能够随意让人看到的? 萧承见状,微微皱眉,道: “后腰处,你上得了药吗?都什么时候了,鬼知道接下来汪晓的人如何搜查宫中!若是出了点事情,坏了你背后势力的谋划,折损你们的人手也就罢了,万一连累到了我呢!” 南荣姝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自己宫中族人的安危,她总是记挂在心的。 萧承见南荣姝不再说话,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床榻之上,然后右手剑指伸出一划,她腰间衣裳便立时割裂开来,露出纤细修长的腰身。 嘿,你还别说,真白! 只是此时这纤细白皙的腰肢之上,自右侧后腰延伸之腰侧,足有两三寸长,血肉横飞的伤势,流出鲜红血液,遮住了纤腰原本白皙之色,着实是有些触目惊心。 南荣姝伏在床榻之上,只觉敏感腰身被人触动,浑身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但这种异样感,很快便被伤口被触及的痛感遮住,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萧承上药的手,顿时一顿,然后突然笑了一声,嘲讽道: “这一枪,是那个姓铁的盛怒出手,投射而出,准头自然谈不上好。你好歹是八阶修为的高手,怎么就被这么不长心呢!” 听到萧承嘲讽的语气,南荣姝老毛病又犯了,皱眉道: “并非是我躲不掉,只是恰好那是脚下借力的瓦片滑动,脚下失了借力,这才没来得及闪身。” 趁着她注意力转移,萧承洒下金疮药粉,然后手上再次一顿,嗤笑道: “是是是,你只是不小心!” 萧承嘴上敷衍,心中却是想起了刚刚那突然出现,汇聚在南荣姝身上的那道隐晦气息。 听到萧承嘲弄的语气,南荣姝不由皱眉,再次强调道: “并非不小心……嘶!并非不小心,而是运气不好!” 萧承拿起一旁的白色绷带,为她包扎起伤痕。 大手拿着绷带,掠过她平坦白皙的腹部,他人触碰所产生的异样的感觉,让她极不适应。 她忍不住侧过脸,看着萧承毫无波澜的眼神,想起他刚刚他刚刚上药时故意转移话题,倒是让她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 眼前之人,倒也没有那般讨厌了。 萧承感受到她在看着自己,微微扭头,看向南荣姝,嘴唇一弯,似是嘲讽,微微摇头,用着极为调侃且欠揍的语气道: “是吗?我不信!” 一瞬间,南荣姝只觉手心发痒。 第27章 一步登天 卫尉署中,奔波一夜的铁先生,脸上是难掩的疲惫之色,强撑着劳累,对着仲理问道: “还请仲大人,将昨晚之事,同我细细说上一边!” 整座皇宫之中,此时已经戒严。但不管禁军如何搜查,却都还是找不到那两个刺客的身影,就好像刺客凭空消失了一般。 铁先生知道仲家的家传本事,哪怕他心中再看不起仲理,此时为了寻求线索,也只得让人将仲理请来,仔细询问一番,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仲理惫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捧着手下亲兵刚煎好的药汤抿了一口,方才开口道: “就昨日我准备回府的时候,察觉宫中有八阶高手的气息,便担心有人对陛下不利,当即带着禁军赶到。但不想到了养心殿没多久,便察觉……” “等等!”铁先生突然出声打断道。 “你去了养心殿?为什么去养心殿!” 仲理眼睛眨动,不明所以道: “去养心殿,当然是察觉到那名高手的气息出现在那边啊!” 铁先生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瞪着要吃人的表情,咬牙道: “这话,你为何不早说!” 仲理皱了皱脸,不明所以道: “你不是也没问吗?再说了,去过养心殿又怎么了?小皇帝都那样了,还怕啥!” 铁先生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颤颤地指着仲理半天,最后狠狠一甩袖子,怒道: “若是小皇帝出了问题,我看你如何跟太师交代!” 说罢,铁先生脚步匆匆,朝养心殿而去。 仲理撇了撇嘴,哼声道: “大惊小怪!” 不过纵使他嘴上这么说,但此时的仲理,也不由得被铁先生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心中略微有些感到不安。 犹豫片刻之后,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外面高呼道: “来人啊!快来人,人呢?扶本大人去见驾!” ----------------------- 铁先生不信巧合,两个能够在禁军围堵之下,尚且能够隐匿踪迹之中的刺客,会对宫中布局不了解,能够走错到养心殿去? 小皇帝虽然痴傻,宫中朝堂,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毕竟没有人尽皆知。 萧氏六百年的传承,对于云国民间,还是有点作用的。 若是有心人搞到什么,小皇帝控诉汪晓嚣张跋扈,窥探神器的血诏,那云国国内,还是要出点乱子的。 如今太师汪晓正率大军,在前线与黎朝大军对峙,此时国内但凡一点小乱子,便能够引起影响大局,所以当前国中,绝对不能乱! 铁先生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养心殿前。 看到铁先生赶来,守在殿前的程不识迎上前去,对着他拱手行礼,道: “铁先生!” 铁先生看到程不识,先是一愣,旋即皱眉,道: “我不是命你闭锁龚宫门的吗,你不去巡视宫中守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程不识自然是担心养心殿这边,有人敢强闯入殿中搜查,发现萧承不在此处的真相,这才匆匆赶来,亲自守卫在养心殿门前。 只是对铁先生,自然不能这么说。 程不识双手奉上铁先生赐下的令符,躬身道: “铁先生,宫中四门,大内宫禁,皆有禁军校尉看守,卑职无资格接管。无奈之下,只得前来养心殿护驾。” 铁先生望着程不识举起的令符,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寒意,冷声道: “是仲理的人不认此令符?” “守卫宫中四门、大内宫禁的主将,按制乃是校尉衔。卑职职位低微,确实不足以接管。”程不识板着脸,一字一句道。 这话,没有说得模棱两可,但在铁先生听来,便是仲理下面的人不服气有人一夜之间越居其上,这才无事自己的令符。 铁先生胸膛起伏,不断地喘着粗气,忍不住怒骂一句,道: “该死!废物猪狗一般的东西!” 程不识知道这话并不是在骂自己,沉着脸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铁先生深吸几口气,强压心中怒意,对着程不识道: “你做得不错,太师不会少了你的赏赐的!你且说来,你何时来到此处,可曾发现有什么异样?或者说,发现有人暗中前来?” 程不识一五一十道: “末将无法接管宫中守备,担心陛下安危,便于寅时初,领人马前来养心殿护驾,一直守候至此时,期间未曾离开半步。这段时间,除却宫中侍者,再无别人进入养心殿中。” 铁先生沉吟片刻,心中默默盘算一下时间,并未发现什么对不上的地方,方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陛下呢?” “早膳刚刚送进去了,应当是醒了!” 铁先生点了点头,刚要走入养心殿,却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程不识,道: “你用心做事,太师自有恩赏。最迟明日,你的校尉官身令牌便会送到!” 原本之前,铁先生许诺程不识的,不过是一都伯。而即将送来的,却是校尉令牌。 整个禁军之中,卫尉仲理是统帅,下有六名校尉,分别值守宫中四门,负责宫中巡视。 程不识一夜之间,便从普通士卒,直升校尉,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吓人。 但铁先生在发现这禁军之中的将领,相较于自己的手令,更遵从仲理号令的时候,便起了安插自己人手的心思。 非是他铁先生争权夺利,而是这禁军护卫宫中,实在重要,操于一人之手,实在有些不妥。 若是仲理倒戈,将小皇帝把握手中,那对太师汪晓来说,可是威胁极大。 眼前的程不识,能力足够,能入禁军,身世背景应该也算清白,便是个合适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铁先生要让禁军之中的兵将知道,相较于仲理,太师府才是能够让他们一步登天的存在。 程不识听到自己升官了,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狂喜之色,神情依旧沉默,只是对着铁先生再次躬身行礼,道: “多谢先生提携!” 铁先生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养心殿外,深吸一口气,整肃了一番衣冠,朗声道: “草民铁圣文,请见陛下!” 片刻之后,养心殿殿门打开 铁先生一眼便望到,坐在堂前,一脸萎靡模样,好像没睡醒的萧承,正在眯起眼睛,看着自己。 第28章 野心高了,就是不好 在看到萧承的第一时间,铁先生心中却是猛地一惊。 自一场大病,将脑袋烧糊涂之后,小皇帝便一直是一副呆愣无神的模样。 但这时候眼前的小皇帝,手中端着粥碗,却是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眯着的眼睛之中,似是带着一丝思索,一眼望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傻子能够拥有的眼神。 铁先生一时之间,心头宛若波涛骤起。 难道,自己和太师都看走了眼?这小皇帝,当真是扮猪吃老虎不成! 就在铁先生心中警铃大作之时,就看到萧承突然一拍手掌,乐呵呵道: “朕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铁……铁……” 说到一半,萧承再次愣住,整张脸皱起,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喃喃道: “铁什么来着的?” 铁先生面露愕然之色,心中猛地一松,暗道自己当真是被那两个刺客吓着了。 “草民铁圣文,拜见陛下!”铁先生躬身行礼道。 萧承一拍手掌,愁眉松开,高兴道: “对,想起来了,你叫铁文圣!” 铁先生望着眼前一脸傻相,懵懂无知的萧承,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陛下,草民铁圣文,并非铁文圣。” 萧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 “无所谓了……对了,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铁先生站直身子,朗声道: “陛下,昨日皇宫之中,有刺客闯入。” “什么是刺客?”萧承闻言,一脸茫然地问道。 铁先生拱手道: “刺客,便是偷偷跑进想要害陛下的人,是个坏人。” 萧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道: “既然有坏人,你为何不去抓人,反而跑到朕这里?” 铁先生闻言,呵呵一笑,温声道: “陛下,草民担心这刺客是冲着陛下来的,不敢大意,这才贸然求见,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端起摆在自己身前的粥碗抿了一口,无所谓地道: “朕知道了,朕不是没事嘛,你自去抓人就是了。” 铁先生看到萧承仍在,心中也是放心不少。但他既然来了,讨个捉拿刺客的旨意,也好光明正大地搜查宫中。 “陛下,这刺客还潜伏在宫中,所以草民想向您讨个旨意,以调遣禁军搜查宫中,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萧承头都不抬,直接举起手中粥碗,一旁的冯保当即会意,夹起几筷子小菜放到碗中。 “呼噜,行啊,呼噜,抓坏人,好事!”萧承一边喝着粥,一边漫不经心道。 铁先生闻言,再次开口道: “对了,陛下,昨晚的刺客,看其对宫中的熟悉程度,似乎是宫中之人。而且其中一名刺客,乃是一名女子。草民斗胆,想彻查宫中宫女。未免冒犯,想从太师府中调几名女使入宫查验。” 萧承将头从粥碗里抬起,嘴角边还沾着几颗米粒,不耐烦地摆手道: “朕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草民便告退了!”铁先生躬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萧承放下手中粥碗,随手抹了抹嘴角,示意自己吃饱了。 冯保连忙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杯盘碗碟尽数收走。 等到养心殿中,再无旁人之外,萧承靠在椅背之上,这才轻叹一声,低语道: “朕也没见过真正的傻子啊,这装傻充愣,扮痴作乖的,全凭臆想,还真是累人啊!” 其实要不是有晋惠帝的帝卡加持,就凭萧承这浮于表面的演技,可瞒不过这些人。 冯保闻言,沉默着没有接话。 “对了,让你找的人,可有着落了?”萧承突然想起来道。 冯保当即躬身,道: “陛下恕罪,您交代要寻的四人,只找到了其中三位。” “你手下人少,更是只能接着出宫采买办差机会找人,一个月找到三人,也算难为你了。”萧承安抚道。 萧承要冯保找的,自然就是【西汉游侠】、【顾命大臣】这两张训卡,所带来的的四人。 说来这卡牌召唤而来的人物,倒是会以各种身份、怀抱各种目的,出现在萧承不远处。 当初的冯保,之前的程不识,一个是皇陵太监,一个混进了禁军之中,很快便来到了萧承身边。 而这两张训卡,召唤的人物,萧承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也只有让冯保派人去寻了。 冯保当即躬身,道: “回陛下,四人之中,郭解郭翁伯,最是好寻。此人乃是一月前,自中原而来的剑客,身材不显,相貌普通,但为人极为豪爽大方。再加上其八阶修为,一个月间便在中庆城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头。” “陛下一同吩咐的剧孟,奴婢没有探听到。” 萧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还查到了谁?” “还有杨玄琰此人,最近风头也极大。” 萧承闻言,忍不住来了兴致,道: “什么风头?说来听听。” 冯保笑着道: “这杨玄琰,似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儒家弟子,才学尚可,也是一个月前,刚从蒲州迁来。此人出身显学,亦有才学,加上相貌堂堂,引得京中不少朝臣争相结交。” 萧承瞥了一眼金手指中,杨玄琰的能力值之中颇为显眼的,那高达95的魅力值,不由摇头道: “这算什么出风头啊?” 冯保闻言,却是再次笑道: “若只是如此,自然算不得出了什么风头。杨玄琰膝下,尚有四女一子,儿子尚在进学,但四个女儿,却是恰值豆蔻,姿容甚美。来京中没多久露过一次面,便引得不少朝臣子弟倾心,纷纷求娶,甚至闹到相互争风吃醋,于大街之上动起手来,让京中诸人看了好大的热闹呢。” 萧承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训卡召唤出来的臣子,还带家属的? “还有呢?” “还有便是温体仁了,这个温体仁,是前日奴婢手下无意间探听到的。这位此前名声不显,一月前于太师府门前自荐,如今入了太师府当差。” 此言一出,萧承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常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温体仁的数值像是在萧承眼前。 【温体仁,明朝末年大臣,城府极深,硁硁自守,善揣摩上意。 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81(20),野心87】 忠心值一项上,数值不断在81与20之间不断变动着。 野心高了,就是这点不好。 第29章 蹊跷 听到冯保将这四人的情况说明,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派人,去接触接触郭解。” 这四个人,除却温体仁的忠心值的浮动较大之外,其余三人,都还是在九十以上,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只是剧孟此时不知身在何处,杨玄琰能力不强,而且此时风头却极大,冒险接触引人瞩目,实在不太划算。 温体仁那边,也是不用说。所以萧承唯一的选择,也就是郭解了。 听到自家陛下让自己去接触郭解,冯保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涩声道: “陛下,这郭解是八阶高手,又是江湖中人,与宫中的小太监不一样的……奴婢怕是,不能替陛下招揽这位了。” 别看萧承这边,遇到的都是七八阶的武者,便觉得这样的存在是什么三流人物。 实际上,汪晓如今权倾云国,又舍得给手下人好处。云国之中,不少有心入朝,安享富贵的江湖人士,都到了他手下效力。 可就算如此,太师府中的八阶高手,也不过两三名,此时都跟在汪晓身前听令。 八阶高手,放在江湖之上,已经是大派掌门帮主的存在了。 郭解如此人物,自家陛下如今又尚在蛰伏之中,拿不出什么好处给人家。冯保可不认为,自己派一两个小太监,便能让一位八阶高手俯首效命。 萧承闻言,沉声道: “你派可靠之人先接触便是了,之后朕会亲自去见他一面的。” 为了打消冯保的顾虑,萧承只得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你以为朕是如何得知此人的?” 冯保眼睛眨动,心中心思百转。 莫非自家陛下,手下还有什么势力不成?是了,陛下能够招揽到程校尉,自然有别的门路。 冯保也不是多嘴的人,不敢追问。 但这个时候,冯保却又想起萧承方才所言,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陛下欲要出宫?此前陛下嘱咐奴婢打点门路,安插人手,便是为了出宫?” 我的亲娘啊,之前陛下出去一晚上,就让他冯保提心吊胆少了半条命。再来几次,他又怎么受得了! 萧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 “朕是要出宫不错,但从宫门走出去,可躲不过宫里宫外的监视。不到实在没有办法,朕不会从那边走的。” 冯保见萧承态度坚决,喏了喏不敢明着劝,只是拐着弯问道: “不从宫门走?那陛下要如何出去啊!” 萧承嘴角一弯,没有说话。 ------------------------------ 荒芜的宫苑之中,一队禁军在伯长的带领之下,慢慢走到了这里。 一名禁军将士,忍不住在这荒凉的宫苑之中四处乱转,嘴里还忍不住道: “咱们每日都自此巡视,却还不曾进来看过。好家伙,还真够荒凉的!你们说,皇家就这么多人,干嘛造这么大的皇宫,弄这么多院子?又住不过来,何必呢!” 听到手下嘴里嘟囔不停,禁军伯长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抬手便不轻不重地呼上手下的后脑勺,没好气道: “有些话,给我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还有,这种地方看着倒是像藏人的,都给我打起精神点。” 被打了一巴掌的禁军闻言,眼睛又是一亮,振奋道: “若是刺客当真躲在这里,可不就是咱们兄弟立功的机会了嘛!说不定,头领你也能够和程校尉一般,青云直上,做个校尉啊。” 禁军伯长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我可没银子走卫尉大人的门路,还校尉呢。就是当上了,也有人给我使绊子……给我注意点,咱们这些禁军,就是当兵吃粮的,拿多少俸禄办多少事,有多大本事就揽多大的差事,别功劳没到手,反把命送了!” 被教训一番的禁军,悻悻地闭上嘴。 话虽是这般说,但这位禁军伯长,还是领着的手下禁军,将这处破旧宫苑仔细搜查了一番。但到了搜查半天,他们却是半点踪迹都没有发现 “可有发现?” “没有!”禁军齐齐道。 禁军伯长点了点头,转身一挥手,招呼着手下离开。 就在这时,又是刚刚那颇为话痨的禁军,面露震惊之色,抬手指着宫墙之上,慌张道: “兄弟们快看!” 禁军伯长双眼一瞪,腰间银光绽放,腰间佩刀已然出鞘。 他手下禁军,亦是反应极快,刀剑出鞘,对上那禁军所指的方向。 “喵”的一身,一趴在宫墙之上的狸猫,被禁军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身形一窜,便消失在了那边。 出声的禁军,望着一众同僚,赔笑道: “伯长,我挺喜欢猫的,看着有些稀奇……” 禁军伯长冷着脸,收起腰间佩刀,然后上前,右手猛地抬起,作势就要挥下。 “伯长我错了!”话痨禁军动作极快,抱头,蹲下,认错,一气呵成,熟练地让人心疼。 禁军伯长举着手,嘴角一抽,旋即冷哼一声,领着手下转身离去。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伯长却是突然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刚刚那处墙头。 话痨禁军一脸苦涩,道: “伯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是……” 禁军伯长却是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定定地望着那处宫墙,眉头皱起,不确定道: “这后面,我记得是永巷令官署。” 禁军每日在宫中巡查,对宫中无比熟悉。话痨禁军回想了一下宫中地图,当即点头道: “不错,这后面便是永巷令官署。” 宫中女子多,各种性子都有,自有少不了矛盾。永巷令,便是管理宫中婕妤位份以下宫女的机构。 因为永巷令官署之中,还设有专门关押犯事宫女的监牢,未免受罚宫女动静太大冲撞贵人,这永巷令自然也只能将官署安置在这宫中偏僻之地。 禁军伯长闻言,眉头更是皱起,连连摆手道: “不对,不对!” “伯长,没错啊,这背后就是永巷令官署啊!” 禁军伯长眼睛眯起,沉声道: “我记得这里只与尚衣监不过一墙之隔,但为何从这里看去,尚衣监似是还有段距离啊?” 他手下禁军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愣,纷纷抬头望去。 原本这些禁军都没有注意,这个时候有人提及,他们也顿时发现了不对。两道宫墙之间,确实好像留了一条缝。 禁军都伯眼睛一眯,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欲要攀上宫墙之上看个清楚 第30章 密道 “咳咳!” 就在禁军伯长走到宫墙之下时,众人却是听到一阵轻咳之声。 一相貌平平,甚是不起眼,看着年纪也不大,穿着一身太监制服的小太监,在一众禁军毫无察觉的时候,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伯长望着眼前这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佩刀刀柄之上,紧紧盯着小太监,开口道: “这位小公公,可是有事?” 小太监轻咳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在他们面前微微一晃,低声道: “可认识这个?” 伯长闻言眼前一闪而过的令牌,不由得一愣。 这令牌样式,打眼一看,似乎是禁军高级将领方才拥有的腰牌。 伯长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想着查验一番这令牌的真假。 小太监头颅一昂,装着没有看到禁军伯长伸来索要令牌的手,很是自然地将腰牌收起,趾高气昂道: “好歹是禁军伯长了,但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 伯长伸出想要接过令牌的手一顿,旋即有些尴尬地收回。听到小太监的话,心中更是一虚,讷讷道: “懂、懂什么啊?” 小太监没有回话,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一众禁军。 伯长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由得愣住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手下禁军挥了挥手,道: “咳,你们,先行退下。我和这位公公,有话说!” 一众禁军闻言,对视一眼之后,立马退出了宫苑之中。 等到一众禁军退去,只留下二人之时,小太监这才望着伯长,似笑非笑道: “宫闱之中,多有隐秘忌讳之地。将军搜查宫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怕是惹来杀生之祸啊!” 禁军伯长看了一眼阴恻恻的小太监,后背顿时发麻,扶着刀的左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公公所言,卑职听不明白。但职责所在,卑职……” 小太监挥了挥手,打断道: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于宫中行走,你家卫尉是帮过忙。也就是念在你是在他麾下效力,我这才出面提醒。否则按照太师府门下的规矩,你撞破了宫中驻所,可没人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小太监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但结合他手中的那禁军高级将领的腰牌,可信度却是不由得高上了许多。 想来也是,能够在宫中悄无声息地布置这么一处,旁人难以发现的院落,除了太师汪晓,伯长可想不到还有谁有这般能耐。 伯长此时心中,顿时慌张起来,口中连忙告饶道: “公公恕罪,小人无意撞破,实在是……只是凑巧罢了。还请公公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有看见,放小人一马!” 小太监冷哼一声,昂然道: “若非看在仲理大人的面子上,我可懒得和你说这般废话!快滚,决不可泄露半个字。若是走漏消息,坏了太师之事,这天下之大,也就没了你容身之地,还要祸殃家人亲友。” 伯长听到其愿意放自己一马,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赌咒道: “多谢公公开恩!卑职此后,定当严守秘密,若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好死!” 小太监懒懒地挥了挥手,道: “滚!” “是!” 伯长如闻大赦,转身快步走出宫苑。 “对了,你叫什么?”小太监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伯长浑身一僵,面色难看至极,转过身来,强行挤出笑容,恭敬道: “卑职孙伟!” “知道了,去!”小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伯长急忙转身,脚下匆匆,领着手下禁军匆忙离开。 望着禁军离去,小太监眼睛眯起,心头一堵。 禁军负责大内安全,在这云国皇宫,但凡涉及威胁皇帝安危,本该是无所禁忌的。但如今自己不过靠着一枚令牌,几句瞎话,扯了太师汪晓的虎皮,便把禁军吓走。皇权式微,可见一斑啊。 此时能出来救场的小太监,自然是贴上了易容面具的萧承了。 萧承刚刚到来,正好看到一群禁军在此处搜查。本想等禁军离去之后再进去找南荣姝的,却不想这精心准备的隐蔽院子,竟然因为一只野猫露了馅。 得亏程不识送来了禁军校尉腰牌,以便助萧承危急时刻脱困。要不然,今日还真不知如何糊弄过去呢! 想到刚刚的事情,又想起此前被铁先生误打误撞伤到的南荣姝,萧承不禁砸了咂嘴,感叹道: 这倒霉孩子,还真是有够衰的啊! 检查一番,确认四下无人,萧承脚下一点,越过墙头,径直来到这处隐蔽的小院之中。 刚一推开房门,便看到靠在床榻之上,手中紧扣细窄锋刃,一脸警惕地望着萧承的南荣姝。 萧承见她这般戒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远远地将带来的盒子抛了过去。 南荣姝下意识地接过,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这是什么?” “从太医楼那边拿来的好药,帮助伤口愈合的。”萧承随口道。 南荣姝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我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你拿伤药,不怕露出马脚?” 萧承耸了耸肩,道: “这是三黄膏,消肿止痛,隔绝外邪入侵,可防伤口溃烂。这药主治烫伤,宫中侍者时常需要,谁都会备一点,查不到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随口道: “多谢了!” 萧承听着这很是敷衍的道谢,再次翻了个白眼,道: “这里不能待了!刚刚的动静,你也听到了。这里能被人发现一次,就能发现第二次,不能留这儿了。” 南荣姝眉头一皱,沉默片刻,摇头道: “其余地方,更加藏不住!” 很显然,这样的隐蔽之处,并没有第二个了。 萧承眼睛一眯,突然开口道: “宫中没有地方养伤,那便出宫!反正我之前去希宜宫看了一眼,有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待在了那边,料想别人也发现不了什么。” 这话一出,南荣姝一副惊讶的模样,反问道: “你有办法出宫?” 萧承突然嗤笑一声,看着南荣姝,摇头道: “还装什么糊涂啊!你这边能够这么快知道边疆战事,定然与外界联络不断。可宫中与外界少有联系,皇宫守卫也是内松外紧,所以你的人,绝对不是通过宫门进入的。我想想啊,你们应该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而密道,就在希宜宫偏殿之中,对不对?” 萧承此话一出,靠在床上的南荣姝,笑容逐渐消失。 第31章 禁军变动 萧承双手抱胸,看着南荣姝脸上阴晴不定,却是轻笑道: “你应该明白,汪晓势大,你我之间应该通力协作。否则一旦等汪晓回朝,腾出手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南荣姝望着侃侃而谈的萧承,突然冷笑一声,道: “通力协作?你倒是知道不少我的事,可我连你姓甚名谁,真实相貌长什么模样,出自何方势力都不知道,如何敢和你合作?” 萧承眉头一挑,身形后靠,倚在门旁,歪着头,道: “所以,你不同意?” 南荣姝这个时候,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我同意。毕竟你都猜出密道就在希宜宫偏殿之中了,我又身受重伤,已然别无选择!” 萧承听到南荣姝的话,却是不由得愣住,面露惊愕,道: “你这就同意了?” 皇宫之中,需要瞒住汪晓的耳目,挖出一条直通宫外的地道。其中花费的心力金钱,时间人力可想而知。 如此一条密道,绝对是南荣姝背后势力的最大依仗,关键时刻绝对能够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的底牌。 萧承本以为还需要费些口舌手段,不曾想南荣姝竟然这般轻易便点头了,心中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南荣姝望着萧承愣住的脸,嘴角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笑容,道: “怎么,觉得我这么轻易答应了,是在耍花招?” 萧承眼睛微微闪动,却是笑着道: “哪能啊。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好过,难道你就能好过了?” “自是这个道理,你我现在,可不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吗!”南荣姝娇笑一声,美目流转,不知心中动着什么心思。 萧承表面上连连点头,附和着大笑起来。心中却是警惕倍增,心思百转。 不对,她很不对劲!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指不定这娘们铁定给我憋着什么坏水呢! 萧承垂下眼眸,故作随意道: “那便等一会儿天黑了,由我护送你出宫。” 南荣姝颇有深意地看了萧承一眼,没有拒绝,道: “也好!” -------------------- “铁先生,卑职等已经遍搜宫中,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卫尉署中,铁先生坐在上首,听着一众禁军将领的禀报,眉头不由皱起。 “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我等在宫中搜寻了一日一夜,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刺客,就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啊!只怕是、只怕是昨夜趁乱,已然逃出宫去了!”负责宫中搜寻的两名禁军校尉连忙辩解道。 这话一出,旁边负责守卫宫门的四位校尉也是急了,忍不住急声道: “你们放屁……铁先生,卑职等负责宫中四门值守,也是不敢懈怠,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宫门,值守的兄弟们是到现在都没有下来过。卑职敢担保,刺客绝对没有逃出去!哼,只怕是有人搜查不严,露了什么地方。” 铁先生看着堂下,推卸责任起来精神抖擞,没有半点倦态的一众禁军将领。脸上愠怒,忍不住斥责道: “事到如今,还在相互推卸责任!当真以为,太师不在京中,我就不敢动你们吗!” 说到这里,铁先生忽然想起来仲理来,皱起眉,问道: “卫尉大人呢?为何此时不见他!” 刚刚还在争吵推卸责任的一众禁军将领,听到铁先生问话,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多言,站在原地,装起了木雕来。 铁先生见众人突然僵住,眉头倒起,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牙道: “说话啊!刚刚不都是很能说的吗?” 堂下,依旧没有人开口。 虽说铁先生是太师幕僚,这次更是被太师委托处置京中事务。可仲理也不差啊,是太师亲信。这些年别管犯了多大的错,太师都不曾计较。 铁先生虽然厉害,但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他,可比得罪仲理好多了。 看着这些禁军将领的模样,铁先生更加确信自己安插程不识这一手棋,算是走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从刚刚就一直站在角落,沉着脸的程不识,道: “程校尉,你说,卫尉人呢?” 程不识抬头,看着身边数名校尉暗中投来的,或是戏谑,或是嘲弄的眼神,神色淡漠,上前一步,拱手道: “先生,卫尉受伤,上午便已告假,回家静养。”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将堂中众将吓了一跳。 铁先生盛怒之下,狠狠将手中铁扇击在案桌之上。案桌承受不住如此雷霆一击,当即裂开。 “好,好!我在问你们一遍,程校尉所言,可当真?”铁先生死死攥住手中铁扇,双眼盯着在场校尉,眼中杀意毕露。 七阶高手的威势,沛然而出,散溢着凛然杀气,让在场众将,宛若身处泥潭之中,连呼吸都不能自如。 “我最后再问一边,程校尉此言,可为真?”铁先生杀气凛然道。 一众禁军将领低着头,浑身颤颤,却还是不敢说话。 铁先生此时,却是气极而笑,连连点头,道: “好,好啊……来人!” 话音刚落,当即有太师府侍卫冲了进来。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也知道铁先生是动了真怒。 只听得“噗通”一声,两名禁军校尉连忙跪倒在地,急声道: “铁先生,铁先生,程校尉此言不虚。此言不虚!卫尉大人此前,便已经回家休养了。” 铁先生冷笑两声,铁扇一指。 太师府校尉当即上前,将因为一时犹豫,而没有翻供的四名校尉直接踹翻在地。 “铁先生,我等无罪啊!我、我确实不知道卫尉大人告假回家了啊!” “是啊,铁先生,我一直在宫门值守,当真不知道啊!” 四名校尉心中后悔不已,连胜叫屈道。 铁先生冷笑两声,道: “卫尉大人身受重伤,那便留在家中好生静养!昨晚到现在,也是劳累至极,也一并归家休养!” 四名校尉哪知道铁先生为何反应这么大,当即有人结结巴巴道: “先生、铁先生,我等是禁军校尉,问罪需得经过卫尉大人点头啊!” 铁先生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太师府侍卫当即领命,将四人压了下去。 “卫尉告假,禁军事务,暂时由三位校尉协商处理,可行?”铁先生望着两名反应极快的校尉,沉声道。 事到如今,这两名校尉,也只得哭丧着脸,连连点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第32章 倒霉孩子 “嘶!” 萧承看着远处层层布防,守卫极严的禁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这还是禁军吗?”萧承咂舌道。 被萧承抱在怀中的南荣姝探出头望了一眼,亦是皱起了眉,道: “这禁军布防,何时这般严密了,你刚刚不是方才来打探过了吗?” 在仲理的带领之下,禁军不能说是训练有素,也能称得上一句乌合之众。 久疏操练不说,便是平日里的宫中布防,也是一塌糊涂,四处漏洞。 可如今远处的禁军,虽然骨子里依旧少了沙场搏杀出来的那股子悍勇之气,但明哨暗哨俱全,布防有序,严密异常,一看便是出自精通兵法的宿将之手,绝不是仲理那个废物能够布置出来的。 萧承亦是有些发懵,一脸不敢置信地道: “是啊,我刚打探过啊。就刚刚,这里就只有十几个禁军驻守,防守松懈到不行!怎么我就回去接了个你,这就变了?” 眼前的禁军布防,当真是很有一套的。若是昨晚宫中禁军都是这般值守的,那他们二人说什么也逃不过禁军追捕的。 萧承沉细细打量了半天,却是摇了摇头,道: “我轻功只能说一般,防守如此严密,我绝不可能悄无声息般地闯过去。” “若是没有受伤,我倒是自信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只是……”南荣姝也是苦笑道。 萧承沉思片刻,开口道: “我先将你送回去,再去打探一番,看看想个办法混进去。” 南荣姝点头道: “好!” 借着夜色,萧承马不停蹄地将南荣姝送回了那间隐蔽院子。 而就在二人刚刚离开不久,程不识便领着一队禁军,巡查至此。 见驻守此地的禁军将士,严格按照自己给出的布防图布置,程不识点了点头,道: “不错!” 此地的禁军头领神态恭敬道: “都是程校尉您的手笔,卑职也只是按照您的安排布置的。” 程不识肃着脸点了点头,道: “记小功一次!” 当即身后便有跟着的书吏提笔,于手中册子上画了一笔。 禁军头领闻言,更是一喜,腰弯得更低了,躬身道: “谢校尉提携!” 程不识见其谄媚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随后一甩披风,领着身后人马继续朝别处巡视。 目送程不识远去,禁军头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得意一笑,对着身边亲信道: “去,让兄弟们不要装样子了,都去轻快轻快!巡查宫中防务,这程校尉起码得数个时辰才能回来。啧啧,这程校尉就是不体谅兄弟门,站上数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亲信闻言长松一口气,笑道: “还是都伯仁义啊!卑职代众兄弟,多谢都伯体谅。” 都伯得意一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旁边偷起了懒。 等萧承再次回来的时候,看见眼前松散至极的禁军,脸上更是错愕。 这、这短短片刻,又是发生甚莫事情了? 躲在原地观望许久,眼见依旧松懈至极,不复刚刚那般守备森严的禁军,萧承犹豫片刻,转身离开,打算趁着禁军松懈之时,带着南荣姝离去。 而萧承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去接人之时,也不知程不识是怎么想的,突然领着人杀了个回马枪。 看到领头偷懒的禁军都伯,程不识当即明白,眼前禁军刚刚那副模样,是特意做给自己看的。 震怒的程不识,当即命手下将此名都伯拿下,训斥禁军之后,又重新任命了都伯,方才离去。 有前车之鉴,新任都伯自然不敢松懈,再次整肃手下禁军,严格按照了程不识所给的防务图防守。 所以等萧承再次抱着南荣姝回来的时候,便再次看到了眼前守卫森严的禁军们。 南荣姝眼睛一眯,扭头看向萧承,狐疑道: “你没耍我?” “怎么可能,我是这样的人吗?”萧承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道。 “那你怎么解释?”南荣姝指着那边依旧守备森严的禁军道。 萧承嘴唇动了动,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 “我刚刚一个人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看着南荣姝越发狐疑的眼神,萧承干咳一声,道: “或许是有什么变故,咱们还是想办法!皇宫这么大,去你希宜宫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 南荣姝直接摇了摇头,道: “希宜宫在后宫东北角落,要么从这边走,要么就得贴着宫中东、北城墙根走,更容易被上面巡视的禁军发现。” 萧承龇了龇牙,头疼不已。 而这个时候,二人前方的角落,忽然拐出来一队宫中的小太监。 这些小太监手中拎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径直朝关卡走去。 萧承眼睛一亮,道: “就这么跟着混进去呗?” 南荣姝闻言,眼睛一瞪,道: “你疯了!” 他们二人,为了不引起怀疑,倒是都换上了宫中宦官服饰,混进小太监之中,倒是不算显眼。 只是这么严密的守备,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混进去。 萧承轻笑一声,朝那些禁军努了努嘴,道: “你仔细看,这些禁军,习惯了刺客们在空中高来高去的,这个时候注意力都在头顶上呢。” 南荣姝抬眼望去,确实看到禁军们时不时打量一眼头顶,似乎都是笃定了,如此严密的防守,刺客也只有飞过去了。 “试试呗!你再厉害,这伤势十天半个月的也好不了,总不能一直困在宫中,那样更容易出事。”萧承劝道。 南荣姝面带担忧,犹豫片刻。 但萧承见小太监们都快走到关卡处了,二话不说,抱着南荣姝脚下一点,身形宛若虚影一掠而过,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这队小太监后面。 南荣姝眼睛瞪大,似是没想到萧承的胆子如此之大。 但眼看前方便是关卡,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即站直身子,掩盖住脸上的惊愕之色,强忍着腰间伤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小太监身后。 关卡之处,禁军们显然想不到刺客敢打着胆子跟着小太监身后混进去。在简单盘问了为首的小太监几句,便放了行。 南荣姝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扭头看向萧承。 萧承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她赶快跟上前面的小太监。 南荣姝深吸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 但还不等她走上多远,路面之上,一块青砖不知何时翘起。 南荣姝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没有注意脚下。 脚尖一绊,猛地一个踉跄。 此时的她,腰间有伤,难以发力,难以稳住身形,身体猛地朝地面趴去。 萧承眼疾手快,顿时出手,一把扯住了南荣姝的后脖衣领,这才没有摔她个鼻青脸肿。 但此时这般动静,已然让一众禁军与小太监有所察觉,齐齐注视着二人。 萧承脸上一皱,忍不住看向被自己拎着的南荣姝。 你这倒霉孩子,合着咱们刚刚运气这么差,是被你带的! 第33章 怪不得你最近这么衰 在场禁军,还有这群小太监,扭头齐齐看向萧承二人。 萧承看着众人,脸上旋即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尖着嗓子道: “诸位勿怪,这人手脚向来愚钝,这种事情倒是常有!” 然后手上用力,拎着南荣姝后领,直接将她拉了起来。 南荣姝站直了身子,喉咙微微一动,然后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当即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惊慌样子,颤声道: “没注意脚下,让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有禁军闻言,当即笑呵呵道: “你这小太监,若是在这宫道上都能摔倒,以后也别出宫办差了,容易摔死!” 当即,在场无论太监、禁军,皆是望着南荣姝,哄笑起来。 南荣姝被众人嘲笑,不仅发作不得,还得陪着笑脸,实在让她心中莫名恼恨。 “好了,快放行!要不然程校尉看到我们这般,又得责备了。”为首的禁军都伯止住了手下,挥了挥手道。 两人闻言,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躬着身子,缓步而去。 “等等!” 此时为首的太监,突然开口,让二人脚步,再次一顿。 为首的太监,望着二人,皱眉道: “你们两应该不是我平就殿的小太监,我不曾记得见过你们。你们为何,会跟在身后?” 此言一出,刚刚还催促着二人离去的禁军都伯,顿时眉头一皱,锐利双眼死死盯着二人,沉声道: “你们,是何人!” 果然,还是要动手! 南荣姝眼神一冷,旋即朝萧承一使眼色,垂下的双手指缝之间,隐隐有寒芒闪过。 萧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南荣姝的手臂,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见萧承突然上前,禁军都伯“噌”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斜指萧承,口中喝道: “尔等到底何人!” 一众禁军反应也不慢,当即反应过来,将二人死死围在中间,如林长枪斜指二人,杀气四溢, “被你害死了!”南荣姝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轻声对萧承道。 萧承砸了咂嘴,道: “别紧张啊!”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兵行险招之人,做事向来周全。刚刚那所谓赌一把的说辞,也不过是逗南荣姝玩罢了。 背对着南荣姝,萧承自怀中摸出程不识给的禁军腰牌,在禁军都伯的眼前微微晃动。 这东西,才是他的依仗。 对于禁军高级将领的腰牌,这禁军都伯自然是认识的。 看着眼前形迹可疑之人拿出了腰牌,禁军都伯当即一愣,下意识地眯眼细看。 萧承望着禁军都伯,把玩着手中腰牌,似笑非笑道: “可要上手仔细看看?” 这位禁军都伯原本就是一毫无背景的禁军,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被程不识提拔为都伯。 禁军高层,他是哪个人都得罪不起,怎么敢接过令牌查验啊。 听到萧承这般说,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拱手道: “是卑职多事了,公公请自便!” 萧承点了点头,又扫视在场之人,冷声告诫道: “本来一番好意,不想让你们掺和到这种事情中,但既然不领情,也怪不得我了!事关要事,便是你们上面问起来,也要装作不知道。要不然走漏消息了,对大家,可都没有什么好处!” 狐假虎威这一套,虽然老套,但架不住好用啊。 在场一众太监、禁军,只以为自己掺和到了什么密谋之事中,全都吓得不行,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严守秘密,绝不走漏半点消息。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却正好对上南荣姝疑惑的眼神。 能够在皇宫之中畅通无阻的禁军腰牌,可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眼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在皇宫之中,又有着多少力量? 萧承眉头一挑,微微眨动眼睛,示意南荣姝跟上。 南荣姝压下心中疑惑忌惮,跟着萧承,大摇大摆地走过了禁军驻守之地。 待稍稍远离,南荣姝却是再也忍不住,皱眉道: “你这么大摇大摆,不怕这些人走露消息,让你布置在禁军中的人手被发现?” 萧承随手将禁军腰牌抛给了南荣姝,得意一笑,道: “发现什么?” 南荣姝随手接过腰牌,下意识地看向腰牌背面,却是一愣。 腰牌背面,那本该刻着腰牌主人姓名职位的地方,却是一片光滑。 “假的?”南荣姝惊愕道。 这禁军腰牌,是禁军将士身份象征,一人只有一块。若是无意丢失,都要受到军法严惩。 若是拿着程不识的腰牌,露了一丝马脚,那事情可就不妙了。是以萧承便让程不识仿造了一块,唬人用的。 南荣姝嘴角一抽,道: “你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你就不怕,这被当面拆穿?” “得多亏了仲理啊,把这禁军军纪带坏了,要不然哪能这般轻松!”萧承嗤笑道。 说到这里,萧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扭头看向南荣姝,道: “对了,你腰间的那香囊,是从何处而来的?” 南荣姝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腰间,不解道: “这并非是香囊,是我用来随身装药物的囊袋。你问这个作什么?” 刚刚被禁军发现之时,南荣姝站在身旁,他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个香囊。 “给我看看!”萧承伸手道。 南荣姝皱了皱眉,随手取下囊袋,递了过去。 囊袋以幽蓝色绸缎绣制,囊袋上点缀珠玉,在夜色之中,看上去一闪一闪的宛若星辰。上面绣有银线,一眼望去,好似划破星空的彗星。 萧承接过瞬间,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几行小字一闪而过。 【获得三星珍宝,星孛袋囊】 萧承眼睛一眯,果然,刚刚不是错觉。 星孛,又名扫把星,是对彗星的称呼。 【星孛袋囊,三星珍宝。 介绍:本是寄托怨念之物,在因缘际会之下,拥有了一丝神异。(此为不祥之物,切勿赠人)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霉星傍身”】 效果描述上面,“霉星傍身”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吓得萧承忙不迭地将这东西重新扔了回去,一脸晦气地搓了搓手。 好家伙!怪不得你最近这么衰! 第34章 一线生机 希宜宫前,南荣姝强忍着腰间伤势,缓慢踱步到这里。 此时的她,右手捂住腰间伤口,因为撕裂般的疼痛,她额间大滴大滴的汗珠溢出,脸上更显苍白。 “你什么意思?”南荣姝抬头看着萧承,咬牙道。 萧承站在她的身前,眼睛微微眨动,旋即挂上虚假的笑容,道: “嗯?什么什么意思……啊,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自己走到这里是。嗨,这宫中人来人往的,抱着你多显眼啊!” 南荣姝被萧承的话气得不行,一把将手中的抓着的枯树枝甩开,恶狠狠地瞪着萧承,道: “所以你在前面,用一根树枝拽着我走,这样就不显眼?” 习武之人,修为步入八阶,便已然算是脱胎换骨。不论寿数、耳鼻眼之感知、身躯恢复能力,都已经与普通人产生了极大的差距。 南荣姝腰间看着严重的伤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却是不算致命伤。药物医治加上身体自愈,也顶多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恢复。 可纵使如此,强撑着一路走过来,那腰间撕裂般的剧痛,也让人难以忍受。 萧承随手扔掉枯树枝,拍了拍手,极为自然道: “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恪守礼节罢了!” 南荣姝盯着萧承,面上冷笑道: “你不是太监吗,不算男人!” “哎呀,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快点,再晚就要天亮了!”萧承打了个马虎眼道。 南荣姝又是恨恨地瞪了萧承一眼,旋即来到希宜宫宫门之前,颇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 很快,宫门之后,便传来细微的动静。 只听得“吱啦”一声,宫门开启一道缝隙,一名宫女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待看清是南荣姝之后,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主上,您总算回来了!” 南荣姝捂着腰间伤口,道: “先进去!” 宫女连忙让开身子,将南荣姝迎了进去。 萧承刚要跟上去,就见宫女看向自己,面带迟疑之色。 “放他进来!”南荣姝头都不回地道。 宫女闻言,又颇为警惕地打量了一眼萧承,这才让开了路。 萧承眉头一挑,毫不顾忌地走了进去。 一入希宜宫中,在萧承的感知之中,便有十数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隐约之间,萧承还听到了弓弦拉动的声响。 这防守,可比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还严密。 南荣姝重伤,希宜宫中的侍者虽然训练有素,但为了不引起皇宫内外的怀疑,这里的人,都是些不曾修行内力,只训练搏杀之技的普通人。 萧承并不认为,靠着这些人,便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自己。他也觉得,南荣姝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便按奈不住动手。 “你这里的守卫,倒是比前些时候强许多了。我若是再想来,只怕要多费上些手脚了!”萧承神态自若道。 南荣姝扭头看向他,朝萧承昂了昂下巴,冷然道: “你看看你的肩头!” 萧承用余光一撇,就见不知何时,自己左右两侧肩头之上,不知何时各趴着一只细小飞虫。 就是当初害萧承暴露,二人动手,这才惹出这么多事的那种小飞虫。 “啊,连这虫子都多了不少!看来,下次我是别想着偷摸地进来了!”萧承不由失笑道。 一说到这个,南荣姝脸上一冷,咬牙道: “你以为这东西是因为你才加上的?希宜宫守卫本就是如此!那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你就这么悄然溜进了偏殿前。你并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进来的,而是恰逢其时罢了!” 萧承闻言,想起南荣姝身上佩戴的袋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一脸赞同道: “确实不是我的本事!” 嗯,我的确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而是你这个倒霉蛋的反向毒奶。 “主上!您回来了!” 萧承循声望去,就见说话的,是另一个,穿着华丽紫色绣缎宫袍的“南荣姝”。 听声音,应该是南荣姝身边的那个叫玲儿的宫女易容假扮,以此制造在场证明,混淆别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萧承才突然意识到,易容术也不算是黑科技。最起码,在体态身形方面,萧承一眼就能够看出二人的区别。 南荣姝的身段,可不是这玲儿塞两个馒头就能够装出来的事情了。 另一边,南荣姝对着玲儿点了点头,急忙询问道: “禁军搜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主上放心,禁军搜查,颇为马虎大意,我等不曾露出马脚。”玲儿回话道。 眼看南荣姝面色苍白,玲儿面露担忧之色,忙问道: “您是不是受伤了?” “嗯,宫中现在到处在搜寻身上带伤之人,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得送我出宫!”南荣姝虚弱道。 “好,我……”玲儿刚要说话,却又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萧承。 南荣姝扭头看了一眼萧承,道: “他和我一起出去。” 玲儿闻言,微微皱眉,但却还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番态度,倒是让萧承眼睛微微眯起。 不对劲!同意得太容易了点! 虽然是自家主上点头的,但这么轻易便让外人进入这堪称最后底牌的密道,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跟我来!”南荣姝回头招呼一声,便在玲儿的搀扶之下,缓慢朝偏殿走去。 萧承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大步向前,紧紧跟在了二人身后。 偏殿之中,是堆积如山的凌乱杂物。桌、椅、凳、盒、箱、匣,无数杂物纠缠在一起,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但跟着二人身后,萧承这才意识到,这些杂物甚至都是机关。 玲儿看似随手一抓,拽着某件杂物一拉,便听到吱啦的机关之声,一大片纠缠堆积在一起的杂物,便自动退开。 连弄几下,方才露出了一条斜向下的密道。 “你们这机关,当真是用心了啊!”萧承赞叹道。 南荣姝闻言,却是不知为何,轻蔑一笑,没有接话。 跟在二人身后进入密道之中,走了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尽头。 玲儿在密道尽头铁门之上敲击数下,便有人打开铁门。 铁门一开,只听得人群嘈杂,商贩叫卖之声,直接传入萧承耳中。 萧承顿步不前,抬眼望向铁门处,眼中神采闪烁。 穿越而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筹谋隐忍,今日终在这死局之中,挣扎出了一线生机! 第35章 约定合作 眼看南荣姝抬步便要率先走出密道,萧承眼睛一眯,脚下突然发力,眨眼之间身形便移动到南荣姝身边。 玲儿猛地反应过来,只以为萧承是想着对自家主上不利,连忙上前,想要挡到了南荣姝的身前。 但萧承剑指探出,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侵入体内,转瞬之间,便已经游走全身,直接封锁住了宫女玲儿的周身穴道。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萧承砸了咂嘴,看着玲儿摇头道。 玲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怒视萧承,心中更是慌张不已,生怕萧承欲要对南荣姝不利。 南荣姝见萧承突然出手,径直点住了玲儿的周身要穴,不由眉头一皱,略带一丝不满地道: “她也不曾修炼武功,何必如此!” 萧承嘴角一弯,摊手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是这小姑娘咋咋呼呼的……” 南荣姝静静地看着萧承,神态自若道: “你将她穴道解开,我与你一同上去。” 萧承眼睛微微闪动,这才点点头,轻笑道: “也好,你刚受伤,我扶着你也好!” 萧承这哪里是觉得南荣姝伤重,好心要扶着她上去啊,摆明就是在防着南荣姝在这里做了准备,对他下手。 刚刚萧承笃定南荣姝不会动手,便是因为在宫中动起手来,动静必然不小,风险极大。 但此时几人已经出了宫,密道口又是个极好埋伏的地方,萧承不得不防。 见南荣姝没有反抗,萧承随手朝后一点,纯正指力发出,玲儿闷哼一声,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眼见自家主上落在了萧承手中,玲儿脸上急切焦躁,伸手便拔下发间头钗,死死瞪着萧承。 南荣姝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低沉道: “没事的,你先留在这里!” 玲儿脸色难看,但一来南荣姝命令她不敢违逆,二来也是忌惮南荣姝还在萧承手中,只得咬牙停在原地。 萧承轻佻地对着玲儿眨了眨眼睛,然后跟着南荣姝身后,走出了密道。 密道铁门之后,是一间屋子。密道与此间屋子相连,密道出口便在屋子中的衣柜之中。 屋子之中,空无一人,摆设寻常,与普通人家并无什么区别。 倒是与萧承原本认为的,有精锐高手埋伏的景象不太一样。 萧承感知一番,再三确认了此处并没有什么人埋伏着,却是忍不住看向南荣姝,惊愕道: “你没准备人手埋伏?” 南荣姝缓慢坐到屋中的床榻之上,微微喘气,先是冷笑两声,然后略带虚弱道: “呵呵,你是以小人之心揣测我,自然会觉得我会埋伏人手袭杀于你。” “得了,我还小人之心?要不是之前你想突然下手杀我,我至于这么防备你吗!”萧承翻了个白眼道。 南荣姝抿了抿嘴,摇头道: “毕竟牵扯我们多年谋划,你又来路不明。所以之前,我觉得相较于合作,还是杀了你最为合适。” “这时候,怎么就不想杀我了?现在的我,不光知道你希宜宫中的布置,还知道这密道,这不是更应该杀我吗?”萧承饶有兴致地问道。 南荣姝嗤笑一声,道: “你这人胆大心细,我不觉得你会毫无防备……而且,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了些,太师府那边必然不会放弃,肯定会加大力度搜查。我需要你在禁军之中的人帮我遮掩希宜宫中的异常。所以和你合作,现在变得很有必要!” 虽然萧承手中的禁军令牌是假的,但南荣姝也很清楚,能够这么轻易便糊弄住禁军中人,他手中这假令牌,也必然是照着真的精心复刻出来的。 而萧承能够拿到真的令牌这件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萧承听到她的解释,颇为惊奇地看了南荣姝一眼。 本以为是个憨憨,没想到该聪明的时候也挺聪明的嘛! 南荣姝秀眉一蹙,一脸不快道: “你为什么这么一副惊讶的表情!” 萧承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好,是个聪明的选择!在除去汪晓之前,你我之间好生合作。此间若有谁生出加害的心思,必不得好死!” 说话间,萧承伸出右掌。 南荣姝冷哼一声,伸手与萧承互相轻击手掌,坚定道: “此间若有加害的心思,必不得好死!”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起身,欲要离开。 这个时候,南荣姝却是突然喊住了他,道: “既然合作了,还是开诚布公一些,更能相互信任!” 萧承闻言,脚下一顿,转身笑道: “还是别了!” 南荣姝摇了摇头,道: “那不公平,你知道了不少我们族中的事情,但我对你,以及你身后的势力,却是半点情报都没有。” 萧承闻言,却是忍不住反驳,道: “哎,这你可错了。这些情报都是我自己探听来的,又不是你给我的!我知道你希宜宫中的布置,你知道我禁军中安插了人手。我今后时常需要这条密道出宫,你也需要我帮忙我在禁军搜查之下帮忙遮掩,也算扯平了。”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咱们现在是因为要对付汪晓,方才联手,日后是敌是友尚且两说,不需要交际太深!” 南荣姝闻言,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再次道: “总要知道你叫什么?” 萧承摆了摆手,随口道: “段思平!” “假名字?” “要不然呢,搞得你在宫中的名字是真的似的。”萧承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 南荣姝当即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这间屋子,应当是在某处市集之中。此时,天色已然蒙蒙发亮,屋内能够清晰地听到出摊的商贩声叫卖之声。 “唉,折腾太久,今天得回宫了!”萧承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摇头道。 “嗯,宫中如今搜查严格,若是没人顶替你的身份,是该回去了!”南荣姝点头道。 萧承突然扭过头,笑道: “把你那装药的香囊给我!” 南荣姝一愣,望了望腰间的【星孛囊袋】,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舍之意。 称得上珍宝的,别管效果如何,起码看上去就要很珍贵的样子! 南荣姝一副肉疼的表情,随手摘下腰间的【星孛囊袋】,扔了过去,咬牙道: “算还你人情……我不欠你什么了!” 萧承伸出两只手指夹住抛来的【星孛囊袋】,望着珍宝效果上的“霉星傍身”二子,眼睛眯起,流露出一丝坏笑。 第36章 只求青史留名! “啪”的一声,惊堂木敲打桌面,使得原本嘈杂的茶楼之中,顿时一静。 一十三四岁模样,眼睛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的小子挺着腰板,站在茶楼中间说书台上,对着一众客人拱手道: “诸位客官,今日我家老爷子身体不适,小子斗胆,想给大家伙儿说上一段。” 这小子是茶馆说书先生的孙子,茶馆之中的熟客都知道。这小子相貌讨喜,口齿清晰,也有客人乐的附和,回应道: “来露一手,只是讲不好,可不给喝茶钱!” “得了!” 少年眉飞色舞,张口道: “我家老爷子爱说江湖侠客,大家伙也都听腻了!今日啊,小子便给大家讲一讲,我云国开国太祖的事迹!” “哎!这本子我们可是自小听到大,真的听腻了,换一个,换一个!”有客人起哄道。 少年不慌不忙,沉声回道: “这个话本是我与老爷子翻阅了无数史书,考证诸多流传的版本,方才得出的。诸位不妨听上一听,说的不好,不要诸位的赏钱。” 说到这里,一众茶客方才不作声了。 “这话说,六百多年前啊,这天下之间尚是小国林立,日后平定中原的夏国开国太祖,此时还不过一小小稚童。天下诸国,相互征伐,兵戈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我云国太祖,不忍族人受兵戈之乱,便挺身而出,带领族中子弟入天南之地,以避战乱。” “彼时天南,苗、独龙、瑶、怒等族盘踞其中,山高林密,蛇虫遍布,一片荒芜。我太祖亦是命定真龙,入天南之后,收服异兽龙血天马,又得神人授怒龙神剑。征伐数载,披荆斩棘,建制开国,教化百姓,方有我云国兴盛。” “而说到这龙血天马,与神人授予的怒龙神剑,数次救太祖性命。其中曲折,且听我一一道来!” 台上的少年虽然年轻,但说书的本事练到很到位。将这流传甚广,有多个版本的故事,说得激情洋溢,绘声绘色,在场茶客,皆是听得入神。 而就在众人入神之际,一身材不高,样貌普通,却顾盼之间,自有豪气的中年汉子,步入茶馆之中。 一旁也听得有些入神的小二,余光瞥到来人,急忙一惊,迎了上来,恭敬道: “郭大爷,您今日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对着小二点了点头,神态随和,摆了摆手,道: “与人有约,你且去忙你的,我自行上去找人就是!” 小二连忙摇头,口中道: “若是如此,只怕掌柜的知晓,是要扒了小人的皮的!郭大爷,不知您的朋友在哪座雅间,小人给您引路。” 中年男子伸手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摇头道: “没事,你去忙!” 说罢,中年男子径直朝茶馆二楼走去。 茶馆二楼,中年男子扫视一眼,便看到走廊之上,一身华贵青玉色长袍,云冠束发的贵气公子,正倚着栏杆,饶有兴致地听着下面说书少年的评书。 中年男子双眼细细打量那贵气公子一番,大步上前,拱手道: “可是,段思平段公子!” 贵气公子闻言,扭过头来,对着中年男子温和一笑,道: “派人相请数次,竟然到今日,才得以见到郭解大爷啊!” 这贵气公子,俨然就是萧承。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中年男子的头顶之上,“西汉游侠”散溢着白色的光辉,很是显眼。 【郭解,西汉豪侠,折节俭朴,以德报怨,明于事理,调节民间纠纷。 武力80,文学23,智慧51,道德58,年龄45,统御40,政治44,魅力88,忠诚91,野心67】 郭解听到萧承所言,眼神一动,旋即抬手笑道: “看来段公子,应当是有话对在下说。既然如此,还请进雅间一叙!” 萧承闻言,笑着道: “正有此意!” 二人走入雅间之中坐下,郭解便再也安耐不住,开口问道: “郭某不过一江湖众人,段公子数次相邀,不知所谓何事?” 萧承闻言,开诚布公道: “我欲招揽阁下!” 郭解眼中闪动,暗道:果然如此。 一个八阶高手,到哪里都是高级人才。自其入中庆城之后,也不知有多少权贵来招揽过,只是通通被郭解婉拒。 “在郭某回答之前,可否请段公子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问!” 郭解脸上一肃,低声道: “不知段公子,到底是为谁来招揽于我的?” 高达九十多的忠心值,代表了郭解是值得信任之人。 萧承直勾勾地看着郭解,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 “你自己心中已有猜测,何须要朕明言!” 听到萧承这堪称表明来意的自称,饶是早有了心意准备的郭解,亦是一怔。 片刻之后,郭解结结巴巴,道: “有、有何证明!” 萧承早有准备,径直从怀中取出一枚小金印亮了出来。 金印之上,篆刻小字,“天子行玺”。 天子有六印,分别用以下达诏书、认命官员、调动兵马、兴兵伐国等诸多用途。其中的天子行玺,便是由皇帝随身携带,证明身份的印玺。 如今云国大权旁落,这天子六印,除了证明萧承的身份之外,也再无别的用处。 郭解愣住片刻,旋即起身,跪倒在地,俯身道: “草民郭解,叩见陛下,请陛下恕草民大不敬之罪!” 萧承收回金印,再次问道: “朕已经回答了你,到你回答朕了,可愿为朕办事?” 听着萧承所言,将头埋在地上的郭解眼中喜色掩盖不住。 郭解虽有投效之意,但太师汪晓权倾朝野,当即陛下宛若笼中之鸟,他心中原本坚决之意都逐渐动摇。 但今日萧承亲自前来,一方面让郭解觉得自己被重视,另一方面,也让他知道了,原来当今陛下,手下已然有了一定的势力,要不然绝不能出宫相见。 无人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 【郭解,忠心值上升五点。】 “草民早有效忠陛下之念,但朝中汪晓势大,无法接触到陛下,只得无奈停留京中,想找面见陛下的机会。”郭解急忙道。 “哦?如今太师势大,把握朝政,怎么你倒是更愿意投效于朕?”萧承起身,将其扶起,似是随口问道。 郭解听到萧承所言,犹豫片刻,方才道: “草民可能说实话?” “说!”萧承点头道。 “草民不懂治国,不懂军务,不过仗着一身武功,投效汪晓,不过是一护卫。草民欲求留名青史,唯有为陛下效力,助陛下夺回大权!” 郭解说话之间,心中野欲显露无疑。 他不重利,不好色,不惜命,只求青史留名而已! 第37章 到底谁啊! “自此之后,你便为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备事处所涉宫外诸多事务,皆由你打理!”萧承沉声道。 冯保能力有,但他毕竟是宫中宦官,限制颇多,对宫外无法顾及太多。所以是要找个人,在宫外为萧承办事。 郭解来中庆城不过数个月的功夫,便凭着豪爽义气的性格,与一身八阶的武功,闯下的不小的名声,也聚拢了不少中庆城中游侠儿与混混,手下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为萧承办事,是再适合不过! 郭解虽不知道这尚虞备用处,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不清楚这都翊卫使是多大的官职。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他郭解之名,必然能够流传天下,名载青史。 “陛下信重,臣郭解必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助陛下执掌大权!”郭解神情肃穆,跪倒在地,昂首凛然道。 萧承点了点头,弯腰将其扶起,望着郭解的脸,郑重无比,一字一句道: “汪晓在朕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是以如今,除了这个尚虞备用处的名头以及朕的承诺,别的也给不了你什么。往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郭解闻言,却是自信一笑,道: “陛下无需太过担忧,臣入京数月,也并非是空度时日。而今臣的手下,收拢了中庆城中过半的游侠儿,施恩结交了天南众多武林人士。如今朝中不少的权贵,也与臣有过交际,绝对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郭解却是又接着道: “陛下,臣得知了一个消息,想向陛下提个醒!” “说。” “臣得知,半月前,于邕州与太师汪晓对峙的黎朝大军,因粮道被截,贸然出击遭遇埋伏,残存精锐尽损。黎朝国主,已暗中遣人向汪晓求和,愿意割让宜、炬、邕、钦州等四郡之地。”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道: “汪晓同意了?” 此时的黎朝,精锐丧尽,以汪晓的性子,应当是打着一鼓作气,将黎朝尽数吞下的念头。 可若是如此,郭解想来也不会特地在萧承面前提起。 果然,郭解闻言,点了点头,道: “汪晓表面密不外传,但实际上已然同意罢兵。如今已然轻车简从,在归京的路上了。” 萧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汪晓这个时候不乘胜追击,却将大军仍在边境,自己偷偷回京。想到这暗地里的谋算,让萧承不由得心中一突。 “这等隐秘的消息,你从何得知?可能确认真假?” 郭解当即道: “臣如今名声不小,与汪晓的心腹,卫尉仲理有所结交。这话,便是他宴请我之时,因其与汪晓幕僚铁圣文结怨,酒后愤慨,言汪晓归来,要告铁圣文僭越,插手禁军事务。臣稍加引导,便从他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应当不假!” 这郭解,在历史中,便是极为擅长施恩他人、与人结交。在其触犯汉武帝之后竟然让大将军卫青亲自为其求情,可见其人脉之广。 所以他结交个卫尉仲理,倒是没让萧承有多大的惊讶。 萧承闻言,却是哭笑不得道: “也不知道太师,到底是如何能够忍受仲理这个废物十几年的。” 要不是因为仲理,程不识也不至于这么快便能够掌控大半的禁军。 仲理此前的种种,让铁先生没有能够忍受,一股脑将禁军中他的亲信尽数扫了出去,只留下两个见势不妙,跪得算快的校尉,与程不识共掌禁军。 铁先生留下两个校尉,本意是想钳制一下程不识,不愿将禁军交托一人之手。 可是那两个校尉,一来膝盖软,二来也是被铁先生的手段吓到了,自觉程不识是铁先生的人,是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此时的程不识,名为校尉,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禁军主将,能够四处革职立威,安插人手。 “陛下,可要臣继续探查下去?”郭解接着问道。 萧承沉思片刻,嘱咐道: “探查一番便可,也不需强求什么。你如今主要的,还是为朕挑选些合用的人手。人手够了,能做的事情也便多了!” 郭解当即低头抱拳,道: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之上突然变得极为嘈杂,隐约听来,似乎还有喜乐响起,众人恭贺之声。 萧承随手推开窗户,朝外面打量一番。 就见大街两旁,不知何时聚拢起不少人群看起了热闹。 远处,一支的婚礼队伍,正敲锣打鼓地走来。 也不知是哪家权贵的子弟成亲,上百人的迎亲队伍,奴仆个个身着大红色锦缎袍子,前有骏马开道,婢女挥散花瓣铺就道路。后有喜乐震耳,壮汉奴仆抬着大红箱子,不断朝两边人群抛洒铜钱,引来众人纷纷恭贺。 萧承打量两眼,问道: “你可知,这是谁家成亲?” 郭解抬头看了一眼,道: “啊,是当今卫将军陶大人的孙子,陶渔成亲。臣过一会儿,也得前去恭贺呢。” “卫将军?”萧承扭头问道。 他穿越之前,原身被养在后宫,对外朝臣子知之甚少。登基之后,就更别提了,连上朝都不需要,去哪里认识朝中臣子? “卫将军陶艾,是德宗皇帝时期的老臣,战功赫赫,也是当年汪晓的恩主。” 见萧承眼睛眯起,郭解连忙又开口,解释道: “老将军为人耿直,德宗朝时,因受佞臣攻讦,被下狱问罪,自此之后,便不再过问朝政。汪晓掌管朝政之后,恢复了老将军的官职,还欲封老将军太尉之职。老将军看不惯汪晓把持朝政,辞而不受,还扬言与自此与太汪晓断义绝……” 萧承轻笑一声,道: “朕知道了。老将军的为人,当真是值得敬重。你等会前去,替朕捎上一份贺礼。” 郭解当即拱手应是,然后起身玩笑道: “这个月,这已经是臣第二次送贺礼了,下月只怕又要送上一次。最稀奇的是臣这三次贺礼,送的还都是同一家的女儿。” “同一家的女儿?” “是,都是京中名士杨玄琰的女儿。这几个月来,他的几个女儿可是惹得京中不少权贵子弟反目成仇呢!”郭解笑道。 “杨玄琰?”萧承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眼睛一动。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杨玄琰的信息随之浮现。 【杨玄琰,虢州阌乡人,曾任蜀州司户,因罪下狱,卒于狱中。 武力33,文学68,智慧59,道德65,年龄47,统御21,政治44,魅力95,忠诚98,野心40】 这到底谁啊! 第38章 刺客来袭 通往中庆城的官道之上,数名精锐无比的骑兵探子纵马疾驰而过。 于此同时,官道两侧密林之中,数道身影一闪而过,旋即又隐藏不见,半点都没有引起骑兵探子的注意。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有骑兵马蹄齐踏之声传来,动静不小。 百名精锐骑兵,人马皆披银甲,头顶银盔两边并插白羽。铁蹄踏下,迫人肃杀之气随之四散,骇人异常。 如此精锐骑兵,赫然便是汪晓的亲兵,白羽军。 白羽军中,护持着一辆车架。不需多言,也知道此便为汪晓车架。 而就在此时,官道两侧密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细微轻响。 只是在骑兵这么大的动静之下,这密林之中的细微声响,却是没有被白羽军所注意。 若是此时有人深入密林之中,便会发现,官道两侧山林之中,数百名包着头巾,口叼苗刀的精干汉子,借着身上那缠满藤蔓的特制衣物,与周边树木融为一体。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之声传来,让人心中为之一迫。 但这些汉子不仅不惧,双眼之中,反而流露出一股嗜杀之意。 而车架之中,汪晓手持龟甲,望着眼前摆放的几枚铜钱,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就在刚刚,他为自己卜了两卦。 这第一卦,卦象上离下震,意为诸事阻隔,纷争难免,需以强硬手段去除阻隔,方可功成。 这第一卦,与他之前所卜,并无什么区别。 但他刚刚,却是冥冥之间,突生感应,心血来潮之下,为自己卜了第二卦。 而这次的卦象,却是上坎下艮。坎为水,艮为山,山石嶙峋,水流曲折。得此卦象者,踏步难行,进退维谷,身心忧苦。得此卦象者,应见阻而止,明哲保身。 汪晓本来是打着与黎朝大战之后,便携大胜之势,行夺位之事。 但皇宫突现高手的消息,却是让汪晓心中一惊。为避免出事,他这才舍下大军,匆忙而归。 如今这卦象,结合京中所发生的的事情,让汪晓心中沉重不已。 沉默片刻,汪晓推开马车车窗,沉声道: “停!” 马车旁随侍的白羽军骑士闻言,当即高喝一声,道: “太师有令,停!” 军令一下,白羽军立时勒马,军容肃穆,甚至没有半点嘈杂混乱之声,训练精锐,可见一斑。 汪晓走出马车,望着行进的方向,眉头紧锁。 上坎下艮,为蹇卦,此卦为兑宫四世卦,利西南行,不利东北行。而中庆城的方向,却是正好在汪晓此时东北方向。 汪晓站在马车之上,负手望着前方,瞳孔闪烁着微不可查,却极为神异的光彩,沉声道: “此地两山相对,地气重浊,地势阴封,多有弊藏塌陷,便是阴地。兼之此地草木茂盛,木为少阳。两者相结,阴盛阳衰不得平衡,便成杀伐之地……派人前去查探!” 白羽军统领闻言,不由一愣,当即躬身道: “是!” 随后他大手一挥,便有十数名白羽骑兵打马上前探查。 而就在此时,山林之间,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之声。旋即,又有五六道哨响应和。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猛地自密林之中扑出。 那十数名前去探查的白羽军骑士,一个不查,便被这些猛地冲出来的身影扑下马匹。 只听得“噗嗤”的血肉割开之声,苗刀染血,十数名白羽军骑士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即死伤殆尽! “敌袭!”白羽军统领怒吼一声,身旁白羽军骑士当即闻声而动,阵型一边,直接便将汪晓的马车围在中央。 无数道身影,自密林之中一拥而出,本欲袭杀而来。但见白羽军顺时之间,便已经列出军阵,刚刚那声哨鸣之声再次响起。 随后各类哨声随之附和,刚刚还朝此地冲来的刺客们听到动静,当即身形一转,极为迅速地散到密林之中。 这些刺客,看起打扮、武器,应当都是当地部族出身。这些部族民众,自幼生长于山中,在山野之中奔袭如飞。 一入密林之中,便宛若蛟龙入海,身形迅疾。配合着身上那特制的服饰,完美地融入在山林之中。 官道两旁密林之中,不见任何刺客的身影,唯有淅淅索索的响动之声不断传来,提醒着众人,刺客尚在。 一时之间,眼前的茂密山林,便好似潜伏着一头凶残野兽,虎视眈眈,杀机尽露,连一众白羽军坐下战马,此时都有些不安地打起了响鼻。 “刺客众多,还请太师暂退!”白羽军统领当即对着汪晓拱手道。 汪晓面色更冷,厉声呵斥道: “有人欲要杀我,难道便只会派出这些人来?后方必有高手埋伏,等着我舍弃大军逃窜去……” 说到这里,汪晓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定道: “全军上马,这些刺客不需理会,径直冲过去!” 他汪晓,乃是阴阳家门人。但相较于道家的顺应天道之说,阴阳家追求的,是了顺势引导天地之力,并非一味顺从。 纵使天地示警,为了胸中抱负,他也要尽力一试! 白羽军统领听到汪晓吩咐,不敢再劝,连忙拱手道: “必不让太师失望……全军上马,保护太师!” 当即,便有跟着的太师府高手让出了自己的马匹。汪晓舍弃车架,翻身上马,在一众骑兵的护持之下,径直朝前方冲杀而去。 为了不引起骑兵探子的警惕,这些刺客可没有在前方道路上做什么手脚。 白羽军胯下战马,皆是良驹。这群刺客,更是没有想到汪晓竟然敢大着胆子朝前方杀去,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饶是这群刺客在山林之间奔走再快,也不如战马疾驰。 眼见汪晓身形远去之际,山林之间,突然闪过一道剑光。 太师府高手当即一惊,反应极快,自马上一跃而起,一把将汪晓自马上扑下。 剑光迅疾,其势惊人,眨眼之间,便携惊雷之势而来。 只听得轰隆一声,剑气肆虐,汪晓原本所乘战马,并身边护卫的几名白羽军骑士,在这剑光之下,宛若被长刀划过,尸首分离,血溅一地。 第39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刺客 白羽军统领见状大怒,一把勒住马匹,怒吼道: “快,快护住太师!” 一众白羽军骑士当即齐齐勒住马匹,转身将汪晓护在军阵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竟然就这么将汪晓的车架给拦了下来。 汪晓只是粗通武艺,虽然被身边侍卫匆忙之下扑倒在地是护住了要害,并未受伤,但也还是被摔得脑袋发懵了好一会儿。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嗡嗡的怪响。 有太师府侍卫高手抬眼望去,顿时眼睛一瞪,指着上空,道: “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林之间,好似一阵黑色烟雾,缓缓飘来。 有目力强的太师府侍卫眯眼细看,然后突然面露惊骇,慌张无比道: “蜂虫!是蜂虫!” 汪晓晃了晃脑袋,沉声道: “不过山间蜂虫,有何可害……” 汪晓话说一半,突然愣住。 只因他抬头便望见,那宛若黑色烟雾的蜂虫,此时已经飘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就见一个个足有婴孩拳头,通体紫黑色,好似马蜂一般的虫子,在不知什么东西放的驱使之下,朝白羽军扑来。 “是苗族的蛊虫!”有太师府供奉高手惊呼道。 苗族蛊虫,不用说也知道,是一种苗族特有,诡异神奇的异术。 在场一众闻言,顿时如临大敌。 蛊术奇异诡谲,苗族秘传,外人无法接触,在场众人自然也不清楚,眼前这蛊虫有何恐怖之处。 但能够用来袭杀汪晓,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难缠至极。 与此同时,白羽军两旁山林之间,响起淅淅索索的声响。刚刚那群刺客,这个时候也追了上来。 汪晓在旁人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脸色更寒,冷声道: “既然这么不想我走,那边顺了他们的意!记得留活口,我倒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出手。” “是!”身边的一众供奉高手并白羽军骑士,轰然应诺。 下一刻,汪晓身旁,便有高手拔地而起,双掌探出,掌力轰然而出,强劲内力,卷起掌风,凌厉无比。所过之处,那不知名的蛊虫,立时被狂风卷碎。 另一名供奉高手,抽出腰间双刀,两刀相交,奋力摩擦。这刀也是以什么特殊材质打造,不过片刻,刀身便已泛红,火星四溅。 用刀高手旋即脚下一点,身形暴起,双刀一挥,炽烈真气随意挥出,便有赤色火焰自刀身而起,散溢四周。 在另一名用掌高手的配合之下,这赤色火焰借助掌风之势,铺天盖地一般,朝袭来的蛊虫席卷而去。 而此时,密林之中突然一静。 下一刻,手持苗刀的刺客们入潮水一般涌出,直朝白羽军军阵杀来。 “山!”白羽军统领面目狰狞,嘶声力竭喊地喊着军令。 迎着不断袭来,宛若野兽一般散溢着弑杀之气的刺客们,白羽军骑士面色默然,长枪如林般竖起,直对刺客。 “噼里啪啦”的灼烧焦烈之声,蛊虫焦炭般的躯体不断坠落在地,耳边嗡鸣之声更加嘈杂。 刺客充斥着兽性的嘶吼之声,伴随着长枪刺入血肉、苗刀隔开颈脖的声音,让这官道之上,顿时成了充斥着杀伐血腥之气的战场。 在剩余几名供奉高手护卫之下的汪晓,神色冷冽默然,眼中泛起奇异的紫色光辉。 汪晓的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为之一变。 一道松散无比,勉强成型的血色气息,凝聚在眼前刺客四周,散溢着嗜杀蛮荒的气息,不断朝汪晓所在之地冲杀而来。 而白羽军之上,亦是汇聚着凝实无比的白玉色光辉,正宛若一块巨大的玉石,死死挡住了那袭来的血色气息。 不光如此,汪晓视线之中,此时四周身旁,更有数道异象隐藏其中。 左侧有青色气息冉冉而起,凝聚成青色玉蚕,透着一股子寒冰之意。 右边是血色气息,汇聚一诡异吓人的牛角面具。 身后,还有蓝色剑气直冲天际,化作轻灵长剑。 “太师,您怎么了?”汪晓身边的护卫,突然惊道。 汪晓只觉双眼刺痛,难受至极。眼角温热,抬手一摸,一片鲜红黏腻。 他抬手淡然拭去眼角血泪,闭目沉声道: “左侧百丈之外、右侧约八十丈、身后一百二十丈,皆有高手暗藏其中!” “还有两名高手?” 一众高手闻言骇然,当即警惕四周。 蛊虫虽厉害,但虫类天生惧火,不等到这使双刀,真气炙热的高手功力耗尽,这些蛊虫必然是不得寸进。 那些刺客倒也是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但相较于纵横天下的白羽军,却是差了许多。 眼下局势,自然是汪晓这边大占上风。一众供奉高手本以为只要警惕那用剑高手便可,却不想,这暗中还有另外两名高手。 众人严阵以待,防备高手杀出。 可等了许久,天空之上的蛊虫已快要损失殆尽。一众刺客,也已经死伤惨重,却还是等不到那三名高手杀出。 就在这个时候,“嘘~”一声古怪哨声突然响起。 刚刚还悍不畏死的一众刺客,其中一些,好似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突然撤退,甚至连同伴侧翼暴露在白羽军之下,都不管不问。 白羽军统领见状,当机立断,长剑一指,吼道: “风!” 白羽军的军阵顿时散开,一队养精蓄锐已久的白羽军骑兵赫然杀出,朝刺客所露破绽杀去。 对面刺客,原本还能够稳住的局势顿时崩坏。 旋即,便有数声哨声慌忙之间响起。 这些刚刚还悍不畏死的刺客们,却突然散开,化作数股,朝密林撤去。 这似乎便是一道讯息,天空之中残余的蛊虫,此时也好似被什么牵引一般,朝远处飞去。 白羽军统领有心欲追,却被汪晓喊住。 “不可追!暗中还有高手埋伏!” 此时来袭之人虽然不知为何撤离,但为了防止高手偷袭,他绝对不能将白羽军的力量分散出去。 汪晓微微睁开还有些疼痛的双眼,望着官道之上一地的死尸,双拳一紧。 “救治伤者,找到未死刺客,给我找到背后出手之人的线索!” “谨遵太师之命!” 汪晓站在原地,面色沉重无比。 训练有素的当地部族刺客、三名只从气息上看,便知是出自不同势力的武者、苗族部族特有的蛊虫。 这绝不是一方势力能够折腾出来的。 对了,还有自己的行踪。 汪晓猛然抬头,望着中庆城方向,眼中杀意尽显。 第40章 刺杀失败的原因 养心殿中,冯保地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恭敬地递给了萧承。 “陛下,这是宫外的人送来的。” 萧承闻言,随手接过,打量一眼,忍不住笑道: “这郭解现在倒还真是有些影响力了啊,当朝治栗内史小儿子成亲,他还真能搞到请帖。” 治栗内史,名字听着似乎不算什么大官。但这个职务,此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大司农。 冯保点了点头,又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又打算出宫?” “嗯,去看看。”萧承点头道。 但见冯保面色为难至极,萧承又再次开口安抚道: “放心,这次我做了准备。” 说话,萧承自身后取出一个木盒,朝冯保递了过去。 冯保接过,打开一看,却见盒中摆放着一张易容面具。 “朕命郭解弄的易容面具,现在养心殿中,都是尚虞备用处的死忠人手,再派人易容成朕,不会有人怀疑的。”萧承道。 萧承虽是皇帝,但大权旁落,已经到了汪晓不在京中,都不需要他上朝的地步。 再加上外人都以为他脑子被烧糊涂了,更是没人在意。安排人假扮,只怕萧承离开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冯保见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 “可是陛下,不过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治栗内史的小儿子成亲罢了。奴婢手下,如今倒是今非昔比,陛下有何要办的差事,不妨交代给奴婢啊。” 治栗内史,大司农,九卿之中掌管国家财政之权的官职。听着倒是厉害,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汪晓为独揽朝政,自然要以亲信充任要职。 可为了防止被指责任人唯亲,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他还是得做个样子,在朝堂之上,留几位还算识时务的老臣。 为此,汪晓可是废了不少心力。 翻阅古籍,于三公之上设太师之职,又不设太尉、司空。又开太师府,以处置朝中事务,以此架司徒。 除此之外,他还重新皆定九卿之职。 像大司农这种要职,便被改名为治栗内史,又设太仓尚书、度支尚书、户部尚书等职,成功将九卿之中权势最重的大司农架空。 如今的治栗内史,早已不比从前,纵使在一众群臣之中还算有些威望,但招揽过来费心费力不说,还作用不大,实在不需要萧承亲自前去啊。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倒不是冲着他去的……好了,你也不需要多问就是了。” 冯保张了张嘴,当即躬身应是。 换上宦官服饰,萧承轻车熟路地跑到了希宜宫中。 遇到南荣姝手下负责值守的人,萧承还很是熟络地打着招呼。 借密道的次数多了,这希宜宫中的人,对待萧承,倒是也不像之前那般如临大敌。 只是他们每每看到萧承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就忍不住翻白眼。 就当萧承来到密道入口之时,却见密道已然打开。 南荣姝与宫女玲儿,一同走出了密道。只不过二人神色,看着倒是有些不正常。 萧承眨了眨眼睛,对着迎面撞上的南荣姝,笑着挥了挥手。 “呦,伤好了?” 算起来,她这伤势,也有了半个月了。以八阶高手的身躯自愈程度,倒是也差不多了。 南荣姝抬眼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萧承,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让开了身。 她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倒是让萧承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倒也知道分寸,二人不过是暂时合作,有些不该问的还是不问的好。也便没有多嘴,二话不说钻进了密道。 见萧承离去,南荣姝也没有在掩饰,脸上神色变得极为难看。 玲儿上前,看着南荣姝,小心翼翼道: “主上……” 南荣姝抬手打断了玲儿,示意她关上密道入口。 等到回到她的寝殿之中,张太妃早已等候在偏殿之中许久。 “你去安排一下,宫中的人手,但凡是露出过蛛丝马迹的,或是身份不完善的,全部偷偷安排出宫去。” 一见面,南荣姝便对着张太妃道。 张太妃面色一变,道: “主上,可是刺杀失败了?” 南荣姝阴沉着脸,点头道: “是!” 张太妃一震,焦急道: “可族中准备了这么多年,串联了十余个部族,还说动了屠仰翁这样的高手,为何还会失败?” 南荣姝摇了摇头,道: “小看了汪晓,也小看了他身边的护卫。” 倒是一旁的玲儿愤愤不平,道: “那些部族中人,都不敢出死力,生怕族中精锐死尽被人所趁,提前撤退。最可气的是屠仰翁,总觉得谁要害他!还苗疆第一高手呢,贪生怕死,疑神疑鬼的。” 张太妃有些没听懂,扭头看向南荣姝。 “汪晓本来已经看破了陷阱,不愿纠缠,领着麾下骑兵欲要突出重围。关键时刻,有八阶剑客出手,拦住了他。”南荣姝道。 “可、可这不是好事吗?族老、屠仰翁,加上这剑客,三名八阶高手,又有各部族精锐,还有我族中的蛊虫,为何还是没能留下汪晓?”张太妃忍不住道。 “屠仰翁怀疑族老暗中准备了另外的高手,想要等他与汪晓护卫缠斗之时突然袭杀,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动手。”南荣姝越说,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张太妃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 她们一族,与苗疆屠氏都有嫌隙,相斗数百年。要不是汪晓强势,让屠氏损失惨重,屠仰翁怎么都不会与她们合作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南荣姝没说,但张太妃也猜出来了。 自家族老,之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动手,心中恐怕也是觉得这突然出现的高手,是屠仰翁的人。 一个突然出现的高手,便让两族相互猜忌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合作,简直是异想天开! 张太妃沉思片刻,当即开口,道: “主上,错失这次机会,只怕……咱们要提前准备了!” 准备什么,自然是不用明说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道: “你先准备着,若事不可为,便立刻离开!” “是。” 第41章 这有机会必须得抄个家啊 噼里啪啦的鞭炮齐鸣,有喜乐吹奏,嘈杂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治栗内史府中的走廊厅堂,此时皆以大红色锦缎装饰,喜气极了。 萧承靠着郭解弄来的喜帖,被府中奴仆,带入了一处偏院之中入席。 他打眼扫去,入眼尽是身形各异,打扮不同的武林中人。 在这样一个高武世界,便是朝堂百官之中,也有武功高强之人。 朝堂官员,与武林侠客,倒是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将武林中人与朝堂官员分开宴请,也是极为合理的安排。 可是萧承来此,可不是为了和这里的天南武林人士交朋友的。 郭解或许不懂治国治军,但他那魅力、武功、性格摆在这儿,显然就是天生混武林的人才。 别的武林人士,多少是有点看不上混迹在市井之中的混混游侠。 但郭解却是不同,就瞅准别的像他这样的高手,看不上街边市井。 他凭着一身天南少有的八阶身手,豪爽的脾气以及人格魅力,他在中庆城中大肆收拢这些武林之中不入流的人。 不过数月的时间,他手下的人手,便已经衍生到了中庆城各处市井街道之中。 这些人做别的事情或许不行,但若是比探听消息,可没有什么人是这些整日游手好闲,混迹街边的混混游侠好用。 从郭解那边,萧承可是得知了不少很有意思的消息。 就比如说,关于杨玄琰。 对于这个除了魅力值极高之外,其余能力并不算突出,风头偏又极大的杨玄琰,萧承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直到郭解将杨玄琰的情报送上来,萧承这才对他感兴趣起来。 杨玄琰,几个月前前刚刚来到云国。因其出身于诸子百家中的儒家,得以接触朝中官员。 他出风头的原因,是因为四个姿色出众的女儿。因为四个姑娘太好看,中庆城中血气方刚的权贵子弟,为了她们相互打了好几场。 为了避免几个姑娘担上什么难听的名声,杨玄琰无奈之下,只得为自己女儿们订下了婚约。 杨玄琰虽无官身,但他出自诸子百家显学儒家,身份又岂能与普通百姓相提并论,接触的,也都是云国百官权贵。加上几个女儿容貌出众,倒是根本不愁嫁。 大女儿嫁的是少府令唯一的儿子,二女儿嫁了卫将军之孙。三女儿就是今日婚礼的主角,嫁的是治栗内史的小儿子。 这三个亲家,最次的都是九卿之一,人脉遍及朝中文武百官。而且这几位亲家,还都不是汪晓的人。 知道这件事的萧承,也不由得心中一动,生出了见一见杨玄琰的念头,这才是萧承为何亲自来此的原因了。 只是如今,他被安排在这处偏院之中,只怕就是见到杨玄琰,有些话也不能在这里说。 想到这里,萧承起身走出了偏院之中。 治栗内史家的喜事,前来恭贺的人自然不少,纵使人手不少,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萧承这么闲逛,竟然也没有人顾得上前来多问几句。 可萧承走了半天,环顾四周,脸上突然皱起。 靠,这也太大了! 走了半天,一路之上,尽是坐满宾客的偏院。朝前望去,亭台楼阁,重重叠起,一眼看不到头。 萧承倒是不知道朝中百官的俸禄,但想也知道,只靠俸禄,八千年也攒下这样的家业。 治栗内史,好像叫马敏文。先记下来,日后国库没钱了,倒是可以抄个家玩玩。 萧承不认识路,正当他头疼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就看到一队打扮精细,不似普通奴婢的侍女,手捧着各色盒子,列队而去。 萧承犹豫片刻,远远地跟了上去。 此时的萧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金冠束发,一身堂皇贵气。相较于武林人士,倒更像权贵子弟。 许是因为如此,一路之上,府中奴仆,竟然没有人胆敢上来询问一番。 倒是萧承自己,跟着这群侍女,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走着走着,看到的宾客便越来越少,周边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直到萧承跟着一众侍女穿过一道垂门,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他再傻也发觉不对劲了啊,自己怕不是跟着侍女,迷迷糊糊地来了人家后院了。 这要是被抓了,几张嘴都说不清啊! 想到这里,萧承连忙转身,想着现在没人发现,得赶紧溜出去。 而就在萧承匆忙之间走出垂门处,迎面便看到几道身影站在垂门拐角处,愣愣地看着萧承。 转角处,几名侍女,簇拥着三名衣着得体,头戴帷帽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正茫然地看向萧承。 萧承嘴角一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强装镇定,微微颔首,对着三人微微一礼。 对面的几名女子搞不清楚状况,但见萧承对着她们行礼,也不由得下意识,躬身回礼。 萧承趁着几女还有些迷糊,倒退到一边,侧身低头不去看她们,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他这般姿态,显然是恪守男女之间的礼节,倒是让三女好感大增。 这个时候再开口询问萧承身份,显然是不太好。三人于是又对着萧承一礼,这才在侍女的簇拥之下步入后院之中。 而就在三人从萧承身边走过之时,冥冥之间,萧承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感应。 这种感觉,之前是有过的。就在当初碰到南荣姝身上的【星孛囊袋】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萧承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三女其中一人的背影。 这种感觉,莫非这女子身上,也有珍宝? 许是被人注视着,这身姿最为珠圆玉润的女子,觉得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萧承深邃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一瞬间,少女脸上泛起红霞,有些羞恼道: “姐姐!那人……” 旁边两名妇人打扮的女子闻言,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 就将萧承依旧侧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极为守礼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少女的两个姐姐见状,对视一眼,随后抿嘴一笑,伏在少女耳边,轻声笑道: “知道了,我之后让你大姐夫去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家的子弟……” 少女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的红润,透着帷帽轻纱都能够看见。 “不、不是,是他,是他……”少女语气有些急切,但心中羞涩,却又让她说不出口。 “好了,大姐也是,玉奴性子最是温婉羞涩,也不知道说得委婉些。”少女的二姐也跟着调笑道。 “真、真、真的不是啊!”少女羞恼道。 “对,对!不是,不是。”两个无良姐姐相视一笑,哄孩子般地敷衍道。 少女急得不行,再次扭头朝后看去。但却见垂门转角处,再也不见萧承的身影。 第42章 这NM是封建社会啊! 萧承趁着没人注意,从马府后院跑出之后,长松了好一口气。 别人新婚,你跑到人家后院,这说你自己是无心的,也得要别人相信啊。真被逮到了,真的是说不清的。 只不过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个少女,萧承却是眉头一皱。 刚刚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姑娘身上带着什么。珍宝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的,若是遇到了,实在有些可惜。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萧承的视线之中一闪而过。 萧承猛地回头,望着远处,被一众人簇拥着的仲理,嘴角突然一弯。 呦,这不是巧了嘛! 马府主厅门前,约莫五十出头,一派富态的治栗内史马敏文,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亲自招待着身份贵重的一众宾客。 这处主厅之中,才是这场宴席的主桌。列席之人,都是朝中权贵大臣。 “哈哈哈,马大人,恭喜恭喜啊!”仲理远远望见马敏文,便放声大笑,连连恭贺道。 马敏文见仲理这幅模样,亦是满脸笑态地迎了上来,拱手道: “哎呀,仲大人来了。怎么来的如此之迟,可是让老夫盼望许久啊!” 仲理闻言,想起今日出门后遇到的一系列倒霉事,脸色一僵,随后连连摆手,道: “哎,说来有些晦气,不提了!” 马敏文见仲理不愿意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眯眯地道: “既然如此,大人还请快快落座!” 仲理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扫视了一眼厅堂之中落座的众人,却是先问道: “马大人,廷尉李廉李大人,今日没来?” 马敏文眼皮一动,笑容不减,道: “李大人今日公务繁忙,只怕是赶不上了。” 仲理听到这话,忍不住呸了一口,口中骂道; “什么公务繁忙,这个掉钱眼里的王八蛋。同僚十几年了,就没见谁家能够请得动他,不就是舍不得点礼金嘛!好歹马大人您也是老前辈,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仲理、李廉二人的恩怨,朝中官员都知道。 一个贪财如命,诡诈聪明,用尽了各种手段捞钱。好好的廷尉府,硬生生地被他做成了一门利润很是丰厚的生意。 一个家底丰厚,脑子却时常糊涂拎不清,嚣张惯了,时常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大打出手,闹到廷尉府,犯到李廉手里。、 仲理犯事,李廉处置,简直就和让猴子去看桃园一个意思。 不仅仅如此,这李廉还有些坏心眼。欺负仲理脑子简单,还时不时对仲理用些小手段骗仲理的财货。 也就是仲家祖宗世代勋贵,家底子厚到不行。要不然二人共事十几年,仲理早就上街要饭去了。 马敏文挥了挥手,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 “还是老夫面子不够大!哈哈哈,不提了。对了,郭解郭大侠也被老夫请来了。听闻,仲大人与其相熟,若是大人有意,老夫这就派人请他来作陪。” 很显然,在郭解的有意结交之下,仲理对郭解的观感极佳。 听到郭解也在,仲理眼睛一亮,道: “好,正好,朝中大臣们饮起酒来,总是不痛快!” 说罢,仲理便领着人,朝堂内走去。 马敏文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着众人一一颔首。直到看到跟在最后面的萧承,他才微微一愣。 眼前这人,他竟然没有见过。 按理说,如此气势堂皇,仪表雍容之人,就算是哪家的年轻子弟,也应该在京中扬名了才是,怎么他就是不曾见过? 萧承注意到马敏文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倒是毫不慌张,神态自若地对着马敏文微微行礼,然后昂首迈入大堂之中。 马敏文望着萧承的背影,皱眉沉思之时,耳边这时候再次传来宾客恭贺之声,让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扭头迎起了宾客。 步入厅堂之中,只见一众宾客落座闲聊,相互恭维应酬,说着些官话套话。 扫视一眼,萧承硬是没从这些人中,找到杨玄琰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厅堂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厅中一案桌不知为何翻到,其上酒菜杯碟倒了一地。 仲理坐在位置之上,被酒菜浇了一身,满脸茫然恼怒。 一中年男子,拉着身边脸色涨红,一脸醉态的壮汉,对着仲理连连拱手,歉意道: “仲大人,对不住了,赵将军喝得有些醉了!” 就在刚刚,这名醉酒壮汉,脚下一个不稳,撞翻了桌子。酒菜倾覆,直接倒在了一旁的仲理身上。 仲理坐在位置之上,望了望被酒菜浸脏了的衣物,不由勃然大怒。 “孙望,赵犀,你们想死不成!” 名叫孙望的中年男子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仲大人说的有些过了,这不是在给你赔礼道歉吗!” “你!”仲理想起今日的一系列倒霉事,不由得心头火燃起,怒目圆睁,起身就有动手的念头。 刚刚还在门口迎客的马敏文听到动静,连忙走来,一把拉住仲理,温声道: “仲大人,仲大人,孙大人、赵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就当给老夫一个面子,算了,算了!” 仲理张了张嘴,却是借着这个坡下来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眼前二人,一个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一个是京郊大营统领,身份地位都不比他低。 而且最重要的是,二人是汪晓自军中提拔,正经的军伍出身,战场上杀出来的人。要是动手,倒下去的一定是他仲理。 这个时候已经够丢人了,再被人打趴下,那丢人就丢得更厉害了! 想到这里,仲理狠狠一咬牙,暗骂一声晦气,转身让马府奴婢带他下去换衣服,这才平息下来。 这个时候,郭解在一名奴仆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看到厅中,他不由得一愣。 正当他不解发生何事之时,便看到人群之中,气质尤为显眼的萧承站在那边。他微微一怔,连忙走到了萧承身边,轻声道: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刚刚在外面还在找您呢。” 萧承微微歪头,道: “混进来的……对了,你可知道,杨玄琰怎么不在这里?” 郭解闻言,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怪异,道: “您找我要请柬,是为了见杨玄琰?” “嗯。”萧承点了点头道。 郭解嘴角一抽,喏喏道: “杨玄琰是女方父亲,自然不会在这里出现啊……” “女儿成亲,他为何……” 话说一半,萧承脸上突然一僵。 靠,这n是封建社会啊,女方父亲怎么可能出现在男方家里! 第43章 杨玄琰 中庆城,乃是云国六百年京都。萧氏六百年的经营,让这座城池,成为了天下少有的雄城。 高约十数丈,东西数十里长的巍峨雄伟的城墙,守卫着繁华无比的中庆城。 此时虽已夜深,但城中大街小巷,纵横交错,香车宝马川流不息。楼阁高耸,遥指白云之间,其上灯火辉煌,端是一派盛世景象。 萧承走在繁华街道之上,打量着这城中的繁华景象,眼神却是越发肃然。 如今萧氏确实是有倾覆之势,可汪晓主政十数年间,对外南征北伐,拓土千里。对内大权在握,政令通畅。整个云国,却是一副欣欣向荣之势。 国势渐盛,民间越发富裕,就越有人记得汪晓的恩情。如此一来,便是萧承夺回大权,也必然留下隐患,将来一着不慎,极有可能受了反噬啊。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越发紧皱起来。 所以之前想要直接动手,以雷霆手段杀人的想法,怕是不行了! 沉思良久,萧承晃了晃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如今倒是想多了,还是一点一点来!” 郭解看萧承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自家陛下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所以略带一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陛、段公子,杨府到了!” 萧承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不远处。一座挂着杨府牌匾的宅子,藏在不远处的巷子中。 宅子看着不大,坐落于深巷之中,倒是有乱中取静的意思。宅子门前,那代表着喜事的红绸灯笼还没有摘下。 “公子,这杨玄琰将几个女儿都嫁给了朝中权贵,只怕也是存着攀附的心思……这样的人,公子还是不可冒险,不如还是先让属下前去试探一番!” 郭解的意思,其实就是觉得杨玄琰是攀附权贵之人。 毕竟如今,汪晓势大。若是萧承表明来意,说不定此人转头就要去汪晓面前告密,实在有些冒险了。 萧承眼睛一瞥,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显示着杨玄琰的忠心值。 【杨玄琰……忠心值80】 尽管半个月前,他的忠心值突然就掉了十几个点。但如今八十的忠心,还是代表着他并不会轻易背叛。 而且就算背叛了,有金手指面板的萧承,也能够有所察觉,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 三个亲家,遍及朝野文武,臣子之中都有着一定威望,最重要的是,这三家还都和汪晓保持着一定的关系。 也不说什么通过杨玄琰招揽这三家,这可能性不大。 但说动他们在特定时期站出来给汪晓来个落井下石,或者站出来两不相帮,只稳定朝局,那可不难。 萧承摇了摇头,道: “不了,还是得我亲自去。至于别的,我可没有那么心大,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你今日先回去。” 萧承今日来就是打算直接摊牌的,只要看到杨玄琰忠心值大幅度掉下,他可不会还留着杨玄琰。 对于能够在汪晓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自己人手的萧承,郭解自然是极为信重敬畏。听到萧承这么说,他便也没有再多话。 “是,公子还请万分小心!”郭解拱手道。 萧承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身形飘然而去,就这么明晃晃地飞进了杨府之中。 杨府的宅子其实不算小,三进的宅子。内里没有什么金碧辉煌,飞丹流阁。亭台楼阁,只称得上雅致淡然,一眼望去,便知是正经文人的院子。 萧承身形于夜幕之中一晃而动,悄无声息地便来到杨府后宅。他耳尖一动,便听到其中一处亮着烛火的院落中,传来了对话之声。 “……今日三女出嫁,你怎的这般愁眉苦脸?”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屋中,相貌俊朗,气质出众的中杨玄琰,先是沉默一阵,随后响起一声长叹。 “三女皆是高嫁,只担心日后有了委屈,不敢告诉家中。” 杨夫人闻言,却是温声宽慰道: “夫君考虑,自然是比妾室周全的。几个女儿这般相貌,若是嫁于寻常人家,方才是取祸之道啊!只要女儿女婿们夫妻和睦,偶尔受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杨玄琰闻言,勉强一笑,忍不住道; “唉,就算如此,玉奴的婚事又该如何?我将中庆城中的这些权贵子弟翻了个遍,也不过挑出三个还算成器,人品也行的。玉奴的婚事,怕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可偏偏她的容貌,又是众女儿中最出色的……” “玉奴才多大,等上两年又怕什么!而且京中的子弟,我倒是也听过不少成器的,何以这么担心。”温婉妇人笑着道。 杨玄琰眉头更紧,轻叹一声道: “是有成器的,但那些都是太师麾下心腹家的子弟……唉,你不懂的。” 杨玄琰顿了顿,强笑着拍了拍杨夫人的手,道 “好了,还请夫人去为我准备些吃食。晚饭时心神不定的,倒是没吃什么。” 杨夫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杨夫人走出书房,杨玄琰又是低头扶额,幽幽长叹。 有些话,他是没有对妻子明说。他之所以这般忧愁,倒也不全是因为女儿们的事情。 三个亲家,都是九卿级的朝臣,有些常人难以得知的事情,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就比如,当今陛下,因一场大病,成了个憨傻之人。是太师汪晓,为了稳住国中局势,这才下令封锁消息的。 杨玄琰受的是儒家的教育,自然秉持忠君理念,心中抱着效忠帝王,辅佐其成就伟业的念头。 可是为一个痴傻之人效力,哪怕他杨玄琰自幼读得是儒学典籍,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甘心。而转头效忠 也便是因为此事,他这些时日来郁郁不乐,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杨玄琰似觉一阵轻风吹开了房门。他抬头望去,就见一打扮贵气,气质堂皇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杨玄琰眼睛一睁,忽的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你是何人!” 萧承嘴角轻笑,抬手道: “嘘声!” 随后,他直接取出随身带着的印玺,朝杨玄琰抛了过去。 杨玄琰见萧承抛出个东西,还以为是扔出了什么暗器,吓得就地一滚,直接滚到墙边起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 萧承嘴角一抽,望着有些狼狈的杨玄琰,面色略带尴尬地指了指杨玄琰的书桌之上。 杨玄琰余光一撇,就见一枚小小的螭虎钮金印,静静地立在书桌之上。顿时之间,杨玄琰整个人为之一愣。 第44章 这又是这么了 “老爷,刚刚是您喊的吗?可是出什么事情了?”这个时候,就听到书房之外,有杨家仆人匆匆赶来,在门口急声道。 杨玄琰皱着眉犹豫片刻,方才沉声回应道: “没事,应当是你听错了。” 门外的杨家仆人闻言,连忙惶恐道: “老爷恕罪!” “退下,没我许可,不可靠近书房。” “是。” 萧承听着门外远去的步伐,扭过头,对着杨玄琰点了点头,笑道: “深夜造访,杨先生勿怪!” 杨玄琰手握手中长剑,站在原地,双眼阴沉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萧承。犹豫片刻之后,他狠狠一咬牙,迈步走到书桌前,捡起书桌之上的那枚金印。 翻过金印,骑上篆刻的“天子行玺”四个小字,映入杨玄琰眼帘。 瞬间,杨玄琰双手一颤,眼睛瞪大,猛地回头看向萧承,一脸震惊之色地道: “这、这,你到底是何人?” 萧承淡然一笑,整个人大刀阔马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之上,随手揭开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自己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昂然道: “云国第二十三代宗室子,萧承。” 杨玄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萧承,嘴里喃喃道: “第二十三代宗室子,萧承……” 随后,杨玄琰双眼一瞪,抬起手中长剑,剑尖不断颤抖,口中怒斥道: “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假冒当今陛下,不怕死罪吗!” 萧承神色不变,淡然道: “你不认天子行玺?那你说,要什么证据。” 杨玄琰眼见面前的少年,大刀阔马地坐在椅子上,虽是抬头看着他,但睥睨凌厉的双眼,却好似坐于龙椅之上,高高俯视殿中群臣一般。一身气势,如渊似海,令人心中不由生畏。 杨玄琰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口中不由喃喃道: “可、可当今陛下,不是、不是……” 萧承闻言,不由轻笑一声,道: “有人告诉你,朕是傻子了?也是,几个亲家都不简单,知道也自然。” 怪不得半个月前这杨玄琰的忠心值突然下降呢,也是,但凡谁知道自己有心报效的皇帝是个傻子,心中也自然会动摇的。 说到这里,萧承站起身来,上前接过杨玄琰已经抓不稳的手中长剑,道: “若非如此,太师可不会给朕积攒实力的时间与机会。” 杨玄琰站在原地,依旧一副反应不过来,惊诧疑惑的模样。 萧承见状,眉头一挑,道: “还是不信?若不信,可记下朕这相貌,去问问你那几个亲家便是了。” 杨玄琰喉咙一动,看着萧承,涩声道: “这要我如何相信?我并无官身,也非权贵,若真是陛下,要入的也是当朝大臣的府邸啊,来我这宅子,又是为何?” “这朝中的百官,但凡敢为朕说话的,只怕早就被赶回了老家,或是找了个借口下狱问罪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些墙头草。朕要是敢上他们的门,估计他们第二天就能把朕给卖咯。”萧承忍不住自嘲道。 “那您怎么知道我不会把您给卖了?再说了,就算我有心报效当今陛下,可我身无一官半职,也是无能为力啊!”杨玄琰又问道。 “可是你那几个亲家,不就能够帮到朕了?” 杨玄琰皱起眉,连连摇头,极为清醒道: “您高估我了,不过嫁了女儿而已,做了个表面亲戚。这种高门大户,绝不可能因为儿女之事,便影响了自家的决策。” 萧承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不需要他们转投朕,只需要在关键时候,他们或是袖手旁观,或是推波助澜便可。” 杨玄琰闻言,当即沉默下来,不再询问。 萧承耳边突然一动,听到了正靠近书房的轻柔脚步之声,便再次开口道: “无妨,要你这么快便相信朕的身份,也是有些强人所难。这枚天子行玺,便放在你这里。你若是有心报效,时机一到,持此金印,劝劝你那几个亲家,若是朕能重掌大权,便有你杨家的一份功劳。” 这天子行玺,其实只剩下个证明萧承身份的作用,旁的根本没用。留下来,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萧承一挥衣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窗户,整个人纵身一跃,便借着极高的轻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书房门被再次推开,杨夫人端着酒菜走进,一眼便看到手持长剑,衣冠略微凌乱的杨玄琰,不由得惊愕道: “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杨玄琰一愣,随后苦笑一声,道: “练练剑,舒展手脚。” “哪有在书房舒展手脚的?更快吃些东西。”杨夫人嗔怪道。 杨玄琰点了点头,道: “好,夫人先去休息,我这书还没读完。” 杨夫人也知道自己夫君这段时间心烦,也便没有坚持,叮嘱几句便走出了书房。 坐在书房之中,杨玄琰拿出萧承留下的金印,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如今摆在杨玄琰眼前的,便只剩下两条路。 一是藏好金印,以待时机。万一有天,局势大变,这东西可助他践行自幼所学,辅佐君王,重整朝纲。 二就是拿着这东西,交到太师府。虽违背他心中理念,但却是能一朝富贵的法子。 这一刻,杨玄琰突然有了一种感觉,现在似乎就凭自己的一念之差,便能够决定云国的将来。 沉思半天,杨玄琰终究是没能说服自己,放弃自幼养成的效忠君王的观念。 他狠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将金印藏在书房隐秘之处。 杨府之上,萧承坐在屋檐之上,看着金手指上浮现的字体,满意一笑。 【杨玄琰,忠心值增加十点】 也是杨玄琰这个时候脑子有些混乱,没有朝深处阴暗处细想。 萧承既然将天子行玺交给了他,让他自己选择是帮要不要帮萧承,也就是根本就没有给他第二条路。 若是杨玄琰的忠心值下降,哪怕只是一点,他杨玄琰只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萧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御道之上,突然亮起一道道火光,听这急切整齐的步履之声,金戈碰撞之声,似乎是大军夜间出动。 隐约之间,萧承还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呼喊道: “快追,太师有令,不可放过此人!” 萧承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俯下身子。 这又是这么了? 第45章 追入城中 距离中庆城不远的官道之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此前军容肃穆,一身甲袍显眼无比的白羽军,如今虽然谈不上溃不成军,但也是颇为狼狈。 不少骑士,就连头盔之上都光秃秃的。那两束象征着白羽军的白色鸟羽,都不知何时掉落了。 汪晓虽未受伤,但也是一身污糟,死死伏在马上,强忍着麾下战马疾驰的颠簸。 此前他身边护卫的五六名供奉高手,死伤惨重,仅剩的三名高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太师,前方就是中庆城了。”身旁的供奉高手指着远方显露的中庆城城墙,惊喜道。 汪晓死死咬着牙,扭头朝身后看去。 就见后方,一中年汉子手持长剑,只凭双腿奔走,身形快比奔马,就这么死死咬在了汪晓一行人身后。 中年男子手中长剑时不时挥舞,便是剑光一闪而过,转瞬之间,直接带走了身后坠着的两名白羽军骑士。 这一路上,这名用剑的中年汉子,就这么追着众人,让汪晓麾下死伤惨重,狼狈至极。 这名剑客,出手之间,便能够看出是八阶高手。但汪晓身边,本来也有三名八阶、两名七阶高手护卫,又有上百白羽军在旁,本不该如此狼狈的。 之所以被逼到这般的地步,便是因为这中年剑客身法独特,毅力之坚韧,更是是恐怖到了极点。 江湖之中,剑道万千,有人剑势雄浑,汇聚天地之势。也有人剑法轻灵,快若迅雷。但盯上汪晓的这位中年剑客,他的剑法除了快,就只剩下一个字,“韧”。 人为血肉铸就,便有松懈之时,而这中年剑客,却好似精铁打造,坚韧无比,不知疲惫一般。 自汪晓脱困之后,此人四天三夜,一刻不停地追着汪晓一行人,但凡一行人中谁人露出半点破绽,便是剑光一闪,命丧黄泉。 汪晓这边,想抓,此人剑法极快,一击不中当即远遁,根本抓不到。跑,此人身法又极为独特,擅长长途奔袭,硬是追着战马跑了数日,也甩不掉。 如此一来,不过就这么一段路,汪晓折腾了四天三夜,身边五名护卫折损两名,剩余高手人人带伤。剩余的上百白羽军,如今也只剩下了五十骑不到。 或许是这中年剑客,也知道汪晓入了中庆城,他便杀不了汪晓了,不由得脚下更快,手中长剑挥舞,绽放出更为耀眼的剑光,奋力朝汪晓杀去。 汪晓见状,眼睛一瞪,面露惧意。 身旁的三名供奉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猛地一咬牙,道: “太师先走,我等断后!” 汪晓看向身旁三名浑身是伤的供奉,见三人皆是面露死意,心中大痛,咬牙道: “你等家人,各赐五百金,今后由太师府奉养。你等子嗣,皆封郎官,入太师府行走。!” 汪晓待手下人极好,有了他的承诺,再无后顾之忧。三名供奉当即一勒战马,转身迎向中年剑客。 中年剑客手中长剑一动,又杀了名坠在最后的白羽军,看着远去的汪晓与留下断后的三名供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都是好汉子,给你们个痛快!”中年男子木着脸,张开干裂的嘴唇,语中带着些赞许道。 其中一名供奉不愿输了阵仗,当即冷哼一声,道: “不吃不喝追了我等四天三夜,还受了一身的伤,倒要看你还能撑多久!” 中年剑客浑身,其实也是一身的伤势。最严重的是在胸口的一刀,直接破开了他胸前血肉,深能见骨。 说到底,中年剑客数天数夜滴水不进,对上的也是上百余精锐骑兵与五名高手,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倒是可以试试!”中年剑客话音刚落,手中剑光再次绽放开来。 迅疾无比的长剑,配合着他的身法,整个人便宛若化作一道闪电,直朝三人而去。 三名太师府供奉死死咬牙,再无留手,上来便是各出底牌。掌风凌厉,长矛翻飞,双刀齐出。数道强劲内力,瞬间朝中年剑客袭去。 其实这几日交手下来,三名太师府供奉高手很清楚中年汉子的实力。 剑法快,但却不强,身法极快,但不善躲闪。除了那堪称恐怖骇人的毅力韧性,能够将他们熬死,也没什么了。 只要这个时候三人全力出手,绝对能够拖住他,甚至拼着经脉受损全力拖延,拖到汪晓派人驰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三人刚一出手,却突然觉得一丝不对劲。 就见中年汉子,身形不躲不闪,长剑点出,剑光纵横,竟然是拼着重伤的可能,硬生生顶着三人的招式冲来。 三人愣神的功夫,中年汉子身形宛若蛮牛冲撞,直接破开三人合击,然后身形一纵,从三人之中穿了过去,脚下飞快地朝远处的汪晓追去。 “不好!”三人齐呼一声,当即奋不顾身地朝中年汉子冲去。 这时候,三人才明白过来,这中年汉子,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从始至终,他都是冲着汪晓来的。 中年汉子身法迅疾,直朝汪晓追去。 此时汪晓,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中年汉子舍过三名供奉,再次朝他追来,不由得心中焦急。 眼看城墙便在眼前,汪晓当即急声喊道: “快,快开城门!” 剩余白羽军也旋即齐声大喊,道: “太师归朝,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墙之上,驻守的城防军将士闻言,猛地一惊。 “太师归朝?真的假的?”一名城防军校尉闻言,连忙朝城外望去。 靠着月色,校尉清楚地看到城外,那狼狈至极,好似被什么人追杀着似的那几十个人马,不由得皱眉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太师……”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忽然朝他袭来。 不待校尉反应,劲风擦耳而过,便听得身后“哒”的一声。, 他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一枚刻着“汪”字的玉质令牌,已然镶刻在身后城墙之上。 “快!快开城门,是太师归京了!”校尉连忙慌张道。 “哗啦”一声,紧锁的高大城门瞬间打开,汪晓一行人不敢停留,当即策马入城。 下一刻,一道身影紧随其后,闪入城池之中。 这中年男子,竟然敢追进城中! 汪晓手上青筋暴起,对着身边亲兵吼道: “此人目标是我,你速速离开,以我之令信调集城中大军,围捕此人!” “是!” 第46章 我怎么就这般倒霉啊! “啧啧,朝中那群人,就知道拿明日要上衙当借口,喝得太不爽利了!”仲理脸色涨红,步履瞒珊,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听到他这般说,身边一众狐朋狗友也随之点头,醉醺醺地道: “就是就是,也太不给卫尉大人面子了!” 仲理点了点头,又道: “要不是郭解有事离开,我也不至于和他们去扯皮啊!一群势利鬼,定是见我如今在家养伤,刻意远离。哼,等太师归来,我定要……” 话说一半,仲理突然一顿,扭头看向前方,眉头皱起。 他的一众狐朋狗友见状,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疑惑道: “卫尉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仲理皱眉嘀咕了一句,道: “这京城最近怎么了,多出了这么多的高手!” 身边的几名狐朋狗友先是一愣,旋即道: “嗨,中庆城是我云国京城,高手多一点也正常啊!” “就是,连我家中,都养着数名武林高手,这算什么!” “而且卫尉大人可是在家养伤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得您头上啊!” “就是,您别管了,咱们走。” 一众狐朋狗友七嘴八舌,也是让仲理点了点头,道: “也是,管他呢,反正出事了也是铁圣文那个王八蛋的事情!走,去我府中,再饮一场!” “好!大人豪气!”一众人符合道。 说罢,仲理得意一笑,晃荡着步子,领着人朝自己府邸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伴随着路上行人的惊呼之声传来。 仲理抬头望去,就见一行人策马,在大街之上疾驰而来。 他晃了晃脑袋,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群人赫然是冲着他来的。 仲理性子本就跋扈,从来只有他纵马逼人退让的。 这段日子,他被铁圣文以养伤之名,紧张他全去卫尉署,变相地免了职务。他本就心烦意乱的,这个时候又见有人胆敢驾马朝他冲撞而来,不由得心中怒意而起,挺直着身子,怒吼道: “大胆!闹事纵马,该当何罪!” 一众狐朋狗友见状,也随之聒噪起来,叫嚣着让这队人马停下啊。 “滚开!”一声怒喝,从对面传来。 仲理这个时候本就迷迷糊糊,对于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见对方这般不将他放在眼中,仲理纨绔脾气也上来,都有些气乐了,道: “呦呵,比我还嚣张?来啊,兄弟们让他见识见识,这中庆城谁说话!” 一众狐朋狗友跟在仲理身后厮混,也是嚣张惯了,当即轰然应是。 虽都是些纨绔子弟,但也都是云国权贵出身。在这样的世界,自然也都是习练武艺的,权贵家里的天材地宝自小喂着,便是再不成器,一个个的品阶也都还不低。 对方纵马而来,一众纨绔在仲理的带领之下,捡起路边木棍石头,或是奋力朝对方投去,或是等这些人到达身旁,死死朝马腿击打而去。 一众白羽军四天三夜逃窜不停,早已精疲力竭,对于这群突然发起了酒疯的纨绔子弟,一时反应不来,弄了个人仰马翻。 而仲理,一心想要教训一番刚刚那出言不逊之人,先是躲在一旁瞅准机会,身形一纵,猛地将为首那人扑了下来。 仲理骑在那人身上,抬手就要揍下去。 “仲理!”身下那人,一声怒喝,响彻在仲理耳边。 仲理突然觉得,这声音尤为熟悉,顿时一惊,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睁开醉眼,低头看去。就见汪晓被他压在地上,满眼尽是凛然杀气。 仲理眨了眨眼睛,一脸怀疑人生。 这,怕不是个梦? 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仲理腰间配着的一镶嵌珠玉,华丽贵重的玄色香囊,隐约之间,似乎闪过一丝异样诡异的星光。 下一刻,仲理突然一机灵,下意识地身子一矮。 一柄长剑,宛若流星追月,闪耀着耀眼的剑光,径直而来。 便是这么冥冥之间的下意识一低头,长剑险之又险地划过他的头皮,死死钉入身后的地面之上。 汪晓一把推开仲理,起身看向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 中年汉子此时,一身或大或小的伤痕,浑身血流不止,成了个血人。若是常人,是绝不可能还站着的。 但他便是生生靠着令人心惊的毅力,朝汪晓杀来。 汪晓看着此人,心中不由得胆敢,面露狰狞,道: “你到底是何人?你就这么恨我吗!”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身形迅疾,双掌一出,内力随意挥洒,朝汪晓倾泻而来。 这个时候,倒是仲理反应过来了,连爬带滚地跑了过来,将汪晓朝后拉了一把。 “快,快护驾!有刺客袭杀太师!” 刚刚还揍白羽军骑士揍得极为起劲的一众狐朋狗友,当即被吓得一机灵,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下的白羽军骑士,脸上旋即流露出呆滞之色。 完了,这下完了!这得罪的人,家里也扛不住啊!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之声。 一队精干的城防军将士,自街头快速跑来。 这些城防军,可不是仲理手下的废物禁军,动作当得上迅速。在收到汪晓令信之后,便急忙集合,正好在此时赶到。 中年汉子本欲拼着留下性命,也要除去汪晓。 但看到将汪晓死死护住的仲理,以及逐渐包围此地的城防军将士,他眉头一皱,知道今日是拿不走汪晓的性命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脚下一点,几个纵掠,便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之上逃去。 汪晓看着及时赶到的城防军,长舒了好一口气,然后眉头竖起,杀气凛然道: “城防军、卫尉署、廷尉,凡京中兵马,尽数出动,封锁城门,遍搜京中,绝不可放过此人!” 说完,汪晓又顿了顿,恨声道: “若其执意抵挡,便死活不论!” “谨遵太师之命!”城防军闻言,当即而动,朝中年汉子追去。 仲理站在一旁,看着浑身杀气凛然,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的汪晓,咽了咽口水,讪笑道: “太师……” 汪晓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仲理一眼,道: “去太师府!” 仲理眼睛一闭,摸了摸刚刚长剑在头顶之上留下的血痕,心中懊悔无比。 今日,我怎么就这般倒霉啊! 第47章 当用雷霆手段 汪晓回到太师府中,不过稍作梳洗的功夫,他遇刺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庆城。 虽此时已是深夜,但依旧有不少人收到消息,从床上爬起。已经赶到了太师府门前,请求求见汪晓。 汪晓换了声衣服,再不复刚到狼狈模样。听到门口有一众朝臣求见,汪晓冷哼一声,望着大堂中坐着的一众心腹,意味悠长道: “哦,当真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的安危?只怕多数人,还是借探望之命,行试探之事!” 在场心腹闻言,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汪晓的意思,皆是低下头不敢回话。 倒是仲理,见众人一言不发,顿时来了劲,挂起副谄媚的笑容,讨好道: “太师乃是我云国的架海紫金梁,你的安危,事关云国安稳,朝臣自然关注啊。” 汪晓淡淡地瞥了仲理一眼,没有说话。 仲理见汪晓态度冷淡,又看了看身边的一众同僚,见他们低着头不敢回话,这才隐约间明白了点什么,悻悻地闭上了嘴。 “那名刺客,绝不可放过!李廉,你廷尉府麾下之人,对京都之中最是熟悉,搜捕之事,由你领头,城防军、禁军所属人马全力配合!” 李廉拱了拱手,躬身道: “谨遵太师之命!” 汪晓点了点头,又扫视在场众人一眼,眼睛眯起半天,许久之后方才幽幽道: “好了,你们见也见过我了,也可以放心了。早些回去休息,今后一段时间,安生不得了。” 汪晓今日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带着深意。一众心腹,哪怕是向来废物的仲理,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 此时汪晓开口赶人,一众心腹不敢多留,连忙起身告退。 汪晓就这么坐在大堂之上,注视着一众心腹的离去。 见众心腹离去,一直站在汪晓身后的铁圣文躬下身子,轻声问道: “太师今日所言,似是皆有深意。” 汪晓眼皮一跳,沉声道: “我暗中归来,虽然谈不上隐秘。但能够提前知道的,也便只有我心腹之中的少数几人了。” 铁圣文闻言,心中突然一惊,犹豫道: “太师是怀疑,有人背叛了太师?” “我途中所遇的第一场刺杀,绝不是临时起意!人手齐备,准备充分,更有数名高手压阵,定然筹谋已久。” 说到这里,汪晓突然冷笑一声,道: “而且逃过第一场刺杀之后,为保稳妥,我曾经三次派人回京报信,想要让你调动大军前来接应。” 铁圣文愣住片刻,旋即面露惊骇之色,赌咒道: “可是、可是……太师,圣文对天发誓,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也从未见到任何一人前来报信!” 汪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不是你。” 铁圣文所有的权势,其实都是建立在他是汪晓身边最信重的幕僚。就如皇帝与宦官之间的关系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了,就算铁圣文背叛,也绝无可能将有人回来求援的消息瞒下来。因为太师府上下,都是汪晓的人。 汪晓站起身来,面色深沉,道: “宫中突然出现的两名八阶高手,随后又消失无踪,也查不出这二人入宫到底所为何事。我为了稳妥,这才提前动身,轻车简骑赶回京中。如今想来,这只怕是背后之人的一场谋划了!” 铁圣文闻言,眼睛亦是一眯,道: “安排两名高手,故意露出马脚,逼太师提前回京。于途中设下埋伏众多刺客高手,刺杀太师。再安排人手,将回来报信之人尽数灭口。最后哪怕太师逃出包围,也有另外一名高手沿路追杀……” 铁圣文说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道: “如此说,这背后之人,在京中的势力、手下的高手,都太过恐怖吓人了!” 汪晓摇了摇头,道: “既然此人只敢躲在暗处对我出手,那他手下的势力,显然不足以与太师府抗衡。相较于这些,我更忌惮,此人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这样的势力!” “圣文,我如今信不得旁人。你可愿意,为我追查此事?” 铁圣文当即低头抱拳,斩钉截铁道: “愿为太师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汪晓望着铁圣文,点了点头,道: “好,还有此前,手下捉拿的刺客,应该是当地部族出身。此人被一路带了回来,如今就在太师府地牢,你亲自去审,全力追查!” 说到这里,汪晓眼露凛然杀意,声音阴冷,补充道: “予你便宜之权,相关线索一个不可放过,涉及之人,一个不留!” 铁圣文闻言,惊愕地抬起头。 要知道,此前的汪晓,极为在意青史之名,行事极为克制,从未说出过这般杀气凛然之言。 汪晓注意到铁圣文错愕的神色,眼眸低垂下来,声音坚定道: “如此局势,当用雷霆手段!” 后世之名虽然重要,可这是他改朝换代之后,才真正要考虑的问题。要是他一败涂地了,想也不用想,必然遗臭千古! 铁圣文想明白其中关节,眼睛眯起,杀气腾腾道: “太师放心,圣文明白了!” --------------------------- 萧承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郭解,道: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郭解闻言,解释道: “此时城中动静越闹越大,满大街皆是出动的各衙兵马,臣担心陛下安危,这才赶了过来,想护送陛下回宫。” 萧承摆了摆手,道: “朕一个人,想走还不容易?” 说完,萧承又指了指郭解身后背着的昏迷着的中年汉子,摇头道: “还有,你带着这人,想要护送我回宫?” 郭解身后背着的,赫然就是那位将汪晓逼得狼狈不堪的中年剑客。 郭解闻言,犹豫片刻,抬手就要将身后之人扔下。 “哎,你干啥!”萧承看见郭解动作,连忙出声道。 郭解手下一顿,开口道: “陛下,臣是见这汉子心性更是坚韧,心中生了敬佩之心。再加上他似乎与汪晓也有仇,就想着招揽为陛下效力呢……不过既然带着他有使陛下暴露之风险,臣这就将他扔下。” 萧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 “朕的意思,是不用你护送。你还是先将此人安置好,此人,朕日后有用!” 中年汉子头顶之上,“西汉游侠”四个白色字体闪耀。 【剧孟,西汉豪侠,爱打抱不平,济弱扶贫,不求回报,以此显扬于诸侯。 武力88,文学18,智慧58,道德70,年龄37,统御55,政治38,魅力69,忠诚95,野心65】 第48章 温体仁献策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最后白光一闪,一张白色卡牌跳了出来。 萧承望着眼前的耀眼白光,长叹一声。 虽然已经认清了自己,并不对抽奖抱有什么希望,但看到自己抽出的又是白色卡牌的时候,萧承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看到一张金卡跳出来呢。 【白色策卡,夭桃秾李 卡牌效果:(永久)亲戚有概率推荐名妃、名臣。每次获得一名名妃,可获得该名妃魅力1万的资金。负面,推荐名妃之人,影响力增加一百。 卡牌说明:何彼襛矣,华如桃李。斯若云兮,何以美矣。宜家室兮,修和鸾已。】 看清卡牌效果的萧承,倒是一愣。 这张卡牌,其实效果相当惊人。收个妃子的事情,直接到手就是八九十万的银子。收个十几二十几个妃子,绝对比云国一年所剩赋税都多。 可这不是游戏啊,萧承如今,哪个不开眼的会给他敬献美女? 算了,聊有胜于无! 萧承砸了咂嘴,随手一点。策卡顿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开来。 “陛下,奴婢有事求见!”养心殿外,冯保出声道。 萧承抬头看了看外面,道: “进来。” 冯保推开殿门,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萧承,面色有些难看,道: “陛下……” 萧承见状,眉头一皱,道: “怎么了?” “尚虞备用处刚来的消息,今日一早,太师府突然调动了京郊大营的五千兵马,离开了营帐,朝南方而去。” 萧承闻言,眼神突然一肃,忍不住站起身来,道: “可曾确认?” 冯保点了点头,道: “千真万确!这是奴婢手下小太监出宫探到的消息。郭都翊卫使那边,也派人送来的消息。” 萧承皱起眉,疑惑道: “朝南方而去,南方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调动京郊大营的兵马?南方诸国,除了黎朝,其余数年前便已经被汪晓所灭,黎朝如今精锐大军也损失殆尽,正在求和,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兵啊!” 冯保沉声道: “郭都翊卫使那边说,似乎是和太师汪晓遇刺有关。民间皆在传,此前有刺杀太师的刺客被抓,应该是被拷问出了什么。”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 “你让郭解派人去查探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萧承眉头紧锁,心中莫名地感到了一阵不安之感。 汪晓是极为注重自己名声的,是王莽一流的人物。 便是云国皇室权威衰败成如今这个模样,他也从未有过逾矩之处。 这样的人物,遇到刺杀之事,一定会先不动声色,暗中收集证据。然后利用这些证据,大做一番文章,到了最后,方才会出动兵马拿人。 可如今,他直接用出这样的雷霆手段,实在是出乎萧承的意料。 “莫不是,他这样的人物,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之后,也会性情大变?”萧承眼睛眯起,喃喃自语道。 ------------------- 太师府令丞院之中,几名太师府卫士,抬着数箱重物,走入院中。 随后,便有一众太师府属官围了上来,将箱子中的各式政务奏章,按照类型分别划分。在针对政务,给出初步处理之后,再由专人收集,送到令丞院最中间的屋子中。 汪晓此时就在这间屋内,对各种奏章进行最后的批复。 这里,名为太师府令丞院,实际上这里才是云国政治的中心。云国政务,皆出此处。 “太师,这些政务,需要您过目。” 汪晓头都不抬,随手接过奏章,翻阅起来。就见这些奏章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 其上所批注的,虽谈不上是什么惊人眼球的政策,但也都是最为稳妥的处置方式,颇有一种老成持国的味道。 汪晓忍不住抬头,看向面前等候的这人。 就见眼前之人,年纪看着似乎和汪晓差不多,身穿太师府属官官服,双手下垂,腰身微微弯下,颇为恭敬地站在汪晓面前。 “你是何人?我似乎不曾见过你!”汪晓眉头微抬,忍不住问答。 站着之人听到汪晓所言,躬身一礼,道: “下官温体仁,见过太师!下官乃是太师出征之时,自荐入府中效力的。铁先生惜才,便让下官入了令丞院。” 汪晓闻言,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奏章,点了点头道: “不错,却是有几分才华。好好办事,日后自有你大展才华的机会。” 温体仁闻言,矜持一笑,道: “谢太师!” 汪晓点了点头,再次俯身批阅起奏章。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就看到温体仁依旧恭敬地候在那边。 汪晓眉头一皱,开口道: “为何还不去做事?” 温体仁闻言,当即道: “下官知道太师为刺杀之事所忧心,欲为太师分忧!” 汪晓闻言,再次打量了一番温体仁,许久方才开口道: “说说看!” 温体仁低垂的眼眸中,惊喜一闪而过,当即道: “禀太师,下官觉得,刺客能知道太师归来路途,必然是有人……” “好了,若是只有这些,便不用再说了!”汪晓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温体仁被汪晓突然打断,整个人却是不由愣住。 “出去,若是处理政务尚有余力,可多为同僚分担些。”汪晓挥了挥手,让温体仁出去。 温体仁见状,便知道汪晓对于自己的多嘴,有些厌烦。但他不愿意放弃这机会,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声道: “敢问太师,既遇刺客,可曾派人回京求援?” 汪晓望着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紫色的奇异光芒。 他的视线之中,天地气息与温体仁相互呼应,赤黑色气息自其身上泛起,在头顶之上凝聚成形。丝质印绶,缠绕着一枚金制官印,浮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印绶官印,这种异象,汪晓见得最多,这代表着权欲,代表着野心。 汪晓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温体仁,道: “是派了人,你为何想要问这个?” 温体仁闻言,心中突然大定,沉声道: “既然太师派了人,但京中却没人收到消息,显然是有人暗中阻挠。太师亲兵白羽军太过显眼,想要截杀,不是难事!只是这代表此人,在京城附近,拥有极多的耳目人手。” 汪晓点了点头,道: “不错,接着说下去。” “可是太师何等人物,如何会放任这样一股势力在京城附近?所以这幕后之人,必然就隐藏在太师麾下心腹之中,而且此人或是负责京中城防,或是京中军务,也极有可能负责缉盗。” “只有如此,方才能够提前知道太师归来路径,方才能够在太师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方才能够肆无忌惮、不露半点风声地截杀太师亲兵白羽军!” 汪晓眼中一亮,看向温体仁,点头道: “有道理!” 温体仁看着汪晓赞赏的神色,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行,你去寻圣文,将此言告知他。”汪晓点头道。 温体仁猛地一滞,看着汪晓。 “还不快去?”汪晓声音微微发冷。 温体仁心中一寒,借着躬身行礼,低下头去。 第49章 冯保的纰漏 “咵咵咵”的整齐脚步之声传来,街道之上的百姓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双眼瞪大,忙不迭战战兢兢地让开了道路。 就见城门处,一队整容肃穆,兵甲之上仍有血迹,浑身杀气腾腾的军队,正驱赶着一众俘虏,入城而来。 这些俘虏,虽衣裳褴褛,其上遍布血迹,但也能够一眼看出,这是云国当地部族的装扮。 这些军汉用麻绳,将一众部族众人串起,宛若驱赶猪狗一般。 但凡有人表露出半点不愿意的样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若是胆敢有反抗的意思,旁边的军汉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刀,血溅街道之上。 其后,还跟着由数十辆囚车组成的庞大车队。精铁打造的囚笼之中,蜷缩着被挑断手脚筋的的人。 不用说,这数十人,应该就是这些部族中的高手。只不过这些高手,在大军围剿之下,却是没能保护住自己的部族。 “是纳西族布龙寨的人!”一旁的百姓,有人认出了眼前部族的身份。 “还有拉祜族的人。” “那是我们怒族的头领!” “……” 时不时的,有人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顿时引起一旁的百姓一阵哗然。 云国开国太祖开国建制,沿用的是中原王朝的制度。亦在民间推行中原官话、服饰。如此六百年时间,云国治下子民之中,几乎与中原百姓并无区别。 可就算如此,也依旧改变不了,云国之中,有小半的子民,还是当地部族出身。部族之中,相互通婚者也是不少。 如今眼前,云国之中,有近半的部族,首领已经被大军抓捕。带亲带故之下,已有不少百姓的亲友身处俘虏之中。见此情景,如何不让这些百姓感到震惊? 听到两旁百姓,越发沸腾的声音,大军为首的将领眉头一皱,勒住马匹停下身形,手中挥舞马鞭,发出了一声“噼啪”的惊响。 “肃静!”为首将领呵斥道。 身后军汉当即呼应,亦是跟在后面,大吼一声,道: “肃静!” 刚刚经过一场厮杀的大军,浑身缠绕着一股骇人的杀气。此时出言威慑,当即让在场百姓心中一惊,当即安静了下来。 大军为首的那名将领,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道: “这些部族,盘踞山林之间,奴役部民,不服王化。朝廷仁心宽厚,欲以德治之。却不想这些部族,皆是些暗怀狼子野心之人,竟然遣人刺杀太师。胆大包天,天理难容。今日本将奉上令,剿灭部族,解救一众部民,使其沐浴朝廷恩德之下!” 说到这里,将领顿了顿,声音更是发冷,满带杀意地扫视一眼周围百姓,道: “若有非议朝廷者,以同谋者论处!” 将领说完,凌厉双眼扫视在场百姓。目光所及之处,百姓无不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 此时的太师府中,汪晓听着铁圣文的禀报,面色沉重,点头道: “你做得很好!圣文,这段时间来,让你领大军奔袭千里,实在辛苦你了。” 天南之地的各个部族,因为种种原因,都有着不太相同的习惯风俗。与当地部民相处之时,其实很容易便能够从各种细微之处,看出他们的出身。 铁圣文撬开了被抓住的几名刺客的嘴,顺藤摸瓜之下,很容易便知道了参与袭杀汪晓的一众部族。 靠着手中特意挑选的京郊大营的五千兵马,已经在各地州郡兵马的辅佐之下,铁圣文奔波一月,攻破山寨十七座,将参与刺杀的部族,尽数攻灭。 铁圣文身形一躬,道: “为太师效力,是圣文本分。” 这个时候,铁圣文又看了看汪晓的神色,犹豫片刻,道: “太师,圣文不懂,您为何要示意让大军带着俘虏进京呢?国内部族出身百姓不在少数,只怕……” 汪晓闻言,脸色先是一黯。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神采,摆手道: “民心如水,做好引导便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而我今日所为,其实是为了逼幕后之人现身。” 铁圣文闻言,不由面露惭愧,道: “太师恕罪,圣文没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这背后之人准备充分,便是串联这些部族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只是以利诱之,手脚干净到没有半点线索。查不出线索,不奇怪。”汪晓道。 铁圣文微微皱眉,又问道: “既然此时手脚干净,那太师将这些部族首领压到京中,又是作何打算?” 汪晓冷笑一声,道: “如此谨慎之人,我就不信了,在看到一众部族首领被压到京中,会没有半点反应!” 越是谨慎之人,做事的时候越是要再三确认思索。 汪晓这一手,便是在赌,赌幕后之人按奈不住,出手试探。 铁圣文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真心道: “太师,高!实在是高!” 听着铁圣文的恭维,汪晓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苦涩。 --------------------------- 而此时,皇宫之中,萧承却是阴沉着脸,道: “解决了吗?” 冯保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之上,额间汗珠不断滑落,颤声道: “解决了!” “首尾呢?” “也收拾干净了,对外宣称是出宫负责采买了,请陛下放心!” 萧承腮帮动了动,咬着牙,道: “和他同住的那几个小太监呢?” “也、也处置了。先用各种借口将他们调离了,再分别下手的,旁人是看不出什么的。” 萧承深吸几口气,方才道: “起来,日后给朕记住了!手下之人,宁缺毋滥。” 冯保咽了咽口水,连忙急声道: “谢陛下!” 这个月来,不仅是汪晓头疼。就连萧承,也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冯保手下的尚虞备用处,如今已经将宫中各关键机构安插了人手。但由于人手不够,冯保便再次选了一批人,入了尚虞备用处中。 可这万万没想到,这批小太监之中,便出了幺蛾子。 有小太监因为见不得同屋小太监受了宫中黄门的恩赏,没能管住嘴,便炫耀了自己入了粘杆处,受了管事太监冯保的看重,即将要受到重用。 宫中的消息,最是瞒不住,哪个太监得了看重,哪个宫女得了后妃恩赏,不到一夜的功夫,便能够传遍宫中。 入了冯保的耳中,冯保惊骇至极,自然是留他不得了。 不光如此,还连累了一屋子的人。 第51章 皇室隐秘 养心殿中,萧承单手撑在御座负手之上,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殿中的楚鲤。 萧承撇了撇视线之中,浮现的小字。 【楚鲤,年龄:43,官职:黄门令,武力:8,智力:70,野心:41,道德:80,忠诚:72,政治:47】 咦,是记错了吗?怎么感觉之前,这宫中宦官中可没有忠心值这么高的。 “你要见朕?”萧承开口道。 楚鲤原本低头站在殿中,听到萧承突然说话,下意识抬起头来。 就见到萧承坐于御座之上,眼神睥睨,周身气势庄严,俯视着站着的楚鲤,哪有半点痴傻的模样。 原本抱着另一番心思而来的楚鲤,此时心神摇动,忙不迭低下头去,嘴里有些磕磕巴巴道: “陛、陛下,您、您……” 萧承哼笑一声,玩味道: “哦,怎么结巴了?不是你要见朕的吗?说说,是怎么发现的。” 感受着萧承投来的视线,楚鲤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双腿一软,俯身在地,颤声道: “回陛下,奴婢主管宫中宦官调遣。宫中数月来,人员调动太过频繁,奴婢发现了不对劲,便、便、便留心了一番。再加上这几天,有一屋子的小太监突然被调走,所以……” 萧承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神色惶恐,正欲跪下请罪的冯保摆了摆手,道: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老实说,在如今皇宫这般的环境之下,冯保孤身一人,几个月的时间,便发展出了遍及宫中各处的尚虞备用处,已经是他能力突出,和紫色策卡【粘杆处】的效果了。 说完,萧承扭头看向楚鲤,道: “说说,既然没有去告密,是想要什么?” 楚鲤闻言,一咬牙,急声道: “陛下,奴婢有皇室隐秘,欲要呈于陛下!” -----------------------------------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响起。 大宅之中,家奴强压着不快,打开了门,打眼一看,门口却是站着一队面容严肃,甲胄齐具的侍卫。 家奴眉头一皱,道: “你们是何人?” 为首侍卫沉着脸,一挥手,便有侍卫越过家奴,朝里面涌去。 “唉、唉、唉!你们这是做什么!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府邸?”家奴连忙挡在了一众侍卫身前,急声道。 为首的侍卫手上一抬,便露出了手中太师府的腰牌。 “太师府府卫,奉铁先生之命,召你家主君,光禄大夫刘闻大人,前去问话!” 家奴闻言,顿时一滞,有些畏惧地低下头去,却还是没敢让开道,只是结结巴巴道: “你、这位将军,这时辰还早,我家主君还没睡醒,不若等小人进去……” 为首的侍卫却是按奈不住,一把推开家奴,冷声道: “胆子够大啊,太师府府卫都敢拦!” 家奴跌坐在地,高声道: “将军,将军,我家主人还没有醒啊,请容小人……” “进去,将人带走!”侍卫头领冷声道。 下一刻,一群如狼似虎的府卫,便冲入了这光禄大夫的府邸,将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刘闻直接拖起。 “你们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我是光禄大夫,你们好大的胆子!”只着单衣的刘闻被太师府侍卫押走,不住地怒斥,动静极大。 负责押人的一众侍卫沉默不语,直接压着刘闻离开。 而此时,整个中庆城中,并未只有这刘闻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今早太阳尚未升起,便有无数府卫自太师府鱼贯而出,冲进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府邸,也不说明原由,便将人给带走了。 这些人,虽并不是九卿这样的高官,但也都是京中各实权衙门的主事人物,官职绝算不上小。就这样被无缘无故地带走,一时之间,便让整个中庆城中阴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氛。 太师府中,汪晓望着面前的铁圣文,皱眉道: “为何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铁圣文早有准备,面对汪晓的提问,当即解释道: “今日亲回来的这些人,不是光禄府的主事,便是廷尉署下的属官,皆负责中庆城内外诸多事宜。其背后之人,能够在京城附近截杀太师亲卫白羽军,这般庞大的势力人手,是不可能不与这些人打交道的……” 汪晓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你打算从这些人这边下手?是个主意!但此举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必然遭来朝中百官弹劾的……这倒不像是你的手笔啊!” 铁圣文闻言,眼皮一垂,道: “这是温体仁向我所献的计策。” 汪晓听到温体仁的名字,竟然下意识地眉头一皱,道: “他献上的计策?” “对,一来可加强对幕后之人的压力,迫使其心慌之下,显出马脚。二来,这些人之中,也必然与这幕后之人有关联,只要用些手段,说不得真的能够问出点什么。”铁圣文回道。 汪晓垂着眼眸,摇头道: “不对,不对!他这种人,自我入朝为官以来,见得最多。满心之中,皆是野望。满眼盯着的,只有权势二字。纵使我敲打一番,但想来也不会这般轻易放弃的。他如今为你献上这样的计策,只怕心中抱着别的想法!” 铁圣文闻言,手中铁扇猛地打开,轻轻摇动,笑道: “他的些许小心思,圣文倒是也看出来了。他所献计策,无非就是逼着我去得罪百官,然后再借机上位罢了。只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为太师除去此患!反正有太师庇佑,这百官得罪,也就得罪了,无伤大雅!” 铁圣文这几句话,让汪晓有些动容。 自从他为自己卜算出,那副预示着自己将会失败的卦象之后,他行事之间,也就少有当初的几分顾忌。 很显然,汪晓虽然嘴上固执地不相信命运,但心中也已然动摇。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放弃了多年养下来的名望,用雷霆手段整治朝中。 有些话,虽然他未曾对铁圣文明说。但铁圣文而今的举止,其实已经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汪晓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拍了拍铁圣文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52章 太师府前事 日头初升,太师府的门前,便已经聚集了一大堆身穿朝服的官员,面露焦急之色,正成团,低声商议着什么。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之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驼背老者,牵着一匹干瘦老马,拉着那质朴无比,甚至略显寒酸的马车,晃晃悠悠而来。 “是卫尉李大人来啦!” 马车停下,李廉在老仆的搀扶之下跳下马车,抬眼便看到盯着他,目光灼灼的一众官员。 下一刻,一众官员忽的一声全部凑上前去,将李廉围住。 “李大人,您可算是来啦!” “大人,您是太师信重之人,拜托您前去打听打听,昨天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弄这么大阵仗?” “是啊,这太师府府卫无缘无故拿人,到现在也不放出点风声。” 李廉被众人围着,脸上微微发懵,连连摆手道: “不是,诸位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呢?被捉的又不是你们!” “是,下官是没事,可朝中百官,谁家不都沾亲带故的嘛!这回儿进去的,就有我妹夫啊。” “可不是吗,要是不想想办法弄清楚下官夫人兄长的事情,家中后院的葡萄架子可就要砸到我头上了。” “下官倒是没啥亲戚,可下官和几位大人合伙做点小生意养家,他们进去了,不弄进去了,下官那边也不好办啊!” “当初执金丞帮了下官多次忙,今日他出事了,若是下官不出面,只怕要被同僚指指点点的。” 官员们几句话之间,虽未多说什么,但其实已经将一个表面光鲜,内在腐朽的朝廷,给揭露个明明白白。 李廉环顾在场众人,轻咳一声,环顾了周边官员一眼。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了,眼神微微发飘,装作没有明白李廉的意思。 “廷尉也有不少人被带走了,李大人应当也是为属下来解围的。既然如此,不妨便顺口帮着咱们问问,如何?”有官员干咳一声,道。 李廉闻言,嘴角一弯,道: “这话倒是不错,手下被抓,我不出来过问一番,也不太像话。没办法啊,我只好带着手下人家中凑出的钱,前来走动走动啊……” 话说一半,李廉颇有深意地看向众人,放在身前的手,拇指食指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搓动了起来。 一众官员,顿时哑然。 这个李廉,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捞钱! 见众人默不作声,李廉作势要走,口中道: “好了,诸位大人若是没事,我便进去了。” 闻言,终于有人按奈不住,咬牙道: “五百两!” 此人一出,身旁当即有人一把扯了扯那人衣角,示意他不该开口的。 出声那人咬着牙,道: “我与廷尉左监何大人相交甚笃,还请李大人帮忙!” 其实这话,在场人没一个相信的。 廷尉府主管审理国中疑案,负责管理昭狱,朝中臣子、权贵犯案,也由其审理收押。 这率先松口之人,私下里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什么相交甚笃,都是托词。 只怕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廷尉左监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说出来,这才拼命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李廉闻言,眼睛一眯,笑呵呵道: “太多了,太多了,一百两就行!” 他这话,更是让一旁的人变了脸色。 李廉这个人,到嘴的钱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怎么可能自己降价。 那人说的是五百两白银,他嘴里说的,只怕是一百两黄金啊! “李大人,你也太过……哼,好!一百两黄金,只等人放出来,钱自会送上!你的规矩我也知道,不过这件事想必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必须要等到人放出来,钱才会给你!”那人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道。 李廉眼睛一动,点了点头,道: “好,一言为定!” “诸位大人,可还有谁想请我帮这个忙的啊?”李廉环顾四周道。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咬牙道: “好!” “还请李大人帮忙!” 李廉笑的眼睛眯起,吩咐身边的老仆,道: “来,记下诸位大人的名字!” 说罢,李廉这才迈步朝太师府中而去。 身为汪晓的心腹,李廉进太师府,自然不会被门前的侍卫阻拦。 径直走入府中,待手下人通传,李廉没等多久,便见到了汪晓。 “哈哈哈,正隅怎么来了?”汪晓笑容满面地道。 正隅,是李廉的字。 廉正、廉隅,都是形容品性端正有气节的词,放在他的身上,莫名有些喜感。 李廉拱手道: “太师,请详查廷尉左监何羽与典客署令丞华立。” 典客署令丞华立,便是刚刚第一个答应李廉勒索的那人。 汪晓闻言,不由得一愣,皱眉道: “这是怎么了?他们得罪你了?” 李廉摇了摇头,道: “并未,只是何羽被太师府府卫带回之后,华立请下官前来探听,还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官所勒索的巨额钱财。所以二人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之处。” 汪晓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 汪晓顿了顿,又抬头问道: “所以你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李廉苦笑一声,郁闷道: “太师所为,自有深意,下官自然不愿去掺和。只是手下人求到我府上了,若是不管不顾,下官日后不好自处,只好前来府中求见,回去也好给手下人一个交代!” 汪晓见他一副苦相,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你不是向来有本事,将手下人喂得饱饱的吗?怎么也有今日啊!” 李廉苦着脸,低头行礼道: “请太师恕罪!” 汪晓笑够了,方才开口道: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告诉你手下的人,此次将这些官员请来,只是为了严查京中内外的防务,不是别的。让他们放心,三天之后,我便放人!” 李廉闻言,当即露出了笑脸,道: “多谢太师体谅!” “回去做事!记住了,你爱财没什么,只要忠心做事,我不会计较的。”汪晓告诫道。 李廉躬身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待李廉离开,屏风之后,铁圣文缓步走了出来。 “去查查何羽,还有那个叫华立。” 铁圣文拱手道: “是。” 而就在他转身离去之时,汪晓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你再去办一件事……” 第53章 推波助澜,散播谣言 养心殿中,萧承伏着身子,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木块,不知道在垒着什么玩意。 听到冯保的禀报,萧承垒木块的手一顿,抬头道: “这么大的动静?” 冯保躬身道: “是,今日朝野上下,已经传遍了。汪晓遣大军,一个月内便剿灭了国中十几个大部族寨子。这几日,更派府卫,大肆捉拿负责京中事务的一众官员,闹得物议沸腾。” 萧承闻言,眼睛一眯,手中轻轻敲打着圆润的木块,道: “这是被刺杀的事情吓坏了?” “陛下,宫外郭都翊卫使那边,只怕要暂时蛰伏一番了。就怕一个不小心,遭了无妄之灾。”冯保提醒道。 萧承沉思片刻,眼睛眯起,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不能蛰伏!汪晓在国中声望如此之高,朕还头疼找个什么办法打击一番呢。如今汪晓受了刺激,自己出了昏招,朕不能视而不见!” 汪晓二十年秉政,百姓富庶,国势渐盛,横扫周边诸国。朝野上下,多少人视之为云国砥柱。 有心人当然知道汪晓是有篡位的心思的,但民间却被引导地极好,根本没人觉得他是个会篡位的野心之辈。 萧承有心算无心,直接下手除去汪晓可能性极大。但那个时候,民间必定多有议论。 汪晓那边,受其提拔之人,遍布云国上下。 而萧承手下,如今可用之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算上程不识手下掌控的禁军,也不过万余兵马。根本不可能一除去汪晓,便能快速镇压云国上下的各方势力。 什么雷霆手段除去汪晓,然后剩余的汪晓心腹便束手就擒,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有汪晓的心腹站出来,打出什么清君侧的名声,鼓动民意,起兵入京。 这样的局面,是萧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汪晓威望降低之前,不到万不得已,萧承实在不愿意直接动手。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心思,躬身道: “如此,奴婢便明白了!这就让郭都翊卫使派人,推波助澜。” 萧承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去,垒起手中的木块来。 --------------------- “唉~”茶馆之中,有人发出一声长叹。 旋即,这叹息之声,好似会传染一般,逐一在茶馆之中响起。 这一番,倒是让茶馆台上说书的老先生不由得一顿,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的书不行。 “咳咳,诸位客官若是听腻了,不如小老儿换上一故事,说给大家听如何?”说书的老先生无奈道。 茶馆之中,当即有人道: “与你无关,你接着说就是了……” 一旁的客人搭腔道: “这位兄台看打扮,不像是生活窘迫之人啊,缘何叹气啊?” 叹息那人一副商贾的打扮,闻言不由地苦笑一声,道: “此前倒是生活富足,但日后就不好说了!” “不妨说上一说,在座的诸位,说不定便能帮上一帮呢?” “是啊,说一说呗。”有人附和道。 商贾见状,也便顺水推舟,开口道: “在下是中原商人,以从云国收山珍、药草、皮货,贩去中原。虽要上下打点,但总归还有些利润能够养家。可我前日来云国,却是突然发现,昔日合作的寨子,不知为何被官兵剿灭。找不到人合作,我这不仅一无所获,还得倒赔路费人力,实在是亏大了。而且没了这路子,这日后我也不知该做什么生意了……” 此言一出,茶馆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说到这事,我便来气。我是怒族部落出身,此次便有亲人被抓。这太师也不知为了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怒气!”一壮汉随之符合道。 “我原以为太师是个好官,却没想到,也是这般视百姓如草芥,呵呵呵!”一落魄书生打扮的人开口道。 “哎,诸位慎言!太师是当世名臣,体恤百姓,仁心仁德。如此行为,只是因为这些部族联手刺杀太师而已!”有人反驳道。 “先不论刺杀一事真假,就算真有,那也是部族头领们干的啊!普通部民能知道什么啊!” “唉,说到这个,我去之前合作的那个部族的时候,可是被吓了一跳!寨子被一把大火烧毁,一片狼藉,附近不远便是一大到吓人的坟堆,据说里面埋了不下数千人!”商人插话道。 这个时候,又有一富公子打扮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扫视众人,压低着嗓子,道: “我叔父在少府手下任职,可是知道点消息呢。据说,此次太师出兵征伐黎朝,国中人力、财货皆是耗尽。这次剿灭十数个寨子,估计是冲着青壮和钱粮去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 “自然是千真万确!而且啊,据说这次大军征伐黎朝,乃是为了获得进攻中原的地利。府库中钱粮不够了,可不就得向民间要嘛!” “可这些部族地处深山,才多少钱粮啊?能供多少大军啊?” “嗨,又不是所有的部民,都在深山里讨生活!到时候找个部民出身的富豪商贾,随便按个罪名,这钱不就来了吗?” 耳听着旁人说的越发吓人,一众茶客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阴谋论,在古今中外,其实都很有市场的。 更重要的是,这处茶馆之中,便有不少部族出身的人。 “诸位,诸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这个时候,茶馆掌柜坐不住了,连忙站了出来,对着众人拱手赔罪道。 茶馆掌柜,衣裳华丽,看起来矮胖和气,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人。 就是不知为何,掌柜腋下老是夹着一块金算盘,看着极为晃眼,也不知是不是纯金打造的。 “好了,金掌柜还要做生意呢,诸位还是别在这边说了!”有人打圆场道。 见此,众人也纷纷闭嘴不言。 刚刚说得最是起劲的几人,假装喝起茶来,然后眼睛瞥向茶馆二楼。 二楼之上,郭解倚着栏杆,抱剑而立,对着几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片刻,几人分别离开茶馆,在郭解的安排之下,由亲信人手分别送出了中庆城。 第54章 府中暗流 太师府地牢之中,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声。 “我、我、我都交代了,真的没有隐瞒的东西了!”牢房之中,刑具之上,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被死死扣在上面,低着头,口中不断哀嚎道。 负责审问的府卫,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头领。 “看我做什么,接着打!”府卫头领漫不经心道。 府卫闻言,一甩手中沾了盐水的皮鞭,对着此人又是狠狠一抽。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被审问之人两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府卫手中一顿,有些手足无措地扭过头去,道: “头儿,这人昏过去了……” 府卫头领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眼前之人还有一丝呼吸之后,稍稍放心下来。 “头儿,咱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啊。这个华立的,好歹是典客署令丞,这万一放出去了,会不会报复咱们啊?”负责审问的府卫忍不住道。 府卫头领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道: “怕什么,咱们是太师府的人……再说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问题呢!” “可上头只是让咱们审问,没让咱们用这么酷烈的手段啊。” 府卫头领眉头一皱,呵斥道: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上头怪罪了不是还有我吗?” 负责审问的府卫当即闭上了嘴。 “你们先审着,我出去透透气。”府卫头领干咳一声道,说完便径直转身,走出了牢房。 府卫头领出了地牢,脚下越走越快,径直来到地牢旁的一处院落中,对着院中坐着的那人急道: “温先生,咱们这么做,当真没关系吗?” 温体仁放下手中茶盏,云淡风轻道: “怎么了,出事了?” 府卫头领再不复刚刚那从容的样子,带着一丝慌张,道: “温先生,刚刚那个叫华立的,在严刑之下,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把我吓着了。这些人都是朝中大员,要是太师之后将他们放出去了,可不得找咱们茬儿啊?” 温体仁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安抚道: “不用怕,这华立是铁先生交待我们严查的。他往日侵吞府库钱财,勒索外邦使臣,甚至胆子大到假冒山贼,截杀使臣的事情,如今可全都被捅出来了。只凭这几件事,他就没可能翻身!” 府卫头领先是一缓,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急声道: “那还有其他人呢,都是朝中九卿下的属官,个个位高权重的……” 温体仁闻言,抬手递过一杯茶,轻声道: “咱们又不是个个都是严刑拷打的,除了那几个没后台的,其余人不也只是意思了一下就成了嘛。这些当官的,屁股底下每一个干净的。这才几天啊,你和你手下的,收获不小?” 说到这个,府卫头领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 “先生放心,有些规矩我知道,先生的那份儿不会少的。” 温体仁摆了摆手,摇头道: “我对黄白之物,向来都是够用就行……别的,你还要多盯一盯,那几个被收拾的,罪证都弄全了,递上去也算是个功劳。还有其余的官员,就算不能真动手,用刑的时候也得给我拉过去。万一谁遭不住,吓得全都交代了,这可便是让你我捞着了。” 府卫头领连忙对着温体仁一拱手,笑道: “先生是志存高远,想要将人找出来在太师面前露露脸啊。我明白,您放心就是了。” 温体仁笑呵呵地交代了两句,方才让府卫头领放心地回去了。 他坐在原地,嘴角一弯,眼中却尽是冷意。 那些被抓进来的官员,大部分是都没被这么样收拾。但眼看着同僚被拷问,难免兔死狐悲,心中怨怼。 这股子怨气,他们自然是不敢对太师发泄的。自然,也就落到了铁圣文头上。 等大事皆定,太师到时候,就算想重用铁圣文,也得注意群臣的情绪。如此一来,他温体仁的机会,也就来了! -------------------- 李廉走在太师府中,听着府中深处依稀传来的惨叫之声,眉头微微皱起。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前面领路的府卫闻言,连忙道: “回李大人,是被抓进来的那群官员,在被拷问呢。” 李廉眉头一皱,道: “拷问?都是朝堂官员,又无证据的,惹人非议啊……太师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过问。”府卫回道。 李廉闻言,闭上嘴没有多言,但却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就在此时,铁圣文摇着铁扇,晃晃悠悠地走来,迎面便撞上李廉。 “铁先生,这是做什么去啊?”李廉脸上一变,顿时笑呵呵地拱手见礼道。 铁圣文微微低头,亦是笑眯眯道: “原是李大人啊,倒是许久不见了。” “哈哈哈,铁先生事务繁忙,我闲人一个,自然是碰不到面的。” 说到这里,铁圣文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不是嘛!这前些时候抓刺客,然后就审人。还有最近京中突然出现,诋毁太师的谣言,这我也得好好查查。” 说到这里,铁圣文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 “对了,李大人今日被太师传召,只怕也是因为此事了。” 李廉闻言,眼皮一动,点头道: “哦?还有这种事啊。我这几日少出府门,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铁圣文一听,铁扇一合,拱手道: “今后一段时间,只怕还要请李大人倾力助我了。” 李廉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都是应尽职责。” 二人又相互恭维几句,方才各自离开。 太师府令丞院前,李廉刚要进入院中,便有府卫将他拦住,恭声道: “太师突有军机大事处理,还请李大人在偏厅稍候。” 李廉不做他想,点了点头,随着府卫前往了偏厅。 但李廉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都未曾受到召见。 坐着沉思的李廉,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猛地一惊。 他忙不迭站起身来,朝偏厅之外探头望去。 偏厅之外,除了几名府卫守着,便再无异样。 李廉皱了皱眉,暗松一口气。 “李大人,太师召见!”偏厅之外,传来府卫的通禀之声。 李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走出偏厅,在府卫的引领之下,朝令丞院而去。 第55章 燕返 李廉迈步走入令丞院中,对着汪晓俯身一拜,躬身道: “见过太师!” 汪晓坐在上首,低着头批阅着手中的奏章,挥手道: “起来。” 李廉站直身子,却见汪晓身旁站着的铁圣文,正默然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不由得一跳。 铁圣文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隅,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汪晓开口问道。 李廉眼睛一动,拱手道: “太师可是为了近日,京中出现的谣言?” 汪晓点了点头,道: “是了,你掌管廷尉,可知道些什么?” 李廉闻言,摇了摇头,道: “禀太师,下官未曾听到什么风声。” 汪晓闻言,批阅奏章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李廉,道: “当真?” “如今京中,不少官员……嗯,被太师请了回来,京中诸多衙门,已经是停滞运转了。廷尉所需处理公务剧增,下官忙了许久,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一边说着,李廉一边抬起头,正好对上汪晓那冷冽的双眼,心中猛地一跳。他连忙低下头去,急声道: “下官多言了,请太师恕罪,只是此事,下官确实是不知……” 汪晓点了点头,道: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将这些负责京中事务的官员带回来,导致京中衙门无法运转啊?” 李廉闻言,不由得一滞,摇头道: “请太师明言。” 汪晓站起身来,朗声道: “一股庞大的势力,既然在京中隐藏发展这么多年,就必然有负责京中内外事务的衙门庇护。只有身为我的心腹,才有可能接着太师府的权势,将这样一股势力隐藏下来。这几日我示意人将这些有关的官员带回来,自然是想要从他们嘴里,找出一点线索来。” “那、那太师,可曾找到线索?”李廉垂下的眼眸之中,神色微微闪动。 “此前没有线索,但刚刚却有了进展!”汪晓木着脸道。 说罢,汪晓朝铁圣文一示意,铁圣文微微点头,沉声道: “带上来!” 当即,屋内便有数名府卫,拖着一道浑身血迹的身躯,走进了屋中。 李廉扭头看去,心中顿时一惊。 这此时被带进来的那人,竟然就是李廉身边的那个驼背老仆。 “太师,您这是……”李廉又惊又怒道。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铁圣文上前一步,朗声道: “就在你等候的这数个时辰,圣文领着人去了你府上。” 听闻此言,李廉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铁圣文。 “一个看门老仆,竟是擅使蛊术的六品高手。面对大军围困,这老仆也是处变不惊。那驼背之中,藏着满满的蛊虫,突然出手,防不胜防啊!若不是我机警,只怕太师就要再费心寻一个幕僚了。”铁圣文摇动着手中铁扇,语带轻松道。 “知道了背后之人是你,有了方向,很多事情想过查下去,便没有了那么费劲。你收买安插的人手,在刚刚也已经交代了!” 汪晓说完,却是有一种复杂的神色看向李廉,摇头道: “正隅,我不知道,为何是你!我对你不薄,为何要叛我?” 李廉站在原地,听着汪晓的质问,久久没有说话。 此时的李廉也知道,汪晓既然将自己骗到这里,趁着自己待在府中的时间,直接搜查了自己的府邸,拿到了自己安插的人手的供词。 如此雷霆手段,必然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方才下手的。 所以就算是他现在如何辩解,汪晓也绝不会相信。 李廉站在原地,沉默许久,长吐一口气,方才开口道: “太师,我不知,到底是何处漏了破绽?” 汪晓深深地望了李廉一眼,缓缓摇头道: “你手脚很干净,所以线索都没有查到你身上。但唯有一点,你失算了!” “请太师指点!” “你为官十几年,给旁人最大的印象,便是贪财。可你的贪,却是很聪明,有规矩地贪。你能够一眼看出别人的底线,所以要价总是猜出别人能够接受的最高价码。而且你讲规矩,收钱了,就一定会办事……”汪晓道。 说到这里,李廉突然一愣,然后便想起了此前向汪晓,告发廷尉左监何羽与典客署令丞华立的事情。 “你之前向我告发那两个人,应该是临时起意的。你想要借着二人,试探一番我,却不想这举动,和你平日,有着极大的不同,这才被我发现了异样!”汪晓沉声道。 想到这件事,李廉突然苦笑一声,道: “就因为这个?” 他告发二人,确实是打着借此机会,随手试探一番汪晓那边的情况。却不想这随手一番试探,竟然就让汪晓生出了一丝怀疑。 “太师曾说,背后之人做事谨慎到了极点,眼见这些官员被带回来,必然按奈不住要用些手段了。你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出手试探,太师自然要好好查一番了!”铁圣文在一旁道。 “果然是多做多错,实在不该如此一举的!”李廉苦笑一声道。 汪晓轻叹一声,铁青着脸,道: “说,你叛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可还有驱使之人?” 李廉站直身子,看着汪晓,突然嗤笑一声,道: “除去了太师,我李廉也能够执掌一国政事,甚至还能想一想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将一国财富尽收怀中,这样的好事,我岂能不试上一试?” 汪晓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冷哼道: “你想骗我?遍搜你府上,却只有数量少得可怜的一点金银?只怕你这贪财的做派,也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收拢资金,拉拢部族,训练刺客的!” 李廉面露轻蔑之笑,双臂一展,整个人宛若大鸟一般,腾空而起,朝外而去。 汪晓眉头一紧,喝道: “莫要放跑他!” 话音刚落,等候在令丞院外的府卫们,当即挡在了李廉前方。 铁先生眼神一厉,手中铁扇一合,脚下一蹬,整个人便似离弦之箭一般,留下阵阵虚影,朝李廉追去。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空中飞起的李廉突然一晃,身形宛若飞燕划空,急速折返。 恍惚之间,众人好似看到一只飞燕。 李廉右手五指捻起,宛若鸟嘴,朝上首的汪晓啄去。 赫赫破空之声,似飞燕鸣啼,充斥凛冽杀气。 第56章 诛心之言 汪晓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猛然袭来的李廉,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李廉距离汪晓不到数步的时候,一道长枪忽然划破空中,直朝李廉刺去。 面对忽然出现的长枪,李廉身形轻灵,凌空一翻,躲过长枪。 于此同时,一供奉高手忽然出手,双刀挥舞之间,炙热真气充斥四周。手中双刀,被这真气灌输,通体发红,宛若被炉火淬炼一般。 李廉看了一眼尽在咫尺的汪晓,还有突然杀出的数名高手。转瞬之间,他心中已定下取舍,再也顾不得取汪晓的性命了。 眼看袭来的双刀客,他仗着功法奇特,无需借力,便身形冲天,好似飞起的雨燕,直朝屋顶冲去。 只可惜,他决断再快,此时数名高手围攻,早就防着他逃窜。 在李廉动了逃窜的心思时,铁圣文便脚下奋力一蹬,身形迅猛如雷,转瞬之间来到李廉头顶。 铁扇合起,奋力劈下,势大力沉的一招,朝李廉头顶劈去。 李廉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头顶,只听得“嘎巴”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李廉闷哼一声,两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内折,然后身形重重地跌落地上。 持枪壮汉手持长枪,快步而来,用长枪将李廉死死压在地上。 汪晓依旧站在上首,望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李廉,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飞燕游龙中的飞燕式,你是哀牢国后人!” 这哀牢国,乃是八百年前的一方王朝,疆域广阔,如今的黎朝全境、云国北方大部、夏国西南小部分,都是他们的国土。这飞燕游龙,便是此国武学。 只是这个哀牢国,早就云国太祖入天南之地以前,便已经分崩离析。 李廉抬起头,冷笑地看着汪晓,没有说话。 汪晓眼神微动,皱眉道: “你们虽是前朝后裔,但已失宗庙,便该就此安分守己!而今你等窥觊朝政,已经将你部族亲人牵扯其中,当真是取祸之道!” 李廉冷笑一声,驳斥道: “汪晓,云国是如何对待我族人的,你比谁都清楚!哀牢族人,不得为官,不得从军,族人不得读书,甚至不得踏出大山一步。这种种举措,就是要将我族死死困在在莽莽大山之中。什么窥觊朝政,不过是为族人争一条活路罢了!” 云国太祖建国的依仗,是他带入天南,躲避战乱的中原百姓,自然而然,建立的是实施中原制度的国家。 虽然天下西南之地的部族,不是很讲究正统性这种东西。 但对于这些部族,哀牢族的部族身份,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亲近。,号令,可比云国皇室的有用多了。 自然而然的,对于哀牢族的打压,便成了云国上下每代默认的俗例。 你打压别人,自然也就别指望人家亲近你。 汪晓也自知理亏,不愿多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 “说出你在朝中的布置,暗地里的人手,我可以承诺你,放开对哀牢族的禁锢。” 李廉闻言,眼睛一动,沉声道: “此话当真?” “你也为我效力十几年了,应该知道我的。”汪晓抿嘴道。 李廉面露犹豫之色,终于一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名单就在我怀里。” 汪晓微微示意,持双刀的那名八阶高手当即上前,在他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精铁打造的柱状物体。 而就在此时,惊变突生。 李廉上身一挺,挣脱开持枪壮汉的长枪,趁着持刀高手一个没注意,直接将那圆柱状物件叼在嘴中。 “不好,快拦下他!”铁圣文惊怒道。 “呲”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微毫光,从李廉口中射出,快如迅雷,朝汪晓那边射去。 一众高手本以为李廉低头服软了,自然而然地有些疏忽大意。李廉此时出手,正是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 汪晓粗通武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赶到胸口一闷,整个人直接倒退数步,跌坐在座椅之上。 “哈哈哈哈!”眼看暗器射中汪晓,李廉吐出口中的精巧机关,忍不住仰天大笑。 持枪壮汉嘶吼一声,长枪一刺,将李廉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双刀高手更是怒极,双刀飞舞,直朝李廉面门砍去。 “慢!”汪晓面色发白,在铁圣文的搀扶之下,坐起身来,急忙喝道。 供奉高手闻言,手中双刀猛地一停,距离李廉的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李廉见汪晓再次坐起,笑声一顿,猛地咳嗽起来,嘴边不断溢出血沫。 持枪大汉那一枪,愤而出手,直接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此时李廉的五脏,已然受到重创。 汪晓连喘几口气,方才缓了过来。他抬手伸进胸口,摸出了一枚龟甲。 这龟甲,是汪晓温养数十年,专门用来给卜算之用的。 只不过此时这龟甲之上,一根半寸长的钢针正中龟甲中间,多了好大的一道裂纹。 看到这一幕,汪晓双眼忽的失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汪晓咬牙道。 李廉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喃喃道: “自从遇到一场刺杀之后,你便再也不是之前的你了。如今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在乎什么声名。这样的你,我信不过……” 说到一半,李廉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脖子。 看到汪晓手中已然裂开的龟甲,以及汪晓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他先是一愣,旋即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回来之后,手段就酷烈了许多。原来,你是算到了自己终将失败的下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猛地看向汪晓。 汪晓听到李廉的这番话,脸色变得铁青难看。 不需再多说什么了,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颤,忙不迭低下头去,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哈哈哈,汪晓,你如今就像是坐在了赌桌之上,压上了全副身家。可虽然赌局没结束,但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必输的结局!哈哈哈,这种煎熬,当真是折磨人啊!”李廉咧着嘴,畅快至极地笑道。 汪晓强压着心中杀意,咬牙道: “说出哀牢族在京中的人手布置,可活命!” “汪晓,在大山之中,四十多岁便已经是老人了,我活够了!族中对云国朝堂渗透多年,你是清理不干净的!” 李廉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强撑着折断的双臂,抓着身体中的长枪,奋力一转。 长枪转动,内力肆虐而出,李廉体内的五脏,立时糜烂。不待众人反应,便已经气息断绝。 第57章 以身作饵 看到李廉就此气断身亡,汪晓怒目圆睁。 他紧紧抓着手中已然裂开的龟甲,双手微微颤抖,眼神凌厉至极,抬头看向在场众人。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阻止!” 众人吓得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看向汪晓的眼神。 “请太师恕罪!”众人连忙跪伏在地,颤声道。 汪晓此时,双眼之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暴虐之气。令人胆寒的目光扫视在场众人,让一众人只觉胸口发闷,逼仄迫人。 汪晓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暴虐之气,冷声道: “起来!” 在场的一众供奉高手、府卫闻言,依旧跪伏在地,颤颤地不敢起身。 而正是众人这躲闪的目光,却让汪晓心中更冷,暴虐杀意更浓。 你们为何是这幅神色?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必输无疑?还是觉得,我会因为你们听到了这件事,就要杀了你们灭口吗? “我让你等起来!”汪晓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用压抑至极的嗓子,沉声道。 跪倒在地的铁圣文闻言,率先起身站了起来。 在铁圣文的带领之下,其余的一众人等,方才站起身来。 “他说的,你们可都听到了?”汪晓声音低沉刺骨,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寒。 铁圣文深吸一口气,上前道: “太师,卜算之道,不过……” “我是说,哀牢族渗透朝堂的事情。”汪晓隐约变得赤红的双眼,朝铁圣文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铁圣文身体一颤,连忙道: “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就给我大索京中,与李廉有联系的,全部带回,不惜一切,将哀牢族的人给我挖出来!” 铁圣文刚要劝阻,就见汪晓已然有些癫狂的双眼,颤声道: “太师……” “嗯?”汪晓视线转来,冷冷地盯着铁圣文。 铁圣文喉咙微微一动,低下头去,涩声道: “谨遵太师之命!” 片刻之后,太师府的大门轰然打开。 一队又一队的精干府卫,从府门中鱼贯而出,向中庆城中的各官员府邸散去。 一时之间,呵斥责罚,哭喊叫屈之声,响彻在城中百官府邸聚集之地。不少昔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员,被府卫强行押走,狼狈至极。 ----------------- 萧承知道宫外动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冯保面带忧色,领着程不识,径直走入养心殿中,对着萧承跪倒一拜。 “陛下!” “这么晚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萧承忍不住问道。 冯保闻言,起身行礼道: “陛下,太师汪晓今日白天,将京中大半官员尽数带走。京城之中,各府衙的主官无一幸免,京中官府机构,已经失去运转。民间之中,谣言遍天,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仅仅半日的功夫,便有数起暴民趁乱行凶。” 萧承闻言,面色也是阴沉下来,道: “这么大的动静,这汪晓是心态炸裂,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对,不对啊!城中乱起,汪晓为何不调兵入城中维持秩序?其中肯定还有原因,你再派人去查!” 萧承是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让汪晓的名望丧尽,为将来夺权扫清障碍。但如今汪晓这判若两人,甚至称得上癫狂的举止,还是让萧承心中不安。 冯保闻言,咽了咽口水,苦涩道: “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如今城中乱成一片,只怕还需要些时日。陛下,如今汪晓这般行事,倒像是疯了一般。奴婢只怕,他这个时候突然要是入宫……” 汪晓如今的举动,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不管如何,肯定是不能以此前的思维去揣测他的想法。 万一汪晓,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逼宫夺位的心思,那局势当真是危险了! 萧承没有说话,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程不识。 程不识见状,木着脸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陛下,卫尉仲理此前,已被汪晓免去职务,如今,由臣暂领这驻守宫中的万余禁军。军中将校,尽是忠君之辈,愿为陛下效力,任陛下调遣!” “若真有动乱,可能为朕守住皇宫?”萧承沉声问道。 程不识一拱手,谨慎道: “臣擅守,五倍之敌来攻,亦不用惧!” “不妥!”冯保此时急声道。 “陛下,请恕奴婢多言。奴婢不通军略,但也知道,只凭宫中这点物资,是守不了多长时间的!”冯保忍不住道。 程不识闻言,沉默一阵,猛地一咬牙,开口道: “冯公公所言,也有道理。若陛下属意,臣可领亲信兵马,突袭太师府!” 萧承连连摇头,道: “哪有那么容易?汪晓眼线众多,只怕禁军刚出皇宫,他便知道了。禁军又是久疏战阵,纵使你这几个月来勤加操练,也绝不是汪晓手下那些从百战精兵中挑选出来的府卫对手。” 说到这里,萧承眼中一厉,把心一横,道: “程不识,若遇汪晓逼宫,不要阻拦,放进来就是!等他入宫之后,再领禁军,隔绝内外!” 程不识闻言,一直木着的脸也不由得有些变色,震惊道: “陛下,您是想以身为饵?” 冯保更是惊呼道: “陛下欲要使自己置身险境?这万万不可!” “若非如此,等汪晓调大军来攻,再狼狈而逃?不用再劝了,朕意已决!” 无论是固守皇宫,还是领兵突袭先下手为强,亦或是以身为饵。这三条路,其实最差的后果都一样。 有着【大理太祖】这张帝卡,以及希宜宫那边的密道,便是再不济,萧承也能够逃出性命。 论麾下兵马,萧承手下能够掌握的,也就是没上过战场的万余禁军,怎么样也比不上汪晓那边。 但若论手下高手,萧承倒是更占优势。八阶高手除了装载帝卡的萧承,还有郭解、剧孟。就连程不识,也是七阶高手。 如此一来,放汪晓入宫之后再动手,这方法虽然最险,但却成功几率最大。萧承选哪个方法,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眼见萧承态度坚决,冯保、程不识二人相视一眼,当即一咬牙,躬身道: “谨遵陛下旨意!” 第58章 故意拖后腿的温体仁 温体仁在府卫的护送之下,走入略显空旷的廷尉府中。 几名正在满地狼藉中整理搜集档案文献的官吏,眼见太师府府卫突然闯入,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将手头才整理好的档案扔了,转身就跑。 作为李廉直接管理的机构,廷尉府上下,显然受到了太师府的重点照顾。上上下下数十名官员,尽数被抓拿审问。 剩余的这几人,因为官职低微,没被太师府放在心上。但府卫此前如狼似虎闯进来抓人的样子,显然让他们心有余悸。 “你们,全都过来!”护送温体仁而来的府卫趾高气昂道。 几名官吏对视一眼,颤颤惊惊地聚拢了过来。 府卫看着几名官吏,转身对着温体仁一拱手,道: “这位,便是你们的新上官,新任的廷尉温体仁温大人!” 几名官吏见不是来抓人的,不由得长松一口气,连忙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 “见过温大人!” 温体仁见状,亦是微微点头还礼,不咸不淡道: “不必多礼了,今后,还需诸位帮衬着!” 几人闻言,连道不敢。 府卫见将温体仁送到,又客套两句,这才转身离开了廷尉府。 温体仁送走府卫,扭头打量了一番到处都极为凌乱的廷尉府,忍不住眯起眼睛。 此时的中庆城,民乱不休,人心惶惶。暗地里暗流翻涌,诸多势力频频出手,急需恢复秩序,彻查城中各方势力。 再加上,此前温体仁献策有功,助汪晓找出了李廉。诸多因素之下,温体仁便被封为了新任廷尉,今日履任。 太师府下不入品阶的属官,一夜之间,跃迁当朝九卿之一,这放在之前,朝野之上,必然沸反盈天。 可是这个时候,汪晓却一改往日温和的手段,将一众官员尽数关押审问。滔天威势之下,显然不会有人有胆子过问这件事。 只不过,对于这个位置,其实温体仁并不是很情愿。 如今京中大乱,汪晓亲自下令,铁圣文主持,廷尉、执金吾全力配合,稳定中庆城治安的同时,要找出暗中潜藏的势力。 这显然是个苦差事。 暗中的势力,潜藏多年,哪有这么容易被揪出来?还有京中治理事务,繁琐至极。典型的事多功劳少,还容易出错。 若是让温体仁选,他还是想留在太师府中。 因为他知道,如果能够参与进汪晓如今所谋划的事情中去,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只可惜,李廉一事,让汪晓对于身边亲信,再无当初那般的信任,连亲手提拔的京郊大营主将,都不敢相信。 要不然直接调大军入城戒严,又何需他温体仁来做这什么廷尉,来恢复京中秩序。 不过也不知道,铁圣文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他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借机将自己赶出太师府呢? 温体仁心绪万千,心中不断盘算着。 “大人?大人?” 这个时候,身旁廷尉府官吏的小声,让温体仁回过神来。 温体仁收敛心神,对着那名官吏微微点头,道: “哦,何事?” “大人,如今廷尉府中,积压了不少公文,必须大人您亲自批阅。不知您现在,可能处理公务?”那名官吏小心翼翼地道。 温体仁闻言,点了点头,径直迈步走向堂中,道: “行,你拿上来!” 几名官吏闻言,当即将诸多公文搬了上来。 温体仁随手翻开一本公文,也不批阅,扫视一遍,便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再取下另一本公文。 如此往复数次,看过了近半公文,温体仁竟然是一本都没有批阅。 “大人,您这是?”有官吏按奈不住地问道。 温体仁没有说话,看着手中新翻开的一份公文,手下一顿。 公文之上写着,坊间汇报,有游侠儿暗地聚集。 温体仁仔细翻了翻,嘴角不由得一弯。 “大人?”官吏再次出声提醒道。 温体仁正了正色,随口道: “啊,这是我处理公文的习惯!对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京中秩序,处置犯事暴民。像这种游侠儿维护坊间治安的公文,就不用递给我看了!” 几名官吏听到温体仁这般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拱手应是。 温体仁见状,冷笑一声,趁着旁人不注意,将手上这份公文,放到了桌边。 铁圣文,你且查!待你无功而返,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 太师府中,汪晓坐在上首,看着堂下站着的铁圣文,沉着脸道: “查的如何了?” 铁圣文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汪晓,道: “百官事关朝堂稳定,圣文不敢太过……京中尚未稳定,局势太乱。需要等恢复秩序,方可继续查下去。圣文办事不利,请太师恕罪!” 汪晓沉默片刻,方才轻叹一声,道: “辛苦了!” 其实冷静下来的汪晓,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盛怒之下的言行,到底有多欠缺考虑了。 大索京中,逮捕百官,将汪晓二十多年,在朝堂中所积攒的威望声名,尽数清空。 而且朝堂的百官,到底关乎稳定。汪晓将人全都拿下了,最后就是导致整个朝堂停止运转,京中一片大乱。 要说此时,汪晓心中,肯定是后悔不已的。面对铁圣文的告罪,他自然也不会苛责什么。 眼看汪晓语气放缓,浑身也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暴戾,铁圣文眼睛恢复了几分神采。 “太师,如今府中幕僚已经尽数派出,但依旧无法支撑起整个朝廷的运转。黎朝前线,大军还需粮草运转……不如,先将一些家世清白,嫌疑不大的官员放出来,总不能让朝中一直运转停滞。”铁圣文大着胆子劝说道。 汪晓其实早有心如此了,毕竟要是朝堂再停滞,只怕前线大军就要出问题了。那可是云国安身立命的精锐大军,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汪晓当即点了点头,道: “好,放谁出去,由你做主。” 不待铁圣文回话,汪晓又道: “放出来的人,必定心有怨气,需得安抚一番。你安排的人,派出去了吗?” 铁圣文微微一笑,拱手道: “回太师,都已经派出去了。不需几日,云国小皇帝痴傻的事情,便会传遍天下!到时候,太师的前方,便再无阻拦了!” 汪晓点了点头,心中不安感稍稍消退。 第59章 汪晓的先手 萧承翻看完冯保递上来的密报,想起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廉,摇了摇头,道: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是因为李廉?这李廉,到底是什么人啊!” 冯保低着头,回道: “还在查,如今局势,知道其中原由的人,都有些避讳,不敢多说什么。” 萧承指节轻轻敲在案桌之上,面露沉思之色。突然,脑中一丝灵光闪过,让萧承突然反应了过来,问道: “希宜宫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冯保一愣,连忙道: “希宜宫之中有些不一样,奴婢手下的人混不进去,只得在宫外安插了几个眼睛。这几日,希宜宫宫门紧闭,并无异样。” 萧承眼睛一眯,轻声道: “如今的局势这么乱,希宜宫的那些人,应当是抓着机会,浑水摸鱼才是。突然变得这么安分,这不合理啊!” 冯保闻言,也是符合道: “说来,令昭仪也是许久没来寻陛下了!” 南荣姝受伤之后,其实来找过萧承一两次。但在萧承敷衍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来过。整天装傻充楞的,对萧承来说,也挺累的,所以也就没当一回事。 萧承被冯保提醒,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口道: “冯保,你派人想办法去看看!如今这个时节,要是希宜宫那边搞事,倒是更加头疼了!” 冯保连忙应是,转身就要下去安排人手。 而这个时候,萧承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之声。 “中常侍,您不能进去!” “中常侍,陛下不喜人打扰,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几名小太监的阻拦哀求之声,响起在养心殿外。 旋即,又响起一阵嚣张尖锐的斥责之声。 “大胆,冯保是怎么教你们的?连中常侍的路都敢拦!”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弄了个打杂抓虫的粘杆处,便抖擞起来了?” “义父,孩儿就说过,要给这小子一番教训。您仁厚,不愿意。现在看看,都骑到您头上了!” 冯保一听,对着萧承道: “是宫中中常侍黄彦,和他那几个义子爪牙。” 萧承闻言,眼睛一冷,嗤笑道: “就是那个朕登基以来,便从来没有前来拜见的黄彦?” “就是他。” 身为皇帝家奴头子,从未前来拜见,整天想着伺候新君。也不想想,就他表现出来的这操行品性,甭管谁上位了,都不可能再继续用他啊! 萧承点了点头,道: “让他进来!” 冯保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养心殿前,冯保刚刚迈出殿门,黄彦身边便有一太监眼尖,连忙指着冯保,尖声道: “义父,您看,那小子出来了!” 鹤发童颜,保养地极好的黄彦抬头,眯眼看向微微躬着身子的冯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颇有一种俯视冯保的意思。 冯保轻咳一声,也没有说话,刚刚还死命挡在殿门之前的几个小太监,当即后退一步。 黄彦不经意地扫了冯保一眼,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冯公公?不错不错,年轻有为,哈哈哈,宫中宦官,能出你这种人物,也算杂家调教有功了!” 冯保眼皮一抬,随即又耸拉下去,上前对着黄彦微微躬身,道: “冯保,见过中常侍!” 黄彦连忙上前一步,赶忙搀扶起冯保,道: “哎,岂敢啊。冯公公是陛下近前伺候的人,也就是杂家沾了个资格老,要不然这中常侍啊,合该是你冯公公坐上去才是啊!” 黄彦面上笑呵呵的,但说话之间,却是很轻易地便能够感受到他的嘲弄语气。 冯保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不露半点神色,抬手道: “中常侍既然要见陛下,便随我进去。” “好啊,冯公公,烦请引个路!” 冯保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养心殿走去。 黄彦身旁的几个义子,深深地看一几眼刚刚拦住自己的几个小太监,冷笑几声,然后簇拥着黄彦走入养心殿中。 养心殿中,萧承专心致志地盘弄着手中的木制人偶,似是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入了养心殿中。 黄彦二话不说,领着一众义子,对着萧承三跪九叩,道: “奴婢黄彦,拜见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一众义子随之齐声道。 萧承手中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黄彦众人,眉头皱起,一副因为他们打扰自己,而极不高兴的样子。 “你们是何人?” “回陛下,我等是宫中宦官,今日前来,乃是为伺候陛下起居而来!”黄彦回话道。 萧承闻言,很不高兴地摆了摆手,道: “走开,朕不需要你们服侍。刚来就打扰朕,放你们在身边伺候,朕还怎么玩?” 黄彦闻言,却是笑得极为卑微,开口道: “陛下恕罪!只是中常侍待在陛下身边伺候,本就是历代惯例……” “既是惯例,那为何之前都没有见到你?”萧承直接打断道。 黄彦闻言,顿时笑容一滞。 不是说是傻子吗?只看这反应,也不像是傻子啊! “奴婢年老,身子骨遭不住了,只得告假数月。冯保小公公,也就是因为奴婢无法随侍陛下身边,这才被送到陛下身边的。”黄彦辩解道。 萧承再次低下头去摆弄起手中的玩意,漫不经心道: “冯保伺候的挺好的,不用你来了,你继续告假也没事。” “伺候陛下,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怎可如此啊!”黄彦连忙回道。 黄彦的义子见状,对视一眼,旋即嘈杂喧哗起来。 “陛下,您就将我等留在您身边!” “奴婢进宫,就是为了伺候陛下!还请陛下,将我等留下!” “若是不能伺候陛下,那我等入宫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养心殿中一阵喧闹,黄彦的一众义子撒泼打滚,哭闹烦人。 萧承见此,也是暗自皱眉。 冯保这个时候,连忙上前,开口道: “陛下,都是手下奴婢的一片忠心,您不妨就点头!若是嫌弃他们吵闹,让他们在殿外听调便是了。” 萧承看向冯保,就见其对着自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装作极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行行行,让他们在外面伺候着!” 虽然原本并非是怎么打算的,也有些想不明白冯保为何会帮自己说话,但好歹也是达到了前来的目的,跪在地上的黄彦轻咳一声。 一群义子顿时哭嚎之声一听,抬手拭去脸上泪水,重新跪好。 “奴婢,谢陛下开恩!” 一众太监俯身行礼之后,才在黄彦的带领之下,走出养心殿外。 待黄彦的人退出去,冯保这才走到萧承身边,轻声道: “还请陛下放心,养心殿内外,尚虞备用处的人足够了。” 萧承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黄彦突然前来,一定是汪晓示意的,让他前来看着朕的。看来,汪晓这是再也忍不住了!” 第60章 前夕 一辆华贵车架,在精壮家丁的护送之下,缓缓停在了挂着“曲府”牌匾的府邸之前。 年轻英武的男子,一把推开车门,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急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妻子搀扶了下来。 温婉柔丽的年轻妇人搭着自己丈夫的手走下马车,抿嘴一笑,眉宇之间洋溢着夫妻和睦的幸福之色。 年轻男子拍了拍娇妻的手,柔声道: “今日为岳父恭贺生辰,你也辛苦了。父亲那边找我还有事,你先一个人回去休息,我和父亲说点事情就回来。” 妇人点了点头,柔声道: “嗯,妾身等着夫君。” 年轻英武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侍女带着妻子回院,自己则匆匆赶往厅堂之中。 厅堂之中,九卿之一,少府令曲诚,略显焦躁地坐在堂上。在听到下人禀报公子回来之后,连忙起身,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静儿,如何了?” 年轻男子,也就是曲静,杨玄琰的大女婿,对着自己父亲躬身一礼,方才起身道: “治栗内史马大人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如今不少人已经上书进言,称太师汪晓功高德厚,当受帝位。” 听到这个消息,曲诚先是一怔,旋即长叹一声,道: “这萧家天下,终于是到了这一步了!” 汪晓此前,命铁圣文彻查与李廉勾结之人,誓要揪出哀牢族在云国朝堂的卧底。 不过好歹汪晓没有真的疯,像朝中一些与国同休的世代勋贵,便没有动。毕竟像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哀牢族的人。 杨玄琰的几个亲家,便这样逃过了太师府大肆捉拿。 不过就算如此,朝中的人也被汪晓这个疯劲吓到了,最近都有些小心翼翼。私下交际,都有些遮遮掩掩。 曲诚与马敏文,哪怕二人皆是九卿之一,此时也都小心无比。还是借着为杨玄琰贺寿的借口,通过儿子相互传递消息。 曲静亦是神色黯然,叹息道: “今日杨府之中,聊到此事,陶渔面色愤愤,马煜沉默不语。就连岳父,也是闷闷不乐。”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曲诚忍不住道。 “对了,另外两家,接下来又是如何打算的?” 曲静闻言,犹豫一会儿,道: “父亲是想问,另外两家有没有上劝进表的打算?” 曲诚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 “我们三家,都并非是太师汪晓的人,此前只是汪晓要做给旁人看,这才给与高位。可是如今,这汪晓再也按奈不住了,若是我们再不表示点什么,又如何会容得下我们?” 曲静摇了摇头,道: “陶家不用说了,没破口大骂就是好事了。马家那边,是将什么都藏在心里,如何打算的,他家不说,没人清楚的。” 说到这里,曲静微微一顿,又道: “不过父亲,要孩儿说,这上了劝进表,汪晓也不会就此看重父亲,日后史官提及,也谈不上好听。而不上劝进表,大不了就是父亲闲赋在家而已。我曲家世代勋贵,故交何其多,大不了蛰伏一两代,总有再起的机会的。” 曲诚闻言,心中犹豫,一时之间下不定心,转而道: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曲静见自己父亲犹豫,也不多言,只是躬身行礼道: “是。” 但曲静刚走几步,却突然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曲诚道: “哎呀,差点忘记了!临走之时,岳父曾请孩儿给父亲带一封书信。” 说罢,曲静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曲诚没当回事,随手打开。 他随意一看,只见书信之上,有数行简单字迹,除此之外,便是下面印着的一方朱红色玺印,显眼至极。 曲诚见到玺印,忽然浑身一颤,神色大变。 眼看自己父亲突然双眼圆睁,一副震惊的模样,曲静不由得有些好奇,凑了过去,道: “父亲,岳父说什么了?” 曲诚猛地一颤,不待自己儿子看清楚,便一把将书信攥在手心,强笑道: “没什么,你岳父的问好书信罢了!” 曲静见自己父亲的奇怪举动,微微皱眉。 “对了,这书信,你岳父只是单给你一人的?”曲诚故作随意,开口问道。 曲静心中更是怀疑,但还是老实道: “岳父亲自送我们出门的,每个人都交代了两句,倒是未曾注意有没有都给……父亲,您到底想问什么?” 曲诚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眼露权衡沉思之色,久久没有说话。 ---------------------- 养心殿中,黄彦弯着腰,笑道: “陛下,太师说您已经长大了,是时候亲自处理朝政了。这些奏章,都是群臣今日所上的,想请陛下批阅。对了,为了让陛下能够尽快了解朝中如何运转,太师将在后日举行大朝会。说起来自陛下登基,太师出征,朝中便没有许久都没有开大朝会了呢。” 坐在御座之上的萧承闻言,面色不由得有些怪异。 说起来,登基这么久了,他还一次朝会都没有举行过。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奏折原来长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时候,萧承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角色,故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手道: “你先出去,朕已经知道了,等朕闲暇了,就会看的。” 黄彦也不催促,笑呵呵地站直了身子,颇带深意地看了萧承旁边的冯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见黄彦走出养心殿,萧承抬手取下一份奏折,随手翻阅一遍,眉头不由得一挑。 他随手扔下,又取过一本,翻阅完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道: “呵呵,这些人和傻子玩这套,还这么露骨?当真是不要脸呢!” 冯保闻言,伸头望去,就见奏折之上,是朝中某位大臣的上书。 全篇就一个意思,请萧承退位让贤,禅让太师汪晓。 不用想,这剩下的奏折,估计都是这是说这件事的。 冯保见状,眉头皱起,轻声道: “陛下,看来这后天的大朝会,便是汪晓的发难之日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了!呵呵,他若是再不动手,我还真没有底呢!” 第61章 动身 春日的清晨,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意的。 汪晓负手立于庭院之中,面色微微有些疲惫,朝远方眺望,眼神深邃沉重,眉头紧锁,似是心中怀揣忧事。 “太师,距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您一宿没睡,还是先小憩一会儿。”身后的府卫担忧道。 汪晓裹了裹身上已经被露水弄得有些湿润的锦缎披风,缓缓摇头,道: “不用了,圣文还没有回来吗?” 身后府卫摇了摇头,道: “还不曾。” 汪晓眼皮一耸,定定地站在庭院之中,没有继续询问。 只是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之声,也能够看出,此时的他,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汪晓盛怒之下,拍出府卫大肆捉拿朝廷官员,使得云国的整个朝堂瘫痪数日,京中一片大乱,造成损失无数。 朝野上下,对汪晓都是怨声载道。 但就算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代价,铁圣文全力追查,到现在,也不过挖出了极少数的哀牢族暗子。 汪晓原本是想要扫除一切障碍,再顺理成章地从萧承手中,接过帝位。 可如今百官满腹怨言,民间百姓人心不定。 万般无奈之下,汪晓只得在哀牢族暗中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正式登基,相要借此事大肆封赏,以安抚百官,稳定人心。 如此仓促安排,此前又有卦象示警,纵使他自认为掌握了京城内外的全部力量,但汪晓的心中,却还是没底。 想到这里,汪晓不由得又起了为自己卜卦的念头。 念头一起,汪晓转身对着身后府卫道: “去将我的……” 话说一半,汪晓又是一怔。 阳阳家数百年前脱离道家自立门户,便是因为理念与道家“顺应天道”之说相悖。阴阳家典籍之中,也向来教导弟子要去引导天命。 也正是如此,当初汪晓在算出那一卦的时候,尽管心中担忧忌惮,却任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而且事到如今,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当初汪晓没有因为卦象放弃,这个时候就更不会了。 “太师,要属下拿什么?”府卫见汪晓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汪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成事在人不在天,算了……” “启禀太师,铁先生回来了!”这个时候,一名府卫急忙跑进庭院,对着汪晓拱手道。 汪晓闻言,眼睛一亮,道: “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便看到风尘仆仆,满脸倦怠之色的铁圣文大步走进院中,对着汪晓俯身一拜,沉声道: “禀太师,一切皆已经安排妥当了!五百府卫,并剩余白羽军精锐,都已经调入了宫中,由我亲自安排布防!” 闻言,汪晓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拍了拍铁圣文的肩膀,道: “圣文,辛苦你了!” 既然卦象示警,为确保万无一失,汪晓自然要调动全部力量了。 汪晓不能确定,中庆城内外,哪支军队是真心效忠自己的,哪支军队被哀牢族埋下了棋子,所以不敢轻动。 但他手中的府卫以及残存的白羽军精锐,都是他最为忠心、最为精锐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力量。 此时的汪晓,自认大局在握,刚刚又想通了多日来的心结,眼中阴郁之气尽散,神采奕奕,恢复了此前当世名臣的风采。 他一甩身后锦缎披风,昂然道: “更衣,上朝!” ---------------------- 天色未亮,黄彦便在他的一众义子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养心殿前。 门前伺候的小太监们见状,暗中对视一眼,便有一人挂着讨好的笑容,迎了上去。 “小人,见过中常侍大人,给大人问安!” 为首的黄彦的一义子见状,轻哼一声,昂着头道: “哼,连这打杂看门的小太监,都比冯保知礼节。” 此话一说,一众人当即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迎上来的小太监眼皮低垂,附和地笑了两声,用卑微的语气问道: “这时候尚早,中常侍大人怎么就来了啊?” 黄彦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义子们安静下来,然后似笑非笑道: “年纪大了,觉浅了,醒得早。想着今日是大朝会,怕陛下耽误了时辰,便前来伺候陛下更衣。” “呦,中常侍大人可真是有心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何须大人您亲自来呢?这天气不暖和,不如请您去偏殿喝口茶,小人去喊陛下。” 黄彦对小太监的讨好,似是很受用,笑眯了眼,道: “不用了,到底陛下是第一次大朝会,杂家不亲自去,难免有些不放心!” 小太监眼神一动,继续阻止道: “大人有所不知,咱们陛下早起脾气暴躁地很,喊陛下起床是件苦差事,大人还是让小人去!” 黄彦闻言,突然眼睛眯起,眉头一皱,声音发厉,道: “不,把殿门打开,杂家亲自去喊陛下!” 小太监不愿意让开,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一横,刚要继续阻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之声。 “既然中常侍要进,便让他进来,陛下也已经醒了!” 冯保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让拦着黄彦的小太监心中一松,连忙让开了道路。 黄彦眼睛一动,悄悄打量了门口的这下小太监,然后才走进了养心殿中。 “奴婢,拜见陛……” 黄彦刚要行礼,但下意识地抬头看上一眼,嘴上问安的话,却突然一滞。 只见养心殿陛阶之上,一身穿玄色冕服,腰佩长剑,头戴十二瑬冕冠的身影挺立。一股堂皇大气,尊贵迫人的帝王威严,充斥在养心殿中。 垂旒垂下,遮住萧承的上半张脸,让黄彦看不清他的相貌神色。 黄彦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萧承,不断打量着。 眼前之人,无论是身姿形态、还是气势气质,都与他认识的小皇帝大相径庭。唯一相同的,也就只有那露出的半张脸了。 只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黄彦心中突然一突。 ------------------------ 中庆城中的一处街道之中,一名负剑游侠儿慢慢地晃荡着。走到拐角之处,他扫视身后四周,在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他身形一拐,直接走入一旁的小巷之中,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游侠儿上前轻叩门扉,片刻之后,有人开门探出头来,对着他微微点头,让开了道路。 负剑游侠儿走入其中,环顾一眼。 此时的这户人家之中,已经聚集了几十名游侠儿,个个手提兵刃,看向他。 “郭大爷,太师已然启程上了车架,朝皇宫而去了!” 聚集的人群逐一散开,露出了郭解与剧孟的身影。 “出发!” 第6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汪晓车架到达宫门之时,百官早已等候在此。 相较于此前萧承此前继位,群臣恭贺朝拜的场面,此时等候在宫门前的队伍,略微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这也难怪,到现在,还有尽一半的朝堂官员,被汪晓关押审问着。 眼见汪晓车架行至此处,一众官员忙不迭弯腰低头,口称拜见太师。 汪晓走下马车,扫视在场众官员一眼,看着众人目光躲闪,不敢起身,对他是一副畏惧大过于尊崇的模样,心中不免颇为复杂。 汪晓没有说话,肃着脸,在身边的太师府府卫护卫之下,走到了百官最前,等候着宫门开启。 这个时候,就听到皇宫城楼之上,响起数声钟声,声音洪亮厚重,传得极远。 “吱啦”的声音随之响起,一道道宫门伴随着钟声,依次打开。 汪晓整理了一番衣裳,刚要抬腿进入,就看到一名府卫,急匆匆地跑到汪晓身边,压低着声音,道: “太师,府中遭人攻打,局势危急!” 汪晓闻言,身形猛地一顿,脸上露出错愕之色的同时,心中更是一松。 他扭头看向身边护卫的铁圣文,摇头不屑道: “还以为哀牢族能用什么手段呢,合着还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打算!” 一记拳头威慑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在它还有没击打出去的时候。 若是一直没有人出手,汪晓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但只有有人用手段,汪晓就有信心,能够接下来。 铁圣文亦是附和地笑了起来,拱手道: “太师府遭袭,看来是打着声东击西的算盘。既然如此,若是太师不派人回援,只怕会引人怀疑。” 汪晓摆了摆手,道: “这我自然知道,将现在在我身边护卫的一百府卫,尽数派回去救援。” 铁圣文一愣,旋即摇头道: “还是留下几人,太师安危最为重要!” “你宫中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自然放心!对了,我身边这些高手足够了,你去那边看着!”汪晓斩钉截铁道。 铁圣文对自己的安排布置,也着实很有信心,当即拱手道: “是!” 安排好一切,汪晓整了整衣冠,再次迈起步伐,朝宫中走去。 衣着朝服的百官,也跟在汪晓身后,鱼贯而入。 气势恢宏,雄伟无比的宣政殿前,列队站着威武的禁军兵卫。各色旗帜、仪物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趋!” 礼官高声唱礼,禁军兵卫随之高呼,声势浩荡。 文武百官依照品阶,整齐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宣政殿中,按照文武两班,东西向分班排列。 百官就位,耳边又是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一众小太监簇拥着萧承,乘舆临朝。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鼓乐齐鸣,百官跪拜致贺,行礼如仪,群臣口中齐呼。山呼“万岁”之声,飘出宣政殿外,传遍四周。 接受完群臣朝拜,一旁的礼官还没有开口让百官起身,便有人突然抢声道: “臣新任少府令丞黄希,有本要奏!” 一中年官员手捧奏章,起身迈步走出。 百官之中,少府令曲诚眼睛一肃,凝视着自己这个新任属官的背影。 此人欲要何为,其实在场的百官,心里都很清楚。甚至不少人,都有着率先上书劝进,好弄个劝进之功的想法。 但这名叫黄希的少府令丞,却是趁着朝拜大礼还未结束之时,抢了个先。 一旁的礼官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都不待萧承反应,立马回道: “准!” “臣闻,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此前云国乱起,国失其序,大乱兹昏。全赖太师神武,拯兹难于四方,以保绥我云国子民。臣又闻,陛下此前病重,而致痴傻,此亦是得上天之厌弃。今臣斗胆,请陛下钦顺天命,禅位于太师!” 黄希一言,让有心拿劝进之功的臣子们都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走出群臣队列,躬伏在地,齐声道: “臣亦是如此认为!” “陛下,请退位让贤!” “太师文成武德,合该承继帝位!” 一时之间,一众官员一拥而上,生怕站起来晚了,这功劳就没有他的份儿了。这个时候,还跪在原地,低头不动的官员,倒是成了少数。 汪晓早有准备,双手一揣,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众大臣说的不是他一样。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透过垂旒,俯视着朝堂中此时的乱像。 而就在朝堂之中乱成一片的同时,一名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对着一旁站着的冯保点了点头。 冯保见状,心中了然,顶着一众官员的视线走到萧承身边,附耳道: “陛下,那边开始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淡然地坐在龙椅之上,径直看向汪晓。 汪晓亦是注意到了萧承的视线,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见陛阶之上,少年天子端坐其上,身姿挺拔,气势凝重逼人,让汪晓不由得心头一跳。 不对劲! ----------------------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皇宫地底之下,数百名手持苗刀,凶悍至极的部族刺客,已经通过密道,潜入到了此处。 “启禀主上,族中挑选的精干人手,已经全部到齐了!”数名男女,领着这数百人,单膝跪倒在地,恭声道。 南荣姝面色沉着,点了点头,道: “先不急,等上面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出手!” 听到南荣姝的话,几名手下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 “主上,并非是对您的怀疑。只是云国那小皇帝是傻子的事情,已经经过多方确认,你为何还认为,小皇帝是在装傻?” 南荣姝闻言,嗤笑一声,道: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装傻充愣骗过汪晓的,但一个年仅十几的八阶高手,还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渗透入禁军之中,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可是若小皇帝当真能够瞒过汪晓,那您是如何发现的?” 南荣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轻声道: “味道!他身上,有我之前的药囊的味道。而那个药囊,被我送给了那个救过我,一直隐藏在宫中的高手!” 第63章 局势逆转 希宜宫中,黄门令楚鲤站在铁圣文面前,躬着身子,态度谦卑道: “当年小人刚入宫中,因脑子活泛,机缘巧合之下,拜了先帝近侍,时任黄门侍郎的楚公公为义父。先帝对义父颇为信任,便将这宫中密道营造之事,全权交付给了他。要调集人手,掩人耳目,再加上密道工程浩大,工程进展缓慢。今年密道刚刚完工,先帝便重病身亡。义父乃是先帝死忠,亦是随之而去,在临死之前告知小人这条密道。” 铁圣文闻言,眼神闪动,缓缓地点了点头,道: “能够在皇城之中,挖掘出这么一条地道,也只有是先皇不惜一切,调集皇室最后的底蕴,才能够瞒过太师的耳目啊!” 说到这里,铁圣文又忍不住感慨道: “世人皆称先帝昏庸,但只看先帝遣人挖掘地道的这份果决,故作昏庸十几年的这份隐忍,隐藏这么久却未曾露出半点破绽风声的这手段,便足见其厉害了!” 在反抗之后,知道自己无法从汪晓手中夺回大权之后,转头就调集皇室最后的底蕴挖掘地道。 也就是其身体没熬住,病重身亡了。要不然先皇带着皇室出逃,号召云国上下起兵救驾,对于汪晓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呢! 铁圣文这个时候,突然扭头看向楚鲤,似笑非笑道: “铁某倒是真的要多谢楚公公了!此前虽然铁某已经知道了宫中有哀牢族的人,也已经查到了张太妃的头上,但若不是楚公公想通了关键,告知在下密道一事,只怕铁某还真要吃个暗亏呢!” 楚鲤见状,连忙躬身道: “小人此前糊涂,只想自保,瞒到现在,方才禀报太师府,实在是罪该万死。功劳不敢当,只想请先生在太师面前美言几句便可!” “哈哈哈,好说!” 铁先生朗笑一声,径直走入希宜宫中。 此时的希宜宫,南荣姝的人早就撤离了。 而汪晓手中能够放心调用的近七成人手,都已经聚集在了希宜宫中,甚至调动了强弩弓箭。 一众精锐府卫屏气凝神,将密道所在的偏殿团团围住。弓弦扣起,弩箭上弦,齐齐指着偏殿,只待有人杀出,便乱箭齐发。 ------------- 太师府中,两道剑光激射而出,剑气纵横之下,激起风尘,轰然朝大门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太师府大门难以承受如此强劲之力,猛地炸裂开来。 府中剩余的几十名忠心卫士,见有人闯入,心怀死志,立刻结成军阵,死死挡在了府门之前。 郭解一脚迈入太师府中,眼见府卫们仍有心抵挡,眉头一皱,手中八面长剑横出,剑气溢出,入耳便是一阵划破血肉的噗嗤声,最前面的几名府卫,顿时犹如被割开的杂草一般,捂着伤口,直直倒下。 府卫虽是百战之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但如今一来人少,军势不成,二来没有六阶以上的高手坐镇,面对郭解这样的八阶高手,实在是吃亏极了。 太师府之外,面对着汪晓派回来支援的上百府卫的冲击,剧孟便宛若一颗磐石,死死地挡在了路口处。 长剑刺出,剑光耀眼夺目,便是数人倒下。 府卫们咬着牙,顶着剧孟的剑光冲击。但无论如何冲杀,却都过不去剧孟的阻拦。 有府卫想趁着同伴纠缠,从旁绕过,但郭解手下那些游侠儿,却是隐藏在两边巷道之中,但凡有府卫从此绕过,便一拥而上弄死 饶是汪晓、铁圣文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在萧承的有心算无心之下,都以为袭击太师府的人,是哀牢族族人为了将他身边护卫调走,而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满心都以为,哀牢族的大部人手、高阶武者,应该是在密道之中,等着悄摸地给自己雷霆之击。一百多名府卫,应当是足以应付的。 可是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萧承的手笔。 两名八阶高手,在没有足够的军队结成军势,或者高阶武者抵挡,足以将数千人马杀散。 片刻之后,厮杀之声停止。 郭解用袖子拭去佩剑沾染的血迹,方才收回剑鞘之中,缓步走出太师府。 “拿到了?”剧孟扭头问道。 郭解点了点头,随手向他扔出手中的太师府印信,道: “我手下的人手,调拨一半人给你。你持此印信,前往京郊大营,命军中紧闭营门,然后召集都伯以上的将领入京,直接在路上全部杀了!我去城防营、巡查营接管兵权!兵权到手,你我便尽快入皇宫护驾!” 剧孟闻言,接过印信,点头道: “我知道了,放心!” -------------------------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宫墙之上的程不识眼睛突然一睁,一甩身后披风,沉声道: “关宫门!” “什么?此时正在朝会,为何要关宫门?”一旁的禁军校尉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程不识扭过头去,木着脸道: “太师交代了,关宫门!” “太师何时交代了,我们怎么不知?”这时候说话的,是汪晓留在宫门处的十几名府卫。 程不识见众人皆是反问,眼中越发冷冽起来,道: “太师暗中命令,你们知道什么?若是不信,先将宫门关上,我可随你们去见铁先生!” 不得不说,程不识这种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会撒谎的人。他又是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宫墙之上的几人,不由得一阵糊涂。 犹豫片刻,几人也生怕坏了汪晓的大事,只得同意先将宫门关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宫之外,一道身影狼狈地跑来,身后还跟着数人,正朝他追来。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宫墙之下,眼看着宫门关上了,心中是又惊又惧,怒道: “快开宫门,身后有贼人在追我。太师府被贼人攻陷了!快禀报太师和铁先生!” 宫墙之上的几人闻言,猛地一惊,连忙道: “快,快开宫门!” 而就在说话间,身后追来的数人飞快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拥了上去,乱剑将送信的府卫砍死。 “拿下,拿下这几名贼人!”一名禁军校尉急切道。 一言发出,宫墙之上的禁军齐齐抽出武器,然后在禁军校尉惊骇的眼神中,忽然发难,捅向了校尉,以及太师府的府卫。 程不识面色不变,径直走到墙头。 追杀而来的那几人杀完人,还站在下面等着,见程不识露出头来,便将手中包裹朝他奋力一掷。 程不识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其中赫然是太师府的腰牌信物。 “拿着这东西,接管宫中关卡,太师府府卫,一个不留!”程不识冷声道。 “是!” 第64章 成也由此,败也由此 宣政殿中,一群官员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动辄家国大义,绕来绕去,全是是逼着萧承立即退位的。 汪晓双眼死死盯着萧承,心中不安之感越发沉重起来。 下一刻,汪晓双眼之中,紫色光辉一闪而过。 视线之中,顿时一变。 龙椅之上,萧承头顶白光耀眼,冉冉云气盘踞头顶之上,凝聚成一条鳞爪飞扬,气势张扬的白色巨龙。 天地异象凝成的白色巨龙,盘踞其上,吞吐烟云之时,俯视下方,正好与汪晓视线对上。一双深邃的龙目之中,尽显睥睨威严之色。 汪晓直觉双眼一阵刺痛,泪水溢出,眼中神异顿时消散。他连忙闭上眼睛,忍不住倒退数步,震惊道: “你!你为何……” 汪晓这般夸张的动作,让周围的百官突然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坐在上首的萧承一挥宽袖,忽然站起身来,手扶腰间佩剑,迈着步子走下陛阶。 这个时候,就连一众百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被他们视为痴傻的少年天子。 饶是他们再蠢,反应再慢,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萧承的不对劲。 汪晓看着与此前判若两人,浑身气势如渊似海,威严庄重的萧承,忽然反应过来,双眼一厉,指着萧承道: “此人假冒天子,大逆不道,速速击杀!” 留在了宣政殿外的几名太师府供奉高手,并几十名白羽军,听到殿中汪晓的厉声喝道,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抽出所带兵刃,径直冲入了殿中。 皇宫之中,其实并不允许佩带兵刃。 此前汪晓不想给人留话柄,所以不曾违反过。但他此时也知道,自己到了要拼命的时候了,稍有不慎便是事败身亡的结局,所以自然不可能让手下赤手空拳地入宫。 殿中的百官,看着冲杀进来的汪晓护卫,顿时吓得四处逃散。 刀剑无眼的,万一伤了自己,可不好玩了! 萧承见汪晓如此果决,不由得高看一眼。 在看出萧承的不对劲之后,他立刻给萧承扣上了假冒皇帝的罪名,甚至不惜背上杀幼主的罪名,也要立刻杀了萧承。 因为他很清楚,明明有机会一直装下去,保住性命,但萧承却是突然不再隐瞒,必然是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 为了避免失败,只有趁着萧承身边没有护卫,立刻动手杀了他,方可万无一失。 只是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下一刻,萧承腰间佩剑出鞘。耀眼剑光闪烁在宣政殿中,凌厉剑气四散而出,让一旁的百官心惊肉跳。 谁说小皇帝是傻子的?有这样的傻子啊! 汪晓直面萧承凌厉剑气,脸上惊骇之色毫不遮掩。 数名太师府高手反应极快,当即朝萧承迎了上去。 “是八阶高手!他、他到底是如何隐藏的?”汪晓忍不住咬牙道。 十几岁的八阶高手,虽然让人惊掉下巴。但惊才绝艳之辈,每代江湖都会出上这么一两个,倒不算什么。 但一个自有生长在皇室,在众多眼线的监视之下长大,从未接触过武学的皇子,突然展现出了八阶修为,在场众人心中顿时波涛而起。 汪晓强行镇定下来,双眼之中紫色光辉再次闪过,扫视四周,然后对着身边的几名供奉高手,咬牙道: “此处并无别的高手了,一起上,绝对不可留他性命!” 汪晓身边,此时除了数十名白羽军,还有三名八阶高手,四名七阶高手。为了确保今日万无一失,汪晓自然是是将太师府剩下的所有高手,尽数带在了身边。 为首的一名高手闻言,当即一咬牙,道: “是,还请太师离开此地!” 汪晓自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过是让他们这些人束手束脚罢了,而且还不知道小皇帝到底有什么底牌,还是需要尽快和铁圣文会和,方能够保证安全。 他当即点了点头,在白羽军的护持之下,转身朝殿外而去。 太师府高手见汪晓离去,再无顾忌,七名高手齐齐迎上了萧承。 萧承抬手解下头顶的十二瑬冕冠,身形挺立,剑尖下垂,望着跑出宣政殿的汪晓,垂旒之下的双眼之中,尽是冷意。 “杀!” 七名太师府高手齐喝一声,手中兵刃齐齐而出,向萧承而来。 萧承长剑一抖,剑光再次亮起,剑气凝聚,化作六柄虚幻长剑,环绕在萧承身后。 或是剑意雄劲,或是巧妙灵活,或是剑意雄迈,或是拙滞古朴,或是轻灵迅捷,又或是繁琐多变。 萧承脚下一点,身形化作虚影,朝七人冲去。六种剑气环绕身旁,随心而动,冲杀其中。 汪晓这边,在白羽军护卫之下,刚刚跑出宣政殿。 这个时候,只听得“嗡嗡嗡”的一阵奇异声响,众人还不曾注意,便有数件黑色物体猛地飞来。 汪晓猛地一惊,仔细看去,就见一宛若鸟笼般的黑色物体,此时已经罩在几名白羽军的头顶之上。 “噗嗤”数声,这东西后面的钢索一抖,那状若鸟笼的玩意,便已经飞了回去,落到了几名小太监手中。 只听得“啪”的数声,刚才还护着汪晓走出宣政殿的几名白羽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变作了一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 汪晓身形猛地一顿,指着那几名小太监刚要开口,便听到“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一队禁军将士匆忙赶至,在汪晓怒然的眼神之中,列起军阵,长枪林立,死死堵住了汪晓前进之路。 萧承拎着滴着鲜血的长剑,缓步走出宣政殿。身后,是七名已经倒地的太师府供奉高手。 武功品阶这东西,其实就相当于oba游戏里的等级,虽然可以对两人的高下做一个参考,但更多的时候,装备(武器)、职业(修炼武功的类型)起的作用更大。 像南荣姝那种,一看就是刺客类型的,正面对上几名高手,哪怕品阶不如她的,都显得有些吃力。 刚刚宣政殿中一战,尽管和萧承品阶相当的高手就有三人。但毕竟不是游戏,七人一起而上,难免担心误伤同伴,所有手上都留手。 而全力施展六脉神剑的萧承,六式剑意随心而动,相互配合,最不怕的就是对面一起上了。 汪晓扭过头,看着缓步走出的萧承,神色复杂。 他本以为,阻止自己,使自己陷入艰难处境中的,是哀牢族。但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正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的,竟然是这个自己从未多想的小皇帝。 看着眼前的萧承,汪晓突然仰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前半生,靠着阴阳家秘术,无往不利。却不曾想,先是在陛下这边看走了眼,再是被卜卦结果迷了心,失了朝野上下的心。当真是成也由此,败也由此啊!” 第65章 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陛下不及弱冠,便有这一身惊人武功。更是在臣的眼皮子底下,发展拉拢了这么大的势力。先皇想必,给陛下留下了不少东西呢。看来臣当初,当真是小看了先皇了!”汪晓止住笑意,望着萧承道。 萧承看着汪晓,眼睛微微眯起,然后长剑拄地,故作随意道: “倒是与先皇无关,若非要说,也许是因为他们心中,仍有这家国大义,所以甘心为朕效力的!” 汪晓闻言,摇了摇头,嗤笑道: “陛下,什么大义,不过激得人一时热血罢了!臣东征西讨十几年,吞并西南诸国,靠着持续的军功、赐田、战利品,方才笼络住了手下一众,维系了太师府的权势。人性如此,若非为了官位权势、珍宝土地,没有人会甘心为了谁卖命的!” “太师总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教导朕御下之道?”萧承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 汪晓苦笑一声,摇头道: “若非要这么说,臣为太师,是有教导陛下之责的……而且臣就这么输了,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想要明白自己输在哪里罢了!” 萧承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笑容,对着汪晓,意味深长道: “太师到了此时,还在拖延时间,不愿束手就擒,可是想着拖延到铁圣文赶来救你?” 汪晓闻言,眼皮一动,却是没有接话。 其实他心中,自然就是抱着如此想法。 别看此时,禁军似乎已经落到了萧承手中。但禁军在仲理手中多年,那是出了名的废物。 久在沙场的汪晓,对禁军实在看不起。心中认定,只要数百府卫赶到,配合着铁圣文这个七阶高手,便足以护着他冲出皇宫。 一旦出了宫,召集党羽心腹调动京中内外兵马,萧承就算掌握了皇宫,又能如何? 见汪晓不说话,萧承突然笑道: “太师放心,铁先生此时,应该忙得很呢!” 看到萧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汪晓心中突然一冷。 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手段,对付铁圣文了! 只怕黄门令楚鲤告知密道之事,也是他安排的手段,为的就是用哀牢族吸引注意,将他的大部力量调离。 ---------------------- 此时的希宜宫中,铁圣文突然之间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宣政殿方向,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铁先生,有动静了!”手下府卫飞快走到铁圣文身边,轻声道。 闻言,铁圣文收敛心神,侧耳倾听。果不其然,这希宜宫低下,隐约之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异常动静。 铁圣文眼睛一眯,手中铁扇微微一抬。 身后府卫见状,当即反应,手中弓弩齐齐对准着密道出口所在的偏殿。 利箭上弦,寒光闪耀,蓄势待发。 地底密道之中,那淅淅索索的声响越来越大,铁圣文全力警戒的同时,心中却是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动静,为何听着怎么奇怪? 他眉头一皱,正在沉思之际,突然之间,只听到偏殿之中,那淅淅索索的声音,越发清晰嘈杂起来。 只是这声音不论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异常。 下一刻,偏殿之门,忽然打开。一阵黑雾,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遮天蔽日般地从殿中涌出。 铁圣文浑身一震,惊呼道: “不好,快退!” 一众府卫没反应过来,但到底都是百战之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服从性是刻到了骨子里的。听到铁圣文发话,当即后退。 但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些晚了。 那莫名的黑雾,已经迅速弥漫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什么黑雾,尽是由奇模怪样的细小飞虫组成。 这些小飞虫动作极快,眨眼之间便飞到府卫面前,直接落在了府卫的颈脖处。 细小宛若牛毛的口器,轻易便刺破了府卫的皮肤。然后那十数名府卫,顿时之间,便面色呈黑青色,直接跌倒在地,气息散尽。 “这、这是什么东西!” “啊!” “快跑!” 面对如此诡异且奇毒无比的飞虫,一众府卫饶是再精锐,也不由得心中惧怕,身形连连后退。 铁圣文身形暴起,手中铁扇打开,猛地一扇。 强劲内力,化作劲风席卷而起。强风掀起,顿时让原本已经靠上来的虫子倒飞了好远。 只可惜,不过片刻的时候,那些小飞虫,便再次盘旋而来。 ---------------- 密道之中,有宫女玲儿单膝跪地,对着南荣姝恭声道: “主上,族人已经驱使蛊虫,全部封入希宜宫密道中了!” 南荣姝闻言,点了点头,冷笑道: “好!小皇帝不知我猜出了他的身份,暗中调集人手埋伏在希宜宫外,想要守着密道出口打我个措手不及。哼哼,竟然如此,我便让他先折损点人手!” 玲儿闻言,也是随之附和道: “主上英明!小皇帝只怕到现在,还以为主上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南荣姝闻言,眼神深邃,道: “小皇帝是个人物,若不是江湖经验浅了,再加上误打误撞,我还真看不出来!” 玲儿还想要奉承几句,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密道出口处,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击之声。 南荣姝一抬手,当即便有哀牢族族人上前,打开了密道铁门。 一宫女打扮的女子走进密道,对着南荣姝单膝跪到,扶胸道: “主上,宣政殿那边,有喊杀之声响起!” 南荣姝闻言,眼睛一亮,一挥手,道: “出发!” 身后的哀牢族族人闻言,齐声应是。 众人走出密道,出现在皇宫之中的一处宫殿中。 密道出口处,早已等候在此的张太妃见到南荣姝,当即行礼道: “主上!” 这密道出口的宫殿,便是张太妃的永信殿。 这皇宫之中,竟然挖了两条地道! “主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太妃恭声道。 南荣姝点了点头,一挥手,手下族人立刻行动起来,换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宫中侍者服饰。 张太妃看了一眼族人,面上微微露出犹豫之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南荣姝身边,张口欲言。 南荣姝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低声道: “我知道,你对云国上任皇帝动了真情。但你绝不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族中数百年的大计!” 张太妃闻言,面上一滞,微微低头,涩声道: “主上,小皇帝毕竟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又在我宫中数年……” 南荣姝眼神一动,沉默片刻,道: “小皇帝救过我,我不会杀他的!” 张太妃猛地抬起头,面上露出一丝喜意,道: “谢主上开恩!” 第66章 相互算计,一败涂地 铁圣文身形落在最后,周身充斥着强劲内力所化的劲气,凝成一道无形气墙,将那些不知名的蛊虫,死死挡在后方。 他身形缓慢后退之时,手中铁扇不断扇动。内力透体而出,化作无形锋刃,冲入前方虫群之中,所过之处,无声无息之间,被内力所化锋刃擦过的蛊虫,立时被割成两半,跌落在地。 这些蛊虫,其实并不难对付,便是普通士卒,以刀剑劈砍,也能弄死不少。 只是这东西剧毒无比,沾之就死,若非高阶武者有护体真气,否则就是一般的武者,上去也只怕转息之间,便会被死于其中。 残存的府卫,在铁圣文的护持之下,总算是逃出了希宜宫外。 而就在此时,正挡在虫群之前的铁圣文突然发现,这蛊虫刚涌出希宜宫,便立时死去,身躯宛若雨点一般,纷纷自空中落下。 蛊虫尸体,在希宜宫外,铺满了一地。 铁圣文不知其中原由,但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蛊虫不难对付,但数量实在太多惊人,这么下去,他总会被熬死的。甚至刚刚,铁圣文已经生出了抛下府卫,独自离开的想法了。 “铁先生,虫子,虫子死了!”残存府卫忍不住喜道。 铁圣文皱着眉,合起手中铁扇,面色难看地扫视残存府卫。 虽然他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那蛊虫,实在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五百府卫,此时逃出希宜宫的,只剩下一半。一个个的,心有余悸,面露惊慌之色,哪里还有半分士气? 铁圣文攥着铁扇的手青筋暴露,咬牙道: “楚鲤呢?” 一众府卫闻言,四下扫视一眼,却都没有看到楚鲤的踪迹。 “楚公公说自己胆子小,见不得血腥,刚刚就没跟着进希宜宫。”有府卫连忙道。 铁圣文心中怒火勃然而起,恨声道: “好,好大的胆子……” 说到这里,铁圣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惊,急道: “不好,太师有危险!快,快去宣政殿!” 楚鲤花这么大的心思,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啊!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冲着此时身边,并无多少人护卫的太师才对! 说罢,铁圣文再顾不得找楚鲤的麻烦,二话不说,朝宣政殿跑去。一众府卫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但一众人刚跑过拐角处,领头的铁圣文却是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 楚鲤躬着身子站在前方,笑眯眯地看着铁圣文。身旁站着的,是手扶佩剑,一身战甲的程不识。 二人身后的禁军,铁盾竖起,长枪林立,之后更有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太师府的一众人手。 铁圣文死死望着程不识,咬牙道: “你是哀牢族的人?” 此时的铁圣文,心中追悔莫及。此前程不识在禁军之中展露头角,他还颇为自豪,认为自己为汪晓挖掘出一位大将之才。 他此前,还特地留下原本仲理手下的两个校尉,以此制衡程不识,防止禁军再次落入一人之手。 可铁圣文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他对程不识的看重,让两名禁军校尉将程不识看做他的人,不敢违逆。 再加上这两名校尉本就是擅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废物,就这么让资格最浅的程不识,轻易地掌握了禁军。 程不识脸上面无表情,沉声道: “我不知什么哀牢族,只是在为陛下效力!太师汪晓,嚣张跋扈,藐视陛下,大逆不道。铁先生若是就此弃暗投明,不识愿为先生求情!” 铁圣文手上微微颤抖,怒极反笑,道: “小皇帝?哈哈哈,小皇帝傻了,倒是个好傀儡,谁都能用他的名号!” 一旁的楚鲤见铁圣文这么模样,就知道他是想一心走到黑了,摇了摇头,对着程不识道: “程校尉,我身子弱,实在见不得血腥,之后就交给您处置了!” 程不识轻叹一声,沉声道: “公公慢走!” 楚鲤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 就听到身后,程不识用冷冽之声,道: “放箭!” ------------------- 永信殿中,一切准备就绪,南荣姝微微抬手,冷声道: “动手!” “是!” 一众哀牢族族人,身穿宫中侍者服饰,簇拥着南荣姝,杀气腾腾地自永信殿中而出。 可这气势还没维持多久,前方开路的几个人,刚刚打开永信殿宫门,便浑身一僵,顿在当场。 南荣姝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抬头望去。 就见永信殿宫门之前,萧承一声华丽的玄色衮服,宽大的袖子挽到手肘处,未带冕冠,拄着一柄长剑,笑呵呵地对着呆立的南荣姝摆了摆手。 “昭仪,好久不见啊!此前不声不响地离开,可是让朕想了很久呢!”萧承戏谑道。 南荣姝脸上僵硬,走出宫门,扫视四周一眼。 此时的永信殿,早已被大队禁军团团围住。一个个地杀气腾腾,严阵以待,颇有一言不合,就地将眼前所有人就地格杀的意思。 “陛下,今日怎么不装了?”南荣姝死死盯着萧承,咬牙道。 萧承闻言,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朝身旁努了努嘴,道: “哈哈哈,以后啊,朕都不用装了!” 汪晓铁青着脸,站在萧承身旁。 可笑汪晓还以为哀牢族是心腹大患,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不管是他,还是这哀牢族,早就被小皇帝算计在其中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人谁是蝉,谁是螳螂不好说,但总之,萧承才是那最后的黄雀。 ------------------- 月余之前,养心殿中。 看着跪倒在地的楚鲤,萧承漫不经心道: “密道?你说的皇室隐秘,就是指希宜宫的那条密道?那朕早就知道了!” 楚鲤闻言,颤声道: “陛下,宫中密道,并非只有一条!” 萧承闻言,眼睛一眯,抬头沉声道: “不止一条?” “是,不止一条。奴婢义父,受先皇嘱托,挖掘出宫密道。为防手下人泄露,也为了将来出逃之时能够掩人耳目,告知手下人修建的是一条密道,其实修建了两条。一条在希宜宫,一条在永信殿。” “永信殿?张太妃的永信殿?” “是,张太妃颇受先皇荣宠,在后宫中也有些手段,所以也参与其中。” 萧承闻言,眼睛眯起,面露沉思之色。 第67章 恶趣味 宣政殿中,刚刚遗留下的几具尸体,早已被人搬了出去。地上尚有水迹,应该刚擦拭过血迹。 萧承拖着长剑,一晃一晃地走入宣政殿中。 此时的他,十二瑬冠冕不知丢到了何处,身上的衮服略显凌乱,一双宽袖挽起,在手肘处打了个结儿,似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身上穿着的是象征着帝王权势的十二章衮服。 但纵使萧承此时再随意,殿中的官员,却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将头死死埋在地上。 剑尖摩擦地面之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传入殿中百官,让他们心中的恐惧之意更甚。 尤其是此前表现最为积极的官员,这个时候不断颤抖,在用全身的表现告诉萧承,他们心中有多害怕。 萧承优哉游哉地走在殿中,望着朝中跪伏着的百官的模样,心头恶趣味一起,在刚刚那位抢着让萧承禅让,叫黄希的少府令丞前面停下。 剑尖轻晃,很是有节奏地敲击着黄希身旁的地面。 刚刚还大义凛然,好似全然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才让萧承退位的黄希,此时正将头死死埋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厉害。 萧承戏谑着将长剑抬起,轻轻放在了他的颈脖处。 下一刻,黄希浑身一颤,好似认命了一般,再不似刚刚那般抖动地厉害。 萧承眉头一挑,抬起脚尖在他身上微微一碰。 只听得“砰”的一声,黄希直接倒在身旁的一名官员身上,双眼迷瞪着,好像直接被吓昏了。 “胆子这么小?没意思!”萧承撇了撇嘴,摇头嘟囔道。 黄希是被吓昏了,但是他身旁跪着的那名官员看不清楚。 见黄希倒在自己身上,他还以为是被萧承一剑弄死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差点没原地跳起来,嘴上又惊又急,带着一丝哭腔道: “陛、陛、陛下饶命啊!臣知罪了,臣知罪了,请陛下饶命啊!” 听到有人哀嚎认罪,一众被吓得不清的百官也忍不住了,忙不迭哭嚎道: “请陛下饶命!” “臣是被逆贼汪晓胁迫的啊!” “臣早就有心为陛下尽忠,只是逆贼隔绝皇宫内外,臣无奈,只得忍辱负重,还请陛下明鉴啊!” 萧承看着百官丑态百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道: “没想到百官对朕如此忠心,看来是朕误会了!” 百官闻言,也不管萧承说的是真话反话,连忙符合道: “没错,陛下明鉴啊!” “陛下圣明无比,自然能够明白臣等的一片忠心!” 萧承满意地拍了拍手,道: “太好了,百官如此忠心,定能为朕分忧!如今有逆贼闯入宫中,挟持太师,假借太师之名,调动大军围攻皇城。如今皇城危在旦夕,正是诸卿报效朕的时候了!” 下一刻,宣政殿中,顿时一静。 百官面露呆滞之色,傻愣愣地看着萧承。 萧承戏谑地扫视百官一眼,轻笑道: “开玩笑的了,朕的诸卿,不够幽默!” 萧承这么一下,倒是将百官给整不会了。饶是百官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萧承将手中长剑收起,迈步走上陛阶,大刀阔马地坐到了龙椅之上。 一旁的冯保连忙捧着冠冕走来,想要为萧承系上。 萧承摆了摆手,让冯保退下,开口道: “刚刚入宫的逆贼,的确是想要劫持太师。但幸而宫中禁军得力,击退了贼人。只是太师也因被此事惊吓,病倒了,正在宫中休养。诸卿,也就不要担心了。”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更惊。 汪晓提拔之人,遍及朝野上下,边军州郡。先将汪晓谋逆的罪名摘出去,这是稳定云国上下的老成手段,不会将所有汪晓提拔之人,逼到对面去。 “对了,将奏折拿上来!”萧承对冯保道, 冯保闻言,当即对着殿中小太监一招手。 小太监连忙点头,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殿中。 箱子打开,其中赫然堆着满满的奏折。 萧承自登基以来,从未接触过朝政,唯一收到的百官奏折,自然也就是那劝萧承禅让的奏章了。 百官见此,以为萧承是要算账了,心中顿时一冷,面上变得灰败。 “随意选,选个十本!然后其余的,全都烧了!”萧承沉声道。 几个小太监闻言,连忙从满满一箱子抽出了十本奏章。然后似是早有准备一般,将箱子抬出殿外,从怀中取出引火,就在这宣政殿外,在百官错愕的表情中,直接点燃了箱子。 冉冉黑烟生起,片刻之后,一箱奏折付之一炬。 冯保走下陛阶,接过那挑出的十本奏章,恭敬地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假装翻开一本,冷笑道: “朝中有不轨之人,想要挑动朕与太师之间的关系,致使国家不稳,如此歹毒用心,实在可恨!” 百官闻言,心中一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承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展开。 【孙望,光禄勋……忠诚值:23】 “光禄勋,孙望!”萧承声音冷冽,让人心中一寒。 百官之中,久久无人应答。 冯保眉头一皱,微微示意,当即便有尚虞备用处的小太监冲进百官队列之中。 一中年男子面色灰败,狼狈地被小太监们拖了出来。 萧承扫视一眼,然后随手拿起另一本奏折。 【尹载,执金吾……忠诚值:16】 “执金吾,尹载!” 小太监们都不用示意,立刻从百官之中拉出一高壮汉子。 “奉常令,米修诚!” “郎中令,赵河!” “太仆,栾助!” “御史丞,邢昌!” “……” “少府令丞,黄希!” 不多时,殿中便瘫软着数人,尽是朝中有数的官员。 这些人,其实不一定是汪晓的心腹。但这些人,对于萧承的忠诚值,就没一个上五十的。 萧承每次开口,便有一朝臣,被人拖了出来。殿中百官,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越发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萧承的意思,他除了手中十本,其余奏折都是一把火烧光。别管烧的奏折是真是假,都是萧承在表态,自己不愿意多做计较。 毕竟整个朝廷,不是皇帝一个人就可以运转的。 眼看着奏折只剩下最后一本的时候,堂下百官死死盯着萧承,额间不停冒汗,心中求神拜佛,祈祷不要念到自己。 萧承扫视殿中百官一眼,手上却是一顿,轻笑一声。他没有翻开奏折,反而随手递给了冯保。 “唉,今日死的人太多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此打住!”萧承嘴上玩味地笑着,却用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道。 百官怔怔地看着萧承,不由得暗自乍舌。 人都有侥幸之心,总觉得就一份奏折,不该是自己这么倒霉,不会让所有人都生出铤而走险之心。 而这份奏折,只要萧承动了心思,就可以是殿上任何一个人的。百官心中忌惮,如何敢不尽心办事? 如此手段,可比直接烧了,或者全数问罪,更让百官畏惧。 第68章 恩威并施 “嗯,将这几人,交托廷尉处置!”萧承点了点头,接着道。 百官队列之中,一直低着头做鹌鹑模样的温体仁闻言,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本黯淡的眼神也重新亮起。 自己,还有机会! 温体仁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二话不说站出身来,跪倒在地,大声道: “臣,新任廷尉温体仁,谨遵圣谕!” 萧承侧着身子,倚靠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露出喜色的温体仁,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好,温卿很有精神!那边交给你了!”萧承笑道。 历朝历代,但凡闹到宫廷政变这个程度,无一不是血腥至极。相较而言,萧承此时,不过拿下了朝中几名官员,便不再深挖下去,已经算是克制至极了。 可望着龙椅之上笑盈盈的萧承,殿中的官员心中却是只觉又畏又惧。 能够在全部被架空的局势之下,逆天翻盘,重掌朝堂。种种手段,老辣至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用出的。 所有人的心中,此时都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世间,当真有天命之人?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浮现。 【震慑群臣,皇威值上升!】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春)二月十三日 文学:32武术:85(9)道德:65 体能:88年龄:16健康:94 国库:0皇威:55(+50) 佩戴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生效技能:大理段氏、平衡矛盾、苗兵、笃行佛教、退位为僧】 就在此时,就听到宣政殿外,有小太监小跑进来,跪伏在地,恭声道: “启奏陛下,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郭解、禁军校尉程不识,于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抬起头,将视线从金手指上移开,沉声道: “宣!” 下一刻,郭解、程不识二人,疾步走入宣政殿中。 此时的二人,郭解身穿布衣,衣角处沾染着干涸的血迹,看着有些风尘仆仆。 而程不识,看上去就比较狼狈,身上所穿戴的铠甲都有破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十数处。 二人一个小小禁军校尉,一个听都不曾听过的什么尚舆备事处的官职,而且此时看着都不太光鲜。若是寻常,朝中百官是看都懒得看二人。 但此时百官也知道,局势已然变化。再加上皆是刚刚杀戮归来,浑身尽是凛冽杀机,让殿中百官心中又是一颤,低着头不敢看向二人。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如何了?” 程不识率闻言,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 “宫中贼人,已经尽数拿下!匪首铁圣文,见大势已去,无法逃窜,力战而亡!” 铁圣文的殊死一搏,显然不是好对付的。程不识这一身伤势,便是铁圣文抱着必死之心拼命留下的。 也就是程不识领着的禁军人数众多,又提前埋伏占据地利,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够将铁圣文留下呢。 郭解那边,也是自怀中掏出数枚虎符,奉上头顶,沉声道: “启禀陛下,京郊大营、巡防营、城防营兵权皆已拿下,京中防务,尽入陛下之手!” 这边萧承还没有说话,百官心中便已经清楚了。这暂时的局面,算是被萧承稳定了下来了! 而此时,百官之中的治栗内史马敏文和少府令曲诚,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 杨玄琰此前的书信,让二人心中猜到了当今陛下,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再加上二人本就和汪晓不是一路,此时上书卖好,既不能得汪晓另眼相看,将来名声也不好听。于是乎,二人决定稳上一手,暂待局势变化。 眼看着萧承竟然真的就这么掌握了朝堂,二人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对自己二人来说,是有多么大的好处! 下一刻,马敏文对着曲诚一使眼色,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出百官队列,跪伏在地,恭声道: “臣治栗内史马敏文,有事要奏!” 萧承闻言,看向突然站出来的马敏文,心中一动,点头道: “准奏!” “太师病倒,京中此时局势不稳,纵使陛下收缴了虎符,也一定有不轨之人,鼓动军心掀起动乱,不可不防!”马敏文恭声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马卿,可能为朕排忧艰难?” “臣举荐卫将军陶艾,主持军中事务!”马敏文躬身道。 曲诚也迈出一步,跟着道: “臣附议,陶老将军人品贵重,德高望重,军中素有威望。有老将军坐镇,可使陛下高枕无忧!” 【陶艾,卫将军,武力64,文学56,智慧71,道德87,年龄67,统御80,政治45,魅力70,忠诚70,野心37,亲密度2,影响力60】 够用了! 萧承抬头,环顾朝堂之中,开口道: “陶老将军可在?” “回陛下,陶老将军此前告假,未曾上朝!”马敏文连忙道。 卫将军陶艾的性子,百官皆是知道。他性子暴烈,为人固执,对皇室也有感情。 今日未曾上朝,只怕是听到了汪晓今宫的风声。但他自己无力阻止,又怕自己这暴脾气没惹住,给一大家子招来祸事,干脆告假,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萧承点了点头,朗声道: “好!陶老将军功勋卓着,晋太尉,封内亭侯,赐食邑五百户,奉命都督京城内外诸军务!”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不待旁人回话,又接着道: “治栗内史马敏文,少府令曲诚,进言有功,封内亭侯,各赐食邑三百户!” 马敏文、曲诚闻言,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喜色。 赌对了! 二人立刻跪伏在地,齐声道: “谢陛下隆恩!” 畏威不畏德,人之劣性根。 可若是单纯用威,可无法避免下面的官员敷衍了事。 只有让这些人见到为萧承做事的好处,有了盼头之后,才能够让他们用心办事。 果不其然,在看到马敏文、曲诚带头得了好处,剩余百官顿时眼睛一亮,齐声道: “陛下圣明!” 第69章 暂时能用就行 卫将军府中,老将军陶艾端坐大堂之中,发白的长眉倒竖,胸口起伏,举着手中锋利锃亮的佩剑,来回擦拭着。 到底当年是云国之中有名的宿将,虽年尽古稀,头发全白,但面容威严,身材魁梧。精气神尤在,一副宝刀未老的模样。 陶艾最看重的孙子,杨玄琰的第二个女婿,陶渔,在一旁看了半天,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轻声道: “爷爷,您这年纪这么大了,还需注意些肠胃啊。这离午饭的时辰还早,您就要厨房开伙做饭,怕是于身体无利……” 陶艾冷着脸,继续擦拭着手中保养极好,根本不需要擦拭的佩剑,听着孙子的话,微微抬头,语气有些冲人,直接打断道: “让你去就去,若是两刻钟之后没准备好饭食,你就是老子的孙子,也得按照军法处置!” 看得出来,老爷子积威很重,语气一重,陶渔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转身就要去督促厨房。 但老爷子年纪毕竟不小,这般暴食,陶渔实在有些不太放心,转身还没走进步,便停了下来,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 “我知道您的性子,也知道您为了咱这一大家子,把苦闷都憋在心里。可您也不能作践自己啊……再说了,您不掌军务已久,有些事情就是想,都办不到,也不比为难自己了!” 陶艾闻言,眉头一抖,耐着性子道: “让你去你就去,通知你的那些叔爷,让他们吃饱了。” “爷爷,您身体好,可府中的叔爷们身上都有旧伤……” “你小子怎的和你父亲一样,婆婆妈妈的呢?老子又没让你逼着他们吃撑喽!”陶艾眼睛一鼓,训斥道。 我就是我父亲亲生的啊,不像他才见鬼了呢! 陶渔心中腹徘,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反而忍不住问道: “爷爷您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陶艾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子,轻哼一声,道: “还不是因为你娶的这个媳妇儿……早点准备,大的要来了!” 陶渔闻言,不由得一愣,还顾不得想清楚为什么会牵扯到自己的妻子,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自己爷爷屁股下面。 陶艾眉头一皱,低头朝自己身下看看,旋即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大怒道: “混小子,还不快去!” 见自己爷爷作势要打,陶渔连忙头一缩。 而就在此时,一名年近花甲,颈脖处露着一条狰狞伤疤,右手缺了四指的老人疾步走进堂中,对着二人抱拳道: “将军,门外少府令曲诚大人领着宦官前来,称前来宣旨!” 陶渔闻言一愣,扭头看向自己的爷爷。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没得吃了!”陶艾瞪了自己孙子一眼,然后径直就朝外面走去。 在院中等候的冯保手捧圣旨,在曲诚的陪同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中的布置。 卫将军府中的摆设不算简陋,但也称不上多好。唯一值得瞩目的,便是外院中,不少身有残缺的花甲老人,按照军中巡查布防的方式,守备着整座府邸。 典型的武将府邸,把家当做兵营了。 陶艾提着手中长剑,快步走出,看到院中的冯保,和满脸春风的曲诚,老将军眼中顿时一亮。 此时不用多言,陶艾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当今陛下,在最后关头,竟然真的赢了! “老将军,哦,不对,以后该称呼您为太尉了!老太尉,陛下圣旨已到!”曲诚笑容满面的道。 陶艾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冯保连忙示意手下小太监将陶艾扶起,笑道: “陛下口谕,太尉大人劳苦功高,德高望重,以后便不用行礼了!” 说完,冯保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道: “天德二十二年春二月,大云皇帝诏曰:卫将军陶艾,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今擢升太尉,封内亭侯,赐食邑五百户,奉命都督京城内外诸军务。钦此!” 陶艾饶是早有准备,此时听着这圣旨,还是心中激动,喉咙更是好似被堵住一般。 他知道自己在军中,还有些威望,皇帝若是重掌大权,必会为了清除汪晓旧部对于军中的影响而重用自己。但真被萧承委以重任之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之情。 闲居在家二十年,佩剑终日擦拭未曾未锈,但身躯早已老朽不堪。不曾想,今生还有重回军营的那一天。 缓了一会儿,陶艾方才平复心情,弯腰接过圣旨,嘶声道: “臣陶艾,接旨!” 下一刻,陶艾双手捧圣旨,站直身形,整个人宛若长枪挺立,老朽的身躯却散溢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锋芒。 “为我披甲!” 陶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去取铠甲。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数名家中的老人,便捧着样式有些陈旧的铠甲急忙跑来,轻车熟路地为自己爷爷穿上。 陶渔一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家中的叔爷们,不知何时已然列队聚集在院中。 这些老人,一改往日木讷憨厚的模样,双眼炙热地看向陶艾,浑身流露出一股迫人杀戮之气。 陶渔这才想起来,家中的这些叔祖,都是当年他爷爷的亲兵护卫…… ------------------- 【太尉陶艾,忠心值上升十点。】 萧承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有心思在臣这边呆着,是已经稳定了朝中局势?”汪晓神色从容,衣裳整齐,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承,淡然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算是!” 汪晓闻言,沉默片刻,道: “陛下可愿和臣讲讲您的手段?嗯,还请陛下,不要用什么家国大义来敷衍臣了。” 萧承眼睛一动,打量了汪晓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估计此时的汪晓,就是一心想要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成这样。 “好!” 萧承直接点了点头,将自己刚刚在朝堂之中的手段,全都讲了出来。 汪晓听到萧承所说,沉思片刻之后,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陛下所为,恩威并施,确实是震慑百官的好办法。但陛下留下那份奏折,却是在百官心中留下了一个疙瘩,倒还不如将奏章全部一把火烧了,以示陛下胸中气度呢!臣的亲信,随便寻个借口拿下也行啊。” 萧承轻笑一声,道: “哈哈,你的亲信若是听到这话,只怕要后悔跟你了!” 随后,萧承顿了顿,笑容渐渐散去,语气幽幽道: “有疙瘩就有疙瘩,反正朝中的这些百官,呵呵呵,暂时能用就行。” 汪晓闻言,猛地反应过来,抬头望着萧承,目露震惊之色。 第70章 阴阳家不过如此 就在汪晓震惊之时,有小太监悄然走进,将一本册子递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打开册子翻阅一遍,却是忍不住摇头道: “朕的国库之中,干净地老鼠都待不下去。而在太师府府库之中,却一共搜出了五百八十万两白银,这还真是……” 汪晓眼皮低垂下去,神色重新变得淡定起来,问心无愧道: “国中上下的一应开支,皆从太师府府库之中支取,赈灾银钱、军中粮饷、百官俸禄,就连陛下宫中开支,都是走得府库。太师府的府库,便是云国的国库!至于臣的日常开支,都是用的俸禄,不曾动用府库中的一文钱……” 萧承头都没抬,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账册,随口应道: “太师说的,朕信!” 萧承这漫不经心的一句,直接堵住了汪晓继续要说的话,让汪晓微微一愣。 可他抬头看向萧承,却发现萧承满脸坦然,没有半分不相信的样子。 汪晓张了张嘴,又开口道: “府库之中,本该还有五百八十四万三千两白银。陛下的人,应该是贪下了四万三千两,手脚还是有些不干净呢。”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半点意外,只是点头道: “四万三千两?嗯,倒是不算多。这次抄家的,是禁军负责的。禁军原本是仲理在管着,军纪能好到哪里?此前是不好有太大动作,无法整训禁军,只得听之任之,今后便好了。” 萧承倒是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胆子大到这银子都敢贪的人,往日肯定也没少伸手。让程不识查一查,然后抄家,回来的银子起码五六万两,稳准不赔! 这个时候,萧承倒是来了兴趣,放下手中账册,看向汪晓,颇为好奇道: “朕突然有个疑问,太师此时还有心思问这问那的,就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汪晓闻言,轻笑一声,道: “陛下既然没有立刻杀臣,那么为了国中稳定,短时间之内便绝不会动臣分毫。” 汪晓也不傻,很显然是能够想明白其中关键的。他二十年执政,提拔的人遍布云国上下,朝堂州郡。 虽说这些人,不一定都会为了汪晓死命效力,但要是萧承,以谋逆篡位之罪论处汪晓,这些人中只要有很小的一部分担心被治罪,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串联造反,那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如今,萧承就是此前受了再大的憋屈,也只有先留着汪晓的性命。 萧承听到汪晓所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 “朕这个时候不会轻易杀你,但不代表之后不会杀你!可太师还能如此冷静,看来你手中,还是有另外的底牌啊!” 汪晓闻言,脸上微不可查地一僵,然后强笑道: “陛下实在是多虑了,都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底牌呢?不过是事到临头,勘破罢了。” 萧承摇了摇头,倒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突然道: “太师是阴阳家出身,既然如此,不妨看看朕此时的运气如何?” 汪晓闻言,还以为萧承是在向自己炫耀如今二人地位转变,心中暗道皇帝到底还是年轻。他收拾心情,附和道: “陛下如今得掌大权,正是气运正隆的时候。” “好,听你的。”萧承突然笑道。 下一刻,萧承心念一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随之而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耀。 随后,一道白色光辉闪耀萧承眼前。 【白色策卡,矢志报国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三年之内,大臣忠诚度每三个月+1,且部队不会发生叛乱(……) 卡牌说明: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萧承眨了眨眼睛,被偌大的狂喜填满心头。 自己如今掌握了朝堂,却还是没有治汪晓的罪过,不就是怕他手下的亲信一不做二不休领兵叛乱嘛! 要知道,这如今驻守在云黎边境的大军之中,可都是汪晓亲自提拔的将领。要是哪个二愣子担心被问罪,一不做二不休提刀上京,那麻烦可就大了! 如今这卡虽是白色,但架不住效果好啊。给自己三年时间,难道还搞不定边军? 想到这里,萧承忍不住笑意,对着汪晓比了个大拇指,连连点头,赞叹道: “厉害,果然厉害!” 汪晓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看着萧承。 这是什么意思? 萧承顾不得汪晓疑惑之色,心念一动,就要使用策卡。 但这个时候,眼前闪耀的白色策卡,却是毫无动静。 萧承笑意一滞,眉头渐渐皱起。 仔细打量了一眼卡牌,萧承这才发现,那卡牌效果后面的括号后面,还有着一行小字。 【……(使用条件:与敌国处于交战中。)……】 萧承嘴角一抽,冷哼一声,撇了一眼汪晓,摇头道: “呵呵,阴阳家,不过如此!” 说完,拂袖便走。 汪晓望着萧承离去的身影,眉头逐渐皱起,面露费解之色。 小皇帝的脑子,真的没病吗? 等萧承走出软禁汪晓的偏殿,身旁的小太监连忙迎了上来。 “冯保还没回来?”萧承随口道。 小太监连忙道: “还没。” 萧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突然道: “张太妃被安置在何处?” “回陛下,太妃和昭仪娘娘,都被安置在长秋殿中,就在一旁,有专人照顾。” 萧承点了点头,一甩衣袖,道: “带路!” 小太监闻言,连忙带着萧承前去长秋殿。 应该是为了方便禁军布防看管,汪晓被软禁的地方和南荣姝、张太妃被软禁的地方离得不远,就是几步的功夫。 见萧承亲自前来,殿门前的禁军连忙行礼,然后在萧承的示意之下,打开了殿门。 和汪晓那边相比,这里的看管,明显严了许多。毕竟汪晓只是粗通武功,不用担心逃走。而这里的南荣姝,就是八阶高手。 为了以防万一,萧承甚至是亲自出手,以一阳指指力,封锁了她全身的经脉。 殿门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面带警惕之色的宫女玲儿。 第71章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萧承无视玲儿那警惕防备的眼神,随意道: “找你家主上,她人呢?” 玲儿抿着嘴,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死死挡在了萧承面前。 “大胆!” 萧承身旁的禁军将领见状一厉,呵斥一声,当即上前一步护在萧承身前,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其实经历宫变之事的一众禁军都清楚,自己陛下如此年纪,已经是江湖之中少有的高手了。摆出这护驾的样子,不过是表个忠心罢了。 萧承随手将护在身前的禁军将领拨开,对着玲儿负手道: “别太紧张。” 见玲儿一副不信的表情,萧承又补充道: “是好事!如果朕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可以把你们的族人放了。” 说罢,萧承淡然地推开殿门,示意身后跟着的众人留下。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张太妃已然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萧承,涩声道: “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殿中。 长秋殿是空置许久的宫殿,临时被安排软禁二人。不过尽管如此,但其中的布置摆设,都算极为妥帖的。 虽然南荣姝、张太妃是哀牢族之人,但毕竟一个昭仪,一个太妃,身份摆在这里,宫中之人也不敢大意。 萧承微微歪头,就看到张太妃身后,南荣姝侧身趴在案桌之上,宛若一条死咸鱼,两眼呆滞毫无神采,一副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萧承眉头一挑,朝南荣姝努了努嘴,好奇道: “她这是怎么了?” 张太妃干咳一声,轻声道: “主上从刚刚,便是这幅模样,应该是被陛下打击到了!” 萧承撇了撇嘴,摇头道: “她这是缺少挫折磨砺,多打击几次就行了……对了,有些事情你能够做主吗?” 张太妃一愣,旋即低头道: “陛下,还请明言。” 萧承径直坐到殿中主位之上,沉声道: “朕登基的时候,宫中府库空无一物,皇室传承绵延六百年,就算如今大权旁落,绝不会干净到这个地步。朕此前又派人抄了太师府,也是没有找到。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你是先帝信重宠爱的妃子,甚至连营造出宫密道这种事情都让你参与了进来,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是落到了你们的手中。” 听到萧承所言,张太妃神情一愣,旋即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 “不瞒陛下,云国皇室传承之物,确实在我手中。” 萧承眼睛一动,敏锐地捕捉打她话语中的关键词,眼睛一眯,道: “你的手中?” “是,哪怕是主上、族老,也都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下落,只有我知道!”张太妃斩金截铁道。 “证据!” 张太妃毫不思索道: “永信殿中,主梁之上,有云国开国太祖留下的皇室传承之宝,怒龙剑。” 不待萧承继续发问,张太妃继续道: “除此之外,还有皇室数百年所收藏神兵利器、珍宝神物,上百万的金银财物。这些东西,便是云国皇室六百年残存的所有底蕴,也是先帝逃出京中,重振云国的底气……只可惜,先帝没有熬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张太妃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眼中尽显哀伤之色。 呦,这是有故事啊! 萧承眼睛眨动,心思不由得发岔。 “所以陛下,这些东西,可能换取放过我哀牢族?”张太妃紧紧盯着萧承,沉声道。 萧承回过神来,扭头朝外面喊道: “来人!” 下一刻,一众禁军手按佩刀,面色凶狠地冲了进来。 刚刚还沉浸在挫败之中的南荣姝猛地坐起身来,眼中恢复锐利,猛地起身。 张太妃哀叹一声,神色灰败,讷讷不语。 萧承眉头一皱,扭过头去,斥责道: “让人进来拟旨,你们冲进来干嘛?出去!” 一众如虎狼般凶狠的禁军顿时一愣,然后忙不迭单膝跪地,俯首请罪,连忙退出殿外。 萧承扭头看向张太妃,道: “朕现在就下旨,免去哀牢族的一切不公待遇。今后哀牢族,便是云国普通臣民。被抓的这些哀牢族族人,擅闯禁宫,亦是免去死罪,只罚入军中效力三年。” 张太妃原本灰败的眼神突然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承,道: “陛下此言当真?” 萧承猛地起身,道: “只有你所言不虚!” 一直不曾开口的南荣姝,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问道: “应该,还有别的条件!” 萧承看向南荣姝,点头道: “自然是有的,朕不傻,哀牢族六百年的积怨,哪里是一道圣旨便可消除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道: “有道理,条件是什么?” 萧承闻言,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南荣姝道: “你!” 张太妃猛地看向萧承,脸上是复杂错愕的表情。 不待南荣姝有反应,萧承连忙开口道: “哎,朕可不是为了你,为的只是防止你哀牢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你待在宫中,继续做你这假模假样的昭仪。你在宫中,你们什么族老有了忌惮。你的族人觉得宫中有了你这个依仗,遇事也不会脑子一热。” 萧承还真不是为了南荣姝,虽然她只看外表,真的很馋人。 云国朝堂数百年的针对,哀牢族就算从大山之中走出,融入云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万一这个时候与寻常百姓闹点矛盾,有二愣子脑子一热,搞出什么事情来,那全国上下,必然议论纷纷,再起波澜。 但只要南荣姝以哀牢族族长的身份留在宫中,寻常之人面对哀牢族必然留着一丝忌惮,哀牢族遇到事情,也必然是先想起寻她来解决,不会冲动之下闹出大事来。 南荣姝盯着萧承,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这法子,对两方都好。此前你与朕合作,也算是不错,就当继续合作一段时间呗。等你族中稳定下来,朕自然放你出宫!”萧承继续道。 这句话,让南荣姝心中一动,直直点头道: “好!” 萧承闻言,得意一笑,转头看向张太妃。 张太妃缓缓起身,点头道: “谢陛下,珍宝所藏之地,记在我脑中,请陛下让人送来笔墨纸张。”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身旁小太监去取。 “太妃既然藏着的这些东西没有告诉你们族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用来换取族人安全呢?”萧承突然又问道。 张太妃低头道: “留下这些东西,并非是贪恋财货,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道: “那若是你们族人赢了,你又该如何交代呢?”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萧承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 “多谢太妃!” 第72章 马敏文的决然 治栗内史马敏文府中,灯火通明。 此时的马府虽然大门紧闭,但全府上下,哪怕是府中外院中的仆人,脸上都掩盖不住的喜气。 府中下人,后院女眷,不是很懂什么朝堂斗争。但马敏文被封内亭侯爵位的事情,显然是光耀门楣的好事。虽然在马敏文的制止之下,马府上下没有大肆操办,但府中关起门来庆祝,赏赐下人,还是要的。 与兴高采烈的家人相比,马敏文脸色则有些异常。也谈不上不高兴,但是就是没有受爵之后的喜悦。 马敏文的四个儿子齐聚堂中,看着似有心事的父亲,几人相互使了使眼色。最后,最受宠的小儿子马煜被推了出来,看着马敏文,小心翼翼地道: “父亲,你看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和孩儿们说说。” 马敏文闻言,环顾自己的四个儿子一眼,突然开口道: “你们对如今朝政,可有什么看法?” 马家的几个儿子年纪都不小了,也都在准备谋求官职入朝为官,平日倒是经常被父亲这般考校,也是习惯了。 几个儿子纷纷开口道: “当今陛下,手段当真是足够隐忍厉害啊!” “是啊,不声不响之间,便掌握了禁军,然后一举翻盘。放到此前,谁敢相信,这太师就这么败了呢?” “父亲当初未上劝进奏折,如今倒是成了功劳。陛下对朝政掌握不足,今后必定依仗父亲众多。” 四子之中,公认最有才智的马煜,却是久久未曾开口。他想起自己父亲刚刚那副颇有心事的模样,眼睛微动,小心翼翼道: “父亲,可是担心太师在边军之中的心腹,不甘坐以待毙,行大不敬之事?”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顿时一愣,齐齐看向马敏文。 马敏文却是摇了摇头,道: “十数万大军,是朝中供应粮草物资,方才得以维系。而且心腹,也未必就是死忠。太师如今未曾治罪,你觉得有多少将校会心怀侥幸之心?只凭当今陛下的手段,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那父亲,是担忧什么?” 马敏文看向小儿子马煜,说道: “你的两个连襟,曲家是少府令,和为父一同掌管全国钱粮收支指使,陶家如今掌管京中内外大部兵马,兵、钱粮,都在我们三家手中。如今陛下手中无人,顾不得太多,可万一将来……” 几个儿子闻言,顿时一愣,不确定地道: “父亲,是不是多虑了?” “我等与曲家、陶家此前交际并不算深,陛下应该不会往那边想把……” “倒也不是不可能,当今陛下靠装傻瞒过太师,如此雄桀之人,心机必定深不可测,还是小心为妙啊!” 马敏文闻言,沉着脸没有说话。 对于萧承,马敏文心中,其实是极为畏惧的。 很多事情他几个儿子不知道,但萧承能够翻盘,绝不是仅仅靠着装傻、和禁军倒戈这两个原因。 在此前,他拆开杨玄琰书信,看到其上那天子之玺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位陛下在汪晓监视之下,竟然将触手伸到了宫外。 如此令人心惊,防不胜防的手段,实在由不得他对萧承有敬畏之心。 有人沉思片刻,出声道: “父亲既然如此担忧,不妨以身体原因请辞,也好安陛下之心啊。” 马煜摇了摇头,道: “父亲受了爵,这摆明是陛下做给百官看的,又是用人之际,陛下不可能同意父亲致仕的。” “那、那要不四弟,你和弟妹合离?那咱们不就和另外两家没什么联系了嘛!”有人犹犹豫豫道。 “二哥,你是在说什么胡话!”马煜猛地一瞪眼,少有的失态。 马敏文闻言,也是猛地抬头,压着嗓子,冷声道: “住嘴!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就给我滚出京中,一辈子待在城外庄子读书!” 几人闻言,当即闭嘴。 他们只以为自己父亲是为了四弟发怒,但实际上马敏文却是知道,自己如今之所以受到重用,主要还是因为跟杨家之间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杨玄琰到底是如何和当今陛下联系上的,但肯定是得罪不起的。 而这个时候,马敏文却是好像突然之间响起什么,眼睛亮起,道: “煜儿,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妻妹,尚且养在闺中?” 马煜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道: “是还有个妹妹……父亲问这个作甚?” 马敏文猛地一拍手掌,站起身来,踱了数步,心中一狠,咬牙道: “你们明日起,除了家中必要的东西,将其余东西都给我换成金银。” 几兄弟闻言,顿时一愣。 “父亲,您这是发什……嗯,做什么呢?这如今,也不到变卖家产的地步啊!” 马敏文眼睛一瞪,呵斥道: “你们懂什么?这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做到真正的与国同休!煜儿,你去给陶、曲两府送信……哎呀,算了,陶家都是死脑筋,就给曲府送信,让曲诚明日与我一同去你岳父家拜见。”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见马敏文脸色越发严肃,几人这才带着一丝不情愿,转身出去。 马敏文站在原地,紧了紧手掌,神色越发坚定起来。 ---------------------- 此时的中庆城的偏僻街道之中,一道浑身遍布伤痕的身影,借着夜色伏在墙头之上。 临时负责城中巡查的禁军明火执仗,从前方街道口走过,让这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半点动静。 片刻之后,动静消失。那人又等了几息,这才强撑着伤势,从墙头跳下,脚步轻悄,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临街的店门前轻轻拍打了几下。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人的嘟囔声。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上茶馆喝茶啊?” “师叔,是我!”那人低声道。 此时,店内顿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店门打开,一小厮打扮模样的人看着受伤那人,皱眉道: “你这是咋了?哎呀,先进来!” 小厮将人扶了进去,又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门外,这才关上了店门。 只是这小厮,到底没有什么经验。未曾注意到街边转角之处,一道身影在他关门的时候,一闪而过。 第74章 珍宝 养心殿中,萧承随手拿起小太监奉上的怒龙剑,仔细地打量了一眼。 身为云国开国皇帝的佩剑,不仅是皇室传承之宝,更伴随着民间流传的,有关云国开国皇帝的故事,而变得越发神异起来。 只是与传说中,那潞江水脉之灵所化,拥有无边威力的神剑相比,眼前的长剑,却似是有些不起眼。 剑鞘之上,铸有金纹、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华丽耀眼。 但拔出长剑之后,剑身之上,却是早已遍布赤红色的锈斑,再无昔日的半分锋芒,与华丽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在一旁的冯保见状,眼皮一跳,连忙道: “陛下,帝剑到底未曾精心养护,生了锈迹,奴婢未曾注意这点,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撇,摇头道: “离远点!” “嗯?”冯保一阵错愕。 “离远点!” 听到萧承再次重复,冯保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麻溜得退后数步。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浮现眼前。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隐藏中,天赋暂时无法生效)】 “再远点!”萧承随口道。 冯保闻言,连忙退到养心殿殿外,这才开口道: “陛下,现在呢?” 萧承右手一动,体内磅礴真气汹涌而起,宛若江水一般,朝剑身之中涌去。 剑身之上,随着萧承内力灌输,一股惊人剑意,自怒龙剑之上溢出。在冯保目瞪口呆之中,剑身之上那斑驳锈迹,逐一脱落,显露出这柄剑原本的模样。 淡淡寒芒闪耀,浑浑如水之溢于塘。剑身之上,更有斑斑点点的碎纹,宛若群星列于空中。 隐约之间,碎纹串联,凝成一虚幻龙纹,随着剑身晃动而游动,好似真有一条龙影盘旋其上一般。 【……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天赋暂时无法生效)】 萧承见状,眉头微微皱起。 这无法生效的天赋,他还是第一次见呢。不过说起来,他自己似乎也是第二次见到眼前出现珍宝面板呢。 冯保眼见那锈迹斑斑的怒龙剑,转眼间便发生了如此变化,宛若神迹,连忙站了出来,大喜过望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帝剑显灵,此乃吉兆,是云国诸先帝在冥冥之间的庇佑啊!” 萧承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冯保的马屁,转而道: “这批财货之中,可还有什么珍贵之物?” 南荣姝身上都有个三星珍宝,萧氏好歹当了六百年的皇帝,除了象征意义的传国玉玺,难道就一把怒龙剑是珍宝? 冯保闻言,连忙朝身后一招手。 一排小太监手抬着数个箱子,快步走到萧承面前。 “陛下,除了普通的金银财货,剩下的好东西都在这里了!”冯保急忙抬手,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道。 【镂空龙纹乌玉冠,一星珍宝 介绍:昂贵的珍宝,价值极高 佩戴效果:无】 【天一镜,三星珍宝 介绍:诸子百家中的道家之物,器量和德行极高的道人修士所佩戴之物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技能“道德在躬”,道德+25】 【金丝八宝攒珠钗,二星珍宝 介绍:用金丝穿绕珍珠,镶嵌八宝支撑的珠花而制成华贵首饰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魅力+2】 【琉璃佩璜,一星珍宝 介绍:昂贵的珍宝,价值极高 佩戴效果:无】 【……一星珍宝……】 【……一星珍宝……】 …… 萧承扫视一圈,琳琅满目的珍宝,几乎全是不带效果的一星珍宝。 这些东西,珍贵是珍贵,但显然不是萧承想要的。 萧承随手取过天一镜,又让冯保将那加魅力的什么钗收好,挥手让小太监将剩余东西抬了下去。 “陛下,这是先帝遗留之物的清单,请陛下过目!”冯保双手捧着一本册子,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突然扭头看向冯保,随手接过来,却是没有翻开,随口道: “都在这里面了?” 冯保躬着身子,回道: “是,都在这里面了!” 萧承却好似没有听到冯保的话一般,拍了怕手中的册子,又重复地问了一遍,道: “都在这里面了?” 冯保心中顿时一凛,咽了咽口水,道: “是,都在这里面了!” “朕问你,东西可全在清单之上,一点不少?” 萧承语气并未变重,但就是这轻声轻语,依旧让冯保有身处悬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跌落万丈深渊的既视感。 冯保额间、后背,一瞬间冒出冷汗。 “回、回、回陛下,全在这里,一文不少!”冯保声音微微发颤道。 萧承点了点头,似是无意道: “之前禁军手下乱伸手,还是和太师闲聊的时候被他点出来的,朕也算丢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朕可不想下次和太妃闲聊的时候,再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多问了两遍,你也不要多想。” 冯保低着头,汗珠流入眼睛之中,让他顿觉眼前一片模糊。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最好,朕最喜欢你的谨慎了。”萧承瞥了冯保一眼道。 怪不得萧承敲打他,实在是这货历史上干出为了钱财卖公主的事情。 残缺之人爱财,倒是能够理解。若是不时常敲打,就算依旧忠心,但只要失去了敬畏,难免会忘了底线分寸。 他为萧承出力颇多,萧承还是愿意给他一世恩荣的。实在不愿见他因为贪财,做了过分寸的错事。 “你取五百两银子,算是朕赏你的。”萧承又补充道。 冯保双腿有些发软,借着此时,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心有余悸道: “奴婢,谢陛下恩赏!” 此时的冯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自己之前忍住了贪欲,要不然今日…… “下去……哦,对了,你刚刚说谁要见朕来着?” “陛下此前不是嘱咐,让奴婢放长线钓大鱼嘛。奴婢按照陛下之意,假意放过了几个太师府的府卫,然后派人一路跟着。最后还真就顺着一人,找到了他的落脚之处。程将军领大军前去之后,那些人顺着密道逃离,只有一少年留在原地,声称要面见陛下,有要事禀报。”冯保站起身来道。 “陛下若是不想见,是杀、是关、是放都可。若是陛下想见,奴婢也派人检查过了,少年武功不精,也没有带着什么毒药暗器。”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道: “哦?既然如此,便见见!” “是!” 第75章 为啥不好意思因为写刘备文进去了! 片刻之后,一少年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大大方方地走进殿中,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 “草民游星光,拜见陛下!”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打量一眼这名叫游星光的少年,却是微微一愣。 这少年,他是见过的。 萧承当初借密道出宫招揽郭解,二人就相约在那座茶馆之中碰面,当时在台上给人说书的小子,便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说起来,萧承之所以想着寻找云国历代皇室遗留下来珍藏,就是听这小子说了一段书,听他将故事中云国传承之物怒龙剑,说得宛若绝世神器一般,这才记在了心里。 “就是你要见朕?”萧承问道。 游星光闻言,当即拱手道: “陛下,草民前来,是受杂家门主金圣源之托,前来向陛下诉说缘由,以解除双方误会的。” 萧承眉头微微一动,皱眉道: “杂家门主?铁圣文是杂家门人出身?” 游星光一拱手,坦然道: “是,铁圣文铁先生,正是杂家门徒,乃是当今门主金圣源的师弟。” 萧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杂家派你前来,说要解除误会。这么说,杂家是不愿与朕为敌?” 游星光点了点头,继续道: “自然是了,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口含天宪,杂家不过一群可怜人,如何敢与陛下争!” 萧承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道: “说说看!” “陛下久在深宫,许是不曾听说杂家。杂家以博采各家之说见长,以‘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号称‘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数百年前,杂学之说,昌盛一时,为‘九流十家’之一。” 九流十家,是指中原诸子百家之中,最为昌盛的十家。儒、道、阴阳、法、农、名、墨、纵横、杂、小说,皆在其中。 这十家之中,除了并没有形成系统的学术思想的小说家之外,其余又称九流。 游星光顿了顿,又接着道: “但杂家这般鼎盛之景,已经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杂家主张兼容并包,意欲汇百家学说精华,以一家之言而驭百家之学。此举虽吸引了不少人才加入杂家,但也引得诸子百家震怒之下,围剿攻讦,逼得杂家宛若丧家之犬,逃离中原,躲入云国,隐姓埋名。” 游星光说的不算详细,只是寥寥数语,但萧承却已经了然。 学术之争,听着倒是文绉绉的。但哪怕在萧承原本的世界的上古先秦时期,因为这个动手杀人的事情也不少啊。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诸子百家之所以成为诸子百家,也有一定因素,是他们动手砍起人来,比别人凶残很多。 萧承闻言,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给出什么反应,反而打量起游星光来,问道: “听你的口气,你不是杂家的人?” 游星光还以为萧承会接着问杂家的事情呢,却没想到他猛地一转弯,扯到了自己身上。 “是,草民的确不是杂家中人。”游星光犹豫片刻,只得硬着头皮道。 “小说家?”萧承又问道。 其实这并不算难猜,和杂家中人混在一起,当初又见过他在茶馆说过书,想来也只有小说家符合他的身份了。 游星光听到萧承之言,沉默片刻,然后面色微微有些异样,低头道: “不敢欺瞒陛下,草民正是小说家传人……杂家门人,自逃入云国,休养十几年,方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实在不愿意……” 萧承眉头一挑,打断道: “杂家的事情,还是让杂家的人来同朕说。朕久居深宫,对诸子百家不甚了解,便请你为朕讲讲。” 萧承刚刚掌握朝政,手中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杂家那边愿意和解,萧承乐见其成。 但既然和解,总要有些诚意,让旁人来替他说和,到底差了点意思。 游星光闻言,眼睛一转,却是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心中反而暗松了一口气。 他的任务,其实只是替杂家,向萧承传达一个态度而已。毕竟他年纪不大,又不是杂家弟子,哪有什么资格代表杂家前来和解呢。 “草民自幼便游走江湖,诸子百家的故事,皆有所耳闻。陛下若想要知道,草民自当知无不言!”游星光拱手道。 “好,就从你小说家开始!”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游星光脸上一僵。 “呵呵呵,陛下,我小说家不入九流,有甚好说的?不如说说太师汪晓出身的阴阳家如何?”游星光强笑两声,讪讪道。 萧承察觉到游星光似乎有些不愿意,反而更感兴趣了,眉头一动,极为恶趣味地道: “不,就从小说家开始说起!” 游星光闻言,张了张嘴,脸色开始涨红。不知为何,好像很是羞耻的样子。 “小说家……我小说家、嗯,上古时期,有一官职,名为‘稗官’。专司搜集街集巷语,奇闻异事,以供天子考查民风民俗。后来逐渐演变,便成了我小说家。鼎盛之时,小说家门人遍布天下,掌握无数奇闻异事,世间秘闻……” 说到这里,游星光更是顿住,哼哧哼哧地,有些不愿意说下去。 “然后呢?”萧承又问道。 “然后,上任夏皇,因小说家编造宫廷秘史,臆造艳文,所以禁止小说家门徒在夏国行走……”游星光越说,声音越是微小。 萧承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子为什么这么羞耻,甚至有些抗拒了。 你要是长辈因为写刘备文被逮进去了,你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萧承轻笑一声,看着涨红着脸的游星光,突然道: “你还能联系到你门中其余的人吗?” 游星光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向萧承。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之中闪过,让他心中一跳。 “陛、陛下,为何要寻我门中之人啊?”游星光咽了咽口水道。 萧承眼睛一眨,沉声道: “朕欲重设‘稗官’之职,你小说家若是愿意,可为朕效力!” 小说小说,小道之说,浅显之言,难登大雅之堂是没错,但却是甚得百姓喜爱啊。 这用好了,就是舆论攻势啊!更不用说,还有收集各种情报这种作用了。 第76章 条件 看着游星光一脸迷糊,犹在梦中一般地离去,冯保眼皮耸拉着,凑到萧承旁边,轻声道: “陛下,可要奴婢派人跟着?”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杂家的人之前上过一次当了,这次必然不会再让你的人摸过去的。” “是。” 萧承刚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睛却一个不注意扫到了手边再次堆积起来的奏折,眉头不由一皱,指着道: “朕不是刚处理完了那么多的奏折了吗,什么时候又来的?” 冯保闻言,连忙道: “是刚刚递过来的奏折……是老太尉、程将军分别递过来的。” 萧承轻叹一声,有些不情愿地再次坐了下来,取过奏折翻阅起来。 如今这个时候,萧承刚刚重掌大权,不少事情都要亲自过问,是真的够忙! 为了以防万一,萧承这个时候,已然将程不识调离了禁军之中,充任陶艾的副手,一起主管京中诸多兵马。 二人所上报的奏折,大差不差,基本上就是分别禀报京中诸兵马的人事调动、兵甲补给、操练粮饷之事。 老太尉陶艾虽久不在军中,但当年他以小兵出身,奋力搏杀,到如今高位,在军中事迹流传甚广。在军中士卒眼中,这样的人威望是极高的。 有陶艾坐镇,又有程不识在一旁配合,京中军权已经尽在萧承手中。 只不过萧承自己也很清楚,此时的他,还没有真正到可以放松享乐之时。 要知道,汪晓的势力,在边军之中更甚!大军上下,哪个位置没有他亲手提拔将领? 若是一个不慎,逼反了禁军,只怕就算萧承最后赢了,整个云国也得国力大衰!如此后果,他是不愿意见到了。 想到这里,萧承突然放下手中奏折,起身道: “去长秋殿!” 冯保闻言,连忙领着萧承,朝长秋殿而去。 希宜宫中的地道,自然不能留着了!毕竟知道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地道完全堵住之前,希宜宫显然是不适合居住的。 此前临时软禁南荣姝的长秋殿,就成了她新的寝宫。 长秋殿中,南荣姝发髻有些散乱,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话本,趴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就连萧承到来,她也只是眼皮抬起稍稍看了一眼,然后又再次低垂了下去,整个人毫无波澜,只当是没有看到萧承一般。 萧承看着一副无欲无求,咸鱼模样的南荣姝,脸上下意识皱起,无语道: “你这是咋了?” 南荣姝一手撑着脸,一手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道: “你难道不喜欢我安分一点?我就是你制衡族里的人质,所以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萧承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看向玲儿,道: “她是什么时候犯的病啊?” 玲儿嘴巴喏了喏,道: “主上没病……和您定下约定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萧承眉头一挑,看着就差在脸上写着颓废二字的南荣姝,心中不由得嘀咕道: 自己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啧,这就是逆商低的坏处了。还是太年轻,得打磨。 “咳,起来,和你商量点事情!” 南荣姝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两眼话本,这才撑着身子坐起,慵懒道: “说!” 萧承看着她这幅模样,嘴角抽动地更厉害了。深吸一口气,萧承开口道: “你族里那些被罚入军中效力的人,我打算抽出来编练一支军队,但这些人人数不够,也不够听话,需要你想个办法。” 南荣姝闻言,看着萧承,大眼睛微微眨动,不确信地道: “你说什么?用我的族人编练军队?” “是!” 南荣姝狐疑地看了萧承一眼,然后断然拒绝道: “想都不要想!族中人丁本就不多,好不容易能下山过好日子,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让更多的族人上战场?” “朕视哀牢族族人为云国百姓,那为何不能让哀牢族族人为国效力?既要过好日子,又不想承担保家卫国的职责,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萧承沉声道。 南荣姝撇了撇嘴,再次趴了下来,闷声道: “呵呵,我族人还没从山上下来呢,你就要他们去当兵?就想去饭馆,我还没吃饭呢,你就要收我钱?天底下,才没有这样的道理呢!” 萧承看着南荣姝这幅模样,脸色微微发冷,道: “你就不怕朕收回之前的承诺?” 南荣姝扭过头来,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我之前明明都知道你和汪晓一个都不好对付,还要领着族人前来,赌你会和汪晓两败俱伤?” 这话,倒是让萧承微微一愣。 “为何?” 南荣姝苦笑一声,神色微微有些失落,道: “前廷尉李廉,是我族中青年一辈中最杰出的人。他也是族中数百年来,手段最厉害,几乎要成功地领着族人们走出山中的人。他让族中上下,都看到了曙光!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族里最后一口心气就散了!” 萧承闻言,没有回话。 如今看来,哀牢族在宫中的势力,其实并不算重要,只不过是一层保险而已。事情成败的关键,其实还是在李廉那边。 只可惜了,哀牢族找了一群互相猜忌的猪队友,要不然加上临时入场的剧孟,汪晓早就死在了回京了路上了。 南荣姝又补充道: “族里人心一散,就有人甘心困守大山之中。有人想要隐藏哀牢族的身份,融入其他部族之中。也有人想要殊死一搏,起兵出山搅得云国上下鸡犬不宁。哀牢族土崩瓦解,人心四散,几乎已成定局。我兵行险招,本就是无奈之下的最后一搏而已。” 此时的南荣姝,语气虽然淡然,但不乏威胁之意。 你反悔,我哀牢族是没了,但你也不见得好受。 萧承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一万!我需要组建一只一万人的苗兵队伍,说出条件!” 南荣姝见状,嘴角一弯,爬坐起来,道: “土地、粮种、农具、耕牛,三年免田税,还要官府出人,协助我族人定居!” “好!找你们族老来和我谈!”萧承毫不犹豫道。 第77章 阴阳家 夜空之中,一轮新月挂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山崖之上,一身穿白色锦缎素袍,满头白发散落身后的老者,正独自坐在这边,仰头望着夜空,面露沉思之色。 他身后的山间道路之上,一道身影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原地,然后又顿时出现在十数丈之外,宛若闲庭漫步一般,悄然落在老者身后。 “宗主,您来观星,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弟子们好找!” 说话的,是穿着一身道袍,浑身气势玄奥的男子。 只不过虽然穿着道袍,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并非道家中人。 他身上的道袍,寻常道袍有极大的差距。道家清静无为,服饰简朴。 而这位男子,身上的玄色道袍,其上用金线绣着极为繁琐华丽的图案,周身打扮,也可谓是极尽华丽,一点都没有道家的样子。 端坐山崖边的老者也不回话,继续抬头望着天空。 身穿华丽道袍的男子也不再多问,静静地侍候在老者身后。 片刻之后,头顶新月,此时不知为何,稍稍隐去了光辉,露出了漫天的星辰。 这一瞬间,老者双眼之中,绽放出宛若星辰一般的紫色光彩。 老者干枯的手,随意地抬起。掌心之中,一点亮光亮起,然后好似炸裂一般,化作无数毫光,猛地朝四周散去,围绕着老者身躯,缓缓转动起来。 眨眼之间,郁郁紫气冉冉而起,充斥老者四周。 点点毫光,配合着周身紫气,种种异象,好似在老者身旁形成了一片星河。无数光点,隐隐与天空之上的群星相互呼应,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则,不断运转起来。 星云流转,玄奥之意充斥期间,让人心神沉迷。 身穿华丽道袍的男子,此时似是难以自制一般,气息微微发粗,双眼紧紧盯着老者手中的动作,甚至连眨眼睛都不愿意。 下一刻,一点毫光不知为何,突然冲出了紫气星云笼罩的地方,朝道袍男子冲去。 在道袍男子的视线之中,这一点毫光,却是化作了硕大的星辰,划破天空,以毁天灭地之势,朝他而来。 男子猛地惊醒过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狼狈地差点跌坐在地。 老者回过头来,用着平静的眼神,就这么看着男子。 男子面上流露出羞愧之色,将头一低,道: “宗主恕罪,弟子心境不够,险些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老者点了点头,伸出干枯消瘦的手指,指着周身环绕的种种星象,用着老迈嘶哑的声音,道: “紫微动,星位南移。西南,有变!” 道袍男子闻言,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 “西南、西南?西南云国?” 男子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愕之色,然后忍不住惊喜道: “西南云国,难道是汪晓师弟成功了?”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道: “帝星幽而复明,为中兴之像。” 男子脸上一滞,收起喜色,沉默着点了点头。 帝星主中兴之像,不用多说,定然是汪晓失败了,要不然绝不会有如此星象。 “唉,汪晓师弟,天资出众,本是入我阴阳家内门的合适人选……可惜他,终究是放不下心中的抱负!”男子轻叹一声道。 老者沉默片刻,再次道: “选合适的外门弟子,去云国看看!” 男子一愣,忍不住道: “宗主,佛家虽在中原声势不大,但在云国已经扎根数百年了,根深蒂固,将云国上下看得紧紧的。数百年间,诸子百家都曾经不止一次想要进入云国地界,但皆被佛家的人给挡住了……” 老者摇了摇头,道: “没关系,佛门这次站错队了,已经输了这数百年的兴旺!云国本就不算小国,又有中兴之像,正是我阴阳家扩大影响的机会!” 男子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连忙俯身拱手道: “是!” ------------------------- 萧承指尖飞快地敲击着桌面,看着殿中站着的鹤发童颜,满脸沟壑的老妇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说是自己这边提出的要求,但昨天和南荣姝商量,今天这人就来了,怎么觉着就是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了呢! “哀牢族族老柳氏,拜见陛下。” “额,柳老免礼,免礼!冯保,赐座!” 眼前的哀牢族族老,瞅着样子,年纪最轻也得八十往上了。看着人家颤颤巍巍地要跪下行礼,萧承还是没顶住,连忙出声道。 柳老闻言,也便顺水推舟一般地没有继续行礼。 “此前老身便已在京中,收到主上口信,便当即前来拜见陛下。多谢陛下开恩,使我哀牢族终不再困守大山之中,与天争命了!”柳老低着头道。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道: “哀牢族之事,想来并非是历代先皇本意,应当是被手下群臣曲解了……今后哀牢族子民,便是我云国真正的子民了,后世君王,绝不会另眼相看!” 柳老闻言,苍老的脸庞宛若木头,沉声道: “只要陛下对我哀牢族一视同仁,今后哀牢族,便是陛下最为忠诚的子民!” 困守大山,被打压六百年。昔日天南主宰,已经落魄到少有人还记得了。 其中恩怨,自然不可能凭着一张圣旨,便能一夕之间消散。 但幸好柳老还算清醒,分得轻重,看得清形式,哪怕心中还有不满,但为了族中子民,还是只得低头服软了、 坐在上首的萧承,虽然看不到低着头的柳老脸色,但显然也看出了一些,继续开口道: “朕也知这些年哀牢族子民受了颇多苦难,为弥补哀牢族,朕欲封柳老,为清迈郡郡夫人。哀牢族中,有愿意下山者,可随您前往清迈郡。男子赐田十亩,女子孩童各五亩。但有愿意从军者,多赐十亩田地。” 清迈郡,是汪晓此前,灭了南方小国之后设立的郡县。 此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还是衢通云国南北的要地,从各种方面、各方来说,都是极好的地方。 土地肥沃,但此地人口稀少,未曾开发,哀牢族可得休养之地。 同时,此地相较云国别的郡县,显得荒芜,少有人愿意前去。有人哀牢族,萧承可不费一点人力物力,便可开发当地,增长国力。 地处要道,衢通南北,这意味着不愿意种地的哀牢族族人,也可以靠着商道做小生意过活。 同时也意味着,就算哀牢族重新反叛,云国大军也能够极快地反应过来,从容地调集各地兵马围剿。 至于哀牢族会不会暂时蛰伏,积攒实力,以图后事? 萧承表示,分地的时候,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第78章 佛门伟业 “还有,哀牢族族民不善耕地,可由当地官府分发耕牛、农具、粮种,派遣老农传授技艺。下山三年之内,可免除田赋。若有从军者为云国战死,名下土地,免除二十年田赋,其妻女子嗣,由官府供养!” 柳老听着萧承的承诺,却是不由得一愣。 她也没想到,萧承开出的条件,竟然如此优厚。优厚到她都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了。 柳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此言当真?” 萧承双眼直视柳老,昂首凛然道: “天子一言,岂是儿戏?” 这个时候,就连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南荣姝,也不由得惊讶地看向萧承。 这些条件,可比她们之前设想的好上太多了。 萧承见她们二人似是不太相信,沉声道: “朕如此优厚,原由有二。一是哀牢族境遇,朕甚是同情,有心弥补。二来,也是因为如今云国的局势。朕初掌大权,朝中人心不稳,边军尚未解决。诸多事情,已经让朕头疼不已,实在不愿意你们哀牢族再出来捣乱。” 如今萧承面临的局面,朝中局势尚未稳固,外边边军虎视眈眈。而哀牢族身为传承几百年的宗族,必然也有死忠,若是如今手段激烈一些,必然引起反噬。 萧承说到这里,见南荣姝二人微微点头,又开口继续道: “你哀牢族想要过安定舒适的好日子,朕想要维系国内稳定秩序,这二者并不冲突。如此优厚条件,已是朕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柳老听到这里,权衡再三,心中已是动容,下意识地看向了南荣姝。 感受到族老投来的目光,南荣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老当即站起身来,对着萧承俯身一礼,道: “陛下,族中子民久居山中,目光短浅,有近半的人畏惧大山之外,不愿出山,让这些人搬迁出大山,可能尚需要一些……” 嗯,这是想要留一手的意思,应该是防着萧承把她们哀牢族骗出来再杀。 只是萧承既没抱着别的什么想法,也留有后手,自然不怕哀牢族真的包藏祸心,借机蛰伏。 他点了点头,无所谓道: “畏惧未知之事,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哀牢族族人迁徙出山之事,可由你亲自督办。” 听到这里,柳老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萧承恭敬道: “陛下天恩,我哀牢族感激不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一万部族青壮,一月之内便能集结,听从陛下调遣!” “柳老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对了,这些青壮,既然要从军效力,其亲眷家属必然要多加照顾。这样,这一万青壮的亲人,还是跟着去清迈郡!” 萧承这个时候,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重要的事情一般,轻飘飘地吩咐道。 这一万苗兵,寄托萧承厚望,还是得留些制衡手段的。 柳老就好像没有听懂萧承话中藏着的深意一般,再次躬身道: “陛下仁慈,老身为族中青壮,谢过陛下了!” 萧承亦是温和一笑,让殿中气氛显得极为和睦。 ------------------- 声声唱经之声,庄严肃穆。阵阵香火飘荡,青烟冉冉。更有厚重钟鸣之声,回响在山林之中。 浩荡庄严的感业寺大雄宝殿之中,年轻主持慧痴,正与此代大法师慧开,一同领着寺中文僧做着早课。 只不过,今日首座之上的主持慧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惚之间,甚至连经文,都念错了几回。 他这般异样,别说坐在他身旁的慧开大法师了,就连下面一些普通僧人,都察觉到了。 数篇经文念完,慧开睁开双眼,瞥了一眼身边仍然出神的慧痴,轻咳一声。 慧痴这个时候,才算是回过神来,扫视下方注视自己的僧人,连忙双手合十,低头道: “早课完毕,诸僧各自散去,扫洒除尘。” “谨遵方丈法旨!”诸僧人一齐行了佛礼,这才起身逐一离去。 待一众僧人离去,慧开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轻声道: “阿弥陀佛,方丈,你的心乱了!” 慧痴闻言,面露苦涩之意,开口道: “法师,京中的消息传来了。汪晓受了刺客惊吓,如今留在了宫中养伤。呵呵,养伤?只怕软禁才是真!我万万都没想到,萧承的心机,竟然深到如此地步!装傻充楞,蛰伏许久,真的让他一朝翻盘。” 慧开闻言,神色依旧淡然,眼眸低垂,道: “一切皆是缘法,不可强求……” 慧痴听到这话,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激动,急道: “法师,我佛门上下谋划这么久,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差这临门一脚,半途而废,实在可惜啊!” 慧开看着慧痴的神色,摇头道: “皇帝手段高超,此前封闭京中各门,接管兵马,治理城中秩序。等消息传回寺中的时候,朝堂百官、京中大军,都已经被他掌握。此时大局已定,再强求也是做无用之功!” 慧痴连连摇头,呼吸有些急促,道: “不、不,还有机会!汪晓被软禁,他在边军之中的心腹,定然惶恐。只要暗中鼓动,我再以宗室身份,赦免其罪,他们必然听命。到时候里应外合,便……” “方丈!”慧开脸色一厉,猛地打断了慧痴。 “方丈,我等原本力量薄弱,不比汪晓,这才只得坐视汪晓威逼皇帝,想着等其篡位,引起公愤之后,再号召云国上下起兵反抗,最终还政萧氏!” “对汪晓虚与委蛇,是为了云国百姓和萧氏着想!可如今,皇帝手段高超,软禁了汪晓,朝政归还萧氏,皆大欢喜,有何不可?” 慧开面露无奈之色,苦口劝道。 慧痴却是脸色有些发青,连连摇头,猛地起身,怒道: “萧承忍辱负重,装痴卖傻,必是心机深沉,雄猜阴桀之人。此前寺中袖手旁观,坐视其被汪晓欺辱,难保他没有记在心中!若是等其回想此事时,感业寺上下,必有劫难!我为方丈,绝不可坐视此事发生!” 慧开张口欲劝,但还不等他开口,慧痴猛地一甩袖子,决然道: “我为感业寺方丈,云国上下寺庙以我为首。又是云国宗室,亦有大义在身。只要登临皇位,必化云国为地上佛国。还请法师,看在偌大功德,以及这满寺僧侣,助我一臂之力!” 慧开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终究是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轻念佛号,一副无奈默认了的模样。 慧痴见慧开默认,心中大定,对着他施了个佛礼,转身离去。 等待慧痴离开,慧开缓缓抬头,看着大雄宝殿之中,那慈悲庄严,用怜悯目光俯视下方的金身佛像,目光深邃,波澜不惊。 第79章 帝王致富经 养心殿中,马敏文躬着身子,举着手中奏折,沉声道: “陛下,这是去年统计出来的赋税明细。” 冯保连忙小步跑下陛阶,接过奏折,递到了萧承面前。 “税收不应该是在秋收之后就收取的吗,为何这奏折现在才递上来?”萧承微微皱眉,一边接过奏折,一边问道。 马敏文闻言,连忙解释道: “陛下,税收虽在秋收之后,但我国中各族百姓混杂,并不都以农耕为生,充税之物繁杂,统计颇费时日。再加上此前太师领兵征战,为避免后勤过长,曾多次就地征收粮草。税务明细,多次修改,到了昨日方才整理完毕。” 翻看奏折,其上密密麻麻,米、银、钱、丝绸、匹帛、茶叶等等之物,看的人颇为头大。 直接翻到最后,就见奏折之上将上述之物,折合银钱,共计八百四十七万两。 云国虽然不大,偏居天南一隅,但其北与吐蕃、西域通商,西边商通天竺。再加上汪晓扫平南方诸国,占据了南方的渔盐海产、珍珠宝货之利,只论富庶程度,已经是天下诸国之中数一数二的了。 萧承合起了奏折,眼睛眯起,问道: “朕记得,国中前几年的税收,可都是过千万两的啊?怎么今年,就差了近一百多万两?” “前些时候,国中诸家皇室寺庙,上书请求重铸佛像金身、翻修殿宇。按照惯例,朝廷便给批了……” 萧承眼睛一冷,高声道: “批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朕怎么不知道!” “陛下那时候,还在宫中、嗯……还在宫中静养。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太师当时又点头了,臣等也不好违抗。” 眼看萧承面色越发冷冽起来,马敏文又急忙道: “往年也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好像今年,数间要翻修重铸的皇家寺庙撞到了一起,这才花了这么多!” 马敏文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萧承,就见其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极为难看。 正当马敏文以为自己要承受萧承雷霆之怒时,萧承却是眼睛微微一动。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帝卡模板展开。 【蓝色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 笃行佛教--装备此卡,每年需修建一间寺庙。佛家弟子好感度上升,民心每年增加1点,修建佛寺费用增加50,税收减少15。 ……】 前几年税收,都是一千万白银出头,今年八百五十万,可不就是少了百分之十五嘛!难怪这帝卡只是蓝色等级的。 萧承无奈,只得强行将心头不快压下,沉声道: “罢了罢了,尽快将赋税送入国库。此前太师府中不过留着五百多万两,又要养着前线大军,又要运转朝廷,实在不够用。不管如何,等明年赋税收上来,应该会好些!” 妈的,一年之后要是抽不到别的帝卡,他宁肯啥卡都不带,直接白板上场。 听到萧承所言,马敏文将头埋得更低了,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很是为难道: “陛下,这、这税收……” 萧承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微微一愣,道: “又怎么了?” 马敏文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道: “清单明细虽是刚刚整理出来,但这税收,却是早已收上来了……太师府中的那五百多万两,便是剩下的!” 萧承闻言,整个人顿时一僵。 五百万两多吗? 自然是多的。 可在一个国家面前,这五百多万两,似乎就不算太多了! 全国上下,加起来二三十万的兵马,不说什么兵器铠甲,粮草物资,一年光是军饷,就近两百万白银。 还有百官俸银、宫中开支,朝堂运转等等,加起来五百万两根本打不住! 万一再遇上个什么灾害,那根本想都不敢想。 “钱呢?哪去了?这几年风调雨顺,税收难道年年花光?”萧承脸色难看道。 马敏文低着头,回道: “太师这几年,训练兵马、打造兵器、领兵征伐就没停过,国库中的积攒都花的差不多了。一个月前,又调拨了三百万两的银子以供边军……” 萧承神色越发冷冽,心中杀机不由涌动起来。 国库没钱了怎么办? 抄家致富啊! “朕知道了,你下去!”萧承冷着脸,让马敏文退下。 马敏文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倒退出殿,然后闷头朝宫外走去。 直到被家仆扶上马车,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当马敏文,想起萧承刚刚身上突然涌现的杀机的时候,他又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一个手中掌握着兵权,还有着臣子们把柄的帝王,在国库没钱的时候,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不行,不能再拖了! 马敏文双眼闪烁,心中决然,直接对着车厢之外道: “不去府衙了,直接回府!” “是,老爷。” ------------------------- 京郊大营之中,老太尉陶艾,在身后数名老卒的护卫之下,端坐帅位之上。 程不识站在一旁,拱手道: “太尉,末将已派出可靠人手,带着调令,快马加鞭朝边军而去了!” 陶艾点了点头,道: “这次的调令之上,有玉玺、太师府印信,以酬升职功为名,调集边军八名校尉以上将领回京。但此举,并不算万无一失。若是有人伪造京中谣言,鼓动边军造反起义,只怕局势便不可收拾!” 程不识眼睛一动,道: “那太尉打算如何?” 陶艾眼中杀意一闪,嘶哑着嗓子道: “石城郡本就是是边境要城,如今又成了边军维系后勤的关键之地,我欲上书陛下,亲自领兵马,前往扼守此地。若是边军将校听从调遣,我便亲入军中大营,接管兵权。若是不从,直接斩断边军后勤!便是拼着这十数万大军尽没,也不可让局势败坏!” 若是十数万精锐边军损失殆尽,那对云国来说,可真是元气大伤啊。不过就算如此,也好过让其起兵谋逆。 程不识也是军中出身,自然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只是他见陶艾老态龙钟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道: “太尉身份贵重,不可以身犯险!不若末将前去,也好以防万一。” 陶艾淡定地摇了摇头,道: “程将军年轻勇武,素有军略,但论及此事,却是不如我这个老朽。我本就是出身边军,虽不理军务多年,但还是有一点威望的。又有大义,应该能够压服边军!” 见程不识还有开口,陶艾猛地一挥手,道: “不用多言了!我意已决,京中诸多兵马,没有陛下信任之人节制,我也不放心!所以程将军,你必须留下。” 程不识闻言,也知道陶艾所言为真,只得拱手道: “谨遵太尉之命!” 第80章 心服口服 御花园凉亭之中,萧承拿着老太尉递上的请命奏折,默然许久,终是轻叹一声,提起朱笔批了个“准”字。 萧承将奏折递给一旁的冯保,然后道: “从粘杆处中抽调十名精干人手,随侍太尉身边。若事不可为,必要护得太尉回来!” 冯保连忙应诺,双手接过奏折。 “老将军都这个年纪了,性情秉性,倒是和当年没有半点变化。”汪晓语带感慨,露出一丝回忆往昔之色。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看向汪晓,道: “太师若是还记念老太尉,何必让他受这奔波之苦?不如太师手书一封,让边军将领服从朝廷命令。朕答应,一切既往不咎。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汪晓轻笑两声,深深地看了萧承一眼,道: “陛下今日让我前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呵呵呵,自然不是!”萧承轻笑道。 二人说话间,便有一名宫中侍者,领着一富态男子,走入凉亭之中。 富态中年男子走入凉亭之中,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年轻贵气,一身尊荣气势的少年天子,以及一旁的汪晓,心中不由得一动,当即躬身行礼,恭敬道: “草民金圣源,拜见陛下!” 萧承看着眼前的杂家门主,似笑非笑道: “门主姗姗来迟,倒是让朕等得心急了!” 金圣源弯着身子,道: “杂家事务繁多,总要安置妥当,请陛下恕罪!” 萧承嘴角一弯,摆了摆手,道: “门主能来,朕还是高兴的!” 他顿了顿,又扭头看向汪晓,似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道: “太师许是不知道,这位杂家门主,便是铁先生的师兄呢……” 汪晓看着面前的金圣源,喉咙一动,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道: “金门主,许久不见!” 当年汪晓曾经庇护过了杂家门人,自然是见过金圣源的。 金圣源对着汪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汪晓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对金圣源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萧承,道: “陛下将我喊来,便是为了见金门主一面?” 萧承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反问道: “太师从入宫休养以来,从未心生气馁,便是将杂家视作后手吗?” 汪晓看着眼前的萧承,又看了看金圣源,面色变化,沉默片刻,终究是轻叹一声,露出了一半颓唐,一半释然的神色。 “其实陛下说错了一点,我从没有准备什么后手!维系朝堂稳定、治理云国抚境安民、训练将士征战四方,光是这几件事,便已经将我牢牢牵制住了。而且我一直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人手去弄什么后手?” 汪晓顿了顿,眉宇低垂,流露出悲哀叹息之色,低沉道: “我之所以认为一切还有希望,不过是相信圣文罢了。圣文虽然天性执拗,但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当我听说,他不愿离去,而是拼死力战,死在了宫中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在用自己之死,来换取将杂家拖下水。” 汪晓自被软禁宫中一来,萧承还是第一次看他流露出这样颓然丧气的神色。 “铁先生,确实不负太师的看重!”萧承也不由得真心赞叹道。 汪晓流露出苦涩之笑,摇头道: “他本来是不需要死的,他低估了陛下的心胸了!” 萧承摆了摆手,道: “这倒还真不是朕的心胸够大,一是朕现在这头疼事太多,实在不愿意胡乱招惹人。二来,还要感谢一位少年从中斡旋呢。” 若不是游星光这个胆子大到不行的少年,杂家这边就算逃走,萧承也会不断派人追查搜捕。 到时候便是杂家再不想出手,但为了一席立足之地,也只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救出汪晓上面了。 杂家虽然落魄了,但好歹当年也是十家之一。而且铁圣文能够将希望寄托在杂家之上,当然是有着一定底气的,要是让他的遗计得逞了,局势还真就保不准了。 许是一切指望都已经落空,汪晓面色灰败,眼中神采顿失,好似在短短一瞬间的功夫,苍老了许多。 “我一向自视甚高,但对于陛下,如今是真的心服口服了。若是陛下与我互换境地,自认不能做到陛下这般。心机胆识、心胸气度、武功智谋,陛下无一不是当世顶尖!” 听着汪晓的夸赞,萧承莫名有些心虚。 其实要是没了金手指,他早就重开了! “太师若是当真心服口服,便请去信一封,劝服边军听从朝廷之命!对你,朕也不说什么既往不咎的虚话。但朕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对太师一生功过是非,绝不做一丝诋毁!”萧承掷地有声道。 在接触朝政之后,萧承也得真心承认,汪晓执政二十年,真的给自己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底子。他前半生的功业,是不容磨灭的。 汪晓抬头,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萧承,苦笑一声,道: “好!” 萧承心中一定,对着冯保一示意。 冯保心领神会,当即捧来笔墨纸张。 汪晓也是真的放下了,也不犹豫,提笔便写。 洋洋洒洒,尽是让边军效忠萧承的说辞。 写完之后,汪晓放下手中笔,呆愣了一会儿,又是长叹一声, 萧承接过,看了一眼书信,然后嘴角弯起,心头长舒一口气。 如此一来,边军应该不是问题了! 汪晓看着面露轻快之色的萧承,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 “陛下,还不可大意!” 萧承眉头一皱,抬头看向汪晓。 汪晓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对着萧承微微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冯保见状,刚要示意周围小太监拦住汪晓,便被萧承阻止。 “不用了!”萧承沉声道。 其实有些事情,萧承未必没有怀疑。 越是接触朝政,他便越是清楚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若是佛家一直站在皇室这边,汪晓的势力未必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一动,看向了一直站立在旁的金圣源,开口道: “金门主……” “陛下,杂家门下,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金圣源突然道。 萧承一顿,看着低头臣服,极为识相的金圣源,突然笑道: “好啊!” 第81章 就算是皇帝,该吃的软饭也还得吃 “真的?”养心殿中,萧承眼睛眨动,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书信和银票,再次确认道。 冯保站在一旁,躬着身子,毫不犹豫地回道: “陛下,千真万确!马大人昨日派其幼子上门,给奴婢送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封书信,信中请奴婢帮忙,承诺事后还有重谢。” 萧承摇了摇头,冷哼道: “他给你送银子,就为让你帮着想办法送杨家女儿进宫?哼,整日不好生办差做事,尽弄这些幺蛾子!” “陛下,马敏文马大人的小儿子、老太尉之孙、少府令独子,三人取了同一家的女子。书信之中,他自言三家如今皆受重用,有结党营私之嫌,心中惶恐。但他也只陛下如今缺少能用之人,是以不敢请辞……”冯保回道。 马敏文这些话,应当是故意说给冯保听。为的就是让他告诉萧承,以表明他自己心中的敬畏,日后也绝不敢有半分逾矩之处。 萧承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马敏文的意思,但他还是嗤笑一声,道: “朕若是日后猜忌他们三家,难道宫中有个女子吹枕边风,便能让朕收回杀心?你回去告诉他,只要三家知进退,有分寸,朕必恩荣有加,绝不会动他们一丝一毫。” 马、陶、曲三家,虽然算是姻亲,但到底家风秉性都不尽相同,实在不算一路人。再加上萧承是金手指在手,能够看到三家家主的忠心值。 所以就算如今三家皆是位高权重,有着一定的隐患,但萧承依旧有信心能够驾驭。大不了到了时候,用尊荣高位换他们的实权呗。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道: “陛下仁厚,是朝中百官和我等奴婢们的幸事……” 萧承没有说话,再次拿起手中的书信看了两眼。 书信之上,马敏文语气诚恳,不断说自己老迈,老病缠身,意欲隐退,只是如今陛下手下无人,这才强撑病躯,甚至直言,只要有合适人选,他必定第一时间辞官,诚惶诚恐之意尽显纸上。 萧承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冷笑道: “哼,老狐狸倒是识趣,这还是为了为家族铺路……” 此前三家便有助萧承稳定朝堂之功,这时候又这般识趣,萧承自然要有所表示。若是再通过杨家的四个女儿,三家小辈和萧承就成了连襟。 如此好生经营数十年人脉,积攒底蕴,起码是保家族百年繁荣富贵的路子! “陛下,倒不是奴婢收了马大人的好处。而是奴婢觉得,陛下不妨答应了就是。”冯保见状,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萧承眼睛一动,看向突然大着胆子劝说自己的冯保,道: “怎么说?” 冯保见萧承没有动怒,心中一松,连忙解释道: “陛下之前,不是一直头疼国库空虚的事情吗?臣手下的粘杆处收到消息,马家、曲家这两天,正在疯狂变卖府中田产铺子,古董珍玩。估摸着,如今两家加起来,已经聚集有小百万两的白银。” 冯保顿了顿,又接着道: “昨日马敏文之子言语暗示,似是有意将这笔银子,作为杨家嫁妆送入宫中……” 听到银子二字,萧承突然眼睛一亮。 下一刻,他猛地想起自己此前,曾经用过的一张策卡。 【白色策卡,夭桃秾李 卡牌效果:(永久)亲戚臣子,有概率推荐名妃、名臣。每次获得一名名妃,可获得该名妃魅力1万的资金。负面,推荐名妃之人,影响力增加一百。 ……】 萧承眼睛一动,心中突然明悟了过来。 杨玄琰是名臣,必然是史书留名之人。但他那属性,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还有马、曲两家此时的行为,估摸着就是史官介绍哪位妃子的时候,顺嘴一提。 “靠,当皇帝还得吃软饭……” 萧承自顾自地喃喃一句,然后看向冯保,玩笑道: “好,马敏文这钱,看来没白给你送!” 冯保闻言,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辩解道: “陛下误会了,马大人送来的银票,都在这里了……如今国库空虚,奴婢是一分都没敢动啊……” 萧承看着眼前差点就要跪下的冯保,摇头道: “你啊,就是太谨慎!朕一句话,你都得琢磨几遍……朕缺大钱,三千两倒是不缺。这银票你拿回去,算是朕赏你的!朕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不缺你的赏赐!” 冯保闻言,这才讷讷地止住了辩解之言,然后下意识地一抹额间冷汗,跪伏在地,感激道: “陛下天恩浩荡,奴婢感激不尽啊!” 萧承点了点头,让冯保起身,道: “杨玄琰串联三家,倒是也为朕稳定朝廷出了不小的力,此前不好明着赏赐,接他女儿进宫,倒是个机会!” “明日下旨,杨家四女入宫,为昭仪位。杨玄琰封安宁亭侯,赐食邑一千五百户。” 冯保闻言,低头应诺之时,心中突然一动,然后面露难色,开口道: “陛下,非是奴婢躲懒。实在是如今,奴婢既要整顿宫中秩序规章,又要负责粘杆处的事务,如今又要负责接杨家姑娘入宫,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萧承手中一顿,看了冯保一眼,轻笑一声,点头道: “倒是朕疏忽了。也好,以后粘杆处专司刺杀、护卫之事,交给郭解主管。你将粘杆处在宫中的人手分离出来,组建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东缉事厂!” 粘杆处如今,汇聚刺杀、缉捕、情报诸多职责于一体,体态不免有些臃肿了。若是一直不管,将来只怕效率太低。 冯保谨慎,这个时候主动提出,便是担心沾染太多血腥,日后有杀生之祸。 相较而言,东厂专司刺探情报,是皇帝的眼睛。既不会沾染太多污糟之事,又得皇帝信重,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位置了。 冯保心中一喜,当即躬身道: “奴婢,谢陛下信重之恩!” 萧承点了点头,看着冯保,语带深意,道: “你今后,要注意留心朝中大臣的底子……明白朕的意思吗?” 近百万两的软饭,倒是能解一时之急。但要想国库充盈,抄家才是良策! 第82章 感业寺异动 萧承重掌朝政,已经有了半月。 中庆城中,重新恢复了秩序。 也得益于萧承的克制,并未展开什么大规模清洗朝臣的动作。不少权贵子弟,早就在家憋不住了,呼朋引伴地出来游玩。 城郊,感业寺山脚之下。 一队僧侣侍立在山门之下,对着前来烧香礼佛的一众权贵家眷们连连赔礼,口称慧痴方丈有命,欲要闭寺清修一年,苦口婆心地将他们一一劝返。 佛家在云国信仰根深蒂固,权贵家眷们也不敢造次,只得失望离去。 一辆辆华贵车架,朝中庆城折返,在官道之上,与十数名衣着简朴,身材壮硕,背着行囊的僧侣擦身而过。 感业寺乃是云国寺庙之首,前来拜访、挂单、求教经书的僧侣从来不少,是以这些人,根本引起别人的半点怀疑。 山门之下侍立的僧侣,见到这队僧侣,相互一施佛礼,没有问上半句,便将几人放上了山。 感业寺大雄宝殿之前,两千多名僧兵已然齐聚,列着肃杀军阵,操练了起来。 与常人印象之中,手持一根白蜡杆的僧兵不同。 此时在感业寺中操练的僧兵,手中持着戈、盾,挥舞赫赫,杀气腾腾。僧兵军阵之中,甚至还有持弓矢者。 操练之时,进退有度,阵阵喊杀之声,响彻在大雄宝殿之前。 本该是人间佛土之地,却是沾染上了血腥杀意,讽刺到了极点! 慧痴站在大殿须弥基座台阶之上,望着下方操练的僧兵,双眼炙热,意气风发。 “法师,我已派人联络各地佛寺。剩余各寺庙的僧兵,正朝感业寺而来!”慧痴看向身后慧开,信心满满道。 慧开望着下方的僧兵,轻叹一声,口宣佛号,摇头道: “方丈,如今尚且能够回头啊!京中内外,数万兵马,就算八千僧兵齐聚,又能如何?方丈,还是不要为了一丝执念,造了杀孽啊!” 慧痴听到慧开又在劝说自己,眉头皱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厌烦之意,忍不住道: “边军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京中局势变化的消息了,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我已派人,许诺赦免其等罪过,其必定臣服。到时候,只要萧承派出京中兵马前往,僧兵倾巢而出,定能一举攻下中庆城。诸事皆定,佛国临世,我教大兴之世就此来临!” 慧开摇了摇头,道: “哪是这般容易啊!新任太尉陶艾,早已领兵前去石城郡。若是边军流露反心,切断大军后勤,边军不攻自破!” 慧痴闻言,刚想反驳,口中不由得一滞,转而又道: “法师,您难道还没想明白吗?云国历代皇帝,明面上信重佛家,奉我佛家为国教。但他们,只不过是想着依靠我佛家理念,来安抚国中这些不同族群百姓之间的矛盾而已! “德宗皇帝当年大肆提拔汪晓,让其短短数年便执掌大权,不就是想要利用他来制衡我佛家吗?还有当年汪晓掌权之后,表面对我佛家礼遇有加,但暗中不还是不停针对吗?” 慧开闻言,也不做争辩,只是眼睛一闭,低下头去,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慧痴年轻的面孔之上显出的,是本不该出现在僧人身上的滔天野心。 “法师,其实不管是汪晓,还是萧承,无论谁赢了,我佛家都会不断遭受打压。只有我佛家出身之人登临帝位,建立人间佛国,方才是我佛家出路!” 慧开睁开眼睛,浑浊苍老的眼睛深深看了慧痴一眼,然后幽幽一叹,道: “方丈,就算一切顺利,我等攻下了京城。可万一陛下逃离,号召国中勤王,您又该如何?您虽是宗室,但总不比当今陛下名正言顺。” 慧痴嘴巴一动,心中更是烦躁,声音发厉,道: “建立佛家乐土,乃是偌大的功德,是天下僧人共同的愿景。法师如此推三阻四,难道是对我佛不够虔诚?” 慧开连忙低下头去,告罪一声,辩解道: “方丈此言过了,我只是觉得,此计策不够稳妥……” “天下之事,哪有什么十足把握!那你说,又该如何?”慧痴气势高涨,继续逼问道。 “这、这……方丈恕罪,我并无什么计策。只是如今虽已与黎朝言和,但到底没有彻底罢兵,若是边军起兵,就怕黎朝趁机反攻,到时候……” 听着慧开法师的话,慧痴却是突然眼中一亮,打断道: “黎朝?” “对,黎朝!我倒是忘了还有黎朝!黎朝精锐大军被汪晓打得土崩瓦加,可拼拼凑凑,总还是有不少兵马的。我可将汪晓打下的数州交还给黎朝,换黎朝大军入境助我。加上边军,我不信萧承能挡住!”慧痴一拍手掌,面露兴奋之色道。 慧开法师看着慧痴,花白胡须颤颤几下,继续劝道: “黎朝如今对我云国是避之如虎,闻之丧胆,不堪大用啊……” 慧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 “那就,把夏国大军也请来。此前与黎朝大战,夏国不是生怕汪晓袭扰国境,也调来了数万大军吗?用夏国一直想要的建昌府,换其出兵。反正只要十数万精锐边军在我手中,他们敢打鸠占鹊巢的主意吗?” 慧开法师见自己实在劝不动慧痴,只得低眉顺眼,低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方丈既然已然下定决心,慧开只得遵从。为建人间佛土,便有杀孽,我也愿一力承担!” 慧痴闻言,心头一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看向那操练的僧兵,昂首挺胸,颇有一种乾坤尽握的气势。 -------------------- 萧承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看着感业寺山门之下,那侍立的僧众,神色莫名深邃。 “公子!”杂家金圣源挺着大肚子,来到萧承身后,躬身一礼道。 萧承转身点了点头,道: “此前京中混乱,为避免麻烦,闭寺清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何敢断言,感业寺有动作?” 金圣源闻言,和气一笑,取下原本一直夹在腋下的金算盘,拨弄一下,道: “公子不知,我手下之人,不少从事商贾之业,卖些米粮养家糊口。感业寺不设庙田,全靠皇家供养,寺中所用物资,皆是采买而来。” “哒哒哒”的几声,金圣源拨动手中算盘,伸到萧承面前,道: “此前感业寺中,只论米粮,每半月采购六百多石。折合下来,一日消耗四十多石。若按一人一日斗米来算,寺中约有僧侣四千多人。” 说到这里,金圣源再次伸出手拨动算盘珠,道: “而昨日,原本负责为感业寺供应米粮的商人,被要求每个月中旬,送八百石上山。此外,采买僧人还暗中找了另外一家粮铺,要求每个月月初也送八百石米粮上山。若论此来算,感业寺准备的,是五千多人的米粮!” 萧承点了点头,眼皮一动,冷笑道: “还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打算让我过呢!” 第84章 边军大营 邕州,乃是此前黎朝国土。 但经过数月之前的那一战,黎朝精锐大军尽丧,黎朝国君万般无奈,只得遣人求和,割让了此地。 此时的邕州,已经成了云国的土地。 邕州城外,浩大连绵,守卫森严的云国边军大营,好似一只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大营之中,往来巡视士卒不停,明哨暗哨,遍布其中,将大营守得滴水不漏。 帅帐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上首的帅位空置着,帐中有约莫十数名身着铠甲的将领齐聚于此,气氛异常凝重。 坐于左边最前座位的一将领,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扫视在场众人一眼,率先开口道: “看来诸位,应当是收到风声了!” 一众将领闻言,齐刷刷地抬头,看向说话这人。 “石将军,你在我等之中,官职最高,不如你先拿个章程出来!”有将领忍不住道。 这将领的话,让一众人纷纷点头,符合道: “石将军,你是镇东将军,地位最高,亦是太师信重之人。如何抉择,我们都听你的!” “没错,这如今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兄弟们全都六神无主,还是请石将军领头!” 镇东将军石安闻言,起身取出怀中的两封书信,举在手中,沉声道: “这是两封书信,这一封是朝廷发来的,朝廷论功行赏,包括我在内的八位同僚因功升迁,回京述职!” 朝廷派来的传旨之人,根本就没有隐藏形迹,众人也便是因此,得知了京中发生的大乱。 “这空口白牙的就要人回去,谁敢动身啊!” “等咱们回去,手中没了兵权,万一皇帝想要算账怎么办?” “就是,不能回去!” 一众将官嘈杂几句,顿时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回去。 权力斗争,向来残酷。像他们这种被汪晓亲手提拔之人,别管心中如何想的,天然便贴上了汪晓亲信的身份,再加上掌握大军。在他们看来,萧承要是不弄死自己,绝对不敢放心睡觉。 “可是不从调遣,咱们又该如何?好不容易打赢了仗,难道还有再转头攻打到国内?” “咱们家人可还在国内呢,万一被按上个什么罪名,那不就完了?” 此言一开口,刚刚还斩钉截铁的一众将领,顿时蔫了下去。 是啊,他们手上有兵是不怕,可在座众人,哪个的家人没有待在国内? 石安闻言,看重一众将领气势颓废,面露两难。他眼皮低垂,脸上波澜不惊,手中佛珠转动,淡定地举起手中的另一封信,打断众人的议论,开口道: “这一封,是我京中之人发来的书信。他告诉我,朝廷那边对咱们确实不信任,已经派兵前来,打算占据石城郡,若有不从朝廷调令之人,立刻切断大军的补给。” 一众将领闻言,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叫骂了起来。 “该死,边军精锐在此,谁敢这么做,便是云国罪人!” “邕州虽然打下了,但当地百姓可没把自己当云国中人,一点都不配合。若是现在朝廷断了粮饷补给,都不用派兵,咱们手下就得把我们捆了送回京城!” 这时候,有冷静的将领,已经注意到了石安的淡然,连忙道: “石镇东,您可是有什么办法?求您别卖关子了!” 石安闻言,点头道: “我那朋友,倒是答应了我,可以下旨赦免,不再计较此前之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一静,惊骇地看着石安。 赦免这样的词,什么身份才能出口,在场众人很清楚。 但此话,绝不是出自当今陛下之口! 一来就算是当今陛下说的,众人也不敢信。二来是石安此人,这些年一直在边军之中厮混搏杀,哪有什么可能和当今陛下叫上朋友。 这样想来,这个石安口中的朋友,身份就有些玩味了! “石镇东,你说的这位朋友是?”有将领忍不住问道。 众人皆是安静下来,齐齐盯着石安。 石安闻言,豪笑一声,道: “我今日所说,也只是安定诸位同僚之心而已。大家都是提着脑袋搏功名的,有些事情咱们现在也不必弄得这么清楚!” 石安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看到众人皆是意动,便再次开口道: “反正大家伙是不敢回京,不妨先应付着,或说黎朝异动,或是说军务交接繁琐,先拖延几天。反正我等手握十数万边军,到时候局势若是有变,无论如何,都比现在回京要好啊!” 一众将领闻言,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不多时,便有一名将领忽的站起身来,骂骂咧咧道: “妈的,兄弟们手上有兵,朝廷暂时也不敢对咱们家人动手。可要是听命回去了,皇帝一翻脸,那可就全家死球喽。我听镇东将军的,先敷衍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有人带头,一众将领也一咬牙站起身来,对着石安齐声道: “愿以石镇东马首是瞻!” 石安手中转动的佛珠一顿,然后重新戴到了手腕之上,起身道: “既然如此,明日之后,军中配额减少三成,找几个借口,问石城郡多要些粮草物资。对了,还有派人到邕州、宜州、炬州、钦州等地,收缴钱粮物资,多多储备,以防万一!” “是!”众将齐声喝道。 石安点了点头,又突然叮嘱道: “征收之时注意军纪,不可引起民怨!这四州之地,暂时就是我等安身立命之地了。” “遵命!” --------------------- 官道之上,五千兵马明火执仗,浩浩荡荡地朝石城郡方向行进。 中军之中,陶艾坐在马匹之上,身板挺得直直的。在一旁亲兵手持的火把映照之下,苍老的面容之上尽显疲惫之色。 “太尉,不如歇息一下!”亲兵忍不住道。 陶艾闻言,固执地摇了摇头,用疲倦的声音问道: “距离石城郡,还需多久?” “约莫还有七八十里的路程。” 陶艾眼中一肃,厉声道: “局势如此危急,我早半日到达,就能早安心。传令下去,大军不停,明日天亮之前赶到石城郡,我再犒劳大家!” “可是太尉您……唉,遵命!” 第85章 昭仪入宫 巨大轮盘不停转动,片刻之后,莹莹的蓝色光辉闪耀眼前,凝成一张蓝色卡牌,径直飞出转盘,落到了萧承手边。 【蓝色训卡,辅吴二张 卡牌效果:使用后,拥有臣子张昭、张纮。 卡牌说明:佐策秉忠直,固政安江东。抚翼垂桑梓,翊辅三朝雄。 张昭,三国时期孙吴重臣,敢于直谏,通儒学,擅隶书,懂武略。受托文武大事,稳定江东。 武力9,文学85,智慧81,道德70,年龄37,统御23,政治88,魅力60,忠诚100,野心22 张纮,三国时期孙吴重臣,好文学,善楷篆书,性沉稳温和,经略深远。 武力6,文学83,智慧82,道德82,年龄34,统御12,政治84,魅力68,忠诚100,野心24】 萧承砸了咂嘴,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张卡牌虽只是蓝色,但也是极为不错的卡牌了,送来了的张昭张纮,能力都不错,可堪一用。 只是萧承如今面临的局势,相较于文臣,他就想要几个能用的武将。 萧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心念一动,训卡顿时破碎,化作一道蓝色光芒,径直飞出养心殿中,不知了去向。 萧承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冯保,道: “你东厂现在,可曾运作起来?” 冯保闻言,当即恭声道: “陛下,东厂现在的人手,都是粘杆处里面剥出来的,是现成的,如今已然运转起来了。陛下若是有什么想吩咐的,吩咐就是。” “边军那边,可有什么异动?”萧承又问道。 “探子回报,边军这几日,不断以各种理由向石城郡索要物资粮草。老太尉不想操之过急,所以多发了一些物资,并将陛下圣旨、太师的书信都一并送去了,希望能够安抚住边军。”冯保道。 萧承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案桌,沉声道: “边军之中,皆是汪晓提拔,有所顾忌,朕能体谅。就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朝廷容忍,而生了什么不轨之心!” 萧承这几天思来想去,就觉得感业寺也不傻啊,怎么可能天真地觉得几千僧兵就能成什么事儿? 倘若设身处地,萧承若是佛门中人,挑这个时机动手,肯定是要打一打边军的主意的! 萧承眉头皱起,沉吟片刻,又是开口道: “粘杆处和东厂各自抽调人手,派往邕州大营,监视边军动作。若有察觉事有变动,立刻告知老太尉,绝对不可被其打个措手不及!” “奴婢遵旨……其实陛下也不必如此担心,边军都是我云国子民出身,家眷也在国内,便是将领有异心,难道下面的士卒会随着他们胡闹吗?”冯保轻声劝慰道。 “底下的小兵可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只要边军将领有意,直接封锁消息,打出个清君侧的名义,再杀几个执意不从的将士,剩下的士卒们可就闭着眼睛从了!”萧承冷着脸道。 “陛下,还有老太尉呢!石城郡不破,边军可打不回来,时间一长,自然军心溃散,不攻自破了!” 萧承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些事情,其实朕都有准备,十足把握在手。朕只是觉得十数万边军,久经沙场,兵甲精良,是云国立足天南的根本。若是因此溃散覆灭,实在可惜了……” 云国十几年的财政,大部分可都被汪晓花在了这十几万边军身上。边军之中,铠甲兵器、弓弩战马,皆是齐备。 若是边军因此事覆灭,少了这精锐大军的震慑,刚被打服的黎朝必定蠢蠢欲动。夏国那边,更是早就垂涎云国的富庶,只怕也要浑水摸鱼了。 想到这里,萧承不由得更加头疼了。 见萧承这幅困扰的模样,冯保眼睛一动,上前一步,道: “有老太尉在,陛下还是莫要再为此事烦心了。今日是杨昭仪进宫的第一天,陛下不如去看看杨昭仪?也算是散散心啊。” 萧承闻言,微微一愣,方才点了点头,道: “嗯,倒是差点忘了这件事……走,去见见!” 一说到这个杨家四女儿,萧承突然想起了当初在马府后院遇到的那个,给自己一种异样感觉的那个小姑娘。 冯保闻言,连忙引着萧承前去。 宫中礼聘杨家四女之时,送了价值一万两的礼。结果这扭头,小姑娘就带来了一百万两的嫁妆,可谓是极大地宽裕了萧承的手头。 所以这自然地,对这小姑娘的各种待遇,也不可能差了。 她的位份虽为昭仪,但包括所住宫殿、身边宫中侍者等各种规格,都是超格,仅比皇后位份低上一点。 兰林殿中,杨家小姑娘端坐其上,一身紫色流彩云锦宫装,金色羽披配合着头顶各色钗环,硬生生将这小姑娘,衬托得一派雍容华贵。 小姑娘正襟危坐,眼睛扫视着殿中伺候着的宫人,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最后实在没忍住,开口道: “你们、你们先退下!” 派来侍候的宫人不敢违逆,连忙躬身应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中。 待殿中空无一人,小姑娘脸上一垮,连忙伸出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脖子轻轻转动几下。 这一动,她头顶那满满的钗环亦是随之晃动,金玉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满头的华丽饰品好看极了,她的几个姐姐都羡慕不已。但顶着这些加起来好几斤的东西大半天,她差点就把脖子给扭断了! 小姑娘弄了半天,还是觉得脖子僵硬,实在难受。最后思来想去,干脆赌气似地伸出手,直接将头顶最重的几件簪钗拔了下来,随后扔到了床榻边。 可还没等她松快多久,隐约之间,就听到宫殿之外,传来了宫人的跪地行礼之声。 “恭迎陛下!” 小姑娘眼睛一眨,忽然一惊,慌忙地将刚取下的簪钗往头上插去。 萧承走入兰林殿中,看着匆促摆出一副正襟危坐模样模样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肌肤胜雪,虽看着还有些青涩,但五官之间的明艳绝丽之色,已然显露。最引人瞩目的,是绝美轻灵、天真娇憨,这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竟是意外地融洽。 就是不知道是谁为她梳洗打扮的,能够将她头上那些华丽钗环,插出筷子一样乱糟糟的感觉,也算是人才了…… 第86章 不能主动触发的技能 【杨玉环,年龄:15,魅力:99,影响力:0,亲密度:0】 【拥有技能: 光彩门户——推荐亲戚事件+10; 嬉水戏池——特殊建筑“华清池”可修建; 杨家得势——(未装备帝卡“唐玄宗”,此技能无法生效)】 萧承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心思翻涌。 这姑娘,是杨玉环? 尽管通过训卡【夭桃秾李】的效果,猜出了这杨家四姑娘不是凡人,但萧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位。 不过现在再一想,除了她,也少有杨姓妃子,能配得上刚被送进宫来的那百万两白银。 小姑娘被萧承的眼神弄得有些怯怯,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的钗环,在发觉头上乱糟糟的时候,心中猛地一咯噔。 她心中慌乱,后知后觉般地站起身来,匆忙走到萧承面前,躬身行礼道: “拜、拜见陛下……” 萧承眼中喜色一闪而过,看着小姑娘,兴奋道: “哈哈哈,你就是玉环啊!” 跟在萧承身后的冯保见萧承反应,眼角一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然后右手探到身后,微微做了几个手势。 身后的太监宫女当即心领神会,在冯保的带领之下,蹑手蹑脚地退到了兰林殿外。 小姑娘被萧承这反应吓了一跳,又见宫中侍者悄然退出殿中,心中更是紧张到不行,指了指她头上的钗环,有些结巴道: “陛、陛下,我、我,啊,不,臣、臣妾失礼了!这钗环,实在太重了……” 许是心中着急慌乱,小姑娘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变得越发水润起来。 萧承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 “重就取下来,何必戴着?” 杨玉环闻言,见萧承话语真诚,相貌俊朗,笑容可亲,心中好感顿生,整个人也稍稍放松下来。 萧承这边不改兴奋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杨玉环,满含期待道: “你有没有,想要和我说的话?” 杨玉环一愣,猛地想起自家几个姐姐嫁人之后,同自己偷偷聊起的那些夫妻间的情话,娇躯一僵,白皙的脸颊之上立时涨红。 “陛、陛、陛下,要臣妾说、说、说那些话?”杨玉环强忍羞怯,结结巴巴道。 萧承闻言,更是期待,连连点头道: “对!对!你说,朕听着!” 杨玉环美目泛起雾气,看着一脸期待的萧承,心中委屈却又不敢违逆。她张了张嘴,却是死都说不出那些肉麻话来。 萧承看小姑娘这般扭捏,实在没忍住,轻声道: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现在是朕的昭仪,你的亲戚,不就是朕的亲戚嘛!快,说说看,你杨家有什么人比较有才能啊!朕一概录用!” 杨玉环哎!她的技能“光彩门户”,能够推荐亲戚入朝为官。 这推荐的人,虽然不一定是名臣,但肯定比朝堂之中的那群墙头草好多了!万一爆人品出个什么名臣,那可就赚大了! 听清楚萧承的话,杨玉环的俏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好似变脸,看着很是有意思! 杨玉环抬起头来,看着萧承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嘴唇,心情颇为复杂道: “臣妾、臣妾不知道啊……” 萧承闻言,面露失望之色。 唉,合着推荐亲戚这事儿,主动触发是没用的啊…… ----------------------- 黎朝京师升龙府,黎氏王宫之中。 黎朝当今王上黎卫宁坐在龙椅之上,迫不及待道: “可曾确认了?” 殿中身着黑色朝服的大臣跪伏在地,带着一丝喜意,道: “启禀王上,已经通过中庆城的探子确认过了,此言却是不虚!云国太师汪晓,已被新皇帝软禁,这段时间,已经收拢了大权,正在想办法,收缴驻扎在邕州的云国边军军权。” 黎卫宁兴奋地站起身来,抬手就道: “好,立刻……” 话未说完,黎卫宁却是顿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挣扎道: “陈卿家,你说,那前来联络之人,就是云国给我们下的一个套?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没有掌握边军,只是为了哄骗孤出兵?” 黎朝太尉陈丰听到自己王上这怯懦之言,急得他猛地站起身来,道: “王上!我安插在云国的探子,已经证实了此事当真。就算那人说谎,他其实并未掌握边军。但云国边军害怕小皇帝清洗,不敢听命总是真的!那夏国大军主帅的军印也是真的!只要夏国出兵,云国自顾不暇,便是我们的机会啊!” 见黎卫宁还是一副优柔寡断,无法决定的模样,陈丰哀叹一声,道: “王上!相较我朝而言,夏国、云国皆是大国。夏国国力最盛,但朝中斗争严重,日益衰败,不是威胁。而云国这几年,国势渐渐强盛,扫平南方诸多小国,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打压,那我朝不需数十年,便有倾覆之灾啊!” 黎卫宁一听,脸上一狠,露出决然之色,点头道: “好,就听卿家的,调集……” 话说一半,黎卫宁再次犹豫起来,摇头道: “陈卿家,要不还是算了!我黎朝如今精锐丧尽,国内除了驻扎各地,不堪重用的郡兵,也就只剩下万余精锐和一些临时拼凑的大军,心气已丧,只怕不是云国的对手啊!” 陈丰见黎卫宁再次改口,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自家王上,原本是多么英明神武之人?就因为邕州惨败,如今是听闻云国旗号,都吓得不行。 他深吸几口气,咬牙道: “王上!此乃家国存亡之事,岂可犹豫!” 黎卫宁见陈丰面露狰狞,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 “那、那……既然陈卿家已下决断,那便听你的。国中大军,尽数交由你调遣!” 陈丰闻言,长舒一口气。又见自家王上面露怯懦之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倒退数步,跪到在地,请罪道: “王上恕罪,臣刚刚失礼了!” 黎卫宁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陈卿家一心为国,孤知道,孤知道!” 陈丰张了张嘴,想要宽慰自家王上几句,让他不要如此惧怕。 但又想起是自己这些臣子无能,大军惨败,方才使得自家王上这般畏云国如虎,心中羞愧之意涌上,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黎卫宁身边的阴柔侍者,抬头瞥了一眼陈丰的背影,阴恻恻道: “王上,陈丰有藐视王上之举,是否……” 此时的黎卫宁,褪去脸上的怯懦之色,冷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阴柔侍者,冷哼道: “哼,你懂什么!” 第87章 策卡发动 夏国江阳郡,夏国大军驻扎之地。 “这,这岂可如此啊!” “岐王殿下所为,实在是太过了!” “大军征伐,岂可由岐王一言而定?这大军,是陛下的大军,是大夏的军队,不是他岐王的王府卫队!” “晋王殿下,您可要好好劝劝岐王殿下啊!” 帅帐之中,一群人有做武将打扮的、有做文人打扮的,皆是围着一看着五十来岁,身穿青玉色蟒袍,头戴珠冠的男子,正义正言辞地劝说着。 蟒袍老者右手支撑额头,似是头疼不已,连连点头,安抚道: “是是是,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岐王那边,孤一定去说,一定去说!” 这个时候,帅帐之中的嘈杂之声突然一低。 刚刚还在叫嚣的一群人察觉周边突然安静了不少,心中猛地一咯噔,顿时止住叫嚣喧闹之声,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 就见帅帐门口,一三十出头,面容富态,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扶佩剑,一脸玩味地看着在场众人。 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吵了半天的晋王见他来了,舒了好长的一口气,连忙挤出人群,走向男子道: “老十九啊,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哥哥我可是遭不住了!快快快,你自己去跟诸位解释,怎么没跟大家商量,就同意出兵了呀?” 夏国十九殿下,岐王虞昭凌闻言,一甩披风,大步朝帅位走去。 身后岐王亲兵,鱼贯而入,列队两旁。 在众人错愕目光之中,岐王虞昭凌径直坐在主帅之位上。 “升账!” 列队帐中的十数名亲兵,齐声暴喝,将众人吓了一跳。 “这……”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齐齐扭头看向晋王虞昭礼。 晋王虞昭礼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 “十九啊,不必如此啊……” 岐王眉目一皱,径直打断道: “三哥,这是帅帐,孤乃父皇钦定的主帅!” 晋王闻言,刚要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升账!” 此时的岐王亲兵,上前半步,再次暴喝,紧紧盯向在场众人。一个个的,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眼中之中尽是腾腾杀意。 帐中一众人都知道,岐王行事不循常理。他们也没胆子用自己的脑袋,去衡量岐王胆子到底多大,到底有多不循常理。 在踌躇一阵之后,众人终于是不情不愿地列队两旁,一起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恭迎大帅!” 岐王微微抬眼,帐中亲兵当即后退一步,呆立两旁,宛若木雕一般。 “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岐王大刀阔马地坐在帅位之上,沉声道。 众人私底下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终于是有一将领率先站出身来,拱手道: “敢问大帅,为何不禀报朝廷,也不和军中诸将、幕僚商议,便做主出兵云国?” 岐王冷着脸,哼声道: “军情紧急,时机一纵即逝,哪有时间等朝廷回令?至于为何不与你们商量……本王乃一军主帅,军务自可一言决断!” 此时,又有一身穿长袍的中年文士站了出来,诘问道: “大帅,当初我大夏藩属,蒲甘国与云国交战。局势危急,遣使自请内附,希望大帅派兵救援,两面夹击,迫使云国停战。那时候,是大帅执意不肯出兵,坐视蒲甘国被灭!怎么没过几年,为何大帅就要主动进攻云国了?” 岐王闻言,更是冷笑一声,道: “笑话,尔等文人,就知道要虚荣面子,要天朝上国的体统!蒲甘国与我大夏之间夹着个云国,就算内附了,咱们管得到吗?有半点好处吗?还是说,你是觉得成千上万的大夏士卒的性命,比不上一个番邦小国?” 文人顿时哑然,生怕再多说半句,便被岐王抓住话柄,连忙后退数步,躲到队列之中。 “可大帅,您这个时候出兵,难道就有好处了?”又有人忍不住道。 岐王摇了摇头,昂然道: “这不是出兵,而是如今云国朝堂大变,有云国宗室出言相邀,以割让建昌府为条件,请我夏国大军,入天南助其平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建昌府,是云国疆土之中,紧靠夏国的地方。 此地依仗大江之险,将夏国兵锋死死遏制在此,寸步不得进。当年夏国开国太祖欲要一统天下,也在此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若是得了建昌府,那夏国面对云国的时候,是进是退,可就全凭夏国了! 晋王闻言,猛地反应过来,道: “十九,此事可开不得玩笑,确认是真的了吗?” 岐王闻言,昂然道: “真假又如何?我们搞不清楚,云国的州郡也搞不清楚!反正只要趁乱拿到建昌府,假的也能成真!” 听闻岐王这话,帐中有人兴奋,有人默然,还有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大帅,若是为假,妄动刀兵,破坏两国邦交,这可是大祸事啊!” “是啊大帅,此事还是上禀陛下,再做决断!” “大帅,就算要出兵,此时也只怕过于匆忙了些。大军军备粮草尚不齐全,还是先等等!” 看着帐中极力劝阻自己的众人,岐王突然一笑,道: “诸位,可是担心开启战端,影响自己的生意啊?” 此话一出,这群极力阻止将领文士,顿时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大鹅一般,顿时安静下来。 云国有商道,专门做得西方的那些番邦之国的生意。 云国的海货珠宝、茶叶米粮,西南番邦的战马宝石,夏国的丝绸瓷器、食盐。无数货物聚集此地,通过云国不断输送西方各国。 江阳郡作为与云国接壤之地,自然是有大利益可上下其手。这帐中的人,近乎有三成的人,每年靠着这个,得无数的银子。 “大帅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生意,我们不知道!” “是啊,我等反对出兵,只是因为军中粮草器械不够而已……” 岐王闻言,猛地来了精神,对着最后说话的那人一指。 一名亲兵当即了然,迈步上前,手按佩刀。 下一刻,刀光闪烁军帐之中。 刚刚还在说话的那人还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好大的头颅便已经落在了地上。 帅帐之中,众人惊骇地看着岐王。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岐王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竟然真的敢杀人! “抄了他家,大军开拔所需物资就有了!”岐王一边冷笑,一边扫视在场众人。 众人心中惧怕,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多说一句,自己也要步了这人的下场。 原本一直愣着的晋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起身,急声道: “十九!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为了大夏,再次昌盛!”岐王昂然着,一字一句,目光灼灼道。 一旁的亲兵,也齐刷刷地看着岐王,眼中尽是炙热,就差没高呼一声,以呼应岐王口号了! 晋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颤抖着嘴唇刚要说什么,又猛地想起帐中还有人,便强行平复心情,沉声道: “你们先下去,孤和岐王,还有话说!” 一众将领文士猛地松了一口气,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忙退出了营帐之中。一众亲兵,也在岐王的示意之下,离开帅帐。 晋王见众人离去,终于按奈不住,道: “十九啊十九!你好歹也是久在沙场历练,为何今日就这般沉不住性子!国朝西南边军弊病,朝中皆知,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况且,你马上就要出兵,还要依靠这些将领,要不然冲锋陷阵,由你我前去……” 眼见晋王喋喋不休,岐王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解释道: “三哥,不怪我!是临行前,父皇暗中示意的……” 原本滔滔不绝的晋王,顿时一滞,沉默了下来。 ------------------- 邕州,云国边军军帐之中。 此时的边军首脑,镇东将军石安,拿着手中的书信,双目紧盯眼前身穿斗篷的神秘人,脸色深邃道: “这是什么?” “将军既然看过书信了,为何还要问我?” 石安眼眸一垂,看着手中的书信,沉声道: “我不信!” “将军莫要自欺欺人了,这字迹,想必您是不会认错的!”斗篷人沉声道。 石安没有回话,沉默许久,垂下头看向左手捏着的书信,以及右手手腕之上所佩戴的佛珠。 “将军,书信在此,还请您早做决断,莫要……” 斗篷人话为说完,整个人顿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安。 石安眉头倒竖,面露狰狞,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斗篷人的胸口之上。鲜红色的血液,随着石安的手臂,流淌至他手腕佩戴的佛珠之上,然后滴落到地面之上。 “你!你……” 斗篷人磕磕巴巴地说了几个字,便再未能说下去,整个人眼中神采暗淡,生机已然散尽。 石安面孔抽搐,更显狰狞。他狠狠拔出沾满鲜血的右手,然后随手将手中的书信放到灯烛之上点燃。 纸张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掉落在地。 石安沉声喝道: “来人!” 帐外守候的亲兵闻命,当即冲了进来,看在倒在地上的斗篷人,神色错愕,道: “将军,这……” 石安声音冷冽,道: “处理掉!然后擂鼓,升帐聚将!” “是!” ------------------ 养心殿中,萧承手下能用之人,齐聚于此。 程不识率先上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陛下,京郊大营并京中各方兵马,已然尽数整训,共八万兵马!” 能够整训出八万兵马,还是得亏于汪晓治军严格。 在汪晓掌权之前,京城中的各方兵马,要么是被权贵吃空饷,要么就是一群老弱病残。 是汪晓废了极大的力气,每隔数年便调边军轮换守备京中,这才让萧承有了一点底气。 “将大军划分成两部,一部大军六万人,时刻戒严。剩余的两万人,负责京中守备!” “是!” 马敏文也紧跟上前,拱手道: “陛下,臣四处挪支,准备了足供大军三月所需粮饷。”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够!继续征调,起码要足够半年的粮饷!” 虽然萧承已经准备了后手,但为了以防万一,这粮饷还是多多善益。 马敏文闻言,低头盘算一阵,有些为难道: “若是不计代价,但是能够征调足够的粮饷物资,但这样一来,只怕拮据的国库更为紧张了。” 萧承沉着脸道: “事关朝廷存续,总要先将眼前之事解决。要不然江山都没了,留着银子有什么用?曲卿,你全力配合,若是不够,便从宫中府库支取!” 曲诚闻言,当即拱手道: “臣自当竭尽全力!”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金圣源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若是粮饷物资不够,我杂家倒是可助诸位大人一臂之力!” 杂家蛰伏的这些年,都是以商贾的身份行事。在征调物资方面,可以说整个云国朝廷也比不上他们。 萧承见金圣源主动站出来,微微点头,语气温和道: “好,此事便交给你杂家去办!事成之后,自有你杂家的好处!” 金圣源连忙低头,口称不敢,只说为萧承办事是理所应当的。 程不识见萧承未免过于紧张了些,实在是没忍住,开口劝说道: “陛下,有老太尉镇守石城郡,你又何必这般忧心?” 萧承神色凝重,道: “若只是如此,朕自然不会担心,就怕……” 萧承话到一半,突然顿住,面露错愕之色。 几人见萧承突然如此,也是一愣,道: “陛下,您这是……”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背包之中的策卡【矢志报国】自动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养心殿中,不知了去向。 萧承脸色变换,先是错愕,然后又是恍然,最后忍不住仰头大笑。 众人有些被萧承的表现吓到了,还以为萧承压力太大,迷了心智。 冯保二话不说,凑上前去,一把扶住萧承,慌乱道: “陛下,您可不要吓奴婢啊!” 萧承止不住笑意,摆了摆手,道: “朕没事……程将军,朕此前不是暗中派了两千苗兵去了黎朝边境了吗?派人让他们回来!” 本是想在用做后手,若局势有变,主动引起战争,触发策卡效果。 不曾想,这感业寺的倒是这么配合! 第88章 战争开始 云国,建昌府。 此城,乃是云国边陲要塞,抵挡夏国兵锋的前线。若是放到当年,自然是重兵把守,不敢松懈的。 但距离上一次云夏两国起冲突,已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两边本就承平日久,再加上各方守军为了生意,私底下往来不断,少有戒备。甚至大半夜两国将士巡视时遇上了,说不得还能坐下来聊聊天呢。。 岐王虞昭凌驱使战马,径直来到高坡之上。隔江远眺对岸那城廓若隐若现,颇为险要的建昌府,脸色微微冷冽。 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抬起手来,随后狠狠一挥! 身后亲兵闻令,当即点燃手中火把,齐齐挥舞。 大江东岸,燃起数堆篝火。 下一刻,喊杀之声,响彻在东岸边。 无数夏国将士,趁着对岸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将领的带领之下,乘坐小船度过大江,朝建昌府杀去。 “启禀大帅,江西岸敌军驻扎的所有营寨,已然被尽数拔除!” “启禀大帅,敌军城外驻守的大军,已然被我方大军围困!” “大帅!除了您交代的南城门,其余城门,都已经被我大军封锁了!” 夏国这边准备妥当,攻势一起,云国这边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传来,岐王却是神色不变,还像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战场,头都不回,沉声道: “再探!再报!” “是!” 可还没等亲兵领命走多远呢,岐王突然开口阻止道: “等等,不需要了!”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远处战场之中。 建昌府外被围困的大军,再发觉城中无力救援之时,终究是承受不住夏国部队的猛攻,轰然溃散开来。 城郊驻军溃败,建昌府,已是孤城一座!此战,已是胜局在握! ------------------------ 黎朝,安沛郡。 此距离黎朝京都,不过几百里的路程,是黎朝守卫京都的最后防线。而此地驻扎的,是黎朝剩余的万余精锐,以及从各地抽调的数万地方兵丁。 黎朝太尉陈丰,挺坐在骏马之上,缓步从大军队列之中而过,扫视着列队的大军。身后还跟着的亲随骑兵,以及一众黎朝将领。 沙场之上,万余残存精锐,个个军阵整齐,兵甲精良,身形壮硕。任谁看了,也得夸赞一声精锐之师。 而数万从州郡抽调而来的士卒,本就是当地维持治安的兵卒。虽然都是青壮,但甲胄不全,兵器破败,队列松散,给人一种乌合之众的感觉。 来到大军队列之前,陈丰径直下马,快步登上点将台,扫视下方大军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久久不曾开口。 身后亲信将领见状,连忙上前,轻声道: “州郡之兵久疏战阵,又是临时抽调,自然准备不全。如今京中已然送来兵甲,只要末将等拉上战场杀上几场,便是可用之师啊!” 听到手下的安慰劝说,陈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大军之中,那军容肃穆显得尤为显眼的残存精锐,道: “新抽调的兵马,虽训练不足,但斗志未失,可堪一用,我说的不是他们……你们且看那边!” 一众将领抬头望去,不由一愣。 亲信将领有些不知所以,开口问道: “太尉,那是残存的西北边军,是我军中现存唯一的精锐部队了,他们怎么了?” 陈丰长叹一声,眼中哀痛道: “西北边军,是国朝倾力打造的精锐兵马。邕州一战,近乎全军覆没。只看残存之军的神态,便知道是他们已经失了往日的昂然志气。没有了精气神,空留一副精锐之师的躯壳又有什么用?” 身后众将闻言,神色顿时一变,齐齐看向残存的西北边军。 果然,细细打量那精锐的西北边军,只见士卒军容虽整齐肃穆,但脸上都隐约带着一丝畏缩退缩。兵甲虽精良,但却是毫无杀气斗志。 众将之中,有数人此时,面露迟疑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有将领一咬牙,站出来道: “太尉慧眼如炬,末将手下兵卒,如今对云国是畏之如虎,早已没了昔日的信心!” 说话这人,便是残存西南边军中的将领,很是清楚如今的黎朝西北边军对云国军队的畏惧,已然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步。 从军之人,对敌国兵马产生畏惧之心。若是如此,便是他们训练再精锐,兵甲再齐备,那也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一众将领闻言,也是面露戚戚之色,哀叹道: “这好好的邕州之战,怎么就打成了这幅鬼样子!” “太尉,西北边军如此,已然废了。如今不如就此拆分,充入各军之中!” “不可如此!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对云国的畏惧之心,传到全军之中?” 众将刚争执起来,陈丰便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眼中决然道: “时不我待,没有时间慢慢整训了。既然他们对云国之军畏惧如虎,那便让他们亲手打破对云国的恐惧!” 陈丰说完一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传令,出兵云国!” 说到这里,陈丰突然面露狠绝之色,道: “此次出征,直取秀山郡,威胁云国京师中庆城。破了秀山郡,一日之内,军法官闭门不出,不需封刀,缴获不需充公……能取多少,全凭他们的本事!” ------------------------ “哒哒哒”的清脆马蹄之声,响起在中庆城正午的街头之上。 马儿在御道之上飞驰而过,引起满街人注视的目光。 一名身穿差役服饰,背后斜插着一道赤色令旗的男子,正满脸疲惫,强撑着驱使马匹,朝皇宫疾驰而去。 中庆城中的百姓,只看此人这特殊装扮,便知这是专门传递紧急军情的差役,不敢阻拦,匆忙之间让开道路。 看着差役紧张神色,城中百姓顿时一惊,凑在一边窃窃私语。 “这才刚安生几天啊,怎么又出事了?” “听说陛下不满太师前些时候惹出的乱子,已经将太师软禁起来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太师手下的边军起兵了啊?” “什么,太师被软禁了?咱们陛下不是傻……不是有疾,不能视政吗?” “啧,这话听听就算了,陛下是傻子这事,是谁散播出来的,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能多说,总之……” “可是这差役,是从北边来的啊?”有人打断道。 众人一惊,齐声惊呼道: “北边?夏国?” 第89章 宣政殿中的演技 云国,宣政殿中。 “陛下,军情急报,夏国大军忽然进犯我国疆土,一夜攻破建昌府。北方诸郡,暴露夏国兵锋之下,局势危急,还请陛下,早做决断!”程不识朗声道。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听到这个消息,头顶垂旒,微微抖动,似是被气得浑身颤抖。 “一夜而下?建昌府如此险要之地,当年便是夏国开国太祖,亦是在此兵败而归。结果到了朕手上,被人一战而下?谁告诉朕,是怎么回事!”萧承猛地起身,怒喝道。 萧承虽然掌权时日不长,威信不够。但架不住他此前的那些手段,让百官心中畏惧。 这一发火,百官战战兢兢,齐齐跪伏在地,高呼道: “臣等失察,请陛下恕罪!” “陛下明察,此间事务,还有隐情!” 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说话的,是马敏文。 萧承没有立刻说话,垂旒遮面,也让人看不清神色。 在百官惴惴不安之中,萧承才冷着声音,不急不慢道: “说!” 马敏文起身道: “陛下,此次坊间传言,建昌府失陷如此之快,不全是官员失察,军队无力。而是其中,有人充作内应,这才导致建昌府一夜破城!” “当真?竟然有通敌卖国之人?快说清楚!”萧承压抑着嗓子,冷冽道。 马敏文眉头垂下,道: “陛下,臣也不知真假,只是收到消息,说这次夏国以建昌府白岩寺僧人为内应,方才如此轻松地打入了城中。” 萧承眉头一皱,道: “白岩寺?朕记得,白岩寺也是皇家寺庙,受皇家供奉,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之事?” 马敏文低头,沉声道: “臣也无法辨别真假,但这消息,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经传遍了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佛家在我云国,地位特殊,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啊!” 萧承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方才颓然地坐下,不敢置信道: “怎么会如此呢?皇室历代,从未亏欠佛家啊!” “陛下,佛家劝人向善,修得是功德大道,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必定是有人其中作梗,想要扰乱民心,请陛下不要上当!”曲诚此时赫然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殿中跪伏在地的百官,听到三人的奏对,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怎么琢磨着,有点不对味啊! 龙椅之上的萧承闻言,连忙做出恍然的表情,连连点头道: “不错!曲卿说得不错!必定是扰乱我军民之心的手段,当真是可恶!” 马敏文此时,再次开口道: “陛下,且不论此事真假,佛家那边,总要给个说法,以安百姓之心啊!” 萧承沉吟一会儿,连连点头,道: “对,也有道理。明日朕便亲上感业寺,请慧痴方丈出面,以作佛家姿态!” 说到这里,萧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朗声道: “程不识!” 程不识上前一步,躬身道: “臣在!” “朕欲以你为镇北将军,领六万兵马,驰援北方诸郡,你可敢担此重任?” 程不识面容严肃,俯身拜道: “愿为陛下效死!”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马卿、曲卿!” “臣在!”二人齐声应道。 “朕将粮草运转,物资供应,尽数交托二位!” “臣等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任!”马敏文、曲诚齐声喝道。 萧承扫视朝中诸臣,心中微微一叹。 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 ------------------------ “这等谣言,到底是从何而来?”慧痴眉头紧锁,眼中含怒道。 慧开也是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之色,面露不解道: “不清楚,当如今整个中庆城,已然传遍了!直言建昌府被破,是白岩寺僧人充作内应,这才被夏军轻易夺下。” 慧痴怒极反笑,恨声道: “建昌府被攻破,我佛家在其中根本就没有出太大的力!建昌府的那群虫豸硕鼠,自己昏聩无能,倒是会想办法推脱!” 慧开眼眸一垂,神色莫名,道: “只怕也不是当地官员想要推卸责任,毕竟他们在京中可没有能够将这谣言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的势力……” “那还有谁会……” 慧痴刚要询问,却是突然一愣,然后面露狰狞之色,咬牙道: “你的意思,是小皇帝的手笔?” 慧开点了点头,沉声道: “八九不离十了!方丈您还是小看当今皇帝了,看来他已经对我们,起了警惕之心。” 慧痴皱着眉,道: “那咱们该……” 话未说完,二人禅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轻叩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慧开当即顿住不谈,对外喊道: “进来!” 一个和慧痴差不多大的小和尚,手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对着二人施了个佛礼,方才道: “法师、方丈,宫中刚刚派人来传消息,说陛下明日清晨,要来寺中礼佛祈福。” 慧痴慧开闻言,忍不住一愣。 二人刚觉得,萧承是发现了自己等人的意图,起了防备之心。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扭头,萧承竟然要自己送上门?他到底是有心试探,还是真的没有察觉出来? “对了,还有这个,是镇东将军派人送来的东西。”小和尚又开口道。 慧痴低着头,还在思索着萧承突然前来的原因。 慧开倒是温和一笑,伸手接过木盒,点头道: “好,方丈和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和尚又是一行礼,退出禅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待小和尚离开,慧痴按捺不住,急切道: “小皇帝什么意思,这是有心试探?” 慧开皱着眉沉吟,然后又是一松,道: “且看看!他前来礼佛,何尝不是我们试探他的机会?” 慧痴沉着脸没有说话,心中已然不免有些打鼓。 “法师,你说若是小皇帝发现了,那我们……” 慧开闻言,忽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慧痴,一字一句道: “我佛讲究因果,方丈此前既然下定了决心,果便已经种下了!” 慧痴被慧开紧紧盯着,心中微微发憷,没敢继续说下去。 慧开见慧痴退让,不再多言,低下头打开了石安送来的木盒。在看到木盒中的带血佛珠之时,慧开苍老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瞪,流露出惊怒之色。 “怎么了?”慧痴忍不住凑上去问道。 一瞬间,慧开“啪”地一声合起木盒,神色恢复淡然,道: “没什么!” 慧痴皱了皱眉,但终究是没敢多问。 第90章 每逢大事,皆自童谣起 不过一日的功夫,夏国侵入云国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庆城,甚至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朝整个云国蔓延而去。 尤其是市井之间,那建昌府白岩寺充作内应的言论,更是在百姓之间流传,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在云国,佛家的影响力,在民间极高,百姓家中,几乎家家信佛。对寺中僧人,也都是视之为当世大德之辈,推崇之至。 这一点,从诸子百家数百年间,从未能够将势力发展到云国之中,也足可看出其在民间的号召力。 可是,如今这僧人带头叛国的言论,在无疑是在云国民间掀起了波澜。 京中百姓,少有人到过建昌府,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对于这个边境重镇,所有人就记得它当初云国建朝之时,抵挡了兵峰横扫天下的夏国开国皇帝,是云国北方坚不可摧的屏障。 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样雄伟坚固的边镇要塞,会被人一夜而破。 便是因为如此,白岩寺叛国之事,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但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相信。 因为除此之外,其余人怎么都想不通,建昌府这个修建加固数百年,依靠大江之险的坚城,何以轻易这般被攻破的原因? 整个中庆城中,瞬时之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百姓个个面露担忧之色,街口巷尾,茶摊酒馆,时不时便见有人谈论此事真伪,甚至不少人因为此事,而当众争得个面红耳赤。 唯有半大不知事的顽童,不知大人们争论什么,成群,像往常一般在街头奔跑撒欢,口中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童谣。 “……斑鸠咕咕咕,和尚呷豆腐。豆腐一蒲渣,和尚呷粑粑。粑粑一蒲壳,和尚呷菱角,菱角溜溜尖,和尚望哒天,天上四杂字,和尚犯哒事,事又犯得恶,抓哒和尚剁脑壳……” 顽童成群结队,相互追逐,刚跑到街边转角处,便被一人突然拦下。 拦下孩童的,是位三十来岁,面容肃穆的文士。 “前面有贵人车架路过,你们可别因为顽皮而冲撞了!”文士冷着脸,严肃道。 文士这严肃的模样,吓得顽童们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果然,就见前方街头转角处,有一队精锐禁军,手持兵器,军容肃穆,守在前方,将前方的道路封锁。 饶是顽童们再不懂事,见此阵仗,也不敢冲撞。他们怯生生地望了文士那严肃的面孔一眼,然后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齐刷刷地扭头就跑。 文士看着孩童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神情依旧严肃,面容淡漠。 “子布啊子布,让你平时别和谁都摆那脸,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连小孩都给你吓跑了!” 这个时候出言调笑这个严肃文士的人,也是做一副文士打扮。 但相较于同伴的严肃,此人笑容温和,气质和气,虽是调笑的口吻,却也不让人生厌,反而让人生出了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名叫子布的严肃文士摇了摇头,还没等开口说什么,便突然顿住,对着身边的温和文士道: “来了!” 文士扭头看去,就见那禁军戒严的城中御道之上,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率先开道。 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在礼乐之声中逐一走过。 然后便是,精锐禁军出动,手持戟楯、刀楯、弓矢,护送着皇帝乘坐的玉辂,缓缓驶向前方。 出行有这般阵仗,整个云国,除了萧承,也再不做第二人之想了! “子纲,你决定投效了?”严肃文士突然问道。 温和文士点了点头,坚定道: “当今陛下,只看其所作所为,定是位有成就的君王。此时的他,手下奇缺人手,我若是投效,必能受到重用!” 严肃文士闻言,默然地点了点头,道: “有理!” 温和文士突然一愣,扭头看向他,疑惑道: “咦,子布,你刚刚不是还说,说当今陛下手段虽然厉害,但绝对无法挡住夏、黎、边军三方势力,所以主张暂时求和的吗?” 严肃文士摇了摇头,道: “只是刚刚突然发现,当今陛下,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投效他,颇有益处!” “刚刚发现?发现什么……” 温和文士也是智谋杰出之辈,话说一半,他便突然想起刚刚孩童嘴里哼唱着的歌谣。 他眼睛一亮,惊疑道: “子布是说,刚刚那童谣?” 严肃文士点了点头,沉声道: “每逢大事,皆自童谣起!而且,一日之间使中庆城谣言四起,童谣遍地,除了今上,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温和文士低眉沉吟片刻,抬头赞叹道: “还是子布你观察细致,脑子快!” 严肃文士嘴角一抽,对着他露出了有些别扭的笑容。 ---------------------- 蓝色光辉,在萧承余光之中一闪而过。 萧承眉头一动,扭头看去。 透过玉辂卷帘的缝隙,萧承隐约看到不远的街道拐角处,站着的那两位文士。 【辅吴二张】四个闪耀着蓝色光辉的字体,在二人头顶显现。 【张昭……忠诚78(上升中)……】 【张纮……忠诚91……】 萧承嘴角一弯,突然对着身旁的冯保,道: “之前让你派人,去那叫张昭张纮的二人身边,如今安排地如何了?” 冯保跪坐在一旁,闻言躬身回道: “回陛下,已经派了足够的人手,将二人监视住了。但凡二人有离开中庆城之意,便立刻有人动手擒住。” 虽然卡牌具象的人忠心值一开始满值,但由于个人性格、理念不同,会在之后一段时间内下降一定数值。 卡牌人物,大都是极有能力之人。而萧承,从来就被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习惯。 所以为了防止卡牌人物和温体仁一样投效别人,给他日后造成麻烦,萧承便安排冯保派手下监视着二人,以作后手。 “撤回来!”萧承随口道。 冯保闻言,也不询问什么,当即躬身道: “是!” 萧承车架驶出中庆城,没过多久,玉辂便缓缓停下。 车外,有人恭声道: “陛下,感业寺已至!” 第91章 法师你啊,总能给朕搞点新花样! 萧承走出玉辂,抬头就见感业寺山脚之下,那高大巍峨的山门,以及那铺满上山道路的汉白玉石阶。 早就在山门之下等候的慧痴、慧开,领着寺中僧侣,来到萧承面前,齐齐一施佛礼,齐声唱道: “阿弥陀佛,贫僧领寺中僧侣,拜见陛下!” 萧承眉头一动,环顾四周,摇头轻笑道: “贫僧?感业寺若是还称‘贫’,那可对得住我萧氏六百年供奉?” 他这一句话,让慧痴、慧开二人顿时神色一僵。 萧承看向二人,突然笑道: “瞧二位的脸色,朕开玩笑的而已!” 慧痴嘴角一抽,眼色微冷,连忙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萧承瞥了慧痴一眼,又开口道: “朕听闻,感业寺封寺一年?朕前来,岂不是破了这封寺的规矩?” 慧开睁开耸拉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萧承,接话道: “此前方丈感念陛下体弱不能视政,特此封寺一年,以为陛下祈福。如今陛下得佛祖庇佑,身体得以康健,特来还愿,我等又岂可拒绝?” 萧承点了点头,道: “既然法师说朕这身体,是佛祖庇佑,那自然不可不拜上一拜啊!还请慧开方丈、慧痴法师,前方带路!” 二人一施佛礼,刚要领着萧承上山,便看到数千的禁军,突然推开门前的僧众,沿着汉白玉石阶,朝山上涌去。 慧痴一惊,猛地回头,道: “陛下,这是何意?” 萧承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 “禁军将校,久在军中,沾染了一身杀气。如今有机会拜见佛祖,接受佛法熏陶,消弭血孽,对他们也是极好的机会啊!” 慧开眼皮一跳,连忙拉了一把身边有些惊慌的慧痴,然后对着萧承,做为难之色,道: “陛下,这毕竟是佛门之地,让军伍之人进入,只怕冲撞了佛祖啊!” 萧承脸色先是一冷,盯着二人,然后又是释然一笑,道: “佛祖怜爱生灵,有教无类,怎么会嫌弃这些军汉冲撞呢!” 二人闻言,喉咙一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承见状,衣袖一挥,径直朝山上走去。 慧痴眼中难掩慌乱,紧张地看着萧承上山的背影,以及入潮水一般涌入山门的禁军,心中不由得生出悔意惧意,甚至产生了转身就逃的念头。 慧开冷眼看着慧痴,脸上阴晴不定,只是微微一推慧痴,垂着眼道: “方丈,陛下已经走远了!” 慧痴扭头看向慧开,压低了声音,颤颤道: “法师,小皇帝这次,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连禁军都带来!怎么办?怎么办啊,法师!” 慧开喉咙微微一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知道又如何?方丈不要忘了,我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 慧开这话,自然是不虚的。 若是旁人流传出什么叛国的谣言,民间百姓可不会追究什么其中原由真伪,必然是群情激奋。 而佛家叛国之事流传出去,竟然有大半百姓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剩下的不少人,也是半信半疑。佛家在云国根基之深,可见一般! 如今叛国之事,只是谣言,并无实证。慧开就是认定,萧承在如此内忧外患之下,是绝对不敢动感业寺分毫的! 慧痴早没了之前那成竹在胸,即将功成的模样,就算有慧开的安抚,也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惊慌之意,退缩道: “法师,我……” “方丈,陛下已经走远了!” 慧开声音温和,但面目之中,已是露出了一丝冷意,静静地看着慧痴。 慧痴心中不由一寒,突然觉得眼前的法师,陌生至极。他顶不住慧开的眼神,片刻之后,便连忙低头,涩声道: “是,法师!” 萧承瞥了一眼身后刚刚追上来的二人,嘴角一弯,然后再次扭过头去。 看着前方山中那若隐若现的感业寺,萧承心中,已经在盘算起日后抄了这感业寺,到底能搞多少钱了! 进了寺门,慧痴无奈,只得强忍着心中惊慌,领着萧承,将感业寺供奉佛像的各处大殿都拜了一遍。 萧承倒是也不嫌烦,毕竟每次拜佛,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佛像,想着能换多少钱,他心中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到底是富了六百年的感业寺啊,只是这么粗略估计,庙中的铜器法像,大概能让萧承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会为钱发愁了。 只可惜,还得等一段时间。 礼佛完毕,二人按照往日传统,将萧承请入一间雅致佛堂休息。由二人亲自侍立一旁,奉茶倒水。 萧承看着目光有些躲闪的慧痴,突然一笑,道: “朕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说起来,当初在感业寺斋戒,方丈也曾为朕送过饭食!” 慧痴奉上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侍奉陛下,本就是贫僧的职责!” 萧承点了点头,感慨道: “是啊,云国开国六百年了,感业寺是皇家供奉寺庙之首,每代都有宗室子弟代帝出家,与云国气运相连,息息相关。最近出了白岩寺叛国之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慧痴强笑一声,心中慌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旁的慧开闻言,只得接话道: “陛下明鉴!这定是有心之人,使得小手段,就为让国朝上下,民心动乱。这背后之人,绝对不知陛下英明至此,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令人捧腹的手段!” 萧承看着这么会说话的慧开,忍不住点头笑道: “法师虽然已过古稀,但还是如此……嗯,能说会道!” 慧开脸色一僵,不知道萧承是不是在暗讽他。 “不过就算朕信,为了让百姓安心,还是需要方丈、法师,做个表态啊!”萧承又开口道。 慧开闻言,浑浊的双眼微微一动,连忙道: “若是如此,正是国朝危急时刻,我感业寺世受皇恩,自当效力。寺中八百护寺僧兵,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萧承闻言,先是皱眉,然后恍然大悟,指着慧痴笑道: “哈哈哈,法师苦心,朕已经猜到了。法师是想先告诉朕,感业寺只有八百僧兵。然后等朕失望之时,再告诉朕,寺中有八千僧兵,给朕一个惊喜,对不对?哈哈哈,法师你啊,总能给朕搞出点新花样!” 第93章 朝中安排 随着萧承说出自己意欲亲自前往邕州边军大营的决定之后,养心殿中,顿时沸反盈天。大臣们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站出来劝阻。 “陛下,如此之事,还请三思!” “如今局势如此危急,陛下更应该坐镇京中,调度四方,以御夏国大军!若是以身犯险,将自身处于乱军之中,朝野上下又该如何?” 就是连一贯支持萧承的马敏文,曲诚等人,也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道: “陛下,军中刀剑无眼,岂可做白龙鱼服之事?” “还请陛下,边军将领心思未知,若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萧承扫视众朝臣,沉声道: “纵使镇北将军程不识领六万禁军北上御敌,但面对夏国大军,亦是处于劣势!而且黎朝那边,见我云国如此局面,也只怕是蠢蠢欲动。唯有朕亲临邕州,收服边军,才有希望解决此次危机。” 这个时候,百官队列最后,一中年文士突然上前,拱手行礼道: “陛下,皇帝是国家的治理者。朝野上下,百官黎民的命运,全都依托于陛下,绝不可轻率行动,亲身涉入险地!希望陛下珍重天授之姿,肩负朝野之望,不使国内上下危惧。” 萧承看着中年文士头顶之上,【辅吴二张】的蓝色字体,点了点头,道: “张纮?” 张纮闻言,顿时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今日第一次上朝,皇帝竟然好似是知道自己一般。 他连忙躬身一礼,道: “新任郎官张纮,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朕知道你!你,还有诸卿说的,都有道理。但时局如此,早已不是一句不能以身涉险就能说服朕了!若是朕不行此招,难道坐视夏国大军打到中庆城吗?” 当然了,这只是说服百官的借口罢了。 夏国数万大军突入云国,一夜而下建昌府,听上去很是唬人。 但在北方诸郡反应过来之后,各地驻兵死守,便没有那么好打了!再加上程不识的六万禁军,夏国大军并不占据优势,哪有那么容易打到中庆城? 有着底牌撑腰的萧承,之所以故意出中庆城,还是为了感业寺里的那个老和尚。 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实力,实在太大了! 同样身处百官队列之中的张昭,亦是站了出来,躬身道: “或许陛下所言,有几分道理。但京中局势,复杂不堪,若是陛下不在此坐镇,恐生大乱!” 张昭话虽然说得云山雾绕的,但实际上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 陛下啊,您别忘了,这百官心有不轨的多了去了,还有那佛门。你咋心就这么大呢,还敢出京城? 萧承站起身来,沉声道: “朕意已决,亲入邕州之事,不需再议……” “陛下!”张昭面色刚直,突然大喊一声。 “陛下,若欲以身犯险,请为国朝考虑,为防万一,请陛下先行立下传位诏书!” 张昭所言,顿时让朝中百官倒吸一口冷气。一旁的张纮,更是对着他连连使着眼色。 好家伙,这是哪个愣头青,不知道今上那狠辣凌厉的手段?说这种话,这是不要命了! 张昭所言,确实是稳妥之策。但要知道,萧承如今才多大?并没有子嗣,便是传位,也只有传给他那些个兄弟。 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只有暗示的意思,哪有在朝堂之上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的? 萧承闻言,也不由得凝目看向张昭。 【张昭……忠心:83……】 这忠心值,不像是别有用心啊…… 啊,对了,这货历史上被孙十万厌恶的理由,貌似就是“敢于直谏”。 萧承深深地看了张昭一眼,然后语气深邃道: “若是朕此次不能归京,那便是边军反叛。云国社稷,自此不存!朕便是立了谁做云国皇帝,他敢接吗?” 亡国之君的下场,极少有好的。便是不用死,后半生也需忍受羞辱。相较而言,前朝皇室子弟能落个好下场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萧承那独属皇帝的权欲之心发作,根本不给任何人窥探这个位置的机会。 说罢,萧承不待张昭继续反驳,开口道: “朕出京之后,国中要事,不可懈怠。是以,朕欲重设尚书台,处置政事!” 尚书台,曾经名义上归于少府令统属。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尚书台才是真正维持国家运转的机构。 汪晓掌权之后,太师府机构与其职权重叠,自然也就找借口废除了这个中枢机构。 其实萧承,还是想直接设立六部制,毕竟这才是古代封建制度的完全体。 只是从三公九卿制直接跨到六部制,步子实在有些大了,必定影响行政效率。所以最后只好先恢复尚书台,等腾出手来再进行改制。 “陛下,出京以及传位诏书这事,不可……” 张昭刚想继续说话,便被其余官员打断了。 “陛下,尚书台是否还归于少府令统属?” “陛下,尚书台一众官职,是否遵循旧制?” “台中职务,由谁人充任?” 尚书台恢复,如今朝中的不少官职,便成了虚位,百官不可能不关心。萧承此时提出这个,自然而然地便将百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萧承看着不再关心自己出京之事的百官,心中冷笑,开口道: “尚书台自此,独立于九卿之外。设尚书令一人,位同九卿,主管尚书台。尚书仆射一人,可代行尚书事。尚书左、右丞各一人,佐令、仆射治事。另有六曹尚书,分管其事!” 萧承眼睛一转,金手指随之打开,百官属性面板,尽显眼前。 “治栗内史马敏文,调任尚书令。少府令曲诚,调任尚书仆射。现太仆长史全淳,任客曹尚书。现光禄勋令丞,任中都官曹尚书……” 朝中忠诚度最高的十几人,被萧承点出来,直接被调入了尚书台中。 最后,萧承看了一眼张昭,就见他身形挺直,面容刚肃,倔强地站在殿中。 “张昭张纮,暂充任尚书左、右丞……” 嘶,虽然不会说话,但到底是个人才,就当养个魏征,捏着鼻子认了! 张昭闻言,猛地看向萧承,心中触动,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说了刚刚那话之后,还能被调到尚书台。 【张昭,忠心值上升5点(忠心:88)】 第94章 听着像龙套的名字 养心殿中,萧承面色沉着,道: “朕离京之后,冯保手下东厂,负责监控朝中百官。尤其是给你的名单,其上之人,若有异样之举,全都交给郭解处置,绝不可手软!” 名单之上,是朝中忠心值低于一定程度的官员。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便是错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冯保、郭解一起上前,躬身应是。 “遵陛下圣命!” “朝中运转,由马卿、曲卿维持……张昭张纮,可放心遣用。”萧承又看向马敏文,曲诚道。 马、曲二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是!” 萧承点了点头,又道: “城中留守兵马,让安宁亭侯执掌!” 安宁亭侯杨玄琰,算是萧承的便宜岳父,虽然能力不咋地,但架不住萧承手底下着实没人了。好在留守京中的兵马,只需要保证忠心就成。 此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召见的杨玄琰闻言,本想拒绝,但想到当今陛下的无奈,只得上前躬身接旨。 “金门主。” “草民在!”金圣源上前拱手道。 “粮草运转,交由你杂家中人!此外,让游星光这些小说家中人,留意民间舆论,若有异样,立刻告知郭解,以防佛门众人趁机散播谣言鼓动百姓,掀起民乱!” “谨遵陛下之命!” 朝中、民间、军中,萧承皆留下了足以信任之人与后手。只要萧承自己不出事,这中庆城便绝对乱不了! “京中两万禁军,朕只带走三千,并八千僧兵,一万苗兵,前往邕州大营!此难,事关云国存续,诸卿不可大意!” 殿中众人,上前一步,起身喝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马敏文,道: “对了!马卿,有件事,可能要你去办!” 马敏文闻言,连忙拱手道: “请陛下明言!” ------------------------- 深宫,一处偏殿之中。 汪晓手持白子,紧盯着面前摆出的棋局,眉头锁起,极为专注的模样。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的一阵脚步之声,让汪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见马敏文一身官服,站在不远处,看到汪晓抬头,便对着他微微点头。 汪晓有些错愕,半晌之后,方才露出笑意,开着玩笑道: “马大人怎么来了?莫不是,也被刺客吓得重病,被陛下送来疗养了?” 马敏文闻言,也是轻笑一声,回道: “哈哈哈,太师若是当初也是这般会开玩笑,马某也不至于每次见太师,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汪晓闻言,摇了摇头,道: “那时候每日政务大事缠身,不得放松片刻。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和诸位大人说笑?” 马敏文点了点头,走到汪晓身边,径直坐了下去。 汪晓看了看远处送马敏文前来的宫中侍者,心中一跳,脸上一敛,沉声道: “马大人今日前来,可是该到我病重身亡之日了?” 马敏文闻言,心知汪晓这是误会了,连连摆手,解释道: “呵呵呵,太师想多了……也怪我,只想着先和太师叙叙旧,倒是忘记先提陛下交代的大事了。” 说罢,马敏文自袖中取出一道圣旨。 汪晓眉头一皱,随手放下手中棋子就要跪下接旨。 马敏文一把拦住了他,道: “陛下说了,让太师您听着就好。” 说罢,马敏文一展圣旨,沉声道: “大云皇帝诏曰:时逢国难,朕欲亲临邕州大营,统御边军。太师汪晓,久在军中,特命随侍圣驾,备用军机。钦此!” 汪晓眉头一皱,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惊喜为什么自己被放出去了,反而问道: “时逢国难?什么国难?” 马敏文收起圣旨,递向了汪晓,轻叹道: “夏国大军突入云国,一夜攻占了建昌府,此时北方诸郡,都在夏国兵锋之下。边军不听朝廷调令,黎朝蠢蠢欲动……” 汪晓眉头紧锁,沉声道: “佛门的谋划?” 马敏文点了点头,道: “是了!” 汪晓眼睛一眯,沉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我当初事成,云国民间必定震荡,佛家再出面鼓动,掀起民乱,最后引夏国兵马入境。纵使我手握边军,内忧外患之下,也只有败亡的下场了!” “对了,陛下还有话转告太师,请太师附耳过来!”马敏文再次开口道。 汪晓闻言,犹豫片刻,起身凑到马敏文耳边。 只见马敏文在汪晓耳边轻语数句,便让汪晓顿时一惊。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手中的圣旨,长叹一声,道: “明白了,明白了……” --------------------------- 萧承处理完所有事情,挥退了要跟上来的宫中侍者,独自一人起身走出养心殿外。 抬头看着殿外夕阳西下,红霞漫布,一点微弱星辰隐隐显现的天空,萧承长舒一口气。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 “陛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萧承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去,却见杨玉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养心殿前。 萧承先是一愣,随后收敛心情,对着杨玉环温和一笑,道: “玉环怎么来了?” 杨玉环抿了抿嘴,看着萧承,低声道: “陛下,明日就要出京吗?” “宫中的消息,向来瞒不住。对,朕明日便出京!”萧承轻笑一声道。 杨玉环抿了抿嘴,眼中尽显担忧之色,颤声道: “陛下,军中凶险,刀剑无眼,请陛下千万保重……” 萧承看着杨玉环紧张担忧之色,心中一触,点了点头,安慰道: “放心!” 杨玉环沉默片刻,斟酌道: “陛下,臣妾叔父家中,有一庶出堂兄,自幼便有武力。臣妾想举荐其随侍陛下身边,以求能护陛下周全!” 萧承闻言,眉头一跳。 这是触发推荐亲戚的事件了?不过,这堂兄,该不会是杨国忠? 【昭仪杨玉环,向您推荐亲戚:杨大眼。】 萧承眨了眨眼睛,心中颇为复杂。 这名字,听着就像是跑龙套的,怎么看,还有点不如杨国忠的意思呢? 【杨大眼,北魏将领,官至荆州刺史,尤以行走迅捷着称。虽目不识丁,但亦能威慑蛮众,安定地方。《魏书》有言: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 武力93,文学14,智慧70,道德23,年龄28,统御61,政治50,魅力68,忠诚100,野心59】 我靠,出将领了! 萧承看向杨玉环,眼中惊喜之色几要溢出,恨不得抱着她就亲一口。 第95章 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 建昌府,夏军帅帐之中。 身穿铁甲的将领单膝跪倒在地,抬头看着上首的岐王虞昭凌,语气悲愤道: “岐王殿下,会川郡山高地险,城坚墙高,只让末将带领本部八千兵马,便去攻打,实在是太过难为末将了!” 岐王虞昭凌猛地抬头,眉头倒竖,冷冽道: “既在军中,便没有什么岐王!” 将领面色难看,低下头去,闷声道: “是,大帅……只是大帅如此安排,这仗根本没法打!” “会川郡再坚固险要,难道还会比这建昌府还难打吗?本帅谅解你兵马不多,不要你一夜攻下,而是给了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吗?”岐王冷声道。 “大帅!建昌府本就是突袭而下,而会川郡此时已然受到消息,闭城固守,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将领急切道。 岐王猛地起身,脸色阴冷,道: “军中之令岂可儿戏?本帅让你去打那座城,你就是拼到一兵一卒,也要给本帅打下来!若是不从,便是本帅容得下你,军法也容不下你!” 说罢,帐中亲兵上前一步,手按佩刀,满眼杀气地望着将领。 将领只觉得憋屈无比,但看着一旁杀气腾腾,似是真敢动手杀人的岐王亲卫,也只得低下头,咬牙道: “末将,领命!” 岐王冷笑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将领退下。 待将领走出帅帐之中,帅帐帷幕之后,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赫然是三皇子,晋王虞昭礼。 晋王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十九啊,你这手段,就不能温和一点吗?” 岐王收起满是杀意的神色,摇头笑道: “不是有三哥替我安抚吗。我只要做好这个恶人,不就行了?” “可军中将领,也不是傻子啊!你意图这般明显,他们只怕也是看出来什么了。”晋王忍不住道。 岐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 “嗯,看出来便看出来。便是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往日我一直强忍着没有对着他们动手,便是担心手段太急,将他们逼反。但是现在吗,呵呵呵。云国局势危急,军中还有近半是新调防的兵马,他们还能如何?” 说到这里,岐王顿了顿,冷笑道: “听从军令,不搞什么阳奉阴违的人,回去之后我便可以放他们辞去军职,带着家财离开。若是还有将西南边军视作自己私军,不知死活,一心保存实力者,哼!” 晋王欲言又止,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道: “十九,三哥知道你心思大,想要接着这次机会,铲除拉帮结伙,盘踞西南的这些军头。但这些军头,背后皆有豪族势力,你如此手段,只怕会遭反噬啊!” 岐王闻言,嘴角却是一弯,神色莫名得意,道: “三哥,对付这些豪族,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且等着……” ------------------------ 石城郡。 太尉陶老将军猛地起身,莫名震怒道: “什么!黎朝君臣,还敢起兵进犯?” 堂下差役面色焦急,道: “此事千真万确!黎朝日前起兵,号称十万,撕毁合约,自安沛郡出发,自莱州行进,奔袭秀山郡!小人来时,距离秀山郡下属北关县不足八十里。请太尉,速速派兵救援!” 陶艾眉头紧锁,扭头看向身后悬挂的地图,口中喃喃道: “安沛郡?” 位列两侧的将领闻言,连忙站出来道: “太尉,安沛郡乃是如今黎朝北部最后的重镇,维系着黎朝最后一条防线。此地驻兵一动,意味着黎朝防线已然空虚。” 陶艾看着地图之上标识出来的安沛郡,点了点头,沉声道: “不错,这是狗急跳墙,赌红了眼了!唉,可惜了,若是此时我能调动边军,便可以趁着黎朝此时防线空虚,直接杀至黎朝京师……” 军伍出身之人,追求的最高荣誉,莫过于领兵攻灭一国了!一众将领,闻言皆是心中一动,纷纷开口道: “太尉,我等凑上一凑,也足以凑够数千骑兵,不如赌上一赌?” 陶艾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道: “哪有这么容易?黎朝虽是小国,但治下也有数百万人口。虽僭越称制,但其历代领袖皆励精图治,在民间素有威望。又不是什么南方蛮夷小国,别想着几千人便灭国的美事!” 这个时候,又有一将领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尉,如今边军那边频频示好,颇有诚意,那么不如便让其派出兵马,也算是让他们以灭国功劳,洗清此前罪责!” 不待陶艾开口,便立时有另一名将领出声辩驳道: “不可!边军若动,必会向石城郡要粮草兵械。到时候,谁敢保证他们是打黎朝,还是攻打石城郡?” “边军兄弟,也是我云国子民,怎么可能会在国难之时,做出如此举动呢?” “谁敢保证?若是边军叛乱,丢了石城郡,这责任谁来背负?” 看着争吵起来的一众将领,陶艾面露犹豫之色。 但当他目光扫过堂下站在,面带焦急之色的秀山郡差役,他眼中一定,出声呵斥道: “肃静!”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停下,不再多言。 “当务之急,是救援秀山郡。抽调两千兵马,速速前去救援!秀山郡距离京都太近了,绝不容有失!”陶艾沉声道。 “可是太尉,如此一来,石城郡便只剩下三千禁军了!若是边军那边……”有人欲言又止道。 陶艾摆了摆手,毅然道: “石城郡军械粮草充足,城池高大,再加上有我在此坐镇,便是只有三千禁军,也足以坚守!我再遣人携军报归京求援,朝中援军不需多久便至,何必担心。” 其实有些话,陶艾不好明说。 镇东将军石安,他也是见过的。性子虽不甚直爽,但也是军中汉子。陶艾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认定石安绝不会在如此局势之下还做出叛国之事。 若非陛下将石城郡交托给他,绝不容有失,他不敢赌。要不然今日,他必定二话不说,便调拨粮草兵械,让边军进袭黎朝,以求灭国之功! 第96章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邕州大营,帅帐之中,边军将领再次齐聚。 石安坐在左侧首位,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如今局势,大家心中应该也有了数。还有这送来的太师亲笔书信,诸位也看过了。我在这里先表个态,我石安受得是太师的恩,领得是朝廷的饷。背弃家国,是要受人戳脊梁骨的!我石安,可不愿受这屈辱!” 在座将领,听到石安如此表态,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有相同想法之人,立时开口附和道: “黎朝那群没卵子的怂货,也敢在这个时候捣乱?这不是给兄弟们送功劳的吗!我是粗人,不懂朝廷里的太多弯弯绕绕。但我就知道,只要立下了功劳,朝廷要是日后还想有兄弟卖命,就不可能对咱们动手!” “哼!我们倒是想立功呢,可石城郡的陶老将军就是不信咱们呢!没有那边调拨来的粮草军械,就凭咱们手中攒下的那么一点东西,够干嘛?” “那就去黎朝抢!哼,无数的军械粮草,不就放在黎朝的库房之中,等着咱们兄弟去拿嘛!” “哎,老楚,你一直自己说自己笨,可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得够快的啊!” “哈哈哈!”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不少将领轰然大笑起来,帅帐之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言语之间,骄兵悍将的这股子傲然之气,显露无疑。 “咱们是一腔热血,就怕那位心胸气度容不下。若是咱们入黎朝之后……呵呵,到时候腹背受敌,那军中上下十几万的兄弟,又该如何?”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帐中响起,打破了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 石安目光一凝,抬头看向帐中坐着的那人。 说话之人,一身将领制式铠甲,鼻子扁平,皮肤黝黑,相貌看着颇为不起眼。 “只凭一封书信,便要以兄弟们的性命,去赌今上的心胸,将军只怕也太没有将兄弟们放在心上了!还是说,将军是想拿咱们兄弟的命,去换一个前程?” “童天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说话绕来绕去的,你累不累!”以性子直率暴躁闻名的边军将领楚舒,听到这童天华阴恻恻的声音,心中极为不爽,直接出言相冲。 童天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和粗人计较的表情,接着开口道: “一封书信而已,不知真假,哪能亲信。而且,当初将军是如何说的?您说,要按兵不动,以等待时机!” 楚舒怒斥道: “之前和现在能一样吗?之前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性命,现在呢?是国难当头!等等等,怕不是要等着亡国奴呢!” “如今到了亡国的时候吗?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皇帝还不早就连发圣旨,让边军出动了!所以咱们还得等,等到皇帝低头服软!” 童天华顿了顿,站起身来,环顾众将,沉声道: “要我说,只要皇帝低头,下旨将钦州、宜州、矩州、邕州封给咱们,那咱们再出兵也不迟!黎朝的那群废物且不用说,便是夏国大军的斤两,咱们也不是不清楚。两方捆在一起,够咱们兄弟打的吗?到时候得胜还朝,兄弟们不光不要担心之前的事情,还能在这四州之地,做自己的土皇帝,岂不舒坦?” 不得不说,这童天华所言,听起来似乎真的极有道理。在场将领除了少数几个,皆是面露心动之色。 童天华扫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扭头面向石安,拱手行礼,道: “镇东将军,意下如何?” 拱手行礼之时,童天华似是故意,直接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石安坐在位置之上,目光注意到童天华左手手腕的那串佛珠,眼中杀意显露,右手已经地按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童天华微微抬头看向石安,左手微微晃动,露出冷笑着的脸,微微凹陷的眼眶之中,尽是挑衅之色。 石安紧紧攥着腰间佩剑,胸口不断起伏,心中怒意冲脑,只恨不得直接抽剑砍死这个祸害。 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动手! 童天华先用挑拨之言,说他石安要拿边军上下,换自己的前程。再以逼皇帝封赏四州之地的言论,让大半将领心中意动。 若是此时动手杀人,只会是让众人信了童天华的挑拨之言,让石安威信扫地,再也无法约束众将。 到了那个时候,再有佛门中人暗中挑拨串联,边军各部各有打算,自此分崩离析,那云国便真的完了! 石安眼中微微涨红,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中佩剑,咬牙道: “很好!很好!” 童天华嘴角一弯,面露得意之色,起身道: “多谢将军夸赞!” ------------------------- 官道之上,一群百姓结伴而行,风尘仆仆的脸上,略有慌张之色。靠着人背车拉,带着各自全部的家当,沿着官道朝着北方行进。 这个时候,百姓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吼声: “让开!后面的人散到两边!” 后面的百姓闻言,队伍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听话地朝两边散去,有人站在原地,有人闷头前进。 一时之间,场面乱了起来,推搡之间,耳边尽是夹杂着乡音的对骂以及孩童哭喊。 就在此时,十数名灰袍僧人直接出现,手持佛礼口宣佛号,走入人群之中,安抚起慌乱的人群。 在云国六百年尊奉佛家的影响之下,这些大光头,对一般百姓来说,是值得尊敬之人。刚刚还纷乱异常的人群,不多时便平静了下来,勉强在和尚的组织之下,散到了官道两旁。 驭马立于大军之前的萧承,看着这番景象,神色淡漠,随口道: “你说,若是刚刚打出朕的仪仗,这些百姓会这么听话吗?” 此时替萧承牵着马的,是一个身材中等,前额突出,鼻梁高挺,略显消瘦的年轻人。在听到萧承的轻语,扭过头来,道: “陛下是天子,百姓自然无不听从!” 萧承闻言,神情淡漠道: “朕是天子,可有人想要以天、神、佛的名义,凌驾朕的头顶之上啊!” 年轻人脸一皱,摇头道: “陛下所言,大眼不懂。但大眼不信神佛不敬天,只听陛下一人之令!”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扭头看向侍立在身后的游星光,道: “这该怎么记?” 游星光心中了然,拿出巴掌大的小册子,提笔就写: “陛下为解国难,御驾亲征,路途之上遇流民,心中悲痛,自言:百姓遇战乱流离,朕之过也。” 萧承砸了咂嘴,摇头道: “干巴巴的,还差点,记得要加上什么分食百姓,解袍衣之的故事。悲痛莫名,泪流满面这类的形容词也不能少!”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游星光心中腹徘,嘴上却只能闷声应是。 第97章 围点打援 清理开道路,大军缓缓而行。 在百姓眼中,这是一支很是奇怪的军队,由甲胄俱全的禁军、剃着光头拎着兵器的僧兵、以及少数部族民众打扮的苗兵组成, 除此之外,军中还有一大堆华丽雍容的仪仗,一起簇拥着战马之上那堂皇贵气,看着便知其身份贵重的少年。 人群之中,不时有人低声轻语道: “这是当今陛下……” “陛下这是为解国难,御驾亲征了!” “咱们陛下,听说百姓遭难,心中悲痛,执意领兵上前线,要让随意侵犯我国土的敌人付出代价。” “当今陛下,少年英武,必定能一举荡灭敌寇,复我家园!” 这个时候,逃难百姓之中,一略显狼狈,但还是穿着他那身文士长袍不愿脱下的老汉,忽然跪倒在地,嘶声道: “草民,盼陛下驱逐敌寇,得胜还朝!”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百姓在官道两旁,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用着各自带着乡音的话语,嘈杂道: “皇爷,一定要把那些狗娘养的黎朝人弄死!” “陛下,我们想回家!” “……” 萧承扫视两旁百姓,见他们这抛家舍业的心酸模样,心中不由一叹,微微侧头,吩咐道: “让后面官员,将人照应好了,不可生了乱子!” 身旁禁军闻言,当即应是。 大军继续行进不久,剧孟驾马匆匆赶了上来,径直来到萧承身旁,低声行礼道: “陛下,打听清楚了!这些难民,是秀山郡春阳县百姓。黎朝大军杀来,郡守沈睿广无奈,只得用坚壁清野的策略,提前迁移当地百姓,召集郡兵,全力防守秀山郡治所通海城。这些百姓,是第一批内迁,之后尚有数县百姓陆续而来。”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个沈睿广不错,处置已是妥帖……嗯?不对,不对!” 萧承猛地反应过来,皱眉道: “黎朝大军奔袭秀山郡,定然是打着派遣小部精锐突袭破城,进而以秀山郡为根基,袭扰京城的注意。但既然如此,突袭之下,秀山郡哪来的时间转移百姓,召集郡兵?” 剧孟闻言,解释道: “据刚刚那群百姓所说,是有商贾提前半月便带来了消息。” 萧承眉头微微一松,没有再多问什么。不过此时的他,心中却是隐隐有着一些疑惑。 虽然萧承此前,曾经靠着杂家的一众商贾,摸清楚了感业寺的底细。 但黎朝到底也是一国,粮草运转,军械采买这种大事,自有黎朝朝廷运转。一个商贾,不可能光通过一丝蛛丝马迹,便知道黎朝大军动向? 而且还是提前半个月告知秀山郡百姓,那自然也不可能是黎朝军队在行军路途中泄露的踪迹! “这个商贾,你去……罢了,传令全军,速速前进,驰援秀山郡!”萧承刚开口,却又立时顿住,摇了摇头道。 “是!”众人齐声喝道。 --------------------- 视线,转向云国北部。 程不识手扶佩剑,默默地看着面前悬挂的地图,眼中不断闪过沉思之色。 “将军,会川郡急报,夏国大军围困日久,攻城不断,遣信使求援!” “谋统府太守急报,夏国大军进犯,局势危急!” “夏国大军围困数日,兰溪郡城中难以为继,速请将军支援!” 一连三份紧急军情,好像是约好的一般,同时送到了程不识面前。 程不识背对传令兵,定定地看着地图,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帅帐之中,有将领忍不住站了出来,急声道: “将军!如今三地军情危急,还请将军速速下令救援!” “我等自出弄栋府以来,每日只行三十里路。巳时拔寨,申时便又停下安营扎寨。将军,若是这般下去,何时才能救援三郡啊!” “若是三地之中有任何一郡有失,整个北境便大半落入夏国手中了!请将军三思啊!” “局势崩坏至此,将军速速进兵救援啊!” 此时也就是这些将领在程不识手下听令有些时日了,对程不识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极为信服,要不然此时不满的将领们,早就发作了! 程不识紧攥着佩剑的手松了送,双眼在地图之上凝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沉声道: “好,明日以三千骑兵为先锋,马不停蹄,先朝谋统府进发!中军四万步卒,由我统帅,紧随其后!” 将领们听闻程不识终于点头出兵,心中猛地一松,齐声道: “遵命!” 这个时候,将领之中,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将军,那我后军万余将士,又该如何?” 后军将领,此时见就自己没有安排,忍不住出言问道。 程不识木着脸,转过身去,拔出腰间佩剑,在帐中悬挂的地图之上轻轻一点,沉声道: “你统领麾下步卒,即刻启程,日夜不停,绕道龙马山!” 剑尖触碰的地方,地图之上,赫然写着“雾露寨”三字。 “速去备战!” 麾下众将,一闻程不识“备战”一词,眼睛顿时一亮,精神振奋,拱手齐声喝道: “谨遵将军之令!” ---------------------- 高鼎山。 岐王虞昭凌在亲兵的簇拥之下,来到山头之上,指着远处的官道以及对面的一座小山,轻笑道: “此山树林密布,与对面的东山相互呼应,居高临下,隐有玉锁蛟龙之势。偏偏又是在通向北方三郡的必经之地之上,当真是一极好的伏击之地啊!”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用火热的眼神看着岐王,纷纷赞叹道: “大帅先遣诸将分攻三郡,原来是想要让三郡郡守催促云国大军速速来援。” “提前领大军提前来此埋伏,只等云国大军来援,便可乘势而下,东西夹击其中军大帐,以图歼灭其大部!” “到时候,云国北地三郡,自可慢慢拿下。” “大帅英明啊!” 岐王嘴角一弯,眺目远望,就见南方官道之上,隐约看见兵马匆促行进的身影。 “云国大军已然入套,高鼎山、东山各部大军隐匿踪迹,不见狼烟,不得进攻!” 一众将领目光灼灼,齐声喝道: “是!” 第98章 郡城将破 官道之上,数千云国骑兵,在将领的催促之下,呼啸而过。 埋伏两边的夏国将士,紧了紧手中兵刃,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死死注视着天空,只待高鼎山上狼烟一起,便立时杀出。 岐王虞昭凌立于山头之上,身后便是已经架好简便的烽火,只待他一声令下,亲兵便燃起烽火。 骑兵行过,又等了小半天的功夫,都没有见到云国的中军步卒来到。 岐王眉头微微皱起,抿嘴沉思。 计划顺利到如此地步,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但他心中,却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个时候,一位将领脸带兴奋之色,匆匆走到岐王面前,拱手道: “大帅,探子回报,云国中军已至!” 岐王闻言,收敛一番心神,朝南看去。 兵甲整齐,军容肃穆的云国步卒,沿着官道快速行进。在夏国埋伏军队的注视之下,一脚踏入了埋伏之地。 到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岐王除去心中担忧,不再犹豫,冷声道: “点狼烟!” 身后亲兵,立时从命,点燃了烽火。 不多时,滚滚黑烟,自山头之上升起,显目异常。 官道两旁,高鼎山、东山之上埋伏的夏国军队,立时动作,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借着高出俯冲之势,朝云国大军杀来。 喊杀之声借周遭群山回音,回响在四方,一时之间好似四周皆是敌人,被完全包围了一般。 古代背景之下的战争,可没有卫星、无人机供你查看敌我态势。有很多战例,埋伏军队不过几百上千,但就是能够将击溃上万军队,靠得就是一个心理恫吓。 被埋伏的军队,耳听四周喊杀之声响起,毫无准备之下,只觉得四周都是敌人,慌乱不堪,自然一触即溃。 云国大军之中的士卒,在这喊杀声之中,顿时一乱。 但这混乱,也不过瞬息就平静了下来。 被将领约束安抚的云国大军,重新恢复秩序,松散的队形紧靠一起。持盾步卒上前,长枪入林,徐徐立起,弓手退入阵中,弯弓上弦。 眨眼之间,数万大军便结成坚固军阵,就地防守起来。 夏国这边,一手持人头大小的铜锤,身材魁梧的军中高手,一马当先,直冲而来,距离云国军阵不过十数步时,身形一转,手中铜锤赫然飞去。 铜锤缠绕着这魁梧高手的强大劲气,宛若一颗炮弹一般,携带赫赫破空之声,宛若流星砸地,猛地轰在铁盾之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铁盾被生生砸下一个大凹槽,连带着周围数名持盾士卒口吐鲜血,身形倒飞出去,压倒一群兵卒。 云国军阵,顿时出了极大的缺口。 可还不待那夏国魁梧军汉冲杀进来,便有云国军中高手持枪跃出,手中长枪绽放虚影,一枪刺出。 夏国魁梧军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枪贯穿喉部,倒地身亡。 而也正是此时,云国后方备队前来,堵上了原本的缺口。大军军阵,重新完善起来。 继续冲杀而来的夏国大军,迎面撞上如林长枪,血肉划开的噗嗤声,满鼻的铁锈血腥之位,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沙场杀伐血腥,尽显眼前。 岐王身边几名心腹见此,顿时议论起来。 “这云国统帅,倒非是庸才。只见其能如此快地安抚大军,便知其平日治军之严!” “唉,可惜了!” “是啊,若是换上一人,这云国援军,今日非得损失大半不可!” 岐王居高临下,下方局势一览无遗。见云国大军反应迅速,眼皮突然一跳,猛地想起什么,扭头急声道: “云国的先锋骑兵到了哪里?” 心腹们闻言,心头也是一跳,略带着一丝结巴,道: “之、之前派出了探马跟着,但还没有消息!” 岐王眼中一厉,怒道: “探马不回来,为何不报?该死!快,熄灭狼烟,传令各部,徐徐后撤!” 几人见岐王惊怒之色,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中埋伏的,怕不是自己等人? “还不快去!”岐王吼道。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冲向山去。 滚滚狼烟随风散去,令旗翻飞,也朝下方夏国大军发出了撤退之命。 原本还在进攻的夏国大军见此,攻势顿时一缓,然后在各部将领的带领之下,陆续后退。 云国大军见夏军后退,士气顿时为之一振。 程不识身边,立即有将领按捺不住,站出身来,拱手道: “将军,夏军反应极快,先锋骑兵难以返回。不若由末将领五千兵马,衔尾追杀!” 程不识闻言,面露一丝心动,然后却又摇了摇头,拒绝道: “若无骑兵冲杀破阵,极有可能被夏军抓住破绽,反败为胜,绝不可轻举妄动!” 一众将领虽然立功心切,但程不识昨日一番谋划,致使今日反败为胜,早就让众将心悦程度,自然不敢有何人违逆。 “是!” 夏军刚退没多久,官道之上,便感受到了地面一阵晃动。三千云国骑兵,姗姗来迟。 高鼎山上,看着尽数撤下夏军,岐王长舒一口气,然后对身边亲卫道: “去查查,这次云国援军的统帅是谁!军略出众,又如此谨慎之人,为何从未听闻!” “是!” 一旁撤回来的数名将领也是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道: “大帅,咱们之后怎么办?是打,还是先撤?” 岐王又看了一眼云国大军,摇头道: “打不了,撤!绕道永仁县!” “大帅,为何不走雾露寨?” 岐王冷笑一声,道: “云国统帅既然能够猜到此次伏击,便必定有后手!我若是他,就在雾露寨驻扎兵马,待我等回军之时,冲杀而出。” “大帅英明!” 程不识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看着夏国大军撤退的方向,微微一叹,摇头道: “可惜了……夏国大军统帅,不可小觑!” -------------------------- 秀山郡。 往日繁华的郡城,此时已然城头染血,遍地死尸。黎朝大军嘶喊嚎叫,挥舞兵刃,朝秀山郡郡城攻去。 城头之上,稀稀疏疏的弓箭射出。百姓家中的房梁,被当做滚木,从城墙之上投下,砸在下方的黎朝士兵身上。 黎朝太尉陈丰脸色涨红,气息粗喘,领着亲兵亲自督战,一副已经杀红了眼的样子。 好好的一场突袭战,莫名其妙地就打成了攻城战。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让陈丰莫名回想起了之前的邕州之战。 那时候,本来只是稍稍势弱的黎朝,也是这样不知为何,便成了一场大溃败! “太尉,太尉!先缓一缓!”有亲信忍不住谏言道。 但此时的陈丰,似乎是想起了当初邕州那无能无力的感觉,好似入了魔一般,双眼涨红,气急败坏道: “秀山郡郡城此时军械耗尽,今日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先登者,勋官五转,赐金千两。破城之后,城中三日不封刀!敢言后退一步者,死!” 心腹见状,心中一颤,连忙低头,不敢多言。 得了陈丰的许诺,原本情绪低落,敷衍了事的黎朝士卒,顿时士气一振,嘶吼着朝城头爬去。 一时之间,秀山郡郡城,岌岌可危! 第99章 西楚霸王! 秀山郡郡城岌岌可危,眼看破城在际,陈丰眼中,流露一丝喜意。 只要攻下了秀山郡,黎朝进可袭扰云国京师中庆城,退可截断云国边军后勤补给,最起码也能收回被夺去的四州之地,洗刷邕州一战的耻辱! 对于已经将邕州之败当做了心魔的陈丰来说,此战,他必须获胜! 可眼看黎朝奋勇之士就要攀登城墙之上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长啸之声,响起在黎朝大军的斜后方。 这长啸之声气息悠长,宛若龙吟,声震四野,在这嘈杂纷乱的战场之上,依旧很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无论是墙头之上残存的守城部队,还是攻城的黎朝大军,此时皆是下意识地扭头投去。 就见远方,萧承俯身战马之上,面露睥睨之色,一马当先,冲杀而来。 一身华丽的银色鳞甲,其上饰以金龙。曜日盔上,赤色羽缨引人瞩目,身后白色龙纹锦袍披风随风飘荡,更是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 萧承身后,是数名禁军校尉,此时正玩命地狂追,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连连高呼道: “陛下,危险!” “陛下,快回来!” “求您了陛下,快回来,危险啊!” 萧承充耳不闻,眉宇之间,显露睥睨纵横之豪情,纵马疾驰之际,抽出怒龙剑,剑尖上指,高声喝道: “随朕杀!” 主将带头冲杀,本就是极为提振士气的举动。 而此时,萧承以皇帝之尊,领头冲杀,先不管是不是脑子发热。但其举动之间透出的昂扬蔑视之意,让身后的禁军、苗兵,皆是热血沸腾。 杨大眼心中激昂,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抢过仪仗中的黄罗盖伞,高声道: “陛下,天子仪仗岂可缺?今日我大眼僭越,斗胆为您持伞!” 说罢,杨大眼也不骑马,双腿迈开,持着这巨大的华盖,身形却比那奔马还快步,迅疾如风。 在旁人眼中,杨大眼的身影,好似成了一道虚影。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掠过那追赶护驾的数名禁军将校,直朝萧承追去。 禁军见自家陛下和将领都冲了,胸中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喊杀之声,紧随而去。 苗兵皆是哀牢族部族出身,对萧承这个算半个族人,还肯善待他们的新皇帝,好感本就不低。而且半猎半耕部族,对英雄更是敬佩。此时见萧承单骑冲阵,心中亦是动容。苗兵齐齐嘶吼一声,冲杀了出去。 八千僧兵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无措,纷纷看向为首的大和尚。 为首的大和尚轻叹一声,眉目慈悲,低头轻宣佛号,然后道: “欲修正果,需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奋勇杀敌,此为报四重恩中的国家恩,佛祖亦能体谅我等!” 众僧闻言,微微低头,齐宣佛号。 大和尚抬头,抄起一旁的巨大禅杖,面上流出压抑许久的兴奋之色,脱口而出: “杀……咳咳咳,不,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罢,领着一众僧兵,顺势杀出。 陈丰看着萧承一身华贵铠甲,单骑冲杀而来,又瞥见那象征着帝王权威的黄罗伞紧随其后,顿时一愣。 片刻之后,陈丰猛地反应过来,眼中尽是溢出的狂喜之色。他抬起因激动而颤抖不已的右手,指着萧承,急声道: “快,拿下此人者,封爵赏地,与国同休!” 陈丰此言一出,原本留作备队的一众黎朝将校,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领着身边亲兵迎上。 萧承眼见前方数百精锐黎兵在将领的带领之下,朝自己围来,不禁没有顿住,眼中战意反而更为昂然。 心中一动,金色光辉化作点点金光,散溢四周,最后凝聚成一道身穿乌金铠甲,高大魁梧,一身肃杀煞气的虚影,在萧承身后隐显。 迈豪又略显悲壮之声,在耳边响起。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卡牌技能: 拔山盖世--1、武力值提升至100,且上限+40;2、每次战斗胜利,则有一定几率武力值+2; 霸王之资--1、御驾亲征状态,可出阵单挑,胜利则敌方士气随机减少一定数值,我方士气随机增加一定数值;2、亲率兵马,攻击力+1,血量+1 江东子弟兵—1、可征召子弟兵,初始训练度为武力值的五分之一;2、以子弟兵组建特殊兵种,可无视训练度要求;3、子弟兵训练兵种,全属性+2 自矜功伐--1、攻下敌国城池,必定俘虏郡县主政官员,皇威+1;2、居高自傲,所攻下城池,暴动、叛乱概率增加20;3、亲密度低于70,且智力(武力)大于80的大臣,忠诚度-1 垓下悲歌--麾下兵马损失99时,武力值无视上限,增加20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消耗十倍军队数量的银两(亲征状态之下,消耗三部军队数量),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武力值08)}】 此时萧承体内那不断涌动的,前所未有的强盛力量,让他毫不在意前方的一众兵马。 强盛内力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涌动,满身肃杀戾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变。刹那之间风起云涌,漫天乌云遮天蔽日,宛若魔神降世一般。 萧承右手一抖,内力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出,云国传承至宝怒龙剑那剑身之上隐隐而动的云龙,更为灵动,似乎有脱剑而出的迹象。 剑身之上荡出剑光,内力自怒龙剑上运转,被怒龙剑自动转化为充斥着戾气的无边剑气。 萧承只是随手一挥,暴虐剑气纵横,让人目不能直视。 “铛……” “噗嗤……” “啊!” 远处剑光笼罩,陈丰却是看不清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边传来的,要么是兵戈相撞破碎之声,要么是血肉划破的异响,要么就是那凄厉的惨叫哀嚎。 一瞬间,听到这番声音的陈丰心中一惊,呆愣原地。 身旁的亲兵也是高手,一见萧承出手,顿时觉得不妙,二话不说,便连忙拖着陈丰朝后方撤去。 片刻之后,剑光散去。陈丰扭头看去,就见刚刚被剑光笼罩之地,土地翻起,好似被耕过一般。那数百精锐黎兵,身影却消失不见。 唯有地上那一堆血污肉糜,破甲断剑,证明了那数名黎军将领、几百精锐黎兵刚刚确实还在此地。 萧承勒马停住,马蹄踏下,溅起一片糜烂血肉。 漫天乌云,转瞬而来,又瞬间消散。阳光洒下,照在萧承身上,被银甲折射,漫身金光。宛若天神临凡,煌煌神威不可直视。 第100章 陛下威武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五月三十日 文学:33武术:110(怒龙剑+10)道德:65 体能:80年龄:16健康:97 国库:513万两皇威:57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剩余时间:30日) 生效技能:拔山盖世、霸王之资、自矜功伐、垓下悲歌】 萧承勒马停住,环顾四周,强忍住胃中的翻涌不适。 武力值一百一十。 若按此世界等级,应该算陆地神仙境?或者是比陆地神仙还要厉害的等级? 一剑覆灭数百精锐,这样的存在,当真是让人心惊胆寒的存在啊。 动作最快的杨大眼,此时已然扛着黄罗伞追了上来,见周遭场景,兴奋地大声起来: “陛下威武!” 紧随而来,本欲护驾的禁军将校,见此亦是难抑心中沸腾热血,齐声高呼: “陛下威武!” 身后冲杀而来的一众杂牌军,同样附声高呼。 山呼之声,震撼浩荡,传遍四野。 此时的城头之上,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秀山郡守兵,瞪大着双眼,看着战场之上。 身穿华贵铠甲,气质雍容英武的少年,只领数骑,傲然立于黎朝大军之前,逼得敌军主将仓皇退入大军军阵之中。 身后黄伞华盖矗立,宛若祥云悬于头顶,更是显露出少年的身份。 这神武无敌,雄峙四方的模样,无论是云国将士,还是黎朝兵卒,皆是深深印刻在心中。 “是天子仪仗!是陛下亲临!”本以精疲力竭的守军将领,双眼涨红,胸中再次涌出一股力量,难抑心中激动之情,大声喊道。 原本已近崩溃的郡城守军,顿时士气大振,口中山呼: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反观黎朝那边,在萧承冲阵之后,本就心生畏惧。此时又闻耳边山呼万岁,回荡四方,好似云国大军四面而来,心神顿时为之动摇。 原本严整的黎朝大军军阵,也肉眼可见地松垮了起来。 萧承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突骑冲阵,提振一下士气就够了。若是此时再冲大军军阵,不免遭黎军攒射。纵使对此时装载的帝卡极有信心,萧承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萧承驻马此地,怒龙剑斜指黎朝大军,满脸杀气,爆喝一声,道: “杀!” 身后禁军、苗兵、僧兵越过萧承,狂吼喊叫之声不绝于耳,阵型散乱,分作三方,毫无配合,就这么乱糟糟地朝黎朝大军冲杀而去。 但就算萧承麾下一盘散沙,所有人还是清楚,此时的战场结局,已然注定! 陈丰被亲兵拖入军阵之中,呆滞片刻。恍惚之间,他就回想起当初的邕州之败,亦是如此莫名其妙,亦是如此仓皇无力。 随后他止不住泪流满面,锵然拔出腰间佩剑,横于颈部,面向升龙府所在的东南方向,单膝跪倒,哀声痛哭道: “臣志大才疏,屡战屡败,折损大军,陷我朝危难,愧对王上!” 邕州一败,让黎朝精锐大军损失殆尽。今日秀山郡一败,这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这近十万大军,只怕又不知损失多少。 两次战败,心中愧疚懊悔之意,终于让陈丰心生死意。 身边的亲兵见状,一把抢过陈丰的长剑,高声道: “太尉,决不可如此!此地大军,事关我黎朝最后的防线。您一死容易,自然是不用面对朝野指责。可是这十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没了这大军,黎朝如何自保?” 亲兵所言,当即让陈丰持剑的双手一顿。 其实他此时,心生死志是不假。但心中职责,还是让他强忍羞愧屈辱,放下了手中长剑,点头道: “不错,我罪过如此,便是要死,要么死于战场之上,要么由王上亲自治罪!” 陈丰胡乱地在脸上抹去泪水,拄着长剑,咬牙道: “我亲领中军,于此抵挡,你速去传信其余三门的围困大军,让各部约束士卒,由横北将军晏安国节制,撤回莱州!” 亲兵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杀啊!” 禁军将校一马当先,领兵直冲黎朝军阵。苗兵面带野性,目露凶光,手中苗刀挥舞得赫赫生风。 就连往日满口慈悲,不愿杀生的僧兵们,也在战场的渲染之下,露出了嗜血之色。尤其是僧兵为首的大和尚,手中禅杖挥舞横扫,面上更是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畅快狞笑,好似真的憋了很久一样。 有悍勇的黎军奋勇抵抗,但更多的,是毫无战意的黎军,下意识地避开禁军锋芒。 有人抵挡,有人溃逃,有人茫然不知所措,随波逐流。 整个黎军军阵,根本没有坚持多久,便直接被破。 禁军、苗兵、僧兵、黎军,交杂一起,被分割成无数战场,各自为战。 而此时,没了军阵加成,双方近战厮杀,比得就是士气、单兵战力。而恰好,这两项,黎军没一个能打的。 黎朝士卒,在这支混编军面前,便犹如杂草一般,一丛一丛地被收割掉。 眼看局势如此崩坏,陈丰一咬牙,令身边士卒竖起大纛,自己持剑傲立。 陈丰这个太尉之职,是他一刀一枪自战场之上赢来的,执掌军中,素有威望。 此时他的大纛一竖,有心抵御的黎军,当即朝此地靠来。不多时,便重新结成了一道军阵。 此时朝陈丰身边聚拢的千余士卒,不是黎朝热血男儿,便是心怀忧愤的兵将。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的抵抗意志,可比其余人强上太多了。 规模虽小,但却极为严密的军阵,在这个各自为战,毫无章法的战场之上,立刻成了最为瞩目的存在。 只是千余人的军阵,但在陈丰的指挥之下,悍然突杀。 乱战一团,互不配合的云国混编军根本不是对手,但凡挡在军阵之前之人,只要不是高阶武者修为,便立刻会被碾压得粉碎。 军阵不断冲杀,更有不甘受死的黎军继续汇入军阵之中。 眼看着军阵越发庞大,萧承眉头一跳,扭头看向身边举着华盖,双眼盯着战场,面露焦躁后悔的杨大眼,朗声道: “大眼!” 杨大眼猛地看向萧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 “臣在!” “你领着剩余禁军护卫,去将那军阵冲破!” “可是陛下,您身边没有护卫……”禁军护卫闻言急道。 萧承瞥了他一眼,禁军护卫当即闭上了嘴。 只看自家陛下这武力,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杨大眼面露喜色,一把将华盖塞到刚刚多嘴的禁军手中,又抢过他手中的长枪,难掩兴奋之色,拱手道: “请陛下稍候,大眼去去就回!” 第101章 一鸣惊人 杨大眼一挺长枪,也不骑马,大步迈去,口中暴喝一声: “兄弟们,随我冲杀!” 百十名禁军护卫见此,一拍坐下战马,紧随杨大眼身后而去。 这战马疾驰,竟然还追不上杨大眼的脚程。 萧承朗笑一声,对着依旧抱剑守候在自己身旁的剧孟,道: “哈哈哈,此时朕兵将尽出,身边只余一人执伞,一人护卫,此可谓,破釜沉舟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虚影金光闪耀,散出点点光芒,笼罩战场之上的混编军身上。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六万三千两白银,持续十五日,麾下兵马,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08)】 杨大眼长啸一声,眨眼间便冲至陈丰军阵之前。 长枪探出,宛若蛟龙出海,勃然劲气裹挟着战场血腥之气,一同涌去。 只听得一阵哀嚎之声,最外围的黎军被劲气贯穿,胸前血肉一片糜烂,顿时倒下。军阵之上,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百余名禁军护卫奋勇冲杀,悍勇无比,在杨大眼的带领之下,从这处漏洞不断冲杀进去。 黎军精锐,纵使拼命抵抗,但对上战法加成之下的禁军,却是有近乎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多时,被杨大眼这道口子越撕越大,军阵再次有了溃败之像。 陈丰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随后面露愤恨,咬牙不甘道: “九阶高手!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啊!云国当真如此得天厚爱,智谋勇猛之将层出不穷?” 亲兵见此,连忙拉着陈丰,急道: “太尉,撤!挡住这么久,其余困守三门的大军也必然已经撤离了。再不走,便真的只能留在这里了!” 陈丰一甩亲兵的手,咬牙道: “战局到了如此地步,我还有何颜面面对朝野上下?不如就此战死!” “太尉,此时既然能走,还请你为了国朝着想!横北将军到底威望不如您,由他统帅这残兵败将的,一路之上会失散多少兵卒?这是国朝最后可用的军队了,绝不可白白损失!” 亲兵是陈丰心腹,对陈丰的性子极为了解。说出的劝说之言,再次让心怀死志的陈丰动摇。 “太尉,别犹豫了!就算为了这些兄弟们的父母妻儿,你也得先带他们回去!” 其实满心懊悔愧疚的陈丰来说,活着可比死了更痛苦。 可他最后还是接受了亲兵的劝说,深吸一口气,然后眼露坚定之色,拎起长剑,道: “撤!” “是!” 萧承眼见黎军最后的军阵破碎,更是畅快笑了起来。 “赢了!” 剧孟坚毅方正的脸上,越露出了一丝笑意,恭声道: “恭喜陛下,此战得胜,全赖陛下神武!” 萧承眼睛一动,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 嗯,今天签到了一次抽奖机会!这不得借着得胜之机,抽上一波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转起,各色光辉一一闪耀。 片刻之后,一道紫色光芒从转盘之中飞出。 紫色光辉散落,凝聚成一道身穿宽袖王袍,头带展翅玉鸟束髻冠,留着美髯的男子虚影。 雄厚威严的声音之中,满是锐意进取之意,响起在萧承耳边。 “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田氏代齐--1、装备此卡,民心小于60时,城市人口增长速度+1,民心大于60时,城市人口增长速度+3;2、田氏大臣(因规则变化,效果改为萧氏大臣)自动成为亲戚,不会叛变,亲戚推荐概率+10 广纳谏言--增设言官官职,听从谏言,有一定几率获得奖励以及一点皇威(几率与谏言内容有关。)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即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紫色帝卡特殊要求:每次装备、卸载,需花费谋略值800)】 “哈哈哈!” 萧承看着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帝卡,仰头大笑,笑声之中尽显畅快之意。 有禁军将校骑着战马,到萧承面前翻身滚落下马,单膝跪地,喜道: “恭喜陛下,此战大捷!黎朝大军溃散而逃,诸将正衔尾追杀!” 萧承点了点头,朗声道: “黎军犯我疆土,让诸将不必留情,放手去追!不过日落之前,必须回城修整!” “是!” 恰在此时,秀山郡郡城城门大开,数名身穿官服之人,在百余名骑兵的护送之下,径直出城,穿过还有零星黎军反抗的战场,匆忙来到萧承面前。 众人翻身下马,当即跪倒,俯身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道: “秀山郡郡守沈睿广,领郡中主官,拜见陛下!” “末将禁军都尉张永,奉陶老太尉之命驰援秀山郡。末将无能,累陛下以身犯险,亲临战场救援,请陛下恕罪!” 萧承将怒龙剑收起,也翻身下马,看着跪着的众人,点头道: “起来!秀山郡坚壁清野,迁移百姓,还能在十万大军围攻之下,坚持到朕来援,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做的不错,朕是要论功行赏的。” 郡守沈睿广,还有都尉张永闻言,皆是心中动容,激动道: “谢陛下,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道: “朕知道诸位精疲力竭,虽说秀山郡战事已定,但老太尉那边独木难支,朕要尽快赶去。还望你等再坚持坚持,安抚百姓,协助打扫战场。” 一众官员闻言,尽管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但还是振奋道: “谨遵陛下圣谕!” 第102章 说不定,有人心慕王化! 日头偏西,天色渐晚。 秀山郡郡城之外,沈睿广组织的百姓,正趁着天黑之前,努力清理着城外黎军留下的尸体。 追杀黎军的各部,按照萧承的嘱咐,此时也陆续折返秀山郡郡城。 杨大眼急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城中。他扫视一眼已然到齐了的将领,忍不住讪笑一声,对着坐在上首的萧承行礼,然后为自己解释道: “陛下,我今日差一点就逮到黎朝大军的那个领头的了……要不是黎军精锐拼了命地拦着我,以我的脚程,绝对不可能让那个人跑了!” 萧承看着杨大眼,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算你还记得朕的吩咐,若是再等片刻天真黑下来你还没到,这军法可就要落到你身上咯!” 杨大眼闻言,露出一丝憨笑,道: “陛下一言一句,臣都记在心里呢!” 萧承摇了摇头,不再问他,转而看向在场侍立的众将,沉声道: “各部损失如何?” 禁军将领率先出列,拱手道: “禁军损失一百二十七人,还有三百人受了伤,只能留下秀山郡休养了。” 苗兵统帅,也用着有些含糊不清的话,道: “我们损失了两百九十多人,受伤的也有五百人。” 僧兵为首的大和尚轻叹一声,面露悲悯之色,摇头道: “阿弥陀佛,我佛门弟子不擅沙场征伐,又过不了杀生那一关……唉,损失五百多人,另有九百人,只得留下休养了!” 萧承看着大和尚,嘴角不由得一抽。 别人说过不了杀生那一关我信,可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刚刚战场那副模样,明明就是一副杀得起性的模样! 也不知道慧开这个老和尚,到底是从哪里找的这个杀才。 萧承沉吟片刻,摇头道: “这个黎朝统帅,是谁?” 如此伤亡,加起来都有十分之一了。 此战萧承先声夺人,震慑敌军,致使黎朝上下,士卒少有战意。可就算如此,伤亡依旧如此。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承手下这混编军各自为战的原因。但若非黎朝统帅凭借自己的威望,重新组织起了军阵,哪会有这么严重的损失啊? “统帅是黎朝太尉陈丰,在黎朝军中极有威望。”一旁侍立的郡守沈睿广连忙开口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朕记得,邕州之战的时候,黎朝军队的统帅,也是此人。” “陛下记得不错,正是此人。” 萧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面露沉吟之色,然后看向沈睿广,直接问道: “朕听闻,这次是有人提前报信,方才让你知道黎朝来袭之事?那人也算是立了大功,朕欲要奖赏,你将人唤来。” 沈睿广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 “陛下,却有此事。之前是有一游走两国的商人提前传来消息,臣这才有时间从容迁徙百姓,召集郡兵。臣当时从府库之中取出了一百两黄金以作酬谢。可是后来那人便离开了秀山郡,陛下想见,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啊!。” 萧承点了点头,道: “没事,朕就随口一问。” 说完,萧承脸色一肃,沉声道: “黎朝先求和约,如今又擅自撕毁,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未免日后其故技重施,继续袭扰我云国疆土,这逃回去的数万残军,必定不可放过!” 萧承顿了顿,扫视在场将领一眼,高声道: “杨大眼!” 杨大眼闻言,当即跨步而出,拱手道: “臣在!” 萧承沉声道: “两国边境,多为山林!你异于常人,脚程迅疾。苗兵又是部族出身,极擅山林作战。朕便让你领五百苗兵,沿着黎军撤退路径,一路袭扰,使其成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务必让这些黎朝残兵,提及云国,便心生畏惧,此生不敢北顾!” 五百苗兵自然是不多,但部族出身的苗兵一入山林,便似蛟龙入海。两国边境的密林中这些“会说话的树和草”,一定会给黎朝残存兵卒,留下极深的印象。 杨大眼闻言,当即一拱手,昂然道: “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萧承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余将领,道: “今夜在秀山村修整,明日辰时,大军开拔,进驻石城郡!” 众将齐齐拱手,道: “是!” 挥退了众将,堂中唯留下剧孟、杨大眼等少数几人。 萧承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陈丰此人,只今日所见,威望足以使兵将信服,军略也不算差。可为何邕州一战,败得如此惨烈?” 在场众人闻言,都没有回话,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后面的,一道禁军打扮的身影。 那名禁军抬起头,露出一张方正的面孔。若是刚刚诸将看到此人,必然会呆愣住。 这名禁军,正是汪晓! 汪晓听到萧承发话,思索片刻,斟酌道: “邕州一战,黎朝虽小败不断,但到底是主场作战。占据地利,所以大体之上,只算是略占下风。” “直到有探子无意间探查到黎朝军械粮草存放之地,我便当机立断,派兵焚毁,这才彻底奠定了胜局。陈丰当时本欲暂时撤退,以巩固防线。又被我探子察觉,领兵追杀,终于使得撤退变为溃逃,一战损失了黎朝上下近乎全部的精锐。”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反问道: “太师,真的没有向黎朝派遣暗探?或者策反黎朝哪位高官?” 结合秀山郡商贾一事,萧承这么看,都觉得是暗中有人,在向云国传递着黎朝大军动向、消息。 汪晓闻言,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有暗探,也策反了一些官员。但大军调动之事,他们决计接触不到。我此前也对此事有所怀疑,但怎么想也没有漏洞,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说到这里,汪晓还不忘开个玩笑,道: “陛下莫要多想了,说不定,是有人心慕我云国王化,这才暗中透露消息呢。” 萧承摇头一笑,随口对着剧孟道: “你粘杆处,顺手留意一下那个报信的商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剧孟闻言,拱手应是。 反正不管就算有幕后之人谋划,还是真如汪晓所开玩笑一般,有人是黎人皮,云人心。总之对云国有利无害,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追查到底。 第103章 可恨!可杀! 第二日一早,萧承不做停留,送走领兵袭扰黎军的杨大眼,便带着麾下剩余的兵马,直朝石城郡而去。 石城郡,位于秀山郡东南方向,二者同为边境要郡,倒是相隔不算远。 原本,这石城郡是云国边境重镇。只是经过邕州一战之后,云国边境一下子东移数百里。这石城郡,虽然不再是边境重镇,但新得四州之地,所需物资皆由此地供给,其重要性不减反增。 萧承领兵日夜兼程两日,便来到了石城郡郡城城门之处。 而提前收到消息的老太尉陶艾,早已领着诸多官员等候许久。 “臣等,拜见陛下!”一众官员,在老太尉的带领之下,齐声跪倒在地。 萧承翻身下马,一把扶起跪在最前方的老太尉,看着老太尉遍布皱纹的脸庞和铁盔之下花白的头发,温声道: “太尉劳苦功高,何必如此多礼!” 陶艾脸上肃穆,一板一眼道: “臣受陛下重托,得授太尉高衔,如此一来,为陛下守护疆土,便是臣之本分!臣行使自己的职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萧承点了点头,道: “太尉所言有理,若是文武百官,皆是如太尉所想,朕也不要这么劳累了!好了,诸位也起来!协助太尉镇守石城郡,亦是有功,待诸事完毕,朕皆有恩赏!” “谢陛下!”一众石城郡官员齐声喝道。 “好了,朕亲率兵马,急行军两日,人疲马累,诸卿为朕安置一下!” “是!” 不多时,石城郡官员,便领着萧承的混编军,入城修整。 眼见众人散去,刚刚还肃着脸的老太尉看了看四周,开口道: “此前有官员在前,臣不好多说什么。如今陛下身边皆是亲信,老臣有些话,陛下可愿意听?” 萧承闻言一笑,点头道: “老太尉何须犹豫,直言便是!” 老太尉一拱手,直言不讳道: “刚刚所言,臣为太尉,身负职责便是为陛下,为云国守卫疆土。而陛下,身为一国之军,职责便是处置朝政,调度百官!” 老太尉说到这里,已然是有些上头了的意思,话语越发急切起来: “陛下亲临战场,竟然还上阵冲杀,置万金之躯于不顾!您可知沙场凶险,若是出了一点意外,让臣,让朝中百官,让整个云国,又该如何?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见您如此不重视自身安危,如何愿意向您献上忠诚?” 萧承眉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 …… 自矜功伐--1、……;2、……;3、亲密度低于70,且智力(武力)大于80的大臣,忠诚度-1 ……】 好家伙,原来这个负面效果,是应在了这里! 萧承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开口道: “太尉教训的极有道理,只是朕也有朕的难处啊!如今朕手中可用可信任的将领,大都派去了北境,抵挡夏国入侵。朕如今手中这支兵马,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堪称乌合之众。前几日救援秀山郡,若不是朕亲自上阵冲杀,提振士气,黎军说不得最后还能安然撤去呢!” 这话,还真不是萧承为自己找的借口。 他手下可如臂指使的禁军,只有三千之数。 苗兵虽听从他的号令,但和禁军、僧兵之间,都隐隐有着隔阂,难以配合作战。 而被萧承以大义胁迫而来的僧兵,那就更不用提了!不仅菜,还有异心! 若是萧承不出手,那搞不好黎军还真是从容撤退呢! 听到萧承所言,老太尉神色微微好转,低声道: “陛下难处,臣了解了!只是希望陛下今后,万万要将安危放于第一!” 萧承呵呵笑了两声,算是遮掩了过去。 这个时候,老太尉又是脸上一板,开口道: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边军之中送来了两封书信,倒是还得陛下过目!”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好。” 老太尉领着萧承来石城郡郡守衙门之中,先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给了萧承,道: “这是边军扬威将军童天华,连同一十三名将领上书,请求陛下许边军永镇四州的书信!”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当真?” 老太尉点了点头。 萧承脸上一沉,打开书信,一目十行扫视起来。 看完之后,萧承冷笑一声,厉声道: “荒唐!” 这个条件,几乎是荒唐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四州之地,倒不是首要的。 云国十几万边军,是倾尽数十年府库积攒,打造的精锐部队。若是同意了这个要求,几乎就是将这耗费不知多少国力打造的边军,变成了这群将领私兵 如此要求,让萧承不由怒极反笑。 老太尉见状,二话不说,取出了第二封书信捧给了萧承,道: “陛下,这是镇东将军石安暗中送来的书信。” 他顿了顿,接着道: “书信之中,石将军明言,童天华以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挑拨诸多将领。边军将领,一来惧怕朝中清算,二来也是对其言论心中意动,已有不少人受其蛊惑。镇东将军不敢轻动,只能勉力节制边军各部!” 其实有些话,老太尉没有说。但萧承看石安的书信,心中已然明白。 书信之中,不断暗示,童天华背后有人指使。 童天华挑拨在先,掌握了主动。 石安知道自己的威望不够慑服边军各部,是以束手束脚。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导致自己失去边军各部信任,无法节制边军,最后导致这支云国精锐分崩离析。 萧承双眼一厉,道: “此人用心,何其歹毒!什么永镇四州,根本就不是他的想法。他要的就是在国难之时,将边军死死束缚在用邕州。最好就此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老太尉点了点头,咬牙道: “确实如此!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当真是可恨!可杀!” 萧承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童天华此人,你还有印象吗?” 禁军打扮,一直等在萧承身后的汪晓点了点头,道: “记得,此人本是南方小邦蒲甘国降将。我见此主动投效,又颇有智计,便留在帐前听用。不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和尚们拉拢了过去!” 老太尉被汪晓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去,凝视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道: “汪晓?” 汪晓轻笑一声,对着老太尉行礼,恭敬道: “老将军十几年前便不愿见我了,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当年,老太尉是汪晓的恩主。只是自从汪晓独掌朝政,架空皇室以来,他便发誓再不与汪晓相见。 看到汪晓,老太尉面露错愕,扭头打量了二人好几眼,怎么也想不通两人是如何掺和到一起的。 第104章 北境战事 老太尉看着神色平淡,相处甚至有些和谐的二人,脑子好像有些没转过弯来。 在外界所有人看来,萧承翻盘掌权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绝对就是收拾汪晓。就算如今局势所迫,不好立刻杀了他,也必然会多番折辱,以报当初装傻扮痴的屈辱。 可如今眼前二人相处模样,可是和想象中的差上太多了啊! 老太尉张嘴欲问清楚其中原由,可话到嘴边,又是顿住。他摇了摇头,转而道: “陛下让太师一同前来,便是为了安抚边军军心?” 萧承点了点头,起身道: “朕想亲自前去邕州大营,有太师陪同,边军那边,搞不出大乱子!” 老太尉闻言,双眼一皱,摇头道: “陛下,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这童天华为人颇擅诡诈攻心之言,还不知道暗中说动了多少边军将领呢。便是太师前去,只怕也不够稳妥!而且陛下亲入邕州大营,太过于危险,不可取!” 汪晓一手缔造边军,领着边军南征北战,少有败绩。上下大大小小的将领,皆由其提拔。他的威望,在边军之中确实无人能比。 只是,今时可不同往日。 之前边军不听调遣,不过是担心被萧承清算。 而如今在童天华这几乎算得上是裂土封爵的鼓动之下,谁能保证这些将领没有生出什么异心啊! 萧承亲自前去,岂不是正随了一些人的意?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一切便都不可挽回了! 听到老太尉担忧之言,萧承眼神一动,抬头看着老太尉,正色道: “太尉对于这背后之人,心中可是有一点数?” 老太尉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看着汪晓,道: “德宗皇帝当年之所以不断重用、提拔于你,也便是想要让你遏制住佛门之势!” 德宗皇帝,也就是萧承的便宜爷爷。 当年汪晓之所以能够在年岁不长,资历不够的情况之下,迅速掌握朝政,便是因为德宗皇帝想要借他的能力,制衡佛门势力。 汪晓闻言,轻叹一声,道: “德宗皇帝本意是我与佛门相斗,再由皇室居中平衡调解的。却不想那此后十几年间,佛门面对我之时,从来都是退避三舍,致使我能够顺利地架空皇权。现在想来,只怕当时的佛门,就动了异心了!” 老太尉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下去。 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一辈子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情,他心中也早有猜想。 这朝中局势一变,萧承重掌大权,边军立即收到消息,军心不稳,惶惶终日。而夏国、黎朝两边,也几乎是立时便收到了消息,从而袭扰云国。 其中若说没有人勾结串联,老太尉自己都不信! 老太尉面色变换,最后咬牙道: “这佛门中人,根植云国六百年了,朝中每年负责佛寺修缮供奉,便要花去极大的一笔银子。更不用说,僧众还积蓄奴婢,不交赋税,接受百姓投献土地。这佛门,已然成了我云国身上的一块腐肉,不割不行了!” 萧承闻言,冷笑道: “朕自然知道,佛门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时候了!只是这佛门在民间影响力太大,需先削其影响力,再拿其把柄……而朕之所以御驾亲征,一是为了削弱佛门影响力做准备。二来嘛,呵呵,也是想看看,这佛门到底能不能忍住!” 萧承御驾亲征,以皇帝之尊,亲自上阵冲杀。甚至还带着小说家出身的游星光临时充任起居郎,润色一路上的言行举动,为了不就是提升自己的威望吗! 在民间有了足够的威望,掌握了舆论,对上佛门,自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了! 最好让慧开老和尚按捺不住,忍不住动起手来。这样萧承也能够让他感受感受,西楚霸王的威势。 听到萧承所说,老太尉猛地反应过来了,眉头一跳,抬头看向萧承。 “陛下,所以您去邕州大营,是为了……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尉差点没急得跳起来,嘴上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虽然今上刚刚登基,局势更是危急。但只看其在这段时间内的所言所行,心胸、手段、权术、决断,无一不是圣主之像! 老太尉心中已然断定,萧承就是能够带领云国,迎接前所未有的昌盛之人。如此一来,如何肯让萧承陷入险境? 但不管是为了收服边军,还是为了将来清理佛门做准备,这邕州大营,萧承是必须走一趟了! 看着老太尉死咬着不愿意同意的模样,萧承脸色肃然,眼神凝重,一字一句郑重道: “老太尉莫要再劝!有些事,佛祖也拦不住的,朕说的!” ------------------------ 视线转到云国北境,谋统府。 此时的谋统府,在夏军的攻伐之下,府城已然失陷。一府之中的七县,也丢失大半。如今还在云国掌握之中的地盘,仅剩下两县。 要知道,谋统府在云国北境,算是枢纽之地,是通往建昌府、会川府、兰溪郡的必经之路。 此地若全部丢失,便代表着还未失陷的会川、兰溪两府郡,成了两块飞地,云国再也无法救援,只能坐看夏国慢慢吞下。 是以,此时的两地交战,极为焦灼! 夏军帅帐之中,岐王单手撑着头,靠在座椅之上,双眼紧盯着眼前摆放的地图。 这份地图之上,大半个谋统府,都已经插上了夏军的旗帜。唯有三台、牟安两县,还插着略为刺眼的云国令旗。 这个时候,一传令兵快步跑入帐中,双手奉上军报,高声道: “禀告大帅,镇安将军邵巢,攻三台县不利,损兵折将,已然撤军后退,以作修整!” 岐王脸上一沉,没有说话,抬手将三台县旁代表夏军的旗帜,朝后方移动了一点。 不多时,另一名传令兵急步跑入帐中,高声禀报道: “大帅,振翼将军殷璧攻打牟安县时,被云国大军突骑袭杀,兵马折损大半,无力再战!” 岐王铁青着脸,伸手捻起地图上代表振翼将军殷璧的旗帜,狠狠甩在地上,口中骂道: “废物!” 第105章 明日恭迎圣驾! 战场之上,喊杀之声,响彻四周。 夏军校尉长剑斜指,嘶吼道: “射!” “咻”的一声闷响,成千上午的羽箭射出,笼罩天空,如同雨点一般,朝云国大军方向激射而去。 再看云军那边,早有准备。 无数的铁盾举起,遮掩住大军军阵之上。 只听得“哒哒当当”的撞击之声,夏军的一阵攒射,除了个别倒霉鬼之外,竟然少有伤亡。 箭雨停下,立时便有夏国数百重甲骑兵,结箭矢阵,提起马速,朝云国军阵冲杀而去。而重甲骑兵身后,紧跟着的是无数夏国精锐士卒。 这是想要借骑兵之势,一举冲杀,破开军阵。 可还没能够靠近云国军阵之前,云国持盾兵卒便纷纷向后撤去,露出身后好长的一条沟壑。 那携无可匹敌的冲撞之势而来的重甲骑兵,眼见前方不知何时被挖出的沟壑,吓得连忙勒住马匹。 可是这重甲骑兵冲撞之势,那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有骑兵止不住马势,一下子冲入了沟壑之中,连人带马,摔了个筋骨尽断。有骑兵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倒霉地被身后同僚撞进了沟壑,同样落得个被摔死摔残的下场。 这往日破敌冲阵,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只在云国这小小的沟壑之前,便损失近半。 眼看着云军在沟壑之后重新列好军阵,长枪林立,宛若一只刺猬,让人无从下口。夏国将领又急又气,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只得连忙下令,让手下兵将停止进攻。 “从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夏国将领气得一把摘下头盔,摔在地上,憋屈至极道。 恰在此时,岐王手扶佩剑,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之下,亲自来到夏国将领身前。 夏国将领看到岐王的身影,吓得一机灵,连忙拱手,为自己辩解道: “大帅,云国大军就依仗着这营帐,死活不迎战啊!末将、末将尽力了啊!” 哪知道岐王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双眼紧盯着前方的云国营帐之地。 云国大军驻扎之地,当道而立,恰好处在三台、牟安两县中央。背山靠水,易守难攻,其后,更是能够运送粮草物资的官道。 营帐前方,沟壑漫延狭长。营帐两旁,更是布满好多层的拒鹿、花篱。让夏国军中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吃了不知道多少亏。 整个云国营帐,就好似一个大乌龟壳子,根本打不动。 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会同之前一般,在夏军攻伐两县之时,突然从后袭杀突击,让夏军损失惨重。 岐王死死看着前方的营帐,嘴角抽搐,紧攥剑柄的手都爆出了青筋,咬牙道: “哪有如此打仗之人?手中有六万可战之兵,到了谋统府,却毫无与我军交战的意思,不顾各县沦陷,只顾困守在此,将营帐打造得和乌龟壳一个德行。本帅若是云国皇帝,非得砍了这人不可!” 此前交战,岐王已然知道这新任云国统帅性子谨慎。可行军打战谨慎到了如此地步的人,他领军十数年,可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然了,刚刚那话,不过是气愤之语罢了。若是让岐王面临如此局面,估计他也会如此选择的。 云国援军到来之时,谋统府大部沦陷已是不可更改的情况。 彼时交战,云国大军跋涉而来,虽谈不上精疲力竭,但对比士气正盛的夏军,还是有着极大的劣势的。 程不识行军谨慎小心,不去与夏军交战以图收服各县,反而选在此地安营扎寨,不断加固营寨。除此之外,他还派手下兵将分散两县,加强防御。 如此举动,可谓是一步妙棋,极大地牵制了夏国大军。致使到了现在,夏国都没有能够完全攻陷谋统府,隔绝北地三郡与云国的联系。 “打!不惜代价,一定要拿下此地!”岐王咬牙道。 原本负责攻打云国大军营帐的将领闻言,脸变得毫无血色,悲怆道: “大帅,不能再打了!末将手下士卒,已经在此折损一半了!” 岐王扭头看向说话的将领,冷然道: “放心,振翼将军前战重伤,无力继续。正好,他手下的兵马,尽数补充到你的帐下……” 那名将领听到手中有兵马补充,不仅没有高兴,脸上反而更加难看,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如此,不怕振翼将军不满?而且大帅,末将真的不能再打了!” 岐王话语一顿,转头看着面带不满的将领,冷笑一声,道: “你,不尊本帅之命?” 说话的将领见岐王面露冷然,干脆把心一横,昂着头道: “大帅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更是在北境边军之中磨砺许久。可西南边军到底不同,还望大帅,多多听从我等西南将领的谏言!” 岐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摇着头离去了。 “大帅,末将还有话要……” 将领眼看岐王要走,忙不迭上前想要拦住。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岐王的一名亲兵猛然拔出腰间佩刀。 刀光一闪,“噗嗤”一声,那名将领只觉后背一疼。他颤颤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利刃,破胸而出。鲜红血液正顺着长刀,不断滴落到地上。 这名上头的将领,此时已经忘记了当时出征之时,岐王已经动手过一次了。很显然,岐王不会介意再杀一人。 “临阵退缩,顶撞大帅。按军法,当斩!可有人有异议?”岐王亲兵收回长刀,扫视了一眼四周浑身颤颤的兵将,语带杀气道。 一众兵将见自家将军都死了,哪敢开口说话啊,都是低头颤颤,不敢回话。 亲兵冷哼一声,快步离开,跟上了岐王的步伐。 “这西南军中,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岐王随口问道。 一旁亲兵当即回道: “大帅,都没了!” 岐王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很好!” ---------------------- 邕州,边军大营之中。 “镇东将军,如此着急召见兄弟们,难道朝堂这么快就答应了?”童天华站在帅帐之中,面对得意笑容,对着上首的石安昂然问道。 石安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扫视一眼帐中诸将。 就见大多数将领,皆是目光炙热,眼露期盼之色,齐齐看着石安。 石安沉着脸,道: “朝廷回信了!当今陛下,明日与太师一同前来视察军务。诸位明日一早,需同本将,一同恭迎圣驾!” 此话一出,帅帐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第106章 天子仪仗 “哒哒哒”,杂乱的马蹄之声传来,一队身穿云国军服的精锐骑兵,在为首都尉的带领之下,朝前方不断纵马疾驰。 这个时候,其中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抬手指着前方,对都尉急声道: “都尉,你看,那是不是陛下的车架?” 都尉抬头眯着眼望去,只见前方隐约之间,有一部人马,正朝他们的方向不断行进。 都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略带着一丝紧张,仔细辨认出是云国的旗帜之后,方才带着一丝不确定,道: “看着样子,应该是陛下车架了……快随我去接驾!” 一众精锐骑兵面面相觑,方才鼓起勇气,跟着自家的都尉,纵马迎去。 而此时,前方的那支队伍之中,汪晓打量了一下身边不过千人的禁军将士,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陛下只带这些人,万一禁军之中有人铤而走险……如今局势,我也不能确保边军还能够听从我的号令啊!” 挺身坐于战马之上的萧承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 “要是有人铤而走险,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矢志报国】的策卡效果,萧承其实很清楚,边军士卒和大部将领,都是不可能反叛的。仅仅一部分有异心之人,也是佛门留下的暗子人手。 可若只是一小部分人,此时装载着【西楚霸王】帝卡的萧承,可是巴不得这些人忍不住跳出来,然后一下子给弄死,省的以后麻烦呢! 这也就是萧承,为什么隐藏汪晓随同出京的原因了! 毕竟汪晓在边军之中威望足够,佛门要是知道汪晓一同前来,之前还真不定敢在萧承到来之前,在军中大肆串联呢! 汪晓听到萧承这般话,本想再劝,突然又想起当初萧承战场之上大发神威的一事,当即闭嘴不言。 他武艺生疏,但好歹也是阴阳家出身,该有的眼力劲也是有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陛下,是如何在这个年纪,便似乎有着传说中陆地仙神的境界。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只要这位陛下想走,整个边军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的! “陛下,有骑士自称镇东将军石安亲兵,前来迎驾!”有禁军匆匆来到萧承身前,拱手禀报道。 萧承闻言,点头道: “放他们过来!” “是!” 不多时,那队骑兵勒马停下,交出了手中兵器,被直接带到了萧承面前。 为首都尉领着身后数十名骑兵,先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萧承身边,神态自若的汪晓,然后齐齐跪倒在地,道: “镇东将军麾下亲兵都尉,拜见陛下!吾等奉石将军之命,特此前来护驾!” 都尉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双手捧起一封书信,满脸紧张道: “镇东将军无法亲来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一旁禁军当即上前接过书信,颇为警惕地检查了一番,方才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承。 书信之上,是石安请罪之言,说自己为了以防万一,需坐镇军中,不得动身迎驾。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镇东将军谨慎尽职,朕不会怪罪的!” 传信接驾的亲兵都尉,以及一众亲兵闻言,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谢陛下!” 纵使不是边军大将,不懂什么上层斗争,可这些将士,也有着自己的担忧烦恼以及小心思。 而此时,眼见太师汪晓神情自若,萧承对他们这些边军将士态度温和,亦是让他们长舒了一大口气,放下了心来。 萧承一转马头,一边任马信步而行,一边扫视着前来护驾,面带惴惴不安之色的千余禁军,朗笑一声,昂然道: “邕州大营已然不远,都给朕打精神来!若是这样子去见边军兄弟,你们说刚随朕以弱击强,打退了黎朝的十万大军,他们还不得觉得你们说大话呢!” “此前都是边军兄弟打胜仗,禁军捞不到,如今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了,就耸拉着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打输了呢!” 萧承此前战场之上,已然在这些禁军心中,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此时听着萧承这浑然不惧,满是豪情的玩笑之语,禁军将士也不由得受其感染,不安之色消去,脸上露出一阵轻松的笑意。 “把朕的仪仗,都打出来!”萧承昂然道。 “是!”千余禁军士气振奋,齐声喝道。 天子仪仗,自有讲究。战场条件有限,虽然不免削减,但还是极为气派的。 前方引路禁军手持龙旗,列队十二,前方引路。其后是军阵肃穆,手持长刀、弓箭的禁军。在萧承身后,还有华盖伞、旗、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簇拥,浩浩荡荡地朝邕州大营而去。 邕州大营前,石安领着众将领在营前等候。身后诸将,神色各异,压低着声音,暗中议论纷纷。而童天华隐在诸将队列之中,神色凝重,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陛下,当真会来?” “还有太师也一起来?这听着咋这么像糊弄咱们的呢?”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京中怕是根本没有出什么事!” “遭了,要是京中没出什么变故,那咱们之前上奏的请封折子……” “唉,还不如当初听镇东将军的话呢,要是如今出兵攻打黎朝,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说到这里,一众将领齐齐长叹一声。 听着这诸将议论之话,童天华脸色更是难看!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站着的两个紧盯着自己的将领,心中更是大恨。 这二人,是石安的心腹将领,昨天就被派来死死看住童天华。 要不是因为被看着,童天华昨天必然四处串联,说不定还真能鼓动一部分人呢! 其实他到了现在,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同僚宁肯等着责罚,也不愿意不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就因为如今云国有外敌入侵?和他当初一样,换个国家效忠,难道就这么难吗?荣华富贵,难道就少了吗? 就在他心中暗恨不解之时,边军的一众将领,突然浑身紧绷起来,刚刚那细微的议论之声,立刻顿住。 童天华心中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就看到远处,浩大的仪仗队伍缓缓而来。 是天子仪仗! 小皇帝,当真来了! 第107章 斥责 千余禁军将士士气高昂,军容肃然。许是因为刚刚大胜一场,浑身也是带着昂然杀意,锋芒毕露。 龙旗飞扬,伞、旗、麾、幢簇拥其后,尽显天子威仪,看得边军诸将眼皮直跳。 引路禁军如同潮水一般散开,身着一身华贵银甲,英武威壮,气势如渊似海,令人不由生出敬服之心的少年天子,纵马轻踏,缓步而来。 天子身后,跟着的是边军将领无比熟悉的身影,恰是太师汪晓。 石安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二话不说,领着一众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声道: “末将等,恭迎圣驾!” 诸将见到萧承身边的汪晓,心中本就有些发虚。这个时候又被萧承如此威势吓住,更是低伏在地,不敢抬头。 萧承扫视诸将一眼,脸上肃穆,沉声道: “朕亲临邕州大营,便是身在军中。如今战事紧急,这些君臣之间的繁文缛节,就免一免!” “是!”诸将齐声应道。 萧承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道: “镇东将军!” 石安当即起身,拱手道: “末将在!” “战事紧急,速速升帐,聚将!” “是!” 一声令下,军鼓当即响起,阵阵隆隆之声,响彻整个邕州大营。 萧承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走入帅帐之中,二话不说,大刀阔马地坐到了主帅之位上。 一旁跟着的汪晓,脸色平淡,似是没有半点意见。 这一番举动,让下面的一众将领,心头突然一跳! 此前众将消息不算灵通,在听到当今陛下和太师汪晓亲临邕州大营的时候,还都只以为是京中消息有误,太师汪晓根本没有失势。见边军不从调令,这才带着皇帝前来呢。 但此时一看这架势,他们顿时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当今陛下,不光和传闻中的傻子有极大的区别,甚至在太师汪晓面前,还隐隐有乾坤独断的架势。 如此看来,恐怕之前京中局势变化的消息,并非是假的! 执掌云国朝政二十年的太师汪晓,是真的被这个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小皇帝,给逆转了局势。不过只看如今汪晓的样子,似乎小皇帝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啊…… 一时之间,边军诸将心中,心思顿起。 萧承坐在主帅之位上,扫视一眼在场众将,突然冷声呵斥道: “为何不尊朝廷调令!” 突然的呵斥之声,让帐中诸将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回话。 萧承目光凌厉,扫视诸将,声音冷冽道: “北境的军情急报,朝中可是每一份都送来了!你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看到的吗?值此国难之际,拥兵自重,不从调遣!还给朕上什么要永镇黎地四州的折子,你们好大的脸啊!朝廷供给,百姓奉养,就是让你们在这个时候,和朕,和朝廷谈条件的吗!” 本以为会被温言安抚的众将,被萧承训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涨红,面露羞愧,低头不语。 边军众将,大都是只顾搏杀的军中汉子。家国荣辱,护国安民已是深深镌刻他们心中的理念。 此前他们之中不少人,虽然被童天华的诡诈之言,引起了心中贪欲,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羞耻之心。 此时听到萧承的怒斥,更是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隐藏在众将之中的童天华,看着正大发雷霆的萧承,还有身边这些惶恐不已的将领,此前还有些灰败的双眼,顿时一亮。 萧承领着汪晓前来,在众将看来,其实是在向边军透露出自己并无追究的意思。只要萧承再温言安抚,绝对能够一举收服边军! 童天华本来都自觉已经毫无机会了,却不想小皇帝如此暴怒,让诸多将领心生戚戚。这可不就是天赐良机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帐中诸将,朝几人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咬牙,率先迈步上前,拱手欲言。 可还不待童天华说话,便听到萧承冷然之声,打断了他。 “扬威将军,童天华?正好,朕要找你呢!” 萧承不待其回话,猛地一拍案桌,怒极道: “就是你,在军中散播谣言,鼓动军心?诸将受你蒙蔽,该当何罪!” 萧承站起身来,眼中满含凛冽杀意,沉声道: “童天华,你认罪否?” 童天华直面萧承,凌厉威严的气势,压得他胸口一滞,心中直觉惶恐。 但到底是觉得背后有人,心中有底气,他猛地一咬牙,道: “陛下,有些话咱们不说,但心里都清楚!我等是为了求赏赐吗?不是,我等只不过是为求一条活路,难道就当真这么不可饶恕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语带悲壮,道: “我边军十几年来,南征北战,守护云国疆土。这四州之地,更是我边军将士用命换来的!陛下能坐皇帝宝座,在中庆城安享富贵,不就是我等将士守护……” “不!”萧承突然开口,打断了童天华的话语。 帐中不少将领听到萧承如此说,低垂的面孔之上,眉头不由得一皱。 童天华眼中闪过一丝喜意,立时辩驳道: “难道陛下,看不见我边军将士的牺牲?” 只要抓住这个话柄,给小皇帝扣上个“无视边军功绩”的帽子,让诸将心生不满,再有自己这边的人对小皇帝突下杀手…… 呵呵,皇帝死在边军帅帐之中,这边军将领们就是不想反,也没有办法了! 萧承盯着童天华,面色严肃,沉声道: “朕从没有否认边军功绩!但是,为守卫云国疆土安定而付出的,又岂是只有边军将士?边军将士所食的粮草,是百姓辛苦耕种,交税纳赋而来!你等所穿铠甲,所用兵刃,是匠人日夜锻造而来!所用的各种物资,更是朝中一应官员竭力凑齐,然后调拨而来的!” 萧承越说声音越大,底气越足,最后扫视在场诸将,道: “诸位觉得,无视朝野上下辛劳,揽所有功劳于己身,然后坐视敌国入侵,对得起自己吃的饭食?对得起自己身上所穿的铠甲兵刃?” 此言一出,刚刚心中有些不舒服的将领,不满情绪顿时散去,面上惭愧之色更浓,纷纷低下头去。 边军诸将,这次为了保住官位前程,坐视敌国入侵,当真是一步臭棋。别管有多大的功绩,只要提及此事,众将便羞愧地无法反驳。 一向对自己的口舌颇为自信的童天华,这个时候也不由得一滞。他沉默片刻,自知已无退路,心中一狠,右手当即按在佩剑之上,对着诸将,蛊惑道: “小皇帝,你莫要多说什么了!我知道,你就是如今自觉执掌乾坤,又见我边军不由你掌控着,故意寻借口!诸位兄弟,此时不反抗,便是坐以待毙!将来皇帝清算,恐有抄家灭族之祸啊!” 诸将闻言,皆是难掩震惊之色,直愣愣地看向童天华。 下一刻,一阵刺耳的长剑出鞘之声,在帅帐之中响起。 诸将顿时一惊,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抽出佩剑,面露警惕之色。 第108章 威德服人 童天华听到长剑出鞘之声,不由得嘴角一弯,也是抽出腰间长剑,转身道: “兄弟们,随我……” 童天华扭头看去,顿时话语一滞,此前脸上得意的笑容,也顿时消失! 因为此时的童天华才发现,现在帐中诸将,无一例外,佩剑所指方向,竟然是他自己。甚至,包括了之前约定好,策应他的那些自己人。 一瞬间,童天华心都凉了半截! 心思敏捷的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自己,成了弃子了! 萧承看着面露惊慌之色的童天华,冷笑一声,道: “不遵朝廷调令,蛊惑诸将谋逆,若按军法,应当如何处置?” 一直沉默着的汪晓闻言,神情淡漠,回道: “蛊惑军心,意图谋逆,若按军法,当处以斩首之刑,传示军中。京中家眷,直系嫡脉,一律诛杀,不得遗漏!宗族支系,尽数流放南方莽荒之地,不在大赦之内!” 萧承冷哼一声,点头道: “如此,便依军法处置!” 童天华持剑右手微微抖动,然后扫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诸将,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一扔长剑,跪伏地上,很是干脆道: “陛下,末将知罪,此时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陛下或许不知,此时军中尚有谋逆之人,罪将愿为陛下指出!” 萧承见此,嘴角一抽,为童天华投降时的这份果断而惊叹。 你哪怕是迟疑那么一下啊,我都没这么震惊! 萧承张了张嘴,却发现原本到嘴的话都忘记了,只得重新斟酌一番,道: “你若是尽数交代,朕可酌情赦免!” 童天华此时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当即拱手道: “陛下,军中的武威将军……” 话音未落,诸将之中,一道身影突然跃出,手中长剑猛地一掷,其势刚猛迅疾,直朝童天华射去。 “大胆!” “找死!” 帐中诸将,眼看有人突然袭出,顿时大怒,纷纷暴喝,齐齐出手,朝突然跃出的那道身影攻去。 众将皆是沙场出身,修为最低的,也是六阶高手。虽一个个用的都不是趁手兵器,但其合击之势,还是不可轻视。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剑光闪烁,剑影重重,全部笼罩在那道袭出的身影之上。 只听得“噗通”一声闷响,一道身影跌倒在地。 众人再扭头看向童天华,只见他跪坐在地,双眼圆瞪,胸口一柄长剑透胸而出,直穿要害。虽此时还有一丝微弱气息,但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镇东将军石安快步上前,将那道身影翻过来露出面孔,恰是刚刚童天华提到的武威将军。 只不过,此时这位武威将军,脖颈处一道又大又深的血痕,一下子便夺取了他的性命。 从这一道伤口来看,便知出手之人狠辣,就是奔着取其性命而去的。 石安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围着的将领,恼怒道: “谁?谁下的死手!” 刚刚还奋勇争先,有着立功想法的诸多将领,连忙后退,急忙摆手,表示不是自己。 众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出如此狠手,必然就是隐藏在诸多将领之中的哪个人,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石安脸色苍白,犹豫片刻,当即跪到萧承身前,羞愧难当道: “末将节制军中不利,致使诸将之中,有人暗生异心,还请陛下责罚!” 萧承坐在上首,神情冷冽,扫视刚刚出手的一众将领。 一众将领看着萧承那淡漠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凉,纷纷跪倒在地,急声辩驳,以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不是末将啊!” “末将刚刚、刚刚还没碰到他呢!” “末将对天发誓,此事绝非末将所为!”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众将纷纷赌咒,以示清白。 其实刚刚帅帐之中,局势纷乱异常,根本说不清到底是谁出手的。甚至刚刚出手的一些将领,都有些心中发慌,担心是自己一时手重而错杀了武威将军。 但就算如此,众人也不敢承认,只得硬着头皮以证自己的清白。 汪晓看着近乎所有边军将领,此时都面露惶恐,跪倒在地以求清白,不由得眉头一挑,悄摸地看向了萧承。 萧承沉着脸,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都起来!此事,朕就当哪位失手错杀,不再追究了!” 众将闻言,顿时一愣,分不清萧承这话,是真是假。 萧承抬腿,走到此时已然死去的童天华身前,一把抽出那柄将他射杀的长剑,握在手中,沉声道: “为了找出暗中出手之人,而致使军中将领人心惶惶,岂不是正随了那人之意?朕不信了,难道这好好的边军之中的将领,都是心怀异心,眼中全无家国大义之人?” 萧承眼神一厉,扫视众将,问道: “诸位,朕只问一句,朕可能信你们?”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齐声喝道: “臣等赤胆忠心,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那染血长剑,沉声道: “既然诸位发誓效忠,朕相信你们,亦要有所表示!今日之后,过往种种,便如此剑,不需再提!” 说罢,萧承持剑右手一抖,体内内力勃然而发,倾注长剑之上。强大无比的劲力肆虐纵横,霎时之间,这柄军中制式青钢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寸寸断裂,化作破碎铁片,掉落在地。 萧承环顾四周将领,又补充道: “朕既然给别人一个机会,那刚刚暗中下手之人,只要日后不再与幕后之人勾结,朕同样既往不咎!” 眼看着萧承语气坚决,面容毅然,原本还带着一丝敷衍的众多将领,无不动容,沉默片刻,再次俯身在地,齐声喝道: “愿为陛下浴血冲杀,百折不回!” 萧承随手抛下刚刚的剑柄,沉声道: “好,诸位既然发誓效忠于朕,便立时离去,整顿兵马,随朕驱逐敌国,复我山河!” “谨遵陛下圣谕!”众将目光灼灼,话语铿锵,齐声应道。 汪晓等众将陆续离开帅帐,看着萧承,突然轻笑道: “陛下,好手段!” 萧承闻言,对着汪晓点了点头,笑着道: “还是对付朝臣的手段,高高举起,轻轻放过,既往不咎。便是如此套路,换了个形式而已!” 汪晓摇了摇头,道: “陛下可别糊弄我,这可不一样!朝中群臣,是陛下以威势震慑。而这军中,陛下就是用的以威德服人的手段了!” 两者听着似是差不多,但一者在威慑,使百官不敢不从命。一者是以威德降服诸将,让将领士卒心悦诚服。 汪晓顿了顿,又突然开口道: “只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何刚刚不出手?以您的武功,难道有人能够在您眼皮底下杀人?若是只为演这么一出收服诸将之心,莫过于有些得不偿失啊!” 萧承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脸阴桀,双眼紧盯汪晓,幽幽道: “太师,太聪明,不好!” 汪晓脸上从容之色,顿时一僵。 眼见汪晓神色僵硬,萧承却是憋不住了,嘴角一弯,颇为恶趣味地一笑,摆手道: “玩笑,玩笑而已!太师,可是被朕唬住了?” 汪晓嘴唇动了动,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萧承拍了拍帅位之上的扶手,随口道: “朕本以为老和尚会在朕来邕州之时动手,为此还特地只带了一千禁军。却不想老和尚比朕想得还要谨慎!” “朕又以为,这老和尚会在这帅帐之中动手,逼着边军背上袭杀皇帝之罪,只得被迫谋反。可是你也看到了,老和尚还是没有动手!” 说到这里,萧承脸色一沉,道: “佛门,尤其是老和尚,在云国之中威望极高,朕可不好杀他!可若是不杀他,这日后对佛门下手之时,老和尚绝对是个麻烦!” 汪晓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陛下担心,今日便将军中佛门的暗子全部挖出,会让慧开不敢动手,所以这才有意坐视二人被杀?” 萧承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老和尚属乌龟的,性子谨慎小心,若是一下子把打疼了他,说不定还真会龟缩起来,总是个麻烦。既然如此,朕总要给他留几个筹码呢!” 汪晓琢磨出萧承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又问道: “听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给老和尚下个套?” “老和尚清楚,等朕处理完国内外的这些事情,必然会腾出手对付佛门。所以他,必然忍不住对朕动手!所以啊,要给他一个动手的机会!” “陛下可愿向我透露一二?” 萧承扭头看向身后帅帐中悬挂的偌大地图,指着夏国,轻笑道: “夏国既然能来我云国转一转,那朕就不能领兵去夏国转一转?若是夏军回防,也好为北境将领缓解一番压力。若是不回防,那朕让他夏国西南腹地,一片糜烂,以报其无端进袭我云国之仇!当然了,主要是看能不能将老和尚勾引出来……” 汪晓一愣,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从古至今,哪有一国之君,亲自深入敌国袭扰州郡的? “陛下如此,只怕不妥!”他忍不住道。 萧承瞥了一眼视线中的金手指面板,看着还有二十多天的体验卡,微微摇头,道: “不妥便不妥,太师,莫要告诉老太尉啊!” 汪晓神色莫名,只觉得荒唐无比。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又摇了摇头。 当今这位陛下,本就是非常之人,都能够做出单骑冲杀的举动了,再领兵去敌国转一转,倒是也不需要惊讶。 ---------------------- 视线,再次转到云国北境! 程不识坐于军帐之中,面前一众将领,列队两旁。 “将军,夏军此前绕后袭扰我辎重队伍的五百骑兵,末将领兵截断后路,现在已尽数逐杀!”有将领拱手禀报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道: “三台、牟安、以及我军营帐,正好为三角之势。夏军想要绕后袭杀我辎重部队,也逃不过我军眼线,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军帐之中的将领,有人忍不住笑道: “末将从军以来,倒是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是啊,将军此前力排众议,于此处安营扎寨,真是英明至极啊!” 众将一阵附和,神态皆是无比轻松。 夏军这段时间,不计代价,不断猛攻。但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再无收获。反观云军这边,依仗这坚固营帐,伤亡至今不过千人。 这时间一长,云军自然是士气高涨,夏军倒是畏战无比。 程不识却是没有诸将这般乐观,反而眉头紧锁,沉声道: “只是我有些奇怪,夏军半月之前,作战颇为呆板,只知死啃我军营帐,这才致使伤亡如此惨重。而最近这几日,夏军的战术,明显是灵活了许多,都知道派骑兵袭扰了。这看着,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指挥的!” 听到程不识的顾虑,当即有将领站出来,拱手道: “将军,我军探子回报,夏军主帅大旗,一直未变。看样子,是夏国十九皇子,岐王领兵。” 程不识闻言,点头之后,又是问道: “这夏国的岐王,可有谁清楚?” 众将皆是摇头,道: “这岐王此前,只听说一直在夏国北境边军之中效力。调来西南坐镇的这几年,也少有动作,是以我等皆是不清楚!” 程不识闻言,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只得道: “传令三台、牟安二县,需以严加防备,谨慎小心!” “是!” “报!” 突然,一阵匆忙慌张之声,在帐外响起。 程不识心头一咯噔,连忙道: “进来!” 传令兵面带慌张,连滚带爬跑进帐中,单膝跪地,急道: “将军,牟安县刚刚传来战报。昨夜夏军统帅岐王领兵突袭,大败而归。牟安县守将立功心切,领兵追杀,中了夏军埋伏……牟安县,破了!” 顿时之间,帐中众将鸦雀无声,齐齐看向程不识。 程不识懊悔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半个月来的战事如此顺遂,已然让全军上下对夏军生出了轻敌懈怠之心,这才中了如此简单的计谋! 第109章 汝中计矣! “将军,夏军此时主力,必然还在牟安县。末将请命,愿领本部奇袭夏军营帐!” “将军,牟安县、三台二县,事关北地安危,绝不可失陷敌手。末将亦斗胆,恳请领骑兵,突袭被夏军所占鹤川县。以此截断夏军补给,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没错,末将可领万余兵马,猛攻牟安县。若是动作够快,将夏军主帅堵在牟安县,此战可一挽北境颓势!” 一众将领,纷纷请命。 凭心而论,一众将领所言,颇有可取之处。 夏军主力在牟安,若是骑兵穿插拿下牟安县后方的鹤川县,便可截断其后续补给,将其主力堵在此地。再由大军猛攻,若是功成,必能反败为胜,一改北境这糜烂的战事。 程不识此时,却是不为将领们的劝谏所动。 他双眼紧盯面前摆放的地图,沉吟片刻,终于低声呵斥道: “此计过于冒险了,你等能想到,难道夏军就想不到?牟安县被破,便可看出,夏军将领并非全都是酒囊饭袋!若是再轻视夏军,必有你们吃亏之时。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连累国朝失了北境,那可是枉死难辞其咎了!” 一众将领被训斥,只是低下头去,面露羞惭之色。 程不识也不多说太多,低下头在地图之上扫视,心中琢磨起来。 有将领耐不住性子,开口道: “将军,牟安县被破,这日后粮草运输必被夏军骚扰。就算不出兵冒险,也要趁着现在,赶紧让后方诸县大肆筹集粮草物资,尽快运至营寨囤积,以防万一!” 程不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 “此事战后再说!轻车将军,孟关何在!” 当即,一将领跨步迈出,拱手喝道: “末将在!” “领五千步卒,明日卯时初前往夏军营寨,卯时末进攻。但记住,此时佯攻,时机不到,不可全力出击!” “是!” “骑都尉,屈博!” “末将在!” “领三千骑兵,即刻行军,快马奔袭,表现出欲奇袭鹤川县的架势。但行军八十里之后,折身突袭,直取夏军营帐!记住,不可恋战,焚毁营帐之后,即刻回军!” “是!” “镇安将军,储飞!平寇将军,许弘扬!” “末将在!”两名将领齐声拱手道。 程不识伸手一指地图之上一处,道: “你二人,各领两万兵马,并做一军,一路急行。一路为实,继续朝牟安县行进。一路为虚,路上仍由士卒散落掉队,然后暗中集结长坡岭!” 镇安将军储飞看了一眼地图,然后面露疑惑,道: “这长坡岭,距离我军营寨不远,又非是夏军增援的必经之路,为何要在此地集合?” 程不识没有接话,神色冷冽地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 “不需多问,遵从军令便可!” 二人一愣,随后立即闭上了嘴,拱手道: “谨遵将军吩咐!” ------------------ 云国大军之中,鼓声轰隆,在耳边响起,让人闻之,心中热血涌动。 程不识一声令下,云国大军这个战争机器,正式运转! 营寨之门大开,三千铁骑率先而去,铁蹄齐踏,声震四方,大张旗鼓地朝着鹤川县方向进军。 镇安将军储飞身骑战马,领着亲兵,率先冲去大门,勒马停住,扭头看向身后,口中不断大声催促: “快,再快些!一刻不得停留!延误军机者,斩!” 云国这些禁军步卒,迈着急促的步子,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队形散乱,源源不断地从军营之中冲出。 而此时,就在云国营帐之外不远处的山林之间,顿时响起一片淅淅索索的声响。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速去禀报大帅!” “是!” 夏国营地之中,本该还在牟安县的岐王,此时却是安稳地坐在帅帐之中,听着手下探子的禀报,面露斟酌之色,道: “云军统共不过六万,此前牟安、三台两地各分兵五千驻守。如今又出了四万多大军,也就是说,此时的营寨之中,只剩两三千兵马?” 探子当即拱手道: “大帅,此时千真万确,不会有半点错漏!” 岐王点了点头,道: “本帅知道,只是云军统帅性子谨慎,用军严谨,绝不可疏忽大意!对了,可曾探子紧盯云国出动的大军?” “回大帅,已经派了。此次将一个百人队的探马都派去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岐王点了点头,坐在帅位之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帅帐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岐王猛地睁开双眼,道: “是探子回来了?” 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跑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地,拱手道: “大帅,云军三千骑兵方向已然探明,此时正朝鹤川县而去!”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这虚晃一枪的手段,本帅早就领教过了。鹤川县也早有五千大军防守,不过三千骑兵,便是真的攻打,也不必担心!” “是!” “报,大帅!四万云军,朝牟安县而去。一路之上,强行急行军,致使队列混乱,士气低落,士卒失散……” 岐王闻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打断道: “失散?好歹也是云军精锐,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探子一愣,回想片刻,道: “许是因为急行军,士卒体力不支。”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呵呵,如此行军,岂不是仗还没打,士卒就没了一半?” 他起身看向身后地图,扫视一眼,沉思片刻,终于在地图之上,一处名为长坡岭的地方停下了目光。 岐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道: “哼,在这里!” 身边将领闻言,当即不解道: “大帅这是何意?” “云军营寨,事关云国北地能否守住,绝不容许有失!而且云军统帅为人谨慎,必定不会冒险。这次倾巢而出,兵分三路,分攻牟安、鹤川、我军大营。做出一副,想要将牟安县的我军堵在此地,尽数剿灭的架势。” 将领闻言,眨眼道: “大帅是说,这云军其实并非是如此打算?” 岐王哈哈大笑,道: “这云军统帅军略过人,本帅此计,赌得就是他能够看出,我大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眼便看出我军虚实。可其就算看出来了,以他稳妥的性子,害怕我军半路伏击,必定不敢轻易派兵救援!所以啊,为了阻止战事继续糜烂下去,他只有一个法子!” 岐王顿了顿,接着道: “他这是想以云国营寨做诱饵,引我军主力出击。埋伏长岭坡的所谓失散士卒,策应云军营寨,待我军军力疲惫之时,在一举杀出,击退我军。所派骑兵绕后,也非是冲着鹤川县去的,而是想要半路折返,毁我大营。大营若失,又攻云军营寨不利,本帅也只能暂时后撤!” 岐王说着说着,不由得面上隐露一丝得意,道: “如此谨慎小心,不求取胜,只求暂退我军。云军统帅的手段,果然不出本帅所料!不枉本帅费心这么久,特意为他布下了这个局!” 原来这夏国大军的主力,此时并非是在牟安县!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岐王给藏了起来。 这一点,也是他想要让程不识知道的。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程不识便会如他所料想一般,一步步陷入自己的计策之中。 很显然,这岐王这段时间与程不识交战,已然是摸清了程不识的用兵之法。看准了他谨慎小心的性子,特意为他准备的一局大棋! 身边将领闻之,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啊!这云军统帅,当真是不可小觑啊!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帅早就看透了他的性子,早早安排了人手,就等着他这一手呢!” 岐王眼神一厉,不再犹豫等待,一把抓起案桌之上的铁盔,戴在头上,手按佩剑,沉声道: “传本帅军令!” 帐中众将,顿时弯腰拱手,齐声应道: “请大帅吩咐!” “明日云军,必派大军前来佯攻我军大营。常岸,你领营中八千兵马,迎战来袭云军,不需求胜,拖延时间即可!” “是!” “马茂,你领振翼营一万四千兵马,前往长岭坡一带,早做布置,阻击驰援云军营寨之敌!不需求胜徒增伤亡,只要不让云军增援营寨即可!” “末将遵命!” “其余大军,随本帅死攻云军营寨!他要我军大营,给他就是了!不过嘛,他云军的营寨,本帅就收下了!” “大帅英明!” 一声令下,夏国军营之中八千兵马,立时出营,朝来袭的五千云军迎去。 除此之外,夏军军营之中,还燃起烽火。狼烟生起,滚滚而来,直冲天际,显目异常。 远处隐蔽的山林之中,看着这显眼的狼烟,数万隐藏许久的夏军,顿时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集合起来。 ---------------------- 邕州大营。 萧承坐在帅位之上,再次升账聚将。 镇东将军石安上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陛下,边军上下十三万可战之士,已然整顿完毕,听候陛下调遣!” 其实也不需要整顿什么,在收到边军已然收复的消息之后,石城郡的老太尉当即便恢复了边军军械粮草的供给。 补充完所需的军械物资,不需要担心朝廷清洗的边军,士气顿时高涨,恢复了往日那威震天南的昂然斗志。这个时候又有国难当头的buff,将士个个摩拳擦掌,绝对可堪一用。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沉声道: “国势如此危急,不可再拖延下去了!诸将,听令!” 帐中将领齐齐拱手,沉声喝道: “请陛下下令!” “奋武将军,楚石!” 高大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拱手道: “末将在!” 这个楚石,根据金手指显示的数值,基本上一个弱化版的杨大眼。武力八十多,统御六十多,除此之外,别的属性都不堪入目。 但此人忠心值,在经过几日前的那件事之后,上涨幅度最多,已然达到了八十,绝对是值得信任之人。 “调拨三万边军入你麾下,即可启程,朝北境进发,不可停留,驰援镇北将军程不识!到了北境,入其麾下效力!” 程不识手下,也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正好将此人送过去。 奋武将军楚石闻言,面露振奋,拱手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扭头,看向石安,道: “镇东将军!” 石安低头行礼,恭声道: “末将在!” “邕州之地,北方接壤夏国,南方乃是黎朝国土,至关重要!你统领剩余边军,镇守此地,绝不容许有失!”萧承沉声道。 石安闻言,心中一喜,连忙道: “是!” 此前的他,不过是因为边军报团取暖,这才被众将推举为临时主帅。但今日之后,有了萧承此令,他便是真正的边军统帅了! 萧承扫视一眼在场众人,突然又道: “夏国袭扰我国疆土,致使北境诸郡局势败坏。为迫使夏国回军救援,以解北境危局,朕欲领兵亲征,深入夏国腹地,袭扰诸郡县!” 萧承说完,帐中诸将,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看向萧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石安愣神片刻,却见帐中将领皆是惊讶,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劝道: “陛下身系家国安定,朝野之望,还是莫要以身犯险了!楚将军领兵前往北地,定能助镇北将军击败夏国大军的!” 众将闻言也反应过来,拱手齐喝道: “请陛下三思!” 萧承摇了摇头,道: “邕州距离北境太远,日夜兼程也需两月有余,不可取!夏国西南边军,有守卫西南边境职责,若是腹地被袭,必然要调兵回防,如此一来,可解北境危局。而就算夏军不立刻回防,也可袭扰其辎重部队,助北境将士一臂之力。” 石安闻言,斟酌一番,开口道: “陛下所言,自然有道理。但我等边军之中,不缺悍将,陛下何必亲自前往?” 萧承可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算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呢!而且好不容易开个体验卡,不用的话,那不就糟践了嘛! 他不好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沉声道: “好了,莫要再劝了,朕意已决!今日,诸将于军中,挑选敢战死士,随朕突入夏国腹地!” 眼看萧承面色沉下,一言而决的模样,哪怕是石安,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为难地低下头去,拱手道: “是!” 这个时候,一名将领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末将斗胆,愿随侍陛下,直捣夏国腹地!” 话音未落,又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昂扬道: “夏国趁人之危,何其无耻!末将愿一同前去,给夏国一个教训!” “好,说的好!俺也一样!” 一时之间,帐中便有数名诸将纷纷上前,皆是一副义愤填膺,要让夏国追悔莫及的模样。 萧承眼扫视站出来的几个将领,朗笑一声,点头道: “哈哈哈,好!诸位既然有此忠心,准了!咱们君臣同心,闹夏国个天翻地覆!” “谢陛下!”众将齐声喝道。 站在一旁的汪晓看着萧承一脸欣慰,似是极为满意这些将领表现的样子,隐晦地一翻白眼。 啧,真会演! 第110章 啊,不是你中计了,是我中计了! “杀!” “冲啊!” 顿时之间,喊杀之声,响彻四野!五千云军,士气高涨,个个奋勇争先,直朝夏军营帐冲杀而去。 八千夏军,虽因数日小败,士气低落。但仗着人数众多,还有营帐地利,也是坚守不退。 双方交战,喊杀震天,这阵仗咋一看,倒是还挺吓人。 离交战之地不远的地方,岐王翻身上马,扭头看向那边,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身边亲卫道: “从军这么多年来,本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仗呢!” 只看交战双方,五千云军每次皆是喊杀阵阵,奋勇争先。但只要一跑到夏军大营前数百步,便会立刻退去。 夏军这边,也是如此。纵使站着人数多出云军不少,但每次见云军后退露出破绽之际,也是半点趁机追杀的意思。 两边将领,在各自主帅的示意之下,硬是在战场厮杀之地,玩起了摸鱼的手段。 岐王身边的亲卫闻言,亦是哄笑起来。 “罢了,记得告诉常岸,小心云国骑兵绕后突袭!眼见差不多就撤,他拿我军营帐,我拿云军营寨,不吃亏!” “是!” 岐王嘴角一弯,脚跟一碰马腹,战马长嘶,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之下,径直朝云军营寨的而去。 而此时的云军营寨,已然被此前隐匿踪迹的三万夏国大军,团团包围。 夏国大军,列起数座军阵,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程不识扶剑立于营寨之前,木着脸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指着前方的大军,丛容自傲道: “如何?本将军之前就说,这夏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怎么样?没错!我只用这小小计策,便将这些人引出来了!此战之后,咱们可就不需再这么憋屈了!” 原本被夏军这浩大军势震慑住,微微有些腿软的将士们,听到程不识所言,又见其神色轻松从容,顿时心中一松。 因为程不识严谨的作战风格,其麾下士卒参战以来,从未大败,小胜不断,少有损失,是以众人对他的严谨小心,皆是佩服不已。 此时众人眼见一向谨慎的程不识,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将士们顿时心中大定,不再畏惧,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程不识见此,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凝重,然后抽出腰间佩剑,一把插在地上,大声道: “今日,本将就在此同你们一起作战,绝不后退!” 云军士卒,眼中更是炙热,齐声高呼起来。 岐王骑马来到军前,正好便听到对面云军传来的高呼之声,冷笑一声,道: “这云军统帅,之后若是能抓活的,试试能不能劝降,为本帅所用!” 亲兵点了点头,道: “说起来,这云军统帅是有些本事。若不是遇上大帅您,说不定还真能逆转局势呢!” 岐王不再多言,拔出腰间长剑,长喝道: “杀!” “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响起,极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敲击在交战双方的心头之上,让人胸中热血沸腾。 夏军长喝一声,朝云军营帐,列队冲杀而去。 程不识双眼锐利,怒吼道: “弓箭手,射!” 只听得“铮”地一声闷响,数百弓箭手齐齐射出,羽箭抛射,宛若雨点,呼啸落下。 霎时之间,只听得惨叫之声,不断在夏军军阵之中响起。 云国营寨前方极为狭小,纵使如今程不识手中只有数百弓箭手,也能够将攻来的夏军大半覆盖。 岐王看得眉头一挑,面色难看。 这些时日来,他可是被这座营寨恶心到了,此时这一幕,更是让他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不太美好的记忆。 “让重甲步卒上,今日,一定要拿下此寨!”岐王冷哼道。 身边亲卫闻言,当即敲击军鼓,示意众将听令。又挥舞令旗,传递军令。 当即,便有精锐士卒,在战友的帮助之下,穿戴好了那颇为耗费体力的重甲,然后手持长枪,赫然冲杀出去。 “杀啊!” 这些重甲士卒,浑身铁甲包裹,武装到了极点。除了四肢末端,便只有口鼻眼露在外面。 此时冲杀而来,是直接顶着头顶密集的箭雨,直直撞来。 眼看重甲士卒靠近,程不识却是不慌不忙,狠狠一挥手。 只听得一阵刺耳的绳索抽打之声,数枚约有人头大小的石块,从云军营寨之中投射而来,划破天空,带着呼呼风声,猛地砸向那些重甲士卒。 “砰”的数声轻响,几名重甲士卒,当即便被石头砸中,铁甲破碎,血肉稀烂模糊,死相惨烈到了极点。 岐王嘴角一抽,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远远看到,云军营寨门口,推出一排物件。顿时之间,他双眼一睁,流露出震惊、怒然之色。 随着一声比弓箭更为沉闷的铮响之声,数杆大小的精铁重弩长箭猛地射出,追星逐月一般,朝已然靠近营寨的重甲士卒射去。 “哒”、“噗嗤”、“砰”的数声交杂一起,精铁弩箭好似开罐头一般,连续洞穿数名夏军士卒,将他们宛若糖葫芦一般,串在了一起。 岐王狠狠咬牙,青筋暴跳,怒吼道: “他什么时候,藏的重弩、投石机?” 你到底有多谨慎啊!守个营寨,至于将这玩意都运来吗? 一旁的将领见状,不由得一阵犹豫,看向岐王。 岐王双眼杀气弥漫,咬牙道: “看本帅干嘛?继续杀!今日,无论死伤如何,都要将这云国统帅拿下!” 将领浑身一颤,连忙怒吼道: “进攻,进攻!后退一步者,斩!” 夏军闻令,当即嘶吼一声,不断在将校的带领之下,踏着同僚尸首,顶着箭雨、重弩、石头,奋勇拼杀。 云国士卒,在程不识的带领之下,硬是以这数千人,硬抗三万大军冲杀。 沙场之上,战况越发焦灼起来,肃杀之意弥漫四周,血腥之味,直扑鼻腔。惨烈程度,令人心惊! ------------------ 而此时,就在离此地不远的牟安县,也开始了战争。 云军镇安将军储飞,看着眼前城墙之上,还带着一丝血迹,略显残破的牟安县城头,冷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 “准备进攻!” 一旁将校闻言,顿时一愣,又瞥了一眼城墙之上遍布的夏军旗帜,连忙道: “将军,咱们只有两万人啊,对面是夏军主力,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啊!” 镇安将军储飞闻言,不屑地啐了一口,道: “呸,什么夏军主力,就是在玩咱们!程镇北早已看透夏军的花样了,给我杀,今日就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众将校闻言,先是面露错愕,然后精神为之一震,道: “是!” 霎时之间,在城头数千夏军惊骇的目光之中,两万云军,喊着为死去同僚、死难的云国百姓报仇的口号,如同潮水一般,朝牟安县涌去。 --------------------------- 而此时,长坡岭。 远远听着营寨方向传来隐约的喊杀之声,花费一夜时间才勉强集结在此的两万云军,心中皆是惴惴不安,甚至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惧意,丝毫没有半点云国精锐的模样。 有校尉看着手下这些兵,不由得摇了摇头,找到平寇将军许弘扬,开口道: “将军,营寨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平寇将军许弘扬看向前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道: “交代下去,不需担心,此前程镇北早有交代!” “将军,那咱们兄弟总不能待在这里!” 许弘扬轻叹一声,道: “程镇北交代了,就待在这里!” 校尉一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地叹息一声。 ---------------------------- 夏军营寨这边,喊杀之声还在继续。 双方将士嗓子都有些喊哑了,但地上双方损失加起来,也不过有数十人误中流矢而死。 双方加起来,好歹也是万余人的战争,打到这种地步,可算是荒唐至极了! “杀啊!”云军这边,将士们的喊杀之声中,都略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夏军那边,也很是敷衍地喊了几声,算是应付了云军。 云军冲杀,在距离夏军大营数十步的地方,便立时顿住,然后极有默契地齐齐后退。夏军也是稀稀拉拉地射出几支羽箭,除此之外,便再无反应。 而这个时候,大地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原本在战场之上,拄着长剑都要打瞌睡的孟关突然来了精神,激动道: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旁的将校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夏军大营后方,隐约可见烟尘漫天。 三千云国铁骑,经过短暂修整,终于折返而归,朝夏军军营冲杀而来。 此时,就连夏军统领常岸,也是长舒一口气,如负释重道: “总算来了!传令下去,放弃大营,快撤!妈的,这样的仗,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打了!” 一众将校,亦是长舒一口气。 一声令下,早就有所准备的夏军士卒,麻溜地收拾起东西,转身就撤出了夏军大营。 轻车将军孟关神色振奋,长剑一指,大声道: “时机来了!这就是将军交代的时机!快,兄弟们,杀!此次不是佯攻,不是佯攻!” 憋了许久的云军将士,提着一上午的闷气,嘶吼一声,奋力奔跑,朝撤退的夏军追赶而去。 三千骑兵,转瞬即逝,直冲入夏国大营之中,将手中引火之物,四处抛洒。然后不再理会撤去的夏军,呼啸着离开,朝云国营寨而去。 火把扔下,在引火之物的助燃之下,不多时,整个夏军大营,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而撤退的夏军,却被突然爆发的云军追赶咬上。 此时的云军,早已没了刚刚那敷衍的模样。一个个地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奋勇拼杀。 本打着且战且退主意的夏军,被弄了个猝不及防,顿时之间,一片大乱。 局势变化,让夏军将领常岸是半点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冲散了军阵,原本的撤退,就成了溃败之像。 --------------------- 视线再次转到云国营寨之前。 厮杀了一上午的云军营寨,周边原本围着的,抵挡骑兵的拒鹿,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沟壑、陷马坑,也已然被夏军用人命给堆上了! 数千云军,折损大半,已然退守最后一道防线。残余士卒,少有不带伤势之人。便是主帅程不识,此时也留下了不少伤痕。 战况惨烈程度,不用多言。 夏军这边,数万将士,伤亡数千。不过此时,岐王倒是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了。杀红了眼的夏国士卒,已然没有后退的意思,不断顶着云军顽强的反抗,朝营寨大门进攻。 “将军,咱们能支撑到援军来吗?”有云军士卒看一眼进攻的夏军,双眼通红,打着胆子向程不识问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坚定道: “能!” 营寨之中的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但往日治军之严,总算是为程不识今日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只要他一声令下,士卒们便是此时,也是下意识地遵从。 这个时候,一阵黑烟,突然自远处生起。 程不识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长松一口气,道: “成了!” 岐王猛地抬头,看着身后夏军营帐那边的黑烟,心中顿感不妙。 “夏军败了!大营被破!夏军败了!杀啊!” 突然之间,一阵喊杀之声,传到了正在进攻云军营寨的夏军耳中。 岐王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兵甲精良,士气正盛,军容肃穆的大军,不知从何处,突然杀出,直朝夏军军阵杀来。 “这、这云军从何处而来?”夏军将领惊呼道。 岐王双眼一凝,惊骇之余,脑中万般思绪一一回转。 此前与探子的问询之言,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好歹是云军精锐,就因为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因为急行军,所以士气极为低落……” 岐王懊悔地闭上双眼,恨声道: “是北境这段时间溃败的云国驻军!那些失散的士卒,是他收拢的溃军,根本不是云军精锐!真正的精锐,也早就藏起来了,就等着这个时候,给我军致命一击呢!该死,本帅竟然早就被他算计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云国骑兵其势威猛,不可阻挡,直直杀入有些慌乱的夏国军阵之中。 因为这四周喊杀之声,本已经上头了的夏国大军,顿时清醒了过来。又被骑兵冲阵,人心惶惶之下,不过抵挡片刻,便立时溃散。 岐王双眼涨红,盯着那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云军营寨,死死咬牙,额间青筋暴露。 “撤退,去鹤川县!” “是!” 第111章 千骑破城 夏国官道之上,千余骑兵,纵马呼啸而过。 看着远方隐约看见的城池,萧承微微抬手,一勒坐下战马。身后千余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骑兵亦是反应迅速,当即驭马停下,展现出一手高超的骑术。 一将领驭马凑到萧承身边,拱手道: “陛下,前方就是奉州了!夏国西南边军,物资补给,大部靠长江水脉运转。而这奉州,便是中转之地,只要拿下此城,便能截断其补给。” 萧承环顾四周,看着官道之上,躲得远远的一众百姓商贾,沉吟片刻,沉声道: “走,进城!” 刚刚说话的那名将领顿时一愣,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千余骑兵,面露为难之色,压低声音道: “现在?陛下,咱们现在手头可就一千多人啊……” 萧承还没说什么呢,另一名将领便忍不住开口,道: “刁文轩,你糊涂了?咱们穿得是夏军的衣甲啊!” 这名叫刁文轩的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陛下恕罪,末将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承摆了摆手,看着官道之上,那躲得自己远远的百姓商队,道: “我等大张旗鼓,在官道行进,这行踪根本瞒不住。若是此时不进城,反倒是惹人怀疑呢!趁着奉州城中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杀进去,焚毁夏军囤积在这里的粮草物资!” 数名将领闻言,顿时拱手,齐声喝道: “是!” 既已打定主意,众人稍作修整,便立刻驾马,朝奉州城门疾驰而去。 奉州城城门之处,已经工作大半天的守城兵丁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劲头十足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接受盘查的百姓商贾,也很懂地体贴人,都不需要守城兵丁们多说什么,除了交进城的人头税之外,还自觉地交出了兵丁们的茶水钱。 就在此时,守城兵丁看着远方掀起的滚滚尘土,当即忍不住兴奋之色,跑到守城都伯身前,兴奋道: “大人,大人!你看,好像来大生意了。” 都伯眯着眼睛望去,就见远方尘土滚滚,阵仗极大。 奉州乃是西北水运要地,有长江直通江南之地,是西北最为繁华的州城,商贾商队屡见不鲜。 此时见这么大的动静,众人根本没朝别的地方想,只觉得是又来了哪家的大商队。 这些商队,虽说大都有些背景来头,但他们对于守城兵丁这些难缠的小鬼,向来是很愿意花点小钱消灾的。 在这些兵丁眼中,可不就是来了大生意嘛! 都伯眼睛一转,不由得面露喜色,干咳一声,道: “啊呀,这些商队啊,有些过分了啊!这么大的烟尘,再呛着别的百姓!不行,咱们得提百姓们多要些银子,充作赔偿!” 一旁的兵丁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面带喜色,道: “大人英明啊!” 众兵丁眼见大生意来了,也不愿意在这些勉强能够榨出几文钱的平头百姓上花费精力,二话不说将人全都放行,清空了城门。 刁文轩老远看见城门被清空,顿时面露喜色,大笑道: “果然是天助陛下啊!” 萧承双眼锐利,心念一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点点金光闪耀,笼罩在这千余骑兵身上。 一行小字,顿时凝现。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三千三百二十七两两白银,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08)】 军阵杀伐肃寂之戾气,腾腾而起。哒哒马蹄之声,直撼人心。 城门都伯顿时心头一跳,双眼眯起,眺望远处那滚滚烟尘,口中喃喃道: “不对劲啊……我去,是骑兵!” 这话,顿时将身旁的一众兵丁吓了一跳,慌张道: “骑兵?” “云国骑兵打进来了?” “什么?前线战败,云国打进来了?” “云国大军都兵临奉州了?那西南各郡岂不是都沦陷了!” “西南各郡都沦陷了?完了,夏国要亡了!” 都伯忍不住嘶了一声,看着身边面露慌张,已然传起谣言的手下,不由得骂道: “你们他娘的都和谁学的毛病?是骑兵,但看衣甲,是咱夏军!” 此言一出,守城兵丁顿时安静了下来,轻松一口气,道: “嗨,就说呢,几天前不还说我大夏边军连战连捷,都快把云国北境都占了呢!” “吓死我了!咦,只是为什么这时候还有骑兵来奉州?” “是啊,上头也没给咱提前说啊!” 都伯也觉得一丝不对劲,犹豫一阵,开口道: “不行,若是这么放人进去了,都尉那边没法交代,先关……” 快马疾驰,本就迅疾,还没等都伯下令手下关城门呢,轰鸣马蹄之声,便已传来。 “敢问这位将……”都伯上前,高喊道。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柄长枪宛若蛟龙出海,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径直射来。 都伯心中一惊,双眼圆睁,刚要伸手拔刀抵挡,就被迅猛长枪刺穿胸口。这长枪所带的刚猛劲力尚不停止,长枪带着都伯身体倒飞出去,竟然直接钉在了身后城墙之上。 守城兵丁见自己都伯转瞬之间便已身死,愣住片刻,当即惨叫一声,扔下手中兵器,四散而逃。 刁文轩一马当先,来到城门之际,右手一伸,随手取下了钉在城墙上的那柄长枪。 铁蹄齐踏,千余骑兵转瞬之间,便已涌入城池之中。 奉州城,竟然就这么破了! 因为众人此时身着夏军衣甲,是以纵使此时千余骑兵攻入城中,城中百姓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群突然闯入城中的骑兵。 萧承勒马停住,环顾城中,一指城北那繁华码头,厉声道: “刁文轩!” “末将在!”刁文轩手持染血长枪,面露狰狞道。 “领两百骑兵,焚毁码头!” “是!哈哈哈,跟着陛下打仗就是痛快!我刁文轩,还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呢!”刁文轩狞笑一声,当即领着两百骑兵,朝城北码头而去。 第112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 奉州,太守府中。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数名守城兵丁狼狈地逃入其中,慌张无比地喊道。 几人的喧哗之声,让府中办公的一众官吏,纷纷探出头来。正在办公的奉州太守钟子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外堂,道: “怎么回事?” 下属官吏当即快步走出,片刻之后,便带着慌张的兵丁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有乱兵杀了我们都伯,现在已经闯入了城中了!” 顿时之间,堂中官吏,脸色大变。 “怎么又是乱兵?这邵家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刚被岐王殿下警告过,还来这套,也不知道换个名头!” “不用说,估计是谁抢了他家的生意。这是要用乱兵名义杀人,以此警告州中商贾不许动抢生意的念头呢!” “往日虽邵家跋扈,但尚有分寸,都是在城外找机会下手的。可是今日都敢杀入城中了,实在是过了些!太守大人,此事若是不管,日后我府衙如何治理奉州?” 堂中官吏,皆是义愤填膺,纷纷扭头看向上首的奉州抬手钟子濯。 钟子濯却是面色镇定无比,对着堂中官吏手掌虚压,沉声安抚道: “不需慌张,此事由我亲自出面!这几家边军将门,如此过分,不给个教训,实在不行了!” 说罢,钟子濯站起身来,迈步走出。 一众官吏见此,不由得上前劝阻道: “此事要管,但乱兵不知分寸,伤到太守大人又怎么办?” “还是派遣一小吏前去交涉便是,之后的事情,不如等岐王归来,再做处置,如何?” 钟子濯一挥衣袖,白皙的胖脸之上流露出正义凛然之色,语气坚定道: “若是因自身安危,坐视百姓遭难,我又还有何面目坐这太守之位,代帝牧民?诸位莫需再劝,此事我一人前去便可!邵家再过分,也不敢对我动手!” 说罢,钟子濯二话不说,迈步朝府衙之外走去。 一众官吏有心追上去,但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份不比钟子濯,乱兵对他们动手,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是以众人无奈,只得眼带钦佩之意,目送着钟子濯浑然无惧的身影。 “将、将、将军,府衙在那边……”一名守城溃兵被长枪顶着脖子,被吓得颤颤巍巍,很是配合道。 萧承二话不说,领着麾下骑兵就朝府衙而去。 可刚到门口,还没等萧承让人包围呢,就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白嫩胖子,脚下匆匆地从府衙之中走出。 白嫩胖子抬头,正好就看到挺身坐在马上的萧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径直朝萧承走来。 一旁的将领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护住萧承,长枪斜指,厉声喝道: “干什么!退后!” 钟子濯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推开将领的长枪,道: “干什么呢,自己人不知道啊!” 萧承看着毫无武功在身的白胖子,眉头微微一动,拍了拍身前将领的肩膀,道: “让他过来!” 将领一犹豫,终于还是让开了身形,将钟子濯给放了过来。 钟子濯走到萧承身前,嘴上略带着一丝抱怨,道: “怎么这个时候来!不是说好了,今晚子时的吗?哎呀,还好我有所准备!” 说罢,白胖子将手伸进袖口,一阵摸索。 这种举动,顿时让一旁的将领紧张起来,长枪一挺,喝道: “你干什么呢?” 白胖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萧承面前,不满道: “你这手下,该好好调教了!都说了,是自己人,还这个德行!” 萧承看着举止颇有些怪异的白嫩胖子,随手让将领后退,然后径直接过小册子。 打开一看,这小册子之上,似乎是记载着十几个家族,其上地址、主要成员,皆有记录。 钟子濯面露狠色,开口道: “这都是奉州城里,那些西南边军将门世家。岐王之前应该也交代过你了,你只管杀,其余的……” 话说一半,钟子濯突然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萧承,道: “之前不是给你们准备了云国士兵的衣甲吗,你们怎么没有换上?” 萧承看着面露狐疑之色的白嫩胖子,眉头一挑,轻笑道: “一时急了,没顾上!” 只从这胖子的只言片语之中,萧承心中思绪万千。 岐王的交代?云军的衣甲? 好家伙,也不知这位岐王是哪位,竟然有胆子假冒云军名义杀人啊! 钟子濯听闻萧承的随口之言,脸上浮现不快之色,斥责道: “怎么如此不上心?若是出了半点疏忽,岐王殿下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哎,算了,反正邵家老是喜欢让家中私兵冒充乱兵杀人屠族,我之后推说奉州乱兵多,谅谁也拿不住话柄!” 萧承身边的一名将领,看着钟子濯自说自话,突然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钟子濯一愣,皱眉狐疑道: “他笑什么?” 萧承抿了抿嘴,强行压下嘴角的弧度,解释道: “他想起高兴的事!” 萧承身后数名将领,被这笑声感染,再也没憋住,纷纷发出哄笑之声。 “噗嗤……” “哈哈哈……” 钟子濯心中越发怀疑,指着萧承身后众人,道: “他们也有高兴的事?” 许是恰巧,此时城北码头之上,滚滚黑烟腾空而起。刁文轩领着的两百骑兵,显然已经将码头上堆积的夏军粮草物资,一把点燃。 钟子濯看着码头之上的黑烟,双眼圆睁,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大喊道: “你们不是岐王的人?你们是谁!” 萧承看着还有些糊涂的钟子濯,哈哈大笑两声,挥手道: “拿下!这胖子知道不少事情,带着一起走!” “是!”一名骑兵打马上前,不顾钟子濯的挣扎,一把将其拎起,放到了战马之上。 钟子濯拼命地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口中吼道: “你们,你们是云军!你们好大的胆子!” 萧承看着手中的名册,心中突然念头一起,朗笑道: “走,既然有缘,便顺手帮帮这位岐王!来啊,抄家去!” “是!” 第113章 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鹤川县,夏军临时营帐。 晋王虞昭礼脚下匆匆,来到帅帐之前。 门口守卫的一众亲卫,看到晋王驾到,连忙行礼问安。 晋王朝帐中微微示意,压低声音道: “岐王现在如何了?” 岐王亲兵脸上一苦,道: “晋王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咱们大帅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帅帐之中,谁都不让进去……殿下,您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帮着咱们进去劝劝!”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一声,嗓音放高道: “十九,三哥来了!” 一众亲兵不等帐中的岐王有反应,连忙掀开帐帘,恭敬地将晋王请了进去。 看着走入帅帐之中的晋王,岐王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行礼道: “三哥!” 晋王看了看岐王的神色,倒是微微有些错愕。 与想象中颓废沮丧的场景不同,此时的岐王虽然谈不上脸色多好,但也绝不算太差,甚至迎接晋王之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岐王快步走来,神态随意地对着晋王打着招呼,道: “这战败的消息流传得倒是快,就连坐镇后方的三哥你都赶来了!” 晋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对付西南边军诸多将领的手段,实在是过于凌厉了些。此前你掌握着西南边军大部兵马,以势压人,强行逼着他们低头。但如今你一战折损近两万的大军,落下了话柄,他们自然有动作啊。估计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准备上书朝中,弹劾于你了!” 岐王闻言,倒是神色从容,随手举起手边的奏折,笑道: “他们会告状,我难道就不会了?这是我弹劾他们初入云国之际,为保存实力,退缩不前的奏折。若非如此,云国北境早就拿下了!” 晋王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地笑了起来,点头道: “你原来是一早就算好了他们的性子,早早准备好了应对手段啊!” 此前,岐王派西南边军将领带着本部兵将,分攻各府郡,算是一石二鸟。 一来,是想着借此逼程不识领兵速进,中了他的埋伏。二来,也正如晋王所言,算好了他们必定会明哲保身,早早备下了把柄。 “此次虽逢大败,损兵折将。但经此一战,西南边军将门兵权,已然尽数拿下!此事既然成了,其余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三哥,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对这些人动手了!”岐王带着一丝得意道。 晋王先是附和一笑,然后出声告诫道: “莫要大意啊!这些西南将门,在西南之地延续数百年,实力雄厚,盘根错节,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你这次动手,必然会迎来其扶持的朝中势力反扑。若是父皇顶不住,可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岐王闻言,突然嘴角弯起,一抚胡须,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三哥还是莫要担心了!我行事向来出格,从不循规蹈矩。父皇之所以派我来西南,就是看重这一点。对付这些人,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 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全都杀了,让他们都去和鬼勾结! 晋王看着胸有成竹,略显狂放的岐王,心头突然一跳。 西南,有大事将生! -------------------- 往日看着气势雄伟,富贵逼人的朱漆大门,此时依然残破,半扇大门倒在地上,半扇斜挂在门上。 雄踞奉州城,称霸黑白两道,便是历任太守来此,也得低头服软的西南边军邵家府邸,此时已然被骑兵攻陷。 刁文轩连拖带拽,拎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随手甩到了大堂上首的萧承身前,然后拱手道: “陛下,这就是邵家的家主,邵、邵什么来着?” 邵家家主体态富态,但身形还算是敏捷,一个激灵便从地上爬起,看着萧承,须发怒张,中气十足地吼道: “吾乃上任振翼营主将!尔等是哪来的匪兵?在谁人麾下效力?竟然胆敢冲入我邵家,当真不要命了!” 刁文轩一龇牙,一巴掌呼在老头子的后脑勺上,将他弄了个踉跄,脑瓜子嗡嗡作响。 “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跪下!” 说罢,刁文轩一扭头,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这老小子是个财迷,刚刚本来能跑的,但非要让人收拾东西,这才被我堵住了!” 刁文轩一挥手,当即便有士卒手捧几个小匣子,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刚一伸手,就感觉其中的一个匣子,突然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底漾起。 这种感觉,珍宝? 萧承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打开一看。 匣子之中,一串由玛瑙、宝石、琥珀、珍珠、琉璃等各种珍贵之物,搭配而成的华贵佛珠,静静地摆在其中。 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恭喜获得,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多宝十利佛珠,四星珍宝。 介绍:佛门有言,禅定有十利!精进有十利!般若有十利!持戒有十利!慈忍有十利……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多宝”(隐藏效果:获得珍宝的几率增加)】 邵家家主见萧承将佛珠拿到手上,双眼圆睁,挣扎着就要起身,嘴里不断叫嚣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无知匪类,胆大包天,竟敢妄自称帝!快,将我邵家珍宝放下,就此退去,我邵家可既往不咎!” 此时奉州城中百姓,只知道夏军在云国北境的战事顺利至极,根本就没有将萧承一行人,朝云军方面想。 听到众将称呼萧承,这邵家家主,竟然还以为是一些脑子发热的无知军汉,僭越称帝呢。 萧承满意地摩挲着手中的多宝佛珠,漫不经心地对着刁文轩挥了挥手。 一旁的刁文轩心领神会,对着老头子的后脑又是一下,直接将老头干得双眼迷瞪,几要昏厥。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又有一名将士兴冲冲地抱着个精美木盒,单膝跪倒,恭声道: “陛下,这是刚刚从这邵府书房暗格中找到的,看样子就不一般!” 木盒之中,一本书册静静地躺在其中。那隐隐约约的气息,亦是表明了其珍宝的身份。 【恭喜获得,二星珍宝,《邵家兵法》】 【《邵家兵法》,二星珍宝。 介绍:邵家家传之宝,汇聚邵家兵法、武学精要 使用效果:通读之人,统御+1,武力+1(有效次数:1)】 严格来说,这邵家兵法,还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有可无罢了。但萧承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手中佛珠,嘴角一弯,轻声道: “看来这夏国西南将门,是要挨个走一遍了!” 此前他不过是想着临时捞上一笔银子,以填补腰包。却不想这阴差阳错之际,得到了这多宝佛珠。 有了多宝佛珠的效果,多干上几票,说不定运气爆棚,捞到四五星的珍宝呢? 萧承想到这里,站起身来,道: “走,下一家!” 刁文轩闻言,当即拱手,然后看着还在迷糊的邵家家主,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二话不说就要抽出腰间佩剑,了解了他的性命。 “等等!”萧承见刁文轩的举动,却是突然开口道。 刁文轩一愣,不解地看着萧承。 萧承嘴角一弯,笑道: “虽不知这岐王是哪位,但想要将事情赖到我云国头上,我偏不让他如意!而且,这夏国无故犯我疆土,总要给他们找些麻烦才是!” “那陛下的意思是?” “邵家的人,一个都不杀!另外去城中招募些壮丁来,让他们帮着将带不走的金银钱粮,全都给我扔到大街之上!今日朕,也做一做劫富济贫的大盗!” 刁文轩一脸疑惑,实在不知道这将带不走的金银扔到大街上,不还是被夏国百姓捡走吗,会给夏国造成什么麻烦? 但萧承既然发话,他也只得应下,让手下人上街抓壮丁帮忙!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奉州城,陷入了一种痛哭哀嚎之声和喜悦欢呼之色交杂一起的复杂场面。 无数金银锦缎,布帛物资,被人肆意地倾泻在大街之上。眼前景象,真就是金银遍地,珍宝满城。荒唐场面,让一众百姓,宛若身处梦中。 在数名胆子极大的人出门捡东西之后,城中大部百姓终于忍不住了,欢天喜悦地将这满街金银财货朝家中搬运着。 而往日嚣张跋扈,横行城中的将门世家,却只能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此时的奉州城,城北码头烈火汹汹,肆意地吞噬着囤积此处的夏军物资。 但所有城中百姓,却是陷入了天降横财的狂欢之中,对码头越发大的火势,根本没有前去救火之意。 萧承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纷乱的奉州城一眼,朗笑几声,领着身后千余骑兵,呼啸而去。 城中纷乱局势,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留守府衙的官吏,在陆续赶来的附近驻军的帮助之下,熄灭了码头的火势,也勉强安抚住了城中百姓。 而此时,城门之处,数百身穿云国衣甲的骑兵勒马城门之前,看着前方城门大开,喧闹了半夜的奉州城,一脸摸不着头脑。 “头儿,这是怎么了?” 为首校尉沉思片刻,当即确信道: “应该是大帅的人,为了助咱们进城,特意闹出了大动静!” “哦,原来如此,大帅当真是算无遗漏啊!” 为首校尉点了点头,一勒战马,对着手下士卒,激昂道: “走,随我杀进去!为了大夏昌盛,为了大帅嘱托!” “为了大夏!为了大帅!杀!” 数百骑兵齐喝一声,一勒战马,朝城中冲杀而去。 片刻之后,城中突然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喊杀之声中,邵家家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尤为清晰。 “妈的,这群狗娘养的,还敢来!给我杀,一颗首级,去我邵家换十两银子!” 第114章 运朝之法 黎朝京师,升龙府。 整个黎朝的政令中枢,南华殿中,黎朝文武官员齐聚于此。黎朝王上黎卫宁坐在上首,听着官员们的禀报,面露哀叹之声。 “启禀王上,我征云大军,数日前已然归国!十万大军,伤亡三万五千余人,归途之中失散一万七千余人……王上,此战之后,我国朝再无抵御云国之力了!”站出来说话的官员,语带哭腔道。 “启禀王上,莱州太守禀报。云国小部兵马,散入我国朝之中,四处袭扰州郡,烧毁府库,月余损失便已不计其数!”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 黎卫宁低着头,轻叹道: “诸卿啊,当务之急,还是需调拨军械,整顿兵马,固守防线啊!若是云国来袭,这升龙府乃是国朝首府,不能不守!” 一名官员在黎卫宁说完,却是立时出列,跪倒殿中,沉声道: “王上,臣欲弹劾太尉陈丰!其此前邕州一战,损兵折将。此前又冒险而为,极力劝说王上出兵,致使我最后大军,损失至此,再无力抵御云国。此人祸国殃民,不杀,不足以平朝野之愤!” 此言一出,南华殿中,顿时一滞。 旋即又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 “臣等附议!太尉陈丰,一心弄险,执意与云国兵马浪战,致使局势败坏如此,请王上立即下令惩处!” “请王上,立即惩处!” “请王上惩处,以慰朝野之心!” 黎卫宁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 “太尉陈丰,虽有多番失误,但不可将罪责全部归于其身!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巩固防线,以防云国来袭!” 纵使黎卫宁如此说,还有几名官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开口反驳道: “王上,此时朝野上下,激愤如此。若是不给个交代,军民如何上下一心,护我国朝?” “臣等知王上爱惜人才,但太尉陈丰之事,还需尽快定夺!” 面对百官的进谏,此前还显得有些软弱的黎卫宁,此时却是眉头皱起,冷冽道: “诸位要孤此时将太尉拿办,那我国朝防线,由谁去守?” 这话一出,原本气势汹汹要治罪陈丰的百官,顿时消停了下来。 黎朝的国力,本就不如云国! 此前云国吏治败坏,边防松懈,黎朝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可自从汪晓上位,整顿边军,操练兵马。这之后,黎军对上云国军队,便少有胜绩。 太尉陈丰,已然是朝野公认的,少有能够抵御云军进攻的主将了! 将其治罪,固然能够给朝野一个交代,但此后面对云军,可就没了能够抵挡的人了! 话说到这里,刚刚执意要黎卫宁惩治陈丰的几人,也不由得偃旗息鼓,不再多言。 “好了,如今国势如此,诸卿别再想别的了!抽调青壮,组建军队,防备云军进袭,方才是最为重要之事!”黎卫宁沉声道。 一众官员闻言,也只得无奈拱手听命。 送走了百官,黎卫宁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对着身边那阴柔宦官,道: “辟秽,消息当真没错?” 名叫辟秽的太监闻言,当即拱手道: “陛下,此事已然经过多番求证。太师陈丰,之所以大败而归,便是因为云国新君,亲自领兵求援。单骑冲阵,展露出了陆地神仙境界修为!” 黎卫宁闻言,心头一跳,皱眉道: “云国新君多?我记得不过十五六岁!” “是,云国新君萧承,乃是云国先帝第十一子,为已故皇后所生的唯一嫡子,今年刚满十五!”辟秽恭声道。 许是怕黎卫宁不信,他又连忙补充道: “此事已经过证实,千真万确!” 黎卫宁闻言,站起身来,嘴中喃喃道: “十五岁的陆地神仙!十五岁的陆地神仙……莫非,这云国历代皇帝,也有凝聚运朝之法?” 辟秽闻言,低下眉目,低声道: “奴婢已然去查了!只是运朝之法,是我朝隐秘,云国应当不可得知的!” “那又如何解释?十五六岁的八阶高手,虽然百年少有,当终归是有的。这么大的九阶高手,孤也认了,只当是天纵奇才!可是,十五六岁的陆地神仙,若非以运朝之法,拢一朝国势气运于己身,何以有这般修为……” 眼看着黎卫宁越说越激动,辟秽连忙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激动了!这运朝之法,尚且不知真假,当不得真的!” 黎卫宁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运朝之法,必定可行!要不然宗庙之中的那位……” “王上,慎言!”辟秽心头一跳,连忙打断道。 黎卫宁此时,也猛地惊醒了过来,神色复杂无比,闭嘴不再说话。 整个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名宫中侍者,突然跑了进来,跪倒道: “王上!奉常阮惕大人、宗正敖侯黎大人,求见!” 听到这二人的名字,黎卫宁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呢! 黎卫宁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从容,沉声道: “宣!” “是。” 不多时,一高一矮,身穿九卿官服的两人,齐齐迈步走入殿中,对着黎卫宁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 “拜见王上!” 黎卫宁看着二人,掩盖去心中的烦躁厌恶,温声笑道: “两位大人不在宗庙服侍,怎么有空拜见孤?” 二人闻言,稍微矮一点的那人上前一步,面色清冷桀骜,肃声道: “王上,臣阮惕,奉老祖之命,前来训斥!” 黎卫宁看着阮惕如此一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模样,心中不由大恨。 可此时的黎卫宁,别管他心中如何想的,在阮惕面前,他也只能强压下性子。 在辟秽的搀扶之下,他站起身来,走到阮惕身前,单膝跪下,低头掩盖眼中的冷意,语带恭敬道: “请老祖训示!” 阮惕看着黎卫宁跪在自己面前,似是习以为常一般,坦然受了这一礼,开口沉声道: “邕州之败,国势衰弱!秀山一战,更是折损青壮,耗损国力无数。太尉陈丰,主战不利,当以严惩,不得留情!” 黎卫宁闻言,却是连忙抬头,口中道: “阮卿,陈丰不可惩处啊!个中原由,你也是清楚的啊!国朝上下,再无人有他这般的威望、能力……” 阮惕眉头一抬,神情淡漠,打断道: “这些话,还是请王上亲自去和老祖解释!” 黎卫宁话语一滞,然后垂下眼眸,闷声道: “好,孤自会去向老祖解释的!” 阮惕点了点头,微微朝旁边一让,拱手道: “如此,臣便据实禀报老祖了!” 黎卫宁满心憋屈,低头道: “是!” 等黎卫宁被搀扶着起身,一旁的宗正,敖侯黎护又是上前一步,对着其拱手道: “王上,奉老祖之命,前来索要供奉!今年供奉,老祖特意交代了,不化神冰三枚、鲸王凝脂五块、龙蜒麝香八两。至于织火金蟾、玉面首鸟、五彩雪莲三类,则照往年一般供应即可。” 黎卫宁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差点就没忍住,当场发作起来。 他咬着牙,强压怒火,道: “敖侯,朝中如今要维持前方战线,本就艰难。如今所供奉之物,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孤如何凑得齐?还请敖侯在老祖面前,为孤好生解释几句啊!” 敖侯黎护闻言,嘴巴动了动,然后面带为难之色,道: “王上,臣无能为力啊!或许只有王上亲自前去,方能让老祖改口啊!” “你……” 黎卫宁刚要发作,却见面前的黎护,也是面露为难纠结之色。 他心头怒火,顿时无力地消散开来。 眼前二人,不过是躲在宗庙中的那位的带话人罢了,与自己一般,同样是身不由己! “孤,知道了!请两位向老祖带话,明日孤亲赴宗庙,向老祖解释!”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对着黎卫宁俯身一礼,转身离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黎卫宁呆立片刻,然后方才对着身旁的宦官辟秽,语带幽深,道: “今年供奉翻倍,定然是国运受损,致使老祖反噬!只要……” 话未说完,但一旁的心腹辟秽,心中已经了然。 他双手搀扶着黎卫宁,低声道: “王上,不管你如何谋算,辟秽都会助您一臂之力……” ------------------------ 夏国西南腹地,此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时不时的,便有地方州郡,被人攻破,大肆破坏一番之后,匪徒便扬长而去。 关于这群匪徒,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称,这是乱兵作祟,僭越称制,攻城破郡,图谋造反。也有人说,这是云军骑兵深入腹地,为报其疆土被入侵之仇,四处杀人破城。 两则消息,分不清真假,将西南各州郡主政官员,弄得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如此局势之下,各地纷纷加强警戒,召集家丁青壮,严守城池,不让匪徒有机可乘。 刁文轩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城池大门,轻叹一声,道: “唉,现在这些城池,防守严密极了,根本糊弄不进去啊!陛下,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反正咱们这几天连破五城,将夏国长江水脉周边的大城搅得翻天覆地,应当也是足够了!” 萧承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如今夏国城池守卫森严,只凭他这千余骑兵攻城,不免有些痴人说梦了,他点了点头,道: “好,今日便……” 话说一半,萧承突然眉头一挑,手中马鞭一指前方,道: “等等,似乎有机会了!” 第115章 不对劲! 听到萧承之言,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队云军打扮的骑兵,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承一众人,正不紧不慢地朝前方城池靠近。 刁文轩看着前方骑兵身影,扭头看向一旁鼻青脸肿,被绳索捆住,勾勒出一身肥肉的钟子濯,喝问道: “小子,那是你们的人?” 钟子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听到刁文轩的问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毫不做理会。 刁文轩说罢,又抬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在钟子濯面前扬了扬,威胁道: “嘶,你个死胖子,又欠揍是不!” 很显然,这段时间,刁文轩给钟子濯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此时见其挥舞着拳头,他被吓得浑身一抖,直觉浑身伤痕再次疼了起来。 钟子濯不敢再装模作样,连忙张口道: “应该是……但这事也拿不准啊,毕竟现在西南各州郡被你们搅得如同一团乱麻乱,这衣甲一换,谁知道谁是谁啊!西南的这些将门世家,最喜欢用私兵杀人放火的,说不定是他们呢。” 萧承摆了摆手,道: “只要不是咱们云国的人,谁的人根本不重要!”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朗声道: “众将冲杀前方之敌,不需死战,只要把阵仗给我闹得大了就好!” 刁文轩不由得问道: “陛下,闹这么大动静,城中守备岂不是越发严密?” 萧承看着他,轻笑道: “那就要看你了!你带着钟子濯去喊门,就言我等是江阳郡留守驻军,为救被歹人掳走的奉州太守来此,恰好遇云军来袭,特来协防。借着这些人,能骗开城门最好,就是骗不开,也没有什么损失。” 刁文轩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 “是!嘿嘿,还是陛下主意多!” 萧承没有搭理刁文轩的马屁,伸手马鞭一指前方,厉声喝道: “杀!” 身旁的将校闻言,皆是面露兴奋之色,语带凛然戾气,齐声喝道: “杀!” 下一刻,伴随着战马长嘶之色,千余骑兵呼啸而出,铁蹄之声震撼无比,直朝前方身穿云军衣甲的士卒冲去。 也是因双方所处的地势地形不同,这队人马视线受限,直到此时喊杀之声传来,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看着身穿夏军衣甲的骑兵冲杀而来,领头校尉一愣,只以为是自己这一身云军衣甲,引起了误会,连忙开口大声解释道: “误会啊,误会!我们其实……” 校尉旁边的将领见状,二话不说地拉住了他,打断道: “不能说!先撤,之后再做打算。” 校尉这个时候,方才想起自己等人的任务,事关岐王谋划,实在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 领头校尉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麾下骑兵集合,结成军阵抵抗,再寻求时机冲出。 刁文轩那边,领着几个骑兵,一起带着钟子濯,快马来到城池之下,大声喊道: “快开城门,我等乃是江阳郡留守兵马,恰好遇到云军来袭,特前来助你防守!” 城头之上,一身穿厚实铠甲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方交战的身穿夏、云两国衣甲的骑兵,又探出头来,大声喝问道: “江阳郡驻兵,为何出现在我容州城下?你等的印信凭证呢!” 萧承和岐王虞昭凌,此时甚至都不认识对方。但就是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之下,硬是合作了一番。两人联手,是将整个西南各州郡,搅了个翻天覆地。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之下,各州郡哪怕是自家夏国兵马,也不敢轻易放进城中。 刁文轩闻言,却是故作勃然大怒,道: “我等奉命救援被乱军掳走的奉州太守,恰好来此,眼看你容州遇云军突袭,好心来帮忙的。你此时的这番口气,是什么意思?快快开门,莫要让兄弟们心寒!要不然之后云军再来,可就没人帮你们了!” 说到这里,刁文轩还将钟子濯拽了过来,对着城门之上的那人大声喊道: “你若是不信,可让你家太守来认人!” 城头上的那人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钟子濯,然后沉吟片刻,道: “将军,此时我做不了主。请将军稍候,我这就去禀报上官做主!” 刁文轩冷哼一声,摆手道: “快去!” 一旁的钟子濯,见城头那人缩了回去,呆愣了一会儿,然后面露犹豫之色。 “那个……” 刁文轩扭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钟子濯,皱眉道: “什么?” 钟子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纠结无比。 但想起若是一会儿混战一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恐怕难以幸免于难,心中更是慌乱。 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已然浮现众多画面。 一会儿是他自己被箭雨波及,万箭穿身而亡。一会儿是夏军不识他这个奉州太守,将他当做敌人,一刀砍死…… 终究是求生之念,战胜了心中忠君报国的想法,钟子濯猛地一咬牙,道: “那个,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放我离去如何?” 刁文轩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 “想都别想!” “不是,我告诉你的这件事,能救你们!真的!”钟子濯急切道。 刁文轩闻言,面露狐疑之色,然后方才点头道: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有用,我可为你向陛下求情!” 钟子濯又是一阵犹豫,但看了看没有半点动静的城头,还是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刚刚那个……哎呀,你附耳过来!” 刁文轩动了动眼皮,然后不以为然地凑了过去。 随着钟子濯的一阵耳语,刁文轩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片刻之后,刁文轩然后坐直身子看向他,摇了摇头,嗤笑道: “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 钟子濯眼睛一瞪,急忙道: “不是,是真的,我没骗你!刚刚那个……呜呜呜……” 钟子濯话还未说完,身旁的骑兵便不顾他的叫喊,一把将其按住,随手将一块用途未知的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只得发出一阵呜呜之声。 刁文轩凑到他的身前,拔出一柄小刀,抵住了钟子濯后腰。 感受到后腰处那锋利的刀刃,钟子濯身形顿时一僵。 “告诉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上面的人看出什么,老子现在要了你的命!” 钟子濯嘴里又“呜呜”了两声,似是在为自己辩解。但看着刁文轩凶狠的眼神,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再看向远处交战双方。 那边的“云军”,只觉得是一场误会。萧承也只是借他们演戏骗城,不愿浪费麾下骑兵太多体力。 双方皆无心作战,是以只是相互接触一番,便各自后退,拉开了距离。 对峙一段时间之后,萧承扭头看向容州城,就见此时的城门,已然缓缓打开。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容,挥手道: “撤!” “是!” 骑兵后退,朝容州城而去。“云军”这边,也轻松一口气。为了避免继续和同僚作战,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千余骑兵,在萧承的带领之下,眨眼之间便到了城门之处。 刁文轩面露得色,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末将不辱使命!” “呜呜呜……”原本安分了一会儿的钟子濯,眼看萧承到来,眼中一亮,挣扎着扭动身子,似是有话要说。 萧承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刁文轩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 刁文轩憨笑一声,道: “这小子不老实,我就堵住了他的嘴!” 钟子濯身形不断扭动,脸带焦急之色,口中“呜呜”之声更为急切,似是想要引起萧承的注意。 而萧承只是随意地多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进城!”萧承大手一挥道。 “是。” 千余骑兵,缓缓踏入城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感觉。散落一地的各色物件,显示着此前这里百姓的慌乱。 萧承麾下的骑兵,此时身上穿戴的可是夏军的衣甲。此前骗开的数座城池,入城之时,纵使百姓天生畏惧大兵,远远躲开,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夸张,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名将领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下,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萧承勒马停住,感受着四周隐隐约约传来的肃杀之气,沉声道: “是有点不对劲!” 这个时候,一旁的钟子濯挣扎地更厉害了,整个人好似野猪一般拱动,动作之大,连他身边的两个骑兵,都有些按不住了! 萧承扭头看向钟子濯,道: “放开他,听听他说什么!” 两名骑兵当即松开,钟子濯一把扯下嘴里泛着异味的破布,面带慌张焦急,一边勒马朝城门退去,一边慌张道: “快走,快退出去!刚刚城头上那个穿铠甲的,就是容州太守!容州就他最大,他还能向谁禀报啊?这摆明就是看穿了你们的伎俩,拖延时间调兵遣将,想放你们进来瓮中捉鳖呢!” 话音刚落,众人甚至脸色都没来得及变化,便听到城墙之上,一阵“吱啦”的声响。 城头守城将士,手中弓弦拉开,已然对准了众人。 零碎杂乱的脚步之声,更是响起在街头。 手持铁盾,长枪的夏军将士不断涌出,将众人尽数围堵在城中。 第116章 这是老王八退房,憋(鳖)不住了啊! 刁文轩双目圆睁,连忙上前挡住萧承的身体,怒吼一声: “不好,快护着陛下退出去!” 城墙之上,刚刚那位和刁文轩说话的那位容州太守,在身边将领的护卫之下,居高临下,双眼冷漠,杀气凛然道: “射!” 只听得“铮”的一声闷响,城头羽箭,如雨倾泻,朝千余骑兵笼罩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裹挟着阵阵杀伐肃气,冲天而起。 天地之中,似是有所感应一般。 顷刻之时,便是乌云涌起,遮天蔽日,电闪雷鸣,宛若末世,让人心惊肉跳。 无比强大的气势,压在众人心头,纵使是沙场宿将,此时也不由得心头直跳,胸口发闷。 萧承身坐马上,腰间怒龙剑随之出鞘。 一声若隐若现的龙吟之声,响彻在众人耳边。 凌厉剑气,携狂烈气浪,朝城墙之上涌去。 羽箭还未射至,便被这气浪卷去,倒射向城墙之上。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之声,在城墙上响起。 近半夏军,不是被倒卷而来的羽箭射中,便是被那凌厉剑气所伤,损失惨重,哀嚎遍地。 这雷霆一击,便宛若仙神。只是一招,便彻底扭转了局势。 一众将领,看的是头晕目眩,眼露崇拜狂热。 萧承手持怒龙剑,环顾四周围了上来的夏军,面色镇定,朗声道: “尔等去夺城门,朕来断后!” 听到萧承所言,一众将领方才醒转过来,看着已然逼近的夏军,毫无畏惧之色,反而面带狂热,齐声喝道: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留下?末将等,愿为陛下断后!” 萧承眼露煞气,厉声呵斥道: “都是沙场宿将,岂不知军令之严苛?速速听命,夺取城门!” 只这一句话,周遭随萧承出征的将士,顿时眼眶泛红,心中动容。 如今这狭小街道之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夏军将士,正不断逼近而来。此时留下为大军断后,实在是危险至极。 萧承以皇帝之尊,亲自为他们这些人断后,任谁都会生出感激崇敬之情。 此前他们这些军汉,都被教导过,要忠君爱国! 爱国自然能够理解,护卫疆土,本就是军人职责。但对于忠君一说,众人此前概念一直模糊,只觉得谁给他们荣华富贵,便是要忠于谁。 但如今,看着萧承昂然挺立的身影,一众将士只觉,为这样的陛下赴汤蹈火,才不负其恩情。 眼看着将士们眼露誓死之意,毫无退却之意,刁文轩心头一跳,沉默片刻,连忙道: “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陛下神武无敌,如同土鸡瓦狗的夏军,如何能够拦住?你们速速前去夺城门,方能让陛下尽快出城!我领人护持,身死之前,必不让敌寇近陛下身前,请诸位放心!” 在场将领皆是沙场宿将,也知道如此局势,实在不是纠结之时。其中一名将领当即站了出来,语带决然,狠声道: “请陛下放心,若是一盏茶之间夺不下城门,末将便战死于此!” “请陛下放心!”一众将士齐声喝道。 言罢,一众将士当即调转马头,目露炙热,心有决死之意,携带昂然斗志,咆哮着朝城门而去。 战马长嘶,铁骑无畏,在众多将领的带领之下,前赴后继地朝城门涌去。 眼前夏军,手持铁盾,长枪如林,军阵严密,步步紧逼而来。 萧承手持怒龙剑,剑身一震,体内浩荡霸道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 剑身之上,那道虚幻游龙,身形更是灵动,好似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一般。 萧承长剑一挥,一道凝实无比,肉眼可见的磅礴剑气撕裂空中,直朝夏军军阵而去。 只听得“刺啦”的闷响之声,前方夏军军阵之中,坚固铁盾被剑气划过,宛若刀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被劈成两半。 剑气之势,去犹不止,锋利地好似能够划破虚空的剑气,径直将盾后的夏军士卒,也拦腰劈开。 数十名夏军士卒,轰然倒下,身躯裂成两半。鲜血喷洒,血淋淋的不明形状物体四处飞撒。 原本严密无比,步步逼近的军阵顿时一滞。 身边同僚,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断成的两截,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够让其顿时崩溃的画面。 “啊!”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声,在夏军之中响起。 不少士卒,面露惊惧,一下子扔下手中的盾牌长枪,惨叫着脱离军阵。 到底只是州郡驻守的普通郡兵,没上过战场厮杀磨砺,只这么一下,便让眼前的夏军军阵,自行溃散开来! 萧承扭头看着身边的刁文轩,挑眉轻笑道: “就这?” 刁文轩看着眼前这单人破军之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颤颤地挤出一丝笑脸,弯身行礼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几名留下的将士,也齐齐聚拢在萧承身边,躬身喝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萧承闻言,仰头大笑。 就在此时,刁文轩猛地抬头,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围绕在萧承身边恭贺的数名将士,突然齐齐出手。 或刀或枪,或拳或掌,自四面而来,齐攻萧承全身要害之处。 如此变故,突然起来,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承双眼猛地一睁,周身凛然肃杀之气忽的凝聚,体内内力充斥而出,散溢着耀眼的金色光辉,盘旋萧承全身。 出手众人,直觉一股沛然大力倒卷而来,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口溢鲜血,倒飞了出去。 “大胆!” “找死!” 身边护卫,倒还真不都是心怀异心之人,剩余护卫在萧承身边的将士顿时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立马围了上来。 萧承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嘴边隐隐溢出一丝鲜红。他冷冷地看着被擒下的刁文轩,沉声道: “是老和尚派你来的!” 刁文轩躺在地上,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又惊又畏地看了萧承一眼。 他万万没想到,这数名高阶武者齐齐出手偷袭,竟然还是没能杀死萧承,甚至还被萧承反震地受伤,毫无还手之力。 而此时,城门之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欢呼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将在一众将领的带领之下,已然杀崩了城门夏军,重新夺回了城门。 “陛下,快走!”身边剩余护卫大喜过望,连忙要架着萧承离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传来。刹那之间,天地为之一静。 慧开佝偻的身形出现空中,只见其手持金色莲花禅杖,身形从容,于空中踏步而出。朵朵金莲凝现其脚下,更有金色的花瓣自空中飘落,随后方才化作虚无消失。 纵使慧开这么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此时也被这种种异象,衬托地宝相庄严,令人心生震撼。 萧承眼见慧开现身,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心中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老乌龟,可真是苟啊! 自出京以来,他是故意给老和尚多少次机会?这老和尚就是能够耐着性子不上钩! 今日若不是萧承先是故意中计,使自己陷入夏军包围之中,再装出一副被他的人偷袭重伤的模样,这老和尚说不定还能忍着不动手! 慧开老和尚身形飘落至城头之上,手中莲花禅杖微微一杵,对着萧承微微一施佛礼,道: “阿弥陀佛,陛下,别来无恙啊!” 萧承推开身边将士的搀扶,冷笑道: “朕原本以为你属乌龟的,这次还能忍住呢!” 慧开看着萧承中气十足的模样,眼睛一转,眉头微微皱起,摇头道: “陛下没受伤?刚刚是装给老僧看的!” 萧承嘴角一弯,嗤笑道: “你猜!” 慧开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却又松开,朗声道: “陛下天资纵横,心智、武功皆是惊人,实乃是天生圣王!若非事关佛门昌盛万代的基业,老僧实在不愿与陛下为敌!” 此言一出,有认出慧开的云国将士,顿时一惊,不由得喧哗起来。 “法师不是来救驾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与陛下为敌?法师为何要与陛下为敌?” “哎呀,就知道和尚不是好人……快,护驾!” 一众骑兵,顿时反应过来,除却把守城门之人,其余尽数朝萧承围去。 慧开眉头一皱,面露哀叹之色,微微摇头,似是在责怪下方将士无法放下对君王效忠的执念。 他左手伸手一扯,胸口佛珠,顿时散裂开来。 一百零八颗佛珠,激射而去。浮于空中,笼罩一众将士头顶之上。 莹莹光辉,在这些佛珠之上遥相呼应,使其气息相连,相互之间勾连起来,宛若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深邃气息,散溢而出,无边气势,使被笼罩其中的将士们顿时如陷泥潭之中。 只见将士坐下战马顿时身躯一僵,悲鸣一声,跌倒在地,将身上的一众将士尽数甩落。 身处佛珠笼罩之下的一众将士,修为略高者,尚且能够挣扎着站起身。修为低一点的,整个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萧承见此,眉头微微一跳。 禅珠定魔神功? 这手段,他刚穿越而来的时候,是见过慧痴用过的。 只是在慧痴手中的时候,显然不能和慧开此时相比。 萧承看着大展神威的慧开,眉头微微一挑。 九阶?不像! 陆地神仙?感觉又好像差一点! 第117章 隐约变化 “枯荣入灭,非枯非荣,非假非空!”慧开朗声一句,说着令人有些不懂的禅语。 话音刚落,慧开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浑身气势突然凝实。 两股玄奥之气,一者寂灭无常,充斥凋零衰败之意,一者生机盎然,有繁盛茂华之像。 两股气息,围绕其身,运转不停,暗合佛家轮回之论。 隐隐之间,种种异常,于其四周,各自浮现一对古树的虚影。 四对古树,高耸入云。皆为一枯一荣。枯树树叶凋零,宛若将死老者,散发着腐朽之气。荣华之树,则尽显昂然生机。 刚刚还尽显苍老之相的慧开,却是白眉复黑,面上那点点老人斑并皱纹,一并消散。佝偻的身形,也逐渐挺直壮硕。 顷刻之间,八九十的老者,却是变成了壮硕中年的模样。周身气势,也是更上一层楼。虽没有达到陆地神仙的境界,但也相差不远了! 若是数据化其属性,武力有个九十九了。 我靠,他会变身! 萧承看得眉头直跳,直呼好家伙。 慧开舒展筋骨,感受着身躯之中涌动的力量,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畅快之意。 他手持禅杖,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砰”的一声,直直坠落在地,甚至将地上的青石板,都砸出了裂纹。 若说此前,他这出场,是佛陀降世。那么现在的他,就颇有一种金刚临凡的味道。 “陛下,此时无人掺和,请!”慧开一抖金色禅杖,满眼炙热道。 萧承怒龙剑一挺,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摇头道: “花里胡哨的!” 慧开二话不说,脚下猛地一点,身形顿时犹如离弦之箭,挥舞着手中禅杖,朝萧承劈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金戈交鸣之声,锋利无匹的怒龙剑,自在萧承手中再展锋芒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剑没有劈开的东西。 慧开手中禅杖,散发着一股让萧承异常心动的气息。 又是珍宝,而且起码是不次于怒龙剑多少的珍宝! 好东西,我要了! 萧承这边打起了慧开手中禅杖的想法,慧开那边也是多看了一眼萧承手中的怒龙剑,赞叹道: “到底是云国传承神剑,陛下不过八阶修为,却能凭此神剑,拥有与老僧我对抗之力。此剑,日后当为我佛门护教神兵!” 原来对于萧承突然显露的,这陆地神仙境界的武力,慧开只是觉得是因为怒龙剑加持的原因,更是赞叹神剑之利,丝毫没有朝萧承本身实力增长这方面想。 其实想想也是,毕竟此前二人相互试探过,很确信萧承当初不过八阶修为。对于萧承突然暴涨的武力,又不能理解金手指存在的慧开,将之归咎于怒龙剑加持,也很是自然。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道: “原来如此,要是早知你是忌惮我这怒龙剑才不肯出来,我不带了就是。为了引你出来,我可是浪费了不少精力!” 其实收服边军之后,他本就不需要亲自杀入夏国腹地,逼着夏军回防的。 之所以坚持如此,除了有意塑造自己在民间的高大形象之外,也就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 慧开见萧承此时,依旧如此从容的模样,双眼一厉,禅杖抽回,身形一扭,猛地击出。 禅杖划破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虚影,破开空气,隐隐发出了呼啸异响。 这金色禅杖,本就沉重。又有慧开这般威猛的招式,其势更凶,宛若流星坠地,惊人无比。 以剑对禅杖,本就是吃亏。又是面对如此刚猛之击,萧承可不会傻乎乎地硬接。 萧承脚下一点,身形猛地倒退数步。怒龙剑轻吟一声,随后再次回身刺去。 又是“叮”的一声脆响,怒龙剑剑尖直刺,正中禅杖之上的锡环。锡环顿时崩坏,裂作数段。 慧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意,禅杖猛地向前一探,手中再是一转。禅杖转动,依靠其顶端形状,直直咬住怒龙剑。 顷刻之间,便已是锁住了萧承手中神剑。 慧开只觉是天赐良机,猛地前踏一步,右手持无畏印,猛然轰出。 这一击,其势刚猛异常,出手之际,隐有僧侣唱经之声,响彻在萧承耳边,令人心神微微动摇。 萧承这边,却是不为所动,左手竖起小指亦是探出,体内狂躁霸道的内力,以六脉神剑之法运转,少泽剑气随之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强劲无比,睥睨无双的无形剑气,直中其掌心。随之响起的,是血肉炸开之声。 以变化精微着称的少泽剑气,在萧承此时装备的帝卡影响之下,竟然变得凌厉强劲,霸道无比。 只是一击,便直接废去了慧开右掌。 慧开闷哼一声,双眼瞪大,看着萧承,面露震惊之色,道: “为什么?” 明明依靠禅杖之奇特,他已经将怒龙剑给克制住了。可萧承这边,不光能直直抵住他的一击,还能顺势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废去他的右掌。 所以,其之前表现,并非神剑所助? 慧开措不及防,呆愣片刻。 萧承右手径直一抽,怒龙剑得脱,剑身轻吟,似有真龙怒吼。 剑光闪烁之间,慧开直觉胸口一疼,浑身气息,宛若被扎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泄去。 慧开踉跄数步,跌坐在地。 不过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慧开原本壮硕的身形,便再次佝偻起来。脸上皱纹,也重新浮现。 他口中不断溢出带有泡沫的鲜血,不甘地抬起头,嘶声道: “陛下不是八阶,此前留了一手?” 萧承手中长剑随手朝空中一挥,无数剑气汹涌而出,立时将浮在空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粉碎,扭头随口道: “算是!” 藏着体验卡到现在才用,也算留了一手啊。 慧开嘴角喏了喏,欲言又止,最后气息艰难,道: “陛下,云国百姓信仰,皆系佛门!陛下若有灭佛之心,则民间必定大乱!” 萧承闻言,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道: “百姓需要一个信仰寄托而已,这个可以是佛祖,也可以是道祖,可以是文圣……那么,自然也可以是朕!” 慧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但生机的不断流逝,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慧开双眼,暗淡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机。 而就在慧开身死之时,萧承体内,突然涌起一道莫名的力量。 旁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战斗胜利,武力值+2】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卡牌技能: 拔山盖世--……;2、每次战斗胜利,则有一定几率武力值+2; ……】 呵,这几率,可真够低的!这些日子胜利了多少场喽,到现在才触发这个效果。 就在萧承默默吐槽之际,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轰鸣之声。 萧承心头突生预感,猛地抬头望去。 就看天空之上,原本笼罩着的乌云,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动之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萧承头顶盘旋。 旋涡云不断旋转,宛若一个倒扣式的碗,碗内壁上,不断游走着赤紫色的雷霆,发出震耳轰鸣之声,让人看着不由对天地之威,产生了一丝畏惧。 萧承紧盯着头顶这怪异的天象,倒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只是觉得心神为之所摄,下意识地凝视上方。 极目远眺,最顶端那被乌云笼罩的云层,确实突然散开。 一道五彩霞光,自天空投射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了萧承身上,随后消散不见,似是融入了萧承身躯之内。 萧承只觉浑身一轻,口中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天地之中,生灵万物的感激喜悦之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传递到了萧承这边。 萧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金手指。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五月二十一日 文学:33武术:112(怒龙剑+10)道德:65 体能:100年龄:16健康:100 国库:513万两皇威:57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生效技能:拔山盖世、霸王之资、自矜功伐、垓下悲歌 额外技能:天眷——效果未知(因为助天地晋升,受天地青睐而获得的专属技能)】 健康、体能拉满了, 就是不知道是一次性的,还是能够持续生效的。 还多了个名叫“天眷”,效果未知,只看描述,是助天地晋升而获得的。 萧承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加了两个武力值,就能够助帮助世界晋升。但看金手指面板描述,萧承也知道自己是得了莫大的好处的。 “天地晋升了?”萧承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而与此同时,天下各处。 无数高阶武者、诸子百家各家大德之士,皆是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未曾变化,又好似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天空。 恍惚之间,他们只觉冥冥之中,一层束缚他们的枷锁,突然之间便被除去了,只觉周身轻快无比。 天地之间,未曾发生什么神兽出世、山河移位这般惊天动地的变化。 普通百姓,低阶武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一如往常地生活。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间,发生着微不可查,却持续不断的变化。 第118章 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 鹤川县中,夏军大营。 岐王虞昭凌看着手中的军报,轻叹一声,道: “程不识!程不识!这样的人物,为何此前半点名声都没有传出?” 晋王虞昭礼闻言,不由问道: “云军,这是又搞出什么事了?” 岐王随手将军报递给了晋王,沉声道: “云军稳步进军,已经将营帐驻扎在了鹤川县城数十里之外。如今我大军损失数万,在云军面前已然处于劣势,又要分兵驻守建昌府。我若是云军统帅,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啊!” 晋王接过军报,扫视一眼,眉头皱起,叹息道: “唉,云军步步紧逼,我军捉襟见肘,局势竟然一夕崩坏至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这些西南将门,浪费这天赐良机!” 岐王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三哥,你错了!云国是外敌,好对付。此次不成,下次再寻机会便是了。但是西南这些将门世家,却是我夏国身上的一枚毒疮,若是不及早清理,迟早酿成大患!” 晋王闻言,轻叹一声,道: “云国虽底蕴不如我大夏,但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地域广阔,人口总多。这次是云国小皇帝手段激烈,逼得云国边军不敢听命,又有佛门暗怀鬼胎,这才让我军如此轻易攻入北境。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昂头,自信道: “三哥多虑了!我大夏雄踞天下中心,坐拥天下泰半人口,膏腴之地尽在我朝,兵精粮足,人才辈出。只要清理了内患,上下一心,云国皇帝便是再了得,也得困守天南之地,做他的南蛮国君!” 晋王见岐王一脸自信,动了动嘴,最后只是幽幽一叹,道: “哪有这般容易啊!便是西南将门没了,朝中也还有百家学派相互争斗攻讦啊……” 尽管刚刚二人各执一词,但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性格、处事手段不同,方才有如此争执。 岐王一心认定,能够凭借自己的雷霆手段,一扫国中诸多内患。再凭借夏国底蕴,完全可以凭借势力,威压天下诸国,重现当年万国来朝的威荣。 但晋王与岐王不同,他自成年之后,便一直在朝中办事,以长袖善舞出名,性子被打磨地圆滑无比。 他对于朝中根深蒂固,却整日相互攻讦的诸子百家派别最是了解,知道他们的势力是如何庞大,根本就不认为岐王有能够清除他们的能力。 岐王就看不得自己三哥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一拍自己腰间佩剑,自信道: “三哥,你信我一次!这些人的脖子,不比北地蛮子的脖子硬……” “报!” 这个时候,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看着浑身狼狈,一脸焦急的传令兵,眉头一皱,道: “云军进攻了?” “大帅,是国内的军报!云军骑兵渗透至国境之内,不断袭扰州郡,攻城拔寨,局势大乱!诸府郡太守上书,请求大帅派兵回援!”传令兵气喘吁吁道。 晋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惊骇,道: “什么?云军跑到国内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连忙看向神色淡然,甚至嘴角带笑的岐王,焦急道: “十九,快,快撤回建昌府!除了建昌府,别的城都不要了,将兵派回……” 他说到一半,这才注意到岐王嘴角轻笑,神色从容,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岐王当初说到如何对付西南将门的时候,那狂放得意,却又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晋王记忆尤深。 晋王愣住片刻,带着狐疑之色打量起了岐王。 岐王看着岐王,眼睛微微眨动,嘴角露出一丝,做了坏事之后的得意笑容。 没错,就是我干的! 晋王张了张嘴,看着颇有得色的岐王,心绪泛起。 岐王现在这个表情,一如当初年幼之时的岐王,打破夏皇心爱之物后,嫁祸给和他们不对付的兄弟,最后还得逞了的表情。 传令兵久久未听到二人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二人气氛格外和谐,不由踌躇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晋王殿下,云军肆虐,破城杀人。又有乱军趁势而起,焚烧运转物资。西南诸州郡不堪其扰,还请大帅速速发兵救援!” 晋王回过神来,安心地坐了下去,点头道: “知道了,只是云国战场正处于关键时刻,不可轻动。你让各地太守固守,只待局势稍缓,大军便立刻回防……” 刚刚还一脸从容的岐王,听到传令兵所言,先是一懵,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匆忙打断道: “等等,你说什么,乱军?哪里来的乱军?” 他这幅举动,让原本已然平复下来的晋王,心头再次一跳,扭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岐王。 你不是刚刚朝我使眼色,说没问题的吗? 岐王此时已然顾不得其他的了,快步走到传令兵身前,抓着他道: “乱兵?还焚烧运转物资?” 传令兵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 “是、是!乱兵焚烧了堆积在奉州城,准备送来建昌府的物资。” 岐王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咬牙道: “可知是哪部的乱军?主将约束部众不利,当斩!” “大帅恕罪,还未能查到是哪部的兵马……哦,只从奉州传来的军报,说是乱军谋逆,为首之人僭越称帝!别的,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有些慌乱的晋王,顿时变得惊惧震怒,厉声道: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还敢僭越称帝,此乃谋逆,当诛其全族!” 乱兵袭扰州郡,和僭越称制帝,这可是两种概念啊! 别管前者闹出再大的乱子,到了御前,不过轻飘飘一句约束部众不利。 但后者,不管是不是只是一群无知莽夫弄出的闹剧,只要被人捅到了御前,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岐王本就大败一场,损兵折将。若是再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那可就不是夏皇能够保下的事情了! 岐王也知道其中严重,脸色狰狞,咬牙道: “这些乱军,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哥先替我回去坐镇江阳郡,我这便抽调兵马,回去剿灭乱军!” 晋王点了点头,连忙起身,道: “好,我这就启程……” “报!”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又一名传令兵跑入帐中,跪地大声道: “启禀大帅,军中急报!梧州守将探知,云国边军有变!半月之前,云国皇帝亲入边军,收服边军众将,使其重归云国朝廷调遣。如今云军厉兵秣马,陈兵边境,有犯我疆土之像!” 梧州,属夏国疆土,正好与邕州隔江相望。此前本是防备黎朝兵马的军镇,如今随着云国边军入驻邕州,主要职责也便成了监视云国边军。 晋王闻言,步子一个踉跄,差点背过气去,急道: “不能待了!云国不能待了!尽快回防,要不然云国兴兵,西南疆土可就危险了!” 而此时,岐王却是渐渐镇定了下来,没有立时下令回防,反而沉声道: “梧州有三万大军驻守,南方各地,亦有大军可供朝廷调用,固若金汤!反观云国边军,要驻守新得的四州之地,又要防备黎朝。北境六万云军,也不够用,必定需要派兵救援。云国边军虽然精锐,但一共也就十几万兵马,哪能够用?我若是云军,只需派小股兵马……” 岐王说完一顿,然后怔怔道: “不会……云国皇帝,行事这么荒唐?” “哎呀,十九啊,小心无大错。反正咱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就如你说,大不了先行退去,日后再寻攻打云国的良机!” 岐王摆了摆手,连连道: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身后地图旁,又问道: “那群乱军,最先出现在何地?” 帐中的传令兵闻言,知道岐王是在问话,连忙道: “乱兵先在奉州出现,驻军不查,被其突入城中,焚毁物资,掳走太守钟子濯。其后数日之内,便接连袭破乌、辰二州……” 晋王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数日之内?乱军速度这么快?” “是,其皆是骑兵,奔袭如风!” 岐王视线,在地图上游走,头都不回道: “便是骑兵,行军速度也太快了些,乱军可没有这般组织力!” 晋王一愣,道: “十九,你想说什么啊?” “看其行军路线,应当是云国骑兵换上我军衣甲,自炬州而出,奔袭奉州、乌州、辰州,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叙州、愩州、镇雄府、容州,这几地,也是危险了!”岐王沉声道。 “云军?” 晋王先是错愕,随后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那、那照你这般说,那个为首之人,并非僭越称帝,而是……” 岐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道: “这个云国皇帝,当真是有意思!派军中高手日夜不停,快马加鞭,传令梧州、邵州、永州、吉州,封锁边境,务必将这支云军,堵在我境内!” “是!” -------------------- “报!” 邕州大营之中,传令兵闯入,急声道: “启禀将军,梧州夏军,突然调动,封锁了边境!除此之外,邵州、永州等地的夏军,也纷纷动作!” 石安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带着一丝忧虑,道: “本来我见夏军久久没有反应,还心存侥幸,唉……也不知只是夏军发觉了有我军渗透其疆土,还是说,陛下的行踪暴露了!” 其实要不是岐王无意之下给了个助攻,使得西南诸州府一片混乱,哪怕没人发觉萧承的身份,夏军也早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支乱兵是云国兵马。 帐中众将闻言,纷纷出声道: “应该不是,我等明明封锁了陛下深入夏军的消息!” “哼,别忘了之前暗中动手之人!” “当真有人暗通夏国?若是真的,别让我找出来,要不然必定要弄死他!” “好了!别吵了!” 一道声音响起,顿时让帐中众将安静了下来。 汪晓掀开帐帘,在剧孟的护持之下,迈步走入帐中。 帐中众将,就连石安,见到汪晓前来,都是纷纷起身行礼。 “太师!” 汪晓扫视在场众将,就见众人神情恭敬,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带着一丝不自然,不由得失笑一声,开口道: “就算陛下行踪泄露,也绝非军中流传出去的。相互之间,不可相互猜忌!” 汪晓很清楚,别说萧承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便是有,就凭他身边跟去的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这身份也根本藏不住! “陛下神武无敌,龙体安危,其实并不需咱们担心!只是我等臣子,不可坐视陛下身陷敌国。此时应调动兵马,做攻夏之姿态,以牵制夏国兵马!” 石安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错,太师之言,却有道理!” 边军攻夏,兵力确实略显捉襟见肘。但只要做出这个姿态来,夏军将领不敢担失地之责,也不敢大义,必然能够牵制一部分兵马。 “除此之外,尚且不够!为保陛下能够归国,还需给我调拨五千骑兵,突入夏国境内,分作五队,故布疑阵,以迷惑夏军!”汪晓接着道。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顿时一滞。 所有人,皆是错愕地抬起头,齐齐看向汪晓。 汪晓神色从容,面对众将的凝视,毫无异常。 石安只觉头皮发麻,咬牙道: “太师之策,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此法有些冒险了,何须太师亲自前去呢?” 都这个时候,您老就别闹了! 我给您调拨兵马,鬼知道您是不是输不起,想趁着现在翻盘。您要是不回来了,等陛下回来,我的命还要不要了? 汪晓扫视一眼,就见帐中诸将皆是默不作声,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们虽然都受过汪晓提携,但到底如今正逢国难,只要不想被国中百姓戳脊梁骨,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什么其他的心思。 汪晓见状,心中情绪莫名,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摇头道: “陛下临行之前,交代过我,可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齐齐看向汪晓身后的剧孟。 剧孟眉头一皱,略微一琢磨萧承临行前交代的话。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剧孟略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石安见剧孟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凌乱之色。 这位陛下,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 第119章 这般的“便宜行事”! 战马嘶鸣,铁蹄齐踏。千余骑兵,呼啸而来。 为首的萧承,马鞭一抬,身后骑兵,当即反应过来,齐齐勒马停下。 萧承扭头看着身后骑兵,沉声道: “追兵摆脱了,先在此休息一段时间!” 一众骑兵闻言,轻吐一口气,从战马之上滚下,抓紧时间休整。 萧承领千余骑兵自入夏国以来,得益于岐王的掺和,一开始并未被人察觉云军身份。众人转战千里,连破数城,都是就食于敌,从容得根本不像是打仗的样子。 但容州一战,被人识破身份,萧承便知道不能再留下了,这才领兵快马回国。 可是没想到,夏军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迅速,已然在边境各处要地布下了重兵防守。一见骑兵踪迹,便是大兵围追堵截。 如此之下,这千余骑兵,是被撵得狼狈无比。 一名将领看了看四周,犹豫片刻,当即上前,拱手道: “陛下,如今夏军,只怕是已然察觉我等踪迹了。” 萧承环顾四周士气仍在,但神色疲惫不堪的一众将士,点头道: “不错,在回国路上围追堵截,这必然是看出我等云军身份,这才能够提前作此安排!” 将领一咬牙,急促道: “末将斗胆,请陛下更换衣甲,再挑选数名忠勇之士护卫,隐藏踪迹回国。末将愿领剩余兵将,大张旗鼓,吸引敌军注意!” 此时,众兵将士气未散,甚至因为一路之上连战连捷,而越发振奋。 但到底麾下士卒再精锐,也是肉体凡胎。连续七八日的奔袭路上,每每只有片刻休息时间,将士已是疲态尽显。若是长此下去,夏军迟早追上。 将领此时说这话,显然是一片赤诚忠心。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道: “不用了,朕若想走,夏军也拦不住!而且你不曾发觉,这两天夏军防守不如此前严密?若是朕没猜错,必定是边军出动了,牵制夏军边境部队了。” 只从这两天夏军搜寻他们的兵力越发捉襟见肘,防守也不如此前严密,萧承便敢断定,必定是边军有所行动。 而且若当真事不可为,萧承自然当断则断,孤骑冲出,夏军也拦不住他。 将领闻言,还欲再劝。 但在此时,萧承突然一摆手,制止了将领,双眼锐利,看向远处。 将领一惊,连忙注视远方。 只见远方隐约之处,有尘土飞扬,隐约之间,急促的马蹄之声,更是传来。 将领双眼一震,连忙扭头,喝道: “上马!警戒!”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的将士们听闻军令,却是毫无怨怼之色,立刻翻身上马,满是昂然斗志的灼热目光,齐齐聚集到萧承身上。 这段时间的连战连捷,一众将士已经到了看到萧承的身影,就觉得此战必胜的地步。 萧承注视着远方,眉头倒是渐渐皱起。 他如今这身旷古烁今,称得上前无古人的修为摆在这里,五官感知远胜旁人,便能清楚地看到,前方那烟尘滚滚,赫然是两队人马,正在你追我赶。 而就在此时,不远之处。 汪晓身边仅存数十骑士,正在不断驾马狂奔。 身后,是千余夏军骑兵,不断追赶。 夏军为首将领,目光紧盯着看着前方汪晓的身影,脸上越发兴奋,旋即高声喊道: “前方乃是云国太师汪晓,必须活捉此人者!” “是!”夏军骑兵,顿时兴奋地长啸一声,驾马不断朝汪晓追去。 汪晓身伏战马之上,扭头看着越发逼近的夏军骑兵,微微轻叹。 “可惜了!这里的风水,虽宽阔开展,但缺少了一点明堂威严气象,并不算太好!” 汪晓一勒战马,使身下战马,渐渐慢了下来。 身边护卫的数十骑士,也毫不犹豫地减速,护在了汪晓身边。 夏军越发兴奋,呼啸着越过汪晓,将其彻底包围住。 汪晓看了看身边寸步不离的剧孟,摇头道: “你还不走?” 剧孟手持长剑,一身布衣,在一众骑兵中极为显眼。 他扭头看了汪晓一眼,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命我看管你,我便一步不得离开!” 汪晓闻言,却是在这个时候,还能放声笑了出来,道: “我还记得,当初单枪匹马将我追杀得狼狈无比,便是你了。没想到如今到了这般境地,倒是你护在我身前!这真是,颇为好笑啊,哈哈哈!” 剧孟缓缓抽出手中长剑,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要看着你死,好回去向陛下复命罢了!” “你是八阶高手不错,但如今陷入军阵包围之中,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只怕你是不能回去复命了!”汪晓朗笑道。 “我不信,想试试!”剧孟沉声道。 汪晓眉头一挑,没有继续说话。 而就在此时,对面夏军将领,勒马走出军阵,看着被包围着的数十名云军将士,信心十足地开口劝降道: “汪太师威震天南,世人敬仰,便是我等大夏军人,亦是对您钦佩有加。如今更是听闻太师在云国朝中受迫害,心中为您不平!不若太师,归顺我朝,我大夏皇帝陛下,一向重视人才之人,必定高官厚爵,重用太师!” 剧孟闻言,却是扭头看向汪晓,手中紧紧攥了攥剑柄,颇有只要他点头,便立即取他项上人头的意思。 汪晓倒是看都不看剧孟,对着夏军将领,昂首道: “多谢这位将军好意了!只是汪某自出生以来,便是云国之人。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岂愿意变作他国之人?” 对面夏军将领见此,眉头一皱,沉声道: “太师莫要急着做决定!不如随我前去拜见我大夏皇帝陛下,沐浴天恩,再做决断!” 说罢,将领微微抬手,便有骑兵踏步前行,朝汪晓逼近而去。 汪晓抽出腰间佩剑,对着一旁的剧孟,神色莫名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领兵十数年,腰间佩剑,从未染过血!” 剧孟看了看汪晓不太熟练的拿剑姿势,点头道: “我信!” 夏军将领见汪晓毫无投降之意,微微抬手,道: “给我……” “杀!” 一阵暴喝之声,突然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正要发号施令的夏军将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凛冽的肃杀之气随之溢出。 萧承手持怒龙剑,一马当先,领着千余斗志昂然的骑兵,忽然杀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疾驰战马,忽然杀入。 暴烈剑气挥散而出,剑光闪过,夏军严密军阵,顿时破出一道口子。 一众云国骑兵,兴奋地高喝一声,紧随萧承身后,源源不断地顺着被打开的缺口,朝夏军军中涌出。 本就猝不及防的夏军,只坚持了片刻,军阵便顿时崩裂,匆促之间,朝四处散去。 “稳住,稳住!不能乱,不……啊!” 夏军军阵被冲散的速度太快!夏军将领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然崩坏。 正当他想要重新整顿军阵之时,一位云军将领忽然杀出,手中长枪猛然探出,宛若毒蛇吐信,难以防备。顿时之间,夏军将领便已然被刺死马上。 没了将领统帅,千余夏军骑兵,更是混乱,片刻之后,便四散而逃。 萧承没有去追溃兵,驭马来到汪晓面前,眉头一挑,神色莫名道: “这就是你的选择?” 汪晓没有接话,只是对着萧承微微拱手,开口道: “陛下身在夏国包围,边军将士不可坐视。如今镇东将军,已领边军,陈兵夏国边境,做出攻夏之势,牵制夏军。我领五千骑兵,散入夏国之中,四处袭扰,一来故布疑阵,吸引敌军注意,二来搜寻陛下下落。如今,总算是找到陛下了!” 说罢,汪晓眼睛瞥向萧承身边将士手中抬着的金色莲花禅杖,然后笑着道: “对了,还得恭喜陛下,得除大患。今后独掌乾坤,再无钳制!” 萧承没有理会汪晓所言,直视其双眼,再次沉声道: “这就是你的选择?” 汪晓见萧承神情肃然,眼睛微微一动,点头道: “请陛下成全!” 萧承抓了抓额头,摇头道: “其实你不觉得,‘老死’也是一种死法吗?” 汪晓轻笑一声,道: “陛下何必开玩笑呢!先不说陛下能不能留下我这个谋逆之人,便是陛下能够容下,您觉得以我的性子,会选择老死这般的死法吗?陛下虽然让我任意抉择,但其实对我来说,从来只有一种选择!” 因为策卡的效果,萧承知道,边军是不会谋逆的。 但当时局势紧张,北境危急,黎朝蠢蠢欲动。为了消除边军将士的不信任心理,尽快出兵平定局面,萧承唯有借助汪晓在边军中的威信。 而请汪晓配合的条件,便是萧承承诺,在不抹去汪晓的功绩前提之下,让他选择自己应该如何死去。 当初在邕州营帐中,汪晓说萧承让他便宜行事,而剧孟最后却点头承认,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便宜行事’,说起来倒也不能算错,但这个,只是在死这个选择上,萧承准许他便宜行事! 第120章 人杰陨落 轰隆轰隆的闷声之声,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震动,漫天烟尘自远处呼啸而来。 夏军追兵,到了! 汪晓神情释然,一指前方,道: “前方二十里,乃是乌州西边门户,三平关。过了此关,便是云国疆土。边军将士,便在此前不远之地扎营,只要陛下有所动作,驻扎将士必作接应。” 萧承深深地看了汪晓一眼,翻身上马,沉声喝道: “上马,前往三平关!” 千余骑兵,当即翻身上马,一勒战马,不再吝啬马力,朝前方三平关冲去。 汪晓看着萧承离去身影,呆立片刻,最后幽幽一叹,道: “若是先帝有陛下一半心胸能力,我又何至于这般?” 说起来,这天底下生来便胆大包天,窥觊神器之人,很是少见。他汪晓当年,也只是个一心怀抱振兴云国之念的年轻人而已。 汪晓深吸一口气,扭头扫视身边留守的最后数十名骑士,道: “现在不走,便当真走不掉了!” 一众骑士默然无语,唯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师治国整军,使云国一改弊弱,国强民富,雄踞天南。此等功绩,并非无人感恩。卑职感念于此,愿随太师赴死!” 其余骑士闻言,立时齐声喝道: “愿随太师赴死!” 汪晓闻言,却是不由朗笑一声,道: “若是有人能够记得,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汪晓又是自嘲一笑,道: “这‘名’之一字,已然成了我的执念了,到了此时,竟然还是没有放下! 此时,夏军铁蹄踏地之声,越发清晰起来。数千赶来支援的夏军骑兵,已然逼近。 汪晓有些不熟练地握住了长剑,道: “好了,你们现在想走也没办法了……” 言罢,汪晓一踢马腹。 战马长嘶一声,立即拉着他朝前方冲去。 数十名骑士见状,当即一拉战马,簇拥着汪晓,满心决死之意,悍然向对面冲来的敌军骑兵迎去。 “哈哈哈哈……”汪晓身伏战马之上,手中胡乱地挥舞着长剑,发出一道朗笑之声。 萧承耳朵一动,适时一勒战马,扭头看向身后。 浩荡的夏军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在黑色的夏军衣甲衬托之下,整片军阵,宛若一道浪涛,朝岸边拍打而来。 与对面夏军那浩荡之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数十名骑兵义无反顾地跟随汪晓身后,固执倔强地朝前方敌军迎去。 下一刻,‘巨浪’携无可抵挡之势,滚滚而来。 数十名云国骑兵,悍然冲杀,直入夏军军阵之中。 此时的云军,便好似化作巨大顽石,直直挡在巨浪之前。 冲锋而来的夏军军阵,先是微微一滞。片刻之后,顽石为巨浪所吞噬,掀起的一丝波澜,也瞬息平息下去。 一代人杰,萧承穿越而来最大的敌手,以文弱之身统领云军百战百胜,所向无敌的汪晓,最后竟是以这样一种悲壮之法死去。 萧承回头望去,神情莫名复杂。 “陛下……”身边将领忍不住开口道。 萧承回过神来,一勒战马,沉声道: “走!归国!” “是。”众骑兵朗声喝道。 二十里路,在不顾马力,全力奔袭的情况之下,其实都不需要半天的功夫。 夏军西南门户之一,雄关三平关,已然出现在前方。 此前作为抵御黎朝入侵的关卡,自然修建地是雄伟无比,高约十数丈的城池,宛若一只巨兽,横卧前方。关门紧锁,死死堵住前方生路。 三平关守将,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似有大队骑兵赫然袭来,顿时一惊,旋即大喜过望,急声道: “找到了!哈哈哈,这等功劳,合该我取!” 此时夏国赫然入侵云国北地,两国已处交战状态,边境尽陈兵马。 作为边境雄关,三平关如今更是驻扎着八千精锐兵马。军力、地势,尽占优势。 如今眼看萧承仅领千余骑兵袭来,三平关守将自然觉得,这是送上门的功劳。 “弓箭手!”守军将领大喝一声。 城墙之上,弓箭手当即涌出,弯弓搭箭,直指前方。 萧承神情严肃冷冽,心念一动,战法再次发动。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三千一百一十五两白银,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08)】 自踏上夏国疆土一来,从无败绩,斗志高昂无比的千余云国骑兵,紧随着领头冲锋的萧承身影之后,满脸狂热,悍然无畏地冲杀而去。 阵阵杀伐肃杀之气,不断从他们身上散溢。 面对这雄伟无比,不似人力所能破的坚固关隘,他们不仅没有丝毫畏惧,顾盼之间,更显睥睨世间,冠绝天下的雄兵之势。 夏军守关将领见状,心中猛地一跳。看着越发靠近的云国骑兵,他呼吸微微急促,好似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佩剑,然后厉声喝道: “射!” 城墙之上的弓箭手,亦是夏军边军精锐。纵使一开始被云军冲锋之势给吓到了,但听到主将之命,还是反应过来,松开手中弓弦。 霎时之间,羽箭激射,遮天蔽日,朝云国骑兵覆盖而去。 萧承眉头一皱,手中怒龙剑微微颤动,剑气勃然愈发。 可还没等萧承出手,一股无形之势,忽然而起,卷起无边肃杀之气,朝袭来箭雨而去。 下一刻,箭雨如遇狂风,浑身一颤,随后当即不是立时坠落而下,便是打着旋地倒飞回去。 萧承饶是此时身处战场之上,也是不由得一愣。 刚刚,那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距离三平关不远的一处丘陵之上,三名青年,在一中年男子的带领之下,伫立于此。 四人身上所着的与普通道袍大相径庭,尤为华丽的玄色道袍,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只有阴阳家的人,才会穿着这样的服饰。 四人之中,为首的中年男子,看着不远处的战事,眼中闪烁着奇异紫光,脸上更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在常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远处的千余云国骑兵,周身战意、杀伐之气,在一种无形之力的驱使之下,凝聚成血色光辉,笼罩千余骑兵头顶之上。 这血色光辉,隐约之间,更是化形出了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虚影。 在箭雨袭来之际,虚影晃动,卷起无比劲气,这才使得袭来箭雨,未曾靠近便纷纷落下。 “这,这是什么?战场之上,何时出现了这般异象?”中年男子忍不住惊呼道。 三平关守将,眼见如此,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指着前方,结结巴巴道: “那是什么?刚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城墙之上,夏军亦是惊骇无比,纷纷摇头。 而反观云军,见此状况,更是士气大振,昂然喝道: “陛下神威,得天相助!” “陛下神威,得天相助!”众骑兵昂然喝道,脸上狂热之色更为凝重,望着萧承身影,虔诚地宛若在看向世间神灵。 萧承不欲多想,随手自身边的一名将领背上,取下那金色莲花禅杖。 【金刚禅杖,四星珍宝。 介绍:藏空性心、无心相心、非心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金刚护持”(隐藏效果:坚固无摧)】 慧开手持的佛宝,落在了萧承手中。 只可惜,效果貌似除了坚固无比,再无其他。 不过再没用的东西,总有他出其不意的真正作用。就比如现在,这东西就可以发挥大作用了。 萧承右手紧握禅杖,猛地自马上一跃而起,身形凌空,随后右手奋力一掷。 手中禅杖,顿时化作金色流星,划过天空,迅疾无比,呼啸之声,尖啸刺耳。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坚固无比的三平关关门,顷刻之间,便已然被金刚禅杖,砸得破碎开来。 “冲!”萧承身形一纵,飘然落于战马之上,手上一挥,高声道。 “冲啊!” 千余骑兵,呼啸而过,涌入关隘之中。 关隘之中,是数千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夏军士卒。 面对着忽然冲进来的云军骑兵,连阵型都没有列起,便被冲散开来。 夏军士卒亦是悍勇,便是不成队列,也自发地十数人围住一名云国骑兵,妄图减弱其马速,杀伤敌人。 但在战法加持之下的云国骑兵,却是个个神勇无比。长枪借战马冲刺之力,猛地刺出,便是一名,乃至数名夏军伤亡倒地。 更有军中高阶武者,在战法加持之下,只觉浑身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个个化身无情的杀戮机器,所到之处,夏军毫无反手之力,尸横遍野。 萧承骑马而过,路过城门之际,再次拎起了深深砸在地上的禅杖,一马当先,再次迎上三平关的另一道关门。 禅杖挥舞,携沛然大力,朝城门砸去。 在夏军如见鬼神的惊恐之下,三平关之门,轰然倒下! “陛下,威武!”云国骑兵,轰然高呼。 夏军一个个的,看着这千余云国骑兵大发神威,又见萧承宛若鬼神,直接砸开了那重逾千斤的高大城门,终于是再也无法坚持,轰然崩溃,四散而逃。 千余骑兵,竟然就在萧承的率领之下,生生杀穿了这夏国视之为依靠的西南雄关。 第121章 入驻三平关 千余骑兵,从三平关呼啸而出。 散布关外的云军斥候,只见一群身穿夏军衣甲的骑兵呼啸而出,还以为是夏军出袭,连忙以烽火狼烟示警。 不远处的云军大营,随之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一名边军将领领着麾下兵卒,出大营迎敌。 而刚见奔袭而来的这支骑兵,原本神色不愉的边军将领连忙大喜,快马迎上,来到萧承面前,当即翻身下马,恭敬行礼道: “末将,拜见陛下!我等虽只陛下神武,当依旧担忧陛下安危。如今龙体安然无恙,末将等也可放心了!” 萧承一勒缰绳,止住战马之势,看着眼前跪倒的将领,沉声道: “派去接应朕的五千骑兵,可曾归来?” 将领闻言,连忙拱手道: “禀陛下,未得陛下消息,这五千骑兵尚未归来!” 萧承眉头一皱,道: “于此地驻扎的兵马,共有多少?” “末将身在此地,主要是为了防备乌州驻扎的两万夏军,是以麾下仅有一万六千余士卒!”边军将领连忙道。 萧承沉思片刻,立刻道: “速去领兵前来,占据三平关!并散出斥候探马,找到前去接应的一众士卒,让其从三平关撤回国内!” 边军将领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远处的三平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见这横卧夏国西南边境,数百年来抵御外敌的雄伟关隘,此时的大门已然被砸了个稀巴烂。 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位亲自领兵,攻入夏国腹地的陛下,竟然领着千余骑兵,便生生攻下了这重兵镇守的雄伟关隘。 “速去调集兵马,接管三平关!”萧承眼见边军将领面露惊愕之色,眉头一皱,再次开口道。 边军将领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掩盖脸上惊骇敬畏之色,连忙拱手回道: “是!” 而就在此时,追杀而来的夏国骑兵,也是来到了三平关。 看着眼前被生生轰碎的雄伟关门,领头夏军将领,嘴唇颤了颤,喃喃道: “这还是人啊?” 身边将校,亦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将军,咱们还追不追了?” 为首将领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追,只看这被生生攻破的三平关,也知道继续追下去有多危险。可是不追,为首那人,可是西南边军主帅,岐王殿下要的人,轻易放弃追赶,未免之后要遭惩处。 沉默片刻,为首的夏军将领,权衡再三,终究是一咬牙,低声道: “岐王殿下治军严格,便是一众无法无天的西南将门,也不敢犯到他的手中……不能落人把柄,得追!反正关外不远的地方,便是云军大营驻扎之地,我们追去,意思一下就回来!” 身边将校,闻言长舒一口气,道: “将军仁厚,愿听将军号令!” 为首夏军将领点了点头,一挥手,道: “冲!” 数千夏国骑兵,冲过破碎的三平关关门,不紧不慢地朝那千余骑兵追去。 夏军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冲刺时发出的动静,可是不小,顿时让云军这边的人警醒起来。 萧承扭过头去,看到夏军还敢追上来,眉头微微一皱。 五千精锐骑兵,还是为了接应自己,突入敌国境内,决不能不管! 他面色一冷,环顾四周的千余骑兵,沉声道: “众将士,可有胆子,再随朕冲杀一次?” 原本尽显疲惫之色的骑兵将士,看着萧承的声音,眼露炙热,神情再次振奋起来,齐声山呼道: “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调转马头,抽出腰间怒龙剑,高吼一声,道: “杀!胆敢追击者,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千余骑兵齐喝一声,其声声震四方,凛冽杀气,直冲天际。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阵阵杀伐之气,不断汇聚在萧承身上,顺着他的身躯,流转不停,再反哺一众骑兵身上。 逐渐之下,阵阵凛冽杀意,越发凝实恐怖。 隐约之间,更是与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息相互呼应,化作成一道血色光辉,笼罩在一众骑兵的头顶之上。 这血色光辉,凝聚成不知名的虚影。尽管还是看不清这虚影的体征面容,但其顾盼之间,却是比此前更为清晰了几分,隐约看出是一只四足异兽。 血色异兽,做仰天长吼之状,浑身血色光辉,越发耀眼。 在这血色异兽光辉照耀之下,本是强打着精神的云国骑兵,浑身经脉突然涌现出一股热流,使得他们精神为之一震。 夏军将领,看着远处突然纵马冲杀而来的云军骑兵,双眼暴起,指着前方,结结巴巴道: “他们、他们还敢来?我就做个样子给上面交代的,他们怎么这么不知趣!” 说着说着,夏军将领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委屈。 身边将校,看着杀气腾腾的云军骑兵,心头猛地一跳,连忙道: “将军,敌军锋芒正盛,咱们还是先撤回关隘之内抵御!” 夏军将领闻言大怒,怒斥道: “云军精疲力竭,我等锐气更甚,你却让我……” 说到一半,夏军将领扭头便看见前方,千余骑兵疾驰而来,携凛然肃杀之气,铁蹄踏下,声震四野。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夏军将领便顿觉心惊肉跳,双腿战战。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一狠,厉声道: “给本将军、给本将、给……哎呀,暂避锋芒,撤!” 终于,他还是没能够硬气起来。 不过想想,对面云军之中,有能够直接砸开城门的猛人。就自己和自己手下将校的这两下子,配当人家的对手? 身边将校见主将下令撤退,知道日后上官问责下来,他们也有了借口的,连忙长松一口气,护着夏军将领,朝关隘之内退去。 本也是久经战场的精锐夏国边军,此时见滚滚而来的云军铁骑,气势迫人无比,甚至让他们有了无法呼吸的沉重之感,心中更是忍不住发颤起来。 待他们扭头,又见自家主将,已经领着一众将校朝关隘之内撤去。 夏军士卒的士气,便再也绷不住了。 原本整齐的军阵,顿时一哄而散,然后一股脑地涌现了关隘那细窄的关口处。 关隘城门处为了御敌,本就建的细窄,哪里经得住数千人一拥而上? 一时之间,夏军挤在关口,相互之间你推我搡,却怎么也进不去,局势乱成一片。 见夏军竟然直接被自己吓得崩溃,千余云军骑兵,脸上更是难掩傲然振奋之色,再提马速,口中喊杀之声暴起。 “杀啊!” “一个不留!” 下一刻,铁蹄之声越发靠近,只听得一阵“噗嗤”的血肉被穿透之声。 还在推搡着同僚的一名夏军,顿时血如泉涌,倾倒在地。 千余云军接着马势冲入,朝背对着自己的夏军,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就在不远处,那以阴阳家秘术观测此地的中年男子,在血色异兽仰天长啸之时,突然浑身一颤,捂着双眼跌坐在地。 身边数名年轻人见状,连忙紧张地上前搀扶,口中急道: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 “您没事?” 中年男子松开双手,眼角已是潺潺鲜血不断溢出。他强行睁开双眼,双眼神色略显黯淡,目光所至之处,视线更是一片模糊。 中年男子在三名学生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费力地挥了挥手,沉声道: “无事,秘术反噬,静养数日便可!” 一名年轻学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师,以您八阶的修为,以及秘术修行境界,便是直视这世间诸多帝王、国君的气运,亦是无妨。可是您刚刚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然会遭如此严重的反噬?”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 “这云国皇帝,当真不凡!也不知他用了何种之法,竟然将战场杀伐之气凝聚起来,形成了种种异象!这沙场之气,凌厉肃杀,远胜其他气息,这才使我受这反噬之苦……” 几名学子闻言,顿时一愣、 其中一身形高瘦的学子闻言,眼露震惊之色,急切道: “凝聚杀伐之气?刚刚那抵御夏军箭雨的气息,便是这个?”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了!宗主命我等前来云国,或许与此事有关……走,等我静养数日,我们便入云国!” “是!”三名弟子闻言,连忙行礼道。 说罢,其中两人学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中年男子离开。 唯有刚刚出声的高瘦学子,扭头定定地看着远处,已经杀入夏军军阵之中,所向无敌的云军将士,双眼之中爆发出极为闪亮的神采。 战场之上,单方面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聪明的夏军,见实在挤不进去,当即调转马头,朝关隘两边四散而去。 萧承等人,本就是为了攻占三平关,接应那五千骑兵,对逃窜的夏军,更是没有半点追击的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姗姗来迟的一万多云军,目露震撼惊讶之色,踏着流淌一地的夏军鲜血,正式进驻三平关。 这座数百年来,为夏国抵御来自南方国家袭扰的西南门户三平关,第一次落入了他国之手。 第122章 奉州城变 夏国,奉州城中。 数队兵甲鲜明,满脸桀骜的夏军士兵,大摇大摆地来到四道城门之前,对着城门守将,直言不讳道: “速速推开,我等要接管城门!” 城门守将见状,眉头皱起,心中顿感不妙,连忙回应道: “可有太守府公文,或者岐王殿下调令?” 为首之人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等乃振翼营兵马,匪兵作乱,云军袭扰。如此危急时刻,你等郡兵,毫无抵御外地,守卫州郡之力。既然如此,便需我等边军接管城防!” 城门守将闻言,双眼一瞪,怒道: “没有公文或是调令,便要接管城防,你邵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造反不成!” 为首之人闻言,双眼亦是一瞪,手按刀柄,喝道: “你等尸位素餐,无力守卫城防,又不交出城防职权,难道还想要乱军再次闯入城中肆虐?哦,还是说,你等和乱军有所勾结?难怪了,之前那些乱军,为何如此轻易便闯入城中了!” 守将闻言,脸上涨红,怒斥道: “你等放屁!” 对面之人,手按刀柄,眼露凶光,恶狠狠道: “交不交?若是再冥顽不灵,小心我等不顾同僚之情了!” 城门守将脸色涨红,怒发冲冠,甚至手中已然按在了腰间佩刀之上,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之意。 是守将身边的一众郡兵,见局势紧张,连忙一把按住了自家头儿,低声劝道: “头儿,别犟了,守城门也是苦差事,他们愿意拿去,拿去便是!” “就是啊,头儿,咱们就是大头兵,比不得邵家啊!” “头儿,为家人想一想啊。得罪了邵家,没好处的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将城门守将劝住。 守将脸色难看,狠狠地看着对面领头之人,终于是咬牙道: “好!你要替我们守城门,守就是了!” 说罢,守将一把甩开身边下属,气冲冲地走下城墙。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对着留在城墙上的一众郡兵,趾高气昂道: “你们也滚下去!” 一众郡兵,亦是面色难看,却还是强自忍耐,灰溜溜地离开了城墙。 眼看着郡兵们离去,为首之人大手一挥,带来的兵卒,当即涌上城墙,接管了这个城防。 “关城门!另外派人告诉家主,可以动手了!” “是!” 随着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大中午的时候,整个奉州城城门,便在城里城外百姓的错愕之中,紧紧关上了。 于此同时,奉州城中,西南将门之首的邵家,大门突然打开,数千余邵家的家族私兵,正不断地自门中涌出,朝城中各处四散而去。 邵家老家主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大堂之中。 堂下还坐着不少人,奉州城中,西南将门出身的世家家主,此时都已然齐聚于此。 老头用着中气十足的声音,厉声喝道: “这些刁民,胆敢串通匪兵,私藏我等财货,当真是不知死活!诸位此前请老夫出面,主持公道,寻回各家财货。老夫便花了几日功夫,特意将驻守下面各县的邵家私兵召回,今日接管城防,便是为了挨家挨户地搜查,将我等家族财货,尽数找出!” 堂中将门世家的家主闻言,尽是面露惊喜之色,纷纷拱手道: “多谢老太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邵家老家主点了点头,昂首冷哼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岐王之事!” “岐王?” 在座家主,闻言皆是一滞。 岐王就任西南边军主帅,时日不长。 但自他调来之后,却是利用各种手段,以预防云国侵袭之言,陆续从各地抽调来了数万大军,以充实西南边军的实力。 但可惜,这些西南边军,显然是不受他们这些将门掌控的! 岐王早在军中打磨,以这数万大军为依仗,又有朝廷大义在身,手段频出,不过一年的功夫,便已然让西南将门不得不暂时蛰伏。 是以对于岐王,一众世家家主,显然是心有余悸,不愿提及。 邵家老家主见此情况,也不多言,命家中仆人,给一众家主,各自送上一封纸张。 一众家主接过一看,顿时面色惊悚,看向邵家老家主,追问道: “老太爷,这是真是假?” “这实在是莫过于耸人听闻了!可、可有证据?” 这送上来的纸张之上,赫然写着岐王派亲信,伪装云国骑兵,袭扰诸州郡,屠灭他们将门世家的谋划。 邵家老家主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此事千真万确,若是诸位不信,各自可以去打听打听。周遭各州郡,遭了云军攻陷的,城中将门世家,可是都满门死绝了!” 一众家主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拱手道: “非是不愿相信老太爷,实在是此时,太过耸人听闻了……也不知老太爷,可有什么证据?” 邵家老爷子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 “岐王所派之人马,不过数百,但都是精锐,转进如风,勇猛精干。是以,老夫并没有捉到活口!” 他顿了顿,见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再次开口道: “诸位此前,可还记得乱兵走后,夜间突然杀来的云军吗?” 众家主闻言,连连点头,道: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您老提前收到消息,集结城中剩余兵马埋伏,我等还真有倾覆之灾呢!” 邵家老家主闻言,摆了摆手,道: “此事,也不知是哪位高义之人。暗中给老夫送来了消息,这才使大家幸免于难!而这送信之人,便曾明言,此计乃岐王之策,便是为了除去我等将门世家!” 众家主听得头晕乎乎的,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都知道岐王不守规矩,但派兵冒充敌军,屠灭国中将门世家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邵家老家主接着道: “为了验证此事,老夫特意命人将‘云军’遗留下来的尸首收集起来,一一辨认。果不其然,被我家私兵,从中认出了一名岐王近前的亲卫!” “咣当”一声,其中一名家主,猛地一颤,顿时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打翻在地。洒落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一时间,整个大堂,宛若被按下了播放键,喧闹之声,立时响起。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岐王,欺人太甚了!我等已然多番退让,他还想要如何?” “哼,他大夏皇室,看来是不想要这西南之地了!” “该死,当初就不该服软!” “诸位说,怎么办?”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能怎么办?反了他!” “现在局势不同了!岐王这毒辣手段,成功了大半。如今西南将门大小世家,已然损失惨重。只凭我奉州一州之力,怎么可能挡住朝廷平叛大军?” 眼看着堂中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邵家老爷子突然一杵拐杖,轻咳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他。 “老爷子,您可有什么办法?”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 邵家老爷子见众人态度谦卑,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心中大为满意,这才开口道: “西南将门虽根基尤在,但现下损失惨重,失去了各地世家帮衬,根本难以掌控整个西南。鱼死网破之言,就不要再提了!” “不过嘛。我西南将门世家损失惨重,但对于我等残存下来之人,却是大肆拓展势力的好机会!如今之计,当蛰伏发展,重新将势力延伸至西南各地,绝不可和朝廷翻脸!” 一众家主闻言,面面相觑,忍不住道: “可是,岐王还在,怎么可能让我等安心发展?” 邵家老家主闻言,冷笑一声,道: “岐王身份贵重,所以他能派兵杀我们,我们却不能派人刺杀他!所以啊,只有将他赶回京城去,方可解除后患!”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家主眼中一亮,激动道: “咱们这几天刚刚收到消息,云国北境战事,岐王损兵折将!如今他又派兵装作云军,四下袭扰,这也是把柄。我等就以此为名,上报朝廷,革除岐王西南主帅之位!” 众人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齐声叫好,道: “不错!” “好主意啊!” 邵家老爷子,却是摆了摆手,冷哼道: “哪有这般容易!朝廷对我等西南将门,早就心生不满!这上报上去,说不定朝廷故意留中不发,拖个一年两载的,以岐王这狠毒手段,说不得在座各位,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那老爷子,您有什么打算?” “状告岐王,阴谋造反,为执掌西南边军,派兵伪装云军,屠灭我功勋将门!” 众人一愣,不由得道: “老爷子,您刚刚不还说,朝廷也想看着我等死吗?若是其故意不理,随便打发了咱们,又该如何?” “不会,涉及谋逆大事,朝廷不可能置之不理,必定会召集岐王,回去问话!至于状告其派兵屠灭我将门,我等没有确凿证据,朝廷自然不会认的。但这样一来,岐王身上便背上了嫌疑,投鼠忌器之下,必然不敢再用这等手段对付我等!” 众人闻言,沉吟片刻,皆是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道: “老太爷英明!” 邵家老家主闻言,昂头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传出堂外。 而与着笑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奉州城中各处,不绝于耳的悲鸣哀求之声。 数千邵家私兵,肆意闯入百姓家中,将其家中钱财搜刮一空。更有军纪败坏,道德卑劣者,对有姿色的妇人女子生出淫邪之心。稍有不从,便是拔刀杀人。 整个奉州城,顿时化作人间炼狱,处处哀嚎! 第123章 结束了! 大军浩浩荡荡,此时正沿着官道,缓缓前进。眼前这大军,正是月余之前,尚且横扫云国北境,睥睨无敌的夏国兵马。 不过,就在昨日,岐王虞昭凌便下令大军,放弃其余城池,全军退守建昌府。 夏国边军,在程不识手中,大败一场,直接伤亡两三万兵马。 而入侵云国北境的夏军军队,乃是驻守江阳郡的西南边军,拢共也就八万可战之兵。如今大败之后,兵马折损,约有小半。 国中西南腹地,又遭小股云军袭击,大军运转物资尽数毁去。 诸般因素之下,守住攻打下来的云国北地城池。又要派兵救援西南诸州郡,显然有些捉襟见肘。。 而最终使得主帅岐王下定决定的,还是在得知由奋武将军楚石统帅的三万云国边军,不日便将到达北地的消息。 六万云军对五万夏军,夏军这边军力本就处在劣势。 若是程不识再多出三万精锐兵马,以其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的风格,凭借优势兵力,绝对能够一步一步将这剩余五万夏军,彻底困死! 岐王也是久在军中磨砺的人,岂会看不出如此局面?二话不说,顶着军中将领的意见,直接撤回建昌府。 “唉!”晋王身骑战马之上,幽幽地长叹一声。 岐王眼神越发深邃,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晋王。 晋王瞥了一眼岐王,见其毫无反应,又是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一声,希望让岐王注意到自己。 可他等了半天,见岐王还是没有理睬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晋王终于是忍耐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岐王衣袖。 岐王回过神来,看着拉着自己的晋王,开口道: “三哥,是想问什么吗?”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道: “十九,这次你损失不少,偏偏又主动放弃了这么多刚夺下的城池。原本被你以大势压服的西南将领们,必然会与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一同借此发难。只怕这次,你不好过啊!” 岐王闻言,看着晋王的脸色,淡定地摇了摇头,笑道: “放心,三哥,我也有了准备!” 晋王一听到岐王这般说,便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挥手道: “拉倒,你可别这么说!之前你每次都有了准备,结果每次都在云国手上吃亏了!这次啊,我已经派人提前告知父皇。朝中我的人,也做了提点。唉,也不知道这些西南将门的反扑,到底有多严重,能不能定下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讲的太多了,晋王嘴上连忙一顿。 岐王看着晋王这幅模样,他连忙摆手,轻笑道: “没事的,三哥。而且这次啊,我这次敢保证,计划绝对万无一失!” “当真万无一失?”晋王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岐王拍着胸脯,道: “绝对万无一失!他们手下兵权,都被我用各种方法收拢了回来,还用怕他们?” 晋王点了点头,心中刚松下一口气,便又心头再次一跳,惊骇道: “你、你该不会,该不会,又是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法?” 岐王眉头一皱,道: “三哥都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直接杀人,多粗暴啊,还留人话柄!” 晋王心中再次舒展了下来,点头道: “不错,遇事要多用手段,少去……” “嘿嘿,三哥放心,这次他们都是死在战场之上的,都是好汉!”岐王扭头看着晋王,露出一个你放心的神情,笑容极其灿烂。 晋王嘴角一抽,连忙用手捂着额头。 嗯,这次还知道找个说辞,也算是有进步、的? “报!” 这个时候,一声军报之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探马快步跑到二人面前,恭敬道: “启禀大帅,晋王!云军此时,刚刚入驻我大军废弃的鹤川县,并不断拍出探马四散而出。至于大军,倒是没有太大的迹象!” 岐王一拍手掌,笑着道: “怎么样啊,三哥?我之前就说过,不用抓紧赶路的!程不识性子太过小心谨慎了,见我大军突然撤离,必定以为有诈,只要一日不探查清楚,他便一日不敢出兵追击的!” 岐王说到这里,又是轻叹一声,摇头道: “这次和这个程不识对阵一场,算是我输了!只不过,我擅奇谋,走的速胜之道。他用兵稳打稳扎,堂堂正正。若不是此前有意消耗将门实力,这云国北境,早就被我拿下了,哪里等到他来一挽狂澜?” 晋王闻言,有心宽慰岐王,便开口道: “无妨,正如你所言,日后再寻机会便是了!” 岐王却是连连摇头,道: “日后云国北境,有这个程不识镇守,便是建昌府在手,我大夏也只怕找不到时机啊。除非啊,我们能抓到那个云国皇帝!” 晋王本是打算安慰岐王的,结果被这么一说,心情反而也变得不好起来。 这个时候,晋王身边的护卫,突然急匆匆地走来,双手朝晋王奉上一份书信。 晋王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书信拆开一看。 在看到书信内容第一眼的时候,晋王的整个脸色,便瞬间变得铁青。 岐王注意到晋王的异色,连忙问道: “怎么了?” 晋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奉州将门世家,在邵家带领之下,派私兵将整个奉州城尽数洗劫了一遍。除此之外,更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整个奉州城,现下已然成了人间地狱。” 岐王闻言,亦是眉头一跳,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愤怒之色,喝道: “纵兵洗劫城池?这邵家,当真是想要造反不成?” 晋王脸色沉重,继续道: “而且你的事情,应该是败露了!奉州那边的将门,状告你为执掌西南边军,暗中准备谋逆,这才派兵伪装云军,屠戮将门,都已经将折子送去京城了!” 此言一出,岐王顿时双眼一瞪,气极反笑道: “好啊,好啊!既然不想活,那本帅便成全了他们!” 晋王看着岐王怒意勃发之言,已然有动手之念,当即一把将其拉住,沉声道: “他们先将你的罪责,定在‘暗中谋逆,意图谋反’,这就是摆明想要让你回京接受朝廷问询。至于什么,告你派兵假冒云军屠戮,也不过是将你扯上嫌疑,以便让你投鼠忌器不敢再派人剿灭他们而已!” 岐王听完晋王所言,却是忍不住一阵冷笑,道: “三哥啊,他们也还是怕我突然派兵截杀!果然,对付这些人,就是得用我手中的钢刀!” 晋王深吸一口气,没有回话,脑中开始琢磨起如何处理此事了。 “报!”又是一声紧促的声响传来。 传令兵快步跑到岐王身前,拱手道: “启禀大帅,乌州传信,三平关已然被云军占领!您下令捉拿的那支云国骑兵,在和云军里应外合之下,夺下了三平关。” 到底是因为三平关一战,萧承领着千余骑兵,便直接攻下三平关,这是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也太多丢分了! 于是,为了避免岐王这边责怪下来,乌州守将,终究是让人将战报润色了一番,这才上报,有了岐王现在所听到的这份。 只不过这奏报经手之人再怎么润色,这西南门户,三平关,到底还是丢了,这可不是润色一番,便能够改变的事实。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岐王,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黑了几分。 “废物!这么多兵将,在边境布下天罗地网,竟然堵不住千余骑兵?” 晋王神色长叹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懂打仗,但有些东西,他比岐王清楚太多了! 云国一战,本就损兵折将。再有云军袭扰腹地,西南将门世家弹劾岐王。除此之外,如今还得加上,西南门户三平关失陷。 诸多事情叠加起来,对岐王来说,回京问罪受罚的结局,已然不可改变。 “结束了!”岐王略带着一丝不甘道。 三平关和建昌府,一者只是一道关隘,一者则是州府之地,看上去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但有一点,双方地位,是相差不多的! 建昌府是云国扼守北境的重要城池,没了它,云国北境,对夏国彻底敞开大门! 而三平关,也是夏国西南最重要的门户。此地掌握在云军手中,便意味着西南腹地,随时会遭到云国大军进扰。 两国互相捏着这样的要地,却又暂时都腾不出手全力进攻,那最后的结果,顶多是双方就此罢战,交还领地。 这也就是岐王,为什么会说结束了的原因! 虽然,岐王此前,根本没有将攻伐云国当做主要目的。但如今损兵折将数万,结果换了个罢战言和的结果,这让他如何能够愿意? 晋王轻叹一声,道: “罢了,如今西南将门势力大损,也算是颇有收获!” 岐王犹豫片刻,沉吟片刻,旋即露出坚决之色,道: “哪有这么容易?西南将门根基深厚,只要给他们一丝喘息机会,不需多久,他们的势力便会再次遍布西南边军。我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晋王看着目光坚定的岐王,想起他的性格,呼吸猛地一滞。 第124章 嗯,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三平关城墙之上,萧承拄剑而立,眼神平视前方,一脸凝重之色。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之上,各色光辉一一闪过。 片刻之后,转盘停下,一道蓝色光辉一跃而出。 【蓝色训卡,面涅将军。 卡牌效果:使用后,拥有臣子,狄青。 卡牌说明:天生狄公,辅圣推忠。情存义烈,志嫉顽凶。 狄青,北宋时期名将。出身寒门,年少入伍,因面有刺字,善于骑射,人称“面涅将军”,凭借战功,迁至枢密使。后受猜忌,抑郁而终。 武力91,文学63,智慧82,道德87,年龄29,统御95,政治58,魅力89,忠诚100,野心58】 萧承看清卡牌内容之后,眼睛亮起。 呀,是狄青诶! 出身微寒,累战功,官迁枢密使。以武将之身,还是在北宋,那个武德不甚充沛的朝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突破了职业上限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萧承突然扭头,看着身边随侍的剧孟,道: “我朝之中,可有在犯人面上刺青,充入军中效力的条例?” 持剑护卫的剧孟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 “回陛下,倒是不曾听说过此条刑罚。我朝军人颇受尊重,更有建功立业之机会,历年从军的青壮,从未缺少过。而发配之人,也多是发配往南疆荒芜之地,所以不会充入军中。” 说到这里,剧孟又补充道: “只听说有游侠儿,或是为了威风,或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份,才在身上刺青。” 萧承点了点头,道: “罢了,只是随口一问。” 若是有这条刑罚,萧承第一时间便会让人废去。 保家卫国的军伍之中,若是混杂着罪犯,民间对其能有什么好印象?也不利于萧承即将着手的军制改革。 这个时候,一道急促的马蹄之声响起。一名云国骑兵,快马疾驰进入三平关中。 “怎么回事?”萧承皱眉问道。 身边随侍将校听到萧承开口,立即起身前去问询。 片刻之后,前去将校回来,对着萧承拱手道: “启禀陛下,探马回报,此前接应陛下的最后一支骑兵,在距离三平关,东四十里之地,被夏国大军咬住,局势危急,特来求援。” 萧承闻言,却是朗笑一声,昂然道: “既然是为接应朕而身陷敌国的将士,朕岂可坐视不理?备马,朕亲自去接他们!” 其实对于见识过萧承在战场之上大发神威,所向无敌的边军将士,对于萧承要上战场的要求,自然不会阻拦。 听到萧承所言,一众将校眼露炙热,面上难掩兴奋之色,齐声喝道: “愿随侍陛下身前!” 跟随萧承身后,于战场之上睥睨无敌,踏破敌军军阵,对于一众将士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让他们热血沸腾的事情了。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数行小字浮现其上。 【……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剩余时间:2小时37分) ……】 也不知道凭着自己的手气,这辈子还能不能装上【西楚霸王】的帝卡了。要是不赶紧趁着体验卡还生效的时候多用用,岂不是亏大发了? 而三平关东边四十多里的地方,数百云国骑兵,被一支夏军骑兵死死咬住。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大队夏国的骑兵,在夏军主帅的指挥之下,分出数队,自两翼包抄而来。 前方道路之上,更有提前赶来的夏军步卒,手持铁盾,长枪如林,死死挡在了云军前方。军阵之后,更有夏军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着云军。 夏军包围圈已然形成,只听得“呜~”的悠长军号之声响起,原本死死咬住云军的夏国骑兵,突然马速一减,与云军拉开了距离。 只听得“铮”的一声闷响,夏军弓箭手松开弓弦,漫天箭雨纷纷落下。 云军领头将领见状,不由得厉声吼道: “不准停马,快冲!” 箭雨密集,他们也只着轻甲,除了借助马速速速冲出箭雨覆盖之地,再无别的办法了! 但纵使为首的将领应对得当,夏军的箭雨纷纷落下,密集无比,还是有不少骑兵,中箭滚落下马。 不过一轮齐射,便立即损失数十名骑兵。 云军将领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如林枪阵,却是忽然长喝一声,调转马头,朝左侧包围着自己的夏军骑兵冲杀而去。 这云军将领,到底也是沙场宿将,知道在自己仅有数百骑兵的情况之下,去冲前方军阵,必定是死路一条! 如此局面,唯有调转方向,和两边夏国骑兵缠斗一起,既可避免正面冲击枪阵,也可不让夏军弓箭手肆意倾射。 数百骑兵,在为首将领的带领之下,猛地一个冲锋,朝左侧夏军冲杀而去。 左侧夏军猝不及防,便已然被云军近身。 此时的夏军主将,看着云军如此,眉头一皱,然后令旗一挥。 当即,数股骑兵,齐齐围了上去,将云军尽数包围,眼看便有覆灭之难。 “杀!” 就在此时,震天喊杀之声,忽然响彻四周。 远处,萧承一马当先,锦绣披风随风飘荡,猎猎作响,手中的金色莲花禅杖,挥舞地越发熟络,远远望去,颇为显眼。 身后紧随而来的,是数千士气高昂,精神抖擞的云军精锐骑兵,喊杀着冲袭而来。 杀伐之气,伴随着这振聋发聩的喊杀之声,宛若潮水一般,朝夏军涌来。 夏军之中,有不少三平关溃败而逃,又被重新整编的士卒,看着萧承的身影,以及他手中那显眼的禅杖,这些士卒浑身立时颤抖起来,指着萧承的身影,惊呼道: “是云军之中的那个鬼神!” “是他,真的是他。” “不能和他打,快撤!” 两军尚未接触,夏军之中,便立时有士卒难以遏制心中畏惧,推搡着要朝后撤去。 如此做派,哪怕是未曾见过萧承神威的夏国士卒,也不由得被同伴影响,士气为之一弱。再看云军周身凛冽杀气,心中更是发颤,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陷入包围,本来已然等死的云军将领,看着远处突然杀来的援军,双眼之中爆发出无比的神采,高声喝道: “援军来了,咱们有救了!随本将,杀啊!” 数百云军,士气顿时一振。调转马头,朝前方已然有溃散之像的夏军军阵,冲杀而去。 远处的夏军将领,看着萧承的领头冲杀而来的身影,那肃杀凛冽之气环绕全身,冲天煞气不断涌来,恐怖无敌的气势,让他顿时浑身一凉。 此前从三平关逃回来的同僚口中对萧承的描述,顿时回想起在他的脑海之中。 该死,这仗,哪有这么打的? 这云军从上到下,就透着一股子邪劲儿! 将领权衡再三,实在不愿为了这数百骑兵折算太多兵马,当即一咬牙,道: “命大军让开道路,徐徐后撤!那些云军,不用去管。” 令旗挥舞之下,骑兵部队当即反应过来,远远散开。 而前方维持阵线,直面萧承威势的夏军步卒,哪怕是在将校的催促之下,也难以维持阵型。让开道路,避免交锋,直接变成了溃败,四散而逃。 数百云军骑兵快马疾驰,终于与援军汇合。为首将领,看清领头冲杀的萧承面貌,先是一愣,旋即眼中一红,感激涕零道: “末将无能,累陛下亲来救援,万死难赎其罪!” 萧承朗笑一声,道: “此前你等是为接应朕而深入敌国,今日你等遇险,朕也自然要前来接你们回来。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曾丢了我云国军人脸面。回去之后,朕要重赏你们!” 撤回来的数百骑兵,纵使不认识萧承,但见将领的称呼,也顿时明白过来,神色动容,看着萧承面露崇敬激动之色,齐声喝道: “谢陛下!” 萧承挺身战马之上,双眼凌厉,望着远处乱成一片,畏缩着不敢上前的夏军士卒,心中有继续冲杀之意。 他身后紧跟的数千云国骑兵,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等着萧承下令,便立时朝夏军冲杀而去。 但就在此时,旁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那雄伟的金色身影忽然一顿,然后径直化作点点金色光芒,消散于空中。 体验卡,到期了! 感受着体内快速消散的力量,萧承有些不舍地砸了咂嘴。 没有【西楚霸王】这张帝卡,失去了那无与伦比的武力,萧承顿时勒住战马,不再前进半步,同时立马换上了【大理太祖】的帝卡,以保证自身安全。 嗯,战场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萧承花了片刻功夫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身形一挺,伸手指向前方夏军,傲然道: “众将士看看啊,夏军如此废物,却还胆敢犯我疆土,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平关今后到了我军手中,夏国西南诸地,便仍由我军驰骋!今日归国好生歇息,修整完毕,再给朕前来,将夏国闹得天翻地覆,血债血偿!” 萧承说话之间,已然用上了内力,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云夏两军耳中。 一时之间,夏军将校,有人面色铁青,愤愤不已。有人浑身颤颤,满带畏惧之色。 反观云军这边,将士们士气更是昂然,齐声山呼道: “谨遵陛下之命,必让夏国血债血偿!” 对面夏军,听着对面传来的山呼之声,上至将校,下至士卒,皆是呆立,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是云国皇帝?” “听这架势,好像是!” “这么说,云国皇帝之前,一直都在我夏国境内? “难怪大帅下令,一定要将那支假冒我军的云军堵在国内啊,原来是这个原因……” “云国皇帝啊!得擒敌国君王之功,就在眼前。咱们,是不是……” “你要寻死你自己去!没听此前军中传言啊,这云国皇帝,此前破三平关的时候,是靠蛮力,生生砸开城门的!” “嘶,真的假的,这还是人吗?” 夏军主将,紧盯着萧承身影,忍不住握了握腰间佩剑,心中不由有些意动。 若是能将萧承擒获,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夏军主将咬了咬牙,回想起刚刚在萧承身上感受到的,那恐怖到了极点的气势,终究是没敢下令动手。 此时的夏军主将,生怕之后没办法交代,自然也不敢领兵退去。只能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目送着萧承领着云国大军,缓缓离去。 当萧承领着大军,回到三平关的时候,城墙之上,两道身影便是匆忙跑了下来。 “臣等,拜见陛下!” 老太尉陶艾,带着镇东将军石安,连忙迎了上来。 二人行礼完毕,站起身来。 看着萧承身穿铠甲,被众将校簇拥着,老太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直言道: “陛下万金之躯,而沙场之上凶险,实在不能……” 萧承翻身下马,连忙打断道: “老太尉所言,甚有道理!此前朕无可奈何,只能亲临前线。但如今,边军效死,又有老太尉坐镇,朕若是再以身犯险,实在是置朝野百姓于不顾!所以朕决定了,明日便启程归京,坐镇朝堂之中。” 老太尉话还没说一半,便被萧承给打断了,张了张嘴,将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略带疑惑地看了萧承一眼,似乎是在想为啥自家陛下突然这么配合。 一旁的镇东将军石安见状,连忙躬身一礼,大喜道: “陛下能够以云国朝野为重,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三平关入我军之手,夏国西南腹地可肆意袭扰。夏国吞我疆土之谋,已然落空了。陛下也可安心回朝,坐镇京中了!” 萧承领兵出征之时,他石安是最为担忧煎熬之人。 毕竟若是萧承出了一点事,便是事关云国社稷安危之大事! 既要处理军务,防备夏国、黎朝两方,又要为萧承担惊受怕的。 如此煎熬,一次便已经让他担惊受怕,白头发多了许多。若是再来几次,他这寿数都得折上不少。 萧承眉头一挑,抬头看向中庆城方向,露出一丝轻笑。 当初他夺回权势,手中势力不够,难以彻底掌控朝堂上下,这才对百官、佛门,多有隐忍。 但如今,他已然尽收边军上下之心,又携大胜之势还朝,誓要一扫国中上下的牛鬼蛇神,尽收权柄于手! 第125章 密谋 中庆城中,半月未曾开张的茶楼,今日终于重新开门迎客。 一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大堂之中之中,环顾四周坐着的一众茶客,笑眯眯地拱手行礼,打着招呼道: “呦,程掌柜,许久不见啊!啊,还有张老爷,冯先生,诸位好啊!” 在座茶客,都是老相识,见中年男子如此客气,纷纷抬手回礼。 “孙老板别来无恙啊!” “孙老板有礼了!” 孙老板笑呵呵地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当即便有机灵的伙计,送上他常喝的茶水。 这姓孙的熟客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道: “这都半个月了,可就想念这一口茶了!你们金掌柜也是,歇业都半个月了,连生意都不做了!” 茶楼伙计闻言,当即赔笑道: “孙老板见谅,这不是之前京中戒严,这外头的茶叶都送不进来嘛,总不能让各位客官喝陈茶不是!” 孙老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就是我喜欢你们这儿的原因,不糊弄人……哎,对了,金掌柜呢?” “哎呦,这不是好不容易不戒严了嘛,掌柜的正忙着收茶叶呢,实在腾不出手招待诸位啊。”伙计笑呵呵地赔礼道。 伙计一说这话,大堂之中,顿时有茶客忍不住开口道: “前些时候京师戒严,整个京师,到处都是兵马巡查,阵仗大得吓人。一旦看到有鬼鬼祟祟之人,便是直接拿下。街头之上,不少往日偷鸡摸狗的混小子,可都被逮进去,到现在都没从牢里放出来呢!” 此话一处,当即引起附和。 “可不是嘛,是有点吓人。我家那巷子里,便有一家不省心的小子被带走了。家人是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捞出来。只是托人打听到了点消息,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得在牢里吃几天苦头。” “嗨,你也别说,没了那些人,这几日街头都少了不少事情呢。” “可是如此严苛,也总有冤枉的不是?” “不能怪,之前局势如此严峻。那些当官的,可是不少人小动作频频啊。当今陛下此时又不在京中,朝廷上头要是再不看严一点,迟早出事。那些被抓进去的,只要没犯大事,过两天也就放出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茶客反应过来,一脸惊喜道: “要是这么说,这京师戒严突然解除,可是前线有了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这事我还真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新任镇北将军程不识,领兵大破敌军。夏军损兵折将,只得步步后退,北境战事,如今是捷报频频啊!” “哦,此事当真?” “具体不清楚,但应该不假,要不然京师也不会突然解除戒严。” 这个时候,茶楼之中的说书老先生突然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对着堂中的一众茶客微微拱手,笑呵呵道: “老朽的消息,尚算灵通,倒是知道如今战事的进展。若是诸位想听,老朽倒是愿意为诸位讲上一讲!” 孙老板闻言,当即一拍桌子,道: “快讲,这茶水费,少不得你的!” 一众茶客,亦是随之附和。 说书老先生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走上说书台上,润了润嗓子,朗声道: “若说此次战事,诸位现下是只知北境的镇北将军大败夏军,收复失地,却是不知道,邕州边军大营那边,才是我云国社稷存续的关键所在!咱们当今陛下,数月之前,亲领兵马,前往邕州……” 这说书老先生,是游星光那小子的爷爷,出自诸子百家中的小说家。 当年小说家能够借着在民间巨大的影响力,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位列十家之一,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当即陛下,御驾亲征,以皇帝之尊亲自冲阵破敌,解了秀山郡之危。随后又亲入邕州大营,收服边军,再亲领兵马攻入夏国,一月之内连破数城,焚毁夏军物资无数…… 萧承出京之后的种种事迹,经过小说家之手渲染,又被加入了不少极为戏剧性的小故事,更显传奇。 经过这说书老先生的娓娓道来,听得大堂之中的茶客,是惊呼赞叹之声,连绵不绝。当今陛下高大伟岸的身影,已然在茶客们心中树立起来。 听着大堂之中的说书之声,茶楼的一间雅间中,数名打扮非富即贵,气势威严的男子对视一眼,俱是沉默起来。 坐在其中的温体仁沉吟片刻,终于率先起身,沉声道: “诸位同僚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恕温某先行告退了!” 眼见温体仁起身就要离去,上首的一名老者,突然开口阻拦道: “温大人,稍安勿躁,还有贵客未至!” 一旁的几人,也旋即开口劝说道: “温大人,还是再等等!” 温体仁看着在座众人,面露一丝迟疑,然后摇了摇头,道: “诸位请我温某人前来,定然不是为了闲聊。个中打算,温某也不是傻子,心中亦是有所猜测。可若是在座的几位大人都这般毫无诚意,闭口不语,让我如何能够相信诸位?” 为首老者听着温体仁的话,微微低头,做赔罪的模样,解释道: “非是没有诚意,只是还有贵客尚未到来。还请温大人稍坐片刻,我洪安怡对天发誓,绝无戏弄温大人之意。” 温体仁身形一滞,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人。 京兆尹洪安怡,太常丞廉兴业,太仆寺考公令简侯。再加上温体仁这个廷尉,皆是朝廷有数的高官。 温体仁沉默片刻,终于是再次坐了下去。 众人耐着性子,又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洪安怡亲随快步走入雅间之中,拱手道: “主君,贵客来了!” 洪安怡忙不迭起身,抬手道: “快请进来!” “是!” 亲随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两个身形、相貌、衣着都极为普通之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向二人,皆是一愣。 就连洪安怡,此时也是看着二人,一副错愕的表情,然后勃然大怒,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戏耍我等!” 被带来的二人之中,其中一人连忙开口,用着和外表极为不符合,格外年轻的声音,道: “诸位大人,莫要着急!” 说罢,那人抬手便在脸上轻轻一摸,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便被揭下,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眼前之人,相貌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不是他人,正是云国宗室子弟,代帝出家的感业寺主持,慧痴和尚。 “诸位大人见谅,为防城中遍布的眼线,也只得如此掩人耳目了!”慧痴单手行了个佛礼,对着众人赔礼道。 洪安怡见慧痴到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道: “理解,理解!这段时间,我等也是被严密监视,轻易不敢有所动作,这才忍耐至今。” 说罢,他对着前面几名仆从微微点头。 几名洪家仆从当即领命,二话不说便从外面关上了房门,并且牢牢地把住了门口,不需任何人靠近。 洪安怡此时,见正主到来,看向温体仁,开口道: “温大人可收到消息,太师战死了。” 温体仁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知道。” “那温大人觉得,这太师是真的战死了,还是陛下想让他战死呢?”洪安怡轻声道。 温体仁眼皮一动,沉默不语。 “好了,洪大人也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直言便是了!”太常丞廉兴业忍不住打断道。 他看向温体仁,直言不讳道: “我等当初,都是太师府出身。当今陛下,虽然此前对我等太师府官员手下留情,并非全部赶尽杀绝,但诸位也清楚,那也不过是因为时局未稳,逼得当今陛下没有动手罢了!” 太仆寺考公令简侯接过话茬,继续道: “陛下亲信程不识,在北境战事顺遂。东南之地,陛下御驾亲征,接连击败了黎朝、夏国两国,朝野威望,越发高涨。如今携大胜之势归京,再无掣肘,那我等……” 温体仁听闻此言,眉头一跳,心中已然明白了三人的意思。 当初是因为腾不出手,如今有能力,自然要清算旧账了。 温体仁沉吟片刻,微微扭头,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慧痴。 慧痴双手合十,低下头去,轻叹一声道: “当今陛下心机颇深,性格阴桀,对昔日感业寺不曾庇护,心生怨怼之心。小僧纵使不愿涉及朝堂风波,但为了全寺上下僧侣,也不得不出面了。” 温体仁看着房间中的众人,目光齐齐聚集在自己身上,喉咙上下一动,略带含糊,道: “此事,只怕没有诸位想得那么简单!当今朝堂政令,皆是出自尚书台,我等纵使身居高位,昔日职权也被削除大半。如今反抗,哪有什么胜算?” 洪安怡摇了摇头,沉声道: “所以更要出手,若是再等下去,便是坐以待毙啊!” 温体仁眼光闪烁,心中盘算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诸位如何谋划,还请直言!” 慧痴抬起头,眼露狠色,斩钉截铁道: “我感业寺高手众多,可聚集三百高手。若有诸位配合,可轻易控制尚书台!” 其余三人,此时亦是纷纷开口,道: “我为京兆尹,主管中庆城中诸多事宜,可利用职务之便,放人进城!” “太仆寺中,有一批仪仗用的军械,可武装数百人!” “皇帝得胜归京,入城之前,自有一应祭祀礼节。此事,皆由我太常寺负责。只要安排得当,便可将皇帝身边带回的兵将调走,使其孤立无援!” 先行控制京城,再利用萧承归京之后所需的祭祀仪式,将兵将调离。之后的事情,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好!” “干得漂亮!” 还没等温体仁回话,这个时候,大堂之中,突然爆发出了茶客们齐齐的喝彩之声。这喧闹之中,夹杂着茶客们强烈的爱国自豪之情。声音之大,几乎要掀开茶楼房顶。 这个时候,说书的老先生,正好讲到了萧承单骑冲杀,一剑绞杀了数千黎朝精锐,然后领兵大破黎军,解了秀山郡之围。 温体仁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异样地看着慧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没有,一剑绞杀数千精锐啊!你手中的高手,够当今陛下一个人杀吗? 慧痴闻言,轻咳一声,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众人,连忙解释道: “说书先生,向来夸张!当今陛下是有武力,但不过八阶修为,不足为惧!” 洪安怡也是清了清嗓子,点头道: “诸位别忘了,感业寺中,可还有慧开大法师呢!慧开大法师当年威震天南武林,从无败绩。如今修为,更是厉害。皇帝尚未弱冠,便是娘胎起修行,又能如何?” 一提到慧开,慧痴连忙低下头去,掩饰着脸上的异样。 慧开法师离去一个月,他却没有收到萧承身死的消息。反而是慧开法师,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 这让慧痴顿感轻松,只觉再无束缚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 只要想到慧开那般恐怖的修为,若还是死在了萧承手中,他便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悬崖边上,下一步踏出,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事到如今,除非慧痴放下一切,现在便逃出云国,否则哪有什么退路啊! 可要慧痴真的放下一切,放下眼前似乎近在咫尺的皇帝之位,他又如何能够愿意? 所以,此时的慧开,也只能安慰自己,要么是慧开法师性子谨慎,还隐藏暗中,不曾动手。 要么就是萧承调集大军设下陷阱,将慧开法师围杀至死。只要自己将他大军调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另一边的温体仁,突然问道: “既然诸位已然计划妥当,为何还需要我温某人相助?” 洪安怡闻言,解释道: “如今城中皇帝眼线极多,需要一个地方,隐匿这三百高手。” 温体仁眉头一挑,反问道: “诸位大人,看中了廷尉大牢?” “温大人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可是只有三百高手,之后又如何控制城中兵马?”温体仁又问道。 洪安怡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另一人。 那人起身,抬手也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揭开,露出了真实面貌。 此人,温体仁也认识。 前卫尉,仲理。 仲理昂着头,自信道: “我掌握禁军多年,威望甚高,必能不费一兵一卒,使禁军拱手而降!” 仲理说话之间,腰间所配带的华丽香囊微微摇晃,一丝隐蔽晦涩的光芒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温体仁闻言,又扫视紧盯着自己,神色各异的众人,当即点头,道: “好,我加入!” 一瞬间,温体仁甚至听到,隔壁雅间之中,有刀剑收归鞘中的声音。 第126章 动手! 茶楼门口,数人结伴走出。 京兆尹洪安怡一边抬手抚须,一边轻笑着道: “哈哈哈,这间茶楼,茶叶、所用之水、茶具,皆是极好。日后闲暇,又多了一处好去处。我洪安怡在京师为官十数年,要不是温大人领着前来,只怕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此地呢。” “是啊是啊,日后我等同僚,多来聚聚,也是不错!” “我简某也素来爱茶,竟也是不知道此处。还是温大人,会给自己找消遣的地方。” 温体仁闻言,张嘴哈哈大笑,道: “诸位大人事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也就是温某此前落魄,一事无成,这才有闲暇时光找地消遣啊!” 众人附和着笑了起来,气氛一派和谐。 温体仁笑容微微收敛,又瞥了一眼身后紧紧跟着的两名武者,一脸随意地指了指,询问道: “我这身后跟着的两位,是……” 洪安怡像是刚刚想起一般,拍了拍脑门,拱手赔笑道: “嗨,差点忘记说了!这是提前离去的那位留下的。温大人好歹也是位列九卿之一,身边却无高手护卫,实在是不像话。这两人,都是六阶以上高手,虽谈不上多厉害,但也能够在危急之时,护上一护温大人啊。这也是那位,对温大人的看重之意啊!” 温体仁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笑着没有说话。 一旁的廉兴业也开口笑道: “呵呵呵,温大人也不要误会了,那位也是真的担心我等安全,毕竟这种事情……咳咳,您看我三人身边,都有那位派来的高手护卫呢。” 廉兴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三人身后紧紧跟着的数名护卫。 这几名护卫,脚步轻盈,双眼之中精光闪烁,周身气势凝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高阶武者。 当世武风盛行,不说江湖之上了,便是文官世家,也多习武功强身。几人又都是官阶不低的大臣,身边养着几名高手护卫,倒是也不担心别人怀疑什么。 先不说温体仁心中是如何想法,反正脸上是堆起了笑容,拱手道谢: “既然如此,那温某就却之不恭了!还请几位大人,代温某向那位道谢一番啊。” 其实这几人心里都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这所谓派来的两名护卫高手,首要任务是监视几人,次要任务才是保护。 毕竟如此大事,万一有人心中起了退意,将别人一卖,那岂不是满盘皆输? 每个人都留着这两名高手在身边充作监视,让所有人都放心的同时,也绝了每个人心中的那一丝退意,挺好! 洪安怡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 “何必让我等相替?数日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温大人自去便是……到时候,我等只怕还需要温大人,多多照应才是啊。” 温体仁笑着附和几句,方才拱手行礼,道: “既然如此,温某现在便立刻回去,为后面诸事,早做准备啊!” 洪安怡三人闻言,拱手行礼道: “温大人慢走!” 温体仁亦是躬身回礼,方才慢悠悠地坐上了马车,在两名被派来的高手护卫之下,缓缓离去。 看着温体仁离去的车架,简侯眉头微微皱起,扭头看着身边两人,低声道: “这温体仁,当真能够信……” 不等简侯说完,洪安怡当即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带着两人上了自己的马车之中。 一上马车,廉兴业也是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温体仁虽说也是太师府出身,但此前皇帝杀鸡儆猴时,可是将朝中位高权重的太师心腹,全都交给了他判罪惩处。那时候,温体仁为了献媚,手段可是相当凌厉,不留半分情面呢!” “是啊,这种人,便是表面点头,还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呢!” 洪安怡闻言,亦是冷笑一声,道: “这件事,我自然知道。当初太师还在之时,就曾对左右说过,温体仁权欲熏心,可用不可信!” 简侯一听,顿时一急,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执意要拉着温体仁参与进来?实在要藏人,你京兆府大牢不也一样吗?” “京兆府衙门距离尚书台,隔着半个中庆城。等动手的时候,只怕还没走多远呢,尚书台那边便已经知晓了。等人手穿过半个京城,赶到尚书台,那边早已调集好禁军等着了!而他廷尉衙门,距离尚书台不过数百步。突然杀出,尚书台猝不及防,根本反应不过来。” 说到这里,洪安怡顿了顿,又道: “如今尚书台重设,百官职权都被拿走大半,廷尉职权削弱尤为严重。温体仁又曾是太师府出身,皇帝必然不敢信任,不可能将他调入尚书台。而像他这样贪图权欲之人,如何能够甘心手中职权损失大半?我等找上他,这就是给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岂能不把握住?” 洪安怡如此之言,让两人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在这个时候和慧痴勾搭上,难道会是为了替汪晓报仇? 别闹了!人都死了,再大的恩情忠义,也总不能让他们效忠一个死人。 他们心中动了异心,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真的怕萧承清算。二是手中职权被夺走大半,心中实在不甘。 简侯沉吟片刻,点头道: “这倒是很有道理。” 廉兴业亦是点头,道: “而且在他身边安排了护卫,就算此时温体仁有心告密,有感业寺高手在侧,也是没有办法了!” 洪安怡笑着点头,道: “好了,不要多想了!如今也算是万事俱备,两位还是回去多多准备。皇帝车架,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到。提前动手,只怕走漏风声,所以一定要在皇帝归京的那一日动手,不能太早,也不能晚了!” 二人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 “就这般行事!” ----------------------- 中庆城城门之处,十数名衙役,看押着三四十个剃着光头,烫着戒疤,带着锁铐木枷,绑得无比严实的和尚,光明正大地来到城门前。 有做僧侣打扮的人犯事被抓,在云国其实也不算稀奇事。 民间便经常听说,哪里那里有僧人作恶,为祸一方。 但往往官府未曾出手,各地寺庙便已经派护教武僧出手,压送至官府。最后一经查实,便是那个山野匪徒剃光了头冒充的。 可就算不是稀奇事,眼前这一来便是三四十个大光头的景象,着实让人有些啧啧称奇。 城门守将目瞪口呆,一边检查着为首差役的腰牌公文,一边咂舌惊叹道: “这些,都是假冒的?” 为首差役点了点头,摇头道: “是啊,这伙儿土匪占据了一间废弃寺庙,剃了光头伪装僧人,白日里烧香礼佛,夜里出去劫掠,竟然还真隐藏了多年。前些时候,方才露出马脚。这不,京兆府的大人们派咱们去将人带回来……” 守将闻言,忍不住上前仔细看了两眼。 为首差役二话不说,连忙拦住了他,提醒道: “唉,将军注意些!这可都是一些悍匪,身上功夫不浅的。你看着锁铐木枷,慎重到不行的样子,也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啊!” 守将闻言,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忍不住轻咳一声,多打量了几眼这些人,颇以为然道: “嗯,一个个的,看着便是有功夫在身……咦,说起来这些土匪,胆子可真够大的!咱们云国哪地没有寺庙啊,他们就不怕哪天哪位高僧,找上他们辩经,然后露出马脚?还能够隐藏多年,也算他们有本事!” 为首差役闻言,脸上一僵,强笑一声道: “这……嗯,许是这寺庙位于深山之上,少有人烟,这才没人发现……哈哈哈,好了,将军麻烦快一点,我还要赶回去交差呢,这一趟可是辛苦呢!” 城门守将闻言,连忙将手中公文腰佩递了回去,拱手道: “哎呀,是兄弟我话多了。公文没问题,你赶紧回去交差!” 差役暗松一口气,连忙拱手谢道: “多谢将军了!” 城门守将毫不在意,憨笑道: “兄弟客气了!” 差役不愿再多生事端,连忙领着手下并这些假僧众,快步走入城中。 可还没等差役走上几步,城门守将突然转过头来,眉头皱起,道: “等等!” 这一句话,顿时让这些差役身子齐齐一僵,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刀刀柄之上。便是被押送的几十名僧众,浑身也是一紧。 “兄弟,你拐错弯了!京兆府在北城,你这是朝南走啊!” 差役头子舔了舔因紧张而有些发粘的嘴唇,眼睛一转,扭头笑道: “多谢兄弟提醒了!只不过这是件大案子,京兆府已然移交廷尉了。所以兄弟们这是将人送去廷尉大牢,不曾走错。” 守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差役头子接着拱手,恭敬道: “这伙儿山匪,人数不少。我等只是第一批押送之人,之后我那些兄弟们会陆续押送犯人赶来,还请将军帮忙照应一下啊。日后有机会,兄弟我请将军喝酒!” 守将略显憨憨地挥了挥手,大包大揽道: “好说,好说!” 差役头子假笑着恭维了两句,方才转身领着人离去。 而就在差役头子转身离去之时,刚刚还一副不是很机灵的城门守将,突然看向身旁一名士卒,微微低头,略显得意道: “兄弟,如何?我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可是一流!” 士卒轻咳一声,道: “嗯,之后稍微往回收一点就更好了……咳咳,好了,我等配合无间,之后回禀督主,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守将闻言,丝毫没注意他前半句话的冒犯,大喜过望道: “多谢东厂兄弟了!” 在有京兆府公文批注之下,也在冯保有意无意地放水之下,三百佛门精锐,大摇大摆地走入了京城之中。 在温体仁的示意之下,这些佛门精锐,被一股脑地关进了廷尉大牢,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 尚书台中,马敏文、曲诚、冯保、郭解,萧承如今最为信重的熟人,齐齐聚集于此。 看着手中,东厂搜集而来的情报,郭解脸上露出阴冷弑杀的笑容,冷冽道: “就这?当真是痴心妄想!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手下人连夜动手处理一下。” 萧承不在的这段时间,众人和郭解也算是共事了一段时间,也已经很清楚他这句显得轻飘飘的“处理一下”,到底会有多么血腥。 别以为这段时间,就只有这三个人跳出来! 在此前城中戒严的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的朝中官员,不下十数人。 有的人想着萧承不一定能够回来,贪念从龙之功,四处串联,拜见在京宗室子弟的。有和佛门勾勾搭搭,一心想要找机会给感业寺送去消息的。甚至还有觉得云国社稷就此覆灭,提前准备联系夏国、黎朝两方的。 但是这些人,此时都已经被郭解处理掉了,全家死光的那种。 一夜过后,满府上下尽数诛杀,家主头颅被摘,只剩下一具身躯,手段残忍至极。鲜血遍地,顺着都流出了府外,这才被人发现。 出手次数不多,但只这种血腥到令人生畏的手段,已然让粘杆处成了中庆城流传的恐怖传说,让朝野上下,闻之丧胆,畏惧不已。 马敏文听到郭解杀气腾腾的话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出言阻止道: “此等手段,先前局势危急,可震慑暗中有异心之人,用便用了。但如此恐怖,引得京中人心惶惶的手段,必然不可多用。否则百官生畏,民间恐惧,朝野离心!” 郭解也是皱起眉,看着马敏文,轻哼一声,道: “陛下此前离京之时便说过,值此时节,若有异心者,不需留情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局势早已明晰,陛下更是即将归京,这些人本就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何苦用这种手段?”马敏文辩驳道。 马敏文身为朝臣,对于郭解这种超脱于现有秩序之上,不经过律法定罪,便动辄灭人全家的手段,天生就有些抗拒。 而郭解手下的尚虞备用处,是护卫皇权,为皇帝做阴暗之事的特务机构。若是此事不表态,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当初汪晓势力仍在之时,两人相处还算愉快。非要说二人为何而争论的话,也只是立场不同,天然对立而已。 见二人隐隐之间有针锋相对之意,一旁的冯保心中暗自庆幸。 自己一心要将粘杆处交出去的想法,果然没错。 冯保突然轻咳一声,开口道: “陛下倒是有密旨传来,先且放任他们暗中谋划。感业寺那边,陛下需要动手的借口,绝不可惊扰了他们。” 萧承亲自出征,解秀山郡之围,收服边军,领兵奔袭夏国腹地,又拿下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 种种事迹,被市井之间的小说家门人添油加醋,四处宣传。如今萧承在民间声望,已是日渐高涨。 但佛门那边,毕竟根植云国数百年,民间威望极高,根深蒂固,若是毫无缘由下手,必定有所反噬。 所以在知道慧痴跳出来找事,主动将把柄送上来之后,萧承是乐得没边儿了,连忙传旨,不需冯保他们打草惊蛇。 听到冯保说完,马敏文、郭解二人当即住嘴,不再争论。 曲诚则是轻咳一声,道: “既然如此,派人盯着就是了。陛下仪驾今日已过善阐府,不过两日,便要归京。诸多例如迎驾、祭祀、封赏有功之臣这些事情,还需尽早谋划准备。”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道: “是要提前准备了!” ------------------------ “哒哒哒”急促马蹄之声,从城门处传来。 只见数名身着甲胄的骑士,疾驰跑入城中。为首士兵,手持金色龙旗,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这几名骑兵,口中更是齐声高呼,道: “捷报!捷报!陛下御驾亲征,击退黎朝十万大军,领边军攻陷夏国雄关,得胜还朝!” “圣驾已至京师八十里开外,百官速迎!” 夏国乃是公认的天下强国,虽没了当年强盛,但底蕴尤在。 黎朝屡战屡败,那也是近十年才有的事情,往前推上十几年,那也曾有过欺负得云国找不着北的时候。 两国齐齐攻打,又兼朝廷动荡,边军还不听号令,似有要谋反的意图。云国社稷颠覆,便在眼前。 如此危急时刻,便是此前京中流传着诸多前线得胜的传言,也还是有些百姓,认为是谣言罢了,满心沮丧。 而此时,报捷骑兵手举龙旗,齐声高呼,让那些不再相信的百姓,也开始相信前线是真的大胜了一场。 顿时之间,原本还算平静的中庆城,彻底引燃。 百姓欢呼庆贺之声,响彻整个中庆城,让整个云国京师,变作热闹沸腾的海洋。 洪安怡身坐京兆府大堂之中,听着城中响彻的欢呼之声,心中猛地一跳。 错了,错了,竟然低估了皇帝亲征得胜之后暴涨的威望。就该冒着风险提前动手,断绝皇帝得胜归来的消息…… “动手!”洪安怡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洪安怡背后发凉,也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只得一咬牙,颤颤道: “好!动、动手!” 第127章 你这是在逼朕发飙啊! 持龙旗禁军,列队前方,分作十二队,前方引路,旗帜纷飞,肃穆异常。 华盖伞、旗、黄麾、绛麾、玄武幢等仪仗簇拥萧承车架,手持斧钺刀枪的禁军们列队四周,仪仗尽数打出,浩浩荡荡朝中庆城而去。 此时,在一众禁军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了中庆城那宏伟壮阔的城墙。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位禁军驾马狂奔,口中急呼道: “陛下有令,暂停脚步!” 数千禁军听闻命令,当即脚下一顿,呆立原地,一丝不动。 萧承褪去战场之上所穿的重铠,换上一身更显华贵尊严的金色鳞甲,头戴十二瑬冕冠,骑着战马,越过一众禁军来到最前方。 “陛下,为何突然停下?”战场之上走过一遭,气质更显野性的杨大眼跟了上来,小心问道。 萧承轻笑一声,道: “咱们日夜兼程,提前归来,总要让朝中百官准备准备,先去一趟感业寺!” 杨大眼闻言,连忙拱手道: “是!” 萧承话音刚落,大军并着皇帝仪仗,转身便朝感业寺而去。 来到感业寺山门之下,望着眼前雄伟山门、绵延至山上的汉白石石阶、还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萧承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感慨: “真有钱啊!” 杨大眼眉头一动,小心翼翼道: “恭喜陛下!” 萧承闻言,看着面露憨色,但实际心中却比别人还要通透的杨大眼,不由朗笑一声,一夹坐下战马,高声道: “上山,见佛祖!” 话音刚落,他坐下战马便长嘶一声,四蹄撒开,沿着这宽敞连绵的汉白玉石阶,朝感业寺中跑去。 萧承这一动作,让这段时间,在萧承身边随着他将夏国腹地搅得天翻地覆的千余骑兵,当即跟上。 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刀剑虽未出鞘,当已是锋芒毕露。马踏山门,直朝感业寺而去。 其余数千禁军,亦有面露迟疑之色的将士。 毕竟佛门在云国根基深厚,军中将士,就算没有多少人信佛,但也对佛门极为尊重。 但迟疑片刻之后,这些禁军将士,还是动作起来,在禁军将领的安排之下,把手山上各处要道,直接将整个感业寺封锁了起来。 而此时,感业寺中,本就惴惴不安,担忧着京中局势的慧痴,听到这战马嘶鸣之声,猛地一惊,差点没挑起来,口中急忙问道: “怎么回事?是有人打上来了?” 此时围绕着慧痴身边的一众僧人,也皆有些手忙脚乱,连忙道: “方丈请放心,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慧痴恍然若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厉声道: “先安排寺中高手,时刻准备送我出去!” 身边跟着慧痴的僧众眉头微微皱起,道: “方丈,一切尚未确定,不应到如此地步!” “你们懂什么!”慧痴嘴里呵斥道,却也说不出什么原由。 这个时候,一年轻僧人匆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禀告方丈,陛下……陛下回来了!” 慧痴闻言,原本就不坚强的心理,顿时害怕起来,抓着身边僧人的僧袍,慌张无比道: “不好,这是出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带着人护送我离开感业寺。” 为首的僧人,看着慧痴这幅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脸露失望不满之色,道: “如今大法师不在,方丈便是主事之人,岂可如此不堪?当今皇帝亲临,虽不知其中原由,但为了方丈此前所谋划的大计不露马脚,不惹人怀疑,还请您前去相迎!” 慧痴闻言,双眼一瞪,咬牙道: “相迎?如此时机,去相迎便是送死!我不管,立刻送我离开感业寺。” 为首僧人闻言,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然后双眼一厉,看着慧痴,呵斥道: “只要我佛门在民间的根基未失,历代皇帝都不能拿我们如何。方丈若是出逃,必定会被扣上什么不知道的罪名,这才是不明智之举。” 为首僧人的这幅态度,让慧痴心中又是一颤。 他环顾大殿之中坐着的一众僧人,就将众人皆是默然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这些人只这幅态度,丝毫没有帮着慧痴他说话的意思。 这个时候,慧痴突然心中一凛。 曾经的他,自以为没了慧开大法师的掌控,便可再无掣肘。但今日所见,寺中僧众对自己真正的态度,才让他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他自己也不过是慧开、不,是佛门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 意见相同时,听慧痴的。意见不同时,那可就是他们说了算! 见慧痴讷讷不语,为首僧人眉头一皱,一把揪起他的衣袖,拖着他起来,道: “请方丈更衣,前去迎接陛下圣驾。” 慧痴不敢反抗,只得讷讷地被为僧人们拖了下去。 萧承纵马狂奔,然后直直停在感业寺封锁的大门之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镶铜钉的贵气朱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千余士卒也已然追了上来,停在了萧承身后。 “陛下,末将去叫门!”杨大眼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急促道。 萧承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道: “不急,他们会出来开门的!” 果不其然,萧承说完,话音刚落,寺门便轰然打开。 浑身颤颤,几乎站不稳的方丈慧痴,在几名僧人的连扶带拖的,给他弄了出来。 “感业寺僧众,拜见陛下!” 此时的慧痴,显然是慌张到说不出话来的。这个时候带着僧众对着萧承行礼的,便是刚刚执意要慧痴出来拜见的那个大和尚。 萧承骑在战马之上,环顾出来相迎的一众僧人。 人数不多,不过几十人。和当初萧承继位那天,感业寺数千僧众齐出的场景相比,差了太多了! 除去了护寺僧兵,还有此时在中庆城中的感业寺最后三百精锐,感业寺也实在没人了。 不过就眼前这几十人,一个个的气息凝实无比,起码是七八阶的高手。为首的大和尚,只看身形气势,似乎是九阶高手。 一个感业寺,便有如此底蕴。当真不敢想象,这佛门在云国的势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萧承轻笑一声,微微抬手,朗声道: “诸位,免礼!” 为首大和尚闻言,站直身形,上前一步,道: “贫僧慧行,眼见陛下驾到,想必应当是您得胜归来。我等僧众,于此恭贺陛下!” 萧承哈哈笑了两声,道: “慧行大师客气了!” “贫僧斗胆,敢问陛下,既然您已然班师回朝,那又为何不见我寺中随陛下出征的僧众呢?” 萧承眼睛一动,似笑非笑道: “啊,他们啊……有些僧人觉得自己破了杀戒,干脆还俗去了!还有些僧人,自觉罪孽深重,要留在边境教化两国子民,以求赎罪呢!” 哪有那么多,因为杀人便愧疚难当的僧人啊!此时随军的大部分僧兵,还在石城郡,被大军看守着呢。接下来萧承要动手削弱佛门,怎么可能让这些生力军回来,给自己找事? 此话一出,慧行和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萧承刚刚所说,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相信的。但只从这话,众人也听出了萧承的意思,之前那些僧兵,只怕回来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了! 慧开不在,慧痴不顶用。此时的慧行,已然成了感业寺的话事人。 他先收敛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然后开口道: “原是如此啊!到底是这些僧众修为不够,难以参透佛法精妙啊!” 慧行说罢,故意顿了顿,再次问道: “贫僧斗胆,敢问陛下,此时不回京中受百官朝拜,何以来我感业寺中?” 萧承闻言,心中恶趣味涌上,脸上故作哀叹,道: “唉,说起来,朕这次战场之上走了这么一遭,亲眼见着三国将士互相拼杀而死,自己更是上阵杀了不少人,心中莫名愧疚。行至京师之外,突然想起了慧开大法师佛法精深,便想要前来请其为朕解开心中疑惑。” 慧行闻言,脸色一僵。 慧开哪去了?感业寺的这些人,都很清楚。 可如今,慧开杳无音信,倒是萧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其中之事,虽没有证据,但一众感业寺僧人,心中也已经猜到了一些。 慧行嘴唇动了动,眼中悲意一闪而过。 “只怕如今,要让陛下白跑一趟了!慧开法师,如今正在闭关,不能为陛下解惑了。” 萧承闻言,眉头竖起,脸上流露出怒意,冷声道: “朕心中困惑难解,烦躁不堪。就算如此,也不能让慧开法师出关?” 说完,不待慧行回话,萧承便是冷笑一声,道: “好!好啊!感业寺,这是将朕不放在眼中,逼朕发飙呢!来人啊,给朕……” “等等!” 慧行嘴巴微张,实在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委婉拒绝,萧承便直接便做出一副要翻脸的样子。 可是如今局势,今非昔比。萧承身边有大军跟随,而感业寺几乎八成的力量,都不在寺中。慧行实在不敢赌萧承会不会趁机找个借口,便直接动手。 “陛下,武者闭关,非同小可,绝非有意慢待陛下。贫僧也算精通佛法,不如就让贫僧为陛下解惑!”慧行连忙道。 萧承闻言,眼睛再次睁大,震惊道: “好你个感业寺,朕要慧开法师解惑,而非冲着你慧行来的!尔等这般,就是在逼朕发飙!好啊,来人,给朕……” 慧行嘴角猛地抽动,连忙抬手阻止道: “等等!” “陛下明鉴,慧开法师当真不能出面。” 萧承闻言,眉头紧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感业寺中僧人,忽然沉吟道: “朕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最近国中,出现了山野匪徒,霸占寺庙伪装和尚的事情。该不会,你这慧行和尚,便是这般!” 萧承说罢,怒目圆睁,怒吼道: “好啊,慧痴方丈这一副被你们强行带出来的样子,果然如此!慧开法师,也只怕遭了你们的毒手了!来人,给朕……” 慧行嘴巴抽动,无力地张嘴,出声道: “且慢!” “陛下也有修为在身,知道武者修行,突破时机极为紧要。此时法师闭关,我等当真无法前去打扰。不若请陛下稍等数日,等法师出关,再去为陛下解惑,如何?” 萧承闻言,神色渐渐平淡下来,点了点头,道: “也是有几分道理……这么说,你们不是霸占寺庙的匪徒了?” “绝对不是!” “慧开法师未遭你们毒手?” “绝对没有!” 萧承点了点头,昂然道: “好了,朕知道了,便相信你们一回。三日之后,若是朕见不到慧开法师,可不要怪朕发飙啊!” 慧行下意识地朝中庆城的方向微微一瞥,想起此时在城中布置的手段,心中咬牙道: “好,三日便三日!” 嘴上是如此说,但这个慧行,此时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等萧承离去之后便安排人手撤离感业寺。以免城中谋划事败,导致这次,佛门势力损失太过严重。 萧承闻言,打量着眼露深邃的慧行,嗤笑一声,道: “好!” 萧承头都不回,突然沉声喝道: “狄青!” 话音刚落,身后骑兵之中,一个容貌俊秀,身材高大,身穿铠甲的青年,纵马而出,对着萧承拱手道: “末将在!” 云国没有在脸上刺青的刑罚,这面涅将军,脸上也便没有了那刺青,萧承先入为主,让人寻他之时,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所幸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倒是不多。狄青此前也欲要从军效力,这才终于被萧承的人找到。 萧承举起手中马鞭,一指前方感业寺中,喝道: “慧开法师,乃是我云国大德高僧,既然逢法师突破,朕便让你领五百骑兵,于此地守候,直到三日之后法师出关!” 狄青闻言,脸上顿时一肃,拱手道: “末将领旨!” 萧承扫视着感业寺僧众铁青的脸色,冷笑道: “记住,一步不得离开!一个不得离开!” “陛下放心!”狄青冷峻道。 第128章 速速打扫干净了! 廷尉府,府衙之中。 负责守卫此地,上上下下的禁军、差役,此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换了人。府衙之中的诸多官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也尽数被软禁了起来。 温体仁坐在大堂之上,端起茶盏抿上一口,便顿觉茶水已经凉透。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将手中茶盏重重扔下,道: “连我这廷尉府中的小厮都被关起来了,这怎么看,也是不信任我温某人啊!” 紧紧跟着温体仁的两位佛门高手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旋即,其中一人双手合十,弯腰赔罪道: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还请温大人莫要多想!” “哼!”温体仁闻言,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所幸眼不见心不烦,闭目沉思起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佛门之人,闯进廷尉府大堂之中,口中报信道: “温大人,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 温体仁眼睛猛地一睁,看着前来报信之人,点头道: “好,动手!” 温体仁话音刚落,只听得大堂之外,突然传来数声轻微的闷哼之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匆忙、零碎的脚步之声。 两名负责保护温体仁的佛门高手猛地警觉起来,连忙朝温体仁身边靠了过去。 可还不等他们走上几步,就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奇怪响动。 二人下意识朝发出动静的方向望去,就远远瞥见两件奇形怪状,宛若鸟笼一般的东西,朝二人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尚且来不及反应,那鸟笼一般的物件已然罩住了他们二人头颅。 “咔”的一声机关轻响,以及那声令人胆寒的血肉割破动静,响在这廷尉大堂之中。 看着身旁这被罩着头颅,浑身已然失去了生机的两人,温体仁下意识地喉咙一动,不由朝后倒退数步。 廷尉职责在身,云国大小案件,都是要过问的。 是以温体仁在见到这形似鸟笼的东西时,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前段时间,京中那几家满门被灭的惨象。 血滴子,这东西相较于威力,更恐怖的是其威慑程度。 下一刻,血滴子之上系着的锁链微微一抖,顿时被锁链牵引飞回。两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令人背后发凉的潺潺之声响起,断颈之处鲜血不断涌出,流淌在廷尉大堂的地面之上。 郭解手持长剑,快步走入大堂之中。身后跟着的,是浑身杀意毕露,鲜血不断从其手中血滴子中滴落在地的粘杆处高手。 温体仁见着粘杆处高手终于到来,心中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撑着微微有些发颤的双腿,起身满带感激,弯腰行礼,甚至带着一丝谦卑恭敬,道: “多谢郭大人来得如此及时,方才保住我温某人的性命啊!” 温体仁虽然手中权利不似此前,但到底也算是九卿之一,位置极高。这般态度,可谓是放得极低了。 郭解的性子,也是圆滑,当即挂起笑容,身形微微一让,躲了温体仁的一礼,笑着道: “哎,温大人能够在朝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联系你之后,第一时间上报东厂,对陛下之忠诚,已然得到证明。如此忠心的臣子,以陛下的宽仁性子,如何会让温大人身处险境?” 温体仁见郭解这番作态,也不像是有过河拆桥的打算,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来,笑着附和了两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粘杆处高手快步走进大堂之中,对着郭解禀报道: “都使,廷尉府已然控制住了。剩余匪人,尽数被堵在了牢房之中。” 郭解闻言,眉头一挑,道: “还等着作甚?杀了!” 粘杆处高手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不需留下几个活口拷问罪证?” 郭解脸上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冰冷杀意浮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有这个必要吗?全杀了,一个不留!” “是!”粘杆处高手当即拱手,带着凛然杀意,转身离去。 郭解扭头之时,脸上杀意顿时消退,瞬间变作了爽朗笑意,对着温体仁微微拱手,道: “这些阴暗老鼠尚未清理干净,郭某得先告辞了,后日若是得空,再和温大人叙旧!” 温体仁看着郭解这瞬间变脸的功夫,心中微微一紧,连忙点头道: “郭大人自便就是了!” 郭解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对着粘杆处高手喝道: “去尚书台。” “是!” ----------------------- 尚书台官衙周围,数十名最低修为也是六阶的佛门高手,暗中隐藏四周,紧紧盯着尚书台紧闭的大门。 这个时候,领着十数名心腹差役匆匆赶来的洪安怡,看着紧闭的尚书台大门,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周围,太安静了! 洪安怡立马凑到领头的佛门高手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还没动手?” 为首的佛门高手闻言,沉声回道: “刚才派人前去通知了,许是在做准备!” 三百人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地整合,是需要一点时间。这个解释,其实也算是合理。 但此时的洪安怡,在听到这个解释之后,心中反而更乱了! 按照计划,今早就应该有人直接接管了廷尉才是。太仆寺中的武器,也早就数日之前,便被送到了这里,若要准备,早做什么去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洪安怡心中猛地一跳,沉吟片刻,然后环顾四周一番,主动开口道: “仲理还没到?” 为首的佛门高手闻言,解释道: “快到了!这仲理刚刚出门之际,上马之时一个没踩稳跌,直接倒在地。又被惊着了的马踢了一脚,这才延误了。我已经派人去看了,并无大碍,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洪安怡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说起来,这段时间倒是一直听说,这仲理最近倒霉无比,堪称扫把星附身呢。 洪安怡眼睛微微一转,再次开口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们人手毕竟不多,还要靠仲理压制禁军缺了他,我不放心!” 洪安怡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懊悔万分。 眼前情况,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这些肌肉练到脑子里的和尚,竟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我当初到底是什么猪油蒙了心,竟然和这群人联手!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必须想个办法先离开这里。 为首的佛门高手倒是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自觉反正有自己人盯着洪安怡,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好。” 洪安怡连忙起身,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解决跟着的那两名佛门高手了。 可还不待他起身离开,突然之间,众人就听到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之声,还伴随着锁甲碰撞、金戈交鸣之声。 军容肃穆,携带杀伐之气的禁军,此时忽然杀出,径直将这几十人包围了起来。 洪安怡身形一僵,顿在原地,悔恨地捂着了脸。 晚了,还是晚了! 为首的佛门高手哪怕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急呼道: “不好,中计了!” 回应此人的,是禁军弩箭手猛然射出的一阵急促箭雨。 专门对付武林人士的弩箭,划破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骤雨一般覆盖而下。 眼前这些佛门高手,修为皆是不低。但在这般弩箭覆盖之下,反应又是不及,顷刻之间,便已经损失惨重,唯留下寥寥几位七八阶的高手,奋力抵抗着。 为首的佛门高手见此,目眦欲裂,嘶吼道: “杀出去!” 说罢,为首的佛门高手不再留手,手中降魔杵挥舞,八阶高手的威势显露无疑。 金色劲气横扫而出,将袭来弩箭一一击落。此人竟是这般,硬生生地顶着箭雨,朝前方军阵冲杀而去,似是要杀出一片血路出来。 残余的佛门高手,也紧随此人身后,冲杀而去。 可还不等他们靠近,郭解手持八面长剑,身形疾驰而来,长剑挥舞之间,一道凌厉剑气猛然轰出来,劈向领头的那个佛门高手。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刚刚还领头冲杀悍勇无比的领头高手,面对着郭解全力一击,只得撤身回挡。 双手之中的降魔杵,死死挡在头顶之上,两相碰撞之下,竟是硬生生挡住这道剑气。 可就算挡住了,对面的禁军将校哪会放弃这般的好机会?当即下令,弓弩手立时齐射。 又是“铮”的一声闷响,弩箭齐射,箭雨再临。 为首的那名佛门高手,刚刚径直挡下了郭解全力一击,本就反应有些迟钝。此时面对袭来箭雨,根本来不及反应。弩箭破开其护体真气,直插其血肉之中。 只听得闷哼一声,为首的佛门高手,直接被射成了一只刺猬,身躯不甘地倾倒在地,生机散尽。 七八阶的武林高手,的确厉害。若是放在别处,就凭这点禁军,根本杀不死这些人。 可如今陷入军阵包围之中,又有郭解这般的八阶坐镇,没有九阶高手,根本无法逃出!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剩余的佛门中人,便已然被禁军射杀干净。 紧闭着的尚书台大门,此时终于打开。一众尚书台官员,齐齐走了出来。 看着这鲜血流淌,一地尸骸的街道之上,马敏文微微皱眉,沉声道: “速速打扫干净了,圣驾已至,不可惊扰!” “是!” 第129章 施恩 太常丞廉兴业,此时正带着数百禁军打扮的士卒,等候在萧承入京的必经之路上。 此时的廉兴业,还不知萧承带着头扭头去了感业寺,正在为皇帝迟迟不来而心中感到惴惴不安呢。 廉兴业踮了踮脚尖,眺望着远处一眼,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忍不住低头踱步,喃喃自语道: “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不会,这不应该啊!” 这喃喃自语尚未说完,他突然感受到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 “哒哒哒”的马蹄急踏之声,响起在廉兴业的耳边。 他猛地反应过来,抬头望去,便见远处的一队骑兵,正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廉兴业是太常丞,对仪仗这种东西最为熟悉,远远一看那队骑兵手中的旗帜罗伞,便顿时确认了这就是萧承的仪驾。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将校,低声道: “皇帝来了,你记住,不要露出马脚!要不然,不光你的性命不保,便是你们的家主仲理,也得死!” 担心三百佛门高手尚且不够用,为了以防万一,仲理便是连自家仅存的数百亲兵都送来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廉兴业可是还将全套的卤簿仪仗扛出来了。 玉辂卤簿,幡旗旌幢,并五十四柄华盖、七十二柄持扇、各式大纛共八十个。皇帝仪仗,尽数取来,被仲家亲兵拿在手中,以作掩饰。 身后的那名将校点了点头,沉声道: “知道,请大人放心!” 骑兵之速迅速无比,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然疾驰而来。 廉兴业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领着身后一众伪装成禁军的仲家亲兵,俯身在地,高声喝道: “臣太常丞廉兴业,叩见陛下!陛下归京,按照礼制前来迎接,请陛下……” 战马未曾停留,从廉兴业身前呼啸而过。 廉兴业顿时一愣,下意识的起身抬头,看向未曾停留的萧承。 杂乱喧闹的马蹄之声响起一片,隐约之间,廉兴业便似乎听到萧承那冷冽无情的声音。 “除了那个廉兴业,其余都杀了!” “是!” 数百骑兵,领命而去,调转马头,面露凛然肃杀之意。 在廉兴业以及一众仲家亲兵错愕惊恐的目光之下,数百骑兵挺起长枪,肆无忌惮地冲杀而来。 随着萧承转战千里,百战百胜的这些骑兵,已然有了天下强军的精气神!对上本就有些猝不及防的仲家亲兵,根本就成了一场屠杀。 厮杀之声、哀嚎之声、悲鸣之声顿时交杂一起,又很快平息了下去,再无波澜。 此时的中庆城,马敏文领着一众官员,等候在城门之处。 无数热情的百姓,已然聚集在此,等候着一睹当今陛下的尊荣。也就是此时依靠着万余禁军在此维持着秩序,这才总算是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之事。 随着马蹄之声的越发清晰,手持龙旗的骑兵率先而至,朗声喝道: “陛下归京,百官恭迎!” 马敏文当即领着百官,跪倒在地,俯身一礼,齐齐喝道: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便是周遭围过来的百姓,也纷纷跪倒。 “咚咚咚”的战马踏地之声越发清楚,甚至引得地面都微微有些震动。 萧承猛地一勒马匹,周遭数百骑兵亦是齐齐勒住战马。 一时之间,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负责仪式的禁军,扯着高亢的嗓音,拖长着尾音,高声道: “山呼” 此时官员、百姓闻言,再次俯身行礼,额头贴地,口中齐声喝道: “万岁!” “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看着城门处齐刷刷跪倒一地的百官、民众,又回想起自己当初继位之时,百姓毫不在意,百官有意给下马威的景象,萧承气息微微发粗,双眼之中,更是精芒闪露,周身气势更盛。 穿越至今,不知忍了多少次,用了多少谋算,总算是清除了一切掣肘,真正感受到了封建皇帝这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感觉,当真是让人着迷啊! 萧承坐在战马之上,微微扫视前方跪了一地的百官民众,开口道: “时值国难,夏、黎两方,共同进犯。我云国社稷,险有倾覆之灾。所幸朝中诸卿全力相助,将士用命杀敌,民间百姓支持,终得以一解危机!” 马敏文闻言,当即出声道: “臣等有功,但若无陛下亲自出征,先退黎朝十万大军,再破夏国三平关,方才迫使夏国暂时休战。此间功劳,陛下为首!” 萧承闻言,却是不由得一笑,道: “哪有天子,去和臣下抢功劳的?今日得胜归朝,朝堂诸卿,三军将士,有立功者,皆有重赏。云国百姓,免赋一年。遇战事之州郡,一年之内,赋税皆免!” 赋和税,自有区别。 按照云国制度,赋,是用来供养军队需用,民役支度。而税,则是是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即供给国家行政费用。 萧承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直接让云国今年的赋税收入,起码打了个五折。 不过这事,可不是萧承脑子一热。 接下来削弱佛门,乃是重中之重,就连借口都准备好了,就等下手。 可是这样一来,便需要百姓在皇权和宗教权之间,更信任、倾向于皇权,才能保证将民间的动荡降到最低。 萧承此举,便是为了这件事准备的。 至于之后要用钱了怎么办? 呵呵,感业寺六百年的底蕴,比萧承国库里的十倍还多。对了,还有这次跳出来的几家朝廷官员的家产,也已经尽数抄没。 总之应当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萧承他都不需要担心银子的事情了。 萧承这句话,经过内力加持,很是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百官之中,这段时间尽心竭力之人,都是忍不住面带笑意。 后面跪着的百姓,在听闻今年能够免除一部分的赋税之后,更是难掩欢呼雀跃之色,已然再次对着萧承叩拜,高呼起万岁来。 第130章 【触发近臣事件】 宣政殿中,百官齐齐聚集在此,叩首行礼,山呼万岁。 萧承未曾换去铠甲,手扶腰间怒龙剑,龙行虎步地走入殿中。一甩披风,大刀阔马地坐到龙椅之上,昂首道: “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百官齐声喝道,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扫视殿中低头俯首的一众官员,开口道: “此次朝中诸卿、军中将士,一应功劳,需尽快核定封赏。马卿这边,需得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马敏文闻言,双眼微微一动,连忙出列拱手,小心翼翼地道: “请陛下恕罪!臣年老体弱,处置手头政务,已是精疲力竭,实在无力担此重任,请陛下另选人才,主持此事!” 马敏文为人谨小慎微,颇为识趣,要不然当初,也不能以非汪晓亲信的身份,在他手下担任多年的治栗内史。 马家、曲家还有陶家,因为杨玄琰的几个女儿,已然成了姻亲,在朝中影响力遍布文武两班,势力大得惊人。 当今陛下,继位之初,可是装傻充愣,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痴傻傀儡皇帝的。如此经历,对权势极大的臣子,心中难免有疙瘩。 此前萧承威望不够,大势未成,能够信任的也就他们几家,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如今,萧承威望已然今非昔比,足以压服此前朝中摇摆不定的臣子,若是他马敏文此时还不识趣一般,将来恐有大患啊。 萧承多看了一眼马敏文,见他如此识趣,心中大为满意,点头道: “倒是朕疏忽了!既然如此,马卿可有合适人选?” “代尚书台左丞张昭,忠于国事,这段时间助臣维系朝中运转,功勋卓着,可遣其核定文武众臣之功劳。”马敏文恭敬道。 张昭是此前说过,要萧承立下储君这般胆大包天的话。 结果他不光没有收到责罚,反而还被调到尚书台听用,萧承此前还特意交代过马敏文,这张昭是可以信任之人。 在马敏文眼中,张昭便是萧承看重的人才。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更是知道了其能力突出,性子刚直。 核定文武百官功劳,这样一个既容易得罪人,也容易施恩于人的差事,交给他这样一个人,那是相当合适的。 萧承眼睛一动,金手指面板随之打开。 【张昭……忠心:86……】 嗯,比起之前好像降了两点,应该是此前帝卡的负面效果。 不过忠心值这东西,以萧承如今的皇帝身份,只要不是做出什么天怒人怨,威望尽失的举动,刷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可!”萧承点头道。 “代尚书台左丞,张昭何在!”萧承沉声道。 百官队列之中的张昭眼睛一动,深吸一口气,当即站出身来,俯身一拜,朗声道: “臣张昭,拜见陛下!” “你这段时间,办事用心,功劳不小。如今,便正式命你为尚书台左丞,负责此事!” 张昭心中激动,声音微微发颤,高声道: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张昭退下。 他再次扫视殿中百官,眼神微微发沉,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慢悠悠地道: “有功之人,朕自是不吝恩赏。但这朝中百官,也有权欲熏心,心怀鬼胎之人。纵使国难当头,却还是暗中动作不断。此等之人,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啊?” 殿中百官闻言,心中顿时一跳。 百官都不是瞎子聋子,对于京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萧承此时说出这话,他们便知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站在萧承身边的冯保见状,朝旁边的小太监微微一招手。 小太监当即领命,一溜小跑地跑出宣政殿。 不一会儿,便有一队禁军,押送着廉兴业,简侯,走入殿中。一同走进的,还有身穿玄色官袍,满身煞气的郭解。 郭解二话不说,双膝跪地,叩首道: “郭解,拜见陛下!臣办事不力,致使京兆尹洪安怡,死于乱箭之下,请陛下责罚。” 这洪安怡,此前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大事不妙。但又心存侥幸,想着万一事成,自己若是直接逃跑,那是亏大发了,这才亲自前往尚书台确认一番。 不曾想,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直接死在了禁军的乱箭之下。 “无事,此等大逆不道,心怀鬼胎之人,死便死了!难道朕还要为了他,治功臣的罪过吗?”萧承摆了摆手,道。 他本就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毕竟哪怕参与之人全部死光了,就是编,也要编出证据,将感业寺拉下水。 郭解心中微送一口气,叩首道: “臣,谢陛下!” 萧承指着殿中跪着的二人,冷声道: “诸卿,也看看这二位!这二人,还有已经死去的京兆尹洪安怡,勾结死士暗入京师,打着控制尚书台,再将朕骗离军中,以作挟持的主意。其中用心,何其歹毒!” 殿中官员,听闻此事,倒是一愣。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郭解领着尚虞备用处,也就是粘杆处,对有异心的百官,实施了残忍无比的手段。 萧承此前所言,他们还以为是要追究这些事呢。他们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子大到这个地步,想出了这样的谋算。 下一刻,当即有反应快的官员,走出队列,朗声道: “陛下,此等胆大包天的逆贼,绝不能就此放过。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剩余百官,也急忙出声,道: “请陛下,严查此事!” “此等逆贼,无君无父,无家无国,当真可恨。臣等陛下仁德,但此事,必要以雷霆手段严惩,以儆效尤!” “臣,愿替陛下,彻查此事!” 萧承扫视一眼殿中拼了命表现,好似这般便能够洗刷自己嫌疑一般的百官,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温体仁!”萧承冷声道。 一直隐藏在百官队列之中的温体仁,心头猛地一跳,不敢怠慢,急忙走了出来,拱手道: “臣在!” “你位居廷尉之职,此事交由你,也算是合乎法度。你可有信心,接下此事?” 萧承说完,还不等温体仁答应,便再次开口,道: “朕会给你放权。牵涉此案之中的人,不论身居何职,只要情况紧急,便可不需上禀汇报,可先行拿下审问。若有阻碍之人,一并论处!” 为官者都知,官位和职权,职权才是最重要的。 而萧承给出的承诺,便好似赐予他温体仁一柄尚方宝剑,可以使温体仁在京师之中横行无忌,一跃成为权威最盛之人。 对于他这般追求权势之人,本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此时的温体仁,却是心中一寒,额间不断地冒出冷汗。 温体仁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他一眼便能看透其中关键。 这场荒唐的闹剧,从谋划到实施,从始至终都被当今陛下看在眼中,还要查什么? 而萧承要查这件案,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一个光明正大,清理朝堂的借口! 一个不会影响萧承此前不追究百官罪责的承诺,而将当初劝其退位的总舵官员,彻底清除的借口! 温体仁清楚,这个差事,是一个注定得罪上下,败坏自己全部名声的差事。若是有的选,他温体仁绝不会接下此事。 可萧承虽问了温体仁是否愿意接下此事,但话里话外,显然没有给温体仁选择的余地。 这件事,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不过这件事,对他温体仁来说,也未必全是坏事。 若是办好了,自己以后便是当今陛下的一条狗,一条专门负责咬人的狗。而作为一条狗,便意味着自己不会失去如今的权势,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这对他来说,是根本难以抗拒的诱惑。 温体仁嘴唇颤了颤,心中一狠,当即俯身在地,高声道: “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承朗笑一声,道: “好,还望温卿,不要辜负朕之期望!” 此时,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两行小字随之浮现。 【温体仁,忠心值上升50(忠心:91)】 【提示:近臣事件已触发,亲密度未满80,无法成为近臣。】 萧承眉头一动,忍不住看向殿中的温体仁。 本来是打算废物利用,让温体仁清理朝堂之后,再找个借口杀了呢。 可是倒是没想到,这货认清形式之后,这忠诚度一下子就上来了,还直接触发了近臣事件。 还真是,太过识相啊! 近臣的作用,相当于孤臣、帝党,是皇帝鹰犬,专门在朝堂之上充作皇帝手中的利刃,做那些一般大臣不敢,也舍不下脸面去做的事情。 只要萧承有心,这些近臣,随时可以成为雍正手下的田文镜,为制度改革冲锋陷阵。也可以是完颜构手下的秦桧,替皇帝顶着朝野上下的压力,担负骂名。又或是乾隆手下的和珅,上下其手,想尽了办法为皇帝享乐捞银子。 这样的人,不一定是好的,但对萧承来说,一定是好用的! 萧承眼皮一动,开口道: “好,朕等着看温卿的手段!” 温体仁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 “请陛下放心!” 此时宣政殿中的百官,虽然不一定有温体仁看的清楚,但也在这君臣对话之间,隐隐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忐忑。 萧承见殿中大部分的官员,此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干脆起身道: “既然如此,朕也累了,退朝!” 一众心神不宁的百官,连忙俯身一礼,齐声喝道: “恭送陛下!” 萧承在一众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抬腿刚走出宣政殿,就又想起,刚刚温体仁因为亲密度不够,而无法成为近臣的事情。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随之打开。 【温体仁,廷尉,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91,亲密度1,野心87】 萧承身形一顿,扭头对着温体仁,朗声道: “温卿,随朕来一趟!” 温体仁闻言,不由得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 他极擅揣摩上意,萧承这突然喊住了他,他便顿时想明白过来,自己赌对了! 大喜过望的温体仁,再也不顾仪态,小跑着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等候着萧承问话。 萧承领着一众内侍,径直走在皇宫之中。 不知是因为已近初夏,还是萧承心境不同了,皇宫之中,入眼之处,到处莺莺翠翠,一派生机昂然。 萧承走到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台,停住脚步,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太监,道: “你们先下去,朕就在这里歇歇脚。” 一众小太监闻言,当即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只留下冯保和温体仁二人。 萧承看向冯保,开口问道: “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可有异常?” 冯保闻言,当即心领神会,躬身道: “回禀陛下,奴婢的人一直盯着呢,并无什么事情。” 萧承说清楚,但冯保很清楚,萧承问的是南荣姝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南荣姝身边伺候的人,除了一个贴身宫女,其他全都是东厂派去的,便是半点异常,也绝逃不过冯保的眼睛。 既然冯保说没事,那南荣姝那边,看来是真老实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毕恭毕敬地站着的温体仁,开口道: “可知朕,为何找你?” 温体仁闻言,低着头,恭敬道: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哪里是微臣能够猜到的呢……” 萧承嗤笑一声,道: “别在朕面前玩这一套,朕要你装傻的时候,你再装傻。现在朕问话,你老实说就是了!” 温体仁闻言,心中一凛,腰杆弯地更低了,连忙道: “陛下恕罪……陛下唤臣来,可是为了追查叛贼同伴一事,面授机宜?”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 “还请陛下明示!” “此案涉及满朝文武,一开始必定是毫无头绪。冯保的东厂,消息灵通,说不定有你要寻的线索。”萧承漫不经心道。 温体仁心中一转,顿时明白了。 这是要他找冯保要被清洗官员的名单,自己或是查找证据,或是诬陷,将这些人送进去。 “是,陛下放心,微臣明白了!” 说罢,温体仁又对着冯保躬身一礼,道: “日后,还请冯公公,多多照顾!” 冯保微微欠身,轻笑道: “都是为陛下做事,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温体仁,亲密度+1(亲密度:2)】 萧承眉宇一动,沉声道: “此案进度,每日你需亲自进宫,禀报于朕!” 温体仁心头一跳,狂喜之意不断从心头涌出,让他情难自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 “微臣,谢陛下信重。” 此前只是猜测,而现在温体仁已然确定,自己对皇帝还有作用。 萧承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转身告退。 --------------------- 感业寺的一间静室之中,慧行和尚等候许久,最终等来了城中有逆臣勾结匪徒反叛,很快就被平息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慧行和尚呆愣了许久,终究是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叹息道: “阿弥陀佛,万万没想到,筹划如此之久,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啊!” 静室之中,感业寺残存的佛门精锐,面露哀叹之色,亦是低头一行佛礼,低吟道: “阿弥陀佛!” 依旧坐在上首的慧痴有些坐立不安,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静室之中的沉寂,急切道: “感业寺不能留了,再不走,萧承一定会找借口,将我等剿灭于此的。” 其中一名和尚看着一脸焦躁不安的慧痴,微微皱眉,颇为不屑道: “方丈多虑了!我感业寺乃是佛门领袖,民间威望奇高,历代皇帝纵使再行打压,也没有敢派兵围剿的。否则必会民心不稳,社稷动荡。小皇帝只要不傻,就绝对不敢动我们!” 慧痴闻言,看着一众和尚颇为认可的表情,忍不住辩驳道: “不对!你们没注意他临走之前留下的话?三日之后,若是法师不出现,他转手就会说我等是霸占寺庙的匪徒,暗害了大法师,派兵围剿的!” “笑话,这传出去谁信啊!我感业寺,是山间匪徒能够冒犯的?这小皇帝,不过故意吓唬我等,出出心中恶气罢了!” “就是,方正莫要被小皇帝吓破了胆!” 慧行和尚闻言,却是微微抬手,阻止了众僧对慧痴的冷嘲热讽。 他微微皱眉,沉声道: “小皇帝年轻气盛,或许当真有这个念头。我等,不可不防!” 众僧见慧行和尚开口,沉默片刻,又纷纷开口道: “师兄打算如何?” “先送寺中一部分弟子离开,以防万一!”慧行和尚开口道。 “只怕没那么容易,那个叫狄青的将领,气势深不可测,起码是八阶以上的高手,又有数百骑兵在侧,不得不防!” 慧行和尚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沉默片刻,也只是轻叹一声,道: “见机行事,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感业寺也不惧这区区数百骑兵!” 第131章 按捺不住 “砰”的一声动静响起,一扇朱漆大门,被粗暴地踹开。身穿差役服饰的廷尉差役,领着一队禁军,猛地闯入这处府邸之中。 为首差役手持廷尉府开出的公文,高喝道: “御史台令使荣柘,牵涉谋逆大案,奉旨捉拿审问,但有抵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在府中震天的哭喊之声中,禁军将士将府中一应人等,尽数押往廷尉府,接受审问。 看着气势汹汹,押着犯人前往廷尉府的一众禁军,中庆城中百姓,皆是避让不及。 市井街边的水井处,聚着一众洗涤衣物的中年妇人。 其中一位妇人放下手中的衣物,伸长脖子来,看着远处街道之上押着犯人走过的禁军,忍不住咋舌,道: “这又怎么了?京城中刚接触戒严,怎么又有那么多大兵出动?” 当即,便有洗衣物的妇人开口符合道: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太师先发疯到处抓人,然后便又听说陛下又出手捉了好几个大官,之后夏国、黎朝入侵,京城又是戒严。这如今才刚安生了几天啊,怎么又出事了?” “谁说不是呢!” “杨家二小,你整日走街串巷的,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有一名妇人,看向一旁坐着的年轻游侠儿,开口道。 另一名妇人,连连摇头道: “嗨,你问他做什么!他街坊们的事情倒是知道,可你看这都出动禁军了,一定是顶了天的大事了,他能知道什么?” 正经的习武之人,可没有称呼自己游侠儿的习惯。 游侠儿,一般都是指习了一点武艺,却又拿不上台面。每日走街串巷,在市井厮混,游手好闲的混混。 这般人在地头行走,市井之间的诸多事情,最是清楚。一般有事,官府的差役也会通知几句,所以比一般百姓知道得多一些。 但眼前出动的兵马,是守卫宫中禁军,若要一个小混混清楚其中的事情,莫过于有些为难人了。 可是没想到这姓杨的游侠儿闻言,却是起身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妇人,脸上略带着一丝得意,开口道: “别的我可能不清楚,但若是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一点!” 这些妇人,每日除了操持家务,便是喜欢四处说嘴闲聊。此时听到这年轻游侠儿清楚其中事情,当即便有妇人笑着开口,道: “你若是知道,便说来听听呗!” “就是,说来听听啊!” 游侠儿见众人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顿时来了精神,带着一丝显摆,道: “你们不知道,昨日陛下归朝之时,朝中有心怀鬼胎的大臣,勾结叛贼,意图作乱。陛下大怒,命廷尉府彻查此事。这些禁军,抓得就是和叛贼勾结的大臣。你们且看着,这几天这般阵仗,怕是要经常看见呢!” 一众妇人闻言,纷纷摇头,道: “咱们陛下,昨日才免了咱们的赋税,是多好的皇帝啊,为什么有人要作乱呢?” “是啊,而且我听说,咱们陛下虽然年轻,但可是厉害得很呢!隔壁黎朝和夏国,可是都是他亲自领兵击退的呢。” 年轻游侠儿闻言,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压低了嗓子,道: “有些事情,我倒是从我大哥那边听来了一些。我只对你们几个说啊,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传啊!” 妇人们眼中一亮,连忙点头道: “好,你说!” “是啊,我们绝对不乱传。” 年轻游侠儿声音放低,开口道: “我听说啊,那些潜伏进来的叛贼,都是剃着光头呢!” 一众妇人闻言,眼睛皆是一睁,纷纷摇头道: “你可别乱说啊!” “就是,你这是败坏大师傅们的清誉!” “杨家二小,你娘当年供奉佛祖,可是虔诚地很呢。你这般乱说,小心你娘晚上托梦,找你算账呢!” 年轻游侠儿见一众妇人皆是不相信自己,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高兴道: “你们怎么不信我啊?这事啊,千真万确,我几个兄弟当初,可是都看的清清楚楚呢!那些贼人,想要袭击尚书台,然后便被禁军全都围住,射死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全都是烫着结疤的大光头!” 当年云国开国之初,诸多民族混杂,矛盾频发。 云国太祖皇帝为了维持国中稳定,便大肆传扬当时刚刚从天竺传来的佛门,以佛门经义缓和云国内部的诸多矛盾。这样一来,方有了云国绵延六百年的国祚。 只是这般,也铸就了佛门,在云国民间那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便是眼前洗衣物的妇人们,也有大半家中,供奉着佛祖像。 此时年轻游侠儿的三言两语,想要让他们相信叛匪是和尚,实在有些困难。 “一定是你的朋友看错了!” “就是,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无缘无故的,大师傅们干嘛造反啊!” 年轻游侠儿脸色微微涨红,急道: “这是真的!你们实在不信,去廷尉门口看一眼就知道了!尸体因为太多了,现在就摆放在廷尉府大院中。光溜溜的一排大光头,显眼得很呢!” 一众妇人,依旧有些不信。但又架不住年轻游侠儿这般肯定的态度,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疑惑。 就这样,有疑似和尚的叛匪勾结朝中大臣,欲要造反谋逆,结果被识破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短短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中庆城。 百姓们一来不信寺庙中的僧人们会造反,二来也是因为如今萧承在民间威望甚高,所以消息传播得极快,闹得满城风雨。 感业寺中,收到消息的一众僧人,不由得沉默起来。 唯有慧痴最是着急,差点就没原地跳脚,道: “你们还不信我!当初逼着法师派出僧兵的时候,萧承他就是用着这一手,让城中谣言漫天,动我佛门根基。明天就是三日最后期限了,法师也只怕凶多吉少。再不走,萧承的刀,就要架到大家脖子上了!” 看着慧痴急到不行的样子,一众僧人面面相觑,俱是无言。 唯有慧行和尚,为人最是果断,当即开口道: “不能再等了。方丈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今夜,便制造混乱,安排寺中弟子离开,散入各地寺庙,蛰伏等待时机!” 一众僧人闻言,齐声道: “请慧行师兄吩咐!” 慧行和尚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 “皇帝留下的兵卒虽然精锐,但到底人数不多,难以尽数封锁整个感业寺。我等只要将为首的那名小将解决掉,使其没了主将号令。我等再制造混乱,寺中僧众分别逃脱,可行性极大!” 其中一名僧众闻言,忍不住道: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小皇帝继续追究下去,又该如何?” 慧行和尚闻言,摇了摇头,道: “皇帝欲除我佛门而后快,但也绝非糊涂之辈,清楚我佛门在民间的影响力,所以不会彻底翻脸。便是要剿灭我感业寺,皇帝也会是先将我等,污蔑为山匪恶徒,让我等和佛门划清界限。再说,是我们害死法师,从而光明正大地剿灭。” 慧行和尚顿了顿,接着道: “所以只要我等离开感业寺,托庇其他寺庙之中,就算皇帝想要追杀,也会顾忌佛门影响力,从而放弃的!” 一旁的慧痴闻言,脸露兴奋之色,连连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样的!” 众多僧侣,对视一眼,面露坚定之色,齐齐对着慧行和尚一礼,口中齐声道: “谨遵师兄之命!” ---------------------- 狄青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心中微微有些不放心。起身着甲,亲自检查了山上各处要道的警戒情况,在确认再无漏洞之后,方才放心下来。 “都尉,你就放心,兄弟们都有数呢!”负责警戒的士卒,看着这个时候跑过来的狄青忍不住道。 狄青来得时机不凑巧,战事结束,没了立功的机会。萧承纵使知道他的能力,但为了军中制度,以及维护狄青,使其不受将士们排挤,这才只是给了他都尉之职。 狄青闻言,俊朗的脸上依旧严肃,摇了摇头道: “陛下亲自交代的事情,若是出了纰漏,我等是枉死难辞其咎的!是以小心谨慎,总不会有什么错误。你等负责守卫要道,万万当心。毕竟这感业寺中之人,可不比敌国士卒。” 士卒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话音刚落,感业寺中,忽然一道火光燃起,随后快速壮大,逐渐成了极大的火势,在这夜晚之中极为显眼。 狄青猛地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燃起大火的感业寺,眉头猛地皱起,沉声道: “这火,应该是他们自己放的!” 士卒闻言,当即一震,振奋道: “这些和尚都不是好东西,果然还是没安耐住。都尉速速召集人手,上山踏平感业寺!” 这些士卒,都是随萧承杀入夏国,对萧承信服尊敬无比。所以亲眼看着慧开老和尚对萧承动手的他们,对感业寺的和尚,可是早没了当初的敬意。 此时感业寺这边动手,他们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兴奋即将到手的军功。 狄青闻言,却是皱眉道: “不可着急!你等重新布防,抽调出一百骑兵上山!注意不可大意,以防期间有人跑了。陛下交代我等守住此地,便绝对不可大意!” 数百骑兵,要封锁感业寺上下道路,人手并不算太多宽裕。是以抽调一百人,便必须重新布置防务。 士卒闻言,先是拱手应是。然后也是不免一阵犹豫,指着前方着火的感业寺,道: “那感业寺那边现在,要放任不管吗?” 狄青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先去看看,你们布防完毕,在上来寻我!” 话音刚落,狄青脚下发快,身形快如奔马,朝感业寺疾驰而去。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便已然来到感业寺中。 可他刚一脚踏入感业寺中时,便立时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寺中这么大的火势,竟然少有人出来救火,这一看便知不对劲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狄青他只听得“咻”的一声轻微细响,一道劲风,铺面而来。 他双眼一厉,身形暴起,身后背着的长柄眉尖刀,猛地出鞘。长刀在手,狄青周身气势暴涨,刀光闪烁,宛若荡起莹莹波光。 伴随着“铛”的一声轻响,一颗佛珠,被劈落在地。 下一刻,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啸之声,朝狄青而来。 无数念珠,转瞬而至,朝狄青周身要害袭去。 狄青神情冷峻,手中眉尖刀挥舞如风,刀气纵横,宛若湖面荡起波光,夺目异常,将袭来念珠,尽数挡下。 于此同时,狄青身形暴起,手中长刀朝着前方猛地一劈。强劲刀气一往无前,劈开前方,发出了刺耳的破空之声。 “砰”的一声炸裂巨响,刀气袭过之地,留下了数尺深,数丈长的恐怖刀痕。 刀痕后方几步的距离,身穿黑衣,遮住面孔的慧行和尚,手中牢牢抓着一惊魂未定的僧人的领口。 刚刚若不是慧行和尚他眼疾手快,刚刚这名僧人,差点就直接死在了狄青刀下。 眼见己方暴露,数名慧字辈高手,也不再隐藏身形,直接跳了出来。 狄青看着眼前,皆是穿着黑衣的感业寺僧众,不由得心中好笑。 搞得像谁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你们呢! 狄青长刀一横,冷声道: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下山,速速退去!” 慧行那边,哪里会听这话?站出身来,看着狄青的身影,沉声道: “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当真是天纵奇才!只可惜,今日需陨落在此了!” 狄青冷峻的面孔之上,神色更厉,喝道: “退回去,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慧行双手合十,眼中精光闪烁,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泛起金色。整个人远远看上去,便好似金色铸就一般。 下一刻,慧行脚下猛地一点,整个人宛若炮弹一般轰出。 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一记重拳,朝狄青袭杀而来。 狄青毫不慌张,手中长刀猛地一转,刀法大开大合,刀气纵横,四处环绕。 只听得“铛”的一声闷响,长刀与慧行拳头相互碰撞,放出这般奇怪的闷响之声。 不用说,这慧行修炼的,是佛门的横练功法,身躯甚至能够直接抵挡兵刃的砍击。 下一刻,数名慧字辈高手,亦是出手,朝狄青而去。 数柄精铁齐眉棍猛地横扫,携着呼呼风声,朝他四肢要害袭来。 狄青身形一转,长刀顺势撤回。莹莹刀光,再次亮起,就宛若那水面上的波纹,荡漾而起。山林之间的淡淡雾气,似乎在一股力量的吸引之下,朝狄青环绕而来。 刀光微微闪烁之间,异常夺目。远远望去,就给人一种湖面翻腾,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一般,令人心中发寒。 下一刻,狄青双眼圆睁,手中长柄眉尖刀赫然砍出。 这由刀光凝聚,还是翻滚沸腾湖面的光芒,就像是猛地炸裂开来一般,白色雾气凝聚细小的水龙形,盘旋而出。 无边凌厉的刀芒,在水龙之后,汹涌而出,携带强劲无比的劲风,让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便已然袭来。 数名慧字辈高手,尽管都是八阶修为的高手,但面对九阶武者的全力一击,却是毫无反手之力。 只听得“噗”的几声闷响,几人齐齐倒飞出去,跌落在地,不知死活了。 而那条水龙,却是去势未停,盘旋咆哮,径直朝前方燃起熊熊大火的佛堂砍去。 “砰”的一声炸裂之声传来,木头火星四处溅落。 刀气所带的无边劲风,强压之下,尽是让熊熊火势为之一滞。那细小水龙,随之而上,热气瞬间蒸腾,将火势彻底压下。 刚刚那熊熊大火,直接被这一刀压制。 慧行这边,见狄青一刀砍出,立足未稳,身形再次暴起,猛然袭杀而去。 却不想就在此时,狄青身形凌空再次一转,长刀顺势砍下,刀气肆虐而出,朝慧行劈去。 又是“铛”一声,慧行身上隐约浮现金色大钟虚影,其上铭文甚至一一可见。 狄青那恐怖刀气,甚至没能将这金色大钟击碎,只是将慧行推着倒退了数丈。 “哒哒哒”的马蹄之声传来,百余骑兵,终于整顿完毕,沿着那宽阔的汉白玉石阶,冲杀而来。 本来暗中隐藏,用来抵挡骑兵的十数名佛门高手见骑兵杀到,猛地跳出。 可这百余骑兵,历经夏国奔袭,已然成了天下强军。此时军阵结成,再借骑兵冲撞之势,其锋芒锐不可当,尤其是十数名高手能够抵挡的? 军阵冲击之下,这些高手一身武功甚至没有发挥一半,或被长枪扎死,或被马蹄踩踏而死。有几人凭着武功,将一两名骑士拖下战马,但也很快被其余骑兵追上杀死。 慧行和尚看的眼皮直跳,心中狠色一闪而过,咬着牙不愿撤退,朝狄青而去。 一拳一脚之间,大开大合,刚劲无比,配合着那练到高深境界的横练功法,就宛若一个人形坦克! 狄青手中长刀亦是挥舞不断,宛若疾风骤雨一般,砍击在慧行身躯之上,发出那闷响之声。 此时的慧行和尚,就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用尽全力,尽力拖延时间,以便让寺中其余弟子逃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名背着行囊的和尚,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喊道: “师兄,别打了!把守山下的大军根本不止数百人,到处都是,咱们根本逃不出去!” 还在与狄青缠斗的慧行闻言,手上不由得一顿。 伴随着那几名和尚的哭腔,整齐肃穆,颇有肃杀之意的脚步齐踏之声,自远处传来。 无数士卒手持长枪涌了上来,将寺中刚刚送走的僧众,直接给逼了回来。 慧行和尚身形猛地暴退,看着被尽数逼回来的僧众,面色铁青。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是云国,以萧承如今的威望,会缺可以调动的兵马?之所以只留下数百骑兵,无非就是故意让他们忍不住动手罢了! 第132章 抄作业,还是抄作业! 养心殿中,萧承视线凝聚,看向身前。 金手指面板之上,两行小字随之浮现。 【签到成功,功勋值+7】 【功勋值:905】 签到功能的奖励,每个月除了一次抽卡机会,还有每天都会得的几点功勋值。 功勋值签到,以七天为一轮,每周可得二十八点,一个月差不多一百一十多点。攒了大半年,方才得到了这么多功勋值。 萧承此前先入为主,还以为这东西也是兑换卡包的玩意。 但随着现在对金手指的功能越发熟悉,他才知道,这东西和原本的游戏设定还不一样。 帝卡到了紫色等级,似乎一切都大不一样了,再也不能如蓝白两级帝卡一般,装卸随心。每次装备卸下,都有了限制,需要八百点功勋值。 也就代表着,这紫色帝卡,装备卸载一次,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攒功勋值。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之上,再次浮现一行小字。 【装备紫色帝卡——齐威王,功勋值-800】 下一刻,蓝色光辉,从萧承身躯之中散溢而出,重新凝聚成蓝色卡牌。大理太祖段思平的伟岸身形,略显虚幻,浮现其上。 背包之中的紫色帝卡自动越出,耀眼光辉充斥萧承的视线之中,化作一道身穿宽袖王袍,头带展翅玉鸟束髻冠,留着美髯的男子虚影。 雄厚威严的声音之中,满是锐意进取之意,响起在萧承耳边。 “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虚影片刻之后,重新变作点点紫色光芒,朝萧承身躯涌入。 金手指面板之上,内容更是随之而变化。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七月二十一日 文学:33武术:21(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5 体能:83年龄:16健康:97 国库:941万两皇威:62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 萧承第一时间,就感觉身躯之中,一阵无力感随之传来。 【大理太祖】的帝卡,若论整体帝卡的效果,自然是比不上这紫色帝卡【齐威王】的。 但只有一样,那便是武力值方面。 萧承此前,都是靠着【大理太祖】的技能“大理段氏”加持,方有八阶修为。而此时陡然取下,没了技能加持,自然是被打回了原形。 萧承抿了抿嘴,视线再次看向面前浮现的蓝色帝卡。 【功勋值-100】 金手指面板之上,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一股突然涌现的无形之力,将面前的蓝色帝卡缠绕起来。 就听到隐约之间,一声似有似有的“咔嚓”轻响,蓝色卡牌随之片片碎裂开来,化作蓝色光芒,四散而开。 只留下一团极为纯粹的光团,缓缓飘向萧承。 萧承伸出手掌,二话不说,朝前方的光团触碰而去。 光团一碰到萧承,便是冰雪消融,顿时化作一团能量,极为丝滑地融入到了萧承身躯之中。 萧承原本因为帝卡被卸下而空荡荡的身躯之内,再次涌动起强大的内力。周身气势,再次凝实。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七月二十一日 ……武术:97(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 ……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金手指面板之上的额外技能上,多出了“大理段氏”的字样。面板之上的武力值,也随之恢复。 这就是功勋值的第二个作用,粉碎帝卡,能够指定获得帝卡中的一样技能。 当然了,不一样的技能,所需的功勋值也不一样。【大理太祖】这张帝卡之中,说起来价值最高的,竟然是那个“平衡矛盾”,需要两百点的功勋值。 由此也能够看出来,金手指衡量技能的价值,应该是是更偏向于,技能是否会对国家产生足够的影响。 其实自夏国归来,萧承的功勋值,便已经足够装备【齐威王】的帝卡。 他身处皇宫之中,有禁军护卫。更有狄青、杨大眼、剧孟、郭解这般忠心能够保证的高手在侧,本不需要担心安全的问题。 但萧承向来谨慎惯了,总觉得自己要留点底牌,方才多忍耐了些时日。 萧承站起身来晃了晃,突然对着身旁低眉顺眼的冯保,开口道: “冯保,你可觉得,朕今日有何不同?”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眨动,躬着身子,赔笑道: “奴婢眼拙,没看出什么不同。不过非要说的话,奴婢只觉得陛下较之此前,是愈发威严了。” 萧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让你拍马屁……对了,你刚刚想要和朕禀报什么来着?”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道: “陛下,感业寺昨晚走了水,出了乱子。” 萧承眉头一挑,道: “被他们跑了?” “自然是没有的,陛下暗中派去的禁军,将出逃的僧人又给堵了回去。负责看守的都尉狄青,一人独战感业寺的十几名高手,这才没让局势不可收拾。”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啊,说起来,今天便是第三日了!” “是。” “老和尚的尸体,趁乱送进去了?” “陛下放心,都处置好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佛门在民间根基深厚,想要清除其影响力,可不能操之过急。咬死了感业寺的这些人,是心有反意,勾结逆党,害了慧开大法师的恶徒。先打死了领头的,剩下的和尚,要收拾的好好收拾。能分化拉拢的,好好拉拢!” 佛门在云国传承六百多年,将云国经营得滴水不漏,根基实在太过深厚了。 云国民族颇为复杂,历代皇帝都是靠着佛家的经义,劝导百姓向善,以缓和相互之间的矛盾。 若是萧承直接不管不顾,下狠手整治,定然有不少人信仰崩塌,难免社稷动荡。 萧承回来之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大军围剿,便是这个原因。 要抓住重点,打击的对象是不尊皇权的和尚,而并非是寺庙中的那个佛像。若有听话的和尚,留下便是了。 便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唐武宗灭佛,其实也和一些人想象得不太一样,并非是看见和尚就要抓去还俗。 后世盛行的禅宗,便是因为其以山林清修为本,不与世俗争利,不受投效,不蓄奴仆的主张,在这场风波中,并未受到多少波及。此后得受权贵尊崇,大肆推广,从而兴盛。 你看看,典型的树立榜样,分化矛盾的手段。 出身历史悠久的民族就是好,历朝历代对付和尚的例子、手段,就写在史书里面呢,抄作业就行了! 冯保连连点头,拍马屁道: “陛下英明!”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小步跑了进来,跪地恭声道: “启禀陛下,尚书令马敏文马大人,在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却是眉头微动,道: “马敏文?他来做什么?” 冯保闻言,连忙小跑着走到御桌之前,从桌上找到一份东厂递过来的奏报,双手捧着送到萧承面前,开口道: “东厂今日奏报,陛下应当是没顾得上看。昨天深夜,有数名官员前往马府拜见,为京中廷尉府大肆捉拿百官之事,请马大人前来求陛下停手。数人名单,皆附后面。” 萧承接过这奏报,快速扫视一眼,不由得皱眉,有些不快道: “马敏文这被人一说,就还真来了?” 冯保低着头,没有回话。 萧承放下手中的奏报,沉声道: “让他进来。”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当即应是,起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马敏文快步走入养心殿中,俯身一拜,恭敬道: “臣,拜见陛下!” 萧承收起刚刚脸上的不快,温声笑道: “马卿啊,今日求见,所为何事啊?” 马敏文闻言,轻咳一声,拱手道: “陛下,臣今日前来,一是为太师汪晓而来。” “汪晓?他怎么了?”萧承不由问道。 马敏文开口道: “陛下,太师汪晓命陨战场,是为国战死,还是别的什么,总要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萧承闻言,微微有些走神。 汪晓的后事啊…… 看着萧承沉默起来,马敏文也没有继续询问,就垂手站在殿中,等待着萧承。 半晌过后,萧承回过神来,摇头道: “朕出征前答应过他的事情,总要办到的。呵呵,倒是应了那句。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汪晓一生功过,悉数记载,不做删减,任由后来人评判!” 马敏文闻言,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臣知道陛下一言九鼎,但有些事情,却还是要注意的。若是不削其威望,说不定就有野心之人,将来举起汪晓的旗号……” 古代背景,消息从来就不灵通。就如楚国末期名将项燕,死了多少年了,陈胜吴广起义时还打着他的名号行事。结果,还真有人信了! 汪晓在民间声望并不低,若是不做些削弱,说不得多少年后,也真会有人诈称他的名号,起兵作乱呢! 萧承闻言,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给朕几年的时间,朕便不信了,还能够有人仅仅凭着汪晓的名号,便让百姓跟着起兵作乱的。” 金手指的各种帝卡、策卡、训卡加持,再加上萧承的眼界,几年的时间,不说一统天下了,弄个国富民殷还是问题不大的。 只要活得下去,谁脑子坏了跟人后面造反? 看着萧承这幅模样,马敏文心中亦是有所触动。 当今陛下心胸如此,只要行事有些分寸尺度,还需要担心自己不得善终? 马敏文长长俯身一拜,心悦诚服道: “陛下如此,倒是显得臣浅显了。” 萧承看着俯身行礼的马敏文,再次开口问道: “马卿刚刚说,汪晓身后之事是其一。那其二呢?” 马敏文听着萧承这一问,心头突然一跳,连忙道: “陛下,臣今日前来,也是受不少朝中大臣们的请托,为了这两日廷尉府大肆捉拿涉案官员一事,前来求情。” 萧承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马卿是觉得,朕不应该追查下去了?” 马敏文闻言,连忙摇头道: “陛下误会了!臣不敢随意揣摩上意,所以陛下有什么打算,还请向臣明言,臣也好早做打算。” 萧承眉头一挑,颇有兴趣地问道: “早做打算?” “是!” 马敏文坚定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若是陛下没有其他打算,臣现在便请陛下,下令廷尉府就此停手。如今这朝中百官,人心惶惶。就如当初,汪晓大肆拷问京中百官,已然影响到了国家朝政的安稳,于国不利!” 萧承闻言,倒是不由得轻笑,道: “那若是,朕有着什么别的打算呢?马卿又该如何?” 马敏文抬头,斩钉截铁道: “那臣便要提前整合扩大尚书台官吏,为日后尚书台正式代替朝堂,处置国事做准备。” 萧承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马敏文一眼。 他心中,可不就是打着借着携大胜之势,朝野上下威望正隆的时候,将百官清洗一遍,从而重立朝堂体制嘛。 三公九卿制度,三公分管朝政,对于皇权,实在限制颇多。而明清时候的六部制,才是最利于皇权的制度。 还是那句话,抄作业就是了! 到底是在汪晓手下混了多少年的老狐狸,琢磨出了萧承清洗百官的意图容易,当意识到萧承要改革朝堂制度体系,倒是不简单! 萧承看着马敏文,半是开玩笑地道: “马卿倒是聪明,说不敢揣摩朕的心思,结果倒是猜的分毫不差!” 马敏文心头一跳,连忙低头道: “陛下如此说,倒是让臣心中惴惴不安了!”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在朕面前别玩虚的,没用!你这份精明,加上揣摩上意的本事,是你的本事,朕还能因为这个,治你的罪不成?” 马敏文闻言,心中稍稍一定,连忙低头道: “是臣多虑了,臣这便下去,早做准备!” 看着马敏文就要告退,萧承突然开口道: “明日朕欲听慧开法师讲经,马卿召集朝中百官,明日随朕一起前去!” 马敏文闻言,眼睛眨动两下,当即一凛,拱手道: “遵旨!” 第133章 行止殿上,人情颇疑 军容肃穆的禁军,手持刀斧枪弓,踏着齐整的步伐,于最前方开道。 龙旗荡起,旌纛幡幢,黄罗盖伞,接连而来。威严浩大的仪仗队伍,簇拥着象征皇帝身份的玉辂,缓缓前行。 玉辂之后跟着的,那或是装饰奢华,或是质朴低调的各式马车。这是朝中百官的车架,各自带数名亲随,紧随着萧承的仪仗之后。 这般举动,对国中上下,只说是当今陛下,亲领百官前去聆听感业寺的慧开大法师讲经。 其实云国的历代皇帝对佛门,皆是表面尊崇,内里防范。 甭管登基之前表现得多么尊崇佛教,登基之后就像是渣男骗到手了一样无情,绝对不会在朝堂之上表达出对佛门的好态度,甚至不乏暗中打压之举。 皇帝都是如此态度了,百官自然懂事。 此前在云国为官,想要受到重用,自己就绝对不能是佛门信徒。就算是,也不能表露出来。汪晓主政之后,亦是如此。 朝堂之上都是风气如此,像如今这样,皇帝领着朝中百官,亲自去听和尚讲经之事,那是想都不要想。 这么大的阵仗,又是这么稀奇罕见的事情,自然引得中庆城中的百姓纷纷聚拢了过来,站在外围看着热闹。 一大堆仪仗车架,浩浩荡荡来到感业寺山门之下。 而此时,跟着的一众百官,纷纷探出头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感业寺四周驻扎、封锁的禁军。 此时他们,皆是想起如今城中的言论,说是佛门勾结逆党叛乱,意图作乱。此前他们本以为不过谣传,但如今见此阵仗,心中皆是有些发寒。 当今陛下突然召集百官来感业寺听什么经,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玉辂缓缓停下,身穿玄色帝服,头戴十二瑬冕冠的萧承,负手走出。 感业寺留守的禁军统领,当即走上前来,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末将禁军校尉邢才良,拜见陛下!” 萧承打量了一眼这名禁军将领,问答: “狄青呢?” “禀告陛下,狄都尉为防意外,留在寺中看守,未能前来拜见陛下,请末将代为向陛下赔罪!”禁军将领恭敬道。 想一想,这感业寺中,为首的慧行和尚乃是九阶高手,其余僧众,七八阶的高手约有数十位。若是趁着皇帝百官齐至,突然发难,必会引起骚乱。 为了避免意外,自然需要狄青这个高手坐镇其中,以防这些和尚掀起乱子,趁机逃窜。 萧承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 站在原地,萧承看着眼前感业寺那雄伟壮阔的山门,以及面前那绵延山间的汉白玉石阶,眼睛微微眯起。 算起来,这应该算是他第四次来到这感业寺了。 不过今日之后,应该是不会有第五次了!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一冷,抬腿便踏上汉白玉石阶,快步朝感业寺中走去。 一众宫中侍者、禁军以及朝中的诸多官员,见状连忙跟在萧承身后,朝山上而去。 相较于此前的庄严肃穆,一派人间佛土架势的感业寺,此时的寺中,因为大部僧众皆是不在,显得格外冷清。 入了寺门,便看见寺庙之中,禁军处处把手,守卫得无比严密。 远处的几处佛堂殿宇,已经被火烧了大半。 残垣断壁之上,镀金铜铸佛像的半边身子,已然被烟熏得漆黑。 佛像另外半边完好的面孔之上,眼睛微微低垂,流露慈悲怜悯之色,似在怜悯世间之人的无知无畏。 萧承扫了一眼,心中第一反应,却是微微有些庆幸。 得亏是这火灭的还算及时,要不然这些已经快到他口袋的钱财,损失可不少! 一众百官,跟在萧承身后,低头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看着眼前残垣断壁之像,心中是越发慌张起来。 不多时,在禁军的指引之下,萧承领着百官,径直来到感业寺中的大雄宝殿之前。 雄伟华丽的大雄宝殿,屹立在此地,已有了数百年,但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架势。 数千禁军驻守此地,弓弩上弦,长枪斜指,直对大雄宝殿,将这里给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萧承领着朝中百官浩浩荡荡而来,一众禁军连忙让开道路,引着众人进入殿中。 感业寺最后的底蕴,数十名佛门高手,被尽数看管在此地。 宝殿之中,众僧盘膝坐于大殿之中,低头闭眼,双十合十于胸前,口中轻念着经文,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便是萧承等人的到来,也不曾让他们打断念经。 见萧承到来,一旁的狄青连忙上前,对着萧承俯身一拜,谢罪道: “末将未能前往迎驾,怠慢之罪,请陛下宽恕!” 萧承随手将他扶起,轻声道: “你做得很好,若是没你在这边看着,这些人可不会这般老实!” 没有狄青这样同等级的高手坐镇,只凭外面的数千禁军,可就不一定能够留得住这些和尚了。 狄青闻言,连忙谢恩,道: “谢陛下!” 萧承挥了挥手,也不急着打断这些和尚,饶有兴趣地环顾大殿之中。 到底是感业寺的主殿,殿中挂着装饰之用的经幡、欢门,上面都缀以珠玉金线。一旁摆着的种种法器,甚至不少上面都镶嵌宝石。 萧承越是打量,心中越发地高兴。看着看着有些上头了,甚至直接跑到佛像之前,抬手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 听着佛像发出的沉闷响声,萧承脸上笑容越发荡漾。 嘿,怪不得这佛像看着也就两丈不到的样子,摆在这雄伟高大的大雄宝殿中,总显得格外小呢。合着这佛像,是纯金打造的啊! 妈耶,这一波真是直接赚大发了! 萧承自己是越发高兴,但殿中的僧众们,听着他敲击佛像的闷响之声,心中却是逐渐烦躁起来,原本平静整齐的梵唱之声,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为首的慧行和尚听着耳边的紊乱的唱经之声,知道是僧众之心已然乱了,不由得轻叹一声,停下了念经,睁眼看向萧承。 听到唱经之声停顿,萧承也扭头看去,正好和慧行的眼睛对上。 萧承轻咳一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随后一抖衣袍,开口道: “慧行大师,听闻大法师今日出关,朕亲领朝中官员,前来聆听大法师讲经。” 慧行看着故作严肃的萧承,嘴唇微微一动,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到了现在,慧开还没有现身,那他的下场,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回禀陛下,非是我感业寺怠慢,而是法师尚未出关,实在无法为陛下与百官讲经。”慧行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咬牙道。 萧承今日倒是不如之前那般的嚣张,张嘴闭嘴就是要发飙的,态度好得出奇。 听到他说慧开尚未出关,萧承先是面露惋惜之色,不由摇头道: “原来如此,唉,说起来也是朕心急了!早知道,朕就应该等法师出关通知朕之后,方才前来的。” 萧承突然这般,倒是将慧行给整懵了。 不是,你之前来这儿,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这是,又想要玩什么花样? 萧承那边,还在自顾自地道: “不过朝堂百官政事缠身,难得抽出时间前来,总不好让他们白跑一趟。既然如此,便请慧行大师,为我等讲经!” 事到如今,慧行其实已然知道,自己这些人今日是难逃劫难了。他心中唯一挂念的,便是不想萧承找到借口,继续对佛门下手。 萧承此时如此态度,让他顿时警惕起来,怀疑起萧承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对于萧承,慧行可是亲眼看着他,从装傻充愣,到扳倒汪晓,重掌朝政的。便是佛门领袖慧开法师,之前也一直在他手中吃瘪。 在慧行眼中,萧承那就是个心机深沉,秉性阴桀之辈。他所做的一举一动,甚至随口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藏着什么阴狠手段。 既然都知道萧承如今想要找借口,对佛门弟子下手。慧行自认不如萧承心眼多,为防掉入他的诡计之中,也只有说什么都不接招了! 慧行眼睛一转,沉吟片刻,突然瞥见萧承身边站着的狄青,当即面容一肃,沉声道: “只怕今日,是不能如陛下所愿了!” 萧承眉头一动,问答: “为何?” 慧行指着狄青,面容肃穆,昂头朗声道: “感业寺乃是皇家寺庙,世受皇室奉养,地位非同一般。这大雄宝殿,更是佛门清净庄严之地。可是这位将军,昨夜屡次行止殿上,态度不端!这不光是对佛祖的不敬,更有藐视皇室之意!贫僧修行不够,此事如鲠在喉,心中已然犯了嗔怒,如何能为陛下与百官讲经。” 一旁的狄青,脸上微微有些发懵。 本来安安静静地站着,却不想慧行突然把矛盾对准了自己。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愣愣地看向萧承。 听着慧行的话,萧承嘴角一抽,哭笑不得看着狄青,道: “行止殿上,人情颇疑!犯下如此罪过,你家中的狗,怕不是马上就要长出角了!” 这个狄青,可不知道自己原本史书上的结局,脸上急得有些涨红,口中讷讷道: “末将家中没养狗啊……” 萧承不由发笑,摆了摆手,道: “开个玩笑。” 第134章 感业寺,覆亡!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一身形急促的禁军,快步跑进了大雄宝殿之中,噗通一声便直接跪倒在萧承面前,颤声道: “启禀陛下,法师、法师找到了!” 此话一出,殿中僧众,顿时一惊,齐齐看向这报信的禁军。 萧承闻言,倒是笑着道: “哦?这是好事啊!正好慧行大师没心思讲经,也免得朕和诸位卿家,白来这一趟啊。” 前来报信的禁军,脸上依旧有惊慌的表情,急声道: “陛下,我等禁军巡视之时,发现了法师的遗体……” 这个时候,先不说其余僧众满脸惊骇之色。便是自认养气功夫已经到家了的慧行和尚,此时也下意识地情绪流露,看向萧承,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怒之色。 虽说感业寺僧众,对慧开的下场,已然心知肚明。但当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压不住情绪。 可是还不等感业寺的这些僧众有什么反应,一旁的萧承却是突然勃然大怒,怒喝道: “到底怎么回事,法师不是闭关修炼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一旁的禁军早有准备,连忙接话道: “陛下,法师乃是被人一剑穿胸,刺过要害而死的,一看便是有恶徒陷害,绝非什么闭关修炼。” “不可能!慧开法师虽然年纪不轻,但修为极高深,不可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在他人之手!” “正如陛下所言,法师身上多处有伤,似是与别人缠斗一番,方才被刺死。如此看来,不可能没被发觉啊。可是,为什么寺中僧人,却都不知道呢……” 萧承点了点头,也是面露狐疑之色,皱眉道: “是啊,为什么没人发现呢?” 慧行和尚看着面前,这看似一问一答,但实际上却在不断将嫌疑,扯到寺中僧众头上的二人,心中只觉透骨寒意侵袭而来。 完了,果真被慧痴说中了。皇帝这是要将杀害大法师的嫌疑,直接栽赃到他们的头上。 慧开做了这么多年的佛门领袖,不论是各地寺庙僧侣,还是云国信徒之中,威望都是极高的。便是萧承,都不敢明着杀他。 只要被坐视了这个名头,殿中的这些佛门高手,就都得死于冤屈之下。 更不要说,若是真被坐视了感业寺僧众联手杀害慧开法师这件事,那感业寺这块牌子,日后在佛门之中的名头,可就彻底臭了,再无号召佛门的影响力。散落在外的寺中僧众,就此会分崩离析,感业寺就此消亡,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慧行此时心中猛地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抢声道: “你是在何处发现法师的尸体的?” 这名禁军闻言,连忙回道: “自然是在寺中密室里发现的。” 慧行闻言,顿时便好似抓住了他的把柄,急声道: “我寺中密室隐蔽,你禁军如何知道法师身在其中?又如何找到密室之地的?” 说完,他不待这名禁军回话,便又立即扭头看向萧承,行礼道: “陛下,这名禁军,言辞之间颇有蹊跷之处。如此看来,倒像是有人栽赃诬陷我等。个中缘由,还请陛下明查!” 萧承看着有些焦躁着急的慧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 “慧行大师,你有些不对啊!为何此时你不去关心杀死法师的凶手是谁。反倒是第一时间,抢声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不是凶手呢?这番举动,只怕有些不妥!” 慧行闻言,顿时话语一停,死死压住牙齿,紧紧盯着萧承,脸上更是被气得通红。 为什么不关注凶手是谁? 不是你还有谁!一剑穿胸而死,那这的杀人凶器,还在你腰间挂着呢! 慧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咬牙道: “陛下,贫僧修为不够,做不到八风吹不动。听闻法师死讯,一时乱了分寸,请陛下恕罪……只是我寺中密室,为何禁军能够发现?其中必定有蹊跷!” 慧行此时为了不背上杀死慧开法师的锅,只能咬着这一点,死命不放。 能不能洗刷嫌疑,根本不重要。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自己这些人绝对难逃一死。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殿中伫立的朝堂百官面前,拼命证明此事还有疑点。 只要有疑点,那云国各地的佛门寺庙,便会一直追究下去,不至于使自己这些人背负杀害大法师之名。散落在外的感业寺僧众,也便不会因感业寺被毁,而分崩离析。 萧承听到慧行所言,倒是没有反驳,扭头看向报信的禁军。 这名禁军,也早就被吩咐交代过,是以此时根本不慌,直接开口道: “是慧痴方丈偷偷找到禁军,带着我等前去的。” 慧行闻言,却是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殿中。 此时的大殿之中,竟然没有找到慧痴的身影!似乎是从之前的那场骚乱之后,便再没有见过慧痴的身影了。 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慧痴那个云国宗室的身份,已然没有了用处,慧行自然懒得去注意他了。 此时再次听到慧痴的行踪,慧行脑中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对他们来说,慧痴自然是没用了。可他毕竟是感业寺方丈,对于皇帝那边,只怕还有做文章的机会。 想到这里,慧行忍不住闭上双眼,满脸懊悔之色。 失算了! 此时的萧承,装出了一脸困惑怀疑之色,皱眉问道: “慧痴方丈也参与其中?那他,可曾对你们说明缘由?” “不曾,方丈一言不发,直言要面见陛下,方肯说明实情。” 萧承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道: “请方丈上来,和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数名禁军高手护着慧痴,快步走上殿中。 慧痴一见萧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激动难抑之色,急忙俯身一拜,语带哭腔,道: “陛下,您可算来了!” 萧承看着面前演的有些太过用力的慧痴,不由得嘴角抽动,轻咳一声,道: “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慧痴尽情地挥洒着演技,眼含热泪,一指慧行和尚,悲愤道: “慧行与逆党勾结,图谋不轨。为防法师阻止他们去获取荣华富贵,竟然暗中串联,趁着法师闭关之际暗下毒手!慧痴年纪太小,手段不足,无法为法师报仇,更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给陛下报信,只得忍辱负重……呜呜呜,幸好,幸好陛下总算是来了!” 慧行看着一通胡言的慧痴,不由得怒道: “慧痴,你在说什么胡话?” 慧痴微微一瞥怒视自己的慧行,脖子下意识地一缩。 但旋即之间,他又想到自己被东厂带走之后,所经历的种种酷刑,心中一凛,眼色顿时变得坚定起来,大着胆子直视慧行,咬牙道: “陛下明鉴,慧痴一言一行,绝无半点虚假!要不然,我为何能够领着禁军找到法师的尸首?慧行名为出家之人,实际上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此前在寺中,便到处安插自己的人手,我虽为感业寺方丈,但手下却无一人听命。如今,他为了野心欲望,更是杀害了大法师,如此罪过,实在是不容赦免!” 慧行和尚怒不可遏,再也无法忍耐,当即抬手上前一步,九阶高手那恐怖的气势随之而动,气机紧紧锁定慧痴,有当场要将他弄死的样子。 吓得慧痴,顾不得其他,连忙朝萧承身后躲去。 “大胆!” “想死不成!” 两声暴喝之下,狄青、杨大眼齐齐上前一步,散发着各自威势的九阶气息,气机紧紧锁住慧行和尚,隐隐之间,便似乎有动手的意思。 殿中的数十名佛门高手,此时猛地跳起,摆出动手的架势。一众禁军,也立即结成军阵,抽刀相对。 百官吓得面无血色,忙不迭朝后退却。殿外兵将,又要挤进来护驾。 一时之间,整个大雄宝殿之中一片混乱。 萧承扶着腰间怒龙剑,看着慧行和尚,冷笑道: “慧行,你这是不打自招了?” 慧行被两股九阶气势死死压住,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听到萧承这般说后,心中更是觉得悲愤莫名,再也克制不住,愤然道: “陛下,各种是非曲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承所幸也不装了,冷笑着道: “是啊,朕最是清楚了!但你现在做出这一副委屈悲愤,饱受冤屈的模样,是不是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啊?” 明明是你们先谋划不轨的,怎么还给我摆出这么一副忠良蒙冤屈的表情? 恶心! 慧行嘴唇微微颤抖,咬牙道: “陛下如此行事,难道……” 萧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慧行勾结逆党,暗害慧开法师,罪行滔天,证据确凿,还不拿下!” 做给世人看的戏,也算是结束了,萧承迫不及待地想要清点到手的小钱钱,哪里还有心思和这些人啰嗦。 萧承话音一落,杨大眼反应最快,一柄长枪猛地朝慧行刺出。这一枪,快若奔雷,迅疾无比,在旁人视线之中,甚至快的出现了幻影。 慧行此时,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心中满是愤慨之意,脸色狰狞,双手合十,身躯之上,一口金色大钟虚影,顿时浮现出来。 这大钟虚影,发出了一声轰鸣,然后直接挡住了杨大眼奔袭而来的长枪。 可下一刻,狄青手中的长刀,卷起蓝色光芒,刀气宛若江水涌出,倾泻而来。 一时之间,刀来枪往,金钟轰鸣。三人交手产生的劲气,不断四溢而出。 殿中禁军,也反应迅速,军阵围杀,将数十名佛门高手,尽数围堵其中。 整个殿中,到处都是乱战一团。内力激荡,所化锋芒,肆虐在大殿之中。 也就是感业寺这大雄宝殿高大宽阔,这才经得起这般的折腾,要不然这么多高手、兵将动武,估计没撑多久就得塌了! 散溢的劲风吹得萧承头顶垂旒不断晃动,令人有些头晕目眩。萧承有些不耐地摇了摇头,转身便朝宝殿之外走去。 几名佛门高手,此时知道自己等人再无生机,弑杀之心一起,直接朝萧承杀来。 可还没等到萧承近前,便是两道剑光齐齐闪过。郭解、剧孟一直护在萧承身边,见有人近前,便是一剑横扫。 剑光纵横,当即有两名冲来的僧人,血溅当场,倾倒在地。 萧承脚步一顿,看着殿中,因为地形限制难以施展开来,面对佛门高手节节败退的禁军们,微微抬手,道: “你们也去帮忙!” 郭解剧孟,当即领命上前。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错之下,宛若罗网,覆盖住朝萧承袭杀而来的一众佛门高手。 惨叫、哀嚎之声,刀剑划过血肉之声,尸体跌倒在地的声响,尽数响起在萧承身后。 萧承毫不回头,便在这凄厉无比,令人心中发寒的交响之声中,缓缓踏出大殿。 此时的朝中百官,已然被禁军拦在了殿外。 听着殿中的动静,百官再次回想起了对当今陛下的恐惧之意,颤颤着不敢抬头。 萧承看着百官,沉声道: “这慧行和尚,当真是胆大包天!事到如今,竟然还要做鱼死网破之举。诸卿,可都没有事?” 在场百官,心中惊惧异常,呆愣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只有尚书丞曲诚反应最为迅速,及时地搭话,道: “谢陛下关心,臣等皆是无恙!” 萧承点了点头,微微摇头,面带惋惜道: “只怕今日,是听不成经了。也罢,诸卿早日回去就是了!” 百官听闻萧承还在说听经一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面面相觑,最后只得齐齐拱手,行礼道: “臣等遵旨!” 萧承随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冯保等一众人,径直便走。 片刻之后,大雄宝殿之中,喊杀之声逐渐平息下来。殿外留守的禁军,随之涌入其中,开始清扫战场,救治受伤未死的袍泽。 还杵在原地的一众朝廷官员,看着殿中不断被抬出的佛门高手的尸体,心中都已经明白。 自今日之后,佛门或许还能够存留下来,但这昔日佛门之首,传承数百年的皇寺感业寺,便就此覆灭了! 第135章 再起波澜 深宫之中,萧承睁开双眼,金手指面板随之出现。 今日便是一月一次的抽卡日子,醒来第一件事,自然是签到抽奖。 心念一动之下,巨大转盘浮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轮盘不断旋转,闪耀着各色光辉,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忽然飞出,凝聚成一张卡牌。 【白色训卡,方技家 卡牌效果:使用后,获得姬缓、秦和。 卡牌说明:医道大存四方中,理病善疗通法琼。生生之具守一同,原诊知政晓术秾。 姬缓,东周战国时期秦国人,字越人,医术高超,行医诸国,名扬天下。其精于内、外、妇、儿、五官等科,擅用望色、听声、写影、切脉四法诊断病症。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百姓遂以神话之中的神医“扁鹊”之名尊称。 武力55,文学78,智慧88,道德90,年龄53,统御25,政治54,魅力91,忠诚100,野心10 (自带六级医术技能——四诊法:每次治疗,“健康”数值必定增加10点。此外,有5的触发几率,恢复满值;20的几率,回复至80点;80的几率,回复至60点。) 秦和,春秋秦国人,又名医和,“和”为名字,秦为出身国家,医为本职。其主张“六淫致病”,应有节制。劝谏晋平公之时,还有“上医医国”之论。学术之上,其结合阴阳、四时、五行、五声、五色、五味、六气等,开创“六气病源”学说。 武力20,文学85,智慧84,道德82,年龄47,统御31,政治78,魅力74,忠诚100,野心39 (自带五级医术技能——六气病源:减少25的患病几率)】 萧承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香香软软,触手丰腴的玉体,再看着这张训卡之上,那段介绍秦和“六淫致病”的主张,莫名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切,朕辛苦了这些时日,就不能享受享受? 萧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动作轻柔地松开了怀中脸上略显倦态,仍然熟睡的杨玉环,悄然地起身。 听到殿中传来的细小动静,早已在殿外等候许久的冯保,当即领着一众太监宫女走进了殿中,要伺候萧承洗漱更衣。 萧承微微压了压手,让他们动作轻一些。 一众太监宫女见此,连忙欠身一礼,手脚动作越发轻柔了起来。 此时外面太阳刚刚升起,时辰尚早。 但哪怕是皇帝,在朝会的那天,也是要早起上班的! 如今云国上下,短短数月之间,变化实在太大了。有很多事情,必然要萧承亲自处理,朝会自然少不得。 宣政殿前,响鞭三声,百官列队,缓缓走入宣政殿中。俯身三叩首,口中齐呼“万岁”,山呼之声,振聋发聩,回响殿中。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受了百官的朝仪之礼,沉声道: “免礼,平身!” 百官起身之后,当即有各官员出列奏报。 “启禀陛下,东南战事结束,北境战事亦是进展顺遂,已将国土尽数收复。一应封赏,现已拟定完毕,请陛下过目!” 萧承接过奏折,看着上面报出的七十多万两白银,毫不犹豫点头,道: “可。” 嘿,朕现在有钱! 刚说完,又有一官员上前奏报,道: “启奏陛下,战事将平,除却一应朝臣将领的封赏,还有战死伤残将士的抚恤之事,臣等拟了条子,请陛下批复!” 萧承闻言,扫过递上来的条子。嗯,又是二三十万两白银。 他脸上微微一僵,点头道: “可,命支度尚书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民曹尚书走上前来,躬身道: “启奏陛下,北境诸郡,遭受战火,需拨款救济,以安民心。另外还派遣当地官吏,重新安置百姓,制定户籍名册。” 好家伙,这又是一大笔钱。 萧承嘴角微微抽搐,问道: “嗯,应当如此。你民曹拟定章程,再行奏报。” “是!” …… 一众官员的奏报,其实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打钱! 别管是谁,甭管在什么社会背景下,兜里有钱才能够硬气。 要不是现在萧承他已经安排人去查抄感业寺了,还真没有底气答应呢! 处理完诸多政务,眼看着百官再无奏报之事,萧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扫视殿中百官一眼,却是突然皱眉,问道: “今日殿中百官,可是有不少没来?” 今天朝会之上,百官队列很是松散,相互之间间隔极大。可就算这样,还没能站满半个宣政殿。仔细一打量,这殿中官员和之前举行朝会相比,数量不足此前四成。 吏曹尚书闻言,当即站出队列,躬身道: “回禀陛下,今日百官之中,确有不少告假之人。” 萧承眉头紧锁,再次问道: “告假?” “是!” 萧承闻言,再次环顾殿中,冷笑道: “这么打眼一看,似乎这朝中现在站着的官员,都是尚书台官吏啊。” 百官之中,温体仁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当即出列道: “陛下,臣廷尉府一应属官皆在,不曾缺席。” 萧承冷笑一声,道: “对,还有你廷尉府的人。这么说其余官员,今日便是这么巧合,都有事不能前来?” 吏曹尚书闻言,不由迟疑一阵,硬着头皮开口道: “也有一些官员,或以自身老朽不堪,或以身患恶疾,上书请辞。此事,臣本想朝会之后再向陛下禀报的……” 萧承闻言,不由怒极反笑,道: “请辞?好!朕一向喜欢成人之美,请辞官员,一律应诺。” 原本一直站在百官最前面,装着木塑泥雕的马敏文闻言,心中一跳,忍不住站出身来,拱手劝道: “陛下,此事之后再议!” 马敏文宦海浮沉多年,心思最是敏锐。 今日上朝之时,他便已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询问负责管理官员的吏曹尚书之后,知道不少人告假请辞之后,他心中顿时了然。 萧承登基数月,先是抓着百官劝进汪晓的奏折做文章,又是以叛乱之事,大肆清洗朝堂。昨日,更是以屠灭感业寺震慑百官。 在这样的帝王手下为官,仍谁都要心惊胆战。 但若只是这些,倒是还都能忍。毕竟没有多少人,舍得放下手中权柄。 可最让这些官员不能接受的,还是在萧承推动之下,朝堂权柄,已然逐渐被尚书台六曹接管。 为官者,手中权利被架空,自然难以忍受。这告假之事,便算是一众官员,在隐晦地向萧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萧承没有理会马敏文,脸色阴沉,道: “这还有什么可议的?这是那些人,再给朕甩脸子呢!” 马敏文暗骂这些告假请辞的百官脑子不清醒,现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也不怕当今陛下随便找个借口把你们逮进去? “陛下,朝堂运转,岂可离得开这些官员帮衬?请陛下三思啊!”马敏文急声道。 如今尚书台虽然正在不断扩大规模,为日后全面接管朝政做着准备。 但毕竟时日尚短,不可能一撮而就。如今将这些官员尽数革除官职,只会使云国朝堂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萧承闻言,铁青着脸沉默片刻,终究是平复了心中怒意,沉声道: “是朕欠考虑了!” 马敏文见状,心中微微一松,连忙拱手道: “陛下圣明!” 一旁的冯保,微微瞥向萧承,旋即又再次低下头去。 殿中诸人,除了萧承,也就只有他冯保才知道,这些官员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用这种手段,作死一般来给萧承表达不满了。 因为这场百官借着请辞告假,来向皇帝示威的闹剧,根本没有串联之人。 不对,这么说也不对! 应该是,一手促成如今这大半官员以这种手段表达不满的幕后推手,其实就是冯保手下的东厂。 在东厂遍布京中的人手的操作之下,这些官员皆是被或大或小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再加上东厂的暗中引导,本就因为权利被削弱而心中不满的官员,皆是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找借口不去朝会的想法。 甚至有人觉得在萧承手下做官,有祸及全家的危险,干脆递上了辞呈。 在这些官员心中,自己本就是有事牵绊住了,只是顺带借着这个机会,隐晦地表达心中不满。你皇帝再怎么样,没有证据,也不至于为了告个假的事情和他们计较! 萧承脸上挂着一丝冷意,沉声道: “朝中诸多百官动辄告假,便是今日的大朝会,也有六成官员未曾前来。只由此,便可想他们平日之中,是如何怠政懒政的!如此风气,若不整治,必然影响朝堂运转。” 马敏文微微一愣,连忙道: “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萧承微微点头,道: “朕欲设‘考成法’,以此整治朝中风气。自此之后,朝中官吏经手事务,必须定立最后完成期限,立册记载。每月核查,若限期未完成者,视情况而定,或罚俸、或降职,严重者以革职论处!” 萧承不是离了金手指便什么都不会的人,毕竟眼界摆在那边,张居正的考成法,还是知道的。穿越之前,也曾经是社畜的萧承,自然知道该如何照搬过来。 既然好用,拿来一试自然无妨。 第136章 考成法与科举制 萧承说完,在场百官立即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人皆有惰性,本来摸鱼十几天能干的事情,突然立了规矩,被要求三天之内干完手头的工作,干不完还得扣工资。 这搁谁身上,心中也是极为不乐意的。 若说此前,百官就不算不敢明着反对,这个时候也会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衡量标准难以界定,唯恐影响朝政运转,需要再三商议这种话,尽力拖延着不去办。 可是今日皇帝升座开朝会,百官之中,却有六成的人缺席。这般行为怎么看,也是百官理亏在先啊。 相较于萧承被彻底激怒而大开杀戒,制定一个考核制度,显然对于百官来说,更容易接受。 毕竟人的性情,都是喜欢调和折中滴! 是以就算此时宣政殿中有人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萧承见殿中官员并无反对之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轻笑。 “看样子,诸卿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了!那好,今后尚书台、六曹、御史台,便共同推行此事。六曹根据具体事务,制定完成期限。御史台御史负责监管,并考核结果。尚书台复核。考核不合格者,依照具体事务,分别处置。考核优秀者,可破格提拔!” 萧承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 “嗯,这新法第一把火,便朝你尚书台烧一烧。尚书右丞张纮!” 殿中的张纮闻言,当即出列,躬身道: “臣在!” “此事便交给你去牵头,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考成法试行。朕非急于求成之人,不会要求立刻出什么效果。但你要放开手去办,一开始犯点错没什么,但绝不可因噎废食。” 任何新法实施,不可能全不出错。毕竟毫无经验,一开始总是要出点问题的!为了避免有人之后拿出错的地方发难,萧承干脆先点出来,好不让之后有人借题发挥。 张纮此时眼睛一亮,心中越发热切起来了。 考成之法,对于他这种有心办事的年轻官吏,那是求之不得啊。一些尸位素餐,图居高位的老油条们,还是尽早给年轻人让路! 再说了,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考成法,显然是当今陛下今后在朝堂之上大力推行之事,若是自己能够将这差事办好了,那可是入当今陛下眼的机会啊! 张纮不需多想,当即俯身一拜,躬身道: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张纮退下。 这考成之法的推行,就算是成了一半。 不过考成法一事,百官毕竟不好明着反对,顶了天拖拖后腿,最后并不会影响大局。而萧承让东厂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萧承蕴酿一番情绪之后,再次开口道: “朕亲自视政,虽未有多长时间,却也时常对一些朝政要务感到棘手,便也越发觉得贤才的重要性。朕思来想去,觉得是应该向天下征召贤才了。”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说的是这件事,却是来了精神。 当今天下,诸国大同小异,朝堂吸收人才的策略,乃是举荐制度。 有朝廷规定,由各地官员搜选人才的察举制度。也有皇帝或是高级官员直接聘请布衣百姓,担任官员的征辟制度。 对于百官来说,为朝廷举荐人才,一方面能够完成朝廷人物,获得奖赏。另一方面,对于他们巩固自己的人脉势力,也是大有益处。 如此好事,他们怎么能够不来劲? 这举荐之法,照萧承的眼光,自然是颇显落后。但其实放在当今背景之下,倒是也算说得过去。 毕竟优秀之人,都是相互吸引的。贤能之人的好友师门、看重的弟子晚辈,自然也有些本事的。从这些人中挑选人才,朝廷每年选拔人才所需花费的财力物力,显然会少上很多。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诸子百家昌盛,天下人才大都出自这些宗门,相互之间早有交情,对方的能力,也是清楚无比。 举荐制度在这个世界,就是用最省力的方法,获得人才的高效手段。 只不过从另一方面,这种方法,几乎不可避免被举荐之人和举荐之人联系紧密。 毕竟宦海浮沉不容易,萌新有大佬带着,大佬有萌新捧着,大家相互搭把手,对所有人都好。 嗯,除了皇权! 既然知道其中弊处,萧承这么可能不改革? 这几个月来发生之事,萧承推波助澜,已经将朝堂之上这些相互勾连、暗中结党的官员们的力量削弱到了极点。 今日他又暗中施展手段,让朝中大部官员没来朝会,借着这个机会,当然要顺势将科举制度推出来了。 萧承看着殿中百官,沉声道: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天下如此之多的贤才,岂能不为朕所用?是以,朕欲面向天下,征召贤才。不论出身何国,身份如何,只要才华出众,朕都一律给予酌情留用!” 科举制在中国古代,之所以到唐宋之后才得到大力发展,其实还是社会生产力的原因。 上层知识分子,不需要科举,也能够有办法入仕。所以此前,自然不需要科举制度。唐宋之后,上层阶级对知识的垄断被打破,生产力足够供养数量足够的下层读书人,便需要一个让双方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平台,科举才得以发展。 这个世界,在社会制度之上,并没有达到中国唐宋之后的水准。 本来萧承,是不应该这么着急地退动科举制度的,起码应该先普及基础教育,才能有足够的人才供他挑选。 但所幸在这个世界,诸子百家为了争夺天下的影响力,拼命地钻研自家学说,进而致使生产力大进。 而且各家从不吝啬自家学派的知识,甚至有为了传播自家学说化身教育家,自费、主动地普及起了基础教育。 便是这般,积累了不少民间人才,才有了萧承推行科举的基础。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所言,再次愣住。 曲诚看着身边同僚默然不语,犹豫片刻,起身上前,拱手道: “陛下,您本意虽好,可如此一来,国中上下,必然应者繁多,又如何界定其是有能力的贤才呢?” “便按照察举流程,将应试之人集中起来,以策论考之,从而衡量其是否有才能。” 举荐制度,其实也有考试,以此来测试此人才华是否能够担任大任。但这个流程,已然渐渐化为走个过场的形式。 马敏文犹豫片刻,也站了出来,认真道: “欲要入仕之人,何其多也!此诏一出,只怕什么人都凑了过来,以图浑水摸鱼,所需代价花费,实在是有些大了!” 组织考试,人力物力,也是不小的! 萧承摇头,沉声道: “为国选材,代价大些便大些!而且自然会设立一个门槛,刷去那些鱼目混珠之人。” 百官此时,也有人大着胆子,出列拱手道: “陛下,我朝开国以来,选拔人才便以举荐为主。这如今突然换成这新法,只怕对朝廷吸纳人才,有所影响……” 萧承闻言,却是轻笑道: “朕又没说要就此废除举荐制度!朕登基不久,总要弄些新气象才是!” 又有一名官员,忍不住站出来道: “陛下,此举有违祖宗之法。朝中百官的举荐,已然够用了,何必耗费钱粮人力,行此举动?” 这个时候,沉默了半天的温体仁见状,再次出列,沉声道: “这从古至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规矩?要臣说,陛下此举,能够搜寻民间野贤,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说到这里,温体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看着刚刚出列奏对的官员,冷声道: “这位大人以什么祖宗之法来压陛下,倒是颇有用心不轨之处,不似好人!请陛下准臣详查此人!” 这明显带着威胁的话,让这出言劝阻的百官脸上一白,不由得倒退数步。 温体仁这段时间,为了拼命向萧承表忠心,那可是手段尽出,毫不留情,凌厉狠辣让人心有余悸,成功地让百官将他孤立起来。 被这样的疯狗威胁,实在是有些吓人。 萧承脸上故意做出一副不满之色,呵斥道: “温体仁,注意分寸!” 温体仁闻言,连忙对着萧承恭敬一拜,道: “臣有失礼之处,请陛下恕罪!” “罢了,退下!” “是!” 说完,温体仁便径直地退后了队列之中。 萧承再次扫视在场百官一眼,道: “好了,还有哪位卿家,心中有困惑不解,或是有不赞同的理由,便都说出来!” 听到萧承所言,百官面色不变,心中却在腹徘:这温体仁为了向您献媚,都做出这幅要动手威胁的样子了,谁还敢开口啊! 萧承看着低头顺眼,不敢多话的百官,旋即点头道: “好了,既然如此,此事便定下了! 百官无奈,只得齐齐拱手,道: “是!” “那今日朝会便到这儿!诸多事情,一一来做,不需慌乱匆忙。” 百官闻言,连忙齐齐一拜,沉声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第137章 不行,得认真起来了 后宫兰林殿中,今日倒是来了位稀客。 平日里瘫在长秋宫中做咸鱼的南荣姝,倒是少见地迈出了她那宫苑,坐到了兰林殿中。 杨玉环白嫩脸上越发水润,顾盼之间,有着一股往日不常显露的媚态。 她坐在南荣姝对面,面露羞怯之色,身形微微有些忸怩,不好意思道: “南荣姐姐……” 看着浑身羞怯忸怩,欲言又止的杨玉环,南荣姝眉头一动,一头雾水道: “你这是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杨玉环抿嘴娇笑,直起上身朝南荣姝耳边凑去,低声轻语几句。 南荣姝本来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可还没等杨玉环凑在耳边轻声说上几句,她便浑身一僵,脸上腾得涨红起来,连带着精致的耳朵也瞬间变得通红。 她猛地偏过身子,看着杨玉环,水润润的双眼,略带一丝恼怒,道: “你和我说这些作甚!” 杨玉环眼睛一眨,羞怯道: “姐姐都入宫这么久了,就是想问问……” 南荣姝气息微微发粗,银牙紧咬,气急地打断道: “反正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 杨玉环看了一眼颇为恼怒的南荣姝,心中一慌,连忙赔罪道: “好好,不说就是了……那姐姐今日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啊?” 南荣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平复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绪,道: “我有件事情,想要同陛下说。” 杨玉环闻言,眨着一双美目,不由问道: “自陛下回朝之后,姐姐便没遇到过陛下吗?是了,陛下回来之后便时常留宿在我这里,要不就是在养心殿过夜,估计姐姐是不曾得见陛下。” 此时的南荣姝,却是突然眉头一皱。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自我入宫以来啊,便独得陛下恩宠,我劝陛下雨露均沾,可陛下就不听……】 嘶,这哪本话本里看到的来着? 她是越琢磨杨玉环这些话,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味。她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看着杨玉环,眼中尽是审视之色。 片刻之后,她忽然冷笑一声。 呵,这就是宫斗的开始吗?没想到你这看着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竟然有两幅面孔呢! 杨玉环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荣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南荣姝嘴角一弯,昂首道: “没什么……可能是此前你刚入宫,陛下便离京了,觉得对不住你,所以最近才时常留在你这边!” 说到这里,她突然嘴角一弯,娇笑道: “咯咯咯,我和陛下,毕竟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好见的了……” 杨玉环总觉得眼前的南荣姝,和往日相比,今日神态奇怪得很,说的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她眼睛眨动两下,迟疑片刻,便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正要回话之时,杨玉环忽然一顿,然后抬头看向南荣姝身后,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起身行礼道: “陛下。” 刚刚还在娇笑的南荣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艰难地扭头看向身后。 就见萧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用着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该死,宫中安逸日子过惯了,竟然没注意有人来了。 萧承眉头微微皱起,还在消化着刚刚南荣姝嘴里的那段话。 我把你当合作对象,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要上我啊! 南荣姝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润,再次自脖间涌上来,瞬间爬满整张俏脸。 她呆立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抢声道: “陛下来啊,陛下万安!我不打扰你们,就先告退了!” 说罢,南荣姝迈开双腿,就要小跑着离去。 杨玉环见状,连忙道: “南荣姐姐,你不是有事找陛下的吗?” 南荣姝只当没听到,闷着头就要朝外走去。 萧承眉头一动,在南荣姝走过他身边之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 “找朕什么事?” 南荣姝不愿答话,闷着头要走。 但萧承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是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开来。 “到底什么事?”萧承微微皱眉道。 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可别哀牢族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 对于哀牢族,萧承是有后手的,并非一股脑将人迁去就不管了。 哀牢族因为人口数十万,在深山之中生活之时,为了获得足够的物资,是以一个又一个的族寨,散落在群山之中的。 那一半哀牢族族人被送去了清迈郡,明面上还是让大批哀牢族族人生活在一起。但在当地官府潜移默化的安排之下,原本一个又一个族寨之中的社会关系,早已被打乱。 哀牢族族人明面上是抱团取暖,但实际上,周边有大半的族人,都并非原本寨子中相熟之人。 再加上迁移而去的云国百姓、当地百姓相互混居,十数万的哀牢族族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才是。 南荣姝只觉萧承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愈千斤,不管她怎么挣脱,都没有任何办法。挣扎几下之后,她无奈地放弃,有些泄气道: “你的武功,怎么好像又进步了?” 这人当真是不让别人活了!脑子好用,能将人算计得死死的不说,这武功怎么也一天一个样? 萧承满脸严肃,沉声道: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萧承严肃的神色,南荣姝张了张嘴,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身后懵懂的杨玉环一眼,没有说话。 萧承心中了然,松开按住南荣姝的手,对着杨玉环微微点头,道: “我和她出去说点事!” 杨玉环闻言,软萌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承说完,看向南荣姝。 南荣姝揉了揉肩膀,转身走出殿中。 萧承挥退跟着的一众宫中侍者,领着南荣姝来到兰林殿前的一处亭子。 “说,出什么事情了?” 南荣姝点了点头,正色道: “族老来信,说哀牢族那一半的族人,都已经在清迈郡简单安置下来了。你承诺的东西,都没有少我们的,族老让我来感谢你!” 哀牢族的柳老,显然是个识趣的。萧承这边收到的消息,也是她极为配合当地官府,甚至遇到当面官府无法调解之事,也是她出面来办的。 萧承面色平复下来,点头轻笑道: “朕一向遵守诺言。” 南荣姝看着萧承笑脸,脑中突然又想起刚刚自己的胡言乱语,不由得脸上再次泛红,心绪一乱,下意识地躲开萧承的视线,略带着一丝结巴,道: “嗯、啊!还有,嗯,此前随你出征的族人,也都回来了,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很多人得到了军功封赏,对你是心服口服。所以我打算,让另外一半的哀牢族也下山。” 萧承闻言,心中更是一松,倒是有心思开起了玩笑,道: “怎么?就不怕朕突然翻脸动手?” 南荣姝强行平复心绪,但还是下意识地低着头,躲开萧承的视线,说道: “你能够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置了我的一半族人,得到了族中这么多青壮的拥戴。出尔反尔,除了让你损失之前的付出,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南荣姝顿了顿,突然神色有些低落,道: “族老年轻时有个心上人,但他是云国勋贵出身,家中父母不许他和哀牢族人成婚。那男子是性情中人,为了这件事竟然郁郁而终,所以族老难以忘怀,以至终身未嫁。” “柳廉族叔,也就是前廷尉李廉。听族老说他小时候很喜欢好看华丽的东西,说过出山之后要赚好多钱来给自己置办衣裳、首饰。他后来改姓出山当官,真的弄到了好多钱,但全都悄悄送回了族里,自己却穿着破旧的单衣,连和同僚应酬的钱财都没有留。” “太妃和你的父皇朝夕相处,早生真情。但她一生都没和你父皇说过一句真话,心中一直怀着愧疚之意,当初甚至生出随你父皇一同而去的念头。是因为你还在,族里还需要她,她这才没有自尽。” “玲儿有一个弟弟,和她关系很不好,听说整天就琢磨着,拿她给自己换个媳妇。其实她之前还有三个哥哥,都特别疼爱她,但成年之后,都死在了大山里。她总说,要是三个哥哥还在,弟弟绝对不敢欺负她。” 说到这里,南荣姝一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萧承,道: “我的族人们,很多都不知道几百年前还有个什么哀牢国,这些东西离他们太远了!他们最大的期望,便是能够过上不被别人当罪人一样防着,不需要向大山乞活,平淡安康的日子。你是唯一一个对我们一视同仁的皇帝,只要你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绝不叛你!” 萧承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你呢?” “什么?”南荣姝闻言,顿时一愣。 萧承轻笑一声,开玩笑道: “那你呢?你族人的期望,不需要你背负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总不会一直躲在屋子里当咸鱼,看话本!” 南荣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怔怔道: “咸鱼,是什么意思?” 萧承摇了摇头,负手看向远处,随口道: “不用在意了……等一切安稳下来,朕便放你出宫。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南荣姝眼睛连连眨动,下意识地看向萧承的侧脸。脸上再次红润,迅速移开视线。 片刻之后,她视线游离,重新聚集到萧承脸上,然后再次迅速移开。 这般周而复始,夹杂着少女若有若无的情愫。 出宫?才不要呢! 而且这宫斗的戏码,老娘得认真起来了! 第138章 阴阳家门人 中庆城城中,告示栏之下,人头攒动,不少人聚拢于此,垫着脚张望着前方。 告示栏上,黄稠布告上盖着的玉玺玺印,代表着这份告示,出自当今皇帝之手。 有站在最前方的士人,双眼盯着告示,口中念道: “古之圣王明主,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朕得赖祖宗基业,承继帝位,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贤能之人肯从我游者,朕不以国别、身份尊卑贵贱,皆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士人念完布告,人群之中的不少人,眼中皆是绽放神采,兴高采烈起来。 人群之中,还没有听清楚,也看不清楚的人们,不由得高声议论道: “到底写得什么啊?” “没听清啊!” “上面就是说,咱们陛下,要让天下有才能的人去为他效力,陛下会给为他效力的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哎,这事儿!咱们可不认识能够为咱们举荐的官儿,就算有本事又如何?” “就是,这些人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啊!要和咱们挤着一起看告示的,想来也没什么门路!” 人群之中,大都百姓都是自觉没了热闹可看,正要散去。 就在这时,一名士人打扮的人开口反驳道: “这是你们不知道,当今陛下已经在朝会之上和百官表态,说这次不用官员们举荐,不论身份。是要设立考题,以考核才学,来为国家招揽人才!” 说到这里,又有一名士子接话道: “此前这消息便传了出来,但一直只以为是谣言。但陛下今日发布的这份求贤诏,却是证实了此事不虚!” 听到这些话,一旁本想要散去的百姓,也是眼睛一亮,继续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是不是真的啊?” “谁都能去应试吗?咱们也可以?” “如何报名?又考什么呢?” 被围住的两名士子一愣,连连摆手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求贤诏都发出来,许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等穷酸哪里那么清楚啊!只是当今陛下这份诏书情真意切,可见陛下是真心爱惜人才,所以断定此前传言不假,我等这才这么高兴啊。” 一众百姓听闻此言,眼中亦是变得热切起来。 往日朝廷招贤纳士,都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纵使偶尔有平民士子能够为官,那也是撞大运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又或者受到了贵人提拔。 旁人没点运气,没有极强的能力,可走不通这条路子。 但只听两名士子的解释,这些百姓们却觉一条真正能够改变家门的路子,就这么摆在了他们眼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名身相貌略显刻薄的士子,出言嗤笑道: “哪有你们想得这么简单!当初朝廷选材,不也有考核吗?可是到了现在,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这事弄到最后,选上去的,还不是那些官宦世家子弟。” 这句话一出,也有数名士子眼中一动,却见那名高瘦士子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忽然恍然大悟起来,连忙出声附和道: “就是就是!这件事到最后,和咱们还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劝大家啊,还是别费这些力气了,没用!” “散了,散了!” 说罢,几名士子一边做摇头叹气的模样,一边挤出了人群。 人群中的其余士子,也是面色有些怪异,纷纷转身离去。有憨直的士子微微皱眉,张嘴欲言,但还没开口,便被同伴捂住嘴,连拖带架的带走了。 看着这些士子神色怪异,匆匆离去的身影。围在告示栏下的一群人,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多时,便听到有人轻声道: “嘿,这些士子,以前可没这么话多!” “呵呵呵,这可是把咱们当傻子了。” 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之声,然后纷纷散去。 这个世界,可称得上教育资源溢出了!诸子百家教育出来的士子,数量何其多也。 最关键的是,这诸子百家,还只管招生,不包分配。 管杀不管埋了属于是! 也便是因为这样,天下底层士子的竞争,可谓是卷到了极致。 不少士子为了谋得朝中大臣的幕僚、随身吏员身份,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如此卖力,甚至愿意充当鹰犬,出卖灵魂,也只是为了一份举荐资格而已。 在这般环境下的底层士子,难得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数名士子一边脚步匆匆地离去,一边低声议论道: “那两名士子哪里来的,话为何这么多?” “天下贫寒士子久无出头之路,见陛下诏书,难免心中狂喜,有些失态了!” 一名年岁不小,衣着看起来颇为落魄的士子,脸上愤愤之色浮现,颇为激动道: “既然知道久无出头之路,便不该多嘴,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名士子颇为激动,甚至都没注意到前方来人。多亏了身边同伴及时拉了一把,这才没有一头撞上。 士子微微皱眉,定睛看向身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差点撞上的,就是一名年轻士子。 他打量了一下士子身上的华丽玄色道袍,和身边穿着同样道袍的几人,不由一惊,连忙拱手行礼致歉。 这般打扮的,谁都知道是阴阳家的弟子门人。 年轻士子微微点头,侧过了身子,让开了道路。一众士子见状,也是齐齐行礼,然后匆匆离去。 “这些人,还真是……一言难尽啊!”一名阳阳家弟子,摇着头道。 为首的中年男子闻言,突然指着这名弟子,轻笑道: “常斯年,你若是下次门中考核再不过,也要被勒令出山的。” 勒令出山,便是阴阳家判定其没有继续学习的资格了。一般这样的人,失去了老师教导,师门人脉的提携举荐,也多会如刚刚那群底层士子一般,混得比较落魄。 名叫常斯年的阴阳家弟子顿时一震,连忙讪笑着躲到同伴身后。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三名弟子,正色道: “我这话也是开玩笑,但你等三人,也应当想一想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了!这云国皇帝,咱们也是见过的。再看这份求贤诏,更知其雄韬伟略,心有大志。你们三人,趁着这次机会,也倒是可以去试一试。若是能入了云国皇帝的眼,也能为自己谋得一份出身啊!” 三名阴阳家弟子闻言,心中顿时心思各异。 另外一名子弟,突然问道: “老师不是打算求见云国皇帝吗?到时候请老师举荐,不是更快更方便嘛!何苦要去和这些底层士子,争那出路。”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将视线放到了自己那名身形高瘦的弟子,问道: “时成文,你是如何想的?” 名叫时成文的高瘦弟子沉吟片刻,道: “这选拔人才的新制度,乃是云国皇帝亲自推行的。既然如此,他必然会从这次选出的士子中,挑选出人来作为标杆,将他重用,以做给天下人看。相较于举荐,这次对我等,是个绝佳的机会!” 举荐,只是入仕开始,之后若想有所作为,还有得磨呢!相较于被皇帝立为标杆,大加重用,举荐显然没有了半点吸引力。、 中年男子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唉,成文啊,你如此聪慧,若是不沉迷于沙场征伐之途,只怕早就入了我阴阳家内门,随我修行高深阴阳秘术了!” 时成文闻言,连忙躬身一礼,道: “我阴阳家典籍之中,亦有涉及兵法的典籍。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天地之力以为助者也。此亦是我阴阳家大道!” “以我阴阳家知道调度兵马,行战场杀伐之事,你汪晓师叔,走的便是这条路子!可阴阳家内门外门,加起来研习此道之人,不过寥寥,多被门中弟子轻视。否则你汪晓师叔,也不至于在门中之时独来独往,致使此前身边,没有一个师门师兄弟帮忙……”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却是一滞,摇头道: “唉,罢了,随你!你这样的弟子,我见得不少。心中一旦有了盘算,是谁的话也不听!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从不回头。” 时成文连忙拱手,恭敬道: “谢老师提点,只是此乃弟子执念,只能有负老师厚望了!” 中年男子不再多言,扭头看向刚刚提问的士子,轻叹道: “石郸,听了成文的解释,现在可还要我举荐了?” 石郸闻言,连忙摆手拒绝,恭敬行礼道: “弟子受教了!” 最看好的弟子执迷不悟,中年男子不由得有些灰心,再没了交谈的兴致,随意得挥了挥手,道: “走,先行找地方安置歇息。明日将我阴阳家信物送上,求见云国皇帝!” “是!” 第139章 应对佛门的后续手段 养心殿中,萧承看着金手指面板上,那国库之中呈现的数字,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八月三日 文学:33武术:97(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5 体能:81年龄:16健康:90 国库:3172万两皇威:69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冯保躬身站在萧承身旁,手捧着奏折,禀报道: “感业寺中,查抄出了黄金、白银、铜,共计两千四百三十一万两。另外,还有珠宝、琉璃等珍宝,已然收归陛下私库。” 冯保挥了挥手,数十名小太监,连忙捧上数十个托盘走入殿中,跪倒在地,高高举起。 “这些,都是感业寺中挑选出来的珍藏之物。” 萧承微微点头,起身逐一看了过去。 这些东西,大半数是经书典籍,除了佛经,便是感业寺珍藏的武功秘籍。 只不过这些秘籍,随手翻开,一看倒是和普通佛经几乎没什么区别,通篇都尽数用了佛家名词,看起来云山雾绕的。没佛门高人指点,萧承可练不出来。 其余的东西。也都算珍宝,但大都是一星,不带特殊效果的珍宝。 唯有少数几样,堪堪能入萧承的眼睛。 【大佛顶首楞严神咒,四星珍宝 介绍:出自佛门无上典籍《楞严经》,修持者能克服魔怨留难,所修圆满成就 研读效果:研读之人,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武力值增加至90(此几率,视佛门修为而定)】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三星珍宝 介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研读效果:研读之人,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八阶以下修为,武力值+30(此几率,视佛门修为而定)】 【毗卢佛莲花帽,三星珍宝 介绍:如何是十身调御?檀越踏毗卢顶上行。 佩戴效果:佩带之人,获得技能“广明智慧”,道德+10。】 【华莲袈裟,二星珍宝 介绍:僧众身上法衣,可离寒热、蚊虫,见者欢喜,灭诸罪,断五欲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道德+5】 其中唯一一个四星珍宝,大佛顶首楞严神咒,萧承倒是有些惊讶。 “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武力值增加至90”,这东西,是武力值增加至90。也就是说,哪怕是不通武功的大德高僧,只需触发效果,便可一夕之间晋升九阶高手。 这东西增加的武力值,貌似有些夸张啊! 不过看身为佛门领袖的感业寺,其中也不过两名九阶高手,也能够看出,这东西的效果,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触发啊。 萧承无奈地挥了挥手,吩咐道: “收起来!” “是!” 怎么说呢,都是不错的东西。但可惜,萧承好像一个都用不上啊! 不过得了这么多钱财,显然已经足够了,应该知足。 冯保连忙挥手,小太监们连忙躬身退下。 萧承坐回御座之上,开口道: “感业寺之中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到国中各地寺庙中了!” 冯保连忙低头,道: “是,如今国中寺庙,已然收到了消息。佛门之中,已然准备派人,上京面见陛下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笑道: “呦,东厂近来,倒是发展得挺快啊,这都伸到佛门里面了!” 冯保当即回话道: “和尚也是人,哪有个个不怕死的?这次感业寺之事中,东厂留下了几名感业寺的僧人,用了一番手段控制住了,现在全都派出去了!这些僧人原本在佛门之中的身份便不低,到了各家寺庙,自然能够接触到佛门核心计划。如今佛门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陛下的眼睛了!” “嗯,这感业寺做下的事情,普通僧众不清楚,但那些大寺主持,可是心知肚明的,怎么会相信其勾结叛贼的罪名?这次入京,只怕还是为了调查慧开的死因,以此为借口向朕发难呢。” 冯保闻言,连忙问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总是个麻烦,还是要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才是!” 冯保闻言,眼睛一动,沉吟道: “佛门中的污糟之事可不少,要不然每年哪有这么多伪装僧众犯事作恶的匪徒?只需将这些事情大肆传扬一番,总能让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萧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冯保道: “哈哈哈!没头发浪子,有家室如来。杀人作恶和尚,放火劫掠僧众。你这招,蔫坏,但是一定有用!” 听着萧承笑了起来,冯保也是陪着笑脸,道: “奴婢倒是没觉得下三滥,毕竟只是说实话而已!” 民间百姓的创造力,那可是不可小觑的。就算只说实话,但只要打破了百姓们对佛门的敬畏之心,那有些故事添油加醋的,那就是越发离谱了。冯保这招,可不就是蔫坏蔫坏的嘛。 你好坏啊,我好喜欢! 萧承点了点头,笑道: “好,这事儿你东厂去办,自会有人配合你的人的!” “谢陛下信重。” 萧承颇为满意,道: “最近的差事,都干得不错!赏你个肥差,替朕将感业寺收缴的东西都卖出去。所得钱财,你拿一厘。能得多少好处,全看你的本事了!” 冯保闻言,眼睛不由一亮。 一厘啊,百分之一,听着是不多,但架不住感业寺这批东西价值不小啊。 若是想办法卖出八百万两的价值,自己就能得八万两,卖出一千万两,那就是十万。这可是萧承亲自开口让他拿的,还没有后顾之忧的那种。 冯保当即大喜,连忙跑下陛阶,跪倒在大殿之中,恭敬地叩首,道: “奴婢,谢陛下恩赏!” 萧承抬手让冯保起身,却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 “只是光是这招,好像还差点意思。” 冯保闻言,眼睛再次转动,连忙补充道: “奴婢也听闻,中原盛行道教。若将其引入,佛门那边为了民间信仰供奉,也必会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道教?”萧承挑眉道。 道家和道教,其实二者之间,关系并不大,但也不能说毫无关联。 道家乃是诸子百家之中的思想学派,而道教则是道家细想流传,和民间传说,神鬼崇拜相互结合,而诞生的宗教门派。道教在这数百年间,蓬勃发展,已然占据了中原的民间信仰。 要知道,佛门势力并非强过天下诸子百家。但佛门之所以能够独占云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思想学派和宗教之间的差异性导致。 人,总是需要信仰的。 对于诸子百家,只有在学子领会到百家学说之中的精髓,以诸子百家的主张体会到天地的奥妙,才会产生那种信仰。 而对于宗教来说,只需要一个众人都无法抗拒的追求,比如长生、求仙、成佛。或者一个虚构的,美好的画面,比如无病无忧的清静乐土。甚至是一句话,便可以吸引到很多人的简单信仰。 对于佛门来说,只要诸子百家没有朝云国发展势力的想法,不将核心人手派入云国,他们是不会介意各家学说在云国传播的。 但若是看到道教的身影,那就是佛门的全力围剿。 萧承斟酌片刻,方才点头道: “可行!” 引入道教,其实也是拖住佛门,使其自顾不暇的权宜之计而已。 毕竟萧承将自己打造成在世神灵的计划,是需要时间布局,还有能够让天下人心悦诚服的功绩,要不然就是一个笑话。 萧承这个时候,却是再次开口道: “拟旨,慧开大法师圆寂,感业寺勾结叛贼,不再受皇室供奉。大法师之位,统领国中僧众,不可空缺,朕欲开佛门大会,以佛法境界、武学修为,选出下一任大法师!” 这佛门大法师,受皇室册封,乃是公认的佛门领袖。此前历代,都是感业寺中的主事人担任,其余寺庙主持方丈,是半点机会也没有。可如今萧承这一手,就是把这个位置摆出来让人争夺。 不否认这些和尚之中,是有道德高尚之人的。但佛门之中的大多数人,修佛也只是在嘴上修修,六根根本便不清净。面对如今这个成为佛门领袖的机会,不动心的人可不多!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又一个马屁便送了上去,恭维道: “陛下的手段,才是光明正大,堂皇磊落之道。但偏偏这一手,却又正中佛门要害。以大法师之位引诱,必然会使佛门内部相互斗争,猜忌离心。比奴婢的这些个招数,不知道高明到了哪里去了呢!” 萧承摇了摇头,道: “若是想让佛门彻底变得没有威胁,这些手段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你加紧派人寻访,朕倒不信了,这云国上下,就没有一个严守清规的佛寺。” 佛门信仰,在云国实在深厚,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需要找打一个听话懂事、不掺和世俗、严守清规戒律的佛门寺庙,扶持他们成为佛门领袖。 若是实在没有,萧承不介意动手造一个这样的佛家宗派出来!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奴婢已经加紧派人去各地寻访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有消息传回来了。还请陛下,再稍候一段时间。” 第140章 科举的简单制定 和冯保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有小太监前来禀报,萧承刚刚召见的几位大人,皆已经到了殿外,等候宣召。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不多时,数人快步走入殿中。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拱手行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进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马敏文、曲诚这两个已经和萧承彻底绑在一起的大臣,便是郭解剧孟、张昭张昭、狄青、杨大眼、温体仁、杨玄琰这些如今还在京中的,被萧承召唤而来的臣子。 总而言之,萧承能够依仗的人,全都被召集了过来。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又让小太监搬来椅凳,让几人坐着说话。 “此处不是宣政殿,诸位也都是朕之心腹,便不需要多礼了!” 众人连忙谢恩,道: “臣等,谢陛下隆恩!” 众人刚刚落座,不待萧承发话,马敏文便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道: “陛下,请恕臣之失礼。刚刚入宫之前,客曹尚书,已经收到了夏国的国书。” 尚书台六曹之中的客曹,接过的便是原本九卿之一的典客的职责,负责主管国中少民部族以及与他国之间交际之事,干得是外交的活儿。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张口道: “现在送来的国书?夏国,这是低头服软,认输了?” 马敏文连忙行礼,面带喜色道: “陛下烛照万里啊!夏国国书,正是请求休战讲和之事。” 此时的两国战事,此时已然是云国占了上风。 程不识在北境收服了全部的失地不说,东北边境之上,萧承还领兵攻占了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如今的夏国西南腹地,在边军面前,就像是躺好了的小姑娘,任其索求。 虽因为萧承临走之时的命令,边军未曾攻打夏国西南重镇大城。 但云军每日入境袭扰小城乡镇,也还是搅得是夏国西南大乱,基层行政力量几近瘫痪,各地州郡一派混乱。 只不过,萧承本来还觉得,这夏国毕竟底子厚,朝堂上下又还死抱着大国颜面。按理说,应该是还有强撑一阵子的。 可是萧承万万没想到,这夏国这次,竟然就这么低头服软了? 萧承眉头皱起,道: “夏国朝堂,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次怎么这么容易服软?”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萧承扭头看向郭解,道: “你的尚虞备用处中的三教九流之人不少,最能掩人耳目,交给你去查!” 郭解闻言,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 “是!” 萧承旋即又看向马敏文,道: “黎朝那边呢?” “黎朝至今没有送来国书,自从军报之上来看,甚至还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的样子。几日前,还曾经派小股兵马试探过。” 萧承砸了咂嘴,怎么都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黎朝损失的失地近千里,国中精锐损耗殆尽,青壮也损失惨重。但凡脑子正常一点,也知道现下自己不是云国的对手,要想尽办法求和,以图休憩,专心恢复国力才是。 该求和的不求和,可以再拖上一会儿的却上赶着求和。 萧承此时心中,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疑了。但他性子一向谨慎,总觉得要是不搞清楚两国举止不符的其中原由,便有些不踏实。 “郭解,这事你也要上心起来。” 郭解的粘杆处,汇集三教九流,游侠混混。这些人,往往是最不起眼的。 再加上【粘杆处】策卡,那暗中谋划行动,自带减少被人发现的可能性的buff,这些事情,自然要交给他处理。 “请陛下放心!”郭解连忙拱手道。 交代完了这件事,萧承又看向一旁的曲诚,开口道: “朕交给你的差事,可曾开始?” 曲诚闻言,连忙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奉旨,正在调集少府之下的人手前去修整感业寺。只待准备完毕,便可派人开赴感业寺。” 感业寺那地方,经过了佛门数百年的修建,殿宇重重,亭台楼阁,虽华贵奢丽不比皇宫,但也没差上太远。 若是仍其荒废,实在是有些过于可惜了! 萧承视线,不由地转到金手指之上。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机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 稷下学宫,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萧承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一应银粮物资,皆是敞开了供应,朕这边,也是早早地交代了下去,为何到今天还在准备?” 曲诚闻言,顿时一唬,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陛下明鉴,民曹如今人手不够。调集人手工匠,只能够从少府那边想办法。这便要通过尚书台签发调令,少府那边再批复,方能完成。这些流程公文,繁琐复杂,是以这才拖慢了速度。请陛下恕罪!” 萧承听到曲诚的解释,这才想了起来。 这如今的尚书台,虽说是六曹,但毕竟和明清时期,那极为完善的六部制度,还是有极大的差异的。 现在的六曹之中,客曹便不用再说了。 三公曹掌管年终对州郡官吏的考绩;吏部曹,掌管选举和祭祀;民曹,则则更像是户部、工部的结合体;二千石曹,掌管司法诉讼事务;中都官曹,掌管水、火、盗贼等治安工作。 六曹如今的人手不就不多,民曹这边需要负责之事又实在太多,这自然只能逼着曲诚从少府那边想办法了。 萧承沉吟片刻,沉声道: “好了,朕知道了。今后你多往少府跑跑跑,必须尽快将工匠抽调至感业寺!” “遵命!” 当下六曹,和朝廷九卿职权相互重叠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将朝廷上下彻底整合,改进成明清那种完善制度的念头,在萧承心头越发强烈起来。 张昭见萧承交代完毕,又看着四周同僚并无起身禀报之意,这才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高举头顶,恭敬道: “启禀陛下,朝中大臣、边境将士的一应封赏,已经定下来,请陛下过目!” 冯保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接过,然后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翻开奏折,扫视一眼。一应文臣武将,这段时间的功绩,都尽数列出,分别按照功绩大小给与封赏,一目了然。 萧承合起奏折,又看着盯着两熊猫眼,一看便是熬夜工作了的张昭,不由得龙颜大悦,点头道: “好,做的不错!” 张昭闻言轻舒一口气,低头沉声道: “谢陛下夸赞,此乃臣之本分!” “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萧承笑着道。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带恶人资本家,这么尽职尽力的打工人,肯定得给点好处啊。 张昭闻言,沉默片刻,却是再次开口道: “陛下此前免去国中百姓赋税,此乃爱惜百姓。如今对有功之士不吝赏赐,为伤残将士抚恤,是使征战将士再无后顾之忧。这些都是利国之事,臣全力支持陛下。” “但臣还有一言,希望陛下能够听从。明年的国家赋税,被免去了大半。国库钱粮,之后需要支撑国家运转两年。还请陛下以后各类花销,还需多多思量一番……” 萧承闻言,不由地额间一跳。 好家伙,就想给你点赏赐,你给我叭叭讲这么多,合着赏赐错了呗?这货难怪历史上被孙权厌恶,一点说话的艺术都没有。 “嗯,知道了!那个,嗯,你这差事办得不错,朕刚欲举办的科举,也便交由你筹备,如何?”萧承忍不住打断道。 要是放着不管,保不定这货没事干,整体盯着自己,到时候烦也得被烦死。不能让他空闲下来,要不然自己可要头疼了! 张昭本还想说些什么,当被萧承的话一堵,微微一滞,方才拱手道: “科举?可是陛下提出的,那为国选材的新制度?” 萧承点了点头,道: “对,分科取士,是为科举。” 张昭闻言,便又问道: “臣不明所以,为避免办砸了差事,还请陛下说个大概。如何设立门槛,分出真正的应试的士子和普通人?考试之中,又该如何分科?录取标准,又该以何为准?” “门槛你等看着来,出些题目挡住凑热闹的那些人便可。分科好办,天下虽有诸子,号称百家,但只论核心要义,也不过那寥寥道、儒、法、名、兵、农、阴阳等几家显学,按照这个划分便可。” 萧承顿了顿,又接着道: “考试应以策论为主,国制国政、农事商业、地理水利、兵制兵法,皆可为题。能够将这些东西言之有物,便已经胜过天下大半之人,是可用之才了!而且,既是新制度,又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当前便是简陋些,也能够理解,一步一步慢慢完善就是。” 张昭心中不断琢磨着,面露严谨之色,拱手道: “且让臣好好琢磨一番,归纳整理之后,便给陛下呈一道条子。” 第141章 兵权交接 张纮退下之后,萧承的便宜老丈人杨玄琰二话不说,抢先上前,拱手道: “陛下……” “安宁亭侯也有事要禀报?” 杨玄琰自袖中取出一枚虎符,面带无奈道: “臣是文人,不通军略,这段时间统帅禁军,虽未曾弄得一塌糊涂,但也是心力交瘁,只能勉强维持。所以臣请陛下,收回臣统领京中兵马之权。” 此前萧承手边,能够信任之人拢共也没有多少。是以万般无奈,也只能将杨玄琰赶鸭子上架,将京中兵权交给他统领。 其实这京中兵马,日常的操练、巡防,早有规定。巡防营、城防营、京郊大营、禁军之间,更是各有职责,相互钳制。 除非三方将领尽皆串联谋逆,否则京中不可能出现无法平息的大乱子。杨玄琰要做的,不过就是坐镇军中,以防万一罢了。至于他懂不懂得什么军略,其实影响并不大。 如今的杨玄琰之所以上赶着交出兵权,还是因为如今他杨家,地位实在有些特殊。 他虽只是个亭侯,能力又并非多强,但统领军中兵马的这段时间,军中悍将,一个个的是对他甚为恭敬。 这主要原因,便是他的几个女婿,都是朝中、军中大臣的子弟,姻亲遍布文臣武将。还有个小女儿,更是在宫中颇受恩宠。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他再掌握京中兵权,日子久了,便是自己毫无反意,但这陛下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亲家马敏文,此前早就提点过他这件事,为了几家的身家性命,所以这才有了他今日上缴兵权之举。 萧承见状,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吃惊的表情。 以马敏文的聪明谨慎,萧承早就料到了过会有杨玄琰交出兵权的事情。而且就算杨玄琰没有这么自觉,萧承自己也会想办法提点他的。 萧承点了点头,温声道: “这倒是朕此前欠考虑了,安宁亭侯到底是文人出身,不通军略。此前朕手头无人,这才无奈让你统领节制军中兵马。让亭侯操劳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朕疏忽了!” 杨玄琰闻言,连忙行礼,口称不敢。 萧承伸手示意他免礼,旋即道: “安宁亭侯维持京中秩序,劳苦功高,晋爵安宁乡侯,食邑增至两千户!另赐金花十朵,宝珠十颗,银五千两,以酬其功。” 杨玄琰闻言,连忙俯身推辞,道: “臣功勋微薄,实在能以担当如此恩赏,请陛下收回!” 萧承沉声道: “此乃乡侯应得的赏赐!” 这份赏赐,其实以杨玄琰的功劳来论,莫过于重了些。哪怕是作为收回军权的补偿,也太过了些。 但在场的马敏文、曲诚,甚至哪怕是刚刚劝过萧承,不要大手大脚花钱的张纮,都没有任何反应。 萧承只晋升其爵位,却未曾安排朝中的其他职务。这其中深意,便是要他今后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不要出来了。 杨家女儿用姻亲串联起来的几家,为萧承稳定朝堂立下了极大的功劳,这萧承是记得的。 但也正是因为记得他们的功劳,所以萧承才需要开始动手限制这几家,逐渐减弱几家的影响力。这不管是对萧承,还是对他们几家,都有好处。 在场但凡有心之人,微微一琢磨,便是明白了萧承其中的深意,自然没有出言反对之人。 杨玄琰见萧承坚持,一向让自己低调行事的亲家马敏文也不曾出言劝阻,只得无奈跪下谢恩。 冯保从杨玄琰手中接过虎符,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承。 萧承接过虎符,在手中摸索了一阵,随手放在了御桌之上,扭头看向狄青,沉声道: “狄青,你此前功劳卓着,朕擢升你为武镶将军,统领京郊大营!” 其实要不是狄青太过年轻,资历功劳都不够,他甚至动了将京中兵马尽数交给他节制的念头。 原本低头不语的狄青猛地抬头,看着萧承,面露错愕,道: “末将资历浅薄,只怕难当重任,请陛下……” “朕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而且此前得以剿灭感业寺,你当为首功。评功劳升个杂号将军,不算什么!”萧承径直打断了狄青的话,回道。 此前萧承没有对他大加重用,只用都尉之职安排,那是因为狄青没有功劳,不好直接提拔。 但如今他在剿灭感业寺的时候,用数百兵马便将整个感业寺围得井井有条,布防严密,展示了自己的统御之能。之后又以九阶修为,一力挡住了感业寺高手突袭。 如此手段能力,也足以让一些人闭嘴了! 毕竟九阶高手,世间满打满算才多少?更何况狄青还是精通兵马军略,可以领兵打仗的将领。破格提拔,才是应有之意! 狄青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升个杂号将军,这自然没什么。让他为难的,是统领京郊大营。 狄青从军,若真的算,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京郊大营之中,皆是骄兵悍将,只怕对他是心有不服的。 萧承自然也能够看出狄青为何担忧,但他却知道狄青手段,历史上他征伐侬智高的时候,手底下统领的大军可也是山头林立,刺头挑事。最后还不是以凌厉手段,整合了大军嘛。 狄青见状,终究是沉默了下来,拱手行礼道: “末将,谢陛下信任,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杨大眼的身上。 杨大眼这货,这次立的功劳也是不小,领着数百苗兵,便让黎朝大军多折损了万余兵马,更是在黎朝国内,闹了个翻天覆地。 若是有的选,萧承是很想将他留在京中,统领城防营或者禁军的。 但可惜,他是杨家人。 刚拿了杨玄琰兵权,再将兵权给了杨大眼,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可这么一个人物,光是留在身边坐保镖,又有些浪费。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道: “杨大眼!” 杨大眼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起身拱手道: “末将在!” “擢升你为平蛮将军,领一万苗兵、两万边军,共三万兵马驻守秀山郡,守卫东南边境,以防黎朝再犯!” 黎朝那边的举动稍显奇怪,是需要安排可信将领统兵,前去驻守的。 杨大眼的统御虽不高,但也算及格,就看黎朝这武德不行的样子,估计也搞不出什么花头来,应该是够用了。 杨大眼闻言,脑中顿时想起此前在群山峻岭之中伏杀黎军的画面,脸上不由得露出兴奋之色,当即拱手道: “臣领命,谢陛下!” 交代完毕,众臣便各自告退离去,唯有马敏文留到了最后。 “还有什么事情?”萧承一见马敏文留下没走,便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马敏文自怀中掏出一枚阴阳鱼玉符,让冯保送到萧承面前,道: “请陛下过目!” 【阴阳鱼玉符,一星珍宝 介绍:美玉雕琢,上刻阴阳双鱼,为诸子百家中。阴阳家门人的信物 佩戴效果:无】 阴阳家信物? 萧承眉头一动,看向马敏文。 马敏文以为是萧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便开口解释道: “陛下,此乃阴阳家信物。” 萧承摸着手中的玉符,开口道: “别卖关子了!这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阴阳家门人桑磐,将这信物送到了臣的手中,想让臣为他们引见陛下!” 桑磐,便是阴阳家学子中为首的那位中年人。 萧承眉头一动,颇为兴趣地问道: “阴阳家,是为汪晓之事而来?” 汪晓,也是阴阳家出身。 这诸子百家势力向来不入天南之地,如今阴阳家门人突然前来,除了是为了汪晓的事情,萧承想不到别的可能。 马敏文闻言,当即解释道: “陛下,桑磐对臣说,并非是为了汪晓之事而来。只是听得陛下威名,想要拜见。”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曾有传言,汪晓与他当年的同门,关系并不算亲密,所以身边也并无多少师门之人帮助。”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却是摆手道: “便是为了汪晓之事而来,也没什么……好,你明日带着人来见朕!” 萧承这稷下学宫,就是为了这些诸子百家之人建造的。便是他们自己不来,萧承都要派人去请的。 而且萧承如今佩戴怒龙剑,修为亦是天下少有,纵使阴阳家有异心,还能在这皇宫大内之中,禁军高手护持之下,将他如何? 马敏文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臣这便安排!” 萧承点了点头,却是再次道: “除此之外,将杂家门主金圣源、小说家门主游老也都一起喊来。” 游老,便是游星光的老爷子,是如今小说家的话事人。 马敏文当即拱手,缓步退下。 冯保见马敏文退下,低声问道: “陛下,可需要奴婢去查一查这阴阳家的来人,以及他们的行踪?”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这桑磐,是阴阳家派来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想要隐瞒行踪,你东厂暂时还查不到的!先不用管了,他们的来意,明日一见便知。” 冯保当即躬身,点头应诺。 萧自御座之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晃荡着走出了养心殿。 第142章 嗯有人要给我带帽子 萧承走出养心殿,看着在午后太阳映照之下,更显景象壮丽,殿宇恢宏的皇宫大内,却是顿觉索然无味。 这不知不觉的,又是半天过去了。 萧承穿越之前,还在当社畜的时候,每周还能捞到个一两天的休息时间呢。现在穿越了,成了皇帝尊位了,反而一点休息时间都捞不到了呢? 思来想去,这皇帝啊,似乎也没什么好当的。 一旁的冯保见萧承突然一副厌厌的模样,眼睛微微眨动,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低声道: “陛下,朝中诸多要紧的政务,皆已经交代好了,剩下都是些不算重要的。不若今日,就到这里,早早去兰林殿歇息歇息……” 萧承眉头一动,整个人突然来了精神,转过头来看着冯保,笑呵呵地道: “原来如此啊,那么好,朕今日便下个早班!” 嗯,其实凭良心说,当皇帝也不全是没意思的事情…… “上、下班”一词,本就是指的官员差役,每日上、下衙。萧承说自己要下个早班,旁人听来,只当他是开玩笑,并不觉得违和。 冯保躬着身子,恭敬地引着萧承朝兰林殿而去。 可当萧承走到兰林殿宫门之前,耳边只听得一阵钗环相撞的悦耳之声传来,便是脚步一顿。 抬头望去,远处宫廊尽头,一排宫女太监做足排场,引着一道身影款款而来。 一袭镂金丝紫萝纹齐胸襦裙,外罩淡紫色缎绣玉兰飞蝶氅衣,鬓发间尽是华丽的步摇朱钗,莲步轻移之间,钗环相撞,悦耳至极,顾盼之间更显妩媚之态,令人心底颇有种抓心挠肝的痒痒感。 你还别说了,看惯了她此前不修边幅的模样,现在这重新打扮起来,倒是让萧承顿觉惊艳无比。 他怔住了片刻,然后眼皮一跳,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 南荣姝看到萧承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是微微一愣。 美目流转之时,对萧承刚刚瞧着自己愣住的模样很是满意,旋即欣欣然走到萧承面前,俯身一拜,娇柔道: “臣妾见过陛下。” 萧承听着南荣姝这故作娇媚的声音,心底刚刚的那副悸动瞬间消散,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抬手道: “别别别,别这样,说话正常点!我之前就说过,你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挺让人恶寒的!打扮成这样,已经够迷惑别人了,说话正常点没事的。” 南荣姝闻言,脸上笑容一僵。 这种感觉,恍惚间又回到了刚入宫时,萧承在自己面前装傻子的时候。 南荣姝眼睛一眨,脸上僵硬之色消去,脸颊之上再次浮现动人笑容,道: “臣妾在宫中带着无趣,便来找玉环妹妹打发时间。倒是陛下,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兰林殿这里的啊?” 萧承闻言,哼了几声,然后用一种很是理直气壮的语气,道: “这种事情我很难和你细说,不过朕劝你啊,今天就不要留在这里了,明天再来啊。” 识趣的,别当电灯泡啊! 南荣姝俏脸一皱,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酸涩揪心,夹杂一点不知对谁的恼怒,让她有很强烈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是兰林殿中的宫女刚刚察觉到了动静。 杨玉环身穿简单的衣裙,素面朝天,领着殿中宫女迎了出来。 看着站在宫门前的二人,杨玉环脸上绽放出明媚笑意,小跑着迎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见过陛下!” 旋即,她又转头看着妆容打扮艳丽绝美的南荣姝,没心没肺地道: “姝姐姐也来了。” 萧承看着没心没肺的杨玉环,微微点头,道: “怎么今日这么高兴?” 杨玉环娇憨一笑,道: “今日父亲进宫,顺道托宫人送来了娘亲亲手做的吃食……陛下和姐姐来得不巧,饭菜被我吃光了,只剩下一些糕点。陛下和姐姐不嫌弃,可以一起用一点啊!” 此时一旁的南荣姝,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却又因心中莫名情绪,不甘心就此回去,便顺着台阶下了,挤出笑容,道: “好啊!” 萧承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实在觉得这南荣姝有点不识趣。 不过既然是杨玉环出言相邀,萧承实在不好沉下脸赶人,只得带着些不情愿,走进了兰林殿中。 杨玉环一边令人端出了杨家送来的糕点同二人分享,一边望着萧承,眼中光彩流动,一脸高兴道: “陛下,听宫人说,父亲的爵位被晋升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是啊,你父亲因此前劳苦功高,被晋升为安宁乡侯。” 杨玉环本就因为收到家人捎来之物而心中高兴,此时听到萧承的答复,更是难抑喜悦之色,一双圆眼笑得弯起。 忘形失态之下,她都忘记了南荣姝还坐在一旁,纤手拿起一块糕点,神态亲昵地靠在萧承身上,将糕点喂到他的嘴边,就好像二人此前单独相处一般。 南荣姝眼睛圆睁,咽下的糕点顿时没了味道,眉头皱起,忍不住轻咳几声。 杨玉环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想起南荣姝还在。不由得俏脸一红,坐直了身子的同时,伸去喂萧承的手也宛若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刚准备接受美人投喂的萧承张嘴却咬了个空,也只要坐直了身子,眉头微皱,满脸嫌弃地看向南荣姝。 你很讨嫌呀!一点都不会读气氛。 南荣姝顶着萧承的目光,隐蔽地瞪了他一眼。 萧承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向杨玉环,接着道: “你为朕举荐的杨大眼,如今也在战场之上立下了功劳,如今奉命为平蛮将军,即将出镇东南边境,以防黎朝进犯。” 杨玉环脸上红润之色稍稍淡去,甜甜笑道: “能帮到陛下就好。” 看着二人相识一笑,情谊浓厚的样子。一旁的南荣姝银牙紧咬,双手下意识地一紧,那块抓在手中的糕点,瞬间便被捏碎,糕点粉末掉落在她那华贵的衣裙之上。 这两人对自己,已经有那么点视若无睹的意思了。不行,这地方再待下去,除了让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得难受,一点用处都没有。 话本里的宫斗,不是这么玩的! 南荣姝想到这里,也不强行让自己留在这里,便准备起身告退。 萧承看着南荣姝的动作,眼睛顿时一亮,轻咳道: “咳咳,这是要走啊!” 南荣姝一顿,双眼猛地一凝,看着面前故作平淡,难掩高兴之色的萧承,气得差点没忍住。 我就这么讨嫌?看见我走,高兴成这样? 杨玉环闻言,连忙起身,不解道: “姐姐这便要走了吗?” 南荣姝嘴角一抽,挤出一丝强笑,道: “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是不打扰陛下和你了。” 杨玉环面带不舍,但也不好出言挽留,只得开口道: “这些糕点,可还和姐姐口味?若是不嫌弃,便带些走!” “呵呵呵,我向来不夺人……咳咳,我一般,一般不夺人所好!这对你而言是家中味道,还是你留着。”南荣姝神色复杂道。 说罢,南荣姝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等着南荣姝走出殿门,杨玉环这才看向萧承,小心翼翼地问道: “姝姐姐,好像有些不高兴啊!这几天找我玩的时候,也经常会这样突然离去。” 萧承有些奇怪,问道: “这几天她总找你?” 杨玉环点了点头,道: “是啊,姐姐这几天突然喜欢上了衣裳和妆容打扮,经常像今日这般盛装打扮来找我,还一直问我好不好看。” “那你怎么说?” “自然是夸赞啊,姐姐本就好看。” “那她怎么还经常不高兴地离开?” “不知道,每次和姐姐聊着聊着,然后每次陛下快回来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有些不高兴地离去。” 萧承眉头皱起,面露沉思之色。 时常来寻玉环;来就是盛装打扮,还问她好不好看;看到我回来就不高兴地离开…… 突然之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萧承双眼猛地瞪大。 该不会,该不会! 该不会这南荣姝性取向不太一般,想给我带个帽子? 萧承面上很是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直勾勾地看着南荣姝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道: “不、不应该!” 杨玉环一愣,不由问道: “陛下,你说什么?” ------------------ 南荣姝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拖曳着宫裙,脚步却还飞快,逼得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只能小跑着跟上。 出身哀牢族的贴身宫女玲儿气喘吁吁地跟着,眼看着体力不支,不由得高声喊道: “主、娘娘,不要跑这么快啊,奴婢们快跟不上了!” 听到身后玲儿的呼喊,南荣姝脚下猛地一顿,停下了身形。 玲儿急忙领着宫中侍者们跟上,看着南荣姝阴沉着的脸,她有些担忧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南荣姝张嘴,恨声骂道: “王八蛋!还有她那个……” 骂到一半,南荣姝脑中突然闪过杨玉环那略带懵懂的表情,心中一软,那骂人的话语便顿时吞了下去。 顺不过气来的她话锋一转,恶狠狠地骂着萧承,道: “王八蛋,该死王八蛋!去死去死去死!他这个……” 南荣姝为哀牢族少主,显然没人什么人敢在她面前爆粗口,所以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一句。到了最后,不得不因为语言的匮乏而无奈地停了下来。 此时的南荣姝,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被萧承气得,还是在气自己骂人的词汇匮乏。 玲儿见自家主上这幅暴怒的模样,心中更是担忧,不由问道: “主上,你……” 南荣姝深吸几口气,咬牙道: “去信族中,让族老挑选族中人才,送到京师。” “主上,您要干什么?”玲儿不解道 南荣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第143章 论武,也是在辩经 桑磐感受中心中的悸动,在身边的宫中侍者错愕的目光之下,突然停在了原地,视线凝实望向前方。 他目露犹豫之色,但终究是没有忍住心中好奇之意,眼中紫色光辉猛地一亮。 刹那之间,他视线之中的天地万物,顿时一变。 不管是身边禁军、宫中侍者,每个人在他的眼中,都化作单纯由种种气息凝聚的人形。 阴阳家有天人相合的主张,认为人与天地之间的气息相互呼应影响。 便有阴阳家大贤之士,结合阴阳家观测天地山川河流、星辰流转的“形法”之论,参悟出了“观心瞳”这一门阴阳家秘术,能够勘破人之表象,直透人心。 修为高深的武者,或是感悟天地真理的各家高人,气势凝聚之下,与天地之间游历的各种力量隐隐勾连,甚至可以显化出种种异象,颇为神异。 就如领人前来接桑磐入宫的剧孟,头顶之上便有一方古剑虚影。 但此时的桑磐,望着前方的宫殿楼宇,面色不由得流露出震惊之色。 他精修这门阴阳家秘术,观人无数,这一般的异象,本不能让他如此震惊。 现在在桑磐的视线之中,他身边的一众云国的禁军、宫中侍者,身上气息皆是牵引出一条细密丝线,不断延伸至前方宫殿。 甚至天地之间,四面八方,无数细密丝线汇聚在前方宫殿之处。 那处宫殿之上,丝线凝聚,无数气息流转其上,最后显化出一只紫色飞鸟。 这紫色飞鸟的异象,盘踞在宫殿顶上,除却身形颜色,看着并无任何奇异之处。 不应该啊,这般牵动云国的异象,最后就显化这么一只看着颇为普通的紫色飞鸟? 就在桑磐眉头皱起,心中疑惑之际,这紫色飞鸟突然一震,昂首雄立,展翅一飞,扶摇而上,于天空之上盘旋飞舞。 那紫色飞鸟尽情舒展身姿,那绮丽炫目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之下,尽显华丽高贵,令人头晕目眩。 紫色飞鸟脖颈一伸,昂首做啼鸣之态。 隐隐之间,便好似有长啼之声传入桑磐耳中。其声洪亮清越,宛若金石撞击,荡开云层,传遍九霄。 桑磐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险些跌倒在地。 负责将桑磐接入宫中的剧孟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上前道: “怎么了?” 桑磐稳了稳身形,揉了揉干涩刺痛的双眼,抬头苦笑一声,道: “是在下孟浪了!” 剧孟眉头皱起,打量了桑磐几眼,面带不快之色,沉声道: “不要怪我不提醒你,到了陛下御前,你若是再敢动用你这阴阳家秘术,便是自找苦吃!” 桑磐闻言,苦笑一声,拱手道: “是!” 其实桑磐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按捺住现在动用秘术,观测前方。 此时的他,不由得对云国越发感兴趣了起来。他依仗着纵横天下,从无失利的秘术,已然在云国这边吃了两回暗亏了! “快走,陛下马上就要来了!”剧孟不满道。 桑磐闻言,不再多想,快步跟上剧孟。 剧孟领着人,直接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子中。 此时萧承尚未到来,亭子之中,坐着两人。杂家门主金圣源,还有小说家的主事人游老。 剧孟对着二人微微点头,然后方才对着桑磐道: “陛下稍候便至。” 说完,剧孟便转身离去,便是连一旁的伺候的宫中侍者。 不管是金圣源、游老二人,还是桑磐,对于突然出现的对方,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拿不住萧承的意图,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默契地没有搭话。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从对方的衣着打扮,行为动作上,推测着对方的身份。 三人皆不开口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莫约等了两三刻,萧承这才在一众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 金圣源、游老见状,连忙起身,对着萧承恭敬行礼,口中齐道: “拜见陛下!” 桑磐也躬身一礼,开口道: “阴阳家弟子,拜见云国皇帝陛下!” 萧承面容平和,对着三人右手虚扶,笑道: “诸位免礼了!今日算是朕做东,不需这般客气。” 萧承一边毫无顾忌地坐在主位之上,一边示意众人落座,不用拘礼。 三人刚刚落座,萧承便是一指桑磐,笑着对金圣源二人道: “这是阴阳家门人桑磐,三位皆是诸子百家中人,所以这才请你们二人作陪。” 游老闻言,笑呵呵地应了一句。倒是金圣源,一向和气的他,这个时候脸色竟然算不上多好看。 萧承又扭头看向桑,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朕手下人说,你这位阴阳家门人尤擅识人,在夏国很有名气。既然如此,朕今日便不做介绍,且试试你这位阴阳家高徒,能不能认出他们二人的出身。” 既然是要面见萧承,东厂那边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恰好这桑磐在武林之中名气不算小,所以东厂倒是也没费多少心力,便查出了他的一部分底细。 桑磐,阴阳家出身,是如今阴阳家中,在江湖之上行走的代表人物之一。八阶的修为,修为不算低,但很少显露武功,最擅阴阳家秘术“观心瞳”,曾经以算命师的身份游历天下,名声也很大。 听到萧承这番话,桑磐沉吟片刻,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愿意一试!若有错漏,还请皇帝陛下多多包涵。” 桑磐再次打量一下金圣源二人,斟酌着开口,道: “这位老者,应当是如今在中原,已然销声匿迹的小说家门人。 萧承眉头一挑,不由问道: “怎么说?” 桑磐轻笑一声,一脸高深莫测道: “老者不论是此前坐在椅子之上,还是说刚刚起身恭迎皇帝,一举一动之间,脚掌总是虚踏地面之上,显然是轻功高明之辈。再看他腰间揣着的那柄白纸折扇,其上并无装饰吊坠,显然并非是附庸风雅之物。这扇柄之上还有磕碰的痕迹。这架势……” 桑磐顿了顿,用手掌轻轻一拍桌面,胸有成竹道: “这架势,就像是这样。说书先生说书时,用折扇充作惊堂木,轻拍桌面而留下的痕迹。既是诸子百家中人,又符和这种条件的,也便只有此前因夏皇针对,而逃入天南之地的小说家门人了!” 嗯,很合理! 小说家门人,职业一般不是说书先生,就是八卦狗仔。随身带着的白纸折扇,是办公用品。轻功好,是职业需要,要不然容易被人打。 萧承轻轻拍掌,面露赞叹之色,随后又指向了一旁的金圣源,继续问道: “不错,一点都不错!那这位呢?” 桑磐瞥了一眼金圣源,沉吟片刻,道: “这位嘛,是杂家?” 金圣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也算是应了自己的身份。 “说说看,为何认得出来?”萧承开口道。 桑磐笑着道: “这位体型富态,举止打扮,颇有商贾之气。身形却又矫健,显然身负上等武功……”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金圣源却是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前太师汪晓庇护我杂家之事,未曾瞒着自己的师门。” 杂家主张兼容并包,意欲汇百家学说精华,以一家之言而驭百家之学。 此举是引得诸子百家震怒,派人以窥觊百家核心经义、武学的罪名围剿。杂家自此宛若丧家之犬,丢了原本的基业,无奈之下逃离中原,躲入了天南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旧冤,金圣源对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恰逢彼时,汪晓初掌朝政,手头没有亲信,也不曾有相熟的师门兄弟帮衬。为了防止佛门趁机动手作乱,他便以想要借用杂家残存的力量,以作牵制。 双方一拍即合,杂家以派遣门中精英为汪晓效力二十年为条件,得了汪晓庇护他们的承诺。 而这件事,汪晓从始至终,都没有瞒着自己的师门。 所以这桑磐,一开始便知道二人的身份。 金圣源的话刚刚说完,桑磐神情一僵,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解释道: “倒也并非全是糊弄皇帝之言,毕竟我确实也看出来了……” 桑磐刚刚说的话,也确实都是真的。这么咋一听,就好似是他从蛛丝马迹之中,直接看破了二人的出身,唬人至极。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他知道结果之后,而进行的倒推,自然不会有什么错误。 萧承倒是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开口朗笑道: “看来桑磐先生,是将行走江湖之上的手段,用在了朕的身上了?哈哈哈哈!” 装哔不成反被打脸的桑磐,脸上微微有些涨红。 “不过桑磐先生,倒是也不要怪罪金门主,毕竟杂家当年之怨,尤未忘记,自然不会给你这个面子了!” 萧承说到这里,突然又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说到这件事,朕倒是有些好奇。按理说你等诸子百家,若是觉得杂家理念有所威胁,不是更应该相互辩上一场,以证明自家学派的正确吗?这么动手,不太附和你们学派风格啊?” 桑磐闻言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诸子百家的武学,皆是各门经书典籍演化而来。论武,就是在辩经,从来都是如此!” 第144章 稷下学宫 一旁的金圣源,便是听到桑磐这句话,却也是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萧承闻言,也是这才反应过来。 诸子百家的经典,都能够演化武学了,比武可不就是在辩经嘛! 这样的武侠世界,斗嘴斗到最后打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好。 这个时候,桑磐瞥了一旁的金圣源一眼,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杂家当初之所以弄得如此地步,也是大半是其自身的原因。” 原本还冷着脸的金圣源,听到桑磐的话,眼神微微闪烁。 “当初亦有学派,上门和杂家辩论。儒家前来,谈及‘礼’,他便以法家‘缘法而治’言论相辩。法家前来,他又以道家‘无为’之论相对。以百家之矛,攻百家之盾。只抓一点强行诡辩,从不回应杂家核心要义。” 桑磐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杂家创办以来,又用各种手段,引诱诸子百家的弟子门人加入。再打着‘博采众家之说’的名义,从这些人口中取得各家典籍、武学。妄图汇聚各家精华,创出一门以一家之论,驾驭百家之言的学说。如此言行,这才让诸子百家不堪忍受,齐心剿灭。” 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金圣源。 金圣源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哎呀,这就有些过分了! 拉人入伙儿骗各家典籍、武学,然后说这就是自己的东西。别家来理论,顾左右而言他,还拿自别家学来的东西反驳,以此证明自家的厉害。 嗯……这n不就是偷国行为嘛,也太遭人恨了! 金圣源到底没有自家师门长辈那么厚脸皮,再没了刚刚那副冷脸,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突然扭头看向金圣源,开口道: “可知你杂家,为何落败了?” 金圣源闻言,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萧承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朕这边,倒是有个看法,或许和别人看法有所不同,可以说来给你们听听。” 在场几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不由得齐齐看向萧承。 萧承见状,沉声道: “阴阳家乃道家分支,脱离道家之后逐渐壮大,方才有如今天下显学的势头。墨、法两家创始人,当初亦是投身儒家门下学习。这几家得以发展壮大,也不曾和原本的学派生出这么大的龌龊,怎么你杂家就偏偏受了各家针对?” 金圣源愣住片刻,试探性地回道: “或许是因为,我杂家手段过于……不堪了些?” 萧承嘴角一抽,道: “不可否认,是有这部分原因了……但朕倒是觉得,这并非主要!墨家创立,吸纳儒家精要的同时,便确定‘兼爱非攻’的主张,使自己与儒家分隔开来。法家那边,亦是如此,确立‘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理念。” 萧承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你杂家之所以败落,便是因为你等只知一个‘博采众家所长’。百家要义之间的冲突,却不曾想办法调和融汇,去芜存菁。最后博而不精,自然便只知套用他家之理念。如此一来,你杂家是以这家之论,胜了那家之言。百家心中不服,又觉得你等杂家言行可耻,自然起了动手的念头。” 硬实力不够,就知道拿人家的东西。手段恶心还爱跳,能动手自然不会惯着你? 听到萧承所言,金圣源愣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桑磐闻言,亦是一愣。 天下之中,皆知杂家如此下场,只觉其实咎由自取。但从未有人像萧承这般,从杂家主张有所缺陷这个角度出发。这番言论,竟然让桑磐,有恍然大悟之感。 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叹服道: “皇帝陛下另辟蹊径,所说言论,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若是昔日杂家之中,有陛下如此清醒之人,说不定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萧承面露惋惜之色,亦是随之一叹,道: “杂家当初主张‘兼儒墨,合名法’,欲要集百家所长,如此言论立意,不可谓不高深。只可惜啊,成也由此,败也由此!杂家之众,竟然没能跳出其牢笼,固步自封,致使杂家昌盛之后,有了倾覆之劫!” 金圣源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嘴唇颤抖,额间甚至开始冒汗。 他此前只以为,杂家衰败如此,只是因为百家针对。 可今日从萧承之言,这才发觉自家核心主张,竟是有这么大的缺陷。 如此致命之处,便是他在云国的支持之下重新使杂家昌盛,最终也会在不知那代传人的手中,彻底衰败,至此销声匿迹,不复世间。 金圣源心中烦乱复杂,想要想出一个办法,能够为杂家补上这个致命之处。 可他到底不是天资惊世骇俗的天才,对杂家的典籍经义,还没有他师弟铁圣文精通。让他想出理念,来弥补杂家主张之上的致命缺陷,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他沉默许久,除了心中更为杂乱,再无头绪。 心慌意乱之下,他终究是没忍住冲动,连忙起身拜倒在地,俯首道: “陛下天纵英才,一眼看出我杂家致命之处。是以还请陛下开恩,为我杂家指点出路!” 萧承看着俯倒在地的金圣源,摇了摇头,道: “朕不过是一外人,旁观者清,不过从一个角度看待你杂家兴衰之势罢了。你杂家历代先贤都没能解决的东西,朕又如何能够想到?” 金圣源抬起头来,忍不住微微一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这种涉及一家立足根本的核心要义上的漏洞,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想出解决之道的? 不过萧承这个时候,却是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 “杂家昔日那般昌盛,却也因固步自封,顿足不前而致使衰败。就可见这天底下的很多知识,都不能使人受用百代千代。各家学派,便应当不断进取,自他家学问之中吸取精华,融入自家之中,以此进步,这样才足以使自家学问延续千代万代!” 在场三人,听闻萧承所言,皆是陷入沉思之中。 跪着的金圣源,却是猛地一亮。 当今陛下这番,不正是符合了杂家主张吗? 杂家核心主张有所漏洞,金圣源因为自身资质禀赋所限,不能补全。但天下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自己无法解决,便要从他人智慧之中吸取,获取进步。总有一天,他杂家能够真正完善自家所学。 原来,弥补杂家缺陷的方法,就在杂家的核心要义之中。 如此想来,当初的杂家开创祖师,并非未是曾想到这个致命之处,而是希望后世门人弟子,能够吸取历代百家智慧,从而想出解决方法。 只可惜,杂家历代门人,似是没有察觉…… 桑磐闻言,亦是双眼一亮。他忍不住面露兴奋之色,开口道: “数百年前百家争鸣的大争之世,便是如皇帝陛下所言。彼时百家相互学习,共同进取,墨、法、阴阳等显学频出。每每念盛世,便心中热血沸腾,有向往之意……” 可是桑磐这话刚说到一半,他却是突然一顿,脸上兴奋之色消退,双眼微微有些黯淡,摇头叹道: “只可惜当初百家一起重创杂家之后,相互之间便已渐渐生出隔阂,学术交流不似此前频繁。皇帝陛下所期盼的诸子百家相互吸取观点要义,以此相互进取,只怕很难出现了!” 有些潜规则,打破之后,便再也不能回到当初了。 此前百家分歧,也多是各自坚持各家的主张,相互辩论一场。最后再动手打上一架,点到即止。 胜者不骄,从中吸取对家精华,完善学问思想。败者不馁,反思自身教训,以图日后再来。便是如此,方有了昔日百家争鸣,学派昌盛的时代。 但自从百家联合重创杂家之后,各家都开始相互防备。毕竟大家能够联合起来重创杂家,也便能够联合起来对付另一个家。 有了隔阂防备,昔日单纯的学术交流,便不再频繁,各家学派开始闭门造车,自家报团取暖。 萧承此时,微不可查地扫了金圣源一眼,心中暗自腹诽: 你们这杂家,拉仇恨实在有点厉害啊,能够以一己之力坏了这天下默认的潜规矩! 萧承轻咳一声,突然声音沉重,道: “当年大争之世,百家争鸣,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恍惚之间便在眼前。这方才多少岁月,这天下竟至于一变而成为一潭死水吗?” 萧承顿了顿,气势顿时昂然起来,朗声道: “朕打算在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一地,名曰‘稷下学宫’。凡到稷下学宫的士子学者,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不管其是否身居官职,皆可自由讨论国家政策,不予治罪。但有才学出众之人,朕欲以国士待之,不吝封赏恩赐。” 萧承顿了顿,扫视在场三人,沉声道: “不知诸位,可愿随朕重现当年那大争之世?” 金圣源眼露神采,游老也是面露喜色,二人齐齐对着萧承俯身一拜,沉声道: “愿为陛下差遣!” 桑磐胸中掀起波澜,气息粗喘,亦是躬身一礼,道: “皇帝陛下如此雄心,桑磐愿助您一臂之力!” 第145章 一个名字引发的误会 桑磐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快步走出皇宫。 在宫门之前等候的三名弟子见到他人,连忙迎了上去,对着桑磐躬身一礼,这才开口问道: “先生,如何了?” 桑磐脸上兴奋高兴之色不变,拉着三人,道: “走,回去说!” 三名弟子连忙簇拥着他,朝三人临时找的落脚点而去。 看着桑磐脸上毫不掩盖的兴奋之色,三名弟子是心痒难耐。但哪怕是三人之中最受桑磐看重的时成文开口询问,也是被桑磐敷衍过去。 直到四人回到临时租住的房中,彻底关上了大门,桑磐神情突然一边,变得有些凝重。 他扫视三名弟子,旋即缓缓开口道: “云国皇帝,欲要开办‘稷下学宫’,使天下诸子百家学子,可以不论身份、官职、国别、年龄,尽情阐述心中理念,以布衣之身,议论国事。若其言论于国家有利,则不吝官职赏赐。” 三名弟子闻言,眼中俱是一亮,纷纷惊喜地开口道: “先生,此事当真?若是这般,可真是我等学子大展身手之时啊!” “这云国皇帝,当真如此贤明?” 说话的两名弟子,可没有因为什么百家争鸣,大争之世即将到来而心中激动。在他们看来,这稷下学宫的作用,就是让他们能够以布衣之身,褒贬时政。 一言既出而天下震动,朝野瞩目。一国帝王,赐下高官侯爵,以礼相待。自此入主朝堂,匡扶社稷,一展胸中抱负。 这种美梦,读书人做了成百上千年了! 一旁的时成文原本也是难以抑制心中喜悦,这个时候却又注意到桑磐微微有些凝重的神色,心中一沉,不解道: “先生,既是这般好事,你为何神色这么怪异?” 这一路上还是一脸兴奋的,为何这时候关上门就变得如此凝重? 被时成文一提醒,另外两名弟子也忽然反应过来他情绪似乎有些奇怪,有些不解地看着桑磐。 桑磐闻言,苦笑一声,道: “你们师叔汪晓之前在云国弄出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拿不准这云国皇帝的脾气,万一他对外表现得胸襟极大,实际上却是个小心眼呢!所以啊,在他面前,我只能一脸配合,他说是什么是什么喽!” 他桑磐是阴阳家中,少有的经常在外行走的内门弟子,阅历丰厚无比。 纵使他也确实被萧承描绘的景象,说的心潮澎湃,但也不至于如同毛头小子一样,兴奋激动到不能自已。 之所以一副激动模样,就是为了演出萧承所期盼的那般模样,以此尽量保全自己罢了。 时成文微微一愣,脑中浮现出当初萧承于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睥睨无双的豪情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不信,忍不住小声辩驳道: “先生何必将云国皇帝想得如此不堪啊……” 桑磐摆了摆手,轻咳一声,道: “我行走江湖,什么事情没见过?小心为妙!” 好,其实桑磐之所以这般小心,也是因为此前故意卖弄,结果被杂家金圣源拆穿,心中难免惴惴,这才如此小心的。 阴阳家子弟常斯年沉默了片刻,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先生,便是如此,这稷下学宫对我等百家学子大有裨益。可是先生,又为何如此神情?” 桑磐面色微微一沉,轻叹道: “稷下!稷下!社稷之下。云国皇帝,其权谋手段,心机智谋,武功军略,皆是天纵英才。再从这学宫之名上,更可看出其化诸子百家之力为自用,志在天下的野心壮志。” 社稷这一词经过演变,如今早就成为了君王别称。 稷下,在桑磐看来,可不就是萧承欲要凌驾诸子百家之上的意思吗。 当然了,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稷下学宫这个名字,是因为齐国有个城门,名叫稷门。叫这个名字,指的就是学宫设立在稷门旁,仅此而已,并无深意。 几名弟子闻言,更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他们拜入百家学习,可不就是为了出山效忠明主,一展才华嘛。本来就要为君王所用,又为什么要因为学宫的一个名字而发愁担忧呢? 桑磐见三人不解,方才解释道: “如此雄才大略的君王,绝对不允许国中一家势力独大。门中派我等前来,是为了在云国境内提前布局,能够比其余百家先行一步。可如今看来,若是我阴阳家势力强于其他学派太多,必定受云国皇帝打压,这是要做无用之功了……” 说到这里,桑磐顿了顿,面露苦涩,道: “还有,我乃夏国人士,出身还行,母亲是夏国宗室!” 三人闻言,先是面露恍然之色,又立刻反应过来,收敛脸上神情,微微低下头去。 云国虽在天南之地,但也是依照中原制度建国称制,皇室亦是中原血脉。 当年夏国太祖南征兵败,为了边境安稳,亦是和云国约定盟约,相互承认对方的皇帝尊位。是天下之中,唯二君王能够光明正大称帝的国家之一。 是以对于投效云国,不少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但架不住桑磐母亲乃是夏国宗室出身,他不可能如同普通夏国人一般,毫无负担地投效云国。 桑磐站起身来,长长一叹,忧心重重道: “如今夏国朝堂,夏皇只求权利平衡,暗中挑拨各家出身的官员相互攻讦。而这些官员,又各有出身,或是江南士族,又或是四境将门。相互之间关系盘根错节,致使朝堂之上纷乱异常。两国君王这么一比较,岂能不让我为母国忧心?唉……” 三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宽慰。 ---------------------- 养心殿中,冯保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 “陛下,恕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这个桑磐,似乎有些不对……” 萧承手中一顿,抬头看向冯保,问道: “哪里不对?” 冯保连忙道: “东厂得来的情报之中,此人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少有吃亏的时候。但今日他的表现,似乎有些……嗯,有些像个毛头小子。” 萧承回想起桑磐今日的神情举止,确实是有些太过于喜形于色了。 他沉吟片刻,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有理!难怪此前朕就有种,有力还没使出他就倒下的感觉。本以为稷下学宫一事,他起码要犹豫片刻的,不曾想直接便点头答应了。” 冯保连忙道: “奴婢这就派人去查一查!” 萧承眼睛一动,从案桌之上抽出东厂递上来的,关于桑磐的情报,重新翻阅了一遍,方才道: “可以派人去查查,但也不用太急!此人小心谨慎,性子圆滑,应该是因为汪晓的事情,对朕心中有些发憷,这才故意做出这幅模样罢了。” 说到这里,萧承不由得嗤笑一声,摇头道: “这人是在江湖上行走惯了,总喜欢用些小聪明。这阴阳家派人来和朕接触,怎么选了个这么个人前来?也不怕弄巧成拙?” 冯保闻言,见缝插针地送上马屁,恭维道: “许是阴阳家也不曾料到,陛下有如此慧眼,能够洞悉一切,让桑磐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萧承闻言,举起手指连点冯保,开口笑了两声,方才摇头道: “好了,朕此前让你注意的三件事,可有消息了?” 冯保连忙身子一躬,开口道: “佛门那边已经定下了决议,挑选各寺高手,共一百三十七名六阶修为以上的和尚,在塔宁寺方丈惠启的带领之下,前来京中调查感业寺谋逆一事。” 冯保不待萧承发问,连忙道: “塔宁寺位于威楚府,乃是国中仅此感业寺的大寺,寺中僧人逾三千众,高手不少。方丈惠启在佛门之中的威望不低,三年前为突破九阶闭了死关,月余前刚刚出关。” 萧承眉头一皱,道: “这个时候出关,就是突破了意思呗?怎么这么巧!” 冯保亦是苦笑一声,道: “东厂的人手,探得的消息。这惠启本来突破无望,生机逐渐断绝的。但数月之前,却是莫名心有所感,直接就突破了!这佛门子弟都在传,说是佛祖不忍见信众重创,这才出手点化。” 合着这和尚,也知道用舆论提起佛门弟子的心气啊! 萧承摇了摇头,不满道: “惠启?真够晦气的!” 他倒是不惧一个刚突破的九阶高手,他头疼的,是佛门因为惠启,再次有了凝成一条绳的样子。 冯保此时,连忙道: “倒是也有一件好事,东厂在我云国西部边境瑞谷郡,找到了一处小庙,名为释源寺。此地僧众,恪守清规,不受投献,以苦修己身为主张。” “释源寺?” “是,据说此地僧众,乃是当年佛教第一批入我云国的僧众创建。是以主张,更偏向最初的佛门戒律。” 萧承点了点头,道: “以后便不是释源寺了,应为释源宗。派人将他们接来,朕要在佛门内部,做些文章了!” “是!” “还有让你寻的人,如何了?”萧承再次问道。 “已经找到了,那名叫秦和的医者,此时已经在京中了!只是那姬缓,却以手中患者尚未痊愈,不易动身为由,拒绝了奴婢的人。” 姬缓,也就是后世着名的医者扁鹊。 萧承视线转移到金手指面板之上,看着他并未发生什么变动的忠心值,心中微微一松。 这位要是起了什么异样的心思,萧承都不知道该不该下狠手了。 “加派人手看护,不能让他出现一点意外。什么时候他愿意来见朕了,再让他过来!” “是!” 第146章 荒唐的画面 鸿胪馆中,身穿夏国朝服的一众使臣聚在屋内,神情凝重,面有愁容。时不时的还有人哀叹一声,便立时引起一众人长吁短叹。 他们来中庆城,已经快半个月了。但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接到云国皇帝召见他们的命令。云国朝廷,只是将他们安置在鸿胪馆中,每日管吃管喝,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反应了。 坐在最上首,一脸愁容的夏国使团主使,实在架不住这屋中低落的气氛,忍不住道: “诸位切莫丧气,本官今日已经前去拜见了云国尚书台令丞曲诚,他给本官指点了一条路子,前去拜见云国皇帝的亲信太监冯保。此人是云国皇帝亲信,时常陪伴皇帝身边,只要能够让他同意帮咱,得到云国皇帝召见,应当不是难事!” 一众夏国使臣闻言,却依旧提不去精神,一脸气馁的模样。 其中一位中年官吏,忍不住叹息道: “这几日,咱们是走遍了云国朝堂重臣的府邸,银子礼物送去出不少,可半点用处都没有!朝廷给咱们调拨的支使银子,如今都用的差不多了!就算这冯保当真有本事说服云国皇帝,咱们也没钱送东西了!” 另外一人,此时也忍不住愤愤道: “这云国皇帝,只怕是有意吊着咱们,这才避而不见的!” “定然是如此的,否则事关两国战事,云国朝廷百官,哪里敢延误?” “是战是和,给咱们个答复,咱们也好回去应付交差啊……” “咳咳咳!” 听到有人都把应付朝廷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上首的使团主使不由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那人的抱怨之言。 刚刚那张嘴抱怨的官吏,当即闭上了嘴,下意识地看向屋中的角落。 屋内角落之处,站在几名身穿夏军铠甲的将领,此时正直笔笔地站在那边,面无表情,似是没有听到刚刚的话似的。 这些将领,名义上是负责护送使团来云国递交国书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之中,必然有夏国特务机在内,特意前来,为夏皇刺探云国情报。 当然了,监视他们这些使团官员,自然也就是顺手之事。 屋中气氛,不由得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使团官吏之中,一身形富态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 “云国皇帝刚刚掌权不久,需要时间掌握国中局势,是以绝对不会将精力放在于我国交战之上。而且,若是他当真有心要战,早早便将我等驱逐出境了,不可能吊着咱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钟大人所言不错!” “是啊,若非如此,云国也不会让我们住在这鸿胪馆中了!” 此时这出言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和萧承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奉州太守钟子濯。 只是不知道这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夏国的使臣团中。 钟子濯起身,环顾四周官吏,沉声道: “此时两国战事不平,双方都无法完全腾出手来收拾国中的烂摊子。我等西南局势紧张,有崩溃之势,但云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我等一路行来,佛门在云国各地如何,大家心中都有了数。以云皇这雄才大略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不在意。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平息战事,将精力转移到国内?” 夏国使臣团中的官吏闻言,顿时一愣,旋即纷纷点头赞同,道: “不错,这云国皇帝吊着咱们,其中一定是有缘由的!” “就是不知道,这云国皇帝打着什么主意?” 此时,角落中站着的一名将领,突然开口道: “钟大人有何高见?” 众人闻言,纷纷朝说话的那名将领望去。 这名将领身形挺直,双眼锐利含锋,面容刚毅肃穆,让人望之便印象深刻。 众人此时商讨之事,本来是容不得他们这些将领插嘴的。但此时一众使团官员,却是毫无异议。因为大家对他的身份,皆是心知肚明。 夏皇麾下特务机构,直指绣衣使者。 钟子濯看了这个将领一眼,沉声道: “我思索良久,只觉得有一种可能。云国是想借此机会试探,看我等使臣心急程度,来断定我夏国国中局势,以此在谈判之时,谋取更大的好处!” 钟子濯说完,众人当即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有道理!” “听钟大人之言,当真是有豁然大开之感啊!” 只有上首的使团主事人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慌张道: “不好,这么一说,本官此前奔走,岂不是正让云国看出了破绽?” 众人闻言,也是心道不好。 此时的夏国西南各地,民怨极大,民间甚至隐隐有反叛起义之势。 而夏国的西南边军,此前先是在云国北境损兵折将。又因为被萧承拿下三平关,少了险要关卡遏制,面对云国少量骑兵的袭扰,只能在边境压上全部的边军,严防死守。 但这样一来,边军尽数驻守边境,又难以回防西南各地,震慑民众。 便是出于这个原因,夏国这边才选择派遣使团,递交国书,就此罢战,好让边军回防,镇守各州郡,防止百姓叛乱。 西南局势愈加崩坏,这些夏国官员也知道自己要是办不成差事,回国之后必然要受责备惩处,这短时间,才如此着急心慌地想要面见云国皇帝。 众人立时回想起此前自己这些人心忧着急的模样,想着若是钟子濯猜测为真,只怕自己等人心急难耐的模样,是已然将夏国的底子给抖搂出来了。 差事办不成,他们有事。差事办差了,使得夏国付出代价太大,朝廷不也照样不满意,要惩处他们吗? 眼看着众人面露慌张之色,钟子濯亦是面露惋叹之色,摇头道: “可惜了,也怪我不曾早日想通其中关键!不过,倒也并非不可挽回。” 那名化作将领的直指绣衣使者当即上前一步,急声道: “钟大人还请明言!” 差事办不成,这些文官不好受,但顶多是丢官罢了。但他们这些直指绣衣使者,可就不一定了! 一众使臣,亦是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钟子濯。 钟子濯一挥衣袖,胖脸之上满是自信之色,挺立的身形,显露出一股成竹在胸的气势。 “这个方法,只是要委屈主使大人。” 使团主使连忙摆手,急切道: “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了,快说!” “主使大人为尽快完成差事,以此邀功朝廷,这才不顾使臣团一路劳累,不断催促。使团诸位强忍怨气。但辛劳数日,又见差事毫无进展,便生出了消极办差之意。” 钟子濯说完,一众使臣之人皆是一愣,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做戏给云国人看啊。 使团主使面露狐疑之色,出声道: “就这,能骗过云国皇帝?” 钟子濯双手一摊,无奈道: “事到如今,这也就是补救之策。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也只能尽力了。” 那名直指绣衣使者闻言,沉吟片刻,当即斩钉截铁道: “就这般做!便是不能让云国皇帝完全相信,也要让他心有疑惑,防止和谈之时云国狮子大开口!” 到底是做惯了阴暗事的直使绣衣使者,心思可比这些文官果决太多了。 钟子濯一拍手掌,当即道: “既然已经决定,便请主使大人言行一切如常。诸位同僚,则要在鸿胪馆官吏面前,暗暗表露出对主使大人的不满,再有意无意地将刚才我的那段话说出来。平日行事,也可懈怠些,表面说是出门办差,但实际上完全可以去逛逛这云国京师嘛。总之,除了主使大人,其余同僚,一概不许做事,做出一副消极懈怠的模样!” 一众使团使臣闻言,眼睛皆是微微一亮。 偷偷骂领导?公款旅游消费?还要懒政怠政?嗨,早说啊!认真办差大家不一定行,但这些事情,大家都轻车熟路,本色发挥呢! 只有使团主使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一众同僚。 若非要描述他此时的心情,大概就是同事都放假,而他被主管点名留下来执勤一样。 钟子濯微微一躬,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 “既然如此,为了我大夏社稷,为了西南百姓安定,便请诸位同僚辛苦一些,在云国人面前做做戏了!” 一众使臣原本有些笑意的脸上,顿时一变,脸上浮现出肃穆正经的表情。 他们对着钟子濯拱手回礼,声音低沉稳重,齐齐回道: “吾等必当竭尽全力,不复朝廷重托!” 那名直指绣衣使者和使团主使,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 虽然这番计划,二人都是已经同意的。 但看着眼前相互郑重行礼的使臣官员,二人便觉得这屋中的气氛,莫名地荒唐。 怎么形容呢? 严肃中透着点悲壮,悲壮中又透着点滑稽。一个个的明明是去吃喝玩乐。却非要做出一副即将为国捐躯的架势。 这番景象,总之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第147章 失控的夏国西南之地 既已下了决断,又是光明正大划水摸鱼,这些夏国使臣,正是求之不得。 鸿胪馆官吏送来午饭之时,便有人故意在他们面前小声抱怨。那咬牙切齿,厉声控诉的模样,一看便是字字句句,出自真心,毫无做戏的模样。 这番模样,看得云国官吏,心中不住地泛起了嘀咕。 午饭吃完,这些夏国使臣,便三三两两地溜出了鸿胪馆,在中庆城中闲逛游玩起来。 钟子濯也是如此,简单收拾了一番,晃荡晃荡地走出了鸿胪馆。 中庆城乃是云国都城,虽比不得夏国京师,但也是天下少有的繁荣之地。街头之上,人头攒动,商旅如云。 钟子濯一派闲适模样,缓步在街面之上闲逛,时不时走进几家看着颇有特色的店铺,从其中买上几样云国特产。 只看这幅模样,倒是真像是来中庆城游玩的。 就在他闲逛至某处之时,一个在路边招揽生意的店小二,突然一把将他拉住,满是热情地道: “看这位客人的打扮,似乎是别国来的?本店有上好的云国特产,别的地方少有。这位客人,不若进来看看?” 钟子濯看着被店小二拉着的衣袖,眼睛一动,轻咳一声,问道: “有什么稀罕玩意?” “这云国之中的稀罕之物,我店中都有!或是新茶、或是锦布。啊,对了,还有刚到的乌铜走银。这东西外面没有,铜制器皿之上篆刻各色花纹,再以银屑填充烧制,使其融为一体。用来送人,是既风雅,兆头又好!” 钟子濯眼中微微闪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方,接话道: “哦,这个倒是有点意思!都有些什么样式的啊?” “云龙腾空,鳞爪飞扬!”店小二目光灼灼道。 钟子濯听到着几个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中更是发虚,想要朝四周观望而去。 店小二向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脸带讨好之笑,轻声道: “别看了,没人。” 钟子濯身形一僵,当即点了点头,道: “好!” 说罢,二人齐齐走入身后的那家店铺之中。 店小二面带讨好,用着热情洋溢的声音,道: “贵客请上二楼雅间,掌柜的早就候着呢!” 钟子濯点了点头,抬腿便迈上了店铺二楼的雅间。 推开房门,开口等候许久的抱剑男子,钟子濯脸上流露出迟疑之色,道: “你是?” 郭解放下手中长剑,微微点头,道: “在下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郭解!知道钟翊卫使前来,陛下可是吃惊万分啊,我是费尽了心思,方才找到办法,在使团那几位同行的眼皮子底下联络到了你。” 尚虞备用处? 钟子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郭解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接着道: “还好钟翊卫使你能够依计行事,使使团众人尽数离开鸿胪馆,致使我的那些同行人手不够,要不然我还真不好和你见面呢!” 原来钟子濯在同僚面前说的那些话,说是为了迷惑云国朝堂,致使他们摸不清夏国的底线。 但实际上,这个法子还是郭解派人送给他的。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是夏国直使绣衣无力监视使团众人,以此能够约见钟子濯。 毕竟是云国京师,这夏国的直使绣衣纵使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人手。人手少了,便容易出疏漏,以粘杆处的人手势力,偷偷见一面钟子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钟子濯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 “翊卫使?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什么翊卫使?” 郭解站起身来,自怀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道: “长话短说,我手下的人,可不能拖延夏国的那些同行太长时间,否则容易出问题。钟翊卫使,还是先接旨!” 钟子濯看着郭解手中的圣旨,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当初阴差阳错之下,钟子濯将萧承误认为夏国岐王麾下的兵将,主动送了个人头,落到了萧承的手中。。 他是奉州太守,又是岐王手下之人,全程参与了针对西南将门的谋划,是以对夏国西南各州郡的情形、局势极为清楚。 偏偏他这个人,骨头又不是特别硬,几乎是一打就招。 也正是因为他供出来的情报,萧承才能领着千余骑兵,在并不熟悉的夏国境内,奔袭破城,连战连捷。 各州郡之中,哪座城囤积了粮草,哪座城守卫空虚,城中又有哪家高宅大院,是传承多年,身家丰厚的世家。这些东西,可都是钟子濯亲口招出来的。 可以说,萧承当初能够在夏国境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到他钟子濯身上。 钟子濯此前没硬着骨头供出这些东西,知道自己在夏国是混不下去了,都做好了抛弃一起,随着萧承离开夏国的打算。 可哪知道,萧承临走之际突发奇想,让钟子濯带着自己的行踪逃走。当初萧承之所以会那么快便被夏国大军发现行踪,一路紧咬,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凭借着带回萧承行踪的功劳,钟子濯倒是没有被严惩,仅仅是被免去了奉州太守之职。这次使团携国书出使,也不知是谁点名的,竟然让他一同前来。 而此时的钟子濯,见到郭解手中的圣旨之时,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在夏国境内为何会被放走,现在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让人想尽办法暗中约见自己了。 这云国皇帝,是想让自己成为在夏国朝堂的暗探! 钟子濯面色阴沉,眼神不断闪烁,僵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他此前不过是有把柄落在萧承手中,这才无奈听命。但若是现在接下这云国皇帝的圣旨,自己就要彻底被绑上云国的贼船,自此成为云国的暗探,一脚踏入阴诡黑暗之中,永世无法脱身了! 郭解看着面上阴晴不定的钟子濯,眼中微微一眯,露出一丝冷意,道: “钟翊卫使,你还不跪下接旨?” 钟子濯汗毛竖起,敏锐地感知到了郭解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接下萧承的这道旨意,日后九死一生。可要是现在不接,那今日便是他的葬身之日。 毕竟两国如今局势如此,只要郭解做得隐秘些,能够给个夏国说得过去的交代,一个无足轻重的使臣身份,并不能成为他的护身符。 钟子濯幽幽一叹,最终双膝一弯,跪伏在地,颤声道: “钟子濯,谨听陛下谕旨!” 郭解嘴角一弯,双手一展圣旨,朗声道: “大云皇帝陛下诏曰:夏国人士钟子濯,昔日夏国一战,随朕奔袭,屡次进言献策,功勋卓着。酬功以封,为尚虞备用处翊卫使,主持夏国事务,钦此!” 钟子濯低垂的面色之上,是说不出苦涩纠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双手高举,涩声道: “臣钟子濯,接旨!” 郭解将圣旨放到钟子濯手中,面带笑意,一把将他扶起,开口道: “今后钟翊卫使,便在我麾下效力了!夏国事务,皆由钟翊卫使处置。日后,还需钟翊卫使鼎力支持啊!” 钟子濯站起身来,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但片刻之后,他脸上那苦涩纠结的神色,便立时变得振奋起来,对郭解拱手道: “都翊卫使客气,今后属下必定尽心办差。为陛下,为都翊卫使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郭解看着钟子濯这瞬间变脸的模样,顿时眼皮一跳,嘴角强行笑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钟子濯一脸昂然斗志,拉着郭解道: “事不宜迟,属下有夏国的重要情报,请都翊卫使速速禀报陛下!” -------------------- 当晚,郭解进宫面见萧承,说到钟子濯表现的时候,还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神色。 饶是他执掌粘杆处这么久,见识了不少阴暗,但遇到像钟子濯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人,还是难免有了一种长了见识的感慨。 看着郭解这幅莫名感慨,颇为复杂的神色,萧承不由得有些发笑,摇头道: “你尚虞备用处,今后要逐渐朝天下各国发展势力,埋下钉子。这种人啊,你是少不得打交道的。不要用你江湖道义,来衡量这些人!” 郭解闻言,当即正色道: “是!” 然后不待萧承发问,郭解便再次开口,道: “陛下,夏国之中,果然出了变故!” 这是萧承早就断定的事情,自然是没有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道: “说清楚!” “陛下此前在云国大闹一场,将西南将门家中财货,分发城中百姓。后来奉州邵家,在奉州一众将门世家的鼓动之下,尽起私兵,大搜城中,逼迫百姓交出财货。后来愈演愈烈,便成了一场劫掠。奉州城中,掀起兵乱,霎时化作人间炼狱,百姓死伤无数。” 萧承闻言,不由得一滞,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得道: “这么蠢!这些将门,岂不知此举,是在刨自己的根?” 这些夏国将门,扎根西南各州郡,代表的是当地势力。如此竭泽而渔,必然尽失民心,萧承实在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般行事! 郭解闻言,当即道: “钟子濯解释过,说是奉州邵家老家主有小聪明,但眼光却是不够。时常被奉州其余的将门世家一鼓动,便当了出头鸟背了黑锅,还时常自鸣得意。” 萧承闻言,想起当初都被人打进家门了,还看不起形式,依旧嚣张的邵家老头,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用说,这就是底下的世家鼓动邵家当出头鸟,好处一起拿,黑锅邵家来背。说不定他们还打着,能借着这沸腾民意,直接将邵家扳倒,自己出头呢。 郭解接着道: “消息传出之后,数州郡将门世家,有样学样,纵兵劫掠城池。兵灾乱起,将数城化作焦土,百姓哀嚎一片。” 这个时候,不待萧承发问,郭解便立马解释道: “其实后来夏国朝廷查明了,这件事和这些将门世家关系不大。是其中几家的私兵,眼红百姓分得的财富,又听闻奉州之变,便没有忍耐得住,便瞒着主家劫掠。” “这些将门此前还想着夏国朝廷来人解决此事,但一见有人纵兵劫掠,便以为是哪家在这滔天财富面前失了智,所以大部分将门不愿吃亏,纷纷不甘落于人后。之后事情愈演愈烈,席卷夏国整个西南之地。” 萧承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耳边之间,仿佛传来百姓哀嚎求饶之声。闭目养神,便觉眼前浮现繁华城池化作火海,乱兵四处作乱,劫掠杀人。 看着萧承面色有些难看,一旁的冯保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小声道: “陛下,可是有哪里不适?” 萧承长叹一声,随后收拾好心中复杂情绪,再次睁开了双眼。 这件事,说到底便是因为萧承当初将这些将门世家带不走的财富,分给了当地百姓。 他如此行事,心中就是打着借此搞乱夏国西南的主意。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虚伪模样。 但不得不说,他此前确实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失控。 萧承的本意,一是慷他人之慨,以此施恩百姓,为了将来有可能的兴兵征伐夏国,占据夏国西南而提前收买人心。 二来呢,也是在给夏国朝廷挖坑。要么夏国朝廷为了稳住西南将门,收缴百姓手中的财货,致使百姓心生不满。要么就是夏国朝廷选择视而不见,使得西南将门心生不满。 萧承原本估计,西南百姓是这些将门的立足根本,便是为了收缴财货,也手段也不可能太过酷烈,期间纵使有些死伤,也不会这么严重。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这大部分西南将门的道德水平。嗯,也低估了他们脑子进水的程度。 这事情愈演愈烈,逐渐失控,使得整个夏国西南之地,民怨沸腾,有失控之势,可以说比萧承预想的还要成功,但萧承却是怎么也没有高兴得起来。 “传令三平关驻守边军,若遇逃难百姓,尽量赈济,一应物资,朝中尽数拨去!” “是!” 第148章 夏、黎两国之事 深夜子时,夏国奉州,西南边军临时驻扎之地。 晋王虞昭礼领着身边亲信护卫,匆忙起码赶至此地。刚到大营门口,他便清晰地听到大营之中传来的动静。 他眉头一紧,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入大营之中。 此时的夏军边军大营之中,到处燃起火把,将整个营帐,照的宛若白昼。入眼各处,都是来去匆忙,正在整顿兵甲,准备出兵的夏军士卒。 晋王心中不妙之感愈发深重,急忙来到主帅营帐之处,不顾门口岐王亲兵的阻拦,猛地闯入其中。 正在亲兵的帮助之下穿着铠甲的岐王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见是晋王闯了进来,眉头一动,脸上略带着一丝怪异,不由道: “三哥怎么来了?” 晋王面色凝重,沉声道: “本想去寻你商议事情的,却发现你不在府中,这才来这里寻你……十九,你这般动静,想要做什么?” 岐王撇了撇嘴,是以身边亲兵继续为他着甲,然后道: “三哥知道我的性子的,何必多此一问!” 晋王闻言,便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心中一急,道: “朝廷那边已经在商议章程了,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岐王穿好了铠甲,浑身动了几下,觉得合身了,方才推开亲兵,回道: “三哥,西南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西南诸州郡百姓,已有叛乱之势。若是等朝廷那边商议出个什么来,只怕这西南早就战火连天了!” 晋王闻言,双眼圆睁,一脸怒容,呵斥道: “你可知轻重?你这一出兵,是杀痛快了,但朝廷那边西南将门的残存势力必然反扑,到时候我看你小子如何逃得出身去!” 岐王抬腿走向晋王,身上铠甲的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哥,我自小便和众兄弟与众不同。你们或多或少都像父皇,做事总喜欢权衡利弊,瞻前顾后。而我不同,我从来不会想太多的东西!这些西南将门,我本听你的意思,想要慢慢收拾。可他们如今犯下的事情,实在让我心中不平。” 晋王闻言,直视岐王,咬牙道: “你别忘记了,如今西南边军之中,还有小半将领,出自这些将门世家。你此时动手杀人,边军之中也只能整顿那些将门出身的将领。如此一来,边军战力受损,云国趁机进犯,我大夏又该如何?” 岐王摇了摇头,道: “若只是云国那边,三哥不需担心!如今云国国内那名为出家之人的一众和尚虎视眈眈,局势一时半会难以稳定下来,云国皇帝那边,必然不会妄动刀兵。若是此时不趁着这个机会清理整顿边军,日后便更不能动了!” 岐王看得很清楚,云国本就是被迫应战,夏国这边又出了这么多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打下去。如此一来,两国必然罢战。趁着休战这段时间,下手整顿西南边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晋王闻言,脸上更是焦躁,厉声道: “如今这些西南将门犯下这些事情,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柄收拾他们!你何必如此着急,逼着那些在朝中的西南将门势力反扑?” 西南将门世家,身为地头蛇自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朝廷之中扶持起自己的代言人。而这些被扶持起来的官员,在岐王对这些人下狠手之后,必然是会反扑的。 晋王不等岐王接话,一把抓着他道: “你本就战败了几场,朝中估计此时弹劾你的奏折,早就摆满了父皇的案桌了。若是你此时再出动军队动手杀人,到时候弹劾你的,可就不知是那些人了!父皇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他绝对不可能盯着满朝的议论,出面护住你的。三哥我势力也不够,其余兄弟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动手!” 夏国立朝这么久了,私底下早就有了公认的潜规则。朝堂斗争自然是愿赌服输,可若是你不讲规则,那必然会激起满朝文武的反对。 听到晋王的话,岐王倒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 “三哥!我是皇子,难道满朝文武,还能够逼着父皇杀了我不成?便是最差,也不过是被困在王府,每日喝酒玩乐,不问世事罢了!” 说到这里,岐王突然双眼一厉,道: “这西南将门,数百年来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借此良机若是不清除掉,日后只怕还有得磨呢!呵呵,不是我吹,像我这般不守规矩的皇子,多少年来才出这么一个?” 这个时候,营帐之后,有匆匆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岐王亲兵,一个个手中都拎着深黑色布袋装着,还在不断滴血的滚圆物体,快步走入,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见过大帅!营帐之外藏着诸多探子,已尽被拿下。” 岐王看着还欲再劝的晋王,笑道: “三哥你看,来不及了!” “你别犯糊涂!不过几个探子,此时回头还……” 岐王一挥手,径直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晋王,对着身边亲兵道: “将晋王看好了,若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是!” “十九,你想干什么!”晋王怒喝道。 “三哥还需休养精神,之后安抚西南州郡官吏、百姓,还要你多多费心!” 岐王说完,再不顾拼命阻拦的晋王,转身离去。 大营之中,一众兵马,已然整顿完毕,列阵等候。 岐王翻身上马,扫视着眼前这些一路跟随自己,从夏国北境征战至西南边境,忠心耿耿的亲信兵将,眼中越发凝重。 此前因为云国皇帝捣乱,这才致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今日我虞昭凌,便要亲手弥补这个错误!便是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为大夏社稷,彻底解决西南将门! 他一抖披风,沉声喝道: “让大夏再次昌盛!” “愿为岐王效死!”一众兵将双眼炙热地看着岐王,嘶声力竭道。 下一刻,营帐大门大开,一众兵马呼啸而出,随后四散开来,分为数路,朝动乱的各个州郡疾驰而去。 西南将门,此次之后,尽数覆灭。 -------------------- 黎朝京师,升龙府,南华殿之上。 一名朝臣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禀王上!夏国使团,携国书,已然入了云国中庆城,已表求和之意。”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顿时一静。 黎朝的一众臣子此前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雄踞中原,傲视天下的大夏,竟然如此外强中干。 不过被夺了西南门户,不想着派兵夺回,便立时遣使求和,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咦,夏国超逊的!还不如咱们黎朝抗揍呢。 沉默半晌,便有另一名朝臣一咬牙,快步走出队列,沉声道: “臣一心为公,心中坦荡,愿背负朝野骂名,恳请王上立刻遣使求和!” 此前二打一都没打过,现在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的就更别提了!整个黎朝上下,就剩下数万残兵败将,还是一提云军就心有戚戚的那种。 这仗,根本没法打!不求和,还能咋地? 言罢,便又有数名朝臣,上前一步,纷纷道: “请王上为国朝上下黎民着想,罢战!” “臣愿为使,前往云国求和!” 朝野上下,其实对于如今的局势,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再不求和,万一云国皇帝想要一泄私愤,腾出手全力攻打,此时的黎朝上下,根本无力抗衡。所以根本没有人,反对这丧权辱国的求和。 但令朝臣万万没有想到的,反而是此前略显软弱的黎朝君王黎卫宁,此时却是面带犹豫之色,眼神躲闪不停,迟迟不能下决定。 黎朝九卿之一,奉常阮惕,这个时候突然挺身而出,朗声道: “此时求和,被占据的北境四州之地,只怕就此割去,再难拿回!四州之地,乃是我北境精华,若是割去,国土失去两成,如此严重损失,我朝如何能够承受?” 一众朝臣,听到这个往日不常参与朝政的奉常大人突然出声反驳,都是一愣。 您老人家不是一向不问俗事的吗?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不是捣乱嘛! “奉常大人,非是我等朝臣贪生怕死!实在如今国中,损兵折将,国力大衰,若是强行交战,恐有宗庙倾覆之难啊!” “国中青壮,这与云国数战下来,损失惨重,几乎到了家家戴孝的地步。这场战争,绝对不能再打下去了!” 阮惕迎着一众朝臣不解疑惑的神情,昂首强硬道: “不能求和!一旦求和,我朝损失四州之地,国势大跌,老祖宗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南华殿中大部分的朝臣,根本不知道什么老祖宗的事情,还以为这个阮惕,是在说不能向黎朝历代君主交代呢。 奉常有祭祀之责,这般理解,倒是也能够勉强解释。大部分朝臣都没有多想,只当这是阮惕拜鬼神拜到糊涂的言语。 唯有少数几名朝中老臣,听到这话,相互对视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一众朝臣不愿和这个老糊涂纠缠,旋即看向黎卫宁,齐声喝道: “请王上三思啊!” 黎卫宁面露迟疑之色,眼神瞥向阮惕,旋即又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咬着牙道: “奉常之言有理,绝对不可就此求和!” 此言一出,朝中诸多大臣,顿时喧哗起来。 “王上,此事事关重大,三思啊!” “奉常大人不常参与国事,对如今局势或有不解,绝对不可听其谏言!” “王上求和,是为了我国朝宗庙延续,百姓休养生息着想,并非贪生怕死。” “请王上,切勿担忧国中议论!” 黎卫宁脸上再次浮现犹豫之色,刚要松口之际,就又瞥了阮惕一眼。 阮惕眉头竖起,双眼紧盯黎卫宁,眼中略带一丝威逼之色。 黎卫宁当即一颤,咬着牙,道: “此时云国大部边军驻守夏国边境,与我朝边境并未驻守多少兵马,正是良机!军中可派遣小部兵马,袭扰云国。一做练兵,二可探查,以寻良机大举进兵!孤……孤心意已决,绝不投降!” 众臣闻言,整个人都麻了。 自家王上,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您这该硬的时候发软,该软的时候,怎么又硬起来了? 誓死不降,这话说出去好听啊! 只需稍加引导,民间舆论必然会全力支持黎卫宁。在亡国危机之下,定然不会少脑子一热的青壮,特意前来从军报国。 但就算这样,又能有什么用呢? 朝臣们和普通百姓可不一样,他们对如今黎朝的底子实力,那可是一清二楚。 两场大战,损兵折将,国力大损,黎朝和云国的差距,已然拉大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步,根本不是国中上下全力支持,就能够改变的了。 若是不趁着云国此时顾不上征伐黎朝的时候约定合约,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那日后等云国彻底腾出手来,那就真是宗庙倾覆之劫了! 一众朝臣,可还没做好当亡国奴的准备啊! 嗯,主要是一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和云国那边谈好投降的条件。 “王上,还请三思啊!” “请王上,莫要被怒意遮蔽心智啊!” 黎卫宁眼含热泪,颤声道: “诸卿之言,发自肺腑,可是孤……孤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和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莫要再提了!” 一众朝臣面露不解,不断出声劝阻,却怎么也不能改变黎卫宁心意。 而其中几名隐约知道内幕的老臣,不由得相视一眼,微微一叹,脸上流露无奈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南华殿前,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黎护,黎朝宗室,封爵敖侯,位列九卿之一的宗正。此时脚步匆匆,闯入大殿之中。 黎护对着黎卫宁匆匆一礼,开口道: “臣黎护,请王上罢兵求和!” 阮惕闻言,猛地回头。待看到是黎护的时候,他猛地上前,道: “敖侯,你这是?” 黎护压低声音,道: “阮大人,本侯刚从祖庙而来……” 其余的话,不用多说。 阮惕微微有些吃惊,但见黎护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当即了然,脸色当即一变,转身行礼道: “臣请王上,罢兵求和!” 一众朝臣,此时面露错愕之色。 你这,搞什么花样? 黎卫宁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这幅神情很快便消散开来,故意做出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如负释重道: “好,敖侯谏言,当真是一下子将孤打醒了,是孤错了!传令,为我国朝百姓休养生息,免遭战火,速速罢兵,遣使求和!” 不明真相的大部分朝臣们,皆是面面相觑,心中都是觉得无比荒唐。 事关一国社稷存续,此前还信誓旦旦,这才过了多久,便变了主意?如此儿戏,这黎朝社稷啊,只怕…… 好不容易同意和谈,那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在议定谁为求和使者、和谈底线等诸事之后,黎卫宁便示意退朝。 百官行礼告退,黎卫宁在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寝宫之中。 一回到寝宫之中,他便立即屏退一众太监宫女,只留下心腹太监辟秽在身边伺候。 待四下无人,黎卫宁再也没忍住,出身低声骂道。 “该死!本以为能够趁着老不死的没反应过来,再给他加把劲的……” 辟秽眼皮低垂,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着急,若是因为一时心急,导致国力损失太大,之后也难以抵抗云国进犯啊!” 黎卫宁咬牙切齿道: “云国现在,可腾不出手来的!而且就算多损失一些国力,只要孤得到运朝之法,以气运反馈国中兵马,便能够快速练出一只天下无敌的强军,挡住云国兵锋。到那个时候,孤励精图治数年,便足以横扫天南,进军夏国,一同天下,绝非虚妄!” 说到这里,黎卫宁再次骂道: “孤可不是那个怕死的老东西,汇聚国中气运,却不思兴盛国家,只知为自己延缓寿命,躲在祖庙之中当他的老王八!” 辟秽很想让自家王上不要再骂了,毕竟按辈分来算,他要是老王八,您连王八蛋都算不上。 “那王上,之后打算如何?若是王上不想和谈,奴婢亦有手段!”辟秽再次问道。 黎卫宁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摆手道: “罢了,还是别轻举妄动。要是走漏了风声,这宫中上下,都是老不死的人手,极容易出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密道准备好,万一事败,孤还可去寻太尉陈丰!” 辟秽闻言,当即恭声回应道: “是!” “对了,今日之事,对民间百姓,可知道如何去说?”黎卫宁再次开口道。 辟秽眼眸低垂,立刻回道: “朝中大臣,畏惧云国兵峰,执意求和。王上眼见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国中青壮死伤无数,心中愤然悲痛,本有誓死不降,抗争到底之念。但无奈朝中大臣苦劝不从,又见百姓苦于战乱,不得休养。王上这才强忍心中悲愤,低头求和。” 黎卫宁点了点头,突然一愣,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此前孤还在想,这云国皇帝为何登基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够在云国民间有如此威望呢。如今想来,只怕和孤的招数一样啊!” 辟秽眼睛一动,当即道: “这从古至今,昏庸君王各有各的模样,但明君雄主,却都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 黎卫宁闻言,笑着点头,道: “不错,云国的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哈哈哈!” 第149章 清风过鹿门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不断转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过。 最后一道蓝色光辉,绽放光芒,直直跳出,落于萧承眼前、 【蓝色策卡,清风过鹿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司马徽、庞德公 卡牌说明: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司马徽,字德操,号水镜先生,东汉名士,精通道学、奇门、兵法、经学。为人清雅,学识广博,知人论世。 武力22,文学90,智慧87,道德86,年龄41,统御17,政治80,魅力75,忠诚100,野心12 庞德公,字尚长,东汉名士,耕读为业,淡泊名利,友善好客,极擅识人。 武力33,文学87,智慧85,道德89,年龄44,统御14,政治75,魅力72,忠诚100,野心23】 萧承砸了砸嘴,看着这两人,他又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差那么一点就抽到的训卡【星有蜀汉】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给自己教出一个诸葛亮来。哪怕平替削弱版的,也是能够接受啊啊! 心念一动,蓝色策卡顿时之间,化作点点蓝色光芒,消散开来。 恰在此时,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言尚书左丞张昭,并客曹尚书前来拜见。 萧承让人将他们带进来,轻笑一声,率先开口道: “两位卿家求见,这又是为了何事啊?” 一旁的客曹尚书闻言,连忙道: “陛下,这夏国主使,这些时日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每日求见。毕竟事关两国邦交,该不该见,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闻言,思索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 “是差不多了!这样,你且再晾他个两三日,便可见他了!” 客曹尚书连忙应是,然后捧出怀中奏章,双手奉上,恭敬道: “那陛下,既然接受和谈,我客曹拟定了一份条件,请陛下过目。” 萧承示意冯保接过,细细翻阅起来。 云国边军,如今尚且占据着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时常派遣云军骑兵袭扰夏国腹地。如此自然在和谈之上,占据上风。 客曹列出的和谈条件,提出了高达一百二十多万两白银的赔偿,几乎是云国上下一年五六分之一的税收。便是放到夏国身上,应该也是夏国朝堂一年结余的所有银两。 当然了,这些银子是不少,但考虑到此后云国边军会将三平关重新归还给夏国,这笔买卖对于夏国来说,应该也是求之不得。 至于为什么要将三平关交出去? 三平关是夏国西南门户要地,此关失守,夏国腹地尽数暴露云军面前。归还三平关,是夏国不可能退让的底线。 而萧承接下来的精力,必然会集中在清扫国内势力,安心发展国力,少有心力去顾及两国边境。拿三平关去换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萧承沉吟片刻,旋即伸出两个手指,斩钉截铁道: “朕的底线,是两百万两!” 客曹尚书闻言,微微有些一愣,忍不住道: “陛下,便是夏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两百万两白银,只怕是有些太多了!” 别看萧承如今国库之中数千万两白银,就觉得这两百万两少。 感业寺香火鼎盛,信徒供养,皇室时常恩赐,数百年的不断积攒,平均下来每年也不过数万两白银。 两百万两白银,便是一夏国那深厚的底蕴,只怕也需要伤筋动骨才能够掏出来的。 萧承闻言,语气坚定地道: “就两百万两,这是底线,绝不能少!” 客曹尚书这边,总觉得这银子太多了些。但见萧承坚持,也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萧承扭头看向张昭,忍不住问道: “张卿,可是科举之事,有了章程了?” 张昭一脸倦色地抬起头,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这边有了点眉目,特意前来请陛下过目。” 说罢,张昭将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社会背景不同,天下之中活跃的诸子百家,则注定了萧承制定的科举制度,与明清不能完全相同。 若非要比较,倒是有点像唐朝时期的科举。 士子报名科举之后,需要分科考试,根据自身所学,可选择应试秀才、明算、明法、兵、农、墨、辩等科。 秀才科为诸科之首,应试者考治国方略,以策论应答。 其余数科,则选拔的是专业技术型官吏。 明算科考数学历法相关知识,对应阴阳家、道家。明法考取法律相关知识,对应法家。其余诸科,则不需一一说明。 由于此次为第一次科举,无法快速核定考试资格,在正式考试之前,还需以帖经考核其资格。合格者,方可正式考试。 科举初办,在萧承的帮助之下,有了如此章程,已经算不上简陋了。其余章程,之后科举之时发现漏洞,再行补上就是。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错,辛苦你了!” 张昭木着脸,顶着两大黑眼圈,拱手道: “为陛下效力,便是臣之本职。” 萧承看着张昭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发虚,轻咳一声,道: “咳咳,张卿这段时间辛苦了!既然这章程已定,前期操办之事,可以先交由他人去办。朕给你批几日假,好生休息一番再回来办差。” 张昭也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有些劳累,便没有拒绝,当即行礼拱手道: “谢陛下!” 等到两人告退,一直待在萧承身边的冯保,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奴婢斗胆,有件事心有疑惑,不知该不该问……” 萧承闻言,摇头道: “你都这么说了,有什么想问的,说便是了!” 冯保闻言,当即道: “陛下为何不告知客曹那边,夏国西南动乱一事?” 外交谈判,若是能够掌握对方如今的面临的困境情况,很多时候是能够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的。 若是客曹官员们知道夏国西南隐隐有动乱之势,夏国必须立刻撤兵镇压,恐怕都不需要萧承说,自己便会提高价码,甚至有可能提出比两百万两白银还要多的赔偿! 萧承闻言,沉声道: “钟子濯那边,朕有大用,可不愿意为了多要几十万两白银,而弄出什么意外来。” 冯保闻言,不由一愣,道: “意外?” 萧承冷笑一声,道: “不能排除是夏国之中,有人怀疑钟子濯,这才将他塞进了夏国使团,以此试探!要不然他一个奉州太守,就算被免职了,也不应该被塞到使团中来啊!” 钟子濯此前虽说是带着萧承的行踪找到了夏军,致使萧承险些被夏军包围。但到了最后,萧承不是也没有出任何事情嘛。 而且随着萧承战场之上的所向睥睨的战绩,越发被世人所知,钟子濯从萧承手中逃出来这件事,便愈发显得可疑。 最主要的,还是之前钟子濯为了和郭解接头,是为使团众人出谋划策的。期间还曾经很是巧合,很短暂地消失在夏国直使绣衣的视线之中。 若是云国这边便立时知道了夏国的处境底细,则夏国那边,必然确定钟子濯的背叛。 冯保闻言,沉思片刻,却又是不解地问道: “既然夏国怀疑,那为何不立时抓住钟子濯?以他的性格,只怕不等夏国那边用手段,便立时交代了!” “一个知道底细的敌国暗探,用好了可比直接杀了有用!” 萧承顿了顿,又再次道: “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了粘杆处去办,你不需要操心了!” 冯保闻言,当即心中一凛,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多问。 第151章 正奇相合,操弄人心 一路走来,等到众人到达善世院之时,一众和尚,都是面露怒色。便是修行有成,心境一向平和的惠启,此时面色,也是隐隐之间有些发黑。 自城门到这所谓的善世院,一路之上众人被城巡防营、禁军的人马反复盘问了数次。 次次都是有人跑去告状,然后就有将领兴冲冲地领着兵马跑来,查完度牒之后,面带失望地离去。 便是这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围观一行人之时,也有不少人脸上是带着玩笑、不敬之色。 整个中庆城,似乎隐隐之间,都已经把和尚当做了贼人一般防范,这如何能够让他们心中接受? 楚鲤站定了身子,指着面前占地不小的宅子,笑呵呵道: “惠启大师,这便是善世院了!” 惠启抬头看着面前的大宅子,不由得一愣,道: “这善世院,不似佛门之地啊!” 眼前的宅子占地不小,一眼望去雕梁画栋,装饰华丽,相比于佛门清修之地,更像是那位大官修建的豪华府邸。 楚鲤一边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在前方领路,一边笑呵呵地道: “这善世院啊,乃是陛下将一位犯官的府邸赐下改建的。呵呵呵,所以啊,看着和一般的佛门之地,有所差距。但是啊,佛家一向不为外物所动,诸位都是高僧,在这样的府邸之中修行,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惠启闻言,扭头看向身后一众正对着府邸之中的华贵装饰、摆设而啧啧称奇的弟子,心中又是一沉。 楚鲤看着惠启微微有些发沉的面色,眼中莫名深意一闪,装作无意地一指路过的一处院落,随口道: “对了,这边的院子,住着归元寺的慧发大师。啊,还有刚刚走过的那处院子,住着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按照辈分,智迷方丈还是惠启大师的师侄呢。哦,这间是六时寺的慧力方丈……” 一旁的智通,再次忍不住打断道: “楚公公,这几位何时来的京师,我等怎么不知啊?” 刚刚他提到的几名僧人,都是大寺方丈,在佛门地位不低。但这样的人,为何来到京城之中,他们却是半点也没有收到音信? 楚鲤闻言,“惊讶”地转过身来,不解道: “啊,诸位不知道吗?” 惠启双手合十,道: “我等确实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感业寺谋逆,致使慧开大法师身亡。是以如今佛门领袖空置,陛下觉得此位事关佛门稳定,不可空悬、前段时间便下旨,令云国各寺方丈,于京中齐聚,举行辩经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论定输赢,决出大法师人选。”楚鲤解释道。 听到楚鲤的话,一行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智通反应过来了,皱眉道: “这几位师叔师兄,前来京中的消息,为何我等不知?” 论法大会,这几名方丈却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来到了京城之中,这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楚鲤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智通面色一沉,眼神有些凝重,出言问道: “那这些师叔师兄呢?惠启方丈” “啊,几位大师,今日一早便请见陛下,说是想为陛下讲经……”楚鲤继续漫不经心地挑拨道。 智通神色难看,咬牙道: “他们岂可如此,这是……” “咳咳咳!”惠启重重地咳嗽两声,阻止了智通被愤怒冲昏头脑,继续说出什么话来。 佛门之中,其实此前已经议定了,将由惠启接任大法师之位。 毕竟一来惠启是佛门仅存的九阶高手,二来也是为了消除感业寺对佛门弟子的影响,佛门已然将惠启突破死关,说成了点化。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惠启不当大法师,显然是有点不好收场的。 可这些寺庙方丈,这个时候却是瞒着他们一行人,偷偷跑到了京城,参加这皇帝举办的什么论法大会。他们还需要从皇帝的人口中,才能知道这件事。 背后这几人所念所想之事,自然是由不得智通多想。 楚鲤见智通这幅模样,便知萧承交代的自己的差事已然做完,呵呵轻笑两声,便将一行人交由善世院属官安置,自己行礼离开,回宫复命去了。 这善世院,占地颇大。一行上百人,善世院属官竟然毫不费力地便将众人安置了下来。 稍一安置下来,智通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几名弟子,前往惠启的禅房。一见惠启,他便迫不及待地道: “方丈,今日这些……” “老衲知道,你想问什么!”惠启打断道。 明明别人要抢的,是惠启即将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但此时的惠启,看起来却还没有刚刚被城中百姓调笑的时候生气。 智通闻言吗,当即道: “方丈,既然您知道,该如何去做,我等皆听您的安排!” “皆听方丈安排!”跟着智通前来的数名弟子,当即齐声道。 佛门上下,乃是一体,亦是出家修行之地,本该没有那么多的复杂心思。只可惜,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但不同寺庙出身的僧人,也自然而然地也便相互报团取暖。 智通这群人,都是塔宁寺出身,自然希望下一任佛门领袖,是自己人了! 此时那些各地大寺寺庙,有夺位迹象,他们自然心有不满。 惠启看着六根不净,动了执念嗔念的几名塔宁寺弟子,不由得轻叹一声,苦口婆心道: “我佛门中人,以佛法修为论决高下,有何不可?你等所言所行,相较僧人,倒是更像当官争权夺利的做派。” 智通闻言一滞,连忙低头行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弟子一时糊涂,险些入了歧途了!” 数名弟子,亦是有样学样,低头合十行礼,口宣佛号。 停顿片刻,智通见惠启面色稍稍好转,却是再次开口,道: “只是方丈,您心思澄澈,不染俗物,佛门在您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因为皇帝相助,使得大法师之号,落入了那几名心中只有权势的假修行之人手中,那才是佛门之难呢!” 见智通这幅模样,惠启便知他还是没能勘破,微微一叹,摇头道: “唉,是了。心中贪嗔之念,又如何能够轻易勘破……这件事,你不需过多担心!” 智通闻言,微微一愣,道: “什么?” 惠启面色凝重,摇头道: “不过是皇帝的手段罢了!遇到楚鲤之后,一切都是皇帝的手段……怪不得你们对当今陛下如此忌惮,怪不得!” “这、方丈这是何意?” “我等刚到中庆城外,当今陛下的人便赶到了?这般巧合,必定是有人时刻监视我等行踪。还有度牒一事,其上有我等法号、出身寺庙、相貌特征,一字不差!从这些事情中,足见当今陛下麾下的势力遍布云国,这才能够快速查明我等身份!如此实力,也自然有本事截断关于各寺关于论法大会的传信!” 智通一愣,旋即道: “方丈的意思,是说当今陛下,故意借此事,挑拨我等?” 惠启点了点头,道: “自然!” 智通闻言想,后背顿时冒出冷汗,咬牙道: “这、这,当今皇帝却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些阴暗了!” 一国皇帝,不用堂堂正道,手段如此,实在有些让人不耻了! 惠启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 “只从皇帝的动作,这感业寺之事必要蹊跷!为了我佛门清誉、慧开大法师瞑目,老衲必须查清楚!” ---------------------- 萧承看完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抬头看向冯保,道: “楚鲤回来了?” “是,回来了,陛下交代的事情,自然是都办妥了!”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养心殿。 养心殿外,七八名身穿僧袍,卖相极佳,一看便是大德高僧的和尚,正盘坐廊檐之下,齐念着经文,为当今陛下、云国社稷祈福祷告。 萧承微微示意,冯保当即点头,让一众宫中侍者、禁军,尽数撤去,只留下几名高手,陪伴在萧承身边。 萧承轻咳一声,七八名和尚停下念经之声,连忙起身相迎,齐声喝道: “释门中人,见过陛下!” 萧承随意地撇了一眼他们,很是直接了当道: “今日,塔宁寺惠启方丈到了!” 众和尚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萧承扫视几人一眼,接着道: “你们佛门之前,派出了好几波人,欲要告诉惠启方丈,关于论法大会的事情……但可惜,都被朕截下来了!” 众和尚心中一惊,齐齐看向萧承。 “陛下,您这是何意?”其中一和尚忍不住高声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明白地告诉你们。朕,绝对不会让惠启成为下一任大法师!下一任大法师,哪怕你们不去争,也必定会从你们之中诞生!” 说到这里,萧承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不待和尚们反应过来,当即道: “诸位大师,今日祈福完毕,便请回!” 几名和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张张铁青的脸色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大法师之位啊!对和尚来说,这个位置,就是读书人中的宰辅,将士中的大将军。很少有人,不会毫不动心! 皇帝这是用了挑拨离间的手段,此时的惠启方丈不明其中,说不得对我等心生怨怼、猜忌忌惮之意。他这般心境,只怕难以肩负佛门重任了! 而且陛下都说了,惠启方丈一定拿不到大法师之位。那贫僧挺身而出,无奈接过重任,那也是为了维护佛门弟子以及信众不是? 看着和尚们眼中流露出的意动之色,萧承嘴角一弯,一种操弄人心的快感涌上心头。 萧承的手段,可从来不知是阴暗下作的。正奇结合,方能无往不利! 第152章 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目送着一群神情各异的和尚,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离开皇宫,眉头微微挑动,脸上满是戏谑之色,淡淡道: “楚鲤,你和那个叫惠启的接触过,对他影响如何?” 站在萧承身边的楚鲤闻言,眼睛微微一动,沉声道: “启禀陛下,奴婢此前有意试探,一旁僧众或是面露惊讶,或是满脸愤慨。唯有惠启方丈,神色从容,似是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种手段,本就容易被识破。” 一旁的冯保当即附和一笑,忍不住开口道: “只是陛下更为洞悉人心,这番手段,针对的可从来不是惠启方丈!” 萧承轻笑一声,开口道: “从东厂搜集而来的情报看,这惠启本就是少有的一心修行的高僧。些许手段,自然对他无可奈何。只是这佛门弟子虽众,如他一般真正的修行之人,却是没有多少啊……” 一番手段,只要这些离开和尚之中有一个动了心思的,萧承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冯保、楚鲤闻言,齐齐躬身,恭敬道: “陛下英明!” 萧承嘴角一弯,刚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就隐约传来一阵钗环相撞,清脆悦耳之声。 他旋即看向声音传来之处,便见宫廊尽头,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身穿华丽宫装,妆容艳丽的南荣姝,款款而来。 萧承眉头一挑,细细打量起南荣姝。 别的不说,这姑娘长得是真养眼! 南荣姝见萧承站在养心殿前,似是在等着自己,眼中喜意闪过,脚下微微一快,走到萧承身前躬身一礼,道: “见过陛下!” 萧承微微一笑,开口道: “怎么今日,来这养心殿寻朕?” 南荣姝俏脸一昂,脸上笑容明媚轻快又带着一丝小傲娇,道: “臣妾有正经事,自然要到这儿正经地方来寻陛下啊!” 啧,这话说的,咱们之间有过啥不正经的事情?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既然你说是正经事,那便进去说!” 南荣姝见萧承没有敷衍自己,而是相当配合地带着她走入养心殿之中,心中很是愉快。脸上笑容动人,行走之间,那脚步也愈发轻快跳脱。 走入养心殿中,南荣姝轻咳一声,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道: “启禀陛下,因为陛下对我哀牢族的厚遇,族老选取了族中精英入京,想要为陛下效力!” 哀牢族尽管被此前云国朝廷封锁在群山之中,限制不得从军为官。但到底也是前朝国族,六百年下来,底蕴总还是有一点的。 萧承闻言,温和一笑,道: “好事啊!哀牢族人,亦是云国子民,愿意从军的从军,愿意为官的便去当官,朝堂上下,不得刁难!” 哀牢族精英主动投效,便算是同化之始了。 只要萧承有所留心,将别有用心的哀牢族族人剔除,忠心的哀牢族族人多加重用以作榜样,使得哀牢族彻底和云国绑定。十几二十年下来,哀牢族就彻底和云国绑定在一起了! 南荣姝眼角一弯,接着道: “还有,族中有位人才,名为南霁云,武艺杰出,想为陛下举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萧承眼前。 【昭仪南荣姝,向您推荐亲戚:南霁云。】 萧承眼睛猛地一亮。 这名字,貌似有些眼熟啊!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跑龙套的! 【南霁云,唐魏州顿丘人,出身贫寒,年少微贱,人称“南八”。其人擅刀、枪,另弓马娴熟,可左右开弓,例无虚发。 “安史之乱”时期,协助张巡、许远镇守睢阳,抵抗安史叛军,屡建奇功。睢阳弹尽粮绝,其突破大军包围求援。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拥兵不救,又惜南霁云之才,设宴招待。他见状心中了然,怒而拔刀断指离去,再次折返睢阳。后兵败被俘,慷慨就义。 武力94,文学68,智慧77,道德95,年龄33,统御62,政治59,魅力89,忠诚100,野心47】 哎呀,敢笑荆轲胆如鼠,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忍不住看向南荣姝,难忍心中好奇,道: “你不是姓南荣吗?” 南荣姝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萧承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一头雾水的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道: “是啊!” “那南霁云为何姓南?”萧承一脸认真地问道。 这东西,关系到金手指的举荐机制,必须弄清楚了! 南荣姝闻言,恍然大悟道: “你问这个啊!” 她瞥向萧承,眨眼道: “南荣乃是哀牢国皇族姓氏,被历代云国皇帝严防死守的。为了避免麻烦,除却我这一支嫡系主脉,其余或改姓南、或改姓荣。” 萧承一听便知,又是自家弄下的麻烦,不由得轻咳一声,道: “原来如此!” 南荣姝眼睛眨动,紧紧地看着萧承,道: “南霁云是我族此前失落的族人,之前刚刚回到族中。他刀法厉害,也擅长枪法、弓箭,如今是九阶高手……” 她顿了顿,轻咳一声,装作无意地道: “咳咳,应该比玉环妹妹的那个叫什么杨大眼的堂兄,厉害一点!” 女人的攀比心,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 但同样都是以勇武名载史册,不得不承认,南霁云各方面都能够压杨大眼一筹。再加上南八这个忠勇豪气的性格脾气,真的很讨喜! “好,既然是你推荐的,便赐禁军都伯出身,到朕身前效力!”萧承迫不及待地点头道。 南荣姝可不知道萧承能够看到南霁云的属性,见萧承能够如此从善如流,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举荐的原因,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 看着萧承的面容,她眼波流转,愈发柔情似水,娇声道: “谢陛下!” 感受到南荣姝的目光,萧承突觉心中一动,忍不住轻咳一声,转移视线,道: “好了,朕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先去!” 南荣姝此时心情大好,听到萧承之言也不在意,欠身一礼,脚步轻快地离去。 萧承看着南荣姝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波澜。 这娘们,好像真的想上我! 之前她想要给自己戴帽子的想法,不过是萧承自己也觉得可笑的胡思乱想罢了。但这段时间细细看她一言一行,绝对是有窥觊自己的想法的! 南荣姝这样的绝色女子,说心不痒痒,那是屁话。 但她哀牢族少主的身份,之前还有改名换姓进宫,欲行不轨的黑历史,萧承总觉得有些顾忌,心中更是难免有些怀疑她是否在演戏。 做了皇帝,心中难免时常多想、多琢磨一些什么。而金手指这边,能够看到臣子的忠诚,可看不透后宫妃子的心思。 “你们说……她,嗯……算了!”萧承斟酌片刻,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 此前一直低眉顺眼,假装自己二人不在的冯保、楚鲤二人微微抬头,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冯保日日在萧承身前伺候,便是有时琢磨出萧承的心思,有些话也不好多说。但楚鲤这边,便没有了这么多的顾忌。此时眼皮微动,沉声道: “陛下,您是皇帝,只要权柄在握,有时候并不需要思虑太多!” 萧承闻言,忍不住多看了楚鲤一眼,点头道: “有道理!” 只此一言,便让萧承心中顾虑消去大半。 朝堂日渐稳固,军中势力俯首听命,云国民心尽在。如今这个局势,相较于南荣姝脑子出问题了,在这个时候挑事,萧承更愿意相信她真的对自己动心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萧承对此,表示很理解! 第153章 传诏天下 城中告示栏下,再次聚集起了不少人。士人、商贾、普通百姓,各类人挤在这里,人头攒动,不断朝前方看去。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一位身穿劲装,看着一副江湖游侠打扮的男子,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边问道,一边拼命朝前面挤去。 身边之人,被他挤地难受,忍不住骂道: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挤过来干嘛?” “就是,去去去,这里是你一个江湖人凑热闹的地方吗!” 高大男子闻言,更是不乐意了,整个人就似野猪一般,挤地更凶了,嘴上还道: “我们江湖人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们看?” 眼看着局势越发混乱起来,守卫布告栏的禁军将士不敢大意,连忙下场维持秩序,口中高声念起了布告上的内容,道: “莫要挤了!当今陛下求贤若渴,特开科举之制,于今年九月一日,举办科举大典,为国选材。不论出身、年龄、国别,皆可报名,若有真才实学者,一应录用,入朝为官!” 此言一出,挤在最前方的一众士子,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陛下圣明啊!” “我等贫寒士子,终有报国之路,陛下万岁!” “天降圣主,于我云国,此云国之幸,天下士子之幸!” “万岁!万岁!” 轰然的欢呼之声响起,遮住了禁军将士的念布告之声,让挤在后面的人都没太听清楚。 禁军将士无奈,只得嘶声力竭地再次念起布告。如此这般重复多次之下,禁军士卒声音嘶哑无力,这才终于是让在场之人全都知道了布告的内容。 底层士子见往日流言终于成真,激动到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这天下各国,为国选材,用的皆是举荐制度。一般的底层士子,才学不至于让贵人青睐,又没有人脉举荐,根本没有为官的路子。 萧承此举,尽管只是出现了一个布告,但终是让这些士子们看到了一丝希望,情难自已,自是情有可原。 数名身披袈裟,宝相庄严,刚从皇宫出来的方丈们,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缓缓朝善世院而去,恰好从此地路过。 和这些面带欣喜之色,奔走相告的士子相比,和尚们面色阴沉肃穆,眼神凝重,低头不语,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对外界这般喧闹嘈杂的动静,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穿过几个街口,一队禁军将这些方丈们送到善世院,微微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众和尚看到眼前的善世院,方才稍稍醒转过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但这些方丈,别管心中是如何心思百转,但一个个的此时就是闭着嘴不开口,站在原地,似是等着哪位先有反应。 可还不等他们下定决心,善世院中,智通领着数名弟子走出,对着几人缓缓一拜,沉声道: “塔宁寺弟子智通,拜见诸位师叔、师兄!” 几名方丈心头一跳,连忙双手合十回礼,口宣佛号。 智通此时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各寺方丈们,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开口道: “诸位师叔、师兄,我寺惠启方丈,今日刚至京城,欲请诸位前往一叙!” 其中两三名方丈闻言,当即低头行礼道: “请回禀惠启师兄,我等这便前去!” 智通此时,心中不妙之感越发严重。 这些各寺方丈之中,还有几人在对视一眼之后,颇有默契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此时尚且没有开口的和尚,尽管没有明确拒绝惠启之约,但既然此时没有开口应下。其实也已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这些和尚,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在等着别人先行开口呢! 终于,其中一名相貌最为年轻的和尚没有耐得住,上前一步对着智通一行佛礼,直言道: “惠启师叔相邀,本不该推辞。但今日为陛下讲经,实在精疲力竭,只得之后再行拜访之事!” 说罢,这名和尚绕开神色有些难看的智通,径直朝善世院中而去。 这率先说话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在一众方丈之中,年纪辈分都是最小。年轻人,总是比其他人心思要更大些,也更耐不住性子些。 眼看着智迷方丈率先离去,犹豫片刻,便又有两三位大和尚站出身来,对着智通微微一礼,随后绕过他径直离去。 此时当着智通之面离去的这些人,此举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想要出面,争一争那大法师之位! 智通心中一转,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死死咬牙忍住,这才没让自己失态。 留下的几名大寺方丈见状,当即快步来到智通面前,沉声道: “速速带我等去寻惠启大师!” 智通看着这几名方丈神色严肃,语气急切,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这是进宫面见当今那位陛下之后,出了什么变故。 智通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道: “诸位,请随我来!” ----------------------- 宣政殿中,萧承一身玄色冕服,头顶十二瑬冕冠,垂旒遮面,让人看不清神色。 诸臣列队躬身,只觉龙椅之上坐着的这位,威势愈发凝重迫人,使人心生畏惧,不敢有违逆之意。 客曹尚书走出队列,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 “启禀陛下,我国与夏国停战之事,经数日谈判,终成共识。夏国赔偿我云国民众损失、大军开拔之资,其中黄金十万两,现银一百二十万两,铜钱折算十万两,另有丝绸、珍宝折算五万两。共计折算白银,二百三十五万两。” 萧承定下的底线,是二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云国三、四分之一的岁入。便是夏国,估摸着也是每年税收的一成多。结果客曹的那些官吏,倒是争气,多弄了三十五万两。 只看这赔偿的方式,黄金、白银、铜钱、丝绸都拿出来抵债,就算没有将夏国现有的国库掏空,估计也差不太多了。 不得不说,因为西南诸州郡局势如此,已有翻天之态,夏国朝堂也是真的急了,要不然这和谈之事,起码还能再磨上十天半个月的。 萧承点了点头,赞许道: “不错!” 客曹尚书连忙道: “此番全赖陛下,臣等不敢居功!” 要不是萧承此前坚持让客曹和谈之时多要些,怎么也要不到这么多。 “使团昨日已然启程回国,夏国三皇子晋王殿下,不日亲领使团前来,便可正式签订合约,罢战修好。” 萧承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先派使团求和商谈条件,两边达成协议之后,再来正主,正式签订合约。这般繁琐做样子的流程走下来,夏国朝堂那边还不知道得为西南局势多操多少心呢。 “你客曹全权处置,若是朕没猜错,这夏国的晋王,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萧承随口道。 “遵旨!” 夏国之事交代完毕,萧承又开口,道: “考成之法,已然开始实施,尚书台令马敏文亲自督办、尚书台右丞张纮,并吏曹尚书,继续负责主管此事。此为试行,不需担心错漏之处!” 曲诚、张纮,还有吏部尚书齐齐上前,躬身一礼,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神色从容,继续开口道: “还有科举之事,事关为国选材,乃是当今最为紧要之事。朕欲在尚书台之下,增设礼曹一衙,负责主管吉、嘉、军、宾、凶五礼,并管理全国官学、书院事务、科举考试、举荐官吏诸事。奉常麾下太常寺一应属官,尽数充入礼部!” 此时六曹之中,可还没有礼部这个部门。若非要说的话,礼部此时的职责,祭祀选官这一部分在吏曹之上,礼仪礼节方面,则由九卿之一的奉常主管。 还有礼部原本的藩属、外国来往事务之责,萧承还是交由在客曹手中,并没有选择合并。 此时朝中的官员,早就被萧承的一番手段,整治地不敢多话。便是此时直接被剥夺全部职权的九卿之一的奉常,纵使心中再多牢骚,也不敢出列做声。 马敏文沉默片刻,道: “增设礼曹,还需尚书,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此次科举的条子,便是张昭拟定的礼曹尚书一职,便由其充任!”萧承沉声道。 张昭闻言,当即出列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谢陛下恩典!”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又突然想起一事,看向尚书台令丞曲诚,道: “曲卿,感业寺改建一事,如今如何了?” 曲诚心中一跳,连忙出列,躬身道: “启禀陛下,如今工匠已经调上感业寺,开始改建。依照进度,还需四个月的工程,方能尽数改建完毕”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速度太慢了!” 曲诚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赔罪道: “臣调度不力,请陛下恕罪!” 萧承沉吟片刻,道: “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民曹如今事务太过繁杂,无法调用其下工匠。少府又独立于尚书台之外,实在于朝政运转不利!”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这般说,又是眉头一跳。 这不用说,这是当今陛下,又要撤并那个衙门了! 果不其然,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欲在尚书台之下,设工曹衙门,将民曹、少府之中专司营造的官吏、工匠,尽数合并其中。此后工曹衙门,掌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兵器甲胄、矿冶、纺织等官办之业,无不综理!” 既然都已经立了礼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工部也弄出来。此后设立类似于六部的制度,也能少上不少阻碍。 马敏文眼睛一动,接着道: “那工曹尚书一职,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 “此事,便由如今少府令担任!” 他手头之上的文臣,一共就这么几个,哪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如今的少府令,算是曲诚的人,此前办事还算得力,便继续由他充任。 现任少府令闻言,喜形于色,强忍兴奋之色,出列跪倒,高声道: “臣沈茂,谢陛下隆恩!” 一众百官,皆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这名叫沈茂的幸运儿。 从掌管全国山海池泽之税、百工技巧的少府令调任工曹尚书,从职责上看,那是降职了。 但百官都清楚,这当今陛下看不上旧有朝政体系,欲要用尚书台替代朝廷运转。从注定变为虚职的少府令,调任实权工曹尚书,那是撞大运了! 萧承看着新任工曹尚书沈茂,沉声道: “稷下学宫之事,由你专司营造,不可有任何耽搁!” 沈茂当即就要谢恩,却又突然一愣,不由道: “稷下学宫?” 其余百官,亦是心中一动。 萧承环顾殿中百官,沉声道: “此前朕已颁布招贤令,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够。这天下之间学子无数,皆从百家,各持主张,欲证明自家所学。朕便决定,给这诸子百家一个展示自家学说的地方。”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是以,朕于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稷下学宫。天下士子,皆可前来,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相互辩论,以促各自学术进步。除此之外,各家学派,可自由于学宫之中招生教学。各国学子,亦可于学宫之中寻师求学。所需一应物资财货,皆由皇室供养!” 此前拿钱供养感业寺,除了得两句“阿弥陀佛”,屁用没有。拿来供应稷下学宫,却还能得些人才。 百官之中,已有不少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当今陛下,又是科举取士,又是设立稷下学宫的。那今后朝堂用人,岂不是由不得他们举荐了? 若是这般,那各家子弟,日后又该如何入仕? 难道要让各家子弟,去和那些穷酸农家子,一起去什么学宫求学,还去考什么科举? 荒唐!太过荒唐了! 当即,便有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年老官员,忍不住站出身来,俯身道: “陛下,这学宫一事,听着似乎是化诸子百家于己用,于国家大有裨益。但这世间之事,又岂是这般简单?只看夏国朝堂,亦是百家并重。然后百家学派出身的官员相互攻讦,已成党争之势。致使夏国国政,数年一改,除却过多损耗朝廷威信之外,再无旁的用处。是以,还请陛下三思啊!” 萧承看着这名站出来的年老官员,眉头微微一挑。 呦,借着势头动手拿下了多少官员,竟然还有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殿中的百官,见有人刷先跳了出来,顿时心中一动。 百官目光游离,私下交错,便有不少人明白大家的想法,正要大着胆子出声附和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臣温体仁,有本要参!参太中大夫成英范,教孙无方,致使其孙为人嚣张跋扈,不思进取,曾纵马闹市,夜夜留宿花柳之地,有损朝堂体统!” 温体仁突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正气凛然道。 萧承眼皮一抬,装模作样地道: “哦?这么说,那太中大夫何在?” 刚刚还言之凿凿,一副为国为民的年老官员,此时老脸涨红,讷讷了半天,方才拱手道: “臣,便是太中大夫成英范……” 萧承恍惚地点了点头,道: “哦,原来你就是太中大夫啊!廷尉温卿所言,成卿家可知道?” 成英范低着头,脸色为难,斟酌道: “臣忙于公务,对子孙甚少教导……” 是啊,甚少教导,所以知道子孙不成器。这担忧萧承建立学宫、科举制度之后,自家子孙没了入仕的渠道。 拳拳怜子之心,真是让人感动啊! 萧承面色一冷,道: “既然如此,朕便准太中大夫告老,回去好生教导子孙!” 太中大夫成英范闻言,整个人顿时一滞,呆愣在原地。 站在陛阶之上的冯保微微抬头,朝殿中伺候的小太监微微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小太监们上前,一把架起成英范,朝殿外拖去。 “陛下,臣……呜呜,呜呜呜……” 成英范这才惊醒,张口欲要叫屈,却被机灵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经此一事,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一众百官,顿时消停。萧承目光扫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摆出一副‘陛下您说得对极了’的模样,看着颇让人有些好笑。 子孙就算不能当官,但那也是后话了,好歹自己还穿着官袍呢。但要是自己被皇帝革职了,那自家门户,说不得就真的自此败落了!权衡利弊,这些官员向来拿手。 萧承看着老老实实,不敢多话的百官,不由得满意地看了温体仁一眼。 看看,身边有个会揣测上意,还不要脸,懂得用各种手段为君王分忧的近臣,是个多么舒服的事情啊! 温体仁感受着萧承赞许的目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得意。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朕欲学古之圣君贤主,不以珠玉为贵,而以人才为宝。开第康庄之衢,建高门大屋,以立稷下学宫。不论资历国别、学派主张,招致贤人尊宠之,杰出之士,授其‘学士’之位,准其自由褒贬国政,可直谏于朕前,勉励着书立说,宣扬主张。学宫一应开支用度,皆由皇室供养!” “拟旨,将此令传诏天下,使天下人知朕求贤若渴之心!” 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殿中的温体仁,见缝插针,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陛下任贤革新,仁厚礼贤,贤明如此,实乃我云国之福,乃天下之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马屁,在旁人听来,自然是恶寒无比,但萧承听来,却是颇为受用,忍不住面露笑容。 百官无奈,只得随之跪倒在地,齐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自宣政殿传出,飘荡在皇宫之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宣政殿上的紫色巨鸟随之振翅而起,身形一飞,直冲天际。啼鸣之声,宛若金玉作响,让人心声震撼。 第154章 释源寺 冯保亲自领着一老一青年一小孩,三个身穿破旧僧袍的和尚,朝养心殿而去。 一路之上,冯保还亲自交代了几句。 “诸位大师,过一会儿见到陛下,记着此前交代的礼节,不要在陛下面前失礼,便可以了!” 这三个面带菜色,衣着破旧的僧人,听闻冯保的话,神色各异。 年老的和尚,最是平淡,仿佛万事皆不放在心上一般。年幼者年纪太小,还是一脸懵懂。只有那名青年,面带焦虑之色,最是忐忑不安。 不多时,在冯保的带领之下,几人来到了养心殿前。 冯保小心翼翼地在殿外喊道: “启禀陛下,释源宗高僧请见!” 养心殿中,萧承听到冯保的喊话,将视线从面前的蓝色卡牌上收回。 【蓝色策卡,水利农田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农业增长速度+30,朝廷行政开支+10 卡牌说明:北宋神宗时期,王安石执政后,颁行农田水利法,派出常平官前往各地,专督此事。凡吏民能提出土地种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沟洫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给奖。另奖励百姓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开垦荒废田地。】 这张卡,是八月份抽奖抽到的,少见的增长国力的策卡。 对于古代封建背景之下的国家,农业产值就是国力的体现,和税收、人口壮丁、徭役等息息相关。 这张卡,或许不如训卡、帝卡那般来的效果明显。但只要萧承好好利用这张卡,绝对能够一年时间之内,使云国的国力、底蕴再上一层楼。 萧承心念一动,蓝色卡牌瞬间化作点点光辉,消散开来。 “进来!”萧承看向养心殿外,沉声道。 殿外冯保,当即恭声应是。 随即,他便领着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养心殿中。 眼前三人,是萧承让冯保派人翻遍了全国各大小寺庙,才在云国西部边境州郡,一座名为释源寺的小庙里找到的三人。 从三人衣着寒酸,面带菜色,便可看出,这释源寺主张的,便是不问俗世,不受供奉,严守戒律,自行供养。 翻遍大半个云国,东厂也只找到这名叫释源寺的小庙,找到了眼前这三位苦修清修的和尚。 萧承颇有兴趣地打量起三人来。 老者六七十的年纪,身形瘦小,神态祥和平静,似是并不为见到当今皇帝而有任何的激动。年幼者,今年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一脸的懵懂。 唯有青年和尚,一入殿中,便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地,俯地行礼,恭敬道: “释源寺和尚六怀,拜见皇帝陛下!” 老和尚撇了六怀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亦是带着小和尚一起行礼,口中道: “释源寺和尚五荣(六嗔),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笑着道: “五荣、六怀,哈哈,倒是有趣。寻常佛门字辈,以‘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排列,你这释源寺的字辈,竟然这般不寻常啊!” 名叫六怀的年轻和尚闻言,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回陛下,我释源寺,自第二十三代主持开始,便以数字排列字辈,传至我等师徒,恰好以‘五’、‘六’为字辈,让陛下见笑了!”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笑道: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以数字为字辈,倒是颇有一种大道质朴的感觉。” 五荣老和尚闻言,沉默片刻,也便开口道: “不瞒陛下,我释源寺久在边陲深山,不问俗事。此前还因寺中藏有古经文,与其他寺庙多有交际。但二十三代主持在位之际,一场大火燃尽寺中经书典藏。自此之后,便少与外寺接触,也便没按照佛门字辈排序。”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承颇为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 这老和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有点不配合啊! 萧承眼皮一动,径直开口道: “你等可知,朕为何要寻你们来京?” 六怀和尚脸上一急,正要回话,便被五荣老和尚抢了先。只听得老和尚开口,道: “启禀陛下,贫僧一时不明白其中原由。我释源寺一场大火之后,经书全部遗失,现存的经文,还是历代弟子抄录的普通经书。寺中和尚,一共便剩三人。陛下贵为天子,一言而下,便有无数高僧为您讲经,实在不应该将我等请来的。”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朕派人寻你,自然是有朕的用意……朕也不瞒你等,当今佛门,接受百姓投献成风,又受皇家朝廷供奉,往日不缴赋税,不服兵役,诸多种种,着实让朕不快!你释源寺主张自力更生,自信供养佛祖,以苦修磨砺自身,这让朕很喜欢!” 说到这里,萧承目光扫过三人,接着道: “你释源寺,自此之后改名释源宗,为佛门宗门之一,公开宣扬自家主张,为朕扭转当今佛门的不正之风。另外,朕已经决定了,佛门下一任大法师,便出自你们释源宗!” 此话一出,便让老和尚五荣,还有青年和尚六怀整个人顿时呆住。 释源寺少与外界接触,但不是不与外界接触,自然明白佛门大法师的地位。 五荣老和尚沉吟片刻,方才恢复了此前的精神,当即弯腰行礼,回绝道: “谢陛下隆恩!只是我释源寺典籍散溢,修行境界自然是不如其他大寺弟子熟读经文,门中武学,亦是失散。又与佛门各寺,未有联络。大法师一位,德不配位!” 五荣老和尚此话一出,一旁六怀刚刚亮起的双眼,顿时一黯。 萧承闻言,剑眉倒竖,低声呵斥道: “什么德不配位!朕亲口认谁是了,谁就是佛门新任大法师!” 萧承见老头实在不愿意,也不强求,便扭头看向年轻和尚,道: “六怀,可愿意助朕?” 六怀和尚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当看着自家师傅那般冷冽的眼神,他微微一僵,方才开口道: “陛下,只怕我要让您失望了!六怀无论是修行、武功,皆不足以折服佛门诸僧!” 谁要你降服了?要的便是不服!四分五裂,相互不服,佛门才能够衰落! 萧承冷笑一声,道: “朕说过,说谁是下一任大法师,他便一定是!” 第155章 心有求死之意 深夜,感业寺旧址之上。 白日在此改建修缮的工匠,此时已经散工而去。整个感业寺旧址之中,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闪过。 惠启和尚停下身形,看着满地木料砖瓦,和眼前崭新雅致的亭台楼阁,神色复杂至极。 昔日佛门第一寺,如今在朝廷工匠的改造之下,已然没了多少佛门之地的样子。唯有一旁的角落,那胡乱地堆积的幢幡,还能依稀看到一点昔日感业寺的踪迹。 距离感业寺之变,已然过去了数月时间。惠启现在方才来此,似乎是想要寻求线索,其实未免有些太迟了! 且不谈萧承动手,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便是有,朝廷的工匠在这里大兴土木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没被发现! 但惠启此时,面色平淡,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反而双手合十,寻了一处干净之地,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嘴唇翻动不停,似在念诵经文。 午夜、深山、废弃寺庙、老僧念经。种种因素叠加,这幅画面,旁人看来,自是颇为诡异瘆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惠启和尚停下诵经,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四周,沉声道: “这位施主,老衲已超度此地感业寺众僧,俗事已了,还请出来一叙!” 老和尚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此时有内力加持,却是传播极远,在前方崇山峻岭之间,不断回荡其中。 片刻之后,只听到一片衣角破空之声传来。 一道身影,宛若云鹤腾飞,一飞而出,猛地落在惠启和尚身前。 惠启和尚抬头,微微打量起眼前之人。 来人三十岁左右,双目有神,虬髯如戟,腰佩长刀,气质昂然。一身布衣略显寒酸,却也越发衬出他这一身的豪情雄风。 惠启见来人现身,不由得微微点头,赞叹道: “老衲闭关期间,我天南江湖之中,俊杰宛若过江之鲤。二三十岁的九阶高手,竟然如此之多!不知施主,是当今武镶将军狄青?还是平蛮将军杨大眼?” 来人对着惠启和尚微微低头,沉声道: “不敢冒认二位将军,大云禁军南霁云,见过大师!” 惠启闻言,不由一愣,忍不住心中惊讶,高声道: “南霁云?” 九阶高手,江湖之上颇为罕见,便是号称天下显学的几家,也不过两三名坐镇其中,依为各家学派支柱。 可是当今皇帝,怎么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招揽这般高手为其效力? 先有平蛮将军杨大眼,领兵数百,便在东南边境的崇山峻岭之中,杀得黎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然后又从军中挖出了现在的武镶将军狄青,一手镇压了感业寺众多高手,致使感业寺僧众无一逃脱。 这个时候,又忽然冒出一个从都没听过的南霁云。 九阶高手,在当今皇帝手下,好似层出不穷一般,如何不让惠启吃惊? 惠启沉吟片刻,终于是轻叹一声,道: “当今陛下手段高超,又有如此多的高手为其效力,感业寺输得不冤!” 南霁云闻言微微皱眉,语气一高,道: “此话,大师日后还是不要说了。感业寺僧众犯上作乱,勾结谋逆,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大师不该听从他人之言,便对陛下心存疑虑!” 惠启闻言,轻叹一声,道: “老衲,不信感业寺僧众,会犯上作乱。” 南霁云闻言,眉头更是皱起,道: “大师这段时间,在京中奔走调查。感业寺谋逆证据,大师都曾过目。为何还是不信?” 听闻南霁云所言,惠启和尚脸上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摇头道: “果不其然,老衲等人在京中一切行踪,皆在当今皇帝的眼中。” “若无陛下示意,大师以为,那些本该锁在库房的卷宗证词,会摆在您的眼前吗!”南霁云沉声道。 感业寺谋逆作乱一事,全是真的,一应证据,自然也做不得假,便仍由惠启和尚调查。 嗯,萧承顶了天算钓鱼执法,但谁让感业寺那边有这个心思呢。 惠启和尚闻言,不由得一滞。 沉默片刻,惠启和尚双手合十,叹息道: “阿弥陀佛,多说无益。南霁云施主,且动手!” 说罢,惠启和尚身形忽然暴起,朝南霁云冲来。 惠启和尚双臂一展,身上那宽大的袈裟忽然自其身上飞起,猛地朝南霁云身上盖去。袈裟破空之声赫赫而起,朝南霁云迎头盖下。 南霁云闻言,眉头一皱,脚下一点,身形迅疾无比,猛地朝后撤去,开口道: “惠启大师,还请住手,在下并无动手之意。” 南霁云并无动手之意,但惠启和尚那边却是没有停手的样子。 空中飞起的袈裟,在柔和劲力操控之下,继续朝南霁云飞来。恍惚之间,气机锁定,袈裟恍惚之间,无限绵延,片刻之间,便已经笼罩在南霁云头顶之上,遮天蔽日一般而来。 天地之大,此时瞬间,都好似笼罩在这一衲之地中。 此时若是意志不够坚韧之辈,被这宛若神通一般的武学气机锁定之下,只怕早已手脚发软,无力抵御而束手就擒了。 眼见气机锁定,佛门武学都已显露异象,南霁云便知道,自己是退无可避了! 想到此处,南霁云双眼锐利,腰间长刀猛地嗡鸣一声,自行出鞘。刀光显露,锋芒绽放,径直落于南霁云手中。 一刀挥去,内力随刀锋倾泻而出,却无睥睨无比的刀芒展露,无边劲气,反而在南霁云四周,凝聚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各种异象。 种种虚影,逐渐凝实,化作半虚半实的八卦之像,将南霁云周身团团护住。 原本还携不可阻挡之势覆盖而下的袈裟,顿时一滞,僵持原地。 惠启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八卦之像,这道家之中,以剑法出名,却不曾想,还有如此精妙玄奥的刀法!这是什么刀法?” 八种卦象,在南霁云身边不断盘旋,使其周身气息,浑圆如一,毫无破绽。 听到惠启的声音来源,南霁云猛地抬头,朗声道: “此刀法,名曰游身八卦刀。曾遇的恩师传授,倒是不知是不是出自道家!” 话音刚落,南霁云双眼一厉,手中长刀猛地一松,随后双掌一叠,在刀柄尾端猛地一拍。 四周虚影,刹那之间便凝实起来,汇聚在长刀之上拔空而起,携带赫赫风声,破开虚空,朝头顶袈裟刺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袈裟却是轻而易举地被破开,露出其后悬浮的惠启和尚。 眼看着刺来的长刀,惠启和尚却是毫无抵挡的动作,反而幽幽叹息一声,眼睛闭上,旋即双臂一展,任由长刀刺向自己。 南霁云见惠启这副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这惠启和尚,是有求死之意! 下一刻,恍惚之间只听得一声鹤唳,南霁云身形暴起,直冲天际。其身迅疾无比,在空中留下阵阵虚影,直直冲向惠启。 惠启和尚闭上双眼,突然觉得胸口一凉,肌肤有隐隐刺疼之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什么感觉。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见长刀,此时已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南霁云身形极快,竟在刚刚那极短的时间里冲至空中,一把攥住了刀柄,这才使得惠启和尚没有被长刀穿胸而过。 南霁云眉头紧皱,猛地撤刀后退,身形落去。 惠启再次叹息一声,也旋即缓缓落于地面之上。 “大师,有心寻死?”南霁云冷着脸道。 若不是刚刚他反应快,轻功高明,这惠启和尚焉有命在? 惠启和尚看着南霁云,微微低头,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害施主沾染杀孽,实非老衲本意!” 没错,惠启和尚此时,就是抱着求死的念头,方才来到这里。 来到中庆城这么久,他和手下的一众僧众,自然是半点线索、疑点都没有查出来。越是这般,惠启便越是心惊胆战,再无此前入京之时的从容了! 就因为当初初登基之时,面对前太师汪晓的势力,感业寺未曾选择庇护,这便引得当今皇帝,动了铲除佛门之心。(佛门这边告诉惠启的理由) 此前其筹谋诸多,布局良久,先以朝廷大义之名,将佛门护寺僧兵调离。随后又苦心谋划,终于将感业寺叛乱之事坐实,直接调集军队镇压。 如今,又以论法大会,离间佛门中人,使其为了大法师之位,相互斗争。 此番种种,足可见当今皇帝性格阴桀,气量狭隘,手段谋划却又骇人至极。萧承是当今云国皇帝,掌管朝堂大义,又因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威望极高,手下有众多高手效力。 如此针对之下,佛门覆灭,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佛门总觉得,面对皇帝的威胁,需要惠启这位九阶高手坐镇其中。但惠启却看得清楚,只凭当今皇帝的手下势力,自己就算是九阶高手,也无力阻挡。 惠启苦思良久,方才想到了一个对策。 便是他要以自身死在着中庆城中,而起还是要死在当今皇帝麾下的高手手中。 如此一来,就算是当今皇帝动了手段遮掩,但连续两代佛门高僧都是这般突然地死在这中庆城中,朝野民间,必然议论纷纷。 惠启这便是要以自身之死,换取萧承稍有忌惮,让佛门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一阵。 纵使佛门此后元气大伤,但总是能够留下一丝传承的! 但可惜了,他低估了南霁云的身手,这才没能死成。 南霁云看着惠启和尚,皱眉道: “诸多证据,摆在大师眼前,大师却是一叶障目,认定是陛下陷害感业寺。却不曾睁眼看看,这如今的佛门,可还是当年的佛门了?” 惠启皱眉道: “老衲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他入京之中,只看到市井之间,不断有人败坏佛门清誉。萧承更是以论法大会,以佛门大法师之位,离间佛门僧众。设立度牒制度,有限制佛门之意。 如此种种,是让他先入为主,对萧承有了不好的看法。又有佛门弟子在他面前故意隐瞒,自然越发肯定萧承对佛门的恶意了。 “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回去调查调查,为何在夏、黎两国进犯之前,便召集各地的佛门护寺僧兵,齐聚感业寺?为何感业寺之中最后的精锐弟子,会在陛下班师回朝之际,出现在中庆城中!”南霁云沉声道。 惠启闻言,不由辩解道: “召集护寺僧兵,那是感业寺为了云国社稷,这才……”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顿。 有些事情,惠启此前未曾细想。但若是真如南霁云所言,确实颇有疑点。 便是为了维持云国社稷,这才召集护寺僧兵,那为何会在京中收到消息之前,便提前有了动作?更不要说,那些在萧承回朝之时,潜入京中的佛门弟子了! 惠启越想,脸色便越是有些难看。 “大师,刚刚那些话,乃是陛下嘱咐,让我带给您的!若是真想查清真想,还请大师,莫要先入为主,一叶障目!”南霁云道。 惠启神色变化不停,终于脸色一沉,对着南霁云合十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第157章 论法大会 善世院中,佛门一众大寺方丈,遣弟子精心搭建的法台伫立院中。有意前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一众大寺方丈主持,此时早已等候于此。 六时寺慧力方丈,四处打量了一眼被放进来观礼的佛门信众,不由得微微皱眉。 “为何,人这般少?没有交代下去吗?不是让人将信众放一些进来观礼的嘛!” 一众方丈,虽然因为想要争夺佛门领袖之位,所以这才顺着萧承的意思,和惠启相争。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不知道萧承打压佛门的念头。 他们准备良久,提前向信众宣扬此次论法大会,早早便开始精心搭建的法台,还要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着的华丽庄严的袈裟,俨然将这论法大会,当做了一件佛门盛事。 不用说,这些人是动了想要在萧承面前,展示佛门的影响力,以此警示萧承的念头。 但可惜,如今局势,和他们设想的,似乎有些初入。 此时善世院之中,惠启带来的上百佛门精英弟子,再加上一众方丈主持带来的人,加起来靠近三百多名和尚。而此时,前来观礼的一众佛门信徒,顶了天也就一两百人,一眼望去还不如在场的和尚多。 嗯,请的保镖比来的粉丝还多呢,属于是。 如此场面,着实让这些和尚心中突生忐忑不安之意。 归元寺惠发方丈闻言,脸色阴沉,头都不回,直接开口道: “早就交代了,但有什么用?今日乃是皇帝举办科举之日,不会有人来了。” 慧力方丈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当即沉了下去。 科举资格宽松,是个人便能够报名参加今日的资格试。中庆城中的百姓,或是家中有人前去应试,或是干脆自己应试。总之,人全都跑到了科举试场那边了。 除了少数的虔诚信徒,在其余佛门信众眼中,再大的佛教盛事,也比不上能够让人当官做官的科举。 呵,还展示佛门影响力呢。只这一对比,佛门这边便已经输了一场了。 有大和尚见此,神情变化不停,咬牙道: “当今皇帝,好阴……厉害的手段啊!” 这种每走一步,都被皇帝算计其中的感觉,是既让他们后背发寒,为萧承的心机手段而心惊胆战。也让他们满心的憋闷愤愤之气,无处能够发泄。 一众和尚闻言,皆是幽幽叹息一声,下意识地看向最前方的惠启和尚。惠启此时眼皮闭起,似是在闭目养神,一点也不为外界所动。 这个时候,只听得鼓吹礼乐之声,隐约响起,自远处传入众人耳边。 一众和尚,顿时一震,齐齐看向大门处。 善世院中门大开,旋即便有千余手持弓弩、长刀、枪槊,精锐肃穆的禁军涌入其中,接管了整个善世院的防务。 禁军手执十二龙旗,率先而入,然后便是描绘着各色瑞兽的幡、幢、旌旗紧随而来。各色仪仗用具,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簇拥着象征着皇帝身份的玉辂,径直驶入善世院中。 “陛下驾到,跪迎!”礼官唱礼之声,突然响起。 善世院中,无论是僧人,还是前来观礼的信徒,此时皆是齐齐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以迎天子仪驾。 身穿玄色帝袍,头戴十二瑬冕冠,腰佩怒龙神剑的萧承,缓缓走出玉辂。 看着跪伏在地的一应人等,只看到萧承没被遮住的下半张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萧承缓步走至高台之上,端坐于主位之上,一挥衣袍,朗声道: “朕姗姗来迟,让诸位大师久等了,都平身!” 一众和尚闻言,连忙口称不敢,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眼睛一扫在场诸僧,调整一番情绪,便语带悲戚,开口道: “我云国向来便设‘大法师’之位,以统领佛门上下。只可惜前任慧开大法师,因受恶僧加害,死于非命,朕痛心疾首啊!” 闻言,在场一众和尚,听闻萧承再次提及此事,眼角齐齐抽搐。 这件事,对佛门名誉,真的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佛门这边,在找到证据证明慧开并非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中之前,是巴不得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萧承看了在场众人的神色,紧接着朗声道: “慧开大法师临死之前,未能选定继承之人。然‘大法师’之位,事关佛门稳定,实在不能空置良久。朕沉思良久,只得举办这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以论高低。在座诸僧,但有肩负佛门重任之心,皆可上前论法。若有高僧,使诸位心服口服,朕便亲授‘大法师’之位!” 一众和尚,再次行礼,齐声喝道: “谢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座高僧,若有担负佛门之心者,上前!” 话音刚落,六时寺慧力,香积寺智迷立时出列。 惠启和尚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端坐着的萧承,幽幽一叹,旋即也站了出来。 萧承眼皮一抬,然后故意摆出一副疑惑之色,开口道: “便只有这三位高僧了吗?” 惠启听到萧承的问话,突然心中一跳。 在萧承手中吃瘪多了,便总觉得他这一言一行,自有深意。此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说不定又是他的什么谋划。 正当惠启皱眉之际,就听到突然之间,有人长宣一声佛号,缓缓道: “陛下既然如此说,贫僧愿意一试。”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一愣,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之处望去。 人群缓缓分开,露出了一身穿破旧僧衣,身形消瘦的年轻和尚。 “这是哪位高僧?” “不曾见过啊。” “如此年轻,莫不是哪家不知轻重的弟子?” 年轻和尚眼眸低垂,单手竖在胸前,面色平静从容,迎着众人疑惑惊奇,还隐约有不满嘲讽的目光,缓步走出。 “释源宗六怀,拜见诸位师兄!” 最年轻的智迷和尚闻言,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释源宗?我佛门确有数宗,但却从未听过什么释源宗!六怀和尚?我等为何未曾听过你的名号?” 六怀闻言,眼皮微微抬起,扫了众人一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贪世常名,而不学道,枉功劳形。世人常贪图名声,而有祸端。我等出家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还需要以名声来衡量他人?” 智迷和尚闻言,面色顿时一僵,讷讷地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惠启打量着六怀,深吸一口气,道: “我修行之人,是不该为名声所累。但恕老衲孤陋寡闻,却是从未听过释源宗的名号。还请这位大师赐教。” 六怀再次垂下眼皮,露出一丝淡笑,神态平和,道: “我释源宗,得天竺传教之人,阿拉加纳大僧的衣钵。因是我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遂名释源寺。若诸位有心,可回去翻阅佛门纪要,其中应有提到。” 众僧闻言,顿时一愣。 当年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寺中所得的,还是佛门鼎鼎有名的天竺传教僧的衣钵。这般的来头,可当真不小。 慧力和尚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出声道: “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六怀和尚迎着慧力的目光,一展双手,朗笑道: “哈哈哈,有一身佛法,可做凭证!” 慧力闻言,皱眉呵斥道: “荒唐!佛法为证?如何为证?” 六怀和尚神色平和,抬头仔细地看着慧力,双手合十,道。 “佛法为无量的智慧,无量的觉悟,贫僧欲要参加论法大会,便是为了证明我身居佛法之事。这位师兄不愿让贫僧参与,贫僧又如何能够证明呢?” 萧承看着下方开始有辩经苗头的二人,不由得嘴角一弯,身子偏到冯保侍候的一边,轻声道: “你是如何将这小子,调教成这幅模样的?” 当初初见自己的时候,这个六怀,可是就是彻彻底底的俗人一个,可比不得他那个师傅。但今日这一言一行,却是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唬人的高僧模样呢。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凑到萧承耳边,轻语几句。 萧承猛地抬头,露出惊讶赞叹之意,点头笑道: “可以,这事儿做得漂亮!” 冯保眼带笑意,躬身一礼,道: “当不得陛下的夸赞!奴婢的手段,哪里比得上陛下的万一啊!” 惠启和尚眼皮一抬,瞥了上首正和冯保窃窃私语的萧承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他虽不知道这释源宗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但这人一定是萧承找过来,给佛门添堵的。 惠启和尚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 “慧力师弟,莫要争了!” 慧力听到惠启出言去劝阻,当即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 惠启对着六怀低头一礼,道: “我等孤陋寡闻,冒犯之意,请六怀大师莫要计较!” 六怀微微点头,垂眉道: “无妨!” 上首的萧承,适时开口,道: “好,朕此前便说过,不论何人,只要有心担任佛门重任,皆可上前。既出此言,这位大师又愿意一争,朕岂好言而无信?四位大师,便开始!” 惠启,六怀,慧力,智迷,四人对视一眼,当即对着萧承微微一礼,旋即各自挑选一处法台,端坐其上。 第158章 咱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吧…… 萧承端坐上首,环顾下方众僧,笑道: “今日论法大会,先比佛法境界,再论武学修为。此前论法,为表公平,便由朕来出题!诸位大师,没有意见?” 四人都知道由萧承出题,是根本没有半点公平可言的。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哪还会有什么屁话啊,自然是躬身一礼,齐声道: “请陛下出题。” 萧承点了点头,开口道: “朕总听闻,说佛为觉者,是佛门修行的至高境界,有无量神通,无量智慧,无所不能。那朕有疑惑,又该如何修成这般境界呢?” 惠启闻言,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萧承一眼。 倒不是别的,只是有些惊奇,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过于正常了些。 其实若是刻意针对,此时完全可以出一个与佛教教义相驳的题目,以此让众僧为难。结果当今陛下,竟然没有在这个论法题目上为难他们,实在是惠启有些出乎意料。 听到萧承提问,智迷最是心急,连忙出声,道: “若论修佛,当明因识果,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再持行五戒十善,以求净化身心,求得身心解脱。能达此境界者,便可称为佛了。” 这个回答,嗯,怎么说呢,算是标准答案的那种。 佛门兴盛以来,询问该如何修成佛的境界的人,自然犹如过江之鲤。佛门这边,自然算是有了标准答案。智迷之所以此时抢着回答,便是想要在众人之前,先行说出这个方法。 标准答案嘛,反正不会出错就是了! 却不想这边智迷话音刚落,那边的六怀和尚,便立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开口道: “哈哈哈,这位师兄所说的修佛方法,不过是人云亦云,照念诸位大僧的修行之法而已。只凭你毫无自己的见解,贫僧便知你根本不知该如何修行成佛!” 智迷闻言,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 “若贫僧有错,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一旁的慧力和尚,此时也是突然开口,道: “此话虽不差,但也确实没有智迷师侄自己的见解。佛门戒律,五戒十善,并非为了约束僧众,而是为了使佛门弟子,培养正知正见。是以能够修成佛者,并非因为持五戒十善,而是因正知正见。” 慧力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若有恶人挟持无辜之人,逼僧人食肉饮酒。僧人破戒,以求救人性命。难道这名僧人,会因为破戒了,而不能成佛了吗?” 智迷闻言,当即辩驳道: “贫僧所言,只是告知修佛之法,而并非执着于戒律。而且只需修士日日本持行五戒十善,自可明悟其中道理。” 慧力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 “与智迷师侄这般看重戒律,贫僧更注重修心。若要成佛,须心境澄明。在一切相中而不着于相、不住于相。与人相处,无有损人利己之恶念。除此之外,还需心智坚定,不论何人,无论何时何事,都要坚定心念,不为动摇。只要做到了这样的心境,哪怕不是我佛信众,其智慧也足以成佛!” 一旁的六怀,依旧是面露笑意,连连摇头道: “错错错!” 慧力闻言,微微挑眉,反问道: “何错之有?” “心境澄明,行为纯一,得此境界者,确是大修行者,但也还未能得证佛陀果位!”六怀和尚朗声道。 “六怀大师,有何见解?不妨现在便说一说!”萧承嘴角轻笑,开口问道。 六怀神色从容,没有开口,反而扭头看向惠启和尚,道: “还是让惠启大师先说!” 惠启和尚看着神色从容,一派大德高僧模样的六怀和尚,不由得心中生疑。 他知道眼前这位六怀和尚,就是萧承为夺取佛门领袖之位,而找来的人。 皇帝既然召集一众大寺方丈、佛门弟子、信徒而举办论法大会,必然是想要让六怀和尚名正言顺地受封大法师之位,使佛门上下心服口服。 可既然如此,那这次论法大会的题目,六怀和尚的回答便必须让在场众人叹服。否则皇帝直接下旨册封便是,根本没有举办的意义。 六怀和尚此时这般的胸有成竹,难道当真是自信他的回答能够稳胜自己? 眼看着惠启神色不断变化,久久不愿开口,萧承开口道: “惠启大师,为何还不作答?” 惠启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收敛心神,沉吟片刻,道: “此前两位所言,其实皆对。修行之人,当外持戒律,勤修己身。内修心境,以求般若境界。身心并重,方得超脱。” 此时的六怀和尚,激动情绪难以抑制,心脏跳动地愈发快了,按捺不住出声道: “这便是惠启大师的回答了吗?” 他到底年轻,修行比他的师傅五荣差的太多了。眼看着自己即将成为新任的佛门领袖,激动着急之情下意识地流露出来,已然迫不及待地要将这场戏演完了。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六怀。 让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有一天被人带走,然后就对你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让你只要再走个流程,然后就能当几大长老之一。这放谁身上,也绷不住啊。 惠启心中忽的一动,环顾四周。 看着心中权欲之念作祟,而站出来与自己争位的慧力、智迷二人。看着为萧承所用,助其削弱佛门力量的六怀和尚。还有此前执着于要让自己,得到大法师之位的智通等塔宁寺弟子。 想着昨夜刚刚知道的感业寺背后之来龙去脉,与佛门这些年来犯下的错事。惠启心中,不断思索着。 冥冥之间,一丝突如其来的灵光,被惠启所感。他原本掀起波澜的心湖之上,顿觉一片安宁平静。 惠启双眼一亮,只随心意而动,开口道: “这是乃我数十年修行的想法,但近来诸多世俗之事,竟是让我忽然顿悟。” 惠启顿了顿,又接着沉声道: “此前我佛门弟子修行,或严修戒律,或勤念佛经,或执着修心,又或是……又或是想要谋求泼天功德。种种法门,皆为己身而求超脱。如此修行,也只是为了成佛而修佛,失却了本心,有本末颠倒之意,又如何能够成就最高境界?” 惠启一边说着,心中想起了误入歧途而不自知的一众佛门弟子,脸上不由流露出悲悯之色。 悲悯众生的佛心已被触动,天地之间顿时有感,立生反馈。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无数金黄色的光辉不断汇聚而来,在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身后凝聚。 上首的萧承,顿时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双眼一厉,看向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之上,额外技能中的“天眷”,有七彩流光在上面一闪而过。 下一刻,萧承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为之大变。 明亮无比却毫不刺眼,温和之中充斥着无边慈悲之意的金色光芒,不断凝聚,最后渐渐显化为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花苞,将惠启和尚笼罩其中。 法台之上的惠启,此时却是沉浸于脑中一闪而过的感悟之中,开口道: “断除自己的一切烦恼,超脱于生死之外,虽为修行之路,却失却我佛众生平等,慈航普度之意。” 萧承视线之中,金色花苞不断转动,伴随着惠启之言,花苞绽开三分,便有一缕金光,自莲花之中散溢而出。 “有佛心者,当利益天下生灵,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将众生自苦难中解救出来。” 惠启再次开口,花苞再次绽开五分,金光更甚,环绕惠启四周,愈发将其衬托地宛若佛陀临世。 “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发心修行至于福德有余。宏法利生,令一切有情,其后也能觉悟真理。” 此时这凝聚而成金色莲花,已然绽放七分,无数金光散溢而出,与空中凝聚成一朵朵金色莲花,盘旋环绕在惠启身边。 好家伙!这般大气量,大气度,这是悟出了大乘佛教啊! 常人或许无法看到这般玄妙景象,但冥冥之间亦是心中有感,听着惠启阐述自身理念,一众僧众、百姓,或是面露痴迷,或是做恍然大悟之色,双眼流露崇信、炙热之情,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萧承面色微微一沉,双眼微微眯起,不由得站起身来,手扶腰间怒龙神剑,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他布局许久,可不是为惠启和尚做嫁衣的!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异象显化,护佑其身)】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怒龙剑身微微颤抖,旋即一条虚幻神龙,自剑身之上飞腾而起。龙身迎风而涨,片刻之后,便化作面容狰狞,浑身充斥着暴戾之气的巨大神龙,盘旋在萧承头顶之上。 巨大狰狞的神龙,对着惠启身后显化的金色莲花,长吼一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裹挟着无边暴戾之气,朝金色莲花不断涌去。 护住惠启和尚的巨大金色莲花,在此威势之下,微微一颤,原本绽放速度为之一滞。周身盘旋的一朵朵金莲,此时也顿时消散,化作金光散落四周。 原本沉浸于顿悟之中的惠启和尚,此时顿觉有些不适,眉头一皱,嘴上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手扶长剑,身形挺立,直视自己的萧承。 在院中前来参加论法大会的信众之中,前来凑热闹的桑磐,双眼泛起神异的紫色光辉,眼角隐隐有血色渗出,却还是强忍着疼痛,仰头盯着上方异象,难掩脸上的惊讶震撼之色。 看着视线之中显化的金色莲花、巨大神龙,桑磐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有些崩塌,已然忍不住有了爆粗口的念头。 这踏马的还是我活了四十多年的世界? 桑磐瞪着流血的双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咱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第159章 异象凝现 关于怒龙剑的描述,金手指面板之上,原本无法描述出来的“怒龙护体”天赋,此时已然显露出来。 神剑之中蕴含的灵性,此时脱剑而出,化作萧承头顶盘踞的狰狞神龙。鳞爪飞扬,吞云吐雾之间,尽显如渊似海的神龙威势,与对面那已然绽开大半,散溢着无尽佛光的巨大金色莲花,相互对峙着。 特殊技能这一栏上面,“天眷”技能闪耀着七彩流光,显露着它的神异。 萧承知道,自己能够看到这些常人无法看到的异象,多半是因为这个技能。 关于世界升格,萧承其实一直都有留意,但此前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都快忘了这茬事了。却不曾想,这世界升格之后的种种玄妙,今日竟然这般体现出来。 此时的六怀和尚,望着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以及其身上散溢而出的慈悲玄奥之气,心中猛地一慌。 刚刚听闻惠启所言,便是他的心中都颇有触动。 若是放任惠启和尚这般讲下去,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算是彻底不谈了。 想到这里,六怀和尚小心翼翼地看了站立高台之上,神色凝重无比的萧承。 萧承此时,显然没有心思关注他了。唯有低眉顺眼地站在萧承身后的冯保,抬起眉眼,冷然地看了他一眼。 六怀和尚,心中一寒。恍惚之间,他更是觉得颈脖处发紧,宛若锋刃贴近颈脖要害,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看到冯保这冷漠淡然的神色,六怀和尚便已然知道,这论法大会自己若是失败了,这下场该是如何了。 六怀和尚此时,心中猛然生出一丝后悔之意。 还是自己的师傅看得透彻,此前直接拒绝了!自己就不该贪图这佛门领袖之位,应下皇帝的要求。 不过这不愿去死的人,在危急情况之下,是总有急智的。 此时的六怀和尚不愿等死,心思急转之下,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猛然站起身来,出声问道: “敢问惠启大师,此等佛法,是先行度己,还是先行度人?” 惠启的主张,是以普度众生,作为修行之道。但如此一来,便需要面临这么一个先度谁的问题。 若此时惠启先答渡他人,那六怀便有话问,这己身都尚且未得到超脱,有如何能够渡人?若是惠启先答渡己,那便与自己此时主张相驳。 听到六怀的突然出声,原本盯着惠启的萧承突然眉头一动,暗道一声不好。 靠,猪队友! 原本已然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和尚,听到六怀和尚的问话,心神再次平静下去了。沉吟斟酌片刻之后,惠启和尚微微一礼,沉声道: “渡己先渡人,渡人终渡己!渡他人之时,亦是你感悟世间事物的时候。当你能够将身边之人尽数渡了,那也便能够到达,于一切法一切处无不了知的境界了。” 话音刚落,原本为异象神龙威势所限的金色莲花,此时猛地一震。 原本只是绽放七分的金色莲花,刹那之间放出无量光芒,充斥着萧承视线之中。金色光辉凝聚的虚幻莲花,此时顶着神龙异象的威慑,尽数绽放开来。 天地之间,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息,环绕在惠启周身之上。惠启和尚体内的内力,此时亦是随之而动,沿着他体内的脉络,自行流转。 原本只是初入九阶的惠启和尚,此时周身的气息,愈发拔升凝实。顷刻之间,身上气势便越发凝重迫人。 这天地之力的相助之下,惠启和尚的修为,立时推演到了九阶巅峰的境界。 便是到了九阶巅峰,惠启体内的内力,还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之下,不断运转。便好似要一鼓作气,助惠启突破九阶,而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惠启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内力,以及周身环绕的天地之力,心中思绪纷杂,然后在心底叹息一声。 下一刻,惠启身上那原本愈发强大的气势,顿时一滞。 逐渐减弱溃散的气机,仿佛在告诉旁人,他并未能够突破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突破失败,那无处宣泄的强大内力,自惠启身上汹涌而出,散溢四周。 那原本常人根本无法看到的金色莲花异象,此时借助惠启散溢四周的强大内力,竟然化虚为实,展现在一众僧人,信徒、宫中禁军的眼中。 顿时之间,善世院中的所有人,只看到那巨大的金色莲花异象,于惠启身下绽放,放出耀眼温和的金色光芒。 这金色光芒,此时亦是借助四周强劲的内力,凝聚化作一朵朵小金莲,于空中飘落而下。 善世院中,一众和尚、信众,彻底狂热起来。纷纷站起身来,对着惠启顶礼膜拜。 “佛祖降世了,是佛祖降世了!” “阿弥陀佛,祈求我佛,护佑弟子、信众!” “得见我佛,弟子死而无憾!” 便是护持萧承前来的一众禁军,此时亦是满脸惊讶,还有人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接住那飘落而下的金色莲花。 甚至还有当初参与围剿感业寺的一众禁军,此时更是心中动摇,脸上流露出慌乱、惊骇、悔恨之色。若不是有军法限制,只怕这些禁军也要立时下跪,祈求佛祖原谅自身罪孽了。 感受着惠启和尚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以及天地之间化虚为实的种种异象,身穿禁军铠甲,在一旁护持的南霁云只觉心跳一滞,快步上前,护住了萧承身前。 “陛下,不若先行回宫!” 听着南霁云的轻声提醒,萧承脸色一沉,当即道: “不!” 善世院中,有这么多人看到惠启这宛若神迹一般的异象显化,若是此时萧承直接离去,那便是民心逆转,军心动摇,那今后便别再想打压佛门了。 甚至,此前被他借助各种手段,压制得死死的一众朝廷官员,也会借着佛门的大旗,再次跳出来作妖,使得萧承彻底失去对大局的掌握。 萧承心中急切,福灵心至之下,顿时紧攥怒龙神剑,体内浩瀚内力,宛若汹涌江水一般,涌入怒龙剑之中。 下一刻,萧承头顶之上,瞬间聚拢起一片云雾。 “昂”的一声龙吟,猛地响彻在众人耳边,让因为惠启这异象显化而失态的众人,顿时一滞。 循声望去,只看到萧承身后,好大一片云雾,不知何时突然聚拢起来。一道矫健修长,却又看不清楚的黑色身影,在云雾之中盘旋腾飞。 虽然看不清楚,但这道身影,其身矫健雄劲,于云雾波涛之中遨游的神态,却是让人为之心生震撼。 “那,那是何物?”众人面露震惊,指着萧承身后,出声道。 “昂”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回应了众人的疑问。 龙尾一甩,露出云雾之外,又转眼不见。下一刻,狰狞的半个龙首,钻出云雾,显露在众人眼前。 “龙,是神龙!” “陛下,乃是神龙化身!” 善世院中,一众禁军原本心中忐忑畏惧,但见自家陛下,亦非凡人,心中顿时一定,顿时欢呼出声。 听着耳边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以及一众禁军的欢呼之声,惠启和尚再次轻叹一声,心念触动之下,原本绽放开来,大放光芒的金色莲花,立时消散开来。 在众人看来,便好似是神龙一声怒吼,金色莲花顿时溃散一般。 萧承身形挺立,其后云雾聚拢,隐匿神龙其中。身上玄色帝袍无风自动,十二根垂旒遮住面孔,让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给人一种天威难测之感。 一众禁军,此时士气更为高昂,齐声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震撼无比,随风传出善世院,飘荡在中庆城上空。 萧承定定地看着惠启,神情微微缓和,悄悄松开了扶住怒龙剑的左手。 身后那神龙身影缓缓消散,聚拢而来的云雾,也消散开来。恍惚之间,风轻云淡,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的萧承,顿觉丹田经脉空虚无比,身形微不可查地晃动几下。 其实刚刚,并非萧承不愿显化神龙全身。 而是他如今的九阶修为,是靠着怒龙剑效果提升而来,以萧承本身八阶的内力,显露全部异象,自然是异想天开。便是因为如此,刚才才聚拢起一片云雾,玩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这个惠启和尚,倒是颇为识相啊! 萧承转身坐了回去,沉吟片刻,语带笑意,道: “恭喜惠启大师,悟得大道!” 萧承此前,在【西楚霸王】帝卡的加持之下,是步入过陆地神仙境的。所以他很清楚,刚刚的惠启,原本是可以直接突破到这个境界的。 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有刚刚的异象消散,也是他自行撤去的。 其中原由,萧承自然清楚,无非就是以此换取自己对佛门的手下留情。 既然都这般拎得清局势的了,这个佛门大法师之位,给他又如何? 嗯,其实主要也是这事已经也没有悬念了。 六怀和尚几斤几两,他萧承可是清楚得很。有了惠启显化异象在前,除非这小子当真是佛祖转世,这个时候也玩个顿悟,否则想都别想。 第160章 你惠启拿什么和陛下斗 惠启和尚听到萧承所言,心中顿时了然,猛地松下了一口气。 不枉咬牙他舍弃了成就陆地神仙境的机会,也要低头服软,总算是换的了萧承释放的一丝善意。 惠启一向清醒,一个陆地神仙境界的武者,若是拼命以各种手段破坏,是能够动摇一个国家的社稷,使其元气大伤。但由此而来的萧承针对佛门的反击,亦是惠启所无法承受的。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后退一步。自此之后,佛门弟子少问俗事,隔绝外界影响,一心念佛修行,亦是一件好事。 两人这边,三言两语之间,便达成了一丝默契。反倒是一旁的六怀和尚,心中越发急躁起来。 他瞥了一眼萧承身边站着的,低眉顺目的冯保,心中微微一颤。 事情办砸了,自己这个小命可就没了! 六怀和尚心念急转,当即心中一狠,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惠启大师,你终于悟出来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仰天大笑的六怀,眉头微微一动。 这六怀和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惠启之所以能够此时顿悟,全是因为他的一番点拨。 嗯,其实非要说,也确实扯得上关系。要不是因为他多了一嘴,都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怎么可能明悟那最后一丝道理。 此时六怀和尚的大笑之声,也顿时将善世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惠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旁的慧力和尚便立时抢声道: “哼,你这和尚,论法大会开始以来,便侃侃而谈,自身佛法领悟,却不提一词。此时惠启大师悟道,你还要站出来?” 另一名站出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智迷和尚,此时亦是出声道: “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罢了,贫僧倒要看看,他还能够有什么高见!” 惠启瞥了这一唱一和,抢先出声的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六怀和尚闻言,额上隐约之间冒出一丝冷汗。 如今的局势,早已和此前不同了。冯保让人给他准备的稿子,显然已经不太适用了。 他眼睛微微眨动,面色虽然依旧镇定,心中却是慌乱无比。 不行,自己得干点啥啊,不能就这么傻愣着啊! 六怀和尚眼睛下意识地扫过身边,突然发现一小朵略显虚幻的金色莲花,不知何时掉落在他的身前。 这一小朵金色莲花,是刚刚惠启散溢而出的内力,和他顿悟之时所引动的天地之力相互结合,化虚为实之物。 被倾注其上的内力并未消散,所以此物已然存在。 算了,就它,随便说点啥,好歹垂死挣扎一下啊! 六怀和尚伸手捻起金色莲花,抬头扫视在场众人,脸上特意挂上一丝自然的笑意。 可就当他刚要开口说话之际,手中的金色莲花,竟然就这般凑巧的能量耗尽,在他手中化作点点金色光点,消散开来。 这番变故,让六怀和尚,顿时一僵。原本刚打好腹稿的说辞,顿时堵在了喉咙间。 完了,彻底没救了,等死! 六怀和尚双眼浮现出灰败之色,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处置。 惠启看着六怀和尚这般神色,心中一动,便已经将他的这番举止深意、心中想法以及前后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六怀和尚面露灰败之色,惠启不由得微微摇头,心中惋叹。 对佛门领袖权势的执着,遮蔽了他的眼睛,使他忽视了这件事对自身性命的危机,这是三毒之中的贪念作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慧力和尚,突然双眼瞪大,旋即猛地起身,大声喊道: “六怀圣僧,我慧力悟了!” 慧力这个时候的一个激灵,顿时让众人唬了一跳。 原本已然心生绝望的六怀,看着眼前突然这么大反应的慧力和尚,下意识地瞥向高台之上的冯保。 原本站在萧承身后低眉顺目的冯保,听到慧力和尚的大喊之声,下意识地抬头,眉头一动,脸上显然也是有些惊讶。 这惠启和尚突然顿悟,这事先谁能够知道?显然这出戏,不是冯保提前安排的。 六怀和尚双眼之中再次恢复了一丝神采,气息微微变得有些粗喘。 还有一线生机! 旋即,六怀当即露出一副开怀模样,朗笑道: “我有朗照宇宙真相、领悟世间万理的精深佛法,使人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这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慧力方丈,显然已经领悟了其中真意啊!” 萧承整个人顿时没绷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好家伙,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你也敢套?这么编排,不怕佛教协会跨位面出警是!你这是要谢罪的呀! 原本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智迷和尚,此时见到慧力和尚这番举动,眼中也顿时一亮,连忙变坐为跪,亦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六怀跪拜道: “六怀圣僧,我亦是悟到了其中真意!捻花说禅,意为上乘佛法,不着形迹,存于世间万物之中,与惠启大师所悟之道,有几分相近!而圣僧手中,金色莲花又转瞬消散开来,是您在告诉我们,这佛法实相无相,超脱一切。此等境界,又比惠启大师,更高上了一层啊!” 萧承顺了顺气,制住了咳嗽之声,不由得多扫视了六怀,慧力、智迷三人一眼。 一个心理素质和好,这种局面下还能维持自己的一流演技。另一个反应贼快,能立刻接住别人的临时加戏。还有一个,脑子活泛,转瞬之间便能编出一套话来,将死的说成活的。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仍不住赞叹道:这佛门之中,果真是人才济济啊! 没错,这慧力、智迷二人,其实都是冯保那边准备的。 佛门之中,能够做到大寺主持的人,岂是傻子? 惠启无论是威望,修为,还是武功,地位,都是接任佛门领袖的不二人选。 是以纵使这些大寺方丈,对佛门领袖之位意动不已,但他们也很清楚,便是在萧承的支持之下夺得大法师之位,那也不过是一个无法统领佛门众僧的虚衔罢了,要来何用? 所以这些方丈之中,动心的人当真不少,但真正出来争夺位置的,也就是这二人罢了。而且他们站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法师之位。 本来冯保那边的打算,就是想着让这二人暗中打个配合,好助六怀和尚,光明正大赢得大法师之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六怀表现得那么好的原因了。 所有对手、出题人、裁判,都是咱们陛下的人,你惠启拿什么斗? 惠启临时顿悟,固然超出了萧承的意料。但三人这个时候相互之间的出彩配合,也颇为让萧承赞叹。 一时之间,原本注定的局势,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 萧承嘴角一弯,靠在椅背之上,颇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来。 法台之下的一众僧众、信徒,一脸懵,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下面的智通和尚,方才略带着一丝赌气地说道: “有此等妙法,还请六怀大师明言赐教,好叫我等,明悟世间真理!” 六怀和尚眼皮一动,组织了一番语言,当即再次开口道: “吾之妙法,讲究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无念、无相,见性成佛。玄奥之处,全在一时的顿悟之间。刚刚惠启大师那番动静,便是如此!” 萧承看着神色越发从容,端坐法台之上,更是显得宝相庄严的六怀,嘴角不由得一弯,朝冯保招了招手。 冯保当即小心地凑了上去。 “你调教的很好,六怀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唬人地很啊!”萧承轻声低语道。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躬身道: “还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几句佛门经义,奴婢这才寻精通佛经的人完善了理念。呵呵,本想着此番布局白费了心思,不成想最后还被三人绕了回来!” 此时六怀口中的语句,是来自于萧承那个世界禅宗的经义主张。这番精妙之言,自然不是六怀能够悟出来的。 萧承此前随口和冯保交代了几句禅宗揭句,倒是还真让冯保弄出点东西来了。 禅宗昌盛发展这么多年,其核心经义主张,自然有几分道理。善世院中的僧众、信众,或有人恍然大悟,或有人不明觉厉,皆是不敢出声。 唯有智通,昂着脖子看着法台之上装模作样的六怀和尚,心中无名火顿起。 你这故弄玄虚的模样已经很是让人生厌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将惠启方丈的顿悟,坐实为你点化的功劳? “六怀大师若是说不出其中妙法,又如何让我等相信?还是说,这不过是六怀大师糊弄他人之……” “智通!”惠启和尚,突然一声长喝,打断了智通的话。 智通顿时一滞,低头道: “方丈……” 惠启神色淡然,道: “捻花说禅,是极高深的境界。你若不能参悟,便不可妄自揣测!” 智通心中对六怀是极为不满,但惠启都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低头应是。 “六怀圣僧,境界高深,老衲服了!”惠启和尚低头道。 他本就不在意这什么佛门领袖之位,若是能够就此让皇帝放下对佛门的恶意,拿去也是无妨。 萧承看着低头行礼的惠启,忍不住点头,喃喃自语道: “这佛门,倒也是有正经修行人的……就是太稀少了点!” 第161章 僧录司与静极思动的阴阳家家主 禅宗经义,讲究的就是悟性一词。可悟性出众之人,又能有多少?不少前来听经的和尚、信众,其实心中有些不明觉厉的。 大概可以用,“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来形容他们此时心中的懵逼。 可就连此前人前显圣,显露异象,宛若佛祖降世的惠启和尚,此时都自言佛法修为不如六怀和尚。 再加上身边还有些和尚、信众,面上已然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好似当真从这几句话中,悟出了什么道理来。 自己若是不给点反应,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佛法修为不如别人? 旋即善世院中的众人,立马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纷纷起身对着六怀和尚恭敬一礼,齐声道: “谢圣僧指点迷津!” “一番微言大义,致使吾等恍然大悟。” “六怀圣僧大法师之位,实至名归!” 别管是不是真的悟出了什么,反正一通马屁,拍上去就是了! 和尚的新衣了,这属于是。 六怀和尚原本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已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被风一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好了,不用死了! 此时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六怀和尚自然不会掉链子。 听着众人赞美叹服之言,他眼眸低垂,脸上依旧一副宝相庄严,嘴边挂着祥和出尘的笑容,只看这幅样子,倒是唬人得很。 萧承轻笑一声,颇有兴趣地看了六怀一眼,旋即朗声道: “六怀圣僧,修行境界之深,当真是世间少有。那论法这一项,便是六怀圣僧胜了!” 六怀和尚猛舒一口气,起身对着萧承跪伏身躯,声音有着常人听不出来的微微发颤,道: “谢陛下!” 话音刚落,一旁的智迷和尚再次出声道: “启禀陛下,贫僧以为,六怀圣僧境界如此,之后的比武,便不需要了!” 慧力和尚此时,也开口道: “陛下,六怀圣僧佛法精深,我等心服口服,愿尊其为我佛门领袖。这武学之道,对我等佛门弟子来说,本就是帮助修行的工具。既然如此,何须再比什么武?” 这戏码,显然就是冯保之前安排的。 毕竟动嘴的辩经,可以提前准备稿子,安排人打个配合啥的。但比武,那可玩不了虚的!就惠启这九阶修为,谁能比得上他? 惠启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绪平静异常,丝毫不为所动,平淡道: “二人所言,极有道理,这比武之事,也便不再需要了!老衲,亦是愿承认六怀为我佛门领袖!” 既然皇帝对佛门不放心,这大法师之位让给他的人就是了。 这般,倒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起码今后佛门的影响力,能够被皇帝掌握一部分,皇帝对佛门的忌惮之心,自然也便没有了。 听到惠启之言,六怀和尚心中一阵激动,当即忍不住,出声道: “贫僧修行尚且不够,全靠诸位大师礼让,陛下恩厚,方能得此尊位……” 话说到一半,冯保悄悄抬头,冷然地扫了六怀和尚一眼。 感受到冯保那冷冽的眼神,原本还有些飘飘然的六怀,顿时宛若被一碰冷水当头浇下,连忙顿住了嘴。 萧承嗤笑一声,旋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如此,六怀圣僧众望所归。拟旨,封释源宗六怀和尚,为我云国新任大法师,统领佛门上下。传诏天下,咸使知闻!” 冯保当即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遵旨!” 善世院中上下众人,齐齐跪倒,山呼: “谢陛下!” 不过今日这戏码,显然还没有结束。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今日论法大会,方知我云国佛门,竟有这般大德。只设大法师之位,难以尊显这些大德高僧!” 听到萧承的话,惠启和尚眉头猛地一皱。 这皇帝还想做什么?自己都退让到如此地步了,还不肯高抬一手? “朕欲设立僧录司,选大德高僧,充任僧官。僧录司此后,归礼曹统属。司中设正、副二印,为僧录司主官,再设左右善世、阐教、讲经、觉义等僧官,共同掌管云国寺院僧尼!” 原本心中为自己成为佛门领袖而窃喜的六怀和尚,此时浑身一僵。 僧录司掌管云国寺庙僧尼,那自己呢? 而一旁的智迷、慧力两位和尚,此时忍不住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一个空有头衔的大法师,他们是不愿意去干的。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被冯保说动,可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即将设立的僧录司嘛。 萧承端坐高台之上,如山威严四溢,沉声道: “塔宁寺主持惠启,赐僧录司正印,为僧录司主官,统领云国诸寺,专司整理佛法,监管各地僧众。六时寺主持慧力,香积寺主持智迷,各赐僧录司副印,共掌管僧籍、度牒颁赐,并执行戒律法度,约束天下僧众!” 原本心有不满的惠启和尚,听到萧承说完,不由得微微一愣。 自己是僧录司正印? 这僧录司一设立,那才是直接将佛门大法师的职责尽数夺去。可以说这僧录司一设立,那以后佛门大法师之位,可就沦为了一虚职了。 还不等惠启想明白其中关键,一旁的慧力、智迷二人,早就迫不及待地跪伏在地,高声谢恩道: “谢陛下!” 虽然头顶之上还有一个惠启,是真正的僧录司主官。 但相较于专司整理佛法的惠启,慧力、智迷二人共同掌管的僧籍、度牒的颁布,还有对僧人有执行戒律的权利。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啊,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着惠启,道: “惠启大师,可愿接旨?” 六怀和尚是个水货,而在佛门之中混下去,也是需要点真才实学的。为了避免暴露他水货的本性,他以后绝对不能轻易露面。 而且萧承原本希望他起到的用处,也不过就是在要紧的时候,站出来利用其佛门领袖的身份,为萧承背书而已。 所以啊,这今日的六怀,应该就和大雄宝殿之中的佛祖金身一个待遇。 而僧录司,才是萧承借此真正掌管、限制佛门的机构。 慧力、智迷这两个和尚,如今不过是为了僧录司的权势,这才和答应冯保进行合作,难免今日之后,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倒是惠启和尚今日显化异象之后,佛门之中必定无人能及得上他的威望。又是少有的一心修行之人,授其僧录司正印之位,倒是能够对二人加以制衡。 惠启看着萧承颇有深意的目光,沉吟片刻,亦是俯身在地,道: “老衲惠启,谨遵圣谕!” 萧承闻言,当即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好,今日之后,这佛门之中,便有劳诸位了!” --------------------- 夏国,武陵山,阴阳家山门驻地,主峰峰顶之上。 身穿素袍的老者盘坐峰顶之上,俯视着山峰之下的事务。 此时的老者,披头散发,双眼深邃无比,直透出一股浩瀚之意,好似天地星辰,日月五行,尽皆包含其中。 他周身散溢出的一股子玄奥之意,恍惚之间,整个人都好似与此片天地融入一起,化作天地之中的一道气息,引导着天地之间阴阳五行相生相灭,斗转星移。 若是有人此时扫视此地,无意之下,甚至会下意识地忽略这里还有一位老者坐在这边。 身穿华丽的玄色绣金道袍,一身气势玄奥异常的中年男子,神态恭敬,极有耐心地等候在素袍老者身边。 这位身着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可是不简单!身为阴阳家外门门主,对外主事之人。除了阴阳家内宗事务,其余阴阳家所有事情,都由其处置。 而值得中年男子如此恭敬对待的,除了阴阳家内宗宗主,阴阳家家主须宿,也再无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沉下心神推演的须宿,突然感知到天下西南之地,忽然传来了一道令他心中一动的气息。 原本的推演修行,顿时一滞。 感受着须宿身上缓缓消退的玄奥之气,中年男子心中一愣,然后连忙出声宽慰道: “宗主,这陆地神仙之境,江湖之中已然许久未曾有人突破了。如此境界,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到达的,宗主切莫着急!” 须宿缓缓摇头,神色莫名地看了西南方向一眼,疑惑道; “我知道,这突破之事,哪能这般容易……正阳,桑磐那边,可曾传回消息?” 阴阳家外门门主,戈正阳闻言,连忙道: “是来了书信,交代了云国不少事情。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须宿闻言,沉声道: “近来隐约之间,频频感知到西南之地,传来令我心神动摇的气息。桑磐可曾交代,云国有何异常?” 戈正阳闻言,沉吟道: “消息是最近半月之前送回来的,信中说这云国小皇帝雄才大略,建立了此前没有的科举制度,以此为自己招揽人才。小皇帝还设立了一处,名为‘稷下学宫’的地方,希望迎百家之中的贤人入驻。” “还有吗?”须宿接着问道。 “啊,还有就是桑磐说,他的观心瞳,在云国看到了很多此前从未看到过的异象,很是神异,还为此伤到了双眼。此前我还以为是桑磐精修此术多年,使之产生了未知名的变化了呢。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也就此事了!” “从未看过的异象?”须宿眼睛一眯。 下一刻,须宿心中顿时心血来潮,开口道: “好,静极思动,或许要去云国走一遭了!” 戈正阳闻言,顿时一愣。 自家宗主,可是在武陵山枯坐四十年了,此前天下诸多变化,都不曾想要出山。这次又为何,动了下山行走的心思? 第162章 方技家 夜色已深,中庆城中临时搭建的科举场地。 在张昭以及手下礼曹官员,加上从朝廷各处调来的官吏的努力之下,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方才结束。 劳累了一天,腰都有些站不直的官吏们,不掩抱怨之声,一边哀叹着,一边离去。 其实这场帖经考试,只是正式科举的资格审查,应试士子,只需要默写各家经义之中的一些语句,便可完成考试。 现场批阅,当场出成绩。一轮考试,顶了天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但这只是考试所需的时间而已! 事实上,作为第一次组织的科举,一众官吏需要登记应试弟子的身份籍贯,按照各家出身,分配考场。 便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消耗了在场官吏大部分的精力。 一名官吏,强打着精神,将整理好的名册送到了张昭面前,行礼道: “尚书大人,这便是今日取得资格的士子们的名册。” 这名官吏此时顿了顿,苦笑道: “前来参加考试的人,一共一万四千多人。结果这简单的帖经考试,便直接筛去了八千多人,仅留下六千多名士子。这怕这些人中,确有才学者实属寥寥啊!” 原本休沐数日,而稍稍回复了些精神的张昭,此时脸上再次浮现出疲惫至极的神色。他看着手中厚厚的名册,摇头道: “如今前来应试的,有不少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而且科举之事,一个多月前方才昭告天下。有才学的士子,说不得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呢。所以这一届,大概是取不到什么贤士了。”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等明年再行科举?这样我等也能多些时间准备,何至于这般手忙脚乱?” 张昭微微皱眉,合起手中名册,道: “这一届科举,本就是试行,借此总结经验,今后好查漏补缺,防止疏忽。今日出疏忽,总好过日后在天下闻名而来的众多贤能之人面前出洋相。 他又顿了顿,呵斥道: “还有,我等臣属,安心做事便是,何来的这般多怨言?” 这名官吏,顿时被张昭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躬身应诺,不敢多说半句话。 张昭站起身来,顿觉脑袋一阵昏沉,身形微微一晃,撑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好了,下去。今日参与科举事务的官吏,尽数休沐三日。科举之后,我亦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求恩赏的,” 官吏闻言,这才眼睛一亮,拱手道: “谢大人!” 张昭眉头又是一紧,呵斥道: “要谢陛下,这恩典是陛下允诺的!” 官吏嘴角一抽,连忙道: “啊,对对对,谢陛下!” 张昭冷着脸,转身走出临时搭建的科举考场,坐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这科举之事,是萧承极为关心之事,是以张昭还需亲自入宫,禀报一番才是。 皇宫之中,有萧承提前交代过的命令,张昭自然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养心殿处。 此时的养心殿中,两名四五十岁的男子,神情略微激动,不断交换着意见。 “天地之间,有六种气象,下降生成五味,表现为五色,应验为五声。一旦超过限度就会滋生六种疾患。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此为六气致病说。所以万事万物不可太过,只需克制得当,便能避免疾病!” 正在说话的男子,一身长袍,身形匀称。打眼一看好像才三十多岁的模样,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好像年纪不轻。 另外一名五十多岁,身穿布衣的老者,听到他所言之语,亦是连连点头,忍不住道: “于病未有形而除之,防患于未然,这才是上乘的医术!只不过世间之人,心中多存侥幸,不能很好的克制自己,所以这才有我这种医者的用处。” 老者顿了顿,接着阐述自己的医术理念,道: “常人若是得病,身躯便有所体现。若有人面色发黄,超乎寻常,则为肝脾生出病灶。若面色发黑,一眼便能望出,则有可能是心肺、肾脏、肝脏出了问题。再询问病人身体异样之处,了解病人日常饮食作息,配合诊脉,则病人病灶之处,难逃医者之眼。” 萧承靠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二人,心中莫名安心。 好了,有了这两位,自己只要不太浪,应该是死不了的。 眼前二人,正是白色训卡【方技家】召唤而来的二位。 姬缓,秦和。 嗯,这两人都有好几个名字。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那个叫做姬缓的老者,另一个名字叫秦越人,被人尊称为扁鹊。 年轻稍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上也是靠近五十的人,只是因为保养相当好而看不出来年纪的那位,也有一个名字叫医和,就是面谏晋平公,让他戒女色的那位。 一旁的冯保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问道: “所以二位,陛下龙体可有异样?” 秦和回过头来,缓缓摇头道: “陛下身躯无恙,应当是习武之时未曾注意加以节制,致使体内内力消耗一空,这才有些虚弱。” 姬缓亦是点了点头,道: “不错,陛下身躯并无大碍。若实在不放心,草民可开个方子为陛下调理。” 秦和闻言,却是出言提醒道: “陛下身躯强健,不需调理亦可无事。便是要开方子,亦需要注意,进补不可太过!”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轻笑道: “朕倒是不需要调理,真正需要调理的人,这个时候才来了呢!” 说罢,萧承对着殿门处候着的张昭招了招手。 张昭见状,当即微微躬身,走入殿中。 二人回头看去,便见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的张昭,快步走入殿中。 张昭微微躬身,双手高举整理好了的名单,沉声道: “陛下,初试结果,已然出来。名单之上的,皆是取得资格,可参加正式科举的士子。共计六千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儒家子弟一千一百……” 萧承示意冯保将名册接了过来,连忙道: “科举初创,又是这般急促举办,辛苦你了!这些事情,便不用一一交代了!” 这张昭到底是文弱士人,此前短短时间之内,核查有功之臣的名单。然后一口气未歇,就被萧承塞过去了科举之事。也就科举开始之前,休息了几天。不用说,萧承也知道他身躯疲惫。 但其实萧承之所以不断给他加担子,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朝堂局势不同了,像马敏文、曲诚、陶艾这些老臣,遍布朝堂文武两班,又因为勉强论得上儿女亲家,所以为了避免这三家下面的门生故吏自动形成利益集团,萧承已经开始有意削减三家家主在朝中的影响力。 像衡量军功、考成制度、操办科举这些重要的,能够增加他们朝野上下威望的事情,都是不能交给他们去做。 而萧承手中能用的文臣,能力、此时官职,合适的也就张昭张纮二人。 张纮主持考成法,不能离开。所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只能让张昭辛苦辛苦了! 不过说起来,萧承之所以这么着急举办科举,也是为了张昭着想。 毕竟万一科举刷出了哪位名臣,可不就是帮助张昭减负了嘛! 萧承指了指张昭,对着姬缓、秦和二人道: “这是礼曹尚书,因为科举之事而劳累至此,还请二人为他调理调理!”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齐齐上前为张昭诊断起来。 张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前来送名册,禀报情况的,莫名其妙就被架起来看病。不过好歹也是陛下恩赐,也不好拒绝。 二人诊断之后,秦和先行开口道: “这尚书大人,亦是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操劳过度导致。休息调养数日,便可恢复。” 而姬缓,此时却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张昭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本来还没有什么的张昭,顿时被姬缓的眼神,盯的心里有些发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西医,但大体意思还是不变的。 看着姬缓神情凝重,张昭心中不免惴惴,忍不住道: “额,这位医者,我可是,有什么隐疾?” 萧承也坐直了身子,眉头微微皱起。 不会,不会当真把张昭给用出毛病了? 姬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斟酌地问道: “尚书大人,脚步虚扶,四肢疲惫,确实是劳累过度。但不知大人,头部可有不适?” 张昭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不由有些慌乱,连忙道: “今日确实有头部有轻微胀痛之感。” “可有精神恍惚之时?” “确有!”张昭连忙道。 萧承此时,亦是担心地开口道: “姬大夫,张卿可有什么隐疾?” 姬缓见萧承、张昭皆是面露紧张,连忙反应过来,解释道: “哦,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我观张尚书面部,只觉尚书大人有精神消耗过度之像。这般损耗,一日两日或许没有什么,当时日久了,便有心力衰竭之危!” 萧承闻言,不由得皱眉道: “何以心神损耗至此?” 张昭闻言,顿时一愣。 老实说,今日科举的诸多事务虽然累了些,但大都不需要动什么心力,也不至于损耗心神啊! 这个时候,他忽然回想起今日早晨,自己猛地喝止住一众应试之人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貌似自己头部略感不适,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张昭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 “或许,是和那件事有关?” 他当即将清晨秩序混乱难以维持,他突然暴喝一声,传遍四周,将众人喝止的事情说了出来。 姬缓闻言,眉头紧皱,道: “尚书大人未曾修行高深武功,能够一声喝止上万士子,只怕应当是和这件事有关。只是我不曾见过此等症状,实在难以诊断。不过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病,稍后我开个药方,调理一番便可!” 一旁的萧承,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今日自己和惠启和尚凝聚的天地异象,心中不由得一动。 世界升格之后,惠启和尚一番顿悟,便能够引动天地异象,将自己的修为,一举推到了九阶巅峰,若不是他主动放弃,当真是有可能步入陆地神仙境界的。 既然如此,那像张昭这些,智慧高达八九十的文士,若是一朝有感,是不是也有可能引动天地之力,显化莫大威能? 如此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萧承想到这里,当即道: “姬大夫,秦大夫,朕欲封你们二位为太医,替朕和朝堂百官,诊断病症,不知二位,可愿意?” 秦和闻言,当即躬身一拜,道: “草民遵旨!” 姬缓倒是微微一滞,出声道: “陛下,草民志在行走天下,为百姓诊断病症的同时,能够见识各种疑难杂症。若是受封太医之位,只怕终日只能留在这中庆城中,实在非是我之所愿啊。请陛下谅解!”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 他可不愿意,有朝一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物恶心到!姬缓哪怕只是个医者,但万一出去行走天下的时候,救了萧承哪个希望他死的人呢? 萧承眼皮微动,开口道: “姬大夫便是靠着一双脚行走天下,难道就能够走遍天下?治疗无数百姓吗?若朕说,姬大夫若是想要救治天下百姓,接触各种疑难杂症,便更应该留在我中庆城才是!”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设立稷下学宫,欲请百家前来授课,吸引天下士子前来。若是姬大夫建立医家学派,在学宫传授弟子,教导更多的医者,那才是多拯救天下百姓的方法。而且只要天下人都知道,中庆城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那些天下之间各种无法治愈疑难杂症,自然不就找向你了吗?” 医术高,那就乖乖培养弟子。想要接触疑难杂症,只要打响了医术高超的名声,还怕没有各种棘手的病人找上门?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萧承不想将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恶心到。 若是姬缓当真执意要离去,萧承保证自己,一定会强行把他留下。 姬缓一愣,心中琢磨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 “天下士子,都希望学习治国之法,以此辅佐君王,匡扶社稷。只怕这医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前来学习啊!” 一旁的秦和,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姬大夫的医术,我自叹不如。但姬大夫这般言论,我却是不同意!上等的医生,能医治国家的弊病。中等医生,能医治人的弊病。只知道医治个人身体上的各种疾病,那只是下等的医生!我等医者,调理五脏,使六气顺和。祛疾扶正,使人不生患。这不就是调和文武百官,惩治贪官污吏,亲近贤士,使得朝廷运转,治理国家的方法吗?” 此等言论,让姬缓当即一愣。 姬缓也是医者,自然不会鄙夷自己的身份。这般说,只是因为天下之间,确实只有很少的读书人愿意学习医术。 做医者,你文化水平不能太低!可一般有这种文化水平的,可都去学各家显学去了,哪会愿意当什么医者? 姬缓心中也是不由得有些触动,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对着秦和行了一礼,躬身道: “秦大夫恕罪,我并非瞧不起医家……哎,也罢,陛下所言,却有几分道理,不妨一试!” 萧承闻言,轻松一口气,当即开口笑道: “那正是太好了!这天下医者,多是出自各家显学之中的旁枝。世间之人不可或缺的医者,竟然到现在都未曾有以医术为根基的学派。今日二位有心创立,朕当真为天下人而感到高兴!”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秦大夫所言,可为学派根本。而医人医国之微言大义,含括太多,早已超脱了医术限制。若以医家称呼,未免有些局限了!如此,朕便钦赐你等名号,为方技家,可否?” 方技,总称医、卜、星、相之类的技艺。 姬缓、秦和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荡,当即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赐名!” 第163章 水利农田法 还略显简陋的科举试场之前,一名礼曹官吏对着下面聚集的数千前来应试的士子,高声喊道: “应试士子,按照自己之前报名的科目集合。各科考场不同,走错了可就不能参加这场科举考试了!” 身边特意挑选的大嗓门士卒,挺起胸膛,高声重复官吏刚刚所言,保证下方的数千士子,能够全部听清楚。 考场大门之前,还有数队禁军兵将,兵甲俱全,在下方维持着秩序。禁军队列之中,各有着几名官吏,指着身后分别书写着应试科目的旗帜,高声喊道: “报名明法科的士子,在此处报名!” “秀才科的,来此处集合!” “明算科的士子,莫要走错了!” …… 数千士子,经过了此前的资格试,对科举流程也有了几分了解,不再似此前那般慌乱。 虽略显嘈杂,但还算是有秩序地听从云国官吏的指挥,各自集合,准备入场考试。 科举考试,按照流传出来的消息,共计只需要靠四场。而且据说,只要通过了第三场考试,便一定有官做。 眼看着阶级跃迁就在眼前,这些士子自然是听话极了。 科举试场之中,一名官吏快步走到张昭之前,拱手道: “尚书大人,士子们已然集结好了。” 应是两位神医的调理之功,如今的张昭,脸上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半点也没有操劳不息的模样。 听到手下官吏的禀报,张昭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开始!” “是!” 这科举制度,在这个世界,乃是萧承初创。本次科举,又是第一次举办,云国的礼曹官吏们手忙脚乱的,自然也就顾不得设置什么繁文缛节的讲究。 张昭一声令下,试场大门便轰然打开,礼曹官吏的组织之下,按序进入。 应试的不少士子,此时志气高昂,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地踏入试场之中,好似从应试者中脱颖而出,是轻而易举之事。 甚至还有极少数拎不清的人,此时看向周围的礼曹官吏们,都眼露傲然不屑之色。这幅瞧不起人的模样,便好像他们明日,就能够入主朝堂,主政一国似的。 一众礼曹官员微微皱眉,对其中极少数应试者的这幅自信,甚至说有些自大的模样,皆是有些不满。但旋即,众官吏对视一眼,却是都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科举第一场,乃是资格试,不过是将那些识得两个字便跑来凑热闹的人给剔除罢了,所以这考试的难度,自然是不高的。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不少应试者们,对科举考试产生了一些轻蔑之意,好似只要自己前来,便一定能够轻松应对这场考试,从此步入官场,平步青云。 而知道一些内情的礼曹官吏们,看到这些人的傲然模样,心中皆是嗤笑不屑之意。 上头已经发话了,这第二次考试,起码要刷去八成的人。真希望这些士子,考完之后,还能够露出如此神色。 而此时,中庆城城外官道之上。 数十人停下马车,齐齐聚集一起,一起回头朝中庆城望去。 这些人,一个个身穿云国官服,腰上悬挂着着银制官印,一眼望去,便知是云国品阶不算低的官员。 但此时的这些官员,气氛略显凝重,很多人都是面带哀叹之声。时不时的,便有人发出一声长叹,使得众人脸上更苦。 其中一名四五十多岁的男子,摸着自己两鬓微微泛白的头发,忍不住叹息道: “今日一别,这京中繁华,我便再无缘得见了!唉,也不知今日出京,我这身子骨,还能否等到归京的时日啊?” 此言一出,有些人想起自己今后前途无亮的仕途,差点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负责护送这些官员前去上任的禁军将领嘴角一抽,看着众人眼眶泛红,就差没相互抱着痛哭起来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出声道: “诸位大人,你们只是奉圣意出京公干,又不是遭到了贬谪,何苦这般作态啊!” 听到禁军将领这般说,其中一名官员忍不住道: “谢将军宽慰!你好意心领了,但你也是有所不知。往日京中官吏出京任职,都是前往各州郡担任太守、治中的,若是治下绩效出众,还有望升任。可我等出京,却是就任常平仓监官,负责督促各州郡农田水利。这、这不就是变相贬谪嘛!” 这名官员的话语,顿时引起一众人的牢骚,纷纷开口道: “是啊,这常平仓监官,此前朝中何曾有这般官职?” “监管农田水利,这项差事多是吃力不讨好。便是这差事做好了,也要被当地州郡分去大半功劳。” 这个时候,负责护送他们的禁军将领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唉,其实诸位大人这般,也不需太过抱怨了!你们去任的州郡,好歹是我云国原有之地。像我营中袍泽,前两天也护送几位大人前去任职。他们去的,可是西南那几个新近纳入我云国国土的州郡。那里,可都是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啊!” 人在悲惨的时候,是需要慰藉的。 听到有人比自己还要惨,在场的官员,突然觉得心中好过了许多。 这名禁军将领见状,再次开口劝说道: “而且诸位大人不在军中,不知咱们陛下的秉性。陛下是位言出必行,有功必赏之人。昔日跟随陛下征战的袍泽们,陛下不曾忘记他们的功劳,该有的赏赐封官,一个没少!诸位大人只要好生办差,难道还怕没有回京的机会吗?” 虽然这只是禁军将领的宽慰之言,但却是让众官员心中大定,不再如之前那般失落。 仔细想想,这水利农田法,乃是当今陛下亲自颁布的法令,又岂会不重视?只要自己做出成绩来,难道还怕没有升职回京的机会? 想到这里,原本悲壮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禁军将领见众人不再那般,终于长舒一口气,连忙开口劝道: “诸位大人,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早日上路。” 这磨磨蹭蹭的,都快半天的功夫了,还没启程!早点送你们上任,我才好早日回来交差啊! 一众官员被禁军将领的三言两语一忽悠,心中终于好受了很多。看着已经快到头顶的日头,忍不住点了点头,道: “好,我等这就出发!” “且慢!”一位官员,突然叫停道。 禁军将领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道: “这位大人,又怎么了?” 出声官员眼含热泪,一把抓住身边两名同僚的臂膀,颤声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新见面。诸位同僚,切记保重身体。我还期盼着我等回京,重聚一堂呢!” 听得此言,当即有人眼含热泪,动情地握紧这名官员的手臂,道: “张大人,我等必定铭记此诺!” “他日重逢,我请诸位喝酒!” 看着抱作一团的一众官员,禁军将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戏还真多! “诸位大人,咱们今日别不了!哪怕就任州郡最近的那位大人,按照路程,也得十日之后方才到达呢……” 将领一言,让一众原本热泪盈眶,差点抱头大哭的官员脸上一僵。原本看着颇为感人泪下的离别画面,顿时被禁军将领给搅合了。 没了那感人肺腑的氛围,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各自上了马车。 禁军将领长松一口气,连忙对着手下兵卒一挥手。 这群官员的车队,在磨蹭了半天之后,终于启程,缓缓朝北方各州郡驶去。 --------------------- 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靠坐在龙椅之上,仰头望着养心殿的顶部发起了呆。 做这个皇帝,执掌朝政,一开始做着还挺有意思的。但每日处理各种政务,少有闲暇时刻。这工作强度,几乎算得上“997”了。 这种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冯保见萧承这幅模样,连忙对着搬着奏折走入殿中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被挑到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们最是机灵,瞥见冯保的小动作,当即心领神会,踮着脚尖便朝殿外退去。 “不用了,送上来!”萧承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突然开口道。 一众小太监听到萧承开口,浑身一颤,不敢耽误,连忙低头小跑着过来,将手中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御桌之上。 萧承扭头看向冯保,开口道: “第二场科举,可曾开始?” 冯保闻言,连忙回话道: “见这时辰,早就开始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 “希望这次,能够给力点!要是刷个智慧、政治上九十的……” 冯保听着萧承又在说着自己听不太懂的话,低眉顺眼,也不多问一句话。 这个时候,殿外突然有小太监小跑进来,躬身道: “启禀陛下,尚书令马大人求见!” 萧承眉头一皱,道: “这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陛下,应当是黎朝遣使求和的事情。”冯保在萧承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萧承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 “是了,倒是都忘记了,昨日黎朝使团入京了!” “宣进来!” 小太监闻言,连忙应是退下。 不多时,尚书令马敏文,便快步走入殿中,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高呼道: “臣,拜见陛下!” 萧承挥了挥手,道: “平身!马卿今日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马敏文脸上带笑,当即拱手道: “臣恭贺陛下!黎朝使团,昨日携国书入京,前来求和!” 萧承轻笑一声,道: “朕之前,还以为黎朝君臣暗中想要玩什么花样呢,结果还是求和了!” 马敏文闻言,笑着道: “陛下此前亲自领兵出战,南败黎朝大军,北击夏国西南,震慑天下,使我云国声望大涨。夏、黎两国在我云国面前俯首帖耳,全赖陛下之功!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萧承好笑地摇了摇头,告诫道: “俯首帖耳?这话有些过了!夏国地大物博,根基深厚。黎朝雄踞东南之地,历代延续数百年。这两方,都不是好对付的!绝不可因为一时得胜,而对两国心生轻视之意!” 马敏文见萧承心智成熟,比自己还清醒,毫无少年那种自傲之心,心中倒是更为敬佩,当即拱手道: “陛下教训的甚是!” “好了,马卿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萧承再次问道。 马敏文闻言,脸上稍稍一肃,开口道: “陛下,臣此来,还是为了陛下此前新颁布的水利农田法之事而来。” 马敏文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陛下新设常平仓监官,派遣朝中官员充任,分别派往各州郡,监督农业水利一事。陛下此法,鼓励百姓献上农耕之术,奖励各地兴修水利之事,此为增长国力的良政!但陛下选派的人,却是有些不好。”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道: “哪里不好?” “朝中官员久在京中,贸然派他们前去各地任职,他们必然觉得此为发配出京的苦差事,从而心生不满怨言,有懈怠之心!”马敏文道。 萧承闻言,看向马敏文,似笑非笑地道: “马卿,这是在试探朕?” 马敏文闻言,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低头道; “陛下恕罪……臣总要知道,陛下您的真实想法啊!” 身为尚书令的他,已经是实际上的宰相了。他这个位置,便需要负责上辅皇帝,下和百官,使得朝廷能够顺利运转。 所以马敏文必须要知道,萧承是想要借机清除不听话的百官,还是只是简单地执行法令。 萧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马卿不用多想,朝廷百官之中,但凡有朕想要动手除去,怎么可能现在还留在朝堂之上?如今出京的官员,都以考成法衡量功绩,最快一年者,便可调回京中任职。而且这些官员,多非是尚书台官吏,留在京中,也是吃空饷的,不如尽数派出京中!” 马敏文闻言,终于放心下来,拱手道: “是臣妄自揣测了,请陛下恕罪!”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让马敏文自行告退。 第164章 这就凡尔赛了呗 清晨,天色微微亮起。 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之上,桑磐眼前带着白纱布,遮住了双眼,在三名弟子的搀扶之下,缓缓朝山顶而去。 山间小道,颇为崎岖难行。 但四人都身负阴阳家秘传的高深功法典籍,便是最不成器的常斯年,也有着五阶的武学修为,是以虽然带着双眼不能视物的桑磐,但行走在这山林小道之上,也还是入履平地。 三名弟子之中,常斯年嘴最是闲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弟子斗胆一问,您这次双眼受伤,是不是因为那天那个善世院里发生的事情?听说那日的善世院,有佛祖降世,显化朵朵金莲。还有当今云国皇帝陛下,身后亦是显现神龙,威压四方。老师,您当时就在现场,那这事是真的发生了,还是以讹传讹啊?” 桑磐性子颇为温和,再加上和三名弟子相处还算和谐,倒是也不会因此而生气,只是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常斯年额头之上拍了一下,道: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常斯年一捂额头,嘿嘿笑了两声,道: “这事儿,这两天都传遍了这中庆城大街小巷了!皇帝身在皇宫,这些人见不到,就跑到善世院外,烧香磕头,求佛陀保佑呢。甚至还有些应试士子,跑到那边祈祷自己科举得中。弟子刚认识的几个朋友,也偷偷拉着我跑过去拜了拜呢!” 桑磐闻言,更是摇了摇头,道: “你等暂未接触到此等境界,多问无益。不过你好歹是我阴阳家弟子,难道还真信这世间有什么神鬼佛陀之说?” 常斯年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弟子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只是如今城中都传得沸沸扬扬,说那个佛门的惠启大师,乃是佛陀转世,当今云国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弟子心中,难免有些好奇呢!” 走在最前方开路的时成文,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老师双眼受伤比上次还要严重,竟然到了需要吸取这朝日初升的一缕紫气,以供疗伤的地步。您乃是八阶高手,又久修我阴阳家秘术,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异象,才遭这般反噬?” 桑磐乃是阴阳家少数在外行走的内宗弟子,常年游历天江湖。 他于天下各地,上观星宿变化,下探天下各地山川大地风水脉络,便是为了修炼“观心瞳”,这门能够勘破人之心中本相的阴阳家秘术。二十多年的修炼,已然将这门秘术,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夏国皇帝,身为天下强国之主,浩荡社稷龙虎之气,在其身上凝聚成绵延数里的庆云异象,气运如此之盛,天下无出其右。 当年桑磐为其观气之后,也只是眼睛酸涩罢了,未遭任何反噬。 却不想,他入云国短短几月,便已经两次损伤双眼,这次甚至严重到了要动用阴阳家秘术疗伤的地步。 听到时成文的询问,桑磐不由得苦笑一声,道: “看到什么?两名九阶巅峰的高手,以自身境界引动天地之力,借此气机,凝聚成了种种异象,甚至能够使其显化常人眼前。神龙、金莲,便是如此……我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这云国有问题,还是这方天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善世院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桑磐震撼到世界观崩塌,对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导致他想要探究其中原因,自己强行催动秘术直视那异象,如今也不至于使双眼受伤到这种地步。 “你们修为尚浅,现在不是操心这种时期的时候。我已传信本家,相信宗主门主那边,很快就会有回应的!”桑磐开口道。 时成文三人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不由得一凝。 三人之中武道修为最高的时成文,不过初入七阶,这种事情确实没资格去探究。 但桑磐如此告知,自然便证明了这市井之间流传之言,并非以讹传讹。而是这武道高手,以自身境界引动天地之力,借此凝聚异象。 如此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三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气氛微微有些沉重。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本能的会感到一丝畏惧。入云国之后,便好似这天地之间,当真产生了什么变化似的。 桑磐感知到弟子们的心事重重,不由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对了,我还不曾问你们呢,这科举第二场,考得如何了?” 常斯年闻言,微微回过神来,接话道: “此前这科举资格试,让我等觉得这云国科举,也不过如此。这种难度,又能够为国家选拔出什么人才?没想到,这第二次考试,难度陡然提升。弟子四下打听过了,各科的试题,难度皆是不低。不少应试之人,出试场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呢!” 桑磐轻笑一声,道: “成文、石郸,你们觉得呢?” 石郸闻言,当即回话道: “弟子报名的是明算科,题目多为推演天文历法,难度比得上门中月试。” “哦?这么说,难度倒是不低!”桑磐忍不住挑眉道。 阴阳家外门弟子,每月都有月试,连续三次月试不合格者,便不可逗留山门之中。 此等淘汰制度,并非是为了赶人,乃是让门中学子能够沉下心来学习。是以,这月试难度自然不可能太高。当然了,能够让阴阳家学子感受到压力,显然也不会太简单。 云国科举的第二场,便有如此地步,显然是让桑磐有些惊讶。 常斯年闻言,连忙道: “弟子报名的是秀才科,考的是策论之题。此次试题洋洋洒洒数百字,中心思想便是‘联各族,养民力、化顽梗’,问如何就是如何统合云国各族,使国中安定。” 桑磐闻言,点了点头,道: “云国国中诸多部族混居,当初立国之际,国内时常有部族作乱,动荡不休。这才有云国历代君臣,极力打压哀牢国后裔的事情。不过这数百年治理下来,又利用佛门化解恩怨,国中倒是愈发认同云国正统。拿这个以作试题,倒是合适!” 常斯年眼睛一转,颇为猥琐地笑道: “如今的哀牢族,日子倒是好过多了。当今皇帝解除了对哀牢族的禁令,还给他们在云国南部分了田地。对了,嘿嘿嘿,听说如今后宫之中,就有哀牢族嫡系女子。要不说这云国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呢,连美男计都舍得用上……哎呦!” 桑磐随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常斯年的额头之上,教训道: “既然决心入云国朝堂效力,对云国皇帝就要尊崇些。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祸从口出!” 常斯年痛呼一声,连忙捂住额头。 “先生,开个玩笑罢了……” 桑磐没耐心去理常斯年这货,再次出声问道: “成文,你此次报名的是兵科,感觉如何?” 时成文转过身来,沉声道: “兵科试题,都是些排兵布阵,运转粮草,地形山势之题。” 时成文顿了顿,接着道: “不难,但很全面!” 桑磐点了点头,不由叹服道: “这科举制度,虽是初创,但我这粗略一琢磨,竟是没有多少显而易见的漏洞。可见这云国朝堂之上,除了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有可堪一用,擅长查漏补缺的能臣!” 说到这里,桑磐又是想起了自己的母国,脸上浮现出哀叹之色。 三名弟子见状,便知道自家老师又发起了愁。常斯年二话不说,上前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话题扯开。 不多时,四人一边闲聊,便已然来到了山峰之上。 “咦!”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时成文,突然惊奇道。 “怎么了?”桑磐双眼受伤,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连忙问道。 常斯年、石郸顺着时成文的视线望去,就见这位于山峰的平台之上,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被人刻作了一副简陋的棋盘。棋盘之上,还凌乱着摆放着或圆或方的小石子。 “这种地方,还有人下棋不成?”石郸忍不住问道。 常斯年立时来了精神,开口道: “莫不是像那话本之中的故事,是有高人在此设下棋局,留下机缘等待有缘人。破解棋局者,能够得其真传?” 时成文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旋即对着常斯年缓缓摇头,一脸认真地道: “不是!这石面棋盘之上,偶有不平、或是裂痕,乃是天然形成。其上所刻的棋盘线条,痕迹也很浅,不像是哪位高人留下的。” 常斯年看着一脸严肃认真,仿佛真的相信自己刚刚所说之话的时成文,不由得有些想要发笑,不由道: “成文,你不要这么认真嘛,就是说出来逗闷子罢了。” 时成文闻言沉默一会儿,然后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 常斯年嘴角一抽,轻捂额头,无力地对着他摆了摆手。 算了,习惯了! 桑磐摇了摇头,借着模糊的视线,寻了一块石头,面东盘膝而坐,静静地等候朝霞东升。 不多时,东方天边越发亮了起来。朝霞漫天,绚烂异常。 桑磐双眼微闭,面朝东方,运转阴阳家功法。吞吐之间,天地的莫名气机,随其而动。 一缕肉眼可见,流转之间颇为灵动的紫色气雾,在桑磐胸前缓缓成型。 这缕紫气,并且在随着桑磐体内功法的运转,而变得越发粗了起来。直到东方太阳彻底升起,这缕已经有婴孩拇指粗细的紫气,这才停止了壮大。 常斯年双眼猛地一瞪,难掩吃惊之色,忙不迭地扯过身边的时成文,压低声音道: “我没看错!今日这朝霞紫气,是不是有点大得过分了?往日,我也曾见过门中的先生们采食朝霞紫气,但多是头发丝大小的,没有这般大的啊!” 时成文神情严肃,微微摇头。此时的他,想起此前桑磐所说,这天地之间或有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心中微微有些沉重。 这缕紫气,在桑磐的气机牵动之下,游至他双眼之处,最后一分为二,缓缓融入他的双眼之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桑磐感受着双眼之处传来的清凉之意,长吐一口浊气,行功完毕。 常斯年见桑磐运功完毕,连忙凑了上去,急切道: “先生,今日感觉可有什么不同?” 桑磐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点了点头,避重就轻道: “今日这朝霞紫气,不太寻常。若是每日如此,只怕我这眼睛,只需再吞食三次紫气,便可痊愈!” 原本其实只是猜测,但此时的桑磐,联系自己入云国之后发生的种种怪异之事,心中已有六成把握断定,这天地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丝变化。 听到桑磐的话,三名弟子的反应,是各不相同。 常斯年闻言,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连连称奇,赞叹不已。石郸也是没有在意,听到桑磐即将痊愈的消息,一脸的欣喜之色。唯有时成文,此时心思越发重了起来。 时成文知道先生不同自己几人说清楚,也是为了他们着想。但对于这些事情,又岂能瞒得住心思极细的他? 四人心思不一,正准备下山之际,就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颇显洒脱的歌声。 “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两名老者,一身布衣,身形潇洒,结伴从山间小路踏步而上。 走到平台之处,看着面前的桑磐四人,两名老者微微一愣,旋即对着四人拱手一礼。 桑磐视线还有些模糊,但二人行走山林之间那轻车熟路的样子,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再结合刚刚看到的那盘石棋,顿时明白了这就是留下棋盘的人。 他连忙带着三名弟子,对着两人拱手一礼,道: “不知此地有主,多有叨扰,还请恕罪!” 其中一名老者闻言,对着四人面露笑意,点头道: “这哪是什么有主之地啊,不过是我们这两个老匹夫,平日躲着偷闲的地方罢了!” 另一名老者,也是朗笑一声,摆手道: “诸位不必在意我二人,来去随意便是了!” 吞食朝霞紫气,需迎面向东,不可有所遮挡。这中庆城附近,符合条件的地方并不算多。除了这座山峰,只怕没有再合适的地方了。 这座山峰既然无主之地,那这两位老者让他们随意,本就是应有之意。但两位老者都是这般谦和客气,彬彬有礼,不由得让四人对两位老者顿生好感。 “多谢两位长者!”四人再次齐齐一拜。 两位老者微微点头,旋即便坐到了石盘前,让开了下山的道路。 而这个时候,便又听得山间小路之上,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之声传来。 桑磐四人此时,不由得一愣。 这云国,喜欢爬山的人这么多吗? 两位老者听到动静,不由得对视一眼。 一名老者面露无奈之色,摇头叹息道: “难为他们,还能够追到这里!” 另一老者,也是默默摇头。 桑磐四人对这两位老者,本就有些好感,此时只觉二人似乎有什么麻烦,便起了帮上一把的心思。 常斯年看了看自家先生,见其并无反对之意,当即上前一步,出声问道: “两位长者,可是有什么麻烦?” 两名老者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其中一人,微微摇头道: “是麻烦,但也算不得什么麻烦……” “总之,先谢过四位好意了!”另外一老者接着道。 桑磐四人闻言,不由得有些糊涂了! 这到底,算不算麻烦? 不多时,山林小道之上,脚步之声,越发清晰起来。 一队腰佩苗刀,身形矫健的士卒,搀扶着一名宫中侍者打扮,满身沾着泥土、露水,看着颇有些狼狈的太监,爬上山来。 宫中侍者看着两位老者的身形,先是长舒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举起怀中藏着的圣旨,高声喊道: “两位贤者,奉当今陛下之令,请二位入朝为官!” 一名老者看着这名狼狈的宫中侍者,摇了摇头,坚定道: “谢过陛下好意,只是我庞德公志不在朝堂之上,只得再次推辞不受了!” 另一名老者,也就是司马徽,亦是苦笑道: “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我二位已然知晓。但我二人,不过山间的闲云野鹤,并无才能。能够帮助陛下稳定江山社稷。未免德不配位,只得再次推辞陛下旨意了!” 宫中侍者闻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苦着脸告饶道: “两位贤者,奴婢我这都跑第三次了,弄的是一身狼狈啊!二位就当可怜我,答应!世人为求做官,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心思,走通多少门路。而陛下多番下旨请二位入朝为官,二位为何就是不受呢!” 二人闻言,连连摇头,就是推辞不受。 桑磐几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们口中的麻烦,竟然就是指皇帝请他们入朝为官? 一时之间,尤其是最近正在参加科举考试的时成文三人,心中是颇为复杂地看着二位老者。 这波啊,就是典型的凡尔赛了呗! 第165章 黎朝和谈与第二轮科举结果 皇宫,养心殿中。 马敏文上前一步,朗声问道: “陛下,黎朝和谈之事,个中分寸,臣等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钦定!” 如今云国朝堂上下,皆是被科举之事牵绊住了,这和黎朝和谈之事,只好由马敏文这个尚书令亲自出马了! 当然了,这也是萧承和马敏文之间默契。 马家如今在朝堂之中,影响力极大。再加上依旧掌管一部分财政的曲家以及在军中号召力十足的陶家,这三家姻亲的势力,在朝中遍布文武两班,势力过于庞大了些。 所幸马敏文脑子清醒,连带着其余两家,也格外省心。这三家人,如今都已经在有意地削弱自己在朝中、军中的影响力,为三家人留后路。 便是因为这些,是以如今朝中诸多大事,都需要避免接触,以免积攒过多威望,使得萧承生出忌惮之意。 嗯,对,与黎朝和谈,对如今的云国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这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黎朝,日后还能够在云国面前咸鱼翻身。 萧承对着马敏文道: “这黎朝这边,四州之地一个不还,尽数割让于我国。除此之外,还需赔偿我云国大军开拔之资五十万两,自此纳贡称臣,永不复叛。” 永不复叛,谁都知道不可能。但这个名头,还是需要的! 马敏文闻言,点了点头,道: “遵旨,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没有人觉得这份合约,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夏国底蕴深厚,云国大军一直在边境耗着,和夏军相互对峙比拼人力物力,那是赔本买卖,得不偿失。所以云国朝堂,上到萧承,下到云国朝堂百官,没一个会想着占据着夏国的西南门户三平关不还。 而黎朝?对不起,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萧承想了想,又补充道: “直接告诉黎朝使团这些条件,不要浪费时间去和他们扯话。还有,朕希望黎朝能够和夏国一起递交正式国书,缔结合约。” 话未说透,但这显然就是给黎朝使团定下了最后期限。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放到哪里都有道理。和黎朝谈判,萧承干脆直接告诉了自己的底线以及最后的时间期限,一点发挥的余地都不给黎朝使团留! 马敏文自然毫无意见,当即躬身道: “是!” 马敏文禀报完毕,这个时候,张昭又忽然站出身来,手捧一份名单,朗声道: “启奏陛下,科举第二场成绩已出,共有八百名应试者合格,能够进行第三场考试。” 萧承接过张昭刚刚送上来的名册,随手一翻,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就八百人?” 张昭连忙道: “是,臣手下朝廷各处抽调而来审阅的官吏,将所有答卷翻了三遍,确保无一人遗漏。” 六千多考生,其实按照原本张昭制定的规格,真正合格的不过五百人。 可要知道,萧承这次科举原本打算录取的人数,也不过四百多人!这是觉得才第二轮,淘汰率未免有些太高了,这才降低了审卷标准,重新挑选了一些还算过得去的应试者,凑齐了八百人的名册。 见萧承皱眉沉吟,张昭眉头一动,再次询问道: “那可需要臣组织手下官吏,再次审阅一遍卷子?” 说是再次审阅卷子,其实就是要再降低一下标准,好所凑些人来。 萧承听到张昭的提议,沉吟片刻,旋即摇了摇头,道: “算了,宁缺毋滥!你退下,尽快准备后面两场。” 到底是一国朝堂在挑选人才,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算怎么回事? 而且萧承觉之所以这般火急火燎的举办科举,除了为礼曹一众官吏,积攒今后组织科举考试的经验。还有更主要的,便是想要测试一下科举能否刷出名臣来。 张昭听到萧承所言,连连点头,当即应是。 萧承看着手中略显单薄的士子名册,忽然想起来,对着身边的冯保道: “派出宣召的小太监,还不曾回来?” 冯保连忙躬身回道: “是,昨晚便已经出宫了。听闻二人喜隐在山林之间,奴婢还奉陛下旨意,特意调了一队苗兵护送着他前去。只是到了现在,还不曾回来!” 说到这件事,冯保微微一顿,却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陛下,您爱惜人才之心,天下人皆能看到。这二人屡屡拒绝陛下的征召,言行过于不敬。天下人才何其多也,陛下何苦执着这二人呢!” 萧承摇了摇头,道: “朕手中,实在无人可用啊!” 天下人才虽多,但架不住萧承现在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啊。 如今的云国朝堂,历经汪晓、佛门之变,以及萧承诸多手段打压清洗之后,底层官吏倒是没有损失多少,但真正的人才已经所剩不多。 这一点,从萧承每日处理的,越发繁重琐碎的政务,也能够看出一二来。 透过金手指之上的属性面板一眼望去,则更为明显了。 此时云国朝堂之上,文官之中,单项属性能到七十者,不足双手之数,现在都已经被萧承提拔到了各个紧要位置之上。而一项或多项属性,能过八十的,除了马敏文、曲诚,也就萧承召唤而来的那几位。 司马徽、庞德公二人,都是多项属性高过八十,属于那种能够治理一国之地的人才。要是能够招至朝堂效力,那好歹能多为萧承分担一下政务啊。 只可惜,这两人都无心为官,便是被萧承派人找到之后,也是多次拒绝了他的征召。 历史上的庞德公,甚至为了避免被刘表征召,携妻登鹿门山采药,自从一去不回。 召唤二人的训卡【清风过鹿门】中的“鹿门”,说的就是这件事。 萧承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手边薄薄的,进入第三轮科举的士子名单,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罢了,不做官就不做官!你等会儿再拟一份圣旨,调拨五万两白银,让司马徽、庞德公择地建立书院,为朕培养人才!” 这张卡,总不能废了不是! 不当官,就发挥你们的所长,培养人才去!也不指望他们别的,哪怕教出几个低配版的诸葛亮、徐庶、庞统,那也算赚大发了! 冯保不知为何自家陛下会对这两个老头子这般厚遇,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躬身应是。 第166章 道家的出场 中庆城,东城门之前。 一队身穿素蓝色的道袍,或手持浮沉,或腰佩长剑,头上或带着遮阳用的太阳巾,或带着一字巾的道士们,在几名游侠儿打扮的人的带领之下,朝城门处走去。 云国此前,极少见身穿道袍之人。 但这天下之间,谁都清楚,和道袍沾得上关系的,除了诸子百家之中的阴阳家、道家,便是中原如今盛行的龙虎山道教了。 不论眼前之人是哪家的,都不能视之为寻常人物,切不可大意。 城门处看守的城防营将领看这一行人走来,心中当即警惕起来,领着麾下兵将上前一步,拦住一行人,高声道: “且止步,城防营查问!” 被拦住的一行道士见状,神色也是不变,只是齐齐看向领头的那几个游侠儿打扮之人。 为首的一名游侠儿见状,当即上前数步,自怀中掏出一枚赤金色腰牌,在城防营将领眼前微微一晃。 赤金色腰牌之上,“尚虞备用处”五个字一晃而过。 城防营将领猛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这几名游侠儿打扮之人。 都是一身布衣,身携武器,一声风尘仆仆,看上去便是混迹武林,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江湖中人。 但为首之人,除却腰间佩戴的武器之外,身后还背着一个黑色布袋。 这布袋有些奇特,只看形状,倒是有点像是背着一只鸟笼。 城防营将领眼睛颇尖,一下子便注意到了黑色布袋之上,有几块颜色很深的斑点。这是,血侵染黑色布袋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 江湖之中,用奇门兵器的人并不少。但在云国,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只有一个念头。 粘杆处,血滴子! 如今的云国之中,尚虞备用处,或者说粘杆处,经过数次出手,那可是凶名赫赫,吓人得紧呢。 粘杆处因为其动辄灭人满门,摘人头颅留下无头尸体的狠辣手段,逐渐成了云国市井之间新的恐怖传说,已经成了被大人拿来对付哭闹不止的孩童的吓唬手段了。 城防营将领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后背微微有些发凉,犹豫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公务在身?” 为首游侠儿点了点头,沉声道: “皇命在身,不便多说,请放心。之后自有人,会去与你上司交接!” “是,我明白,明白!” 城防营将领连忙后退一步。连忙挥手,示意手下兵将让来道路。 为首的游侠儿,扭头看向一众身穿道袍之人,微微低头,道: “诸位道长,请!” 这群道人微微颔首,朝中庆城中走去。 道人之中,更有三人的身影,难掩一身的出尘气息,浑身气息浑源自如,颇为引人瞩目。 三人之中,一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相貌灵动清秀的道童,凑在身边那相貌质朴,气息恬淡的温和青年道士身边,嘴唇微微一动,声音被精纯内力径直送入青年耳中。 “二师兄,请道教前来云国的这些人,不简单啊!刚刚那城门的将领,是真心畏惧他们。” 温和青年道士闻言,嘴唇亦是微动,声音没有一丝遗漏,直接传入道童耳中。 “既然是云国皇帝派来请道教前来云国传道的人,自然不能简单。看他们这架势,应当和夏国皇帝亲卫的直使绣衣差不多,都是为皇帝办阴暗事的特务机构。”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一名鬓发已然发白,但面容肌肤却颇为年轻,让人看不出其真实年龄的男子,有些不满地看着二人。 青年道士、道童看着自家大师兄微微皱眉的神色,当即闭上了嘴。 “我等三人,奉了道主之命,跟随道教弟子前来云国,为的是探查云国对我道家态度。此事事关今后我道家,在云国传播门学的大事。你们绝对不可出漏子!” 男子嘴唇微张,清冷声音当即在青年道士、道童的耳边响起。 道童闻言,颇为不解道: “大师兄,咱们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知道了云国皇帝建立稷下学宫的事情吗。云国皇帝既然对我等诸子百家是这般态度,那我们为何还要隐藏身份呢?” 清冷道士闻言,默然地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隐藏身份,不过是想要借助道教低调行事,然后尽快接触到云国皇帝罢了。云国朝堂,宛若一片白纸,诸子百家对此并无多大影响力。若是能够占据先机,则可使道家在云国朝堂之上占据优势。有一国朝堂,供我道家弟子施展,便可证明我道家理念优于其余百家。” 青年道士和道童闻言,脸上颇有些怪异。道童仗着自己年纪小,师兄不常与自己计较,颇为惊奇地道: “这,可不像是大师兄会说的话……” 清冷道士闻言,微微扭头,眼神平淡不起波澜,随意撇了二人一眼。 “确实不是我说的,这是门中庄长老派人传来的交代!” 青年道士闻言,神色更是怪异,心中不解,更是下意识地道: “庄长老啊,怪不得……只是我没想到,以大师兄的心性性子,竟然会听从庄长老这样的交代……” 大师兄微微抬头,嘴唇不动,清冷声音再次传入二人耳中: “道主在我等走后没多久,便突然心神有所触动,闭关修行了。如今门中一切事务,由庄长老负责……好了,多说无益,你二人记住我的交代便是了!” 二人平日便对这个大师兄颇为敬畏,自然是不敢多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很听话的。 眼前的这群由粘杆处亲自带来的道士们,其实是萧承遏制佛门的另一个手段。 派人前去道教龙虎山,请其前来云国传教。 道教那边,对于这种好事,自然是连忙应承下来,当即选调教中的有为道士,跟随粘杆处之人前来。 而这三名道家弟子,则是赶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龙虎山道教掌教,请求一同前来云国。 道家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学派,是研究清静无为,顺应天道的学问。而道教,则是一群宗教人士,在道家理念的基础之上,融合了仙神鬼魔之说,所成立的宗教。 两者之间,虽说不是一脉相承,但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道家之托,道教那边自然是无法推脱。 便是因为如此,这三名道家子弟,才能混入一群道士之中,一同前来云国。 云国此前,被佛门经营地滴水不漏,视为自己的自留地。 诸子百家之人若说只是教导云国百姓习文识字,那佛门那边自然是不会过多理会,甚至有些乐见其成。毕竟念佛经,也是要识字的嘛! 但若是诸子百家之中,有任何核心人物前来,想要涉入云国朝野,增加自家学派影响力的,那就会遭到佛门或明或暗的全力针对,最后只能导致诸子百家应接不暇,狼狈退出云国。 嗯,帮我义务扫盲可以,拿好处不行!这白嫖一词,算是被佛门给琢磨透了。 便是这般,导致云国成了这天下诸国之间,极少数诸子百家没能影响到的国家。 萧承归京之后没多久,便直接剿灭了佛门第一大寺感业寺。这等手段,可谓是让诸子百家眼睛一亮,明白了云国之中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大变。 其中动作快的学派,甚至还不知道萧承建立稷下学宫,允许百家贤士前来讲经传学的事情,便匆匆派遣弟子前来。 这道家,就是其中之一。 中庆城,身为云国六百多年来经营的京师,又是中原夏国、吐谷浑高原、天竺等地的商道,自然是繁华无比。 人流攒动,车马不息,叫卖吆喝之声鼎沸,街边各式商铺、摊贩应接不暇。 道童年纪不大,又是刚从山上下来,见此繁华景象,不由得左右挑头,满眼都是对见到满城热闹,繁华无比的景象而感到新奇高兴。 “哇,这中庆城,真的好繁华啊!比古越镇还要繁华!”道童按奈不住喜悦,兴奋地对着身边两位师兄道。 古越镇,是龙虎山下的一个小镇子,和这云国京城,自然是没得比了。 听到道童的兴奋之声,游侠儿打扮的粘杆处小头领当即道: “我云国京城,只论繁华,可不输夏国京师……咦,说来还有些奇怪呢,往日人可比今天多太多了,怎么现在人这么少?” 道童眼睛圆睁,惊讶道: “往日比这还要多?” “是啊!奇怪,今天又有什么事儿吗?”粘杆处小头领有些不解道。 青年道士二师兄一把扯过还想要说什么的师弟,然后对着这名小头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的话。 粘杆处小头领见状,眼睛微微转动,然后对着三人呵呵一笑。 虽说都是道袍打扮,但也许是因为修行了道家高深功法,这三人气质太特殊太出尘了,粘杆处的人一早便怀疑这三人的身份。一路之上,这名粘杆处小头领,可是一直留心着三人呢。 不过如今既然到了中庆城,粘杆处的老巢,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倒是也不怕三人有什么花样! 这个时候,一名游侠儿打扮之人,从前方匆匆跑来,凑到小头领耳边轻语几句。 小头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旋即点了点头,对着一众道士道: “诸位,前方人潮拥堵,请随我绕行!” 小道童闻言,当即出声问道: “前面拥堵?怪不得你刚刚说人少了,是不是都去前面凑热闹了?今日这中庆城,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小头领闻言,点了点头道: “今日恰巧第三次科举放榜,不少人都挤在前面看榜了。因为人太多,朝廷都已经调动了巡防营、禁军前去维持秩序。咱们啊,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第三次科举?就是之前颁布,选拔读书人的那个制度吗?”道童问道。 小头领再次点了点头。 道童眼睛一亮,垫脚看着前方隐约之间传来喧闹之声的地方,心中颇为意动。他犹豫片刻,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出声道: “师兄,我想去看看!” 清冷道士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去!” 道童闻言,当即欢呼一声。他脚下一点,高超的轻功径直施展,衣襟破空之声刚刚响起,不待众人有所反应,身形便已然飘然而去,直落在数丈之外。 小头领见状,眼前不由得一亮,点头赞叹道: “这年纪轻轻的,便有好厉害的一身轻功啊!” 青年道士神色一僵,旋即看向小头领,讪笑道: “我这师弟,嗯……这是家传,再加上天赋异禀,呵呵呵……” 小头领闻言,对着青年道士呵呵一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色,径直走开了他们身边,领着一众道士绕路前行。 青年道士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地看向自家大师兄。 你刚刚不还说在见到云国皇帝之前,要低调行事吗? 清冷道士一瞥自家师弟无奈的神色,便看出他的心思,神情依旧平淡,道: “我也很想知道,所以让小师弟去看看。” “可您刚刚不还说要低调吗,这小师弟少年心性,显露身手的,岂不是让人怀疑……” 清冷道士闻言,沉声道: “心有触动……此前身在门中之时,心中便屡屡对西南之地有所触动。我的机缘,或许便应在了这云国之上。” 这一句话,便将青年道士的话堵住。 自家大师兄,修行的乃是道家最高传承功法,自古至今极少有人能够修行《太上洞玄天机阴符妙经》。他走的,便是是顺应天机,感悟天地大道,修炼道家本心的路子。 修炼这门无上道家真传,便能自天地之间,获得自身机缘的启示。清冷道士这道心被屡屡触动,便是冥冥之间的天机启示。 如此一来,这才说得通。 怪不得自家这一心修行,不喜俗事的大师兄,这次竟然主动在道主面前,接下了前来云国探查的任务,而且在道主闭关之后,还能听得进去门中庄长老之言,乖乖地前来云国了。 第167章 出金卡了!!! 皇宫,养心殿中。 张昭对着萧承微微一礼,沉声道: “启奏陛下,此次科举,通过第三轮试者,其中秀才科合格者二十七人,明法科四十四人,明算科三十九人,兵科四十八人,农科一十九人,墨科二十人,辩科五十二人。共计两百四十九人。” 听到最后的数字,萧承还是微微皱眉,道: “这么少?” 要知道,第一轮的科举,报名之人高达上万。结果到最后,就录取了两百多人? 张昭闻言,当即道: “陛下,此次科举,举办实在过于匆忙,滥竽充数者众。毕竟是为国取才,必须严苛,以免才学不足者混入其中。而且既然科举之制,今后会成为国家钦定的取士制度,这第一次科举,便需要给后世制度定个标杆。录取底线只许更加严苛,绝不许放松!” 萧承闻言,也觉得这话很是有道理,点了点头,有些急切道: “录取名册呢,拿上来给朕看看!” 张昭闻言,当即将手中名册双手奉上。 萧承自小太监手中接过,一目十行扫视起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随之而动,密密麻麻的面板浮现在萧承眼前。 面板之上,是一个个考生的姓名,以及他们的简单能力数值。 【姓名:翟苏文科:46武科:58人品:61】 【姓名:向世涛文科:65武科:41人品:59】 【姓名:徐志强文科:60武科:61人品:42】 【姓名:时成文文科:89武科:81人品:73】 …… …… …… 萧承看着眼前展开的面板,不由得眼睛一亮。 还真是好贴心的机制啊,为了萧承能够更好地录取人才,每个人显示出来的属性数值,都是直接分为文武两科的综合数值。 不过说起来,自己虽然运气不好,抽奖从来都靠保底,但好歹是第一次科举,总要出个名臣意思意思! 张昭见萧承如此着急地要看录取士子名册,还以为他是对着科举结果极为上心,沉吟片刻,开口道: “陛下,召集士子于京中科举,今年尚属第一次。科举消息,尚未完全流传开来,也有不少士子心存疑虑,正在观望,所以京中场地、官吏还算能够应付。但这些士子若见科举,却是是为国取士之路,明年举办之时,这些人必然蜂拥而至,京中恐怕难以应付啊!” 萧承双眼飞快地扫视手中名单,心不在焉地随口道: “那便让各地官府,进行考核,挑选合适人才,给予这些士子科举的资格。” 今年京城的这场科举,应试之人上万,便已经牵扯了云国朝堂之上的大半力量。若是年年如此,那云国朝堂也不用处置政务了! 况且萧承今年也只是临时应急,之后每次的科举考试,必然是要资格、前期考试所需的人力物力,分摊给下面的行政力量承担的。 张昭听到萧承所言,下意识地连连点头,然后心中琢磨几回,却又猛地摇头,道: “陛下,将科举资格之权下放各地官府,虽能分摊压力,但亦有不妥之处。就比如这科举诸科,像是明算科、明法科,这些考题答案恒定,自然无妨。但若是像秀才科的策论,兵科的兵法推演,农、墨两科审查所需的知识,地方官府几乎不可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审核判定。” 若说像明清时期的八股文科举,那各地官员都是这般科举出身,自然有一定的能力判定文章好坏,衡量士子学识的高低。 但这个世界,百家争鸣,则必然不能照搬这等制度。 试想一下,你让一个法家出身,所学的主张,是“以法为教”的地方官吏,去判定一位儒家士子,以“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为题的卷子,那造成的结果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萧承手上一顿,抬头看向张昭,沉声道: “有道理,科举之事,是不能下放各地官府。” 他顿了顿,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冯保,问道: “司马徽、庞德公那边怎么样了?”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道: “二人得陛下看重,自然是感激涕零地接下了圣旨。五万两白银,此时已经送到了二人手中!” 眼看着拒绝了萧承三次,司马徽、庞德公心中还是很有数的,本来都打算带着家人去深山隐(跑)居(路)了呢。 却没想到,宫中侍者第四次上门,来得那么快。 这次宫中侍者带来了五万两白银,以及皇帝让他们二人此后专心教书育人的圣旨。 为官,司马徽、庞德公二人自然是不太乐意,但让他们教书育人,他们还是挺乐意的。再说了,好歹是一国皇帝,态度都这么好了,不能不太给面子! 萧承听到冯保所言,点了点头,当即道: “钦此书院名,鹿门书院。冯保,你找人做个牌匾送过去!”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一动。 “奴婢这一手字还算不错,愿意为鹿门书院题字。” 受皇帝看重的书院,必有大力扶持。说不得数十年后,便能成为云国的学术圣地。自己亲手提字的牌匾挂上去,可不就是名传后世了嘛? 太监当到冯保这个地步,权势是不能再高了,否则必然没有好下场。当今皇帝又是个厉害的主儿,不该伸手的钱也千万不能碰。 既然如此,他冯保除了名,也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 萧承倒是也没有细想,便是猜到了也不会在意,随口道: “随你,有你东厂督公的牌匾挂着,倒是也能为这书院挡下不少人!” 张昭听到萧承所说,心中稍稍一琢磨,当即道: “陛下这是打算,借助书院来选拔人才?”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错,多弄些官办书院,让书院每年举荐优秀弟子参加科举。并以科举录取率,来制定书院下一年所调拨的经费。” 嗯,眼熟不?就是高中,高考的那一套制度。 张昭心中斟酌片刻,犹豫道: “听着倒是可行,可只怕将来书院老师和学生,结党营私……” 朝堂之上的百官,哪怕是此前互不相识的人,在相同的理念、利益驱动之下,都必定会走到一起,形成派别。 所以结党之事,本就不可避免,全靠皇帝手段。只要相互之间的斗争没有互相扯后腿,激烈到使朝廷运转停滞的地步,也算是良性竞争。 不过正如张昭之前所言,萧承现在制定的这些政策,总是要给后世定下个标杆的。 萧承点了点头,道: “可制定些制衡措施,比如建立各级官办书院,经常相互调动书院中老师等,再比如限制书院老师转任朝廷职事官之类的。总之,慢慢完善就是了!” 来自前世的知识阅历告诉萧承,这世间哪来十全十美的制度啊。 张昭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然开始盘算起制衡官办书院的手段了。 而萧承这边,低下头继续翻阅着手中考生的名册。 突然,金手指面板之上,一个金色字体,看上去极为显眼的名字,闯入了萧承眼前。 【姓名:海瑞文科:85武科:51人品:97】 哦,出名臣了,还是我大明第一喷神,海瑞! 萧承嘴角一弯,心中稍稍轻快了几分。 可能在很多人心中,这位就是个只会喷人的固执老头形象。但实际上这位,可是能力相当出众的一位。 海瑞一举人之身,以教谕之职入仕,一路做到了二三品的大员。历任诸官职,打击豪强,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推行行一条鞭法,官声官望极高。 就连畏惧他的豪强贪官,都无法从他的政绩上面找出什么错漏之处,只能为花钱海瑞买官,以求他送走这个瘟神。 而且这位虽然刚直,但政治智慧却也是相当出众。知道在什么时候,是去做什么样的事情的时机。 一道《治安疏》,在严嵩倒台之后递上去,时机不早不晚,将嘉靖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彼时大明朝堂局势已变,这个时候上疏,虽然依旧是顶着性命之忧,但原本十死无生的局面已然改变,生生为自己争得了一丝生机。 萧承本就佩服这位,虽然自己今后挨喷的几率不小,但还是很是高兴能够刷到这位。 可还没等萧承高兴多久呢,又是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显眼字体,显示在他的眼前。 【姓名:严嵩文科:89武科:33人品:28】 好家伙,这直接凑个海瑞斗严嵩是! 萧承眉头一挑,难道自己,今天当真是鸿运当头? 想到这里,萧承视线放到了金手指面板之上。 此时的抽奖界面之上,已然微微亮起,赫然显示着萧承拥有一次抽奖机会。 这是今天签到,拿到的一个抽奖机会。本来想着这抽奖机会先存着,让阴阳家桑磐为自己找个黄道吉日,焚香洗手之后再抽的。 不过今天看来,自己运气好像有点好啊! 要不,干脆趁着这波,抽个奖? 想到这里,萧承心思一动。 下一刻,抽奖界面之上微微一暗。 一轮巨大的金色转盘随之凝现在萧承面前,缓缓转动。 白、蓝、紫、金,四色光辉一一闪过,让萧承心中微微一提。 片刻之后,转盘之上,一道紫色光辉大放异彩。 萧承心中一定,不由面露喜色。 第三张紫卡啊,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就在这个时候,萧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金手指面板之上,特殊技能一栏上面,因帮助世界晋升而获得的“天眷”技能之上,七彩流光忽然大放光芒。 天地之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涌来,借助萧承的身体,传递到了那巨大的转盘之上。原本已经停下的转盘,此时在这莫名力量的相助之下,再次转动一分。 萧承猛地一惊,感受到刚刚汇聚而来的奇妙气机,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 此时面板之上,刚刚还闪耀着七彩流光的“天眷”技能,此时已然失去了刚刚的神妙灵性,字体变得有些灰暗。看上去就如虚弱的人一眼,给人一众软趴趴没有精神的感觉。 刚刚那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的紫色光辉,此时尽数消散开来。 一道金色光辉,自转盘之上投射而下。下一刻,满眼尽是耀眼金色光芒,让萧承的瞳孔一缩。 这是,出金了?我萧承,竟然出金了! 狂喜之色,浮现在萧承脸上。 他本以为,自己起码起码得等个二十次保底的。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本来都不知道有啥用处的“天眷”技能,竟然帮自己抽到了金色卡牌。 在金色光辉的照耀之下,一章通体金色的卡牌,浮现凝聚在萧承眼前。 【金色策卡,五行谶纬 卡牌效果:增加【五行谶纬】功能,可以一国国运,推动天地之力,从而推演五行。根据五行排序之别,获得各种效果加身。(冷却时间:三年) 卡牌说明:谶纬之学,以河图洛书,并阴阳五行之力,结合“天人感应论”,推演、昭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 下一刻,金色光辉顿时消散开来,只是在萧承的金手指面板之上,凝聚出了一个新的界面,【五行谶纬】。 冯保、张昭,看着从刚刚便面露一丝喜色,然后又狂笑起来的萧承,不由得面面相觑。 “陛下,您这是?”冯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萧承微微回过神来,对着两人一挥手,道: “都出去!” 二人闻言,脚步有些踌躇,一脸担忧地看向萧承。 萧承看着二人神色,便知是因为刚刚自己的神态,让二人有些担心。 他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道: “虽本次科举,只有二百余人,但只要科举制度不停,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来投我云国。朕便是觉得,这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这才面露喜色……好了,你们先出去,朕一个人静静。” 萧承第二次发话了,二人自然不敢违逆,只得躬身退下。 待二人退下,萧承二话不说,心念一动,五行谶纬顿时而动。 第168章 幽州突骑 就在【五行谶纬】发动之时,天地冥冥之间,顿生变化。 京城中的一处小院落之中,双眼已然渐渐恢复了视线的桑磐,恍惚之间心中顿生触动,抬头朝皇宫的方向望去。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云国皇宫之上,一只通体紫色,昂首挺胸,浑身散溢着尊贵气息的神异大鸟,正于空中不断盘旋飞舞。 神异大鸟那显目的紫色羽翼,遨游云间的矫健身姿,在阳光照耀之下更显尊荣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桑磐顾不得眼睛伤势尚未完全恢复,死死看向皇宫方向,双眼之中,紫色光辉充斥了全部的眼眸,甚至几乎快要溢出眼眶之中。 留在桑磐身边照顾的石郸,此时不由得惊呼一声,道: “先生,您眼睛……” 桑磐这个时候方才反应过来,顿觉眼角温热,触手一摸,尽是鲜血。原本已然开始恢复的视力,变得更为模糊。 桑磐连忙闭上了刺痛无比的双眼,跌坐回座位,苦笑一声,道: “这云国,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于此同时,刚刚在善世院中安置下来的清冷道士,忽然一怔,在两名师弟错愕的表情之下,快步走出屋子,朝皇宫方向望去。 青年道士和道童面面相觑,连忙跟出来,问道: “大师兄,你这是……” 清冷道士凝视皇宫方向片刻,不做言语,随后缓缓闭上双眼。 道心触动之下,清冷道士周身气息顿时一变。 恍惚之间,此时的他,好似已经与那周遭天地融为了一体。 原本还打算继续追问的两名师弟,感受着自家大师兄此时身上传来的那淡漠无情,宛若高居九天之上的神灵,俯视世间生灵的气息,顿时一滞,面露敬畏之色,齐齐后退数步。 在清冷道士的感知之下,原本平静无比的,宛若一一汪静逸湖水的云国气运,随着这天空之上异象显化的紫色大鸟飞舞盘旋,顿时宛若开水沸腾开来一般。 此时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力,冥冥之间受到什么吸引一般,陡然变得活跃起来,不断朝中庆城中央,云国皇宫汹涌而来。 清冷道士心中一动,心境顿时消散,退出了刚刚那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高深境界。 随着他缓缓睁开双眼,他原本周身充斥着的那融入天地之中高高在上,俯视世间万物的气息渐渐散去,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有意思!”清冷道士面无表情道。 青年道士,还有那秀气道童,看着自家大师兄的模样,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这大师兄所修的典籍,当真是越练越不像人了! ------------------ 皇宫,养心殿中。 金的锋利锐气,木的温和生机,水的寒凉多变,火的炙热狂放,土的厚重生化。 原本充斥天地之间,无边无际的五行气息,在云国国运的牵引之下,宛若朝皇宫养心殿涌来。 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辉,组成繁琐玄奥的阵法。五行气息,借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玄奥法阵,得以以异象显化。 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气机之间,又以相生相克之理排列,化作五行法阵,不断旋转变化。 此时天地之间,随之而起异象。 漫天的云霞荡起,遍布天空之上。太阳隐于云后,阳光投射而下,这些云霞顿时显示出七彩的光辉。 养心殿中,玄奥的五行法阵忽然停下。顿时之间,耀眼的金色光辉,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 五行气机之中,那一道炙热狂放,代表着五行中火的异象大放光芒。随后木、土、金、水四种气机的异象,逐一亮起。 随后,五种气机立时消散一空,在半空之中,浮现出一行字体。 【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萧承看着眼前浮现的这句谶纬之言,微微皱眉。 这张策卡,好像和游戏之中有着不小差别啊! 片刻之后,眼前谶纬之言再次消散开来。 一道身穿黑红相间的华贵冕服,头戴十二瑬冕冠,看不清相貌,只隐约看出年龄不大的帝王的虚影浮现。 “有志者,事竟成也!”威严雄壮之声,响起在萧承耳边。 嗯?有特效! 这怎么看,就有点像是抽到帝卡的感觉啊! 下一刻,虚影之上,一道光点忽然飞出,融入到萧承身躯之中。 刹那之间,萧承只觉耳边尽是战马长嘶,兵戈相撞之声,眼前亦是浮现出,那铺天盖地的精锐铁骑,奔驰而来的景象。 萧承猛地回过神来,便见金手指面板之上,随之浮现出一行小字。 【获得兵种,幽州突骑!】 萧承眼睛眨动,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依稀记得游戏中这玩意的buff中,不是没有给兵种的效果吗? 萧承微微有些错愕,却又转念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中,貌似不少卡牌都有了变化,倒是也不用过于惊奇。 他旋即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那幽州突骑的属性。 【幽州突骑,三级特殊骑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汉光武帝技能“兵起北疆”(已通过策卡“五行谶纬”获得)】 【所需装备——弓箭军队数量2、轻甲军队数量1、长枪军队数量1、战马军队数量1】 【特性——突骑冲阵:冲击敌方军阵之时,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2】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2,防御:4,血量:9,移动:4】 这不看不觉得,一看属性,萧承差点没乐疯。 三级特殊骑兵幽州突骑,已然是金手指中排得上号的顶级兵种了。 【属性——单兵战斗力:14,攻击:5,防御:1,血量:7,移动:1】将它的属性,和苗兵的放在一起,就更为明显。各项数值,都是超出很多。两兵对垒,绝对是碾压局。 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贵了点! 这样一支军队,需要准备弓箭、战马、长枪、轻甲。 长枪轻甲也就算了,但要准备弓箭箭矢,购买养护战马,那需要的花费可就高了! 嗯,其实算起来,“贵”这一点并不是它的缺点,是萧承的…… 除此之外,还要挑选训练度达到八十的精锐士卒,方可组建。 要知道,萧承此前领兵出征夏国,身边跟着的千余精锐,是从京郊大营、邕州边军大营的十数万兵马之中选出来,训练度也不过八十上下而已。 自从此处便足以看出,训练一支幽州突骑,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物力、精力了。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心情依旧大好。 哪怕训练出一支万余人的幽州突骑,只要用好了,便足以一战而扭转乾坤,奠定胜局。 这兵马,必须要练! --------------------- 石城郡,一身穿布衣,身形挺拔,面容刚毅严肃的中年男子,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西南方向。 另一名年轻男子见其停下,也连忙一顿,开口问道。 “兵主,您这是?” 中年男子双眼凝视中庆城方向,一双眼睛泛起通红血色,透露着一股子杀伐之气。 但凡此时有与其对视之人,只需一眼,便能使其恍若置身于血腥沙场之中,四处都是杀伐之声,心神为之震颤动摇。 身边的一众弟子门人,看到中年男子如此模样,顿时心中一惊,如临大敌一般,急忙围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这名被称呼为兵主的中年男子,双眼之中的杀伐之气缓缓消退,恢复了正常人的神色。 一众弟子门人,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下来。 中年男子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弟子门人,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枚白虎形状,外形古朴的玉质符印,难掩高兴之色,兴奋道: “兵主符又感知到了,就在云国京城方向!” 一众弟子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继续激动道: “此前云国皇帝御驾亲征,先领乌合之众,破黎朝大军。再袭夏国西南腹地,连挫两国兵锋。当时,我兵家传承之宝,兵主玉符便显出神异,指引我前来云国。” 他顿了顿,双眼炙热地看向手中捧着的玉符,接着道: “兵主符既有此神异,我兵家大兴,成就天下显学的时机,便应在云国皇帝陛下身上!” 中年男子此时神色,略显癫狂,看上去不太正常。 一众弟子对视一眼,便如同安抚小孩一般,七嘴八舌道: “兵主,您说得对,咱们兵家只研习战阵杀伐之道,迟早能威压儒、墨、道、阴阳等学派,成就天下显学!” “是啊,咱们现在就去云国京城,拜见云皇陛下去。” “对对对,只要云皇陛下重用我等,弟子们立刻去信门中,让门中留守的长辈师兄弟们一起来云国!” 在一众门人弟子的安抚之下,中年男子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连连点头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 “是!” 一众弟子见其情绪安稳下来,再次放松下来,对着中年男子抱拳一礼。旋即众人整理行装,自发列起整齐军伍之阵,朝前方行进。 第169章 墨家 黎明之时,天边刚刚发亮。皇宫宫门之前,便已有禁军前来,明火执仗,将整个宫门之前,照耀地极为亮堂。 两百多名士子,经过科举的三次考核,终于迎来了这做官前最后一次考试。 其实能够来到宫门之前,便已经代表着这些应试者,今后能够入朝为官。但此时他们,一个个的亦是不免有紧张之色 能够走到这里的应试者们,自然都不是傻子。 既然通过科举前三次考试便能够做官,那为何云国朝廷又设立了这最后一场考试?况且,这场还是在皇宫之中开考。 不用想他们也能够猜出,纵使自己等人已经注定入朝为官为官,但这一场殿试,方才是决定自己今后日后官场仕途是否顺利的关键! 是以,在场应试者们,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大意应对。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咚~”的,一连六声浑厚悠远的钟声,自皇宫钟楼之上响起,声音深沉厚重,响彻在整个中庆城上方。 “奉陛下谕旨,开宫门!”宫中侍者扯着嗓子的叫喊,清楚地传遍了众人耳中。 先是一阵清脆的宫门开锁声响,随后便是“吱啦”的开门之声。皇宫之中,永业门、隆宗门、揽胜门等宫门,次第而开。 云国朝政中心,象征着皇室威严,向来神秘无比的皇家殿宇,展露在一众应试者面前。 望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缓缓打开的宫门,一众考生不由得心情越发激荡起来。 眼前看到的这些宏伟华丽的朱漆大门,哪里是什么宫门,明明就是能够让他们一跃飞天,化鲤为龙,自此青云直上的龙门啊! 一旁的礼曹官员轻咳一声,好意提醒一众考生不可忘形,然后让他们整理一番心绪之后,这才带着他们,朝宫中走去。 一众应试者,历经三次科举考试,又被礼曹官吏多次告知过规矩,此时自然是收敛心绪平复心情,毕恭毕敬地走入皇宫之中。 便是胆子最大的考生,此时也不过是敢借着视线余光,悄悄打量着自己所走道路的两旁。 今日这一场殿试之地,设立在了原本皇宫之中的一处偏殿,现已被萧承赐名保和殿的殿宇之中。基本上,今后这科举殿试,也都将在这里举办。 偌大的保和殿中,此时早已整齐地摆放好了数百张案桌,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殿中一旁还有宫中侍者,备着茶水吃食,清水巾帕等种种物品,准备极为妥帖周全。 一众应试者进入殿中,悄悄打量了这四周的周全准备之后,更体会到当今皇帝对自己等人的看重,心中不免有些感激激动。 一众士子在礼曹官吏的指引之下落座之后,本以为这场殿试便会就此开始。 却不想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宫中侍者拖长着嗓子的高呼之声。 “陛~下~驾~到~” 众应试者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就见一身穿朱红色常服,头戴龙纹玉冠,相貌俊朗无比,身形挺拔,满身帝王尊贵之气的少年,在一众身穿朝堂官服的云国官员陪同之下,快步走入保和殿中。 萧承虽然看着年纪很轻,但他登基之后的诸多事迹,早已传得是天下皆知,谁都不敢有所小瞧。 更不用说,他身形行走顾盼之间,直透着的那一股子锐意进取的气质,独属于帝王威严铺面而来,更是让一众应试者胸口一闷,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当今皇帝,竟然亲自来了这保和殿!如此看来,只怕这场殿试的主考官,便是皇帝本尊了! 想到这里,在场应试者中,皆是眼睛一亮。 若是今日入了皇帝的眼,岂不是一条通天大道? 萧承快步走至殿上的龙椅之上,转身端坐其上。 “拜!”萧承身边太监,当即长声喝道。 一众考生们大都是底层士子,哪里知道什么朝堂之上的礼仪啊。此时只有跟着殿中官员的动作,有些笨拙地跪倒在地,对着端坐上方龙椅之上的萧承,俯身一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彻皇宫上空。 萧承点了点头,一挥衣袖,昂然道: “诸位务须多礼,都平身!” “谢陛下!”殿中官员,颇为熟络地谢礼起身。 一旁的应试者们,打量到官员们已然起身,这才陆陆续续,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萧承扫视在场的应试者们,朗笑道: “朕为了挑选治理朝堂的大贤之才,方才设立了科举之制。既然如此,朕总是要亲自见一见的!这场殿试,便由朕来主持。今日之试,不以言问罪,绝不黜落一人,诸位不必有所顾忌,胸中才学奇谋,皆可畅所欲言!” 一众应试者闻言,心中更是一喜,纷纷行礼高呼道: “谢陛下!” 不用黜落,不以言问罪,那有些不敢说的、略显偏激的话,自然也便不需顾忌。反正大不了,就是暂时不得陛下看重罢了,官该是能做的。 可若是说些什么惊世之言来,入了陛下的眼,说进了陛下的心坎之中,那可就是一条青云大道啊! 萧承微微挥手,当即便有礼曹官吏,捧着各科殿试题卷,发放给在场应试者。 分发完毕,便有宫中侍者上前一步,高声交代起了考试规则,道: “殿试,辰时起,戌时散。科举完毕者,可交卷离场。期间不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违者以舞弊惩处!出考场者,不得入内,违者以舞弊惩处……” 交代完毕之后,宫中侍者拖长着嗓子,道: “殿试开始~” ------------------- 云国北境,谋统府境内。 数名衣着布衣麻鞋,头戴斗笠,浑身难掩风尘仆仆的男子,正站在一处已经被废弃,只剩下残檐断壁的营帐之前,不断打量着四周。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还没走上几步,突然一顿,只觉脚下微微有些异样。 他低下头轻轻踢了踢脚下泥土。泥土翻飞,直接带出一枚被折断的,上面不知是带着锈迹还是血迹的铁制箭头。 年轻男子眉头一动,脚尖微微用力,又翻了翻泥土,再次找出了几块刀剑崩碎留下的残片。 身边的另一人,探头过来,打量了一下这些被翻出来的战场遗物,不由得感叹道: “云国镇北将军程不识,昔日曾经以数千兵马,在此抵挡夏国数万精锐大军猛攻。只从这这随便哪处都能找到的刀剑碎片,便依稀可见当初这一战的惨烈啊!”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 “虽然此处只剩残垣断壁,但只从留下的痕迹来看,这处营帐各处防守都是如此严密,夏军数万精锐大军不计生死,围攻一日都没能攻破,倒是不奇怪。如此手段,倒是有点我们墨家的意思。” 此时,另一年轻男子却是连连摇头,辩驳道: “这云国镇北将军,想来只是精通兵法,为人谨慎,这才能够营造如此营帐罢了。” 说到这里,这名男子一脸认真,在营帐遗址之上连指数下,道: “若是我当初在此,必上谏言,请这位镇北将军,在营帐的这儿,这儿,还有那里,堆造三座二丈高的土丘。居高临下,便足以用弓弩箭矢,封锁夏军进攻之路。若粮草物资齐备,可再多坚守一日有余!” 另外两名墨家年轻弟子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道: “夏国突伐云国,乃是不义之战,若不是我等来晚了,必然也是会帮上一把的!” “是啊,我虽为夏国出身,但此次岐王无故进犯云国,实在是没有道理,称得上不义之战!不过只从天下之间流传的事迹来看,这新任云国皇帝,倒是颇为厉害啊!” 话题一到这里,便已然偏到了萧承身上。 “门中不是传来了消息吗,说云国皇帝新开科举之政,不以贤才国别、地位出身,单以才学而论。说起来,这等想法,倒是颇有墨家兼爱尚贤之理念啊!” 刚刚那自信地说,要是用他的法子,当初便能够再多坚守一日的墨家弟子,此时也是一脸叹息之色,道: “只可惜我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时间,否则必须要参加科举,见一见这位云国皇帝呢!” “是啊,我等三人,受钜子之命前往云国。虽那云国稷下学宫新建,求贤于百家学派,可到底不入朝堂之中,难以向皇帝阐述我墨家的治国理念。科举之路,本来才是见到云国皇帝最好的好路子。只可惜,晚了一步!这下一次的科举最晚也应该是明年的事情了,竟是要耽误一年时光了!” 为首的一名墨家弟子闻言,沉吟片刻,却是眼睛却是一动,开口道: “倒也不必这么说,除了科举,我等亦可找人举荐啊!云国皇帝实行科举,却也没有断绝举荐之路啊!” 另外两人闻言,却是不解道: “云国此前为佛教把持,我诸子百家皆不能在云国发展力量。朝堂之上,哪家都没有什么门路,又如何举荐啊?” 为首的墨家弟子闻言,笑眯眯地指着面前的废弃营帐,道: “这位镇北将军程不识,听闻当初在云国皇帝蛰伏之际,便是心腹臣子。夺权之时,立下定鼎之功。如今又有抵御夏国大军的功劳,这样的人,举荐一定够分量!” “可是我墨家和这位程镇北,也无半点联系,如何请其举荐?” 为首的墨家弟子当即扭头看向自家的师弟,笑眯眯道: “艾丰师弟,三人之中,我擅长机巧机关,难登大雅之堂。伍晋师弟多习营造建筑之法,不善杀伐之事。唯有你习练我墨家兵法,精通沙场战阵之法,这件事只怕要你出面了!” 艾丰一愣,指了指自己,道: “我?额……好,请宫华师兄指点,我愿为墨家出力!” 第170章 快,去请画师! 萧承微微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折,悄声对身边的冯保问道: “什么时辰了?” 冯保身形一躬,悄声道: “回陛下,已经酉时了。”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 再有一个时辰不到,这场殿试便算是结束了! 萧承这一天,可是将奏折都搬到了保和殿中批阅,全程陪伴着这些殿试考生,吃喝一起,全无半点不耐。对科举考生的重视之意,可谓是表露无疑。 由于这场殿试,采取的是交卷就可以走人的制度。此时的保和殿中,大部分考生都已经交卷走人,也就剩下那么寥寥几位考生,还坐在殿中,满头大汗地奋笔疾书。 萧承看着略显慌张的几名考生,眉头微微一动,再次示意冯保凑上前来,轻声吩咐道: “下次科举殿试,所有考生必须到时间方可交卷离开!” 这次是考虑不周了,要知道有些人心态不稳,极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在身边考生全部离开的情况之下,心中必然愈发慌张,影响发挥。 冯保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萧承看着这一时半会好像还不能离开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道: “去给朕将海瑞,还有严嵩的答卷找来!” 对于从萧承嘴里,蹦出来两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冯保表示见怪不怪了。 自家陛下手底下有一个专门提供可供招揽的人才的情报机构,冯保是极为清楚的。程不识、温体仁、张昭、张纮、狄青,这些如今朝堂文武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是萧承吩咐之后,由东厂的人找到踪迹的。 其中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的,就比如,为何不让那个情报机构直接将人请来……但冯保很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从不会多想多问。 不多时,两张题卷,便已经送到了萧承面前。 海瑞、严嵩二人,今年都是参与秀才科的应试者。而今年殿试的秀才科题目,其实是诸科之中最简明扼要的。 就六个字,“何以富国强国”。以此为题,做出一篇策论。 萧承随手捡起一篇文章,入目便是一行字。 “夫古之圣王,欲整齐寰宇,表垂来世,增高累厚,当不在于崇礼哉,而应尊贤士以用之。若为言行如此,可称圣王贤主……” 萧承细细一琢磨,不由得失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开篇上来便是拍自己的马屁,自然不用多说,定是严嵩的题卷! 其实抛开人品不谈,严嵩能够混到宰辅之位,执掌大明朝堂二十年之久,才学还是不用质疑的。嗯,就是不喜欢用到正经地方。 这严嵩的策论,先以“需要用贤”破题,进而话锋一转,大谈用人之道,其间再或明或暗地拍萧承的马屁。 通篇文章,洋洋洒洒,文字绮丽,写得是璧坐玑驰,言之有物。再加上他那高超的拍马屁的技术,当真是让萧承读起来心中暗爽。 萧承放下手中的考卷,轻笑着自语道: “有意思……” 冯保闻言,眼睛顿时一动,记在了心中。 萧承又拿起海瑞的答卷,定睛一看,却是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承率先开创科举的原因,二人策论的中心论点,都是想要使国家富强,需要君王擅用人才。 相较于严嵩的辞藻华丽,海瑞这边倒是更显得单刀直入一点。 “天下之事,图之固贵于有其法,而尤在于得其人……” 其实这也是在不轻不重,很是隐晦地拍了个萧承的马屁。 萧承嘴角一弯,心中这个时候竟然暗暗觉得,比刚刚看严嵩写的策论还要畅快。 严嵩拍马屁寻常,但这位你啥时候看见过他这样? 不过当萧承朝下多看两行之时,却是突然眉头一动。 海瑞这策论,开篇提出,相较于法律,获得人才则更为重要。然后没写两行,便是话锋一转,直接点出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想法。 获得人才,最后还是为了执行国家的法律,制定的法律得以执行,国家才得以富强。严惩罪人,其余人才不敢犯罪。 好家伙,合着你就是为了倒出这点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典型的儒皮法骨啊! 萧承再次放下手中的卷子,下意识地微微摇头,轻声吩咐道: “锋芒太盛,不好!取严嵩为首,海瑞为次!” 论文章辞藻,自然是严嵩为首。但若论言之有物,海瑞又胜过严嵩太多。 只是这个天下,儒、法两家可都还在呢。海瑞这种论调倾向,典型地两边都不太好,实在不好将他放在太显眼的地方。 冯保眼睛微微一动,俯身道: “是,奴婢记下了!” “这两份题卷送回去,顺便将一叫时成文的题卷取来。”萧承轻声道。 这个时成文,萧承此前在金手指面板之上,看过了他的属性。虽然没有名臣标记,但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杰,文武两科都有八十多的属性,已然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了! 冯保闻言,当即小跑着前去。可等了一会儿,他却是空着手跑了回来,对着萧承轻声解释道: “陛下,这时成文还在科考之中。” 说罢,冯保悄悄地指了指殿中的一名考生。 就在萧承查阅海瑞二人的题卷之时,殿中又有数名考生交了卷子,朝萧承行礼后离开了皇宫。此时整个保和殿中,只剩下时成文一人,还呆坐在那边,做皱眉沉思状。时不时还低下头去,瞪大了双眼,接着依稀光亮,在纸稿之上写写画画。 萧承眉头一皱,道: “他考的是什么科?” 冯保早有准备,听到萧承问话,连忙答复道: “回陛下,时成文应试兵科。” 萧承闻言,没有皱得更深,道: “兵科?朕记得,题目便是以当年前太师汪晓,扫平南方蒲甘国之战,进行推演。这样的题目,不至于将他难为成这样!” 此时外边天色渐黑,距离殿试开考,已然过去了五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以时成文的属性,又是这种题目,不至于到现在都无法交卷啊! 萧承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已然逐渐昏暗的保和殿中,沉声道: “可曾到结束时间?” “还差半个时辰!” 萧承点了点头,轻声吩咐道: “去取烛台来!” “是!”当即有小太监飞快转身,取来了一副烛台。 冯保将烛台点亮,殷勤地举到萧承眼前。 萧承却是一把接过冯保手中的烛台,快步走下陛阶,径直来到时成文面前。 见时成文案桌之上堆满了散落的稿纸,兵阵推演图,实在无处堆放东西,萧承干脆亲自手持烛台,凑到时成文面前,为其照明。 此时的时成文,全然沉浸在脑中的战阵推演之中,浑然没有感知到外界变化。只是因为烛光照亮,视线变得清晰而微微舒展眉头,继续在稿纸上涂抹着什么。 一旁伺候的宫中侍者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忙不迭地想要接下萧承手中的烛台。 萧承却显他们的动作太大,对着围上来的宫中侍者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身边的一众太监,顿时一滞,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萧承。 冯保见状,沉吟片刻,对着这些太监微微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他招来身边的机灵小太监,压低声音道: “快,去找宫中画师前来!” 这样君王爱贤惜才的感人画面,不得让人画下来,让外人感受感受陛下的宽仁? 小太监虽不明白其中原由,却是也不多问,一溜烟小跑着去找宫中画师去了。 这个时候,原本在稿纸上涂抹着的时成文突然手上一停,眉头紧紧皱起。 在他的脑海之中,此时无数精锐兵马,嘶喊着拼杀而来,四处袭扰疆土。手中仅存的数万操练不足,兵甲不全的将士们,在他的指挥之下,四处救援,勉力维持着局面。 但纵使他如何努力,在对方布局严密,连绵不绝的强烈攻势之下,终究是无力回天。 时成文长叹一声,将手中之笔一扔。 汪师叔布局严密,又以云国绝对国力碾压,自己以蒲甘国身份进行推演,无论用何种手段,都难以避免覆灭的下场啊! 时成文投子认输,放弃了心中纠结,注意力逐渐回到四周之时,他却是忽然一愣。 身边一身穿朱红色常服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前,亲自手持一盏烛台,正在为自己照着明。 时成文便好似觉得自己实在做梦,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惊讶道: “皇帝陛下……” 萧承看着时成文,微微点头,道: “还有三刻钟!” 时成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保和殿中,还没有交出自己的殿试答卷。 他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又手忙脚乱地在一堆稿纸之中翻出了早就做好的题卷,双手捧到萧承面前,颤声道: “草民失礼了!” 萧承随手接过,扫视一眼题卷,不由得笑道: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题,倒是害的朕多等了这么久!” “请陛下恕罪!”时成文低头道。 “刚刚在想什么?”萧承温声道。 时成文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道: “草民想站在蒲甘国一方,做一番推演!” “结果如何?”萧承颇感兴趣地问道。 时成文面露惭愧之意,低声道: “虽能苟延残喘,但终究抵不过大势!” 萧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若是愿意,可将你的推演送来,朕想看一看……今日就算了,推演战阵劳心劳力,回去歇息!” 说罢,萧承将手中题卷交给一旁的宫中侍者,自己则缓步离去。 时成文看着萧承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刚刚那亲自为自己执烛台的身影,心中顿时有所触动,一股莫名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第171章 春风得意 宣政殿中,久未举行的大朝会之上,百官整齐衣装,齐齐跪倒在地,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俯身行礼,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宣政殿中。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冯保拖长着嗓子,高声喊道。 殿中百官,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场临时举办的大朝会,自己等人都是陪衬。真正的主角,其实还是现在那群在宣政殿外等候的一众新进科举士子。 果不其然,百官队列之中,张昭手捧奏折,快步出列,恭声道: “臣张昭,有本要奏!” 端坐龙椅之上的萧承被垂旒遮住,看不清上半张脸,只见到他嘴唇轻动,满是威严的声音响起在宣政殿中: “准!” 张昭旋即将手中奏折递了上去,朗声道: “臣张昭奉命主持科举之事,今日诸事完毕,录取名册已出,奏报陛下!今科士子,秀才科取士子二十七人,明法科取士子四十四人……诸科共计,两百四十九人。” 这个时候,温体仁见缝插针,忙不迭出列,俯身跪倒,高声道: “今朝英才,为陛下所用。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殿中百官,看着这千方百计找时机来讨好萧承的温体仁,眼中露出不屑鄙夷之色。 溜须拍马之徒,与其同朝为官,当真是有辱斯文! 然后一众百官抬头看向萧承,刚刚那鄙夷神色瞬间消失,露出叹服崇敬之色,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俯身一礼,齐声高呼道: “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嗯,当官嘛,拍马屁不寒颤…… 萧承点了点头,道: “诸位起身……且将科举得中的士子们宣进来,让朕与百官好好见一见!” 一旁的冯保,当即上前,高声喊道: “宣科举士子觐见!” 当即,殿外便有负责礼仪的禁军,高声附和,唱声道: “宣科举士子觐见!” 威严洪亮之声,回荡在皇宫之上。 宣政殿宫门,缓缓大开,光亮撒入殿中。气势浩荡的礼乐之声,旋即响起,让人不由心神激昂起来。 殿中百官感觉到这么大的动静,皆是心中一动,齐齐回头朝殿外望去。 只见一群统一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短翅乌纱帽的科举士子们,在礼曹官吏的带领之下,缓缓进入宣政殿中。 庄严礼乐奏起,朝中百官相迎,进入这一国政令中枢之地,受当朝皇帝接见。自此踏入仕途,实现胸中理想抱负。 眼前这一幕,是多少底层士子,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一众科举士子或是志气高昂,或是强忍激动,在礼曹官员的带领之下来到殿中,齐齐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高呼道: “参见陛下!” 萧承看着殿中的科举士子们,嘴角一弯,哈哈一笑道: “今朝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说这话,其实有些夸张。 这第一次举办的科举,因为各种原因,可谓是很水了。除了海瑞、严嵩、时成文三人,从金手指面板之上,便再少有属性能够突破七十的考生。 不过如今天下诸国之间,也就只有云国方才有科举制度。不论出身,只凭借才学做官,这制度对天下的士子,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可以预见,今后再次举办科举,必然会吸引有才学的士子们前来应试。 而其余国家,便是君主雄才大略,能够看出科举制度的优越想要照抄,也一定会有国中既得利益者跳出来阻止。 这起码要在各国朝堂之上扯个两三年的皮,才能够有个结果。萧承当初便是在这种事上不愿意浪费时间,才多番布局,以种种手段将朝堂清洗了一遍。 不过如今,总算是将科举制度推行了下来了。 今后这些科举出身,受萧承拔擢,对他心悦诚服,满心感激的士子们,将会是萧承皇权稳固,掌控朝堂的根基! 萧承微微抬手,一旁的冯保当即上前,一展手中圣旨,朗声念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自今之后,每岁各科士子,赐进士出身,赐进士服,入尚书台,于各曹观政六月。其后凭借观政期间绩效,实授朝中官职。钦此!” 这一下,算是立了规矩。 与原本世界的科举制度不同,萧承并没有以这殿试考核的名次,分别划分出什么一甲二甲三甲,进士同进士这类分别。 只是每科划出了魁首、亚魁,仅此而已。 毕竟像萧承原本世界那样,什么一甲二甲进士,才能成为宰辅大臣,实在有些不好。一次考试,不能成为日后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够走上高位的衡量手段。 一众士子,啊,现在该叫进士了,听到萧承所言,再次俯身一拜,齐声道: “臣等,谢陛下厚恩!” 萧承微微昂头,朗声道: “收获国之栋梁,朕心甚悦,欲与百姓分享此等喜事!传朕旨意,开正阳门,由禁军护送,请诸位进士跨马游街,受百姓夸耀!” 正阳门,乃是皇宫正门。对于最重威仪的一国朝堂,这正阳门,显然有着不寻常的意义。往常不是皇帝亲临此门,或者祭天祭祖的大礼仪之事,都是不可轻易开启的。 一众进士之中,有知道其中原由的,更觉自己受到重视。便是不知道其中关键的底层士子,此时脸上不由得流露出高兴、激动之色。 是人都有炫耀之心,如今这些士子们一跃龙门,听到当今陛下让禁军护送着他们到城中游街,受百姓夸耀赞叹,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 众进士再次俯身一礼,高声道: “臣等,谢陛下!” 萧承示意之下,一众进士先是换上了特制的,大红色的进士服。然后在禁军的护送之下,昂首跨步,自宫中正阳门而出,跨马游街。 无数城中百姓听到动静,齐齐聚集街边,看着意气奋发的一众进士们,不由高呼起来。不少人按照云国惯例,自各处寻来花朵,朝进士们投掷而去。 普通有孩子的百姓,指着跨马游街的进士们,教导着孩子们要好好学习。花季少女三三两两聚集一起,不断娇羞地打量着进士们。士子打扮的人,面露艳羡之色,心中已然暗下决心,明年也去参加科举。 一时之间,满城瞩目。一众进士们,身骑马上,环顾四周,越发志得意满,意气风华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便是如此了! 第172章 什么叫父爱如山……崩地裂 科举进士端坐马匹之上,身边是精锐禁军护持一旁。面对着百姓不断抛来的鲜花以及欢呼之声,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便是进士中性子一向肃直的海瑞,此时也露出笑意。 路边酒楼之上,几名年轻人凑在二楼窗边看着热闹。见到科举士子的风光模样,不由得面露艳羡之色。 “云国皇帝对这些科举士子如此荣宠,尽展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之心啊。” 窗边的一名年轻男子,这个时候听到自家师弟这般说,却是下意识地反驳道: “错了!师弟弄错了!云国皇帝如此荣宠这些科举士子,实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的。天下底层士子欲要做官而不得,云国这边不以出身,却以才学而论高下。今后天下诸多士子,若觉自己一身才学不得施展,必然想到投奔云国!” “嗯,我何错之有?云国皇帝纵使是为了使士子投效,但也却是确实展现自己求贤之心啊。难道师兄觉得,云国皇帝应该礼遇这些科举士子,然后为了显示自己仅仅出于尊贤之心,直接将他们赶走,不将他们收入云国朝堂之中以作重用?” 辩论一起,周围几名年轻弟子,顿时两眼放光,一个接一个的出声,驳斥道: “刚刚师兄所言,乃是说云国皇帝并非发自真心地尊崇贤士有才之人,而非其他!” “若有君王尊崇有才学的人,却不能重用这些人。那请问这位师兄,这到底是真心尊崇,还是真的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我等只是驳斥,云国皇帝并非全然出自尊贤爱士之心,没有攻讦这云国科举之制的意思!” “此乃‘论心’与‘论迹’之争,当年我名家与儒家辩论之际,早有定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一众年轻弟子争辩之时,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神情也越发激动,引得酒楼之中不少食客纷纷将视线移了过来。 但这些年轻弟子,此时却是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反而斗志越发昂扬起来,辩论之时神情激动,手舞足蹈,显眼异常。 “闭嘴!”一声暴喝,突然在酒楼之中响起。 窗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位身穿锦绣长袍,相貌堂堂,颇有儒雅随和气质的中年男子,此时面色铁青地看着一众年轻弟子。 刚刚还争论不休的年轻弟子连忙一缩头,讷讷着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难道云国皇帝不给这些科举士子们如今这样的厚遇尊荣,便没有人前来云国投效?如今天下之间诸国,皆行举荐制度,底层士子没有人脉不得做官,最后还不是只能跑到云国效力?” 他顿了顿,咬牙骂道: “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这其中的关键都没能理清楚,便学着师门长辈弄起了辩论?结果只知玩怪说琦辞,拾先人牙慧,寻他人言语错漏之处,辩而无用!” 一众名家弟子,在中年男子的教训之下,低头面露羞愧之色,不敢多言。 中年男子教训了半天,最后看着一众弟子这幅模样,到嘴边的话却是一滞。 这些年来,名家研究的辩题,越发晦涩难懂。门中弟子,常常为了一词一句之意,而争论不休。弟子相互之间的辩论,也从当初相互理清逻辑,阐述道理,变成了只注重揪出对方的语病错处,强行辩论。 辩而无用,事多寡功。这些年来名家门中风气如此,又岂光是这些弟子受到了影响? 这些年来,名家已经显露出败落之像。若是长此以往,当初的天下显学,九流之一的名家,必然逃不过销声匿迹的下场! 中年男子看着一众弟子,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随即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罢了!坐下吃饭,今日早日安顿下来!” “是!” 中年男子再次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眼露深邃之意。 只希望,这云国的稷下学宫,能够助我名家重振门中学风! --------------------- 夏国京师,金陵城,夏国皇宫,奉天殿中。 一位身穿龙袍,面容苍老,满头白发,看上去莫约七十多,神情尽显倦怠的老者,单手扶额,撑在龙椅之上,双眼微微闭起,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般。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其身份自然也不用多说,当今夏皇,虞庆旋。 养神片刻之后,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张口问道: “岐王这段时间在他府中,可还算老实?” 一旁的年老太监闻言,微微躬身,道: “岐王殿下近来,整日在岐王府中书房内闭门不出!” 夏皇眉头一动,颇为惊奇道: “这都两个月了,他竟然还能耐得住性子?这可不像是他的做派啊!” 老太监闻言,抿嘴一笑,道: “岐王殿下,许是经过这次挫败,得到了磨砺嘛,今后必然会收敛脾气秉性了。” 夏皇闻言,冷哼一声,道: “若是他真能收敛这个强硬性子,那就好了!从小到大,就从未让朕省心过!” 嘴上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只看夏皇此时的神情,便知道只怕他自己心中,也是这么觉得的。 沉默片刻之后,夏皇再次咬牙道: “若非他这次这般冲动,朝堂本是有更好的方法收拾那些西南将门的!他动手杀人,固然是痛快了,却也不得不逼着朝廷对西南边军之中的将门余孽动手,致使西南边军战力废了大半。到最后只得让朕不得不对云国小皇帝低头服软,赔款求和!” 这身边的老太监偷偷打量了一下夏皇这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琢磨,便知道他心中并未当真怪岐王这次动手。 “陛下,岐王殿下也是、为了平息西南各州郡百姓怒火啊!这些西南将门,纵兵劫掠百姓财货,还厚着脸皮请求朝廷赈济受兵灾的百姓,让朝廷给他们的贪欲托底,当真是可杀!”老太监温声劝谏道。 夏皇眉头一动,突然挑头看向老太监,似笑非笑道: “四喜,你这是受了那小子的好处?还是说,把宝压在了他身上?” 说起来,如今夏国朝堂纷乱无比,除了有百家出身的官吏相互攻讦之外,便是如今夏皇放任诸多皇子于朝中历练,使不少皇子手中握着一份力量,在朝堂之中各有人手。 诸子夺嫡之事,已然使朝堂斗争愈演愈烈,逐渐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四喜老太监听到夏皇这个时候所言,神色也说不上多么慌张,只是弯腰低头,苦笑一声道: “陛下,您就别开这个玩笑了!奴婢都伺候陛下大半辈子,如今这个位置,在太监中已是升无可升。奴婢又无一亲眷,除了报效陛下之恩,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夏皇朗笑一声,摇头道: “诸皇子身边可都有年轻精干,且自小分派的忠心太监。哼,他们自然是看不上你这个老货的!” 老太监躬身点头,应和道: “陛下说的是……” “若是岐王今后能够长长记性,这两百多万两白银,也不算打出去个水花!” 说到这里,夏皇突然笑容一敛,沉声道: “传朕旨意,岐王圈禁期间,安分守己,闭门思过,已然知错。命其奉使云国,主持我大夏使团,与云国缔结和约,戴罪立功!” 老太监闻言,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啊……” 带兵打云国的是岐王,这个时候领着使团去缔结和约的也是岐王。 对云国来说,这是有些挑衅的意思了。而对岐王来说,作为败军之将拜见云国皇帝,也是奇耻大辱啊。 夏皇脸上更冷,沉声道: “十四公主虞瑛瑶,与云皇同岁。其娴雅端庄,秉性柔嘉,钦封柔宁帝姬,随使团入云国和亲。缔结两国之好,使夏、云两国再不生战乱!” 夏皇顿了顿,接着冷声道: “他败了,朕可以给他兜底。但朕也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因为他的轻敌大意,鲁莽之举,这一会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十四公主虞瑛瑶,是岐王的亲妹妹。这一次,夏皇不仅要岐王虞昭凌亲自前去云国,还要他的妹妹,一同前去和亲。 饶是四喜太监在夏皇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帝王的无情,此时也不由得为夏皇对亲生子女的狠辣手段,而感到心中发颤。 夏皇的父爱,还真是如山崩地裂呢……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弯腰行礼,转身就要下去传旨。 “等等!” 夏皇再次将他叫住,用着平静冷漠的神色,轻声道: “欲为帝王者,便需懂得隐忍,懂得为了大局而去舍弃一些东西。他若是死犟着不肯接旨。你就告诉他,今后就不必再出岐王府了……” 四喜太监嘴唇一颤,连忙躬身应是,快步离去。 待到老太监离去,夏皇再次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片刻之后,这奉天殿中,忽然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之声。 ----------------- 萧承看着手中冯保递上来的东厂奏报,却是突然失笑一声,摇头道: “哈哈哈,这名家中人,还真是属杠精的啊,这自家师兄弟的,聊着聊着就能争起来……咦,所以你说,这名家门人,是不是因为我云国的稷下学宫,可以供他们与诸子百家争辩,还不以言论论罪,所以他们才来得这么快?” 东厂的情报机构,因为发展时间并没有多久的缘故,所以也谈不上多厉害。但中庆城好歹是云国京师,东厂哪怕其他地方管不到,也不可能不在这里布置人手。 名家弟子这么显眼高调地进入中庆城中,还半点掩饰的样子都不去做,自然会被遍布城中上下的探子盯上。 刚刚发生的酒楼之中的争论,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摆在了萧承的御桌之上。 冯保有些没能领会到萧承口中什么什么杠精的含义,不由得有些发懵。琢磨许久, 他也没能想明白其中含义,只得含糊地附和道: “名家中人,最喜辩论,也以辩论闻名。想来门中学风如此,做出这些事来,倒是也不用过于惊奇。”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那道教一同入城的三人,可曾查明身份?” 那三人入城以来,虽然低调行事,但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身份,东厂这边早已收到了粘杆处的提醒。 冯保闻言,当即道: “奴婢已经派人去查探了,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这三人,似乎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准备。从道教道士们哪里套来的消息,这三人与他们皆不认识,只是自龙虎山临行之时,被道教掌教张正青给塞进来的。” 冯保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奴婢觉得,在查清这三人身份之前,陛下还是暂时不要召见道教来人了!” 萧承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倒也不需如此,能够让道教掌教临时塞人,再结合那三人的气质、武功,想来除了道家出身之人,也再无其他。”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奴婢自然也能够猜到这三人大概率出身道家。但陛下安危,重于一切,还是要小心调查一番才是!” 萧承露出笑容,摇头道: “想也知道,若是这三人危险,道教掌教张正青,也不敢让人将他们带来。若是没猜错,这道家是不打算去稷下学宫辩论,而想着直接面见于朕,阐述道家理念,以求让道家在云国从诸子百家之中脱颖而出。”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萧承的自信。 佩戴怒龙剑之后,萧承足以与九阶顶尖高手一争高下。身边还有南霁云这样的九阶高手护卫身旁,再加上身处禁宫之中,有禁军护卫。除非这道家弟子中有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伤到萧承半分。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传旨,朕久闻中原道教昌盛,心中颇为好奇。明日请道教来人,入宫为朕讲一讲这道家真经!朕倒要看看,这道家到底是打算如何说服朕尊崇道家的!” 冯保闻言,见萧承态度坚决,不好再劝,只得低头应是。 第173章 岐王的痛苦抉择 夏国,岐王府。 书房之外,府中亲兵匆匆跑来,高声喊道: “殿下,殿下!” 书房之中,岐王身穿常服,头发散乱,胡子拉渣好似十多天没有打理,造型邋遢到整个人就像是个四十多岁的油腻大汉,早没了当初军中主帅的那般英武模样。 此时的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房之中摆放着的沙盘,不断推演复盘着当初在云国北境,与程不识的那一战。 岐王脑中推演的战局,战况愈演愈烈,正到决战的紧要关头,却突然被这书房之外的动静给打断了原本的思绪。 他眉头不由皱起,有些不快问道: “什么事?” 外边的亲兵闻言,忙不迭回话道: “殿下,宫中来人传旨了!” 岐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时候,为何会来传旨?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犯下的事情并不小。从回到到现在,满打满算这才圈禁两个月,便能放出来了? 岐王本就战败在程不识手中,致使夏国西南边军于云国北境战败,损兵数万。 有此把柄,在西南将门残存势力疯狂反扑之下,若非岐王他是当朝皇子,又有早年的军功在身,只怕就不是一个圈禁的下场了。 而且这次针对岐王的势力,除了那些西南将门在朝堂之上的力量,便是朝堂之中的一众百官也尽数参与了进来。 主要原因,便是岐王私自调动大军,不以朝廷法度论处,直接屠戮西南将门。这种手段,已然超过了朝廷之中百官政斗的潜规则。 所以便是西南将门约束私兵不力,使私兵劫掠百姓,致使西南之地沸反盈天,犯下了这般诛九族的罪过,朝中百官这个时候也会选择性的视而不见,要揪着岐王于国中私调大军的事情,坐实他有意图不轨之心,逼着夏皇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开玩笑,这动不动抄家灭门的事情,岐王要是干得轻车熟路了,哪天看不过去了,对着朝堂之上的随便哪位忠正之士来这么一手,这谁受得了? 必须打压!让他知道知道,这朝堂又朝堂的规矩,不是一个从军的皇子能够参与的! 岐王微微皱眉,沉吟片刻,终究是起身走出书房。 府中亲兵见到走出书房,浑身不修边幅,看着颇为落魄的岐王,忍不住道: “殿下……毕竟是陛下遣人宣旨,要不殿下先去整一整衣冠?” 岐王低头打量了此时的自己一番,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 “不用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以自家父皇那个脾气秉性,不可能顶着朝中百官的压力对自己网开一面啊。这个时候派人来传旨,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府中亲兵有心再劝,但见自家王爷坚持,也只能轻叹一声,上前领路。 负责传旨的老太监四喜,岐王府中的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陪侍着这位宫中的老祖宗,不敢有任何大意。 不多时,一身邋遢,不修边幅的岐王,便来到大堂之中,对着四喜太监微微拱手,淡然道: “见过大伴!” 老太监伺候夏皇大半辈子了,是夏皇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几乎是看着一众皇子长大,是以便是以岐王的性子,对其也是态度尊敬。 四喜老太监见到岐王如今这番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滞。 岐王此时,身上穿着的那身常服,胸口处还沾着饭粒。头发散乱,胡子拉渣,脸型比此前消瘦了些,给人一种邋遢颓废的感觉。 当朝夏皇、嗯……身体调养得不错,而且应该很擅长时间管理。 在自己处理夏国国政之余,还能去经常去后宫和妃子交流感情,致使在皇嗣数量方面,足以和萧承的便宜父皇一争高低。 皇嗣虽多,但其中要先除去公主、年轻尚小的,最后称得上有出息、有能力的皇子,也不过那么七八位。 而岐王虞昭凌,便是这几位皇子之中,唯一一位选择从军的龙子。 往日岐王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向来都是一副英武逼人,锐气难挡的模样,可从未有人想过,他会有如今这般颓废的模样啊。 看来云国一败,当真给了这位岐王不小的打击啊! 四喜心中一叹,对着岐王微微弯腰行礼,忍不住劝道: “岐王殿下,沙场征战之事从来无常,一时胜负,何必放在心上!” 岐王闻言,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顿时意识到是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让四喜误会了。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道: “大伴多虑了,只是在军中邋遢惯了,回到王府之中,也是习惯了这般不修边幅……” 其实说起来,岐王自幼从军,立下军功无数,又如何能够不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纵使现在时常会想起和程不识的一战,却也不会因为输了一场便如何如何。 再说了,要不是他有心借攻打云国之机,将西南边军清洗一遍,拖延了一番时间,云国北境早就被他拿下了,怎么会等到程不识来援? 所以担忧他因此颓废,便是有些想太多了! 听到岐王这般说,四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岐王此时,却是忍不住道: “大伴今日来寻本王,是父皇有了什么旨意?” 四喜闻言,犹豫片刻,接过身后小太监手中的圣旨,没有展开,只是朝岐王递了过去。 岐王看着举止有些奇怪的的四喜,眉头微微皱起,随手接了过来。 他本就是不太遵守礼制之人,当即随手打开圣旨一看。 可当岐王扫视一眼之后,却是微微一愣,惊奇道: “让本王戴罪立功,去云国缔结和约?” 四喜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是!” 岐王眉头皱起,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但这丝不痛快,也很快便消失了开来。 他合起手中圣旨,点了点头,沉声道: “也好,云国的程不识,还有那御驾亲征,弄得我西南之地一片大乱的云国小皇帝,本王也都想见一见!” 一来岐王确实想见一见萧承、程不识两人,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先败一场罢了,迟早有机会能够赢回来的。 二来嘛,这去云国再怎么样,也比困在这小小的岐王府,要好太多了! 听到岐王所言,四喜心中微微一松。 如此看来,岐王似乎也太不在意自己前去云国求和的耻辱,也没有为了自己可能将要受到云国君臣的侮辱而大怒,颇为平静的接受了这份圣旨 四喜见此,沉默片刻,又接着开口道: “陛下还下旨了,封十四公主为柔宁帝姬,一同前往云国和亲。” 岐王点了点头,道: “和小皇帝和亲?听说小皇帝长得很好看,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 说到一半,岐王却又猛地一滞,抬头紧紧盯着四喜,问道: “你再说一遍,是哪个公主?” 四喜微微低头,不去看向岐王的眼神,只是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第二份圣旨递过来。 岐王此时,倒是没了刚刚的从容。他一把抢过圣旨,只待扫视一眼,岐王便双眼圆睁,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咬牙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十四公主?适龄公主,又不止一位。而且、而且……为何不从宗室之中挑个宗室之女,封个公主名号送去和亲?” 别说岐王这幅模样太过双标,这十四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幼最是疼爱。和其余妃子所生的那些名义上的姐妹,是不一样的! 老太监低着头,轻声道: “陛下说,这是殿下战败一场,致使西南之乱的代价……”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响彻在岐王耳边,让他整个人顿时僵立原地。 呆立许久,岐王双眼一厉,不掩周身戾气,转身便朝王府大门走去。 可还没等他走上两步,便听到四喜轻叹道: “陛下说了,岐王殿下若是不接旨,今后永远都不需要走出岐王府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刺啦”的长刀出鞘之声。 跟着四喜太监一同前来的宫中侍卫,猛地拔出腰间长刀,上前一步,径直拦住了岐王前进的步伐。 府中亲兵,眼见这般突变,脑袋懵住了片刻,旋即大喊一声,道: “保护殿下!” 话音刚落,在场的一众王府亲兵面色一狠,连忙朝岐王身边涌去,将他团团护在了中间。随后悍然拔出武器,杀气四溢地盯着面前的拔刀相向的宫中侍卫。 岐王的这些亲兵护卫,皆是战场之中遗存的悍卒。一个个的论起武功不算出众显眼,甚至还有不少身躯之上有或多或少的残缺。 但此时他们面露狰狞之色,身带凛冽杀气,便是让对面的精挑细选出来的宫中侍卫,都感到心中一慌,不敢直视。 四喜老太监微微一叹,摇头道: “岐王殿下,当真要如此吗?您刚刚不还说,云国皇帝地位尊崇,相貌俊朗,文武双全嘛。十四公主、啊,是柔宁帝姬前去和亲,既能够保证两国和平,也能寻到如此优秀的夫婿,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啊!” 被一众亲兵护在中间的岐王,双眼泛红,满脸皆是戾气,咬牙道: “不可能!我决不允许瑛瑶去和亲!” 云国此前国力便蒸蒸日上,天下之间除了占据中原,底蕴深厚的夏国,便再无任何一国能与其相比。 岐王之所以这么轻易地便被感业寺鼓动出兵,除了借机整合西南边军之外,也有趁这云国内乱,削弱其国力的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这云国新登基的小皇帝萧承,亲自领兵出征,是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以一己之力连败黎、夏两国大军,收服了云国边军,力挽狂澜,解除了云国覆灭之危急。 回来之后,岐王还曾听说,这段时间的云国皇帝,已然以雷霆手段,扫清了国内的障碍,彻底执掌朝堂权利,还弄出了稷下学宫、科举之制,吸引天下人才投效。 云国有这样的皇帝带领,崛起之势必然不可阻挡。将来云国大军兵出天南,攻略夏国之日,亦不远矣! 这个时候送人去和亲,将来两国开战了,和亲之人又该是何种下场?这种事情,岐王是想都不敢细想! 老太监闻言,低头躲开了岐王的视线,低声道: “陛下请奴婢告诫殿下,这为帝王者,除了能忍他人所不能忍之事,还需有为大局舍弃一切的心……” 岐王都懒得听老太监说完,便径直打断,咬牙切齿道: “我从来都没想要当什么帝王!瑛瑶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不可能将她……” “殿下,要不要去争那个位置,并非您自己说了算!陛下要谁去争,谁便一定要去争!”老太监亦是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冷笑一声,随手接过身边亲兵的腰间长刀,道: “本王不愿,便是父皇,也不能强迫!” 老太监四喜看着这般执拗的岐王,无奈地叹息一声。 难不成,今日当真要和这位岐王动手不成?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岐王府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喝: “十九,不要冲动!” 此刻来人,自然便是和岐王感情颇好的晋王虞昭礼了。 晋王带着身边亲随、护卫,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晋王来了,岐王眉头一皱,语中带着一丝质问,道: “三哥,你来,也是为了劝我的?” 晋王看着死死盯着自己,面露倔强之色的岐王,连喘了好久的气息,方才咬牙道: “就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是瑛瑶派人出宫,去请我来你府上的!到底是你妹妹,对你最是了解了。” 岐王一愣,道: “瑛瑶?” “她已经接受父皇的圣旨与册封,愿意去云国和亲!” 说到这里,晋王顿了顿,接着道: “瑛瑶还说,自你从军之后,你们二人之间聚少离多,所以她想要你亲自为她送婚……” 岐王闻言,喉咙上下涌动,神情有些恍惚,身形更是微微踉跄。 四喜老太监见他这幅失神的模样,再次轻叹一声。 他浑然不惧地推开了岐王府内亲兵指向自己的兵器,坦然地走到了岐王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或许陛下有些真正想要告诉您的话,并未明说,各种含义,需要全靠殿下自己琢磨琢磨……” 岐王闻言,沉吟片刻,神色微冷,低头咬牙道: “父皇想是在告诉我,只有真正地坐到了那个位置,才有资格守护我所珍重之人。” 老太监闻言,神情淡然,意味深长地道: “也许陛下的深意,便是殿下所想的这样。毕竟天威难测,我一个做奴婢的,实在不能揣测太多……” 岐王神色难掩愤恨,咬牙道: “这道圣旨,本王接下了!” 第174章 农家弟子 城外稍显泥泞不平的小路上,一群差役、兵丁,正簇拥护卫着一辆马车,朝前方行驶。 小路不太平整,这走惯了青石板路的马车,此时颠簸得厉害。 马车之中,一身穿云国官府,看上去品阶不低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抓着马车厢壁,面色苍白,一副快要被颠吐了的模样。 一同坐在马车之中的当地县令,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监官大人,要不先停下来歇一歇?” 中年男子没有立即开口,但强忍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没有耐得住,开口道: “好,好,先停一停!” 县令闻言,连忙探出头去,大喊道: “停下,快停下!监官大人见我等行路辛苦,准许咱们先歇息一阵,等会儿再赶路!” 车队缓缓停下,众人停下歇息。 几名差役凑到一起,冷眼看着自家县令急匆匆让人送上清水,讨好地递给中年男子,脸上谄媚之色都快溢出,不由得齐齐翻了个白眼,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京城来的这个什么常平仓监官大人,宣布朝堂新出的政令让咱们兄弟跑个腿不就是了,为何非要亲自去县中各村?” “就是,这不耽误功夫吗!来了三天了,才跑了七八个村镇。瞅这架势,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呢。咱们县衙就啥也不干,陪着他乱转呗。” “嗨,这就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且先让他干着呗,说不得明天就不愿意来了……” 马车一旁,章磊抿了口清水,轻吐两个浊气,脸上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县令恭候在一旁,讨好道: “监管大人,可曾舒服些?” 章磊点了点头,道: “好多了,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哎,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莫怪下官多嘴,这种宣传政令之事,让下官手下差役代劳不就可以了?大人坐镇县衙,效率更高,也不必受这辛劳之苦啊!”县令开口问道。 章磊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但当他瞥见四周略显荒凉破旧,破败不堪的泥泞道路两旁之时,原本心中的那丝意动,瞬间消散。 章磊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既奉陛下之命,任这常平仓监官,便需要尽职尽责!李县令,这种话以后便不需说了!” 这破地方,他章磊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此时的章磊,无比幸好当今陛下力排众议,执行了考成法的制度。可以核查官吏功绩,以此来晋升官员。 这对他这样出京办差的官吏,那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每当他心生懈怠之意的时候,那迫切想要回京的念头,便会逼着他尽力办差。 其实不仅是章磊,大多被派往各地充任常平官监官的人,此时尽管心中都对自己被“发配出京”而有不满之心,但却为了能够保住官位,回到京城,一个个的也不敢懈怠。 县令闻言,笑容一滞,旋即再次一变,脸带钦佩道: “大人公忠体国之心,当真是让下官无地自容啊!” 章磊站在马车旁,深吸一口气,道: “李县令,走!” “是!” 车队再次启程,缓缓朝前方的村镇而去。 村镇之中,早有提前赶来通知的差役,将村镇之中的聚集起来。 而这处村镇之中,却是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在场一众百姓,不以族老为首,而是赫然围绕着几个身穿粗布衣衫,肤色略微发黑,浑身还沾着些泥土,看着就像普通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前来通报的差役,也是见怪不怪,对着几个年轻人招手笑道: “许家大郎,你们的机遇来了!” 为首年轻人,面容看上去略显敦厚,古铜色的肤色、粗糙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衣裳,看上去和普通农家青年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差役之言,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 “钱官人,这是何意啊?” 姓钱的差役闻言,笑着道: “当今陛下重视农桑,颁布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献上好的耕种之法,若有成效,由朝堂出面重赏!” 差役顿了顿,接着道: “自从你来之后,这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跟着你许恒耕种、便是在田里埋头务农了几十年的老农,也不如你厉害。这次你若是在京城来的大官面前显显脸,奖赏不就来了嘛。说不得啊,还能够被贵人看重,弄个真正的官人做做呢!” 名叫许恒的年轻人一听,眼睛微微一动。 “好了,京城大官马上就要到了,你若是有心,便早做准备啊!”差役再次吩咐一句,便转身离去。 几个年轻人见差役远去,连忙看向许恒,脸上有些惊喜,道: “师兄,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敬献好的耕种方法。这等重视农桑的良政,足可见当今陛下对农事的看重啊!” “如此一说,这不正是我农家大展身手的时候?” “师兄,莫要错过此等良机啊!” 为首名为许恒的农家弟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夏国之中,我农家被儒、法、墨三家压制,我等这才受师门之命,前来云国。本打算在山野村落扎根,另辟蹊径。不曾想,这新任陛下,竟然这般重视农桑,直接推行这样的国策。如此看来,这位才是我农家期盼效力的君王……” 说到这里,许恒神色振奋,朗声道: “因为我农家主张所致,导致门中精锐弟子,力量分散天下各地。对于云国这段时间的朝野大变,师门难以快速反应。这个时候,其余百家弟子只怕都已经派人来了云国,以求在云国朝堂之上占据上风。我等不能等师门回信,再做举动,否则一切都晚了!” 农家的弟子,很多人在出师之后,会效仿农家先贤,身穿布衣草鞋,游历天下各地,以求通过自食其力,寻到一块土地,一间房屋,然后定居下来从事耕种。 这种如同蒲公英播种一样的方式,其实就是为了扎根基层,推行农家主张,增加农家的影响力。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然便会导致农家的弟子散落天下,难以集中力量。 百家之中,此时都已经收到了云国大变,萧承尊奉各家贤者的消息,纷纷闻风而动,各派弟子门人前来。 但估计也只有农家,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是其他,实在是力量太过分散,难以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一众弟子闻言,当即拱手行礼,道: “请师兄吩咐!”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我等身在云国,最清楚云国之事,必须动作起来,以防止其余百家占据先机!” 他环顾一众师弟,朗声道: “我将前往稷下学宫,宣扬我农家学说,扬我农家威名!除此之外,还请郑师弟,带领一众师弟,在那京城来的官员面前展露我农家本事,借由这水利农田法,进入朝堂之中!” 许恒身旁,一名农家弟子当即出列,抱拳道: “谨遵师兄之命!” 他闻言,又扭头看向另一名师弟,开口道: “周师弟,你速速赶回师门之中,向门中师长诉说云国之变,以及我等擅做主张的原因!” 姓周的农家弟子上前抱拳,道: “请师兄放心!”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诸位,农家能否兴盛,众师兄弟能否在云国一展胸中所学,就在我等身上了!” 在场农家弟子闻言,顿觉身上肩负之事是何其重要,心情激昂无比,面露振奋昂然,斗志满满之色,齐齐抱歉喝道: “必不负师门厚望!” -------------------------- “请诸位道长,稍候片刻,我等这就前去通报陛下!”养心殿中,一名太监拦下的一众道士,开口道。 一众道士,自然是毫无反对之意,对着小太监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候在了殿外。 人群之中,秀气道童不断看着四周雄伟的殿宇,面露震撼之色,咋舌道: “乖乖,这就是皇宫吗,可比龙虎山的道观还要雄伟呢!” 道家之中,讲究个追寻天地自然,住所虽然谈不上“天为被子地为床”的地步,但也是相当朴素的。 小道童自有长在道家之中,之前看到的道教龙虎山上的那些殿宇道观,便已经是他见过最为夸张的房屋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龙虎山还要雄伟的居所。 “道祖在上啊,这么大的地方,皇帝住的过来吗?”道童忍不住道。 “咳咳!” 道童的嘀咕之声,显然算不上太小。为首的一名低垂着眼眸的道士,不轻不重地咳嗽两声,算是做了个提醒。 道童多是孩童心性,也并非愚笨,或是不知轻重。此时被人提醒,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当即一滞,有些手足无措地抿住了嘴。 青年道人看着自家师弟一副闯祸了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嘴唇微动,声音在内力的作用之下,凝作细线在道童耳边响起,道: “没关系,这云国皇帝肯定不会为了这事计较的!” 清冷道人闻言,瞥了道童一眼,面色平淡至极,亦是传声道: “虽有些失态,但亦是无心之过而已,不用在意!” 不说别的,只看在道家的面子,当今云国皇帝也不会在意这小孩子的顺嘴一眼。 道童闻言,脸上隐隐的担忧之色这才稍稍消去,转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 “师兄,我的表现,是不是挺丢人的?” 青年道人闻言,呵呵一笑,道: “道教在夏国昌盛,颇受权贵尊崇,这些道士中甚至还有几位进过夏国皇宫,为夏皇讲经祈福的。说不得啊,他们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比师弟还失态呢!” 道童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点了点头,凑过去轻声道: “大师兄也就算了,他一向不为外物所动。但二师兄现在神态自若,毫无惊奇,是不是之前背着我出来见过世面了?” 青年道人闻言,却是露出一份莫名的神色,挠了挠头,道: “嗯,也算见过世面了。但说起来,那也是尚未拜入门中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走来,对着一众道士微微一礼,道: “诸位道长,陛下有请!” 养心殿殿门缓缓打开,众道士跟随领路太监之后,进入其中。 道教众人,在夏国便是时常与夏国权贵交好,一应礼仪,自然是颇为熟悉。进入殿中,颇为熟络流畅地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行礼问安。 萧承看着殿中一众身穿道袍的人,视线一下子便聚集到了中间的道家三人身上去了。 这道家三人,周身气质非凡,远超身边的一众道士。尤其是为首的清冷道人,缥缈出尘,给人一种与天地四周融合一起感觉。 咋一看,显得和谐异常,但细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的气质混在人群之中,又违和至极,尤为显眼。 再加上在一众道教道士面对萧承之时,皆是跪倒行礼,而道家三人只是微微欠身之时,更是让人一眼便能够注意到他们。 冯保知道这三人身份,见状倒是没有立即发作,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承。 萧承微微摆了摆手,然后朗声道: “免礼!” 道家三人站直身形,旋即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 身穿宝蓝色常服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质尊贵威严,令人不由心生敬畏之心的少年天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打量着自己的三人,旋即开口道: “道教于中原昌盛无比,朕早有耳闻。我云国尊奉佛门,少有道教中人,是以朕也不太了解道教。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能够请诸位前来,便来为朕讲一讲这道教的经义主张!” 萧承顿了顿,然后轻笑一声,开口道: “若是道教亦如佛门一般,是劝人向善的宗派,朕便亲口许诺,准许道教于我云国传教!” 为首道士闻言,当即弯腰一礼,极为配合道: “我道教也讲究修行善功,若是能够为陛下教化百姓,稳定秩序,亦是我道教之机缘!” 其实两方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萧承需要道教,以后用来制衡佛门。而道教,也想要将信仰传入云国之中。双方就属于一拍即合的那种。 第175章 即将开始的佛道之争 善世院中的一处清净院落之中,此时一群和尚齐齐聚集在此,一个个的面色凝重无比。 如今的僧录司副印,慧力和尚,看着上首端坐的六怀、惠启两人,忍不住道: “六怀大法师,还有惠启正印,你们二位,总要拿个主意啊!” 另一名僧录司副印,智迷和尚,亦是出声道: “道教一行人,如今已然入宫去了。若是再没有什么举措,我佛门今后在云国,岂不是更是举步维艰?” 此时一众和尚,之所以聚集在次,便是因为此时已然入宫的道教一行人。 要知道,相较于诸子百家,佛门之前更警惕的,便是这中原道教。 诸子百家进入云国,正式宣扬自家学派知识理念,顶了天就是使极小一部分的云国年轻人,不再需要神佛寄托信仰。 而原本供奉佛门的信徒、挣扎在云国底层的百姓、做了愧疚之事,良心难安之人,还是离不开以一个信仰上的寄托,所以算不得伤到佛门的根基。 但同为宗教的道教跑到云国来,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宗教,对于对方会玩的套路,那都心知肚明。放任道教在云国壮大,那才是真正的掘了佛门的根啊! 便是如此,这些和尚,这才如此着急担忧。 六怀和尚听到僧众们开口询问,心中一动,旋即轻叹一声,看向惠启和尚,开口道: “惠启大师,您如今贵为僧录司正印,乃是朝堂认可的佛门之首。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您能够出面了!” 惠启闻言,颇有深意地看了六怀和尚一眼。 旁人不知六怀心性,又有佛门大法师的滤镜,只觉得六怀和尚这只是向惠启问策。但惠启却是知道六怀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心性修为实在不到家。 这个时候之所以询问惠启,只怕还是想要玩一招祸水东引。 你僧录司如今负责我佛门大小事务,把我这个佛门大法师都给架空,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出面一下? 听到六怀和尚的话,堂中众僧纷纷点头,扭头看向惠启。 惠启闻言,先是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旋即双手合十,低头沉声道: “这僧录司,如今已然划归了朝廷之下,是礼曹下属官衙,老衲、慧力师弟还有智迷师侄,如今的身份也变成了僧官,归朝廷统属,这个时候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啊!倒是大法师您,是我佛门名义上的领袖,受陛下尊敬,又无僧官身份在身,才是最适合出面的身份啊!” 僧官僧官,已然带上了“官”字,纵使主管佛门诸多事宜,却也失去了此前那超然的出家人身份,成了受朝廷管辖的官员。 既然是受朝堂俸禄,为皇帝统辖的朝廷官吏,又哪有对皇帝召见哪家宗教,指手画脚的资格啊? 所以惠启之言,确实不错。他,包括慧力、智迷三人,的确不是此时出面的好人选。 反倒是你这佛门大法师,身份超然,又不沾俗世,这个时候不出面才是不好呢! 在场众僧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扭头又看向六怀和尚。 六怀和尚看着齐齐朝自己看来的众僧视线,脸上不由一僵。 该死,你惠启不能说,难道我就敢劝皇帝不要尊奉道教?怕不是刚开口,冯保冯督公就要问我是不是在教陛下做事,然后扭头就把自己扔进东厂了…… 想到之前见识过的东厂手段,六怀和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可此时,众僧已然齐齐看向六怀,似乎便是在等候着他拿出个注意来。 盯着众僧视线,六怀和尚只觉头皮发麻。 惠启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沉吟片刻,六怀和尚只得看向慧力、智迷二人,微微使了个眼色。 智迷微微眯起眼睛,微微叹息一声。慧力眉头皱起,亦是还以眼色示意。 六怀:怎么办? 智迷:陛下摆明就是有削弱佛门之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慧力:谁敢去说?反正我不去!这才当上这僧录司副印,还想着哪天将惠启拉下来,自己当几天正印呢…… 其实说起来,如今佛门的这四个领头大和尚,都知道萧承已然开始对佛门施行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但惠启早就对佛门插手过多俗事,致使佛门弟子无法静心修行而心中不满。萧承这削弱佛门之举,一来可以使佛门不再牵扯俗事太多,二来花费这么多心思精力,也侧面证明了萧承没有对佛门赶尽杀绝的意思。惠启和尚,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慧力、智迷二人,则更没有将佛门放在心上。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冯保的东厂勾搭上。为了坐稳自己如今的僧录司副印之位,哪里会去反对萧承啊。 至于六怀,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位干脆就是萧承弄出来的水货傀儡。 佛门高层,全员卧底了属于是。 如今之所以聚集于此,慧力、智迷领一众僧人,请二人给出个决断,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其余佛门弟子看,安抚他们一下罢了。 六怀和尚一见二人神色,便知这两人这回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出面了。说不得,还有将自己当做背锅的,让自己承担佛门弟子怒火的意思。 那可不行啊!自己也想着哪天得到陛下信任,以大法师之位,兼任僧录司正印呢! 六怀和尚脑筋急转,忽然想起当初辩法大会之时,自己慌忙之下,弄出了拈花一笑的事情,心中顿时来了灵感。 他微微扫视身旁,却见只有惠启手边,放着一个茶盏。 犹豫片刻,六怀实在没顶住众僧的视线,心中一狠,咬着牙伸手,将惠启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 但许是因为有些慌乱,心中又在盘算着之后的说辞,六怀不由有些走神。 直到拿起之后,他才发觉手中滚烫刺痛,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茶盏里,倒的是刚煮沸的茶水。 他吃不住痛,手上顿时一松,茶盏失手跌回桌面,“哐当”一声打翻了过来,将茶水撒在整个桌面之上。 六怀盯着众僧疑惑的目光,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他轻咳一声,连忙再次拿起茶盏,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就在六怀正要开口解释之际,一旁的智迷和尚见此情景,忽然灵光一闪,猛地起身,对着六怀和尚合十行礼,激动地打断道: “贫僧悟了,多谢大法师点拨!” 在场众僧,看着反应激动的智迷,面露疑惑。 你又悟啥了? 慧力搓了搓手,犹豫一阵,也旋即站起身来,附和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惠启见此情形,嘴角不由一抽,不由想起了当初辩经大会。那个时候,也是多亏了智迷编出的瞎话,这才让六怀和尚蒙混过去,坐稳了大法师之位。 他看着二人,心中苦笑不得,开口道: “老衲悟性不够,还请二位指点迷津。” 慧力张了张嘴,眼睛下意识地瞥向智迷。 我悟啥了?你倒是说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悟出个啥啊! 智迷轻咳一声,指着六怀此时手中拿着的茶盏,道: “大法师刚刚抢过惠启正印手边的茶盏,却因茶水滚烫,而从手中滑落。这就是在借这茶盏之事,指点我们啊!” 智迷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我等只看到了道教前来云国传教,我佛门就应当前去争夺信众。殊不知,这正是三毒之中的贪欲作祟,致使我等生出了争夺之心。我等只看到了争夺的好处,而大法师却是看到了争夺之心的过患,还会坏了我佛门弟子的修行啊!” 慧力眼睛眨动,点头道: “不错,我也悟到了大法师的深意!” 六怀和尚看着站起身来,脸上摆出尊敬崇拜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智迷和尚,感动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有个神队友带飞的感觉,正好! 众僧闻言,愣住了片刻,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人面带迟疑地道: “大法师的意思,是我等不要去理会?可道教传教之事,只怕……” “是啊,若是放任不管,我佛门今后只怕影响力大减啊!” 惠启微微摇头,极为违心地开口道: “六怀法师所言,嗯,确实……确实深得禅意,让人有大彻大悟之感!” 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开口,郑重道: “我佛门乃是出世修行之宗派,弟子应当更重修行心境。其余的种种事务,对修行并没有什么益处,何必如此在意!” 六怀和尚见惠启这般配合自己,有些惊诧。当初辩经大会之上,他也是这般退让。不过纵使他心中有疑惑,此时却也顾不得细想,当即摆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郑重开口道: “惠启正印所言,极有道理!只要我佛门弟子德行高深,功德圆满,自有信众发自真心的尊崇。须知对身外之物的追求,便是修行不够,心中三毒作祟的结果!” 本来按照佛门经义,佛家弟子就不该过多牵扯俗世之事。 佛门此时为首的四个大和尚,更是异口同声,给这件事定了性,让佛门不要过问此事。所以纵使此时在座佛门弟子对道教传教之事心有不满,也根本没有出言反驳的立场与反对的地位。 这般之下,众僧只得各有思虑,心事重重地对着四人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在座四人勉强将有些不满的众僧压下去,看着一众僧人各怀心思地离去,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 此时惠启四人都很清楚,这涉及各寺利益、信众信仰的事情,不是四人说这么一番大道理,便能够掀过去的! 佛门之后,只怕必然要迎来一场分裂! ------------------------- “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 养心殿外,道士们肃穆的念经文之声,不断从殿中传出。说起来,这念经之声,已然响了数个时辰,听得殿外值守的小太监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断地点着头。 而养心殿中的后殿之中,萧承在这让人昏昏欲睡的经文声中,也是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连连抬手,示意小太监将后殿殿门带上。 这养心殿后殿乃是萧承不去后宫时留宿的地方,隔音自然是很好的。殿门一关,前殿之中的那经文之声,顿时一弱,听得没那么真切了。 萧承看着后殿之中的几个身穿道袍的声音,轻笑道: “道长,咱们开诚布公!” 道教道士之中为首的道长,听到萧承之言,对着萧承微微躬身,道: “方外之人,谨听陛下吩咐!” 萧承沉声道: “你我都清楚各自目的,不必打哑谜!朕许你道教在云国传教,并且给与一定扶持。你道教只要安心替朕和佛门争夺信仰,别的便不用管!” 宗教这玩意,任意一家太过强盛,都不是好事。最后的办法,还是需要给对方树立一个对手,今后皇帝居中调和,哪边弱势便扶持哪边。 再有僧录司、道录司这样的机构,从根本上限制两方势力。这样一来,才不会再现当初佛门势大的局势。 道教这边此前通过了解到萧承登基之后的种种手段、政策,来之前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此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为首的道长微微躬身,沉声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笑道: “那今后,便辛苦道长了!” 道长见萧承交代完毕,当即很有眼色地行礼告退,只留下道家三人,等候着萧承问话。 “三人跟着道教道长们进宫,不正是为了面见朕吗?怎么如今见到了,倒是不说话了?”萧承轻笑道。 道家三人,听到萧承所言,对视一眼,当即躬身一礼,沉声道: “道家姬高(虞昭奇)(姜蓝),拜见云国皇帝陛下!” 清冷道人,也就是三人之中的大师兄姬高,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 “我等面见陛下,只为阐述我道家经义……” 萧承闻言,不等他说完,径直从案桌之上取出一枚玉牌,随手扔了过去。 姬高话语被打断,神色依旧平淡,随手接过玉牌。 只见玉牌之上龙飞凤舞,上书“稷下学宫”四个大字。 萧承站起身来,朗声道: “朕可不喜欢赛跑时抢跑的人……去稷下学宫,让朕看看你道家理念的优越!” 青年道人虞昭奇、小道童姜蓝闻言,脸上神色微变。 而姬高依旧那副淡漠模样,仿佛萧承之举,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微微躬身行礼,当即领着两名师弟,朝前殿走去。 萧承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嘴角一弯,指着桌子上的数枚玉牌,对着一旁的冯保道: “将这些东西,发给那几家!朕这稷下学宫,也该出世了!”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第176章 什么叫双赢! 杂家家主金圣源,领着身后的十数名杂家核心弟子,站在山门之下,抬头仰望眼前的稷下学宫。 浩大山门耸立,上书“稷下学宫”四字。奢华的汉白玉石阶,自山脚之下蔓延而上,直到山间的学宫之中。群山之间,往日的香火青烟消散开来,只看到隐藏于山林之间的那庞大无比,满布亭台楼阁的浩荡学宫。 昔日的佛门第一寺感业寺,在这短短数月之间,便已然被工匠该做成了如今的稷下学宫。一眼望去,颇让人有唏嘘之意。 “门主,这便是稷下学宫?”身后的杂家弟子,忍不住问道。 金圣源点了点头,神色动容道: “是了,这便是稷下学宫!我杂家复兴之始,便由此开始!” 杂家昔日犯了众怒,惹得百家围攻,不仅致使自家衰败,远走天南之地。甚至还以一家之力,让百家之间多了几分隔阂。 这些年来,杂家隐藏于云国之中,托庇于前太师汪晓之下,隐姓埋名恢复实力 但今天之后,得以受托庇于当今云国陛下,他杂家终于不需再隐姓埋名了,可以正大光明打出杂家名号,传播自家理念了。 正当杂家众人站在山门之前时,一阵脚步之声在杂家众人身后响起。 阴阳家桑磐眼带轻纱,在三名弟子的搀扶之下,缓步而来。 一旁的常斯年一边搀扶着,一边道: “先生,弟子可是打听到了,当今陛下身边有两位御医,医术通神,据说就没有他们二位治不了的病。我还听说啊,如今这二位,已然立起了‘方技家’的旗号,也入了这稷下学宫。到时候啊,您请二位神医帮着治治眼睛。哎,这老瞎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桑磐一听,又气又笑地拍在常斯年额头上,道: “先生我这是瞎了?讨打你!” 常斯年连忙护住额头,嘿嘿笑了两声。 另一位搀扶着桑磐的弟子石郸闻言,不由好奇道: “斯年,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啊?” 常斯年摆了摆手,道: “嗨,都是宫中的朋友告诉我的!” 时成文眉头一动,不由问道: “你在宫中还认识人?” “昂,就那天殿试完送我出宫的小公公,人挺好的,听说我先生眼睛有疾,这才和我说了这些事儿!”常斯年点头道。 说到这里,常斯年顿了顿,道: “待会儿咱们注意留心点,找找这两位神医。”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衣角破空之声传来。 道家姬高,领着自家两位师弟,身形飘逸至极,自远处而来。 刚一落地,三人便对着杂家、阴阳家的诸位点头行礼。 常斯年看着三人的一身打扮,不由得一惊, 这个时候来这里,还是一身道袍,气质这般出尘的,除了道家,也没有别人了! 他不由得凑到桑磐耳边,压低声音道: “先生,道家来人了!” 而道家那边,虞昭奇看着身穿略显华丽的玄色道袍的三人,亦是一愣,连忙凑到姬高耳边,轻声道: “大师兄,是阴阳家的人。” 姬高神色冷然,淡漠道: “我眼睛没事,看得到……” 虞昭奇顿时被自家大师兄的话,给噎了一下。 道教和阴阳家,早年出自一家。但最终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化作了两家。 双方关系如今还算可以,属于相互不搭理的状态。但早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段相互之间打出狗脑子的时候,所以相处起来自然是有些不自然的。 桑磐闻言,沉吟片刻,不由嘀咕道: “道家反应倒是快……” 时成文闻言,在一旁轻声道: “此前有中原道教道士出现在中庆城,道家应当就是那个时来到云国的。” 桑磐听到这里,心思一转,忍不住嘴角一弯,笑道: “看来道家应当是动了直接面见云国皇帝的念头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道教进来。呵呵呵,只是看他们如今还前来稷下学宫,只怕应当是没有说服当今皇帝。” 时成文点了点头,道: “当今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建立稷下学宫,欲要收百家为己用。如此谋划,自然不会直接便尊崇那一家学派的。道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的!” 桑磐听到自家最得意的弟子,不过见了萧承一面,便一副尊崇无比,誓死效忠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服起当今云国皇帝这收买人心的方式、手段了! 一旁的道家三人,看到阴阳家众人一阵嘀咕,一旁的小道童姜蓝忍不住低声道: “我敢说,他们阴阳家的人,绝对在说咱们道家坏话!” 姬高闻言双眼一闭,体内修成的道心,忽然随之一动,将姬高周身气息,瞬息之间与天地相互结合,周身气息在这一刻,缥缈出尘,不似凡人。然后不过片刻的时间,那股越发出尘的气息便立时消散开来。 姬高微微睁开了双眼,淡漠道: “虽无恶意,但能够感知到,阴阳家对我并无好感!” 姜蓝闻言,再次嘟囔道: “没关系,反正咱们道家弟子也不喜欢与阴阳家的人来往……”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的脚步之声传来。 这个时候,前来的是中年男子带领的十数名名家弟子。 在看到稷学宫前这么多人的时候,中年男子先是一愣,旋即领着一众弟子行礼道: “名家吕普,领门中弟子,拜见诸位!” 吕普行礼的举动,倒是让现场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众人纷纷还礼,一一道: “阴阳家桑磐,见过吕先生!” “道家姬高,见过名家副门主!” “杂家金圣源,见过诸位了!” 金圣源报出自己杂家名号的时候,在场几方都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哦,合着杂家还没灭呢。所以,要不要等过段时间大家聚齐了,再来一次围剿呢…… 当然了,这只是玩笑话。 名家的吕普,看在在座几位,心中突然对稷下学宫的未来,很不看好。 看看,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昔日百家之敌,着名搅屎棍,一己之力使百家产生隔阂的老鼠屎,杂家;曾经相互之间打出狗脑子的道家、阴阳家。嗯,还有盛产杠精,有事没事就会跟人家争两句的名家。 想到这里,吕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话说都已经接下便被人送来的学宫玉牌,走到这里再反悔的话,名家会不会被当今云国皇帝记恨上?算了,来都来了,要不再看看…… 常斯年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现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实在没忍住,轻咳一声道: “诸位,要不一起先上去看看学宫?若是不出意外,诸位不少人,都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 众人也觉得这样堵在门口,似乎有些不太想样子,点了点头,径直沿着汉白玉石阶,朝山上学宫而去。 在负责打理学宫的官吏面前,出示了萧承送来的玉牌,众人便被这些官吏,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以尊奉贤者。” 这是萧承此前,传于天下的诏书之上所写的承诺。 但众人只看如今的稷下学宫,便觉当今云国皇帝的承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踏入学宫之门,入眼便是这些或秀美雅致,或绮丽异域,或富贵堂皇的亭台楼阁。远处有经阁高耸,殿宇巍峨。还有精心修缮的花园、荷塘相衬,一步一景,无处不让在场众人对着校园环境感到满意。 负责领路的学宫官吏,一边为众人引路,一边道: “好叫诸位贤者知晓,我稷下学宫之中,现有各处讲经殿十二座,经阁二十八座,住所房间千余,可容纳五千名学子在学宫之中生活学习。诸位稍后,便可挑选一处讲经殿,开堂授课!” 桑磐闻言,不由问道: “开堂授课?难道如今已经有士子赶来学宫求学了?” 学宫官吏闻言,当即道: “陛下诏书一发,早有上进的士子前来等候了。只是因为此前学宫尚未改建完毕,所以这些士子们便没有入驻。” 说到这里,学宫官吏顿了顿,接着道: “对了,按照规矩,诸位能够随意在学宫之中授课,来者不拒。但各家受朝廷供养的正式学宫弟子,却只有三百名!”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 虞昭奇皱着眉,道: “一共容纳五千人,便是九流十家全至,每家的正式学宫弟子,也该是五百人啊!现在每家三百人,加起来不过三千人啊!” 学宫官吏闻言,笑着解释道: “多出来的名额,会在明年,按照今年各学派的所出的人才数量来分配。入朝堂效力的人才数量越多,下一年所获得的额外名额,便会越会越多!这是,陛下制定的规矩……”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滞。 咋一看,这诸子百家好像是沦为萧承培养人才的工具人了。 但其实细细一琢磨,这前来的大部分学派,为的就是在云国朝堂之上,增加自家学派的影响力,从而证实自己学派理念的优越性。 萧承得到了人才,诸子百家得到了影响力。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就是双赢! 第177章 稷下学宫的开始 在距离学宫不远的地方,一队马车正朝稷下学宫缓缓前行。 这辆马车只从外面看着,倒是颇为朴素。但明言人一见,便知道马车之中坐着的人并不简单。 就在马车四周,围绕着几十名身形矫健,骑术高明,一身肃杀之气,时刻警惕着马车四周的异动。这一看,旁人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护卫。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领头的那位护卫首领,周身气势深沉迫人,独属于九阶的威势毫不掩饰,四溢而出。 劳得这么大的阵仗护送,想也知道这马车之中坐着的人,是自家惹不起的存在。 而就在几家学派,踏入学宫之际,马车之中端坐的萧承忽然心神一动,猛地睁开双眼,推开马车车窗,朝学宫方向看去。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如今头顶异象显化的紫色神鸟一飞冲天,于天空之不断盘旋飞舞。 金手指面板之上,所装备的帝卡之上,技能【稷下学宫】上面流光一闪而过。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机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 萧承眼睛闪过一丝喜意,嘴角不由弯起。 稷下学宫正式开启,看着架势,应当是给自己刷出了位名臣来。 看到萧承推开车窗,负责护卫的南霁云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调转马头,挡住了萧承的身形,紧张道: “陛、咳,老爷,外面不比家中,还是要注意些的。” 容不得南霁云不紧张,此时萧承身边,一共就带了这几十名忠心禁军护卫。虽说在中庆城附近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有个好歹,那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萧承轻笑一声,道: “莫要想太多了,这里离中庆城城门不过数里路……” 萧承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一凝,看向远处。 南霁云一愣,扭头顺着萧承的视线望去。 就见不远处,也是停着一队车队。 车队众人,大都是穿着和云国朝堂官服极为类似的衣裳,唯细微之处所有差异。身边还有身着甲胄,腰佩长刀的士卒护卫。 南霁云神色一紧,连忙一抬手,身边身边便装的精锐禁军,顿时勒住马匹,右手下意识地扶住腰间兵刃。 萧承眯着眼看着前方车队旗帜,开口道: “其车队之上树立的,可是黎朝旗帜?” 南霁云闻言,当即点头应道: “车队旗帜上书“大安上国”,的确是黎朝的旗帜。” “大安上国”,这个听起来很是唬人的名字,才是黎朝的真实国号。一直称呼的“黎朝”,其实就和“伪满国”、“南朝鲜”这类称呼差不多。 但可惜,这个所谓的大安上国,出了黎朝国境,天下人就没有认这块招牌的。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黎朝一国,其实真算起来,不过是昔日哀牢国分崩离析之后,将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势力之一。 当初夏国开国太祖皇帝一统中原,雄心勃勃,志得意满。 攻略天南之地的时候,为求速胜,他定下先强后弱,其余割据势力传檄而定的策略。决定先攻云国,再降服各地割据势力,将哀牢国故土收入版图。 只可惜,他在建昌府被云国太祖击败。这场云国立朝之战,最终使得夏国失去了将天南之地收归版图的机会。 而黎朝也趁着两国交战之机,全力征伐,最终统一原哀牢国的东南之地,正式开国称制。 不过云夏两国,一个一统中原,国力雄厚,为天下诸国之首,朝堂正统性不用多说。一个在天南之地建国称制,抵挡夏国大军兵锋,逼着夏国承认历代云国君王的皇帝尊位,亦是稳定了一国法统。 和两国想比,黎朝显然就有些尴尬了。 当初能够成功立国,都是趁着云夏两国大战之际,捡了个便宜。数百年内,黎朝虽有奋起之时,但最多也就侵扰一下云夏两国边境。 其实讲道理,其实黎朝的国力并不算太弱,放在西域、天竺之地,也是雄霸一方的强国。但架不住他处在云夏两国之间,被压得死死的,毫无翻身的可能。 如此一来,既没有充沛武德,本事又只是一方割据势力出身,没有大义在身,谁会把你当回事? 什么大安上国,就连黎朝的官吏一般时候在他国,都不好意思这么介绍自己。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吟道: “这黎朝使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凑到萧承耳边,轻声道: “回陛下,这黎朝求和之事,已然商议完毕,今日应当是使团离去之日。客曹相应的奏报,前日便放在了陛下御桌之上……就是不知道为何,这黎朝使团特地绕道稷下学宫。” 萧承不由得摇头,开口道: “都谈完了?倒是朕疏忽了……” 冯保当即接话道: “陛下日理万机,这黎朝之事,不过小事而已,陛下顾不上也是自然的。” 黎朝在云国手中,一败再败,损兵折将,丢失国土。这般情景之下,云国朝野之中,谁也没有将黎朝放在心上。要不然这事关一国和谈之事,起码也需要客曹尚书亲自奏报的。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派人去查查,这黎朝使团为何绕道来此,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冯保点了点头,轻笑道: “陛下放心,如今黎朝那边,有的是想要把给我云国送消息的大臣。便是这使团之中,奴婢的东厂,也已然策反了数人。” 两国之间如此局势,自然有自认聪明的人,开始为自己准备起后路了。 萧承闻言,径直关上车窗,道: “好,回宫!” 听到萧承要回宫的话,南霁云心中先是长松一口气,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爷不是说要去稷下学宫看看的吗?” 之前萧承要出宫,他南霁云,加上冯保,可不知道劝说了多少遍,还是没能让萧承打消念头。如今这突然之间不去,南霁云心中一松的同时,也是不由有些疑惑。这好好的,为何又不去了? “不用了,天下诸子百家,如今不过才来了这寥寥数家,这个时候去稷下学宫,想想也太没意思了些!”萧承轻笑道。 其实萧承之所以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还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触发稷下学宫的特殊效果。如今已然确定了效果被触发了,萧承自然没必要亲自前去了。还是早日回去,处理完那堆积如山的政务才是。 听到萧承的话,南霁云不由得想起过些日子还要再像今日这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沉着脸,一挥大手,马车调转车头,缓缓朝皇宫驶去。 陈立言身穿甲胄,看着不远处忽然调转车头离去的马车,眉头紧皱,扶着佩刀的左手拇指,不断摩挲着刀柄,面露沉思之色。。 他的这幅模样,顿时让一旁身穿和云国朝服类似,文官打扮的青年黎朝官员给注意到了。 青年官员悄然靠近陈立言,压低声音道: “立言,你在看什么呢?” 陈立言朝不远处离去的马车努了努嘴,警惕道: “前面马车里坐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身边护卫,杀气外露,行进之间颇有军中军阵章法的意思,而且都是见过血的沙场悍卒。还有为首的护卫,修为稳压我一头,是九阶高手!” 青年官员闻言,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离去的马车,沉吟道: “应当,是云国的什么顶级权贵。不过说起来,这云国怎么回事啊?这九阶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好像不值钱一样……” 陈立言听到青年官员的抱怨,不由得微微一叹,神色黯然道: “是啊,难道这云国当真是得天厚爱?若非如此,也不能解释为何父亲他会在云国,无缘无故地接连大败两场,致使我国朝损兵折将,国力大损,担负朝野骂名了……” 青年官员听到陈立言有说到他父亲,当朝太尉陈丰,心中颇为复杂地扭头看向远处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规模浩荡的稷下学宫,扯开话题道: “说起来,这云国皇帝,当真是好大的气魄啊。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他会建立起如此浩大壮阔的稷下学宫,只为吸引天下人才来此了。” 说到这里,青年官员亦是一叹,忧心忡忡道: “还有那科举制度,也会吸引天下大量底层士子前来。纵使其中并无多少大才贤士,但长此以往,云国底层官吏皆有士子充任,政令上下畅通无阻,国策实施,势力日渐增长。到了那个时候,国朝和云国之间的差距,只怕……” 陈立言抿了抿嘴,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左手紧紧攥住腰间佩刀,低沉道: “多说无益,回去勤练兵马,整修军备,积蓄国力,才是唯一的方法!” 第178章 训卡【天下首富】 云国,会川府。 此地,坐落于云国东北边境,与夏国边境隔江相望,乃是北境最重要的军镇之一。之前夏国大军横扫北境的时候,也便只有会川府仗着城墙坚固,又有大江之险,一直坚守到了最后。 站在会川府城墙之上,便能够看到前方不远处那滔滔不绝的江水奔腾。 而此时,在这凶险的大江之上,一艘小船正在横渡江面。 一船夫打扮,面色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颇为苍老的男子,身形微微低伏,领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只凭着手中的两只木浆,便敢大着胆子横渡大江。 江面江水汹涌,一艘小船在肆虐急促的江涛之下,便好似一块小破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之上。让人看到,皆是不由得心惊肉跳。 而这名船夫,却是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从容不迫地指挥着年轻人,一起操弄着船只。船只在江涛之中起起伏伏,却是依旧颠簸着前进,毫无倾覆之意。 小船之中,七八名衣衫褴褛,身形狼狈的百姓,随着船只颠簸,不由得流露出恐惧之意,死死抓着身边的东西,战战兢兢都快哭出来了。 船只正中央,散出一块空地。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盘坐在船只中央,死死拄着自己手中那颇为华丽的长剑。 男子头发有些花白,身上衣裳只看料子,便知道是上好的锦缎。 但此时这名贵的衣物,已经破败至极,还沾着不少鲜血。身上隐隐闪过的一丝杀意,更是让一旁的普通百姓,都不敢靠近他的周围。 其实在座的一众百姓,对此人身份并不是太过好奇。 历经西南将门私兵作乱,劫掠民间的夏国西南诸郡,像这样往日富贵,却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人,并不少见。 到底是在江边讨生活几十年的老船夫,操船技术当真是极好。随着江涛上下起伏的船只,逐渐平稳下来,缓缓地停在了大江云国这边的江边。 老船夫的儿子掀开船舱门帘,高声喊道: “到岸了!” 话音一落,船中七八名百姓,俱是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 “感谢道祖保佑,感谢道祖保佑啊!” “哎,到了云国,以后得感谢佛祖保佑了!”一人连忙出声道。 刚刚嘴中念叨着道祖保佑的那名夏国百姓,毫无犹豫之色,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对对对,感谢佛祖保佑!” 船中的这些百姓,都是因为不堪忍受兵灾兵乱,自夏国西南诸郡之中逃出来的夏国百姓。 众人纷纷起身,正要走出船舱之际,那一直冷着脸沉默着的男子,突然暴喝一声,道: “且慢!” 众人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男子。 男子缓缓起身,扫视船中众人,眼中露出的那一丝杀气,让这些人心中顿时一紧。 听到船舱中动静的老船夫,掀开门帘,看这阻止众人下船的男子,眉头微微一凝。片刻之后,老船夫咧嘴一笑,道: “这位客官之前上船时着急得很,没付船钱,这时候可是想要付船钱了?” 之前男子来到江边之际,身后追兵即将追来,自然是着急得很。 男子看向老船夫,眼中杀意闪过,紧紧攥着手中长剑,身上那高阶武者气息显露,让船舱之中的气息显得越发沉重起来,便好似下一刻,就有拔剑杀人之意。 船舱众人,都是普通百姓,这男子周身气势压迫之下,只觉浑身战栗,僵在原地,是动都不敢动一分。 老船夫强行挤出笑容,声音微微发颤,道: “一人船费五文……” 男子闻言,手中一顿,缓缓点头道: “与大江龙王搏命的买卖,五文不贵!” 男子犹豫片刻,终究是轻吐一口气,心中杀意消散,看向船舱中的百姓,摆手道: “你们都走!” 如今兵荒马乱之际,老船夫能够大着胆子,放他上船,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情。想来如今已然到了云国国境,倒是也不用太过担心有人泄露自己的行踪…… 一众百姓如闻大赦,忙不迭地拿起随身携带的包裹,慌慌张张地挤出船舱离去。 片刻之后,整条船上,便只剩下老船夫,和浑身颤抖,却不忘护着自己父亲的年轻人。 男子抽出手中长剑,露出闪着寒芒的剑身。 他眼带悲伤之色,留恋地一抚宝剑剑身。 在二人惊恐的眼神之中,男子将这柄华丽的宝剑,重新插回了剑鞘,然后一把朝老船夫扔了过去。 老船夫二人,有些畏惧地后退几步,任由这镶嵌珠玉的华丽宝剑,跌落在地。 男子深吸一口气,道: “此乃我家传宝剑,价值黄金千两,赠与船夫您,以作船资!” 老船夫闻言,顿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道: “不不不,我不能收!船资五文,几十年来就没有多收过。客官若是没有,便不要了。如今到处都是苦命人,我就是随手帮一把罢了,宁愿不要,也不能多收……” 男子喉咙一动,沉默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我为报家仇,不知杀了多少毫无作为,助乱兵为虐的郡中官员,如今我的人头,价值白银五千两!你若是不收这把宝剑,我不敢放你们离去!”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如今夏国那边,见百姓尽皆逃离,前往云国求活,已然有了动作。你今后,还是莫要送人渡江了,以免惹祸上身。这柄宝剑,你可卖了换别的营生做。” 船夫闻言,便知道自己若是好心不接受,才是真正的惹祸上身呢。 他苦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宝剑,对着男子道: “换个营生也好,这与大江龙王求活的买卖,不做也罢。只是如此珍贵的宝剑,我不过一个船夫,实在无福消受。这样,今日就算客官将宝剑寄存在我这边,将来客官功成名就之日,还可前来向我索要!” 男子闻言,沉默不语,对着船夫郑重地躬身行礼,方才转身出了船舱,脚下一踩,身形便若离弦之箭,朝城中飞快略去。 看到男子离去,老船夫还有他身边的年轻人,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船夫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暗道侥幸。 如今夏国西南诸郡之中,百姓多遭兵灾,他看男子身后有大队官兵追杀,只以为又是什么乱兵杀人之事,也未曾多想,便将人放上船,差点使得这一船客人遭难。 幸好这男子尚存一份善意,没有妄动杀念。 年轻人平复一番心神,下意识地看向老船夫,悄声道: “爹,换个营生也好,这操舟弄浆的也实在太苦了。只是,这人是夏国朝廷通缉的钦犯,若是被人发现留有这宝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惹祸啊。还不如早早卖了,拿钱过咱们的好日子啊!” 老船夫皱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 “咱们不过普通的小老百姓,拿着这么珍贵的宝剑去卖,才是凭白惹出祸来!再说了,要真论起来,咱们可是云国百姓,夏国还能再带兵打过来一次?怕他作甚!” 说到这里,老船夫顿了顿,方才接着道: “这位客官,看样子便知出身不简单,说不定将来在我云国,能够有所成就。到那时候,这份善缘,自然就落到了你身上……” 船夫儿子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 ------------------------ 萧承身处宫中校场之上,看着身穿轻甲,手持长枪,马挂长弓箭羽的百余骑士,纵马疾驰而过。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骑士身上散发的杀伐之气,与天地之间的气机隐隐相连,化作黑色气息,缠绕在这些骑兵身上。 在这黑色杀伐之气的加持之下,百余骑士的速度猛地一提,更加快上了几分。 “齐射!”一声暴喝之声传来,骑士们齐齐取下长弓,弯弓搭箭。 只听得“铮”的一阵响动,羽箭攒射,如雨落下。 在这黑色气息的加持之下,一只只羽箭劲力强劲。一阵攒射,羽箭劲力灌输,面对前方堆积的一排精钢盾牌,羽箭箭头直接破开盾牌,箭身深入数寸。 萧承身在高台之上,看得眼皮一跳。 你管这玩意,叫轻骑兵? 还是该说,这幽州突骑,不愧是顶级兵种呢…… “突袭!”又是一声暴喝响起。 那缠绕在骑士们四周的黑色杀伐之气,此时逐渐凝聚在头顶之上。异象显化,化作一只若隐若现,身形模糊,隐约看出是一只黑色雄鹰的奇异虚影。 百余骑士,收起弓箭,端起手中长枪,马速再次一提。在异象帮助之下,骑士们马速之快,有时已然让人眼中留下虚影的幻像。 骑士们驾驭剩下战马,猛地朝前方冲杀而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布满羽箭,已然扎成刺猬模样的盾牌阵,被瞬间冲破。 一旁的狄青,看着眼前的百余骑兵,忍不住赞叹道: “这支骑兵,若是握有五千之众,破敌冲阵,必然无往不利!” 萧承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 到底不愧是三阶骑兵,顶级兵种,这表现着实是有些夸张了。 “朕打算先训练出万余的骑兵,以作突骑。若有一朝与敌军对垒,必可一击破阵!”萧承沉声道。 “万余?” 狄青闻言,沉默片刻,摇头道: “陛下,养五千这样的骑兵,已然不简单了。先练出一部分骑兵,然后徐徐图之,缓缓扩充才是。上来便训练万余人,只怕所需人力物力,实在太过惊人了些!” 这幽州突骑,身为顶级兵种,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训练出来的啊。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朝廷如今财政充沛,足够支应,你不用担心。现在你身为武镶将军,执掌京郊大营,当务之急,还是加强兵马训练,为朕尽快凑齐突骑所需的士卒。” 狄青闻言,犹豫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臣必不负陛下信任……只是,除了这些之外,只怕所需战马,也是一个问题!” 萧承闻言,倒是一愣,道: “我云国缺少战马吗?” “马自然是不缺的,但我云国因为品种问题,原产马身材矮小,虽耐力足够,但速度不快,不可作为战马!” 狄青顿了顿,接着道: “我云国因国中地形的原因,其实并不需太多骑兵。又因为茶马商道的缘故,所以我国中倒是也不缺高大战马。可若想要维持一支万余的骑兵,光靠茶马商道,只怕就有些不够了……”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忽然对着身边的冯保道: “派人,将沈万三喊来!”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当即躬身一礼,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前去传召。 狄青眼睛一动,心中不由得疑惑起,这沈万三又是何人。 稍等了片刻,萧承又和狄青讨论了一会儿这幽州突骑的事情,便看到小太监领着一名身穿白色锦袍,身形中等,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的年轻男子,小跑着而来。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年轻男子头顶之上,“天下首富”四个字体,闪烁着白色的光辉。 【白色训卡,天下首富。 卡牌效果:拥有随从沈万三 卡牌说明:富贵有馀乐,贫贱不堪忧。 沈万三,明初首富,率乡众广辟田宅,富累金玉,凭三江之利,广集货资,富甲天下。 武力13,文学43,智慧85,道德78,年龄28,统御60,政治22,魅力77,忠诚100,野心30】 十一月份的抽卡,照例出了一张白卡。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颇为有用呢! “草民沈万三,拜见陛下!”沈万三恭敬地行礼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平身!” 萧承等到沈万三站起身来,方才继续开口道: “你精通商事,可知茶马商道?” 沈万三躬着身子,回话道: “回陛下,草民自然知道。茶马商道,乃是我云国、夏国、黎朝,商通西域、天竺等地的商路。起初是我云国商人与西北诸国,用茶叶换马匹,以此牟利,遂称茶马商道。此后商道逐渐扩张,交易的东西也愈发多了起来,天下货物珍宝这才得以相互流通。”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朕想要更多的战马,你可能帮朕想到办法?” 沈万三闻言,眼睛一亮。 他知道,眼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机遇啊! 沈万三面露沉吟之色,斟酌片刻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马匹交易,都在西北诸国手中,若操之过急,则必然导致诸国贪心财货,调高战马价格,使陛下、朝廷蒙受损失。若草民可以做主的话,会先掌握商道诸多货物,然后人为制造某种货物的短缺。待这件货物因为缺少而价格高涨的时候,再选西南某国,以利诱之,准许他们以战马换取短缺货物,倒卖牟利。如此数次,可用最小的代价,为陛下获取更多的战马!” 萧承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由你去办,所需钱财,由朕支出!” 一旁的狄青闻言,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这般,也不要忘了多买些未被阉割的战马。只要精心培育数年,便不再需要花费太多财货在战马之上了。” “对,沈万三,你记下!” “是!谢陛下信任,草民必不负陛下所托!”沈万三强忍心中狂喜,朗声道。 第179章 使团入境 黎朝,安沛郡。 黎军大营之中,不绝于耳的喊杀操练之声响起。 营中往来的将士,一个个面色阴沉,脚步匆匆,营中充斥着一种无比紧迫压抑的气氛。任谁走入这里,便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自从邕州一败之后,黎朝损失北方四州精华之地,诸多险要之地,也因为大军溃败之下,稀里糊涂地便丢给了云国大军。 这般之下,这安沛郡,便成了黎朝京城升龙府的最后一道屏障,抵御着来自东境、北境两个方向的云国兵锋。 在安沛郡大营帅帐之中,太尉陈丰坐于主帅位上,正聚精会神地处理着手中的军务。 秀山郡之败后,黎朝手中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大军,再次损耗一空。为了避免云国兴兵报复,陈丰已经在用黎朝仅剩的家底子,尽可能地巩固稳定着安沛郡的防线。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操练,此时的陈丰和之前比起来,整个人都瘦得厉害,气色也略显憔悴,再没有了此前那般斗志满满,不服输的劲头。 陈丰放下手中写着,云军小股精锐袭扰,请求派兵驻扎的军报,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手头上能够派出去的兵马,都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就连这整个安沛郡大营之中,基本上都只剩下一些新近从军入伍,未经操练的新兵,哪有兵马调拨了! 就在陈丰心中忧虑之下,帅帐之外的喊杀之声突然一弱,然后响起一阵微弱的嘈杂的声响。 片刻之后,这嘈杂之声是越来越大,士卒操练之声反而越来越弱,最后直接停下。只听到大营之中,似乎尽是那嘈杂的喧哗之声。 陈丰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一紧,抬头道: “外面怎么回事?” 帐中亲兵幕僚,纷纷摇头。 陈丰眉头紧皱,起身领着众人刚刚走出帅帐,迎面便撞上一名将领,兴冲冲地朝帅帐之处跑来。 陈丰看着大营之中,将士们或是大声欢呼,忘乎所以,或是不断怒骂,一脸不耻地看着身边欢呼的同僚。 “怎么回事?”陈丰脸色微微一沉,对着前来的将领开口问道。 前来的将领面带喜色,道: “太尉,朝廷传来了消息,云国同意和谈了!” 听到这句话的陈丰,整个人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说、什么?”陈丰不敢置信地问道。 将领只以为是陈丰没有听清楚,再次开口道: “太尉,云国同意和谈了,咱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陈丰看着面带喜色的将领,又看了看营帐之中大半因为不和云国打仗而欢呼雀跃的将士,面色瞬间由苍白变得通红,胸中怒意、不甘、失望,诸多心绪直冲心头。 最后只见他双眼一睁,“噗”的一声,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猛地朝后仰去。 “太尉!”身边的亲兵,猛地扑上前去,扶住了陈丰。 陈丰嘴边溢着鲜血,气息急促无比,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完,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过去。 他身边的亲兵幕僚,顿时着急起来,不断叫喊着: “太尉!太尉!您怎么了?” “快,喊大夫!” 众人哪里预料到,这突然之间会出现这般变化?黎朝大军最后的支撑,太尉陈丰竟然就这么倒下去了。 整个安沛郡大营,顿时一片混乱起来。 直到折腾到傍晚,怒急攻心的陈丰,才悠悠醒转过来。他看到守候在自己床榻边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道: “你不是去护送着使团去云国中庆城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陈立言看着眼前虚弱消瘦的父亲,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上前将陈丰自床上扶起,道: “云国那边,让我国朝和夏国一起,三方约定盟约。朝廷之中知道夏国使团已然快入云国境内,担心赶不上,便火急火燎地重新选人,组织了新的使团。我依旧领兵负责使团安全,所以便不需回京,只要留在安沛郡,等着和新使团会和就行了。” 陈丰闻言,脸色僵硬,低着头道: “要你忍受这屈辱,是为父的错……” 陈立言的身份很是特殊,陈丰独子。 朝堂之中,年轻武将何其多也,这却接连两次,点名要陈立言担任使团护卫武将,去云国忍受屈辱,自然是因为受了陈丰的拖累。 有人将接连两次的惨败,归咎于陈丰身上。只是因为黎朝王上黎卫宁一力担保,无可奈何之下,这才迁怒陈立言。 陈立言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低沉,道: “我国朝使团,入云国京师求和,甚至连云国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云国负责和谈的官员,直接将和谈条件提出来,甚至定好了最后期限,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就等着我方点头。其桀骜蔑视之意,显露无疑……” 陈立言说到这里,脸色越发沉重憋屈,咬牙道: “可就算这些,都不是我觉得最为耻辱的东西。我最觉得耻辱的,便是因为朝廷之中听到夏国使团快到之后,生怕延误,引起云国不满,竟然做出使团尚未回去复命,便组织了新的使团的事情!” 陈丰听到自家儿子这般说,面上苦涩至极,亦是道: “国朝上下,无论朝堂大员还是军中小卒,皆畏云国如虎,不敢生出敌对之意。难道他们觉得,一纸合约,便能保多久太平?卑躬屈膝,换得一夕安寝,然后再次反应过来,云军又至矣!这当真是让我……” 可是说到一半,陈丰不由一滞,脸上再次灰败起来。 “一切罪责还是在我,若是秀山郡一战不求胜心切,怎么会败光我大军最后的底子……” 陈立言听到自家父亲这般说,眉头紧紧皱起,道: “如此局势,父亲竟然还有自怨自艾的功夫?王上都有没有责怪父亲,反而将安沛郡大营再次交到父亲手中,那便更应该振作起来,整顿兵马,巩固防线,以图将来!” 被自家儿子这般训斥,陈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中泛红,心中更为欣慰起来,高兴地握了握陈立言的手,道: “好,你说得对!” 陈立言看着自己自记事起,便从未露出这般虚弱模样的父亲,喉咙有些哽咽,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陈丰强撑着坐直了身子,道: “对了,你可知道,这次夏国使团由何人主使?是夏国三皇子晋王,还是七皇子桂王,再或是十一皇子宁王?” 既是正式和谈,那依照当今夏皇的心思,必然是要派出一名皇子为主使的。陈丰此时说的二位,都是夏国皇子中擅长交际,长袖善舞之人。 陈立言摇了摇头,道: “都不是,据说带队的,是十九皇子岐王!而且据说一同前来的,还有被夏皇送来和亲的十四公主。” 陈丰闻言,斟酌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道: “果然!” 陈立言一愣,不由问道: “什么果然?” “我刚刚说到的三名夏国皇子,都是八面玲珑,处事周到的人物。若是夏皇派他们前来,那才是真心和谈。但若是派那岐王前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陈立言闻言,忽然想起来道: “说起来,我记得这个岐王,貌似就是之前领兵攻伐云国的夏军统帅?” 陈丰点了点头,道: “对,就是他。当初四州之地尚未丢失之时,我国朝与夏国直接接壤,所以我曾和岐王交过几次手,这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夏皇派他前来,只怕是有心由着他的脾气,让他在云国闹一闹,落一落云国脸面的想法!”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看准时机,推波助澜,挑拨离间!”陈丰沉声道。 “云、夏两国,此时不过因为国中各有问题,才勉强休战。现下双方不会动手,但积攒下来的矛盾,都会促进下一次冲突的爆发。等其中一方腾出手来,双方必然有一场大战。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国朝的机会!” 听到陈丰所言,陈立言双眼一肃,点头道: “我明白了!” “为父手下还有一些得力的人手,这次会全部调拨给你。这事极有可能,便是我国朝存续的关键,你一定不要有什么闪失!” 陈立言神情严肃无比,紧紧握住陈丰消瘦干枯的手掌,郑重地点了点头。 -------------------- 岐王身坐马匹之上,回头看着身后雄伟无比的三平关,眼睛微微眯起,对着身边亲兵,道: “这等天下雄关,当初竟然没有能够挡住云国皇帝?若不是千真万确之事,谁敢相信?” 亲兵闻言,亦是道: “属下曾经去向此前驻守三平关的边军兄弟打听过,说起来当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云国皇帝是仗着一身武力,硬生生地将关门给砸开的!” 岐王闻言,心思沉重地叹息一声,道: “陆地神仙啊,陆地神仙境的武者!这云国皇帝,今年不过十五啊,就算娘胎里修炼,也不过十六年啊!” 身边亲兵心有戚戚,道: “三平关关外便是云国地界,所以这里的边军、百姓,时常能够听到云国那边的传闻。据说此前不少人看到的,云国皇帝身后有云雾聚集,神龙盘旋其中。” 岐王面露不屑,嗤笑道: “不过愚弄百姓的小手段罢了,这种离谱的谣言,谁会……” 可说到一半,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神龙护体的说辞,是很离谱。可仅凭一人之力,硬生生地砸开城关的城门,一样是极为离谱的事情啊。这别管多么离谱,按照夏国朝堂的调查,这件事偏偏就是千真万确的。 岐王叹息一声,摇头道: “这云国皇帝,当真是有些离谱!” 亲兵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岐王晃了晃脑袋,道: “算了,回去。这云国皇帝到底几斤几两,这次去中庆城便能够知晓了!” 说罢,岐王一夹胯下战马马腹,领着身边数名亲兵,朝使团大部队而去。 此时就在三平关关前的官道之上,千余精锐的夏军,护送着规模浩大的使臣车队,静静地等候在这里。 岐王纵马而来,最后一勒马匹,环顾车队之中,眉头一挑,对着使团副使,问道: “还没回来?” 使团副使是个文质彬彬的文官,听到岐王的文化,无奈地一摊手,道: “是啊!双方争执不下。文斗不成,便在各家领头弟子的带领之下,去那边武斗去了。” 岐王顺着使团副使指着的方向,抬头望去。 便见那边扬起好大的尘土,隐约可见其中有人身形飞快纵掠,施展着两家武学。一看就是在针锋相对,捉对比武呢。 岐王甩了甩马鞭,百无聊赖地问道: “这次又是因为啥?” 使团副使轻叹一声,道: “不还是那翻来覆去的几处争辩的论题嘛!法家弟子主张‘好利恶害’的人性之论,强调以法治来约束天下人。儒家弟子主张‘礼治、德治、人治’,可使社稷稳固。” 岐王有些想要发笑,摇头道: “这都吵多少年了?谁都不服输,说不过的一方就主动动手。对最后还不是要用以力服人?整天扯什么‘礼治’、‘法治’的,当真好笑……” 使团副使闻言,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就是!要下官说,治国就当简政,顺其自然!什么法治、礼治,都不如无为而治好!” 岐王嘴角一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倒是忘了,这是位道家出身的。 岐王摇了摇头,不再理睬这群斗魔怔了的百家中人,驾马走到车队之中的一辆华丽马车之前,脸色一缓,语气温和道: “瑛瑶,咱们出发!” 马车旁边,一名宫女抬起眉梢,看向岐王道: “岐王殿下,不需等他们了吗?” 岐王看着宫女,温声道: “一同前来的两家弟子,都是身负高深武学的各家精英弟子,追得上来。” 岐王说到这里,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道: “反正是送去稷下学宫的弟子,我管他们作甚……云国皇帝想要百家为他效力,那百家相互争斗,相互攻讦的苦果,也得他自己咽下去!” 岐王一声令下,夏国使团车队缓缓而动,正式踏入云国地界,朝中庆城缓缓而去。 第180章 提前准备的应对手段 云国,皇宫之中。 殿前空地之上,萧承身穿紫色常服,手中制式长剑垂于地面,轻笑道: “来啊!” 南荣姝微微昂头,轻哼道: “先说好,只许用八阶的修为。还有,不许用那个咻咻咻的什么破体剑气。嗯,只准用剑法,不许用其他的!” 萧承闻言,饶有兴致地道: “哪有你这样比武的啊……不过,也行!” 南荣姝狡黠一笑,竟然没有取出她常用的锋利小刃,反而从一旁取过一条长鞭,拿在手上,得意地朝萧承晃了晃。 萧承见她得意的模样,便知道她为何用长鞭的原因。 南荣姝常用的小刃,锋利无比。但是,一来这东西不太适合拿出来和萧承比武。二来也是她的武功,类似与刺客的类型,面对萧承堂皇大气,进退有度的段氏剑法,难免有些吃亏。 倒是长鞭,配合着她那迅疾身法,倒是能够克制剑类的兵器。 此时自鸣得意的南荣姝,可不给萧承反悔的机会。手中一甩,长鞭宛若蛟龙探出,朝萧承席卷而来。 萧承亦是动了起来,手中长剑一出,其上剑光流转,荡出重重剑影。剑身之上,剑气环绕其上,刺破空中,便有轻微的呼啸之声传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轻响,剑尖直击长鞭之首,使长鞭气力顿时为之一泄。 南荣姝脚下一点,整个人如飞燕一般轻快,身形轻盈,腾挪之间更是忽前忽后,似乎没有什么章法,令人难以反应过来。 手中长鞭在其挥舞之下,越发灵动。恍惚之间,长鞭便好似化作一条蛟龙一般,身形盘旋,鳞爪飞扬,不断朝萧承四周侵袭而去。 萧承长剑出手,剑影交错,堂皇大气的剑法施展而出,在长鞭肆虐之下,进退有度,将周身护了个密不透风。 一旁的冯保,见南荣姝手中长鞭挥舞倾泻,劲风赫赫,吓人得很。而萧承只是固守原地,看上去便是落于下风,不由得心中一慌,拉着身边的南霁云,小声道: “南将军,你要不上去拦拦?这万一昭仪手上没数,那可就……” 南霁云看着一脸担忧的冯保,解释道: “公公不要担心,陛下和娘娘闹着玩呢!” 冯保眼睛睁大,看了看前面二人比斗之地。 长鞭笼罩,劲风逼得人都不敢靠近。时不时重重地摔在地面之上,碎石溅起伴随着炸裂之声,让冯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是闹着玩?” 南霁云轻叹一声,无奈道: “公公毕竟不懂武学……” “诶诶诶!”冯保顾不得南霁云,一把指着萧承的方向,惊骇道。 南霁云扭头看去,却见南荣姝手中一用力,长鞭猛然发力,携带呼啸之力,径直朝萧承袭来。 萧承眉头一动,不躲反而迎上,长剑微挑,任由南荣姝手中长鞭将长剑缠绕。 南荣姝身形停下,一抓手中长鞭,面露得意之色,笑盈盈道: “陛下,你输了!” “是吗?”萧承突然一笑道。 下一刻,萧承手中一动,汹涌内力,宛若汹涌的涛涛江水,透过手中长剑,肆虐而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南荣姝手中长鞭,立时寸寸断裂开来。 南荣姝手中长鞭断裂,身形一个踉跄,不由得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金手指技能面板之上,技能“励精图治”之上流光一闪而过。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 【比武获胜,武力值+1(当前武力值:88(未佩戴怒龙剑)】 嗯,所以召见南荣姝,是加武力值啊…… 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鞭,南荣姝脸上一鼓,道: “陛下,不是说好了只用剑法吗!” 萧承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学着南荣姝之前得意的模样,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道: “是剑法啊,只是朕也没说,朕只会一种剑法啊!这是云国皇室武学,怒龙剑法。朕此前虽未用过,但不代表不会啊!” 如此世界,原本只是研究学术的诸子百家,都各有着惊世骇俗的武学。云国好歹是天下诸国之一,云国皇室又怎么可能没有天子武学? 听着名字,也知道这是和怒龙剑相配的一门武功。是云国开国太祖皇帝,于潞江江边,感悟江水之势,所创出的一门绝学。 剑势宛若涛涛江水,汹涌不绝。配合怒龙神剑,一经施展,剑气一泻千里,迅疾奔涌,可称得上天下少有的绝学。 只是萧承此前,或要蛰伏,或被政务所扰,再加上帝卡技能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便顾不得练什么武功,这才没有提及。 而如今,朝廷事务上了正轨,国中绊脚石皆被踢开,剩下只需稳定发展便是,萧承这才有时间捡起这些武功。 南荣姝眼睛一眯,开口道: “所以陛下,是故意的,就等着臣妾出手呢!” “你身法独特,轻易可抓不到你,只好用一用套路了!”萧承道。 南荣姝娇哼一声,又突然眼睛一转,开口道: “既然陛下最近想着习练武功,那我哀牢族的这飞燕游龙式,陛下若是愿意,臣妾也可以教您啊!” 萧承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道: “可以吗?这武功,貌似是你哀牢族的绝学!” “这飞燕式族中精英皆可修行,游龙式只有哀牢族的嫡系才能够学。但若是陛下想学,臣妾可以教您啊!” 说到这里,南荣姝脸上微微有些涨红,低头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道: “就是这飞燕游龙,学起来不容易,陛下可能每日都来找臣妾了……” 啊,对了,这姑娘馋我身子…… 萧承轻咳一声,装作没看出南荣姝包藏的“祸心”,点头应道: “咳咳,朕颇感兴趣啊,颇感兴趣!” 哎,朕堂堂正正,一心为国,可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之人啊!朕只是在为了云国的民族融合,做出自己的牺牲! 背后苦心,实在是不能与外人说明啊…… 这个时候,却见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而来,跑到冯保身边,小声低语几句。 冯保闻言,当即一愣,旋即小跑到萧承身边,躬身道: “陛下!” 萧承闻言,看向冯保,道: “怎么了?” 冯保轻声道: “粘杆处都翊卫使郭解郭大人,求见。” 萧承闻言,突然眉头一动,道: “郭解?好,让他去养心殿见朕!” 一旁的南荣姝闻言,颇有眼色地开口道: “既然陛下有国事要处置,臣妾便不打扰了……只是陛下莫要忘记了,明日来寻臣妾啊!” 萧承微微点头,温声道: “去。” 南荣姝躬身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萧承将手中长剑随手扔给南霁云,迈步朝养心殿而去。 不多时,郭解便脚步匆匆,赶到养心殿中,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陛下!” “匆匆忙忙见朕,可是夏国那边的出事了?”萧承开口道。 如今国中局势稳定,又有冯保手下的东厂盯着,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让郭解这般着急。 而自从策反钟子濯之后,这粘杆处也便开始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在夏国国境之内发展。能够让郭解这般失态的,只怕也就是夏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萧承问话,郭解连忙开口道: “启奏陛下,臣刚刚收到的消息,夏国使团已然入我云国国境!” “就这件事?”萧承皱眉道。 “此次一同入我云国的,除了夏国使团,还有奉夏皇之命,前来和亲的夏国十四公主,柔宁帝姬。” 萧承闻言,微微有些错愕,道: “和亲?和谁的亲?” “自然是与陛下和亲……” “哈?”萧承一指自己,一脸惊讶。 沉默了片刻,萧承方才有些哭笑不得道: “这夏皇什么意思?连提前通气的意思都没有,就送闺女来和亲了?这是在朕手上吃了个暗亏,心中不服气,想要在辈分上讨个便宜是!” 你就算是要和亲,之前使团前来商议和谈条件的时候,不就应该提前说出来吗!你不明不白地把公主送来了,萧承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郭解闻言,继续道: “臣这边收到的消息,出来这件事,还有这次使团主使,乃是夏国十九皇子岐王。这个柔宁帝姬,也是岐王的亲妹妹。” “岐王?朕记得,便是之前领兵攻伐我云国北境的那位!”萧承点头道。 “正是此人,还是夏皇点名,要岐王带领使团前来的。” 萧承这一下,竟然让夏皇给整不会了。 你这是,玩的啥骚操作,咋让人有些看不明白呢? 让岐王前来正式签订合约,这是在故意挑衅?还是将自己儿子送来给云国上下泄愤的? 萧承眉头皱起,忽然看向冯保、郭解两人,道: “你们东厂、粘杆处之中,可有关于夏皇的档案情报?”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冯保低下头,为难道: “奴婢东厂的势力,基本上都在国中,少有关注夏国的。” 郭解闻言,亦是摇头道: “粘杆处在夏国发展日短,如今刚在夏国西南诸郡布下人手,不曾着重收集这些。” 萧承闻言,沉声道: “今日之后,专门调集人手,去收集夏国朝堂之上的情报。不光是夏皇的,就连夏国文武大臣,皆要有所关注!” 若是如今能够知道夏皇的脾气秉性,说不得能够猜出一些东西来。 冯保、郭解二人,连忙低头,齐声应是! 萧承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口道: “对了,粘杆处如今在夏国西南诸郡,发展得如何了?” 郭解闻言,拱手道: “趁着夏国西南诸郡混乱,我粘杆处已然在各州郡、要地关隘,安插了一些眼线。只是时间尚短,还未能有足够的力量。” 夏国西南诸郡如今再乱,那也是夏国的地盘。粘杆处发展起来,自然要小心翼翼,不能和东厂一样,借助朝堂官府的力量,迅速在全国铺开情报网。 如今算起来,粘杆处满打满算在夏国发展不过数个月,在偌大的夏国西南诸郡,布下眼线,已经是沾了紫色策卡带来的隐藏效果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粘杆处在夏国需要小心谨慎,数月的功夫发展如此,已然不错了!” 郭解闻言,连忙道: “陛下放心,前期布置准备妥当,今后又有钟翊卫使帮忙,不需半年时间,我粘杆处便足以在夏国直使绣衣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足以影响夏国西南诸郡的力量!”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摇头道: “等不及了!朕并非操之过急之人,但岐王领着使团前来,总让朕觉得有些不对劲。朕不是个会吃暗亏的人,必须拥有反制夏国的手段!”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夏国那边,十有八九是有前来惹事的意思。而且既然两国之间再起争端是迟早的事情,那便接着这次机会,提前布局! 萧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冷声道: “也不需要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发展粘杆处势力上面。如今夏国西南诸郡,百姓和夏国朝廷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便好似一堆干燥的柴火,一点就燃。你粘杆处,可以利用好这一点!” 嗯,特务机构嘛,除了搜集情报,也得学会策划颠覆政权啊。 萧承当初之所以要在西南诸郡大闹一场,加剧西南将门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自然是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虽然萧承当初并不想搞得这么严重,但自从结果上看,确实比萧承之前预期的还要顺利。 郭解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拱手道: “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 “还有冯保,将你东厂的人手都给朕调动起来,夏国使团途中一言一行,朕皆要知晓!” “奴婢遵旨!”冯保当即应是。 第181章 暗潮涌动 又是一日大朝会,百官行礼之后,分侍两旁。 站在最前方的马敏文,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奏陛下,边军、地方州郡来报,夏国使团,已然跨过三平关,入我云国境内。镇东将军石安,已遣精骑五百,沿途护送使团入京!” 粘杆处、东厂的情报系统,自然要比朝廷这边更早得到消息。直到今日,朝廷这边方才得到使团入境的消息。 萧承闻言,当即道: “既是夏国使团,当不得怠慢,令沿途各地官府,好生招待!” 夏国虽然之前败了一场,但毕竟底子、实力还在。萧承既然没有现在翻脸的意思,那该给他们的礼遇,还是要给的! 马敏文听到萧承这般说,沉吟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道: “陛下,与使团一同前来的,还有奉夏皇之命,前来我云国和陛下和亲的夏国柔宁帝姬。对于此事,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个决断?” 马敏文问的已经算是很直白了,就是在问萧承对于这个和亲公主的看法。 夏皇这次,实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关于和亲之事,就好似临时起意一般。之前负责商谈议和条件的使团,根本都没有提前打个招呼,现在直接就将公主送过来了。 其实和亲之事,有利两国,是促进双方关系,相互之间打下一定信任基础的最划算的方法。再加上云国这边是被和亲的对象,朝野上下自然也谈不上感到什么不满、屈辱的,都属于是乐见其成的那种。 但夏国公主,毕竟身份特殊。接不接纳她入后宫,接纳之后在后宫之中又该封何等位置,都是需要先行议定的。 当今陛下年少英武,果敢决断,做事都有他的主张,自然是先要征求他的一番意见的。 萧承昨日得到的消息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决断,当即沉声道: “和亲之事,既修两国之好,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曲诚闻言,亦是出列道: “陛下,柔宁帝姬为夏国公主,身份尊贵。若入后宫,是否要以后位奉之?” 这个问题,才是百官比较关注的问题。无论哪朝哪、哪个国家,这皇后之位,都已经不是皇帝的家事了,是很值得重视的。 说起来,云国后宫之中的妃嫔等级,自皇后而下,共有八品。 而南荣姝、杨玉环的昭仪之位,仅在皇后之下。 若以夏国柔宁帝姬的尊贵出身来论,品阶总不能比她们二人低了,自然应当是以皇后之位相待的。 可朝堂百官,谁心中都摸不准,当今陛下会不会有窥觊中原,兵出天南之心。若是今后两国大战难以避免,这敌国公主是自家皇后,云国、夏国两边谁都麻爪。 而且如今陛下后宫的两位昭仪,背后牵扯的势力,也不简单啊! 一位是杨家的小女儿,通过姻亲的关系,已然隐隐将朝中马、曲、陶三家联系到了一起,影响力遍布朝中文武两班。 另一位南荣昭仪的身份,也已然为人所知晓。乃是刚刚臣服的哀牢国后裔,哀牢族的嫡系。这位只要在后宫,便能够使哀牢族臣服,甚至能够借助哀牢族号召力,影响云国之中不少的少民部族。 这夏国的柔宁帝姬,纵使出身尊贵,但毕竟夏国对云国朝堂的影响有限得很,只要如今两位昭仪有心相争,动用背后势力,她还真不见得坐得稳后位。到了那个时候闹大了,又是一通扯不清的麻烦事。 萧承轻咳一声,道: “朕毕竟年轻,尚未元服,设立皇后,还有些早了!” 元服,也就是男子成年,一般二十岁才会举行的礼仪,代表着正式成年的礼节。如今以这个借口推辞封夏国柔宁帝姬为后,虽然有些牵强,但并不是不能为人所接受。 萧承顿了顿,又接着道: “柔宁帝姬,身份尊贵,亦是不能以寻常位份相待。朕闻,天子之妃,曰‘后’,朕便新设后宫品阶,为‘妃’,于昭仪之上,皇后之下!迎柔宁帝姬,以妃位相待。” 众人闻言,也觉得如此处置,算是最为妥帖的方法,双方面子上也都说不得过去,纷纷行礼称赞。 见百官再无异见,萧承当即朗声道: “南霁云何在?” 听到萧承喊到自己,早就等候在宣政殿外的南霁云,快步走入殿中,行礼恭声道: “臣在!” “晋南霁云为龙镶将军,挑选禁军三千,持半幅皇后仪仗,前去迎接柔宁帝姬!” 这也算是,特意给南霁云升个官。 皇后仪仗,亦是如皇帝仪仗那般繁重,有鸾车、黄伞、扇、旗、香炉等等物品。半幅皇后仪仗,倒不是真的只有一半,而是指仪仗之中,仅少了那么几样,粗略一看和皇后仪仗没有区别。 这东西,一般就是给后宫妃子,以示荣宠的。 萧承现在特意赐下,也算是安抚一下夏国那边,表示自己这边没有怠慢你们公主的意思。 南霁云闻言,当即抱拳行礼,朗声应道: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 此时,善世院中,一位中年僧人脚步匆匆,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略微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他来到一处静室之前,轻轻扣动房门,开口道: “惠斌方丈,弟子智堪请见!” 沉默片刻,静室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进来!” “是!” 智堪开门走入静室之中,转身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方才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而此时这间静室之中,竟然坐着数名老和尚,似是早就等候在此。 为首的老和尚见智堪到来,对着另一位手握佛珠的和尚,道: “慧勉师弟!” 名叫慧勉的老和尚微微点头,手中一抬,原本握着的佛珠,顿时炸裂开来,飞向静室四周,于空中滴溜溜地旋转。 借由佛珠,慧勉和尚的无形内力充斥静室之中,旋即佛珠之上气息勾连,隐隐之间,凝聚成无形屏障,将整间静室笼罩其中。 这正是之前萧承,见过两次的佛门武学,禅珠定魔神功。 借助这门神功,在场的几名大和尚,终于是不再担忧被人窥探。 名叫智堪的和尚,当即开口道: “诸位方丈,寺中来信,夏国使团以及夏国柔宁帝姬,已然入云国国境!” 在场总多和尚闻言,皆是对视一眼。 为首的惠斌和尚,当即道: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我等之前定计实施!” 听到惠斌和尚的话,一众和尚有些迟疑。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 “惠斌师兄,当真要如此吗?” 惠斌和尚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当今皇帝,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和尚,整日故作高深,占据了大法师之位。又以僧录司,招揽了慧力、智迷二人为其驱使。惠启圣僧,也是不闻不问。百家前来国中,以求增长其影响力,道教更是遣道士前来争夺信众。此番种种,皆是当今皇帝,限制我佛门之举。” 惠斌和尚顿了顿,眼神坚定道: “若是放任如此,我佛门式微之势则不可挽回!我等,皆不可坐视此事发生!” 一名和尚闻言,眉头一皱,当即道: “种种举措,虽然是皇帝针对我佛门的手段,但也只是因为感业寺此前举动,让其找到了动手的借口。如今因为我佛门影响力,皇帝明面上还是尊崇我佛门的啊!但若是真按照惠斌师兄的想法实施,若是失败,那皇帝必然再次找到借口,使我佛门力量,再次收到削弱的!” 惠斌闻言,缓缓摇头,道: “正如师弟所言,皇帝找到借口之后便会借机削弱我佛门力量。如今皇帝之所以还维持着对佛门的尊崇,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没有腾出手来罢了。但若是让云、夏两国和谈完毕,皇帝再无外部威胁,只怕那时我佛门,便到了覆灭时刻!” 众多僧众闻言,再次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惠斌师兄所言极有道理,可是云、夏两国和谈,各有原由,乃是大势所趋,又该如何阻挡呢?”又有一名和尚,不由开口问道。 此前便说过,夏国之所以和谈,是因为如今纷乱的西南诸郡,民怨沸腾,已然有些压制不住了,必须要尽快撤兵回去镇压。 而云国这边,也是因为国中的佛门势力,还有萧承对朝堂百官的诸次清洗,还有改革这个朝堂制度的缘故,必须需要时间来使朝堂稳定运转,实在不能再打仗了。 两国和谈,本就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的事情,哪里是一群人想着破坏,就能够破坏的呢? 惠斌和尚闻言,眼色一厉,当即肃声道: “夏国再如何,总还是放不下他那天下诸国之首的面子的。使团在云国遭袭,云国皇帝不给个交代,难道还会继续和谈下去?也不用两国再起战端,只需将两国大军对峙的局面持续下去,便足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主动和谈之事,夏国本就丢了面子。 如今要是夏国使团再出事,而云国这边拿不出什么交代,哪怕是为了颜面,夏国那边也不会轻易揭过去。便是咬牙从各地抽调兵马入西南诸郡,也要强行维持与云国大军的对峙。 说到这里,惠斌和尚声音越发冷冽起来,道: “老衲有俗家弟子二十七人,此前未入我佛门之前,皆有罪孽在身,大彻大悟之后,方才入我佛门修行。如今他们为恕清自身罪过,求得超脱,愿意为我佛门尽一份力!” 听到俗家弟子这般称呼,在座一众的和尚,皆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你瞅瞅,惠斌师兄不愧是文化人,能够想出俗家弟子这样的称呼啊! 带艺投师,还此前皆有罪孽在身,这话说得比较好听。 但翻译翻译,那就是这个惠斌和尚,手下养着一群,看上去和佛门一点关系都扯不上的亡命徒。现在这个时候,他甘愿派出来,去刺杀夏国使团,以此拖延两国和谈的事。 这惠斌和尚,平日里宝相庄严,一派的大德高僧的模样。但这个时候说的话,那叫一个杀气毕露,让一众和尚心中微微发寒。 但是现在在座的几名方丈和尚,那都是因为担忧今后佛门影响力不再影响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对惠启、六怀几人如今对皇帝步步相逼的退让态度十分不满,这才聚集到了一起。 当初慧开想要扶持慧痴这个云国宗室为傀儡,建立佛国的打算,亦是有这群和尚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这一个个的,早就算不上什么修行之人了,对惠斌手下养着亡命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众多和尚沉默片刻,终究是有人没忍住,一咬牙,道: “好!我寺中,亦能派出十几个弟子来。他们亦是……俗家弟子!” 有人领头,接下来便好办了! 反正大家是什么人,这些年下来,心里都有数的很,自然也不必再端着什么架子,纷纷开口道: “老衲这边也有几名、嗯,俗家弟子!” “贫僧手中也有,可供惠斌师兄调遣!” 不多时,在众多和尚“慷慨解囊”之下,惠斌直接便凑齐了数十名可堪一用的高手。 身议和使团,身边不过使团护卫,顶天了还有云国边军派来护送的几百骑兵。数十名可堪一用的高手,还是死士的那种,足够了! ------------------------ 而此时,在黎朝,莱州。 陈立言看着面前站着的数十名身穿布袍,沉默寡言,但浑身的那一股子血腥之气却是掩盖不住的高手,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人,便是他父亲陈丰,给他调集的人手,供他带着前往中庆城,趁着这次三国签订合约之际,弄出点事情来,以求给国朝多一些喘息时间。 陈立言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的一众高手,沉声道: “国朝安危,全系诸位身上,若是诸位能够功成,便是我国朝英雄,为后人所敬仰!” 一众死士闻言,当即精神一震,拱手喝道: “愿听少将军调遣,万死不辞!” “出发,秀山郡!” 第182章 鹿门书院 养心殿中,冯保看着手中的名单,对着萧承念道: “寒潭寺方丈惠斌,万佛寺方丈慧勉,保福寺方丈慧华,安运寺方丈智如……” 此事冯保念着的名单,赫然就是此前瞒着惠启四人,聚集一起,打算阻碍两国和谈的一众和尚。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人前脚才下定决心刺杀夏国使团,以此来拖延两国和谈。前脚刚商议完毕,这后脚所密谋之事,以及参与人的名单,东厂便已然通过安插在佛门之中的探子知道,摆到了萧承的御桌之上。 萧承这个时候忙着批阅奏折,可没耐心地听冯保一个个念名字,手也不停下,头都没抬地打断了冯保,道: “不用一个个地报,朕只要知道,各地佛门大寺之中,有几家参与密谋此事!” 冯保闻言,连忙合上手中的名单,躬身道: “此事涉及的僧众五十七人,出自各家大小寺庙,共计四十一座。其中受皇室、朝廷供养的各大寺庙,便有一十八座,其余参与寺庙,亦是各州郡香火鼎盛的寺庙。” 如今为惠启、六怀四人步步后退,坐视佛门影响力被削弱而急眼的和尚们,可都是佛门如今的既得利益者。 佛门之中的既得利益者,可不就是这些受朝廷供养的大寺,以及是当地香火鼎盛,影响力极大的寺庙嘛。 萧承闻言,抬头道: “没了?我云国大小寺庙数百间,确定就这些人了?” 冯保闻言,心中稍稍一琢磨,便立时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这是,要借题发挥啊! 冯保当即低头,道: “是奴婢心急了,应当也漏了哪几家。请陛下恕罪,奴婢这就让人再核查一次名单。”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能矫枉过正,之后要捉拿问罪的僧众,必须要有确凿的罪证。” 冯保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 “请陛下放心,佛门之中干净的人,倒是不多。他们的罪证,奴婢手里多得是!” 感业寺之变后,那些感业寺中,看似是侥幸逃出去的僧人,其实几乎全都是冯保的东厂收拢的探子,故意散出去打探佛门之中消息的。在加上如今佛门之中的和尚大都不太老实,所以冯保还真不缺罪证。 说到这里,冯保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 “陛下,那夏国公主那边,是不是要派人看护着?” 萧承闻言,神色平淡,随口道: “让南霁云轻骑赶去护卫,便不用特意派人前去了。万一动静太大,把佛门的这些人吓到了,自此缩着不出怎么办?今后朕可没有心思和佛门的这些人玩闹了,这次必须要一劳永逸!” 云国之中,佛门的影响力太大。六百年间的一家独大,也没有道教一类的制衡,民间百姓大都信佛。若是贸然大动作灭佛,必然引起国中动荡,所以萧承才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这段时间的布局,推六怀和尚上位,设立僧录司,收拢慧力智迷,拉拢惠启和尚,已然将佛门的最高话语权掌握在手中。 现在动手对付这些满心贪欲俗念的假和尚,便能够极大地削弱佛门之中俗世派的实力。 接下来只需随手扶持一下道教,使其相互制衡,便可一劳永逸,让宗教再也无法成为皇权的威胁!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 中庆城外,素袍老者背负双手,眼眸之中,散发出星辰一般深邃的光辉,会让凝视他双眼的人,不由陷入其中,微微失神。 在素袍老者的视线之中,这眼前的中庆城,云国社稷之气化作龙虎,盘旋其上。国运成就祥云异象,绵延铺就数里之宽。 祥云之上,通体紫色尽显尊贵,于天空之上不断盘旋,身上泛着神异光芒的巨大神鸟,飞翔半空之上。神鸟时不时仰天啼鸣,其声宛若金玉相撞般清脆,便是素袍老者如此心境修为,一时之间也不由心神为之动摇。 而在国运显化的数里祥云笼罩之下,还有数个极为显眼的异象凝聚起来,绽放着各自的光彩,与云国气运紧密相连。这般景象,应当是在云国朝堂之中效力的人杰,身上的异象所显化。 片刻之后,素袍老者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道: “当初夜观星象,紫微帝星偏西向南,幽而复明,主社稷再兴之像。如今亲临云国,观气方知,这云国国运,宛若朝阳初升,其势越发宏大光明,一片生机盎然,看一点都没有哪家延续六百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王朝该有的气象啊!” 在老者身旁,还有数名身穿阴阳家道袍的年轻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听到素袍老者所言,皆是一惊,不由开口道: “宗主之意,可是看好云国?” “如此看来,只怕这百年之间,云国才是天下大势所在啊!” “这般说,我阴阳家岂可错过?必须尽快在云国朝野之中,占据先机,不能再让儒、法两家抢先了!” 这眼前的素袍老者,自然便是阴阳家家主,阴阳家内宗宗主,须宿。 须宿看着有些激动的一众门人,不由轻笑一声,道: “当今云国皇帝陛下,虽未真正见过。但只看其登基之后的手段,展现出来的智谋武功,一点可不像弱冠少年。夏国皇帝,当年也是弱冠登基,但那时他表现出来的心机智谋,可比云国皇帝差远了……” 众门人听到须宿这般说,皆是愣住,不明白自家宗主为何这个时候,突然拿云皇、夏皇两人做比较。 见门人们没有反应过来,须宿微微摇头,道: “我是想说,便是这样的夏皇,登基之后也知道暗中鼓动百家相争,自己则居中制衡,避免朝堂为某一家所控制。你们想让阴阳家在云国朝堂一家独大,不过是妄想而已!” 众人闻言,脑袋顿时宛若被一击大锤给砸懵了。 这些门人,都是些年轻弟子。年轻人的,一般不会将事情朝深处想。亲近的师门长辈,出于各种原因,也不会教导他们这些东西。 他们此前在夏国,只想着和各家学派针锋相对,以此增加在家学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但他们却从来未曾想过,为什么诸子百家这些年来,从没有争出一个结果来。 真让哪家学说,在朝堂之上盛行,百官皆出自此家显学,那到时候,到底是一国皇帝说话有用,还是学派家主说话有用? 须宿见到一众弟子门人陷入沉思之中,微微摇头,抬手一抚长白胡须,笑道: “走!” 一众弟子门人这个时候,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须宿迈步朝东方而去,众人连忙指着西边,开口喊道: “宗主,云国京城不是在这边吗?” “谁说我要现在去中庆城了?”须宿闻言,头都不回地回道。 只见他脚下轻轻一落,不带起一粒微尘,身形飘逸潇洒至极,好似悬浮空中一般,径直朝东方群山的方向而去。 一众阴阳家的门人弟子见状,只能脚下一快,朝须宿离去的方向追去。 须宿身形飘然,宛若冯虚御风,恍惚之间,便已然来到一座山门之前。 眼前的这座山门,颇为崭新,好似是刚刚立起一般。 山门顶上,“鹿门书院”四个大字,字体清新飘逸,秀丽欣长,让人印象颇为深刻。 “鹿门书院?” 须宿望着山上,眼眸之中再次泛起玄奥深邃之光彩。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两股清德之气冉冉而起。 其中一股,演化为一方明镜异象,镜面之中显化世间种种,颇有神异。而另一股清气,则化作一株生长于悬崖壁上的清仙灵芝,让人有一种不沾俗世的闲淡之意。 阴阳家弟子但凡修行门中秘术,能够观人气运的,定然是见过世间人与天地之间的气机相互感应,从而显化出的各种异象的。 但须宿入云国之后看到的这几种异象,却又给他一众别样的感觉。若非要形容,应当是这些异象,相较于此前他观过的异象,更显真实一些。 须宿微微伸出手掌,感受着山间清风自周身拂过的感觉,喃喃自语道: “这世间,定然有了我所不知道的变化!” 沉默片刻,须宿眼睛一眯,抬腿便朝山上走去。 这座鹿门书院,应当是建立没有多久。就连这通往山中的青石阶,也是方才修起的。道路两旁,还散落着一些建筑材料。 顺着石阶走上,没要多久,须宿便看到出现在眼前,刚刚修建一半的鹿门书院。 略显杂乱的书院之中,尚有工匠背着木板石块穿梭其中,耳边更是纷杂的工匠动工之声。 而就在这般环境之下,两位身穿长袍,气质闲淡的老者,寻了块大青石便盘坐其上,口中正不断讲着典籍。 二人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将各种道理大义深入浅出地讲出,引人入胜。 在二人身旁,十几名出身不一,有的身穿锦缎华服,有的是布衣草鞋的年轻弟子们,正围绕着二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二位讲课。 按理说,如此纷杂的环境之下,哪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听课? 可偏偏此时,十数名弟子一个个的聚精会神,完全投入其中,根本没有被身旁的纷杂,尘土飞扬的环境所影响。 在须宿的视线之中,青石板之上的两位老者,头顶的异象烨烨生辉,散落着点点乳白色的光辉,笼罩着身边的十几名弟子身上。 在异象之力的作用之下,学子们能够不为外界纷乱嘈杂的动静所影响,聚精会神地学习着。 须宿望着眼前这一幕,眼中不由泛起惊奇之色。 纵使此前有所猜测,但眼看着这异象之力能够影响到现实之中,还是让须宿惊奇震撼。 感受到有人注视,司马徽、庞德公微微一滞,抬头便看到须宿站于前面,不断打量着自己二人。 司马徽与庞德公对视一眼,然后朗笑一声,道: “有贵客前来,若有雅兴,不妨近前一叙!” 须宿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心中一动,对着二人微微一礼,旋即缓步走上前来…… ----------------------- 官道之上,三千禁军兵甲齐备,军容肃穆,手持尊荣无比的皇后仪仗,朝石城郡方向而去。 眼前这三千禁军,自然便是萧承派出,迎接夏国使团的禁军。 就在此时,数匹快马疾驰而来。 这此时疾驰而来的几名骑士,远远地高举手中的赤金色腰牌,其上“东缉事厂”的字样,让一众禁军不敢阻拦。 几名骑士径直来到最前面的南霁云身前,方才勒住胯下战马,高举着手中东厂腰牌,微微低头算是行礼,沉声道: “东缉事厂寅班掌班黄徳,护送陛下密旨前来,请龙骧将军南霁云接旨!” 南霁云闻言,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 “臣接旨!” 东厂掌班亦是翻身下来,自怀中取出封好的密旨,郑重地交到南霁云手中。 南霁云缓缓起身,打开密信,扫视一眼,当即脸上一肃,双手一合。等到他再次松开之时,那封密旨已然被南霁云震碎,化作飞灰,掉落在地。 他处理好密旨,方才对着眼前的几名东厂番役一拱手,道: “请几位回禀陛下,臣南霁云必不负陛下重托!” 东厂几人,低头还礼之后,方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南霁云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淡,一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对着身边副将道: “天色不早了,近来兄弟们赶路辛苦,今夜便在前方城中驻扎了!” 副将闻言,看了看还算早的天色,微微有些错愕,小心翼翼道: “将军,这天色尚早,是不是……” 南霁云看了看还在头顶的太阳,却是依旧坚持道: “今夜就在前方扎营!” 副将见南霁云坚持,忽然想起刚刚传来的那道密旨,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猜测。但亦是不敢多问,当即低头应是,连忙安排人下去传令。 是夜,地方驻军大营的营门忽然打开。 百余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身穿普遍百姓的衣裳,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悄然扔下大部队,抄小路朝夏国使团而去。 第183章 那改天再约,撤! 冬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飘起细密雨点,让人更觉浑身发冷。 如今时节,已入腊月隆冬。这个时候的云国,本是多晴少雨的天气,突如其来的一场冬雨,让夏国使团行进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岐王勒住战马,感受着身上的寒意,不由得一颤,道: “不是说云国四季如春吗,虽然不及北疆寒冷,但这也不比金陵城好到哪里去啊……” 身边的使团副使闻言,轻笑道: “呵呵,殿下只怕是有所不知,这四季如春,说的是云国京师中庆城。而云国虽不及我大夏疆域广阔,但也是天下强国,雄踞天南之地,疆土也称得上辽阔。四季更迭乃是天地规则,像中庆城这样四季如春的地方,已经是天地造化所就的了,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岐王没心思去和使团副使争辩,搓了搓手,道: “如今又不是行军打仗的,何必要冒着这风雨赶路?传令下去,不赶路了,今日便在此处安营扎寨!” 在野外安营,虽然比不上赶往前方云国城池休憩来的舒服,但在这样的天气,冒雨赶路确实是一件比较折磨人的事情。 使团副使听到岐王这般说,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传令寻地方安营扎寨。 岐王坐在战马之上,扭头扫视一眼这使团护卫着的,那数百云国精锐边军,忽然摇了摇头,开口道: “本王在北疆领兵之时,不怕蛮子,就怕这该死的天气。有时候士卒值夜守卫,便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冻掉他的手脚!你准备点酒水,给手下人送去。云国的这些士卒,也莫要忘记了!” 岐王翻身下马,捂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继续道: “还有使团中的官员,今夜本王宴请酒肉,算是犒劳大家这些时日的辛苦了!” 使团副使闻言,连连点头。 而就在夏国使团停下驻扎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的两处相隔甚远的草丛微微一动,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等夏国使团安营扎寨完毕,已然是天色将黑。 云军营地之中,边军校尉正在安排着夜间布防。 看着手中简陋的营帐图,这名校尉眉头紧皱,道: “不是说夏国的岐王,常年在军中历练吗,为何这夏国使团的营地布防,这般简陋粗糙?而且还把我等营地,安排地这么远。要是出点事,我军可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听到在家校尉此时的话,几名云军都伯丝毫没有当回事,不由轻笑起来,道: “校尉,咱们此前刚刚打赢了夏国,逼着他们前来求和,他们对咱们心有抵触,自然要把咱们安排得远远的啊!否则放在眼前,该多糟心啊!” “校尉,你这是忘了啊,这是前来正式签订合约的夏国使团,又不是来打仗的,哪里需要这般小心啊。” “就是啊,而且这夏国的岐王,会不会打仗还是两说呢。此前他以优势兵力,突袭我云国北境诸郡,最后却被程镇北,以六万兵马弄得大败而归。要我说,要不是因为他皇室出身,哪里轮得到他统领大军啊!” 听到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原本还心存疑惑的边军校尉也觉得是自己多疑了,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看着手下肆意拿岐王说笑着的一众兵将,校尉轻咳一声,道: “唉,小声点,夏国那边毕竟是来和谈的,别让人听到,弄得下不来台。” “怕啥,两方营帐离得这么远!” “也是,岐王无缘无故的,难道会派人来咱们这儿……”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甲胄的云军快步跑入军帐之中,对着边军校尉禀报道: “校尉,夏国岐王派亲兵侍卫,给咱们送来了酒肉御寒,顺便替岐王犒劳咱们!” 一众兵将调笑之声顿时一滞,不由得面面相觑。 --------------- 距离夏国使团营地不远处的草丛之中,一队黑衣人借着逐渐昏暗的天色,隐藏其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指着前方营帐,道: “师兄,都看清楚了。整个营地,此处防守最为松懈。而且看这个营帐的架势,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为首的黑衣人眯眼抬头,仔细看了几眼,道: “进出的都是宫女打扮的人,莫非是夏国那个和亲的公主?” “公主?嘿嘿,师兄,咱们要不,顺手掳走?这样尊贵的身份,想想都兴奋地要命!”一名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不由道。 为首黑衣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口道: “随你,但这个夏国的什么公主,绝对不能活着。”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落在我手里,保证活不成,嘿嘿……” 为首黑衣人没有理睬,沉吟片刻,轻声道: “众师兄弟等待这么久,好不容易找个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隐藏身形,等待亥时,在他们酒足饭饱,放松警惕之时,即刻动手。此前妄动泄露踪迹者,别怪做师兄的不讲情面!” “是!”一众黑衣人,压低声音应道。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一丛杂草浑然微不可查地晃动一下。 又一队黑衣人低伏着身形,动作矫健,借着昏暗的天色,隐藏到了距离夏国营帐不远的另一边。 一名打探消息的黑衣人,眉头紧皱道: “校尉,有点不对劲啊!这营帐看着不寻常,一看里面住的就是重要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安排在夏国使团营地中这远离使团兵马、云国边军的护卫的地方?” 这边为首的黑衣人,亦是眉头紧皱,点头道: “是有些不对劲……不过没有关系,少将军此前交代,今日刺杀之事,本就是故意打草惊蛇的手段!我等只要及时脱身便可!” 他顿了顿,声音冷冽道: “亥时动手,不早不晚,不致使夏国那边毫无反应。我等杀入其中,佯装一番便即刻撤退!若夏国那边当真有埋伏,脱身就走,不得纠缠!谁要是失手了,自行了断!” “是!”一众黑衣人闻言,当即压低声音,齐声应道。 ------------------ “殿下,都准备好了!” 岐王听到手下的禀报,手上一顿,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压低声音道: “可确保万无一失?” “殿下放心,使团护卫还有云国边军那边,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岐王点了点头,沉声道: “去将人都请来……还有儒、法两家弟子,他们之中高手众多,未免坏了事情,一同请来!” “是!” 隐藏在下方的暗流,并不为一般人所知晓。整个夏国使团营地,还因为岐王拿出犒劳众人的酒肉,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营帐之中,夏国使团之中的几乎全部的官员、高手、将领,齐聚一堂。 岐王笑着站起身来,端起手中酒杯,高举道: “诸位近来辛劳,今夜可尽情饮酒,以作犒劳!”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回敬道: “谢岐王殿下!” 岐王轻笑着一抬眼,帐中当即有将领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在营中四处走动,不断地劝人饮酒,带动气氛。 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营中气氛,越发缓和。便是此前时刻针锋相对的儒、法两家弟子,此时也很给面子地没有闹事,痛快地饮酒。 热闹的喧哗之声,自夏国营地之中传出,直让人感受到其中宾主尽兴的气氛。 而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两方势力的黑衣人,静静地隐藏在雨夜之中,隐蔽身形气息,静静地等候着时机到来。 眼看着细密寒冷的雨越下越大,终于等到了亥时。 两方黑衣人首领同时抬起了头,缓缓抽出腰间兵器,冷声道: “动手!”(2) 顿时之间,淅淅索索声响,伴随着草丛的晃动。 黑衣人们借着夜色与雨水的遮掩之下,悄无声息地靠近到了夏国营地四周。 下一刻,众多黑衣人猛地窜出,朝营地门口扑去。 只不过两方此时都将全幅心神放在了夏国营地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竟然还有另一方势力也悄然摸到了夏国营地周边。 两方黑衣人几乎是同时杀出,然后仓促之下,直接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几十名黑衣人还没杀进夏国营地之中,便听到“砰”的一声,齐齐在门口撞了个人仰马翻,跌倒在地。 两方黑衣人躺在满是冰冷雨水的泥地之中,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一个鱼打挺站起身来,手中抽出兵刃。 可就在他们就要动手厮杀之际,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一懵。 众所周知,刺客的统一着装,那就是一身黑衣! 两方人衣着相似,刚刚又相互撞了个人仰马翻,四仰八叉的。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下,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清敌我。 众黑衣人警惕地看着四周站着的人,气息微微粗喘。 “诸位是哪里的好汉,报个名号!”其中一黑衣人咬牙道。 一众黑衣人手持兵刃,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人,纷纷开口道: “你又是何人,先划个门道来!” “我不报,你们先说!” 两方黑衣人,身份都是不简单,做的也是要命的活,这个时候哪里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可又担心自己随口编造一个势力,便会被自家人当做对面的给杀了。 一时之间,两方顿时僵持起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喘着粗气,咬牙道: “分不清楚人,下不了手,怎么办?” 另一人当即回道: “大冬天的站在雨里面,怕是有点不讲究哦!” “就是,太不讲究了!”有一人接话道。 一名黑衣人抬眼看了看尽在咫尺的营帐,和好似已经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侍卫,当即道袍: “今夜我等动作,已经打草惊蛇,要不改天再来?” “好,改天再来!” “那撤。” “撤!” 一群黑衣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然决定各自撤退。 就在此时,一群人耳边,便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便见远处,又是一队黑衣人赶来。 这新来的一众黑衣人,看着站在营地前面对峙的两伙人,亦一愣。 这最后赶来的黑衣人中,其中一名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场景,脑筋有些没转过弯来,自语道: “殿下难道又安排了别人来?” “你为什么说‘又’?”旁边的黑衣人不解道。 “当初在西南对付将门时,也是这样,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群人不是咱们……”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忽然传来。 一支羽箭,划破雨幕,带着冷冽杀意,自远方呼啸而来。 众黑衣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羽箭便顿时射来。 被灌输强大内力的羽箭宛若迅疾无比,只听得数声血肉刺破的“噗嗤”声传来。 “铛”的一声,羽箭直直钉在夏国营地前的木桩之上,深入三寸。 三名黑衣人捂着胸口潺潺流血的伤口,无力地倒下。 这宛若流星的一箭,直接洞穿三人胸口要害,剩余劲力,还能深入木桩之中三寸。一箭之威,当真是有些吓人。 马蹄紧促,敲击地面,在泥泞的地面之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百余骑士,呼啸而来。 为首的南霁云,一边策马而来,一边再次抽出羽箭,扣在尤在颤抖的弓弦之上,对准一众黑衣人,手中一松。 无可抵挡,宛若死神的羽箭,再次射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接连洞穿两名黑衣人的要害。 “撤,快撤!哪边来的朝哪边走!”一名黑衣人双眼瞪大,猛地喊道。 一众黑衣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朝各自来的方向撤去。 南霁云看着狼狈而逃的黑衣人们,浑身杀意肆意,嘶吼道: “杀!” 百余骑兵,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直接冲杀过来。 黑衣人一个个武功不低,基本上都是五六阶以上的高手。佛门的那些人,甚至不少人是七阶修为。 但不到八阶修为,便是武者,也很难直面骑兵锋芒。 百余骑兵,皆是禁军之中的精锐,战阵娴熟。仗着马速冲击,一击之下,便径直将聚在一起的黑衣人们冲散开来。 南霁云手持硬弓,眼神锋芒毕露,在这黑夜之中如视白昼。黑衣人之中,但凡有想要反抗动手的高手,他抬手便是一箭,尽皆射杀。 其余骑兵,手持兵刃,凭借战马冲杀之势,轻易收割着那些狼狈而逃的黑衣人。 战场之上,已然成了单方面屠杀的场景。 这般大的动静,闹了这么久,就算岐王那边有所准备,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拉着一群人躲在营帐之中饮酒,高武反应。 营帐之中的使团护卫将领,儒、法两家的弟子高手,使团护卫听到外面的厮杀之声,猛地一惊,匆匆跑了出来。便是营地隔得远的云国边军,此时也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等众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百余骑士,正骑马追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们。 此时的南霁云以及一众禁军,为了掩人耳目,并未身穿甲胄,一副普遍百姓的打扮,是以让众人摸不清他们的身份。 但就算如此,也架不住这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图谋不轨之人的标配,是以夏国使团,也只是心存警惕,严守营地,没有立时动手。 岐王脸上还带着一丝饮酒之后的涨红,此时飞快走出,看到眼前这骑兵屠杀一幕,心头猛地一跳,原本的那一丝醉意,顿时消散开来。 这些被追杀的人,可是他自军中挑选出来的心腹精锐啊!以岐王的性情,对这些忠心亲兵自然也是待之以诚。如今看他们被人屠杀,心中顿时绞痛。 可正当他就要出面阻止之时,却是又忽然注意到,这些黑衣人的数量,似乎有些不对劲! 岐王为了防止自己的谋算被夏皇看穿,只敢调动少量亲信,暗中前来。这次他拢共就调集了二十多人。 可眼前这些黑衣人,四处逃窜的,加上地上躺着的人,都快近百人了! 岐王双眼猛地一睁,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周身杀意不由溢出。 真的有人,想要动他妹妹! 自己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精力,到头来竟然差点帮别人杀了自己亲妹妹! “周全!”岐王难掩周身暴戾之气,高喝一声。 身边匆匆赶来的亲兵统领,身形一震,沉声道: “末将在!” “全部拿下,留活口,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 名叫周全的亲兵统领,当即神情一肃,领着岐王的一众亲兵并使团护卫,猛地冲了出去。陆续赶来的云国边军,见状也纷纷出手,一同追捕。 岐王深吸一口气,高呼道: “这位壮士,还请留下活口,本王要追查这幕后之人!” 这个时候,岐王不愿让这些刺杀自己妹妹的黑衣人离开,却也不想使自己的亲信遭到屠杀,只得以留活口的说辞,请求南霁云手下留情。 战马之上的南霁云,手中强弓如同满月,径直对准一名主动殿后,阻拦追兵的黑衣人。听到岐王的高呼,他眉头一动,手中箭头微微移开一分,没有继续对准那人要害。 羽箭宛若流星,呼啸着划破天空,径直射穿那人右侧胸口上门。沛然大力,带着那人身形,猛地钉死在了地面之上,让黑衣人挣脱不得。 第184章 什么叫良性宫斗 在岐王亲兵、夏国使团护卫、云国边军的帮助之下,四下逃窜的黑衣人,是一个没漏,被尽皆拿下。 南霁云收起手中硬弓,在旁人敬畏警惕的目光之中,驭马而来。 来到夏国营地之前,南霁云翻身下马,举起手中铜印虎符,微微低头,沉声道: “大云禁军校尉,钦封龙骧将军南霁云,见过夏国岐王殿下!” 岐王听到南霁云自报身份,眼睛一眯,不由得打量起南霁云来。 亲兵统领周全来到岐王身后,轻声提醒道: “陛下,是九阶高手……” 岐王闻言,目光顿时一动。 是天下少有的九阶武者,再看其刚刚出手,还是一位弓术高手!这云国皇帝,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翻出来这么些人才,让他们甘心为他效力的? 而且,云国的龙骧将军,为何会这么巧合,在刺客前来之时忽然出现? 南霁云丝毫没有将岐王探寻的目光放在心上,抬起头来,当即道: “南霁云奉陛下之命,领三千禁军前来迎接,保护柔宁帝姬安全。敢问岐王殿下,柔宁帝姬如今可安好?” 岐王闻言,心头一跳,轻咳一声,道: “安好,帝姬安好着呢!” 南霁云闻言,微微点头,旋即神色一肃,看向云国边军校尉,呵斥道: “尔等身负护卫公主、使团安危职责,何以姗姗来迟?” 边军校尉闻言,面色涨红,低头抱拳,赔罪道: “末将疏忽,甘受责罚!” 虽说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岐王为了自己的谋划,故意将云军营帐安排得远离此地。但也有因为自身懈怠、大意,而导致未能及时前来的因素,所以认罪并不算冤。 “我非你主将,不能以军法惩治。暂且记下,待交付差事之后,自行回边军受罚!”南霁云厉声道。 边军校尉面带羞愧,低头认罚。 南霁云此时,神情微微缓和,转而对着岐王微微拱手,道: “使团护卫人数不多,难以护卫整个使团,致使疏忽在所难免。” 岐王此时回想起来,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后怕。 若是正因为自己的原因,致使瑛瑶遭难,他可当真是追悔莫及啊! 看到岐王不掩懊悔之色,南霁云顺势道: “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柔宁帝姬。今后帝姬安危,由我南霁云亲自护卫,请殿下莫要担心了。” 九阶高手,天下少有。这样的人守卫一旁,再有百余精骑拱卫。如此守卫,只怕天下之间,能够威胁到柔宁帝姬安全的,屈指可数。 但岐王闻言,顿时警觉起来,点头道: “好,好。有南将军护卫,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说话之间,岐王不动声色地撇了周全一眼。 身为岐王亲卫统领,乃是岐王最为信任之人,对于岐王暗中谋划之事,周全自然知晓。 一见岐王神色,周全顿时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借着人群遮挡,悄摸地离去。 南霁云虽然不曾注意到周全的离去,但看着岐王的神色,以及刚刚注意到的那营地布防极其不合理的地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怀疑之心。 哪有重要人物的营帐,就设在营地最外侧的?这不是等着人来动手吗! 南霁云眼睛扫过在场众人,心思一转,当即道: “岐王殿下过誉了……末将身负皇命,想要拜见帝姬,还烦请岐王殿下派人领路。” 岐王闻言,心头心思急转,连忙道: “将军一路辛苦了,今日还是先休息片刻!” 南霁云听到岐王之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职责在身,还请殿下派人领路。” “现下时候不早,皇妹许是早就休息了。将军非要此时拜见,只怕于理不合……”岐王此时,还在尽力拖延着时间。 岐王态度越是这般,南霁云心中便越是坚定,当即道: “如此动静,帝姬定是心中惶恐,末将求见,随后亲自领兵守卫,是为了让帝姬安心。若是帝姬已然安寝,末将也只在帐外行礼便是!” 南霁云说得如此,岐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可万一此时之前的准备没有完全收拾好,被这个南霁云看出马脚,必然会有后患啊! 就在岐王犹豫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公主听闻有云国将军前来护驾,欲要召见!” 在场众人齐齐扭头,看到一清丽宫女,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众人端庄一礼。旋即看向南霁云,点头道: “这位便是前来护驾的云国将军,公主召见!” 看到清丽宫女的第一时间,岐王心中顿时长舒一口气,转头对着南霁云一笑,道: “呵呵呵,看来皇妹倒是没有就寝。南将军,请!” 南霁云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旋即点头道: “谢殿下!” 清丽宫女领着众人,径直来到柔宁帝姬的营帐之前。 南霁云走进这营帐几步,却是突然一顿,没有继续上前。 沉吟片刻,南霁云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末将南霁云,拜见柔宁帝姬!” 片刻之后,营帐之中,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道: “南将军一路辛苦了,本宫并未受到惊吓!” 南霁云闻言,沉声道: “若是如此,末将便可放心了!请帝姬安心,末将在此守卫,必不使帝姬再陷险境之中!” “南将军昼夜不停赶来护驾,必然辛苦,这护卫之事,便从明日开始!”温婉的声音不急不慢,柔和至极。 南霁云以及他手下的百余骑兵,确实接连奔袭数日,一刻未停。来到这里之后,又是一场厮杀,若是再强撑护卫,只怕一夜之后便要病损三成。 南霁云沉吟片刻,不曾拒绝,当即拱手道: “谢帝姬!” 岐王闻言,连忙示意人待着一众云国禁军下去歇息,自己则忙着重新布置营帐,安排护卫,还有刚刚擒拿的一众黑衣人的安置。 不得不说,刚刚的事情,真的把他给吓到了!此时的岐王,可谓是将近半的护卫,尽数布置再来柔宁帝姬这边。 ----------------- 云国皇宫,宣政殿中。 萧承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一边看着朝中的百官相互争辩,一边走神。 殿中百官,此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陛下登基之后,便御驾亲征,连败两国,挽国势欲将倾,以‘神武’为新年号,正得其意!” “不妥不妥,陛下功绩,又岂在军事之上?开创科举、设立稷下学宫,皆为前所未有之创举,是以可用‘建元’为年号!” “都不行,‘神武’年号,我云国的成宗皇帝曾经用过。至于‘建元’,夏国的明宗皇帝,亦曾经用过。这两个年号,都不可用!” 温体仁此时,神情颇为激动,大声和一旁的百官,争执道: “陛下虽年幼,登基日短,但圣文神武之姿,古之圣王亦难以相提并论。两字年号,在我看来,已然不能代表陛下!需以四字年号,方可配上陛下身份。臣觉得,可以‘天册圣王’,或‘天仪治平’为年号,展现陛下之圣明。” 萧承听着这让人肉麻的马屁之言,浑身鸡皮疙瘩竖起,连忙出声道: “只是年号而已!” 又不是盖棺定论的庙号,萧承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争执的,随便取个好听上口的不就行了?今日的大朝会,可算是就浪费在这件事上了! 说起来,今年本该就是萧承登基之后改年定新年号的元年。 但说起来,此前萧承登基之时,前太师汪晓,还执掌大权。那时又逢与黎朝大战,实在没有精力顾上给萧承换个新年号。 等萧承正式掌权之后,又是边军拒听调令、两国齐攻云国、佛门谋逆,以及数次朝堂清洗。如此之多的事情牵扯,实在让人无法顾忌这个什么年号。 不过如今,朝堂逐渐稳定,再加上又至年底,总不能再用先皇的年号了,这才有了今日朝堂争执之事。 萧承实在不愿意一众人再为了这玩意扯皮,再次出声道: “这样争执下去,何时是个头?马卿,你是尚书令,你直接选个好听的就行!” 听到萧承之言,马敏文微微躬身,沉吟片刻,道: “启奏陛下,便以‘昭圣’为年号!” 萧承实在受够了他们这没意义的争执,当即拍板道: “就这个了!” 这个年号,有圣德昭彰之意,意寓倒是不错。再加上有萧承的一锤定音,一众百官自然也不好再争论下去。 萧承长舒一口气,当即道: “可还有别的奏报?” 百官闻言,皆是低头站好,不做言语。 眼看着没事了,萧承刚要宣布下朝,便看到马敏文颤颤悠悠地捧着奏折站了出来,用中气不足的声音道: “臣有本要奏!” 萧承看着马敏文,眉头微微一动。 刚刚向你询问年号的时候,你可还精神抖擞,毫无老态的模样呢!这怎么我扭个头的功夫,你就这模样了? “准!” 马敏文闻言,当即跪伏在地,沉声道: “臣年老体弱,难以肩负国政,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年纪大了,请求退休,给年轻有才能的人让位。 马敏文今年,六十不到,正是一名政客能力的巅峰。再加上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精力绝对足够处理国政。 什么乞骸骨,不过是一个辞官的借口罢了。 此前就说过,在杨家的掺和之下,尚书令马敏文的马家,尚书丞曲诚的曲家,太尉陶艾的陶家,已然成就了姻亲的关系。 纵使三家之间真正相处之时,颇有默契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熟络。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三家就是一体的。甚至还通过杨家,和当今皇帝,扯得上关系。 三家身为如今云国朝堂的顶级权贵,在朝堂文武两班官员之中,都有着不少的门生故吏。 这些人都不用三家之中有人出面召集,便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相互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朝政的力量。 若是局面真到了那般不可收拾的局面,那对马、曲、陶三家来说,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马敏文老成持重,为人谨慎。他知道,自己此前的选择站队,已然为自家博得了一份滔天富贵。可若想真正奠定这份富贵尊荣,还需要他自己当机立断,隐退辞官,方可不使当今陛下心生忌惮。 萧承看着跪倒在地的马敏文,眼睛微微一眯。 如今朝堂,局势逐渐稳定,不再似此前一般,需要人时刻坐镇中枢,稳定局势。 此时的马敏文辞官,不论是对萧承,还是对他们三家,亦或是整个云国朝堂,都是利大于弊的。萧承没有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萧承微微抬手,示意身边冯保上前接过马敏文手中的奏折。 “马卿功勋卓着,为我云国朝堂支柱……只可惜,马卿毕竟已是花甲之年,实在不能强求你为国效力。这份奏折,朕准了!” 萧承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道: “拟旨!尚书令马敏文,殚精竭虑,劳苦功高。今归家荣养,挂太傅衔,封谊兹乡侯,享封邑一千户,赐金花五十朵,明珠八十颗,白银万两,以示荣宠!” 虚衔太傅,乡侯爵位,封邑田地,金银珠宝,一应赏赐应有尽有。当今陛下的手笔,已经不小了! 马敏文此时,已然心满意足,再次跪倒行礼,高声道: “谢陛下!” 萧承微微点头,起身一甩衣袖,道: “退朝!” 百官齐齐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臣等,恭送陛下!” 送走马敏文,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朝中结成以三家为首的势力。但与此同时,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空置出来的尚书令位置。 在如今这个,朝堂政务已然大部转移到尚书台各部手中的时候,这尚书令,行使的就是丞相的权势。 上佐皇帝,下抚百官,调和朝堂,使国家这个机器能够快速、高效地运转。 这样的重要职务,除了马敏文,萧承如今手中,还真没有哪个合适的人选。 张昭性子太过强硬,张纮推行考成法难以抽身,温体仁干脆就不要想。最重要的是,这才能勉强足够的人,资历却是太浅,难以服众。 曲诚资历足够,但能力方面,却是有点不太适宜,顶了天过度一段时间,真指望他大概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萧承这个时候,还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前来。 萧承一边为这件事而烦心,一边信步于宫中游荡。 就在萧承路过御花园之时,就听到一声娇嗔之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陛下!” 萧承抬起头来,就见南荣姝一身飒爽的劲装,快步走来,一把抱住萧承手臂,道: “陛下总算下朝了!” 萧承闻言,微微一愣,道: “怎么了?” 南荣姝眼露窃喜之色,清了清嗓子,道: “陛下若是有空,陪臣妾一起练武啊!” 萧承眼睛眨动,忽然觉得南荣姝有些奇怪。 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如今就差一层窗户纸。只不过与南荣姝之间相处起来那种颇为暧昧的感觉,让萧承颇为享受,所以一直也便没有戳破。是以平时相处之时,自然是没有这般过分亲密。 但这个时候,南荣姝的行为举动,却比此前更显得亲密一些。 萧承抬头,顺着南荣姝是不是撇过去的视线看去,就见前方御花园垂门处,杨玉环一身杏黄色宫裙,俏生生立在那边,脸上神情颇为不自然。 南荣姝抿嘴一笑,对着杨玉环的方向微微挑眉,双手将萧承的手臂抱得更紧了,直直陷入她那颇为壮观的咳咳之中。 杨玉环看着南荣姝眉宇之间露出的那抹得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太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能够和喜欢的陛下待在一起,也第一次有了可以说悄悄话的好姐妹。这两件愉快的事情交织在了一起,本应该获得了这种如梦一般的幸福时光才对…… 萧承顶着小姑娘略带幽怨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移开了视线。 不能怪朕,她……实在太大了! 南荣姝此时嘴角都快裂到耳边去了,不时亲昵地靠在萧承身上,然后略带得意、挑衅地看一眼杨玉环。 见到南荣姝挑衅的模样,杨玉环深吸一口气,纤手用力地扯了扯手中的丝帕,强忍心中酸涩的滋味,身形款款来到萧承的身边,羞怯地学着南荣姝的样子,一把抱住萧承的另一只手臂。 萧承深吸一口气,顿时之间只觉身心舒畅。 这就是,宫斗的快乐吗? “咳咳,玉环,你特意来找朕的?”萧承率先出声道。 虽然很舒坦,很享受,但还是要自己出面克制一下的。 适度宫斗啊,能够使人身心愉悦,但要是过度了,后宫一团乱麻,自己还得抽出精力安抚,得不偿失啊! 被萧承提醒了,杨玉环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前来是有事要找萧承的。 杨玉环羞怯地松开萧承的手臂,道: “陛下,臣妾父亲,又为陛下寻到一个人才。” 嗯,推荐亲戚又触发了? 不过想想,自己这运气摆在这里,再推荐估计也就是个龙套,不要太放在心上! 萧承点了点头,温声道: “说来听听!” “按族谱,这位算是臣妾的堂兄,名叫杨延和……” 只有萧承才能够看到的金手指面板之上,旋即蹦出数行字体。 【昭仪杨玉环,向您推荐亲戚:杨延和。】 【杨延和,明朝中期着名政治改革家,历仕四朝,二朝首辅,革除弊病,曾于武宗驾崩之后,掌大明朝堂三十七日。后因“大礼议”之事,触怒嘉靖,削职为民。 武力15,文学80,智慧90,道德86,年龄31,统御31,政治95,魅力78,忠诚100,野心65】 萧承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紧紧盯着杨玉环。 说起来,当初她推荐杨大眼的时候,正是在萧承最缺武将的时候。如今手中没文臣了,她又推荐了杨延和。 果然,外戚流,牛逼! 萧承心生激动之下,径直抽出被南荣姝抱着的手臂,然后捧起杨玉环的脸蛋,凑上去就叭了一口。 杨玉环眼睛眨动,看着一脸惊喜之色萧承,脸上瞬间涨红,双手捧着羞怯的脸颊,“嘤”地一声将脸埋在萧承臂弯之中。 一旁的南荣姝手臂虚抱,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一僵,旋即逐渐消失,眼中却而代之的,是腾腾战意! 不就是比人吗?我回去就去信族老,请她再次搜罗族里的人才,就不信我一族之力,比不过你杨家的这些亲戚! 嗯,什么叫良性宫斗?这就是! 第185章 说不是蓄莫已久我都不信! 云国,善世院中。 冯保将手中的名册扔在了惠启、六怀四人面前,轻声道: “陛下派杂家前来问问,诸位大师,如何看待?” 惠启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拿起名册扫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公公可保证,其上罪证千真万确?”惠启咬牙道。 看到心境修为高深的惠启这般神色,剩下三人不由一愣,连忙凑了过来,看起了这份名册的内容。 名册之上,赫然写着数十名各寺僧众,密谋刺杀夏国使团,阻挠两国和谈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这些人平日里豢养亡命徒,私蓄奴仆,欺男霸女,强占田地等恶事。 这三个和尚,平时论心境修为,那自然是拍马都赶不上惠启。但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倒是比惠启还要平静一些。 六怀和尚心中不由感慨,这些城里和尚玩得是真够花的!而慧力、智迷两个和尚,则见怪不怪,嗤之以鼻。 不过三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 六怀和尚旋即眉头微蹙,一脸悲悯之色,摇头道: “这几位大师,已然堕入了魔道,忘记了修行戒律了!” “如此行为,实在是令人心痛!师叔师伯们虽每日依旧参禅念经,但确实一点没有修到我佛的慈悲世人之心,当真是愧为出家之人!”智迷和尚大义凛然道。 慧力微微一滞,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道: “他们说的对!” 冯保注意到三人的做作演技,以及惠启不敢置信、失望沮丧的表情。神色对比之下,他不由得微微摇头,扭头对着惠启,郑重道: “惠启正印不信杂家手下的东厂?” 惠启脸色阴沉,道: “不,恰是因为相信东厂的厉害,才有此一问的……” 东厂的名号,虽然不如粘杆处让人心惊。但如今已然有不少人知道,东厂那遍布整个云国朝野,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的厉害。 要是没有东厂搜集情报,整合罪证,那令孩童止啼的粘杆处,也不过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普通的利刃罢了,根本不足畏惧。 也正是因为知道东厂的厉害,惠启才会这么说。因为对于东厂来说,有能力调查到这些罪证,就代表着也有能力伪造这些罪证。 听到惠启的询问,冯保不咸不淡地道: “僧录司主管云国境内僧众一切事务,按照陛下的意思,这些人全都将由四位大师处置!” 一旁抱着剑的剧孟,神色清冷,适时开口道: “我尚虞备用处到来,也只是帮助几位大师抓人,防止有人畏罪潜逃而已!” 惠启和尚闻言,沉吟片刻,咬牙道: “好,老衲接旨,愿意彻查他们的罪行!若是罪证属实,不需陛下动手。但若是罪证不实,老衲也必须要找陛下要个说法!” 冯保微微低头,道: “圣僧还请记住今日之言,莫要让陛下失望!” 说罢,冯保郑重地将让惠启主持,彻查一众大寺方丈、佛门弟子的圣旨递了过去,急着道: “尚虞备用处这边,已然将善世院中的这些人团团围住。之后该如何施为,便请惠启正印决定了!” 惠启闻言,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圣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若是佛门当真如此污秽,那便由他惠启,重新整顿,还佛门清净! 惠启强打精神,朗声道: “慧力师弟,便请你前往各院,将涉事诸位请来……若有不从,便请这粘、尚虞备用处的诸位高手,协助拿下。为避免打草惊蛇,今日绝对不可放走一人!” 慧力闻言,迟疑一阵,又看了看惠启手中的圣旨,方才点头应是。 “谨遵惠启正印之命!” 惠启再次看向冯保,道: “请公公回去,让陛下提前准备兵马、精干人手。若是罪证属实,需尽快前往各地大寺,以免有弟子察觉不对,提前离去!” 冯保看着极为配合,甚至飞快进入状态的惠启,不由地有些愣神。 乖乖,瞧您这现在的架势,说您不是蓄莫已久的,我都不信! 片刻之后,粘杆处高手在光天化日之下,兴冲冲地冲入善世院中,将刚收到派去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一众大寺方丈,尽数捉拿。 便是有人欲要反抗,但在惠启这个九阶顶峰,如今世间绝顶高手的出手之下,整个行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 行进之中的夏国使团,此时已然和前来迎接的三千禁军会和。使团安危,此时依然尽数由云国禁军接管。 三千禁军护卫,拱卫着规模浩大的夏国使团车队。半幅皇后仪仗,此时已然打起,声势浩荡地朝中庆城而去。 车队之中,岐王的亲兵统领周全,轻轻一夹马腹,驱使马儿小跑着赶上前方岐王,凑到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公主那边又来催促了!” 岐王闻言,眉头紧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领兵守卫着华丽车架,寸步不离的南霁云,脸色不由有些阴沉,道: “这南霁云寸步不离的,实在没有机会!” 周全闻言,亦是心中一沉,担忧道: “南霁云身为九阶高手,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怕是不用想了!这距离夏国都城中庆城不过剩下三日的路程,若是之前还没有办法动手,只怕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听到周全的话,岐王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更加难以挽回了!” 说到这里,岐王脑中突然有灵光闪过,话锋一转,对着周全开口道: “周全,之前拿下的那些刺客,可曾问出什么?” 周全摇了摇头,道: “末将无能,之前只查出了这些刺客分属三方势力。除了咱们的人之外,剩下两方势力之中的一方,乃是云国佛门派来的高手,为了阻拦我大夏与云国和谈。” 说到这里,周全顿了顿,接着道: “这件事,还是云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南霁云也是因为此事,之前方才抛弃大军,便衣快马赶来的。”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南霁云之前为何会及时赶来救驾。 岐王闻言,不由气极反笑,道: “云国佛门?他们有毛病啊,无冤无仇地去动本王皇妹?” “根据末将拷问出来的消息,云国皇帝手段厉害,逼迫太紧,让云国佛门有些走投无路,只得铤而走险,想挑动我大夏与云国在边境维持大军对峙,从而使云国皇帝无心顾忌他们。” 岐王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道: “看来云国皇帝,当真是把佛门给逼急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的招数都用出来……” 岐王顿了顿,接着问道: “那最后那一伙儿人呢?” “这支人马,训练最为得力,只看起那些人的厮杀路数,当然也是军中出身的高手。而且在他们失手之后,立即自杀,都不带半丝犹豫,这必然是精锐死士。末将无能,没有查到他们的身份。” 听到周全的话,岐王眉头一紧,旋即又很快松开眉宇,冷哼道: “继续查!能够调动军中高手作为死士的,一共也就那么几方势力。谁想要阻止两国和谈,那便是幕后指使之人!” 周全闻言,沉吟道: “若是这么说,也就是黎朝的可能性极大了……” 岐王忽然眉头一动,打断了周全的话,径直道: “这件事不重要了……似乎现在,想杀本王皇妹的势力,似乎不少啊!” 周全听到岐王的话,犹豫片刻,点头道: “确是如此!” 岐王点了点头,朝周全招了招手。 周全连忙附耳过去,等岐王耳语一番之后,周全双眼猛地一震,面带惊骇地看着岐王,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只怕不好!公主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啊?” 岐王轻叹一声,道: “如果本王原本谋划的成功,一切本不会为外人所知晓。对两国之间的和谈,亦无影响,父皇那边,也能够交代过去。可既然失败了,本王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无能无力了!” 说到这里,岐王眼神坚定起来,咬牙道: “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本王也只能护住皇妹了,别人也便再也顾不得了!” 周全见岐王神色坚定,又想起自家王爷的性格,便知道自己此时已然劝说不动了。 他微微一叹,低头道: “谨遵殿下之命!” ------------------ “失败了?” 陈立言听到手下的禀报,眉头一皱,接着问道: “这次不是故意去打草惊蛇的吗。为何会失败?损失如何了?” 他父亲陈丰交给他的人手,统共就这么多,这次直接派出去了大半。若是折损严重,那也别指望趁着三国和谈之际,搞点事情了! 手下听到陈立言询问,低头涩声道: “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陈立言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震惊道: “为何会这样?” 这些死士,可是陈丰手下最为得力的人马,人数虽少,但绝对精锐。这样的一支队伍,去执行一个佯攻,故意打草惊蛇的计划,本该是手到擒来之事才对,怎么可能会落到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呢! “据传回的情报,本来一切顺利,等到了夏国使团疏忽大意到底机会。但行动期间,状况频发,接连撞到了前来刺杀的另外两拨人马。僵持片刻之后,又有云国精锐骑兵及时赶到。领头之人,又是九阶高手……” 剩下的话,手下没有继续说了。 但一个九阶高手,还是带领着云国兵马的九阶高手,他派去的死士精锐,也注定难逃一劫啊! 陈立言闻言,重新坐了回去,咬牙道: “两拨前来刺杀的人马?倒是热闹……九阶高手,是杨大眼?” 杨大眼这个名字,对于黎朝军人来说,是很熟悉的。 自从他带着几百苗兵,在黎朝大军战败撤退之时衔尾追杀。借助山林之地利,神出鬼没,生生将万余的黎朝士卒,留在了大山之中。 自那之后,惧他者,甚至听到他的名字便浑身颤颤,不能自已。恨他者,恨不得生食其肉。 而如今,杨大眼亦领兵驻守秀山郡,并且时不时地发挥自己的特长,组织小股精锐兵马,袭扰黎朝的莱州各县镇城池。让黎朝朝野上下对他的印象,更是刻骨铭心! 手下闻言,摇头道: “不是杨大眼,探子回报,乃是一名用弓的高手。具体身份尚未清楚,还在详查。” “用弓的九阶高手?”陈立言眉头一紧。 “这云国,哪里来的这么多高手?” 要知道,整个黎朝,国中朝野上下,民间武林,所有的九阶高手也就两人!就这两人,还都不曾入朝中效力。 云国皇帝,是从何处拐来的这些高手的? 手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陈立言眉头紧皱,想起这无缘无故便折损的人马,心中只觉堵得慌。 他派去的人,根本没想杀人,就是故意想着打草惊蛇一番,为后面的谋划做打算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先是遇上两拨真的刺客,然后云国的九阶高手,便带领精锐骑兵赶来,一股脑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还没真正动手呢,人手便折算了大半,之前的布局又该怎么办? 而就在陈立言头疼之际,突然就听到另一名手下匆匆走来,沉声道: “少将军,外面来了一群人求见,还带着太尉的书信!” 陈立言连忙起身,一把接过陈丰的书信,打开飞快扫过。 片刻之后,陈立言合起书信,不由长松一口气。 “去将外面那人带来!” 那名手下闻言,迟疑片刻,方才道: “少将军,恕属下多嘴,外面那群人,是什么来头?” 陈立言一愣,问道: “怎么了?” 手下摇了摇头,不确定地道: “说不出来,但属下的直觉,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外边的那群人,是父亲临时调来帮我的人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是陈丰派来的人手,这名手下当即放心下来,收起心中疑虑,低头沉声道: “可能是属下多虑了……” 陈立言点了点头,道: “无妨,去将这些人带进来!“” 手下闻言,连忙抱拳退下。 陈立言看着手下离去的身影,沉吟片刻,然后再次打开手中书信,仔细确认了几遍。 只看书信字迹,确实是自己父亲的没有错。虽然不知道父亲又是从哪里凑齐的人手,但应该没有问题。 嗯,为保无疑,再去信确认一番就是了…… 第186章 让春节加班多可恨啊! 养心殿前,冯保匆匆赶来。 站在殿门之前,他看着紧闭的养心殿大门,便对一旁守候的小太监,轻声问道: “陛下呢?”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 “陛下刚刚命我等送进去一盆清水,说要、要洗什么手!然后,便没再传唤奴婢们。” 冯保闻言,眉头皱起,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机灵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 “我问的,是陛下现在心情如何!” 小太监闻言,连忙一颤,苦着脸道: “这小的现在还没进去伺候,哪里知道啊……” 冯保闻言,再次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堪称愚笨的小太监。 得亏当今陛下性子不暴虐,要不然将这货送来,迟早触怒龙颜! 冯保深吸一口气,整肃了一下衣袍,方才在殿门前恭声道: “奴婢,求见陛下!” 片刻之后,养心殿中,传来萧承的声音。 “进来!” 嗯,陛下声音平淡,心情似乎一般啊…… 冯保硬着头皮,快步走入养心殿中,跪倒俯身在地,高声道: “奴婢,拜见陛下!” 萧承此时的眼神,并未看向冯保,而是紧紧看着前方空气,随口道: “起来!” 此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蓝色卡牌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充斥萧承视线之中。 【蓝色训卡,洗冤集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名臣“宋慈” 卡牌说明: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 宋慈,字惠父,汉族,建阳人,唐相宋璟后人,生于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南宋着名法医学家,开创了“法医鉴定学”,被尊为法医学鼻祖。 武力20,文学82,智慧89,道德95,年龄28,统御32,政治75,魅力80,忠诚100,野心60】 萧承看着这张卡牌,忽然想到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那个执拗地有些不近人情的宋慈。 挺好,朝廷之中就得有这种人,估计他和海瑞会有共同话题。 心念一动之下,蓝色卡牌顿时化作一道光辉遁走。 萧承低头看向依旧跪伏在地不曾起身的冯保,眉头一动,沉声问道: “嗯,这是怎么了?差事没办好?” 冯保咽了咽口水,道: “请陛下恕罪,东厂已经在稷下学宫寻访了许多遍,其中学子名册,都已经呈给陛下了,实在没能找到其他人……”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让冯保去查稷下学宫的学子,自然是为了找到稷下学宫效果被触发之后,刷新出来的那名名臣。 萧承如今,只知道是这个效果已经被触发了。至于刷新出来的名臣,那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只能让冯保的东厂去用笨办法,将学子名单送给萧承,让萧承从中找出眼熟的名字来。 只是东厂这边都快将稷下学宫翻过来了,萧承还是没能够在名单之上找到熟悉的名字。 或许就像是杨玄琰那样,是因为自己没文化,没认出来?又或许,稷下学宫刷新出来的名臣,根本就不在稷下学宫? 不过其实萧承,倒是也没那么担心。 萧承这一年多来,通过金手指召唤了不少人才,对金手指的机制,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金手指刷新出来的名臣,都有个开局忠心值满值的效果。虽然不是恒定的,但起码暂时不用担心召唤出来便背叛。 这次的名臣,极有可能是还在赶来云国的路上。 冯保小心翼翼地抬头,小声道: “陛下,您这次想要寻找的士子,不知道名字吗?” 萧承闻言,回过神来,对着冯保摆了摆手,道: “查不出来就算了,今后让东厂留心就是了!对了,你东厂这次再去找一个人!” 听到又要找人,冯保心中顿时一突。 “去找一名叫宋慈的士子,找到之后,送他来见朕!” 冯保闻言,长舒一口气, 有名字就好,有名字就好!只要有名字,只要这人在云国之中,以东厂如今的情报力量,找出他来并不是多么费劲的事情。 像之前那样,找一个只知道会在稷下学宫出现的人,那才是难呢! 冯保连忙俯身一拜,恭声道: “多谢陛下体谅,这次奴婢,必不让陛下失望!”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 “对了,说起来,夏国使团应该就是今日到!” 冯保闻言,连忙点头道: “是,礼曹张大人,已然组织人前去迎接了!” 萧承闻言,砸了咂嘴,兴致不是很高道: “唉,多讨人厌啊,早不来晚不来,赶在年节来!” 平日里都要处理国政,好不容易春节放个假,偏偏有人跑过来让你不得不加个班,你说说得多讨人恨啊! 冯保站起身来,讪笑两声,没有接话。 -------------------- “哇,这就是中庆城啊!只听人说过这里四季如春,果然比金陵城好太多了。”模样清丽的宫女,自华贵马车之中探出头来,看着前方雄伟高耸的城池,眼睛微微亮起。 守卫在这驾马车周围的南霁云,听到清丽宫女的惊呼,微微回头,扫视了她一眼。露出沉吟之色,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岐王骑马位于使团车队最前方,看着前方中庆城四周的雄伟城墙,眼睛微微眯起,轻声感慨道: “只论这中庆城的城墙雄伟程度,也不输金陵城,不愧是云国经营六百年的都城啊……若是本王有机会能够领兵亲临城下,只怕是也要头疼一番啊。” 身边的亲兵护卫周全闻言,顿时一惊,猛地朝四周看了两眼,确定没有别人听到之后,方才无奈道: “殿下,这话进了中庆城,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毕竟殿下这次前来,是奉了陛下啊之命,为了两国和谈之事……” 岐王闻言,摊了摊手,不再多说什么。 使团这么大的动静,云国朝堂这边,自然也老早就收到了消息。张昭领着云国的一众官员,很早便等候在城门之处。 看见夏国使团车队在云国禁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行至城门前。 张昭整肃了一下衣冠,领着礼曹官员上前。 在夏国使团有些错愕的神情之中,张昭无视使团前方的岐王,领着一众官吏,径直来到南霁云护卫的马车之前,跪倒在地,齐声喝道: “臣等,拜见柔宁帝姬!” 两国相交,若是地位平等,自然不会出现这国官员,跪拜那国皇帝的事情,更不用说这马车之中只是一个夏国公主了。 但这个柔宁帝姬,身份如今已然有了不同。她所乘坐的马车之后的那半幅云国皇后仪仗,便已经是代表了萧承的意思。 张昭等人,此时不是在以云国臣子的身份拜见夏国公主,而是在以臣子的身份拜见后宫的妃嫔。 而此时,被张昭等一众云国官员很是刻意地无视的岐王,眼睛微微一眯。一众使团官员、护卫,也是眉头皱起。 不用说,这就是云国朝堂的下马威! 其实说起来,岐王也知道自己是之前领兵攻伐云国北境的夏国统帅,来云国求和,必然要受些委屈的。 这眼前的场景,他也有所预料,此时倒是还能够调节,不曾动怒。 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到那辆由南霁云亲自护卫的华贵马车之中,便有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快快平身!如今两国签订合约在即,诸位大人皆是国之栋梁,要事缠身,不便于本宫这边耽误时间,今后也勿须多礼!” 这温婉声音本就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再加上这柔宁帝姬说的话也甚是得体,倒是让此时相迎的一众云国官员对这位帝姬的印象颇好。 “谢柔宁帝姬!”众人恭声回应之后,这才纷纷起身。 毕竟是两国相交,总不能真的失了体统。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张昭这才领着一众官吏,走到岐王身前,躬身一礼道: “大云礼曹尚书张昭,拜见夏国岐王殿下!” 岐王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张昭,收拾了一下心情,旋即脸上挂起笑容,夸赞道: “此前主持云国科举的张昭张大人?此前早就听闻张大人名声,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啊!” 岐王虽是大夏皇族,但也早年并不多受重视,从小在宫中也是见惯了人人虚伪的相处方式。虽然心中不喜这种相处方式,但要真让他客套几下,那也是轻车熟路。 看到岐王这极为虚伪的,与往日随心肆意大相径庭的模样,一旁的使团副使,倒是心中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到底是岐王之前,给人那种不讲规矩的印象太深了,使团副使连忙翻身下马,领着一众使团对着张昭等云国官吏微微行礼,接过话道: “大夏使团副使冯处,领使团众人,见过云国诸位大人!” 张昭微微欠身,算是还了众人一礼,这才开口道: “柔宁帝姬、岐王殿下,以及诸位大人,一路之上,路途辛苦。陛下体谅,将迎接宴席安排在了明日中午,与百官一同前去贺岁。国宾院已然准备妥当,请诸位今日安心休息!” 夏国使团来的倒是也巧,恰好赶在腊月三十这天入京。 说起来,云国各官衙腊月二十八封衙封印,本来是有七日的休沐时间。就是因为夏国使团前来,不得不让张昭领着一众官员,加了个班。 嗯,张昭这官当得,比社畜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国使团副使冯处闻言,连忙接过话题道: “烦请张大人替我等外臣,多谢云国皇帝陛下体谅!” 张昭微微点头,当即领着夏国使团,浩浩荡荡地驶入云国都城。 夏国使团的阵仗这么大,又有之前张昭等朝廷大员等候许久,城中百姓其实已然知道了夏国使团入城之事。 此时不少百姓,已然聚集在道路两旁,齐齐注视着夏国使团。 人群之中,便有人指着使团最前方的岐王,窃窃私语道: “看到了吗,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很壮实的那个,就是夏国岐王!” “岐王?就是那个领兵攻打的云国,然后被程镇北将军打得落荒而逃的那个?” “哎,对对对,就是他!” “你说说,好端端地非要和我云国打仗,这输了还得把自家姐妹送来和咱们陛下和亲,你们说,这不就是自找的嘛!” 说到这里,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了一阵戏谑的笑声。 岐王坐在战马之上,感受着云国百姓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以及毫不掩盖的戏谑嘲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抓着缰绳的右手猛地一紧。 手背之上,因为太过用力,已然青筋暴露。 相较于云国官员的下马威,这近乎游街的羞辱感,则更让岐王铭记于心。 虽然此前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真当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之时,岐王还是差点没有克制住。 岐王身边的周全,气息粗喘,脸上憋得通红,赤红的双眼时不时扫过街道旁的百姓,时不时地闪过一丝杀意。 “原来,这就是父皇想要让我感受的。还真是,差点没忍住呢……”岐王深吸一口气,轻声对着周全道。 “殿下,末将无能……”周全微微低头,面带羞愧道。 “与你无关!” 岐王顿了顿,接着脸色一狠,咬牙道: “若不是父皇瞻前顾后,不肯下狠手整治西南将门,本王又何苦自己动手,故意借着攻打云国之机,去消耗将门势力?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本王领兵鲸吞云国北境,云国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辱?” 要不是此前,岐王故意让西南将门的将领,领本部兵马去攻城,然后坐视他们消耗自己手中的兵马,云国北地诸郡,根本撑不到程不识领兵救援。 一步错,步步错,这才有了之后的惨败,有了今日之辱! 都说到了当今夏皇身上了,周全自然也不好再说话,顿时沉默下来。 岐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本王本不想争那个位置,但我这个父皇倒是非要让我认识到,那个位置有多么重要……呵呵,真是满心的制衡权术,用在朝臣身上还不够,就连对自己的儿子,也要用这一手。” 距离岐王不远的张昭,不由轻咳了一声,好似在告诉岐王,自己不是聋子,能够听到。 这种话,貌似不应该在这里说? 岐王瞥了一眼张昭,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好似这话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就在张昭路过一个路口之际,他忽然看向岐王,并且抬手指了指左侧,道: “岐王殿下,请看!” 岐王顺着张昭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路口一旁,一队由囚车组成的车队停在那边,静静地给夏国使团车队让开了道路。 囚车之中的人,个个浑身气息萎靡,但每个人都顶着的大光头以及头顶结疤,还是很轻易便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 和尚! 岐王看向张昭,故作不解地问道: “这是?” “我大云陛下不忍百姓再受兵灾,对两国之间的和谈极为上心。这些人,就是说意图刺杀柔宁帝姬的佛门恶党。如今已然全部被捉拿,其罪证确凿,无可饶恕。为表我大云诚意,这些恶党以及一应罪证,可交由岐王殿下核验处置!”张昭沉声道。 岐王眉头一动,再次打量了一眼囚车之中的那些和尚,没有说话。 看来云国皇帝,已经借着这次机会,彻底将佛门收拾掉了。今后云国之中,再没有什么能够和他的皇权相抗衡的东西了! 片刻之后,岐王嘴角一弯,轻笑道: “这些人既是云国佛门恶党,本王岂可越俎代庖?反正皇妹便连惊吓也未曾收到,云国自行处置便是了!” 张昭微微低头,恭声道: “多谢岐王殿下体谅!只愿合约签订,云夏两国,再不起兵戈。” “呵呵呵……”岐王意味深长地轻笑两声。 人群之中,一男子衣衫褴褛,一头已然花白的头发颇为显眼。 此时的男子,正死死地盯着夏国使团中的岐王,左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那把与他此时身形极不相配的华丽的宝剑。 男子的神情,颇为复杂,似在犹豫着什么,眼中还时不时闪过的一丝杀意。 使团车队之中,护卫在华丽马车四周的南霁云,忽然双眼一厉,猛地朝男子所在位置看去,手中下意识地摸向了挂在马身上的长弓。 无形之间,锐利的气机瞬间锁定男子,九阶高手的威压随之而来,宛若千斤铁块,此时直直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得浑身一僵。 很明显,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感受着九阶高手的威压,以及车队之旁护卫的云国禁军,男子深吸一口气。 打不过! 罢了,此时动手,固然能够阻止云、夏两国和谈。但这般做,也是绝了自己在云国的路。若是没了云国国力支持,自己的家仇,便再也不能报了! 片刻之间,男子心中便已然做出了权衡抉择。 他手上微微放松,身形后退数步,远离了夏国使团。 心思一去,杀意顿消。 南霁云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已然握在手中的长弓也松了开来。 第187章 又来一个抢男人的! 初岁元祚,吉日惟良。 正月初一早晨天刚亮,百官要早早齐集在宣政殿广场前。 广场上銮驾仪仗尽数打出,旗幡随风翻飞。巍峨壮丽的云国皇宫之中,到处张灯结彩,堂皇大气之中又透着喜庆。 岐王看了看四周,微微叹气一声,无奈道: “本以为这次出使云国,便能借机逃了宫中新年时那繁琐的礼节呢。没成想,到了云国这边还是一个德行!” 使团副使冯处闻言,轻笑一声,开玩笑地道: “云国国制,亦是承袭中原,和金陵城那边自然没有多少的差距……不过若是非要说的话,殿下今年,总算不要去给后宫之中的一应太妃、妃嫔见礼了,也算是能偷个闲。” 夏国使团虽是外臣,但既然身在云国,新年这样重要的节日,自然是要前来拜见的。 嗯,正好将夏国使团的接风宴席,和中午的百官赐宴安排在一起,也算省了一件麻烦事。 岐王没有接话,反而抬头看向前方那巍峨耸立,气势雄伟的宣政殿,语气发沉,道: “若非要本王选,宁愿不偷这个闲……” 冯处看了一眼岐王的神色,当即知道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恰在此时,巳时已至。 午门上当即鸣钟击鼓,奏响礼乐。身形高大的禁军将领一甩响静鞭,礼官高喊“排班”,云国百官,缓缓步入宣政殿中,依照各自的品级位置,列队下跪。 夏国使团乃是外臣,自然也便没有行大礼,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以示尊荣。 萧承一身黑色冕服,头戴十二瑬冕冠,腰配怒龙剑,于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缓步至宣政殿宝座之上。 待萧承升座之后,在马敏文辞官之后接任尚书令的曲诚迈步上前,跪捧贺表。礼曹官吏当即上前接过,将这通篇吉祥话的贺表读完,百官依照旧例,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一套礼节之后,这便算是给皇帝拜完年了。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环顾殿中百官一眼,旋即将视线放在殿中最为显眼的夏国使团身上,开口轻笑道: “夏国岐王殿下何在?” 岐王眉头一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 “见过云国皇帝陛下!” “朕倒是没想到,夏国使团主使,竟然是岐王殿下!”萧承一边说道,一边打量着岐王。 萧承看过东厂那边,搜集到的有关岐王的情报。 虞昭凌,夏国的十九皇子。母族出身平平,成年之后便在夏国北疆从军效力,是夏国当代皇子之中,少有的从军之人。 其人性子,属于那种出了名的行事跳脱,不讲规矩。才能暂时不予评价,但极有魄力。 夏国西南的将门,便是他顶着夏国朝野上下的巨大压力,直接派兵动手屠灭的。要不然那些将门仍然在的话,如今的夏国西南诸郡百姓,早就该揭竿起义了才是。 和萧承相比较起来,他对付敌人的种种做派,倒是更像一个穿越者该有的样子。 而另一边,岐王也微微抬头,打量起萧承来。 饶是他此前早就知晓,但如今真的见到萧承之时,心中亦是忍不住地惊讶。 岐王眼前的少年天子,虽然一身帝服,气势威严,但那过于年轻的相貌,还是在告诉他,这位少年天子如今不过十五六岁。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收拾了有心篡位的权臣,重夺大权。在社稷危难之际御驾亲征,连败夏、黎两国,挽国势于将倾。如今,更是借着数次机会对佛门发作,算是彻底扫清了国中的障碍,自此独掌乾坤,朝野无人胆敢违逆。 岐王看着萧承,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这就是真正的帝王权势啊! 萧承不知道岐王心中的复杂心思,沉吟片刻之后,再次轻笑道: “往日种种,便翻篇不提了。岐王殿下,合约既定,今后云、夏两国,愿永结两国之好,再不生战乱!” 岐王回过神来,低头道: “如云皇陛下所期望,夏、云两国结成姻亲,自当亲如一家,不生隔阂纠纷。” 一众百官,便是夏国使团,此时都齐声贺道: “为陛下贺!为天下黎民贺!” 萧承闻言,朗声大笑,一副为了两国和平而高兴的模样。 其实众所周知,这合约的用处,就是拿来撕毁的。 或许当年刚刚穿越至此,尚且朝不保夕的萧承,心心念念的想着的就是困守天南之地,整日寻欢作乐,当他的云国皇帝。 但时至今日,要说手握金手指的萧承,心中没有兵出中原,一统天下的野欲,那是不可能的。 云、夏两国之间的和约,不过是必然会被打破的废纸。 等正朝完毕,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按照循例,便是皇帝要设宴款待百官。 云国皇宫之中,专门负责宴请百官的麟德殿中,一个个的案桌之上,摆放着各色餐食。 但让一众夏国使臣有些错愕的,竟是发现有些靠近大殿殿门的案桌旁边,没有蒲团坐垫。若是有人于此就餐用食,就需要席地而坐。 负责接待的礼曹官吏将夏国使团引至殿中靠前的位置,一众人刚刚坐下,便看到殿中已有不少年轻的官员,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冯处眉头一动,面上笑容不变,微微侧到岐王身边,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几下,声音略有些含糊道: “殿下,有点不对劲啊!” 岐王眼神一凝,没有做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相貌周正的年轻男子,在一众人的注视之下,大大方方地走到夏国使团副使冯处的身前,微微行礼,道: “请这位大人赐教!” 冯处脸上笑容一滞,眼睛眨动,道: “赐、赐教……什么?” 嗯?云国的年轻官员这么野的吗!要在皇宫之中动手打自己这个夏国副使?这就有点不讲武德了。 领兵攻打云国的也不是我啊,正主在旁边坐着呢,你去打他呀! 岐王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向上首的萧承。 便见萧承单手撑在扶手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一旁的张昭见状,站出身来,拱手道: “诸位恕罪,此前忘记交代了!当年我云国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为考校朝中百官的才学,每年正月初一的这场宴席,允许百官可以相互之间以经史考辩相互诘难,略输一筹者,必须让出自己的座位!” 张昭指了指殿门处的那些没有垫子的案桌,道: “若是诸位落败,又不曾争到哪位大人的位置,便需要在那边席地而坐!” 岐王嘴角一抽,忍不住道: “当真?” 你确定这破规矩,不是临时想出来的用来整我们的? 张昭点了点头,郑重道: “云国六百年来,尽皆如此。” 这规矩自然是真的,只是往年一般的官员,只是将这规矩,当做几个好友之间的可以开一开的玩笑。 毕竟只要还想在朝堂中混,不想被人穿小鞋,便很少有人会傻到去抢殿中那些朝堂大佬的座位。 不过今年,夏国使团前来,自然也便不同了。 毕竟算是客人,云国给他们安排的位置都在殿中最前方。 拿了这个位置,不光可以在当今陛下、朝中大佬面前露个脸,不用担心被穿小鞋。而且朝野上下,也因为夏国挑起战端心中不满,而乐得见夏国使团丢面子。 这说出去也是雅事一件,夏国这边就算吃亏了,也是因为夏国没有饱学之士,无法指责云国故意刁难。 冯处闻言,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岐王。 岐王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冯处微微点头。 都到了这个风口浪尖的地步了,相较于输了座位,避不应战才更显得有失体面! 冯处一脸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 “不知这位大人,想要比什么?” 年轻官员微微昂头,道: “便各自作诗一首,如何?” 冯处还能如何,只得点头答应。 年轻官员眼中一丝笑意闪过,当即朗声道: “衮席龙盘扆,仙班鹭列行。赐筵沾玉醴,归袖带炉香。身到钧天近,恩垂湛露瀼。圣朝贤才贵,虚薄愧明扬。” 四周众人闻言,浑身顿时一颤,竖起一阵鸡皮疙瘩,用一种惊为天人的表情看着他。 这辞藻华丽的诗词,说不上有什么深刻含义。通篇表达的含义,就是在拍皇帝的马屁,感谢皇帝给他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样一首辞藻堆积,需要经过不断推敲诗,不可能是在这里现想出来的,必然早有准备。 如今这里厚着脸皮朗声颂出这样的诗句,才不是为了冯处剩下的这个位置呢!看看龙椅之上那看着年轻官员,嘴角微露出轻笑的云国皇帝,就知道这个年轻官员的真正目的了。 冯处嘴巴张了张,然后看着这位年轻官员,颇为复杂道: “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能够这么不要脸地拍马屁,还会抓住一切时机向领导表现自己的年轻人,将来一定能够混出个模样来! 如今打听打听名字,说不得自己将来和云国打交道的时候,要和这年轻官员接触呢! 年轻官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首的萧承,见当今陛下看向自己,嘴角露出笑意,他心中顿时一喜,连忙高声道: “严嵩,见过诸位!” 龙椅之上,看着殿中严嵩这般故意地表现自己,萧承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扭头看向殿中的另一边。 就在萧承看向的地方,一名身形消瘦,神色肃毅的年轻官员,看着严嵩此时难掩喜色的神情,眉头皱起,神情有些微的不快。 ---------------- 后宫永信殿之中,张太妃坐在上首,看着一众列席的后宫太妃们,轻笑道: “今日受陛下之托,请大家聚一聚,也算热闹热闹!” 之前提过,萧承的便宜老子为了掩盖自己私掘地道,谋图出宫的计划,是做出一副荒唐好色的模样,以迷惑汪晓的。 这样一来,便导致后宫之中,除了出身哀牢族,抚养过萧承的张太妃,另外还有先帝妃嫔二十多位。 此时这些太妃,齐齐聚集到了张太妃的永信宫宫中。 只是这些太妃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做出一副强颜欢笑,没有半点过年高兴的模样。不少人望着张太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太妃在宫中多年,当初便能够将这些先帝妃嫔治得服服帖帖的,自然一眼便看出她们的心思。 她淡淡扫视了众太妃一眼,轻笑道: “新年头一天,都高兴点。” 张太妃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对了,陛下仁善,不愿一道宫墙,阻了母子天伦之乐。今日这宴席之后,便准许大家出宫,前往王府荣养修行。” 萧承和一众太妃没有什么感情,和一众兄弟甚至都没见过几面,除夕夜自然不愿意和一大群陌生人坐在一起。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萧承干脆直接免去了诸王拜见之礼,只是和张太妃,南荣姝、杨玉环三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一众太妃身居后宫之中,一年到头本就和自己儿子见不了几面,过年这个时候也没有见到,这才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而听到张太妃之言,一众太妃顿时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娘娘,这、当真能够出宫?”一名太妃忍不住颤声道。 张太妃点了点头,道: “陛下已下圣旨,自然不会有假!” 一众太妃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有些人情难自禁,眼中通红,跪倒在地,连声道: “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 “谢太妃娘娘恩情!” 身处这深宫之中,与自己骨肉分离,苦寂难熬。此时突然听到自己能够出宫,这些太妃们自然是欣喜若狂,激动无比。 张太妃见状,眉头一皱,抬手便示意宫女将一众人扶起,沉声道: “柔宁帝姬尚在此处,莫要失态了!” 一众太妃闻言,心中顿时一惊,忍不住看向坐在张太妃身旁坐着的三名姿容绝美,却又气质各异的女子。 张太妃左手边坐着的南荣姝、杨玉环二人便不用多说。右手那边,身穿淡蓝色宫裙,头戴珠翠,气质温婉,五官绝美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旁。 这女子,便是张太妃派人请来的夏国柔宁帝姬。 虽未正式入宫,但连那半幅皇后仪仗都已经赐下了,身份已然定下,将其请入后宫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张太妃见众太妃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才开口道: “出宫之后,相应位份应当有的宫女太监,照旧拨付。出宫之后,仍需小心慎行,不得失了皇家体统!” 愿意放她们出宫,是因为当今陛下心怀善念。但有些事情,却要她来做这个恶人,以免真的有人出宫之后放肆过分,做出什么有失皇家颜面的事情。 一众太妃被张太妃压制了半辈子,对她甚是了解,自然明白她的话中含义,连忙毕恭毕敬地应是。 “请太妃娘娘放心!” 张太妃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地看向一旁的柔宁帝姬,出声道: “让帝姬见笑了!” 虞瑛瑶微微摇头,用着极为温柔的声音,道: “云皇陛下心存善念,诸位太妃真情流露,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啊。” 这般气质温婉,言语得当,语气温柔的女子,便是张太妃,也是不由得心生欢喜,看着她嘴角不由得上扬。 另一旁的南荣姝、杨玉环,看着对面那容貌秀美,气质温婉,让人不禁心生好感的女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又来一个和我抢男人的!2 ------------------- “敢问这位大人,不知我国朝使团,何时能够入宫拜见陛下?” 国宾馆中,一身穿黎朝官服之人,对着国宾馆的礼曹官员问道。 这礼曹官吏闻言,摇了摇头,道: “今日正月初一,陛下宴请百官,实在没空。” 使团之中,数名年轻的官员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我等听闻,夏国使团只在我等前一日抵达中庆城的?” 礼曹官吏点了点头,随口道: “是啊!” “那他们呢?” “今日一同入宫赴宴,朝拜陛下去了呗!” 黎朝一众使臣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另一名黎朝官员,忍不住道: “那我等只晚来一日,便不需前去赴宴了吗?” “宫中未有召见,自然便不需要前去赴宴。” 问话的黎朝官员一听,顿时大为光火,道: “我等为了向贵国皇帝陛下恭贺新年,一路之上急赶忙赶,生怕错过。怎么到了云国,竟然得不到召见?” 看着神色愤慨的黎朝使臣,礼曹官吏眼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嗤笑之意,然后道: “按照礼制,诸位应当前去赴宴。但是因为今日陛下繁忙,可能还不知道诸位前来,这才未曾相请。诸位也不需焦急,安心等待,陛下自会召见!” “我等乃是大安上国使团,代表一国之颜面,这般无礼,便是云国对待使团的态度吗?”年轻急躁的黎朝官员,声音之中满是愤怒之意,恶狠狠地看着礼曹官员,甚至隐隐有动手的架势。 礼曹官吏眉头一皱,亦是心中不满,不阴不阳地道: “这有什么,你们上次来的使团,也没有见到陛下啊。” 你黎朝向来就是挨揍的货,在中庆城装哪门子的大爷。还大安上国,谁认啊! “你……” “够了!”使团主使,黎朝宗室,敖侯黎护,此时出声阻止道。 听到这话,黎朝使团之中有些义愤填膺的官员们,顿时停住。 黎护此时似乎是没有看出这名云国官员的嘲弄鄙夷,神色平淡道: “我等奉王命前来,与云、夏两国签订和约。这等大事,不能耽误了。还劳烦您,为我等早日上报。” 事关两国相交,云国朝堂便是再鄙夷看不起黎朝,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无非这些难缠的云国底层官吏,借机故意刁难罢了。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放在哪里都能通用! 黎朝国力大损,如今只有依仗着安沛郡的防线,辛苦维持着。为使云国不再兴兵,尽快腾出手来恢复国力,自然硬气不起来。便是受到再多折辱,难道还能掀桌子不成? 听到黎朝主使低头服软,这名礼曹底层官吏,忽然觉得心情舒畅,脸色稍稍缓和,点头说了句场面话,道: “职责所在,自是不敢怠慢!” 黎护神色不变,再次对着礼曹官吏道: “有劳了!” 送走了表面恭顺有礼,实则桀骜无比的礼曹官员,黎护脸色微微阴沉下来。 在黎朝,他黎护乃是九卿之一,黎朝宗室,何来这般低三下四过? “敖侯,您刚刚……”有使团官员忍不住道。 黎护阴沉着脸,道: “这些小鬼,可是难缠得很呢!国朝如今势弱,为获得喘息之机,只能低服做小了。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已在云国中庆城中,便决不可因为一时愤慨,而坏了国朝大事!” 一众官吏闻言,颇为憋屈地低下了头,口中应是。 黎护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房间而去。 在他转身之际,黎护忽然用余光,瞥了一眼刚刚一直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阴冷难看的陈立言。 此时的陈立言,看着身边这些面带屈辱之色的同僚,感受着他们的屈辱。这些同僚,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来,用一种满是愤怒、迁怒的眼神看向他。 他很清楚,这其实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父亲陈丰的迁怒。 自从父亲陈丰战败,导致国朝损失惨重之后,他便经常看到这种眼神。 而让这些同僚憋屈地发狂的,云国朝堂上下,鄙夷忽视的这份耻辱,他在这短短几月之间,已经是第二次感受到了。 陈立言微微眯眼,连连深吸了几口,忽然站起身来,缓步走站满年轻同僚们的庭院。 七八名身穿铠甲,以铁甲罩面,浑身散发着一股气莫名阴冷气息的黎朝使团护卫,见陈立言忽然离去,连忙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走到无人之地,陈立言忽然一顿,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准备好了吗?” “少将军放心,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好……” 第189章 越发复杂的刺杀之事 养心殿中,众人屏退。 只有冯保、郭解、南霁云三人,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丝毫不敢抬头。 萧承眉头皱起,隐含怒意,声音低沉冷冽道: “禁军这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有东厂、粘杆处的人,都是在干什么吃的!在中庆城,还能让人出事?” 如今局势,夏国西南局势颇为动荡,云国占据上风,不见得会因为一个公主,便和云国翻脸。 但这出事的地方,却是在云国京师,中庆城中! 国宾馆外,有数千禁军守卫,南霁云这个九阶高手坐镇其中。粘杆处、东厂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眼线探子,遍布内外。 就这样,竟然还是让柔宁帝姬出了事情,这已经有打萧承脸面的意思了。 跪倒在地的三人,听到萧承的训斥之声,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低头谢罪。 萧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才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三人,冯保甚至都未来得及向东厂的那些手下了解情况,便忙不迭跑来谢罪,并不比萧承知道多少。 一旁的郭解,连忙道: “陛下,今日柔宁帝姬入后宫拜见太妃娘娘,未时由南将军护送返回国宾馆,期间并未有所异常……” 南霁云闻言,微微抬起头,露出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接着道: “直至申时末,有刺客混入国宾馆中意图不轨,为禁军岗哨所发现。等众兵将前去围剿之时,另有数名刺客高手趁着守卫空虚,靠近帝姬所在院落。因臣此前并未离开帝姬近前,是以当即出手斩杀。可等刺客被尽数拿下之后,帝姬院中也没有动静,等侍女进去查看,便发现帝姬已然中毒昏死过去了!”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气息有些衰弱的南霁云,萧承眉头一皱,道: “你受伤了?” 南霁云低着头,道: “臣顾忌帝姬安危,全力阻止,这才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调息片刻便好……臣并无为自己开脱之意,但这之后袭来的七名刺客,并不简单!” 说到这里,南霁云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刺客皆是八阶修为,但其内力、武功,皆是暴戾无比。搏杀之间,状若癫狂,不惧生死疼痛。伤势越重,其性子便越是凶恨,好似那毫无理智的凶兽。而且被擒之后,刺客半个时辰之后,全都经脉寸寸断裂,暴死当场。能够培养出这等死士的,绝非简单的势力,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听到南霁云的话,萧承眉头皱得更紧。 八阶以下高手,凭借习练武功、兵器,倒是极有可能越级而战。可一旦步入九阶,无论是内力程度、五官感知力,甚至是身躯恢复程度,都已然和八阶武者不在同一个阶层。 本来就算七名八阶修为的刺客齐齐来袭,哪怕南霁云需要守护柔宁帝姬的院落,以他九阶的修为,不说轻而易举地击杀敌人,也不该如此狼狈才是。 也只有如南霁云所说,刺客皆是似不畏生死,毫无理智的凶兽,才有可能让他一时难以招架,因此受伤。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柔宁帝姬是因为中毒而昏死的?” 他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冯保。 冯保浑身一颤,忙不迭开口道: “陛下,国宾馆日常饮食、所用之物,皆由东厂这边所负责。就连国宾馆的膳房,都由东厂的人看顾,绝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啊!这、这……请陛下恕罪,给奴婢查明真相的机会!” 此时的郭解,也开口道: “陛下,粘杆处之后第一时间控制了国宾馆内外,并未发现日常饮食之中,有什么问题。” 萧承闻言,面露沉吟之色。 其实他现在就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不断地有人前去刺杀那个夏国公主。 云、夏两国和谈,又并非是双方要为了天下百姓安定着想才来和谈的,只是局势所迫而已。 云国毕竟不如夏国底蕴深厚,而且萧承需要时间,使重新换血的云国朝堂能够真正稳定下来,然后积蓄实力,再图谋中原之地。 而夏国那边,也是因为此前西南将门搜刮百姓,致使数郡遭受兵灾,民怨沸腾,隐隐有大乱之像,若是执意与云国耗下去,必然元气大伤。 这般因素,才是和谈的真正原因。便是这夏国的柔宁帝姬身死,亦是不能阻止和谈的进行。 都涉及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了,佛门的一众和尚不懂政治,做出刺杀之事也就罢了,怎么除了和尚,还有人会这么天真,去刺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萧承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遣太医院姬缓、秦和前去医治,务必治好柔宁帝姬!另外,你们去查黎朝使团,这件事估计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萧承又顿了顿,沉声道: “冯保,朕之前让你找的那个叫宋慈的士子,找到了吗?” 冯保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道: “东厂这些天来,找到四名同为宋慈之人。根据陛下所给的姓名、年龄,附和的只有一人,如今已然安置在京城之中。” “好,给宋慈一个廷尉书吏的官职,然后调他前去一同查案!”萧承道。 历史上的这位,是以法医学闻名。但说是法医,其实他最为看重擅长的,还是以查找证据为目的的检验勘查工作。 相较于名气更大的人,比如狄仁杰、包拯这些官员,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政治上的成就。而只有宋慈,才是货真价实的以断案出名的神探。 冯保、郭解二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有秘密的人才获取途径,总能发掘到一些人才。此时特意将这名宋慈的士子送来,则必然是能够帮助到他们的,自然是乐意至极,连忙应是。 萧承轻敲御桌,思索片刻之后,方才起身道: “朕还得亲自去一趟国宾馆看看。” 虽然萧承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什么柔宁帝姬,但名义上也算是自己的婆娘。而且将来攻下夏国郡县,应该还得借用一下她夏国公主的名头,现在总得做出点样子给别人看啊。 众人不敢阻拦,连忙低头应是,匆促地准备着仪驾。 而此时,国宾馆中。 岐王牙根紧咬,脸皮抽搐,那一丝狰狞暴怒之意,已然快要掩盖不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脸上灰败,已然显露几分死相,周身气机衰败的亲兵统领周全。以及死伤惨重的一众亲兵。 此前那趁着禁军调动,趁势杀出的七名刺客,其实最先遇上的并非南霁云,而是由周全率领的一众亲兵。 但在那七名凶厉无比的刺客高手面前,岐王的亲兵卫队,甚至都没有能够结成军阵,便瞬间折损了大半,就连岐王的亲兵统领,八阶高手周全,也只是撑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重伤倒下。 周全面色灰败,由两名使团护卫搀扶着,面露悔恨之色,嘶哑着声音,道: “殿下,末将无能,还是让公主出事了。” 岐王露在袖子外的拳头紧紧攥起,青筋暴露,喉咙动了动,强忍着心底暴戾,压低声音道: “你已尽力了,怪不得你……” 周全闻言,强忍着已然伤到五脏六腑的严重内伤,开口道: “殿下,这背后之人绝不简单!那些刺客,个个都是八阶高手,不惧生死,举手投局之间,凶厉之气四溢而出。那些刺客动手的时候,隐隐好似失去了理智。相互之间的配合,用的也并非是军中合击之术,反而更像是一群野兽在捕猎。培养这么一支死士,绝非易事。” 周全顿了顿,接着道: “先是下毒,再以这样的死士袭杀公主。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所图之事必然不简单,殿下不可大意!” 岐王此时,强忍着不让心中的暴戾之气冲昏头脑,咬着牙道: “不对,不是同一拨人!刺杀瑛瑶的,不是同一拨人!” 周全闻言,顿时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 “殿下为何这般……” 话到一般,周全猛地一惊,嘴上顿时一滞。 被岐王这么一提醒,他也顿时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群死士,和下毒暗杀的人,绝对不是同一拨人! 岐王面色铁青,喃喃自语道: “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全部盯上了瑛瑶呢?” 周全刚要说话,忽然胸口一阵绞痛,便是一口鲜血自喉咙里涌上,呕在了地上。感受着自身越发衰弱的气息,他双眼微微涨红,流露出悲伤低落之色,道: “殿下,末将伤势沉重,只怕挺不过今晚了,从今以后便再也不能护您身边了。身在云国,暗中更有不明势力虎视眈眈,还请殿下千万小心……” 岐王闻言,嘴唇一颤,心中绞痛。 他故作平淡神色,微微扭过头,不忍去看周全现在的模样,闷声道: “好。” 他从军多年,亦是见惯了生死,行事多为军中做派,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从不会说双方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做无用的安慰。 但就算如此,表面强装镇定的岐王,还是浑身发软无力,恍惚之间只觉天旋地转。 半天的功夫,他最为珍视的妹妹,便躺在床榻之上昏死过去,性命垂危。自己倚重的亲信重伤难愈,难逃身死的下场。 如此打击,他仍能站在这里稳定人心,已然是多年磨砺所致。 而就在这个时候,国宾馆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陛下驾到!”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岐王回过神来,听到是云皇驾到,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快步走去,领着夏国使团的一群人,前去相迎。 萧承身穿一身玄金色的常服,腰佩怒龙剑,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国宾馆中的夏国使团驻所。 岐王此时,也巧好带着人迎了上来,见到萧承,连忙躬身行礼,道: “见过云国皇帝陛下!” 萧承摆了摆手,道: “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云国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必须查出背后之人!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帝姬的性命救回来。” 萧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姬缓、秦和二人,道: “姬缓、秦和二位,出自方技家,最擅医术,乃是我云国太医院御医,医术通神,可让他们二位出手!” 别管这个柔宁帝姬中了什么毒,有姬缓,也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神医扁鹊在,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的方技家,因为二位时常在城中接受身患疑难杂症的患者,名声已然传开。只是岐王等夏国使团初至,不甚了解,这才没有请来。 岐王听到萧承这般说,心中也是生出一丝期盼,连忙对着姬缓二人恭敬一礼,道: “若皇妹得救,本王愿以千金酬谢。请两位先生,全力相救!” 姬缓、秦和闻言,连忙道: “既然如此,请带路!” 岐王转身就要带路,却是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身形明显的一滞。他猛地反应过来,硬生生再变了个方向,为众人引路。 此时跟在萧承身边伺候的冯保,突然注意到了岐王的反应,神色微微一动。 众人在岐王的带领之下,匆匆来到柔宁帝姬所在的院落之处。 一众人停留在外,仅有岐王领着姬缓、秦和,还有萧承、冯保等人,步入屋内。 屋中床榻之上躺着的,便是柔宁帝姬。 萧承歪着头,打量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倒是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此时的柔宁帝姬昏死在床榻之上,眼眸紧闭,温婉娇美的脸庞毫无血色,更显柔弱,让人不由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说起来,这半幅皇后仪仗都赐下去了,萧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已经算得上自己媳妇的女子。 虽然是政治联姻,萧承贪图的也是她的夏国公主身份,但若是长得好看,自己相处起来也是身心舒畅不是? 姬缓、秦和二人,都是自带技能的医术大佬。二人轮流搭脉诊断之后,连忙起身。 “陛下,柔宁帝姬身中剧毒。其毒性猛烈,深入脏腑。但所幸帝姬身负上等武学,体内内力能够调和阴阳五行。而且岐王殿下照顾得当,事后当即给帝姬喂下了上好的解毒丹药,使得帝姬体内毒性暂时稳定,这才能够维持性命到现在。”秦和率先开口道。 一旁的岐王听到秦和之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迟疑疑惑。只不过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位大夫身上,所以这才没有注意到。 姬缓面露沉吟之色,斟酌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帝姬身负上乘武学,能够调和阴阳五行。可请秦和先生以六气之法,引动帝姬体内内力,便不需要我于体外施针救治。再以药物配合,祛除毒素,帝姬可性命无虞。” 秦和闻言,亦是点头道: “解毒之后,由我出手调养数日,可使帝姬身躯康复,再无后遗之患!” 两人之中,姬缓擅长借助针灸、药物等,治疗种种病症。而秦和,则能够以自创的“六气”之法,激发人体本身的恢复力,调养身躯,避免后遗症。 两人联手,当真属于是能够从阎王手底下抢人的那种。 不得不说,虽然【方技家】只是一张白色训卡,但比一般的蓝卡、紫卡都有用! 岐王听到二人能治,而且保证能够治好的言论,心中顿时一动,斟酌片刻,方才道: “两位先生当真是神医!不知治疗需要什么,本王当即便让人去准备!” 姬缓闻言,当即命人取出笔墨纸张,将所需物品一一写下。 岐王接过清单,连忙递给身边的冯处,嘱咐他快快安排人去准备。 强忍着心中躁动,岐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两位先生,这东西准备,尚需一点时间。此次刺客来袭,使团之中不少人凭白受难。本王想请两位先生出手,一同救治!本王今后,必有重谢!” 听到还有病人需要医治,本救将治病救人放在头一位的姬缓,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好,快带路!” 岐王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领着二人前去。 萧承站在一旁,看着岐王匆忙领路的模样,忽然眼睛一眯。 适时,一旁的冯保对着萧承欲言又止道: “陛下……” 萧承闻言,忽然摆了摆手,阻止了冯保的话。 “从宫中挑选宫女前来,接过照顾柔宁帝姬的一应事务!”萧承沉声道。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低头亦是。 “南霁云、剧孟。” “臣在!”二人齐声应道 “今日之后,你二人一明一暗,负责帝姬安危,绝对不可使其再出差错!”萧承沉声道。 “遵旨!” 一旁的郭解犹豫片刻,终究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可要从黎朝使团那边下手?”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朕忽然觉得,这里面并没有这么简单。黎朝使团那边,定然是查不到什么的!”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的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看着对面夏国使团驻地前停着的那代表着皇帝驾临的玉辂,眉头微微一皱。 “速去调集人手!”陈立言身边,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陈立言见状,微微轻叹一声,惋惜道: “来不及了,云皇不可能在皇宫外面待上太久的。等人调来,他早就回宫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 听到陈立言的话,那道嘶哑的声音顿时不做声了。 陈立言再次惋惜地看了看云皇的仪仗,摇着头转身离去。 第190章 李代桃僵 站在山脚之下,望着眼前的高大山门,壮丽的汉白玉石阶绵延深山之中,还有山中隐约显现的无数学宫亭台楼阁,数名农家弟子,不由露出土包子的赞叹之色。 农家弟子,向来扎根乡村,本就少见这般雄伟壮丽的建筑群。更不用说,这在感业寺基础上改建的稷下学宫,本就是让人心生震撼。 农家弟子之中为首的许恒,此时亦是面露惊叹之声,连连道: “当今云国皇帝陛下,只看着雄伟的稷下学宫,便知其重视天下百家,欲要化百家为己用的雄心壮志啊!” 许恒扭头,看着身边一众眼露振奋的师弟,开口道: “诸位师弟,昔日云国为佛门把持,天下诸子百家,无法正式传播所学。如今云国,百家并处同一。如此之时,恰是我等奋发,使我农家理念盛行云国之际!” 一众农家弟子闻言,顿时身形一挺,齐声喝道: “我等必奋发进取,以求光大农家!” 许恒见一众师弟这般模样,不由得欣慰地点了点头。 正当许恒领着一众踌躇满志的师弟们,打算上山之际,一衣着褴褛,头上有些花白的男子,忽然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山下。 男子望着山门之上,那龙飞凤舞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嘴唇微微颤抖。 自夏国西南将门之乱后,他便已经家破人亡。 背负家族血仇,他以一腔愤恨之心,自夏国杀出,历经千难万险,来到云国。从始至终,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借助云国国势、军力,反攻夏国,以图报得大仇。 只可惜,他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错过了云国的科举,暂时无法入仕。 此时的男子,满心早已被仇恨填满,自然不愿意浪费一年时间,去等待那还不知道会不会再举办的科举。 如此一来,这云国皇帝设立的稷下学宫,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只要在这里获得名望,折服众人,自然便有机会进入云国朝堂之中。终有一日,他能够得偿所愿,报得大仇! 男子站在山门之下,望着头顶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微微有些失神。 他的这番姿态,倒是引起了一旁正打算上山的许恒的注意。 见男子呆立片刻之后,然后便一瘸一拐地朝山上迈去,身形有些狼狈,许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子身居武功,还并不算太弱。身上虽然狼狈,但从破烂衣裳之上,也能看出其原本并不便宜的布料子。 整个形象,就是那一朝落魄的公子哥模样。 见男子一瘸一拐,行动颇为不便,许恒沉默片刻,心中颇有些不忍,当即领着一众弟子跟上男子,向他搭话道: “这位兄台,亦是前往稷下学宫?可需要帮助?” 男子扭头看向直接上来搭话的许恒,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许恒见此,倒是也不恼,继续道: “这位兄台,我等乃是农家弟子,并非别有用心之人。只是看兄台行动颇有不便,便想着搭把手。” 男子本来有些抗拒和许恒的接触,但听到许恒农家弟子的身份,却是让他忽然一滞。 他并不清楚如今稷下学宫,入学所需的条件,本来还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的。但既然遇到了农家弟子,是不是可以借着他们的势,进入学宫? 男子想到这里,神色微微有些缓和,道: “多谢好意,但并不需要,我只是脚上因为行路太多,磨出了几个水泡,并无大碍。” 听到男子的话,许恒眼睛一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脚下磨得差不多的鞋子,嘴角露出真诚的笑意,道: “兄台的鞋子虽然破旧,但依旧看得出原本模样。这样舒适的布鞋,并不适应长时间行路。” 说到这里,许恒忽然接下身后背包,从中取出一双草鞋,也不管男子愿不愿意,便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继续道: “这草鞋虽不贵重,但却是我亲手编织,称得上舒适耐磨,便赠给兄台了!” 男子嘴角一抽,连忙送了过去,连连摆手道: “萍水相逢,这不能收!” “哎,既然都已经交谈了数句,便算不上萍水相逢!”许恒爽朗笑道。 男子还想拒绝,但看着许恒真诚的模样,却是喉咙一动,没有继续拒绝。 “对了,在下许恒,不知兄台姓名?” “伍子胥!” ------------------ 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手中的奏折,微微点头,对着张纮道: “这考成法虽只是初稿,但其中规章制度、考核标准、衡量方式、复核手段等,尽皆完善,朕挑不出什么毛病。总之,辛苦你了!” 张纮听到萧承之言,脸上露出松快的笑意,躬身行礼道: “臣得以被托付制定这事关朝堂根基的考成法,本就是陛下信重。既是陛下看重,臣又岂有怠慢之理?” 萧承点了点头,合起手中奏折,沉声道: “朕有心将朝堂职责,尽数归于尚书台各曹,此时你应当知晓。吏治之事,事关重大,朕欲设吏曹,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这考成法由你主持,这吏曹尚书,合该由你担任。” 尚书台各曹尚书如今的品阶依旧不高,但他们的实际权力以及重要性,他张纮自然知晓。而且只听这吏曹的职权,显然也是尚书台各曹之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看到萧承对自己这般信重,张纮不由流露出激动感激之色,脸上微微涨红,连忙躬身道: “臣,谢陛下擢拔之恩,必竭尽全力,报效陛下!” 萧承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 “今后这考成法推行几乎全部要依靠吏曹,你这担子可不轻啊。” 如今尚书台各曹,职权已然逐渐清晰。同时随着此前数百名,虽无大才,但依旧可堪一用的科举士子充入其中听政,尚书台人手也充裕起来,已然肩负起朝中大部分的职能运转。 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便能够撤去原本职位,正式启用六部制度了! 萧承又温声安抚了张纮几句,见冯保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萧承才微微抬手,示意张纮退下。 等到屏退众人,冯保连忙跪伏在地,恭敬道: “陛下!” “起身回话……姬缓、秦和两位回来了?” “是,回来了。”冯保站起身来,连忙道。 “据姬大人、秦大人所言,夏国使团这次,确实受伤不少。但所幸刺客目标明确,不曾大肆杀戮,除却岐王的一众亲兵,以及一名宫女,并未有太严重的损失。而且经过两位大人医治,都脱离的性命之忧!”冯保道。 萧承闻言,沉吟道: “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别的查到的东西?” 冯保连忙道: “启禀陛下,确有发现。廷尉书吏宋慈,发现了不少疑点。此时他人就在殿外,陛下可召其前来询问。” 萧承闻言,点头道: “好,宣!” 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小跑着出去,领着一名相貌方正,气质干练,衣着打扮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快步走入殿中。 宋慈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朝萧承行礼,道: “草、臣宋慈,拜见陛下!” 如今的宋慈,在一夜之间,便从一介百姓,直接拥有了官身,甚至还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官职。也就是宋慈天性谨慎,要不然换到别人,早就开始飘飘然了。 在宋慈看来,自己入仕之后参与的第一件案子,便是夏国柔宁帝姬遇刺这种案件。这既是机遇,也暗藏风险。 若是能够侦破,自然不用多说,入当今陛下之眼,前途无量!可若是无法侦破,今后之事,可就说不准了。 是以,此时的宋慈,将自己昨夜查到的所有线索,在心中重新过了一遍,又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启奏陛下,臣之后所言,皆是根据遗留的线索,或者夏国使团诸人口供所得。若有什么骇人之言,也请陛下恕罪!” 萧承见状,抬手一挥,道: “许你畅所欲言!” 宋慈闻言,对着萧承躬身一礼,旋即道: “当日情形,乃是两拨刺客分别来袭。刚开始出现的刺客,人数三十七人,多为四五阶修为的武者,虽是死士,但并不算棘手,为我大云禁军抵挡,甚至还不曾攻到帝姬所在院落。而第二波刺客,人数只有七人。而这七人,皆是修为达到八阶的高手,悍不畏死,似野兽状,极为难缠。” “这七人突然杀出,猝不及防地遇到岐王的一众亲兵,与其短兵相接。岐王身边的沙场精锐,甚至都没有能够结成军阵,顷刻间便伤亡惨重。就连岐王身边亲卫统领,八阶高手周全,也受重伤。若非姬、秦两位御医出手调理,只怕拖到今日,便会没了性命。” 说到这里,宋慈微微一顿,方才接着道: “这些人的伤势,臣从两位御医口中得知了,并无疑点。但另一名需要两位御医出手救治的宫女,却是让臣心生疑惑!”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道: “宫女?” “是,这名宫女,并非为刺客所伤,而是身中奇毒!” “和柔宁帝姬一同中的毒?”萧承问道。 宋慈缓缓摇了摇头,道: “疑点就在此处,这名宫女身中之毒,与帝姬身上之毒并非同一种。其毒毒性猛烈,罕见无比。” 萧承闻言,轻声道: “罕见奇毒,还是与柔宁帝姬身上的毒并不相同?” “对,这天底下,越是难解的奇毒,则越是珍贵。拿这种奇毒,去对付一个小宫女,未免有些奇怪了!”宋慈沉声道。 “接着说!”萧承连忙道。 宋慈闻言,接着道: “发现了这件事,臣疑惑之际,第二个疑问出现了!这岐王的一众亲兵,本该守候在岐王身边的。损失如此惨重,岐王却毫发无伤,这证明了事发之时,一众亲兵并未守候在岐王身边。” 宋慈说到这里,眼光越发锐利,声音更为激昂,道: “这些亲兵,不在岐王身边守卫,根据南霁云将军以及一众禁军的说辞,也可知道这些亲兵不在柔宁帝姬身边护卫。这些亲兵,不在夏国使团中两位身份最尊贵的人身边守着,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萧承闻言,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问道: “两条线索之间,可能串联起来?” “能,臣拿到了夏国使团驻地的地图,发现第二波刺客杀入驻地的路线,恰好和那名宫女所在的院落重合。也就是说,这些亲兵,实在守卫那名宫女的时候,和刺客撞上,由此产生厮杀!” 一旁的冯保闻言,眼睛一转,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奴婢这边,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说!”萧承沉声道。 “陛下可还记得,您昨晚前去,岐王出来迎接的事情吗?”冯保轻声问道。 萧承点了点头。 冯保接着道: “奴婢记得,当时岐王前来迎接陛下的时候,可并非是从柔宁帝姬的院落里出来迎接的。亲妹妹中毒昏死,岐王不在身边,实在有些不对劲。还有,当岐王准备领着姬、秦两位大人前去为帝姬诊治之时,一开始带路的方向,也不是帝姬的院子。是之后反应了一下,才调转了方向。” 或许是昨夜遇事太多,使得岐王心神有些乱了,露出的破绽皆是不少。 就连萧承,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 知道自己的妹妹所中之毒能够被治愈,反应相当平淡。而之后,不说留在自己妹妹身边看护,反而带着两位御医去为其余人诊治,虽然尽力掩盖,但表现明显更为积极。 萧承此时,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这么多破绽,事情已然明显了。看来这岐王,是实在不忍心自己妹妹落入朕这个火坑,给她找了个替身,玩了个李代桃僵之术啊!” 不得不说,这岐王胆子可真算不上小。这一招,是既瞒了夏国朝堂,又糊弄了云国,要是事情败露,那可不是小事。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与魄力的! 冯保和宋慈,此时都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如今的柔宁帝姬,身份并非仅仅是夏国的公主了。她此时的另外一个身份,乃是萧承的妃嫔,牵涉她的事情,都属于皇室家事,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 萧承心中一阵权衡斟酌,却是沉声道: “还是有疑点没有查明白!既然真正的柔宁帝姬是那名中毒的宫女的话,那既然有人顶替她的身份,吸引了刺客,为何她还会中毒?而假的柔宁帝姬,又为何会中毒?” “陛下恕罪,臣尚未查到这里。”宋慈连忙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没有关系,朕给你时间、人手,你负责继续追查下去就是了。至于真假帝姬之时事,先故作不知此事,岐王如此重视他这个妹妹,甚至甘冒此险,以此挟制,日后说不得有大用处!” 萧承顿了顿,忽然抬头,朗声道: “宋慈。” 宋慈闻言,当即躬身应道: “臣在!” “擢升你为廷尉司直,专司追查此事。东厂、尚虞备用处等一应人手,你皆可调用。务必给朕查出其中隐情,朕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东搞西的!” 宋慈闻言,连忙高声应道: “臣宋慈,谢陛下看重之恩,必查出真相,不使陛下失望!” 第191章 说的很好,但以后不许再说了! 国宾馆中,岐王看向夏国使团副使冯处,沉声道: “可有头绪?” 冯处闻言,脸色沉着,连连摇头道: “去查了,但只看如今查到的线索,黎朝使团那边并没有人暗中离去。” 岐王闻言,面露冷笑,道: “不是跟随黎朝使团前来的人手?看来这黎朝君臣,在中庆城可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啊!”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冯处,道: “云国之中,共有多少直使绣衣使者?” 冯处闻言,微微挑眉,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自己,道: “殿下是在问臣?” 说到这里,冯处连忙摆手,摇头解释道: “臣文臣出身,和宫中直属的直使绣衣,可没有任何关系,殿下莫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直使绣衣使者,乃是夏国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为夏皇办各种私事赃事。这样的机构,自然也别想它的名声,能够好到哪里去。夏国朝堂之上,可没有人想要和这个机构牵扯上关系。 听到冯处的辩解,岐王不屑地嗤笑一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冯处,也不说话,一副本王已经笃定了的表情。 冯处顶着岐王的目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但看到岐王这么确认无疑了的模样,却又微微一滞,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道: “殿下是如何发现臣的身份的?臣入直使绣衣已有十三年,期间便是妻儿好友都不曾看出我的身份,自然毫无破绽之处啊!” 岐王听到冯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眉头一动,竟然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你还真是啊!本王就这么随口一诈……” 岐王的一句话,顿时便让冯处脸上一僵。 他原本还以为,岐王会从自己平日里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到头来,竟然只是他随口一诈。 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上当了!!! 一时之间,冯处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了。 岐王见他这么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道: “父皇的性子谨慎,不可能由着本王的性子胡闹,所以必然在本王身边,留下了能够在本王犯浑的时候接管使团,继续主持和谈的人。思来想去,便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所以这才这么一诈。” 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但好歹也算是岐王通过智谋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冯处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方才低头道: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二品绣衣使冯处,见过殿下!此前隐瞒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岐王眉头一动,不由得高看了冯处一眼。 别看冯处这个绣衣使,只是二品,但已经算是绣衣使者中的二、三号人物了。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说的就是他直接统辖云国境内所有绣衣使者,所有与云国有牵连的事情,他都能参上一手。 嗯,翻译一下,就是大夏中央情报局,云国分局局长。 岐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道家出身,整天一副笑呵呵模样的冯处,竟然是个大特务头子啊! 岐王调整了一下有些发乱的思绪,这才开口道: “告诉本王,如今中庆城中,直使绣衣使者共有多少人?能够调用的人手又有多少?” 冯处闻言,微微摇头,正色道: “请殿下恕罪,直使绣衣使者乃陛下亲军近随,若无陛下手令、谕旨,便是殿下您,也无权调动绣衣使。” 听到冯处的断然拒绝,岐王声音一沉,当即道: “查出到底是谁要害皇妹,本就是直使绣衣的职责。而且你若是调动全部人手去查,本王便自认欠你一个人情!” 当今夏皇,一改此前夏国皇子,不得牵涉朝中事务的惯例,将自己成年的一众儿子,尽数打发到了朝堂各处。 夏皇的心思,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出。他这是走的“立贤”的念头,想要诸子夺嫡,从中选取最为优秀的皇子,继承大统。 先不说岐王乃是成年皇子,有承继夏国大宝的可能。便是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他和皇位有力争夺者三皇子晋王之间亲密的关系,得到他一个承诺,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听到岐王的话,冯处神色不变,低头道: “若算人情,殿下可已经欠臣一个了!” 冯处顿了顿,旋即沉声道: “公主的事情,若非臣做了一些遮掩,只怕这个时候,金陵城那边早就已经得知了殿下给公主安排了替身的事情了!” 岐王听到这话,倒是不由得一愣。 当然了,他之所以发愣,不是因为冯处发现了真假公主的事情。 毕竟就连他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发觉了自己那时因为心中慌乱,实在做出了太多暴露真相的举动了。就连云国皇帝那边,他都没有信心瞒住了,更别提这就在身边的冯处了。 岐王之所以发愣,还是因为冯处竟然选择帮助自己瞒下了自己为柔宁帝姬找替身的事情。 冯处微微抬头,看着岐王,郑重道: “殿下,如今朝堂之上,诸皇子王爷争夺大宝的势头,已然越发明显。臣身处如此重要的职位,自然也需要为自己找个靠山!” 听到冯处的解释,岐王眉头一皱,道: “你们绣衣使者,为何要找靠山?做你的直臣孤臣,无论是谁最后赢了,还不是要重用你们?” 冯处抬头看向岐王,苦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堂局势表面稳定,内里却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已然容不得我等臣子,做什么孤臣直臣了!朝中的诸位皇子王爷别的不说,反正一个个地将‘顺昌逆亡’这个道理,学得是颇为熟络。臣,也是没有办法了。” 听到冯处这边说,岐王微微叹息一声。 自己的那个父皇,平生最爱用这权衡之术,甚至都用到了他们一众皇子身上。 当年的夏皇,便不立太子,甚至还顶着群臣反对,将一众皇子尽数派往朝中各处历练,放任他们各自积攒实力,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而兄弟反目,成了恨不得对方死绝的仇敌。 只是到头来,除了落得一个混乱不堪的朝堂,还得到了什么? 岐王亦是露出一丝苦笑,沉默片刻,道: “为何选择本王?” 虽然岐王在夏国如今一众皇子之中,已经算是有本事的那几个。但就他这个脾气秉性,可从没有哪位朝臣,看好他的。 看着生平第一位投效自己的朝臣,岐王心中竟然有着那么一丝丝激动。 “选择本王,这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除了给你同富贵,共患难的承诺,本王再也不能……” 冯处眼睛眨巴两下,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打断道: “嗯,殿下可能误会了……殿下和晋王殿下相熟,所以臣是想请您为臣引荐而已!” 岐王话音一滞,脸上顿时僵硬起来。 自作多情了,好尴尬啊! 冯处感受着二人之间弥漫着的那一股子尴尬气氛,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朝尬笑两声,悄悄地朝门口退去,口中道: “总之殿下不用担心,公主那边的事情,臣已经帮您瞒下了……嗯,臣那边还有点事情,便先行告退……” 还不等冯处退到门口,他便忽然觉得后面颈脖处一凉,那边的皮肉隐约传来了一阵刺痛。 冯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为姬缓、秦和妙手回春,救回一条命,甚至短短几日之间便调理得没有什么大碍的周全,手中抓着一把长刀,径直横在了他的颈脖处。 岐王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忘记刚刚尴尬的画面,坐正了身子,声音低沉道: “本王忽然觉得,你是个人才。给你个机会,投效于本王门下!” 冯处面露苦涩,为难道: “殿下,臣还是觉得晋王殿下那边更适合……” “本王不要你觉得,要本王觉得!”岐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岐王说到这里,语气稍稍缓和,道: “你随本王出使云国,你我之间都这般熟悉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冯处听到岐王的话,忽然茅塞顿开,脸上苦涩之色尽去,连连点头道: “殿下三言两语,顿时让臣茅塞顿开!臣想清楚了,臣愿意投效殿下门下!” 岐王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哦,这样啊,不勉强吗?” 冯处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不勉强!” 岐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的周全这才撤开了刀。 感受着后脖处拿开的刀锋,冯处这才一抹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岐王站起身来,走到了冯处面前,轻笑着道: “冯处,你若是如实上报皇妹的事情,本王还真不想勉强于你。但你竟然瞒报此事,便已经和本王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为了免除后患,本王也只能逼着你投效了!” 冯处微微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 “臣也是忽然想明白,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冯处沉默片刻,收拾了一番心情,理了理衣裳,方才郑重地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冯处,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岐王眼神严肃真诚,一把将他扶起,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不说什么共享荣华之诺,但本王于此立誓,若是争位失败,便以自身一命,换你等性命周全!” 这个时候能够说这种虽然丧气,但很实在的话,别管这个誓言是否出自真心,已经是极为真诚了。 冯处站起身来,沉声道: “臣投效,是为了从龙之功!是为了荣华富贵!如此泄气之言,殿下今后对投效之人,都不可再说。” 殿下您说的很好,但以后不许再说了! 岐王轻咳一声,沉声道: “本王想要查公主遇刺之事的真相,你能够调动多少人?” 冯处闻言,微微摇头,道: “绣衣使者,一个都不能调!” 岐王闻言,顿时一愣。 “为何?” “公主的替身中毒,这不算奇怪,但公主伪装的宫女身份,便是我使团之中,也只有殿下的心腹能够知道,此前臣亦是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可就算如此,公主还是中毒了!”冯处沉声道。 听到这里,岐王和周全不由得对视一眼。 其实二人此前,便已然察觉到了一些。 那两拨刺客,是冲着柔宁帝姬的替身而去的。与守卫真正公主的亲兵相遇,根本就是一种巧合。 所以刺客根本不是同一拨人,只是恰好撞到了一起而已! 冯处此时,接着道: “殿下觉得,自己身边的心腹,会有问题吗?” 岐王闻言,断然摇头道: “绝无此种可能!” 他身边的心腹,那都是战场之上相互依仗,百战余生的袍泽,是将性命尽数托付于他的兄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冯处点了点头,接着道: “既然殿下心腹没有问题,那边只有一种可能。下手之人,知道公主的真实相貌,所以才能够知道公主的身份,自此下手。” 他顿了顿,接着道: “而知道公主相貌的,也就只有……” 岐王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厉声道: “也就只有金陵城中,本王的那些兄弟了!” 周全闻言,顿时一愣,有些不解道: “可是,这是为何?公主亦是京中诸王的姐妹啊……” 冯处沉声道: “因为殿下!殿下此前,身在军中,从无争夺皇位之心,再加上秉性如此,诸皇子王爷,从未将殿下视为威胁。但如今,陛下逼着殿下前来云国,旁人只觉陛下心狠。但只有诸皇子才知道,陛下有打磨殿下之意。” 岐王轻叹一声,闭眼道: “如今朝中局势,这一众兄弟争得本就激烈。本王再站出来,自然有的是人不愿意看到。知道了皇妹隐藏身份混在使团之中,他们便自然猜出了本王想要做的事情。” 周全只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关系。既然不想殿下办好差事,直接将这件事捅出来便好了,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劲? 见周全还是一脸糊涂的模样,冯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若是提前捅出此事,不过就是殿下谋划失败,使陛下失望。然后公主恢复身份,继续与云皇和亲。公主是殿下亲妹妹,她与云皇和亲,则有那么一丝可能,让云国成为殿下争夺皇位的臂助。只有先除去公主,再爆出殿下的谋划,才可使殿下满盘皆输!” 周全闻言,反应了许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 “好毒啊!” 岐王脸色阴沉,道: “是啊,连自家姐妹都忍心下手,当真是够毒辣的!” 冯处接着道: “这件事和金陵城中脱不了干系,绣衣使者也不可信,所以不能调动他们来查此案!” 岐王闻言,皱眉道: “若不能调动绣衣使者,又该如何调查?” 冯处闻言,当即道: “如今公主还有云国后妃的身份,云国不可能置身事外。” “好,就引导云国的人前去查案!”岐王当即拍板道。 “是!” 冯处连忙应是,然后沉吟片刻,开口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殿下告知!” 岐王点头道: “你问。” “公主那边,殿下打算如何收尾?” 岐王眼神闪烁,开口道: “为阻止两国和谈,我使团入云国之后,皇妹便接连遭到数次刺杀。中毒之后,皇妹心中惊惧不定,身躯越发虚弱,然后一病不起……” 冯处闻言,却是连连点头道: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是有宵小之辈阻止两国和谈,阻碍两国和平,入云国之后种种,皆是这些人谋划,两国之间并无间隙。同时,殿下可向陛下请旨,再派出一名公主前来和亲,如此一来,可使两国和谈之事再无波澜!” 岐王看着冯处,点头道: “厉害啊,三言两语便猜出了本王原本的谋划!” 冯处顿了顿,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道: “此事若是臣好生筹谋一番,借力打力,可为殿下免去这次办事不力的责罚,同时还能够借助云国之力,找到这暗中加害之人,除去殿下夺嫡之路上的一名劲敌!” 专业的人,就要干专业的事情。身为绣衣使者这个大特务机构的头子,眼睛一转便想出了不少破局的法子。 岐王闻言,心中不由庆幸刚刚自己哪怕动手,也要将他收入麾下的想法。 他点了点头,答应道: “本王手下中人,少有你这般的。这件事,便请你谋划!” 冯处轻笑一声,道: “请殿下放心。另外,若是如此的话,那公主、不,是柔宁帝姬那边……” 岐王闻言,面露头疼之色,道: “本来按照计划,她早就死了!只可惜,她的修为不浅,身上还带着解毒丹防身,这才在中毒之后还留下了性命,支撑到了云国两位神医前来。而如今她的身边,都是云国皇帝的人亲自服侍看顾,再想要对她动手,只怕要费些心力手段了!” “如此,只怕是要请殿下亲自出手了!哪怕云国那边已然心生怀疑,也总不能拦着殿下不是!”冯处冷笑道。 岐王闻言,缓缓点头,道; “只有如此了!” 第192章 阴阳家宗主须宿 云国,稷下学宫之中。 一身形挺拔,打扮贵气尊荣的世家公子哥,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入这学宫之中。 虽然稷下学宫创立时间满打满算不过数月,但在当今大云皇帝的支持之下,天下百家之中的显学近乎全都入驻其中,使得这里已然是成为了云国的最高学府,吸引了无数学子前来。 像眼前这样俊朗贵气的世家少年前来求学,在稷下学宫之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气质堂皇贵气的少年,在学宫之中晃荡了一会儿,有些错愕地看向身边的小厮,道: “人呢?这晃荡了半天,为何一个人都没见到?” 虽然这稷下学宫刚刚创立没有几个月,但学宫之中,正式入驻的百家学派,便有儒、道、法、阴阳、农、杂、名、小说、方技等九家。 不少云国士子,更是早早得到消息,于此处等候,早早便拜入学宫之中听课。是以如今这学宫之中,怎么算也有几百上千人才是。 可刚刚一行人转了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实在奇怪。 少年身边,那气质阴柔的小厮闻言,顿时一阵语塞,连忙告罪一声,然后催促着身后的护卫前去打听。 众人稍候片刻,那名护卫忙不迭跑来,恭声道: “陛下,今日元宵节,城中有盛会,学子们都早早散学,去城中看热闹了……” 这行人,赫然便是便装出宫的萧承、冯保,以及一众禁军高手护卫。 萧承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问道: “都去了?” “是,据说是学子们一同结伴而去的。” 一旁的冯保闻言,面带苦涩,道: “请陛下恕罪,奴婢临行之前没有调查清楚……” 萧承无奈地叹了一声,道: “罢了,学子们应该也是临时起意。” 这些学宫学子,都是大学生的年纪。兴致来了,拉着人就去凑热闹,常有的事情…… 冯保闻言,连忙小心翼翼道: “陛下既然想见那个叫伍子胥的学子,为何不直接宣召呢?” 萧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是专门为了伍子胥来的,看东厂的奏报,自从儒、法两家半个月前进驻学宫一来,稷下学宫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了,便想着来看看呢。” 伍子胥,应该是萧承来到这个世界一来,抽取的最好的人物。在听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学宫学子名单之上的时候,萧承心中自然是无比高兴。 只不过,如今以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萧承自然也不会为了伍子胥,就推掉一大堆国事,亲自前来一趟稷下学宫。 而萧承来这里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想看一看如今的稷下学宫。 儒、法两家,是天下百家之中如今矛盾最为尖锐的两家。在夏国朝堂之上,这两家势力最大最雄厚,在死死压制着其余百家弟子之余,相互之间还能够为了争夺话语权,打得不可开交。 其余百家,尚且维系着相互之间的和平,便是和百家都有着旧日恩怨的杂家,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克制隐忍。 是以此前学宫创立以来的几个月时间里,这里就宛若一趟死水,毫无波澜。诸家学派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这样虚假的平静,直到儒、法两家前来,才彻底打破。 两家虽然仅来了半个月,但却时常在公共场合相互辩论,争斗,引得不少赞同其理念的云国士子想要拜入学派之中。 按照稷下学宫的规矩,这各家学派学子的质量,可是关乎将来云国朝堂对其的支持。其余几家学派,自然不能眼看着儒、法两家将资质好的学子收入门中啊,也便纷纷动作了起来。 知道这个时候,这稷下学宫之中,才有了几分百家争鸣的感觉。萧承知道如此,自然便想要来看一看啊。 只可惜,来的时机不是很巧! 萧承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旋即开口道: “走!”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宫吗?” 萧承沉吟一会儿,道: “不,去鹿门书院!” 这书院,萧承到底也是花了钱投资的,总得去看看司马徽、庞德公这两位,有没有给自己整出一些花样来啊。 听到鹿门书院,冯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迟疑之色,犹豫道: “陛下,若要去鹿门书院,还请调来高手护卫!”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 “为何?” “此前未曾查实,是以没有向陛下禀报。东厂这边,查到鹿门书院之中,多出了几名阴阳家门人。看气势,这些人都是七八阶的高手。还有阴阳家弟子桑磐,此前曾经数次前去拜见。”冯保连忙道。 萧承眉头一动,惊奇道: “哦?” 别看着桑磐来云国之后,便三天两头地吃瘪,当瞎子。但作为能够代表阴阳家,在天下之中行走的阴阳家门人,他在阴阳家之中的地位并不算低。 能够劳动他前来拜见的,这鹿门书院之中,定然有极为重要的人物。 萧承闻言,开口问道: “东厂那边,没有查到什么?” “按照得到的那人相貌、年龄、武功的大概情报,猜测是阴阳家内宗宗主须宿。只是未曾有实证,是以未曾惊动陛下。”冯保躬身道。 萧承闻言,眉头不由一动。 阴阳家之中,有外门内宗之分。外门培养普通弟子,每月有考核,若不合格,便将弟子打发出山,或入朝堂,或入江湖,算是俗家弟子,起码不能明面上以阴阳家的名义行事。。 而内宗里面,则都是研究阴阳家学说、武功、秘术的精英弟子,是阴阳家底蕴。入了内宗,阴阳家之中所有的珍藏秘术尽皆对内宗弟子开放,任你翻阅,随你研究,一生皆可由阴阳家供养。 两者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下之分,只类似于大学与科技院之间的区别。 但只以阴阳家的角度来说,则必然是内宗更为重要。而且一般来说,阴阳家的外门门主负责俗世,内宗宗主才是真正的学派家主,主持阴阳家之中的各种大事。 如今的云国,竟然惊动了这疑似阴阳家内宗宗主前来,萧承如何不心生惊奇? 他微微点头,一挥衣袖,扶着腰间佩戴着的怒龙剑,道: “那边更要去看一看了!” 冯保一愣,犹豫道: “这些阴阳家的高手不少,为首那疑似内宗宗主的老者,更是深不可测。还是再调来几名禁军高手,或者将狄青将军、南霁云将军唤来护驾……”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不用了……” 迟疑一阵,萧承却是忽然话锋一转,道: “求将惠启大师请来,与朕一同前去!” “是!” 如今萧承的武力值,在怒龙剑的加持之下,还有此前因为帝卡技能提升的三点,武力值已有九十八点,算是九阶顶峰,世间少有敌手。便是这阴阳家内宗宗主生出什么想法,萧承便是打不过,也足以从容离去。 但萧承性子谨慎,再加上阴阳家的种种神奇秘术频多,不做些准备,他心中总有些忐忑,便让冯保请来惠启和尚。 惠启和尚,若论武力值,是实打实的九阶顶峰。萧承甚至怀疑,只要他有心,便能够再次破入陆地神仙境界。有惠启和尚在身边,倒是不用担心其他的什么。 --------------- 此时,鹿门书院之中。 司马徽微微一顿,放下手中书本,看着堂中坐着的十数名弟子,轻笑道: “今日元宵佳节,你等可结伴去城中散散心。今日的课便到这里,自行离去!” 堂中的一众弟子,听到先生提前放课,准许他们前去城中凑热闹的时候,这些弟子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失落。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学习再好,也不如玩乐更吸引人。一众弟子站起身来,对着司马徽齐齐一礼,然后结伴地散去。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须宿走了进来,一抚胡须,笑着道: “这年轻学子大都心性不定,难脱爱玩乐之心。这散课之时,个个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我倒是甚少看见过!” 司马徽看到走进来的须宿,站起身来,微微一礼,笑道: “不过都是些浅显言论,只谈不上误人子弟而已,正好给年轻学子们打打底子而已。” 须宿摆了摆手,摇头道: “司马先生此言过于谦虚了,先生各家经学皆有涉及,不逊于诸家学派弟子。奇门之术,有阴阳家、道家两家的底子,却又将两者结合,另辟蹊径。对兵法之道的认识,更是比当今兵家的那群疯子清晰多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另一位庞先生,亦是通习百家之学,品质高洁之人,而且最擅长相面,识人极准。能够得到两位大贤教导,方才是这些年轻弟子的荣幸啊!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家学派,才能够培养出你们二位大贤才!” 自从须宿来到鹿门书院这段时间,他已经对二人的才学本领,颇有认识。对二人数次谢绝朝廷恩旨,于深山之中教书育人的品质,心中亦是敬佩不已。自然而然地,便对二人出身,有了兴趣。 司马徽、庞德公二人,对百家皆有所涉猎。 但二人的学识,与杂家那些博而不精之人,有着天大的区别。他们对各家经义典籍的运用,虽未曾到达开创新学说的地步,但也是举手捻来,随意化用。 这样的人物,出身绝对不简单!这便不由得,让须宿心中生出探究之意。 司马徽听到须宿的话,附和地笑了几声,面上却无半点自傲之色,很是云淡风轻地道: “得您承认,倒是我二人之荣幸啊!至于出身,哈哈哈,我等山野之人,何来什么出身啊。多是这家学一点,那家学一点,便成今日这般肤浅的认知……” 这话,须宿有些不太信。 只看这般说辞,还真有几分杂家的意思。难不成,这些年来,一直在云国苟延残喘的杂家,还真出了两个,能够发现杂家主张之中的致命错漏的贤人? 嗯,越想越有可能啊! 须宿沉吟片刻,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之间,心中一阵悸动。 他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去。 下一刻,须宿双眼之中,忽然变得越发深邃起来。隐约之间,他的眼眸之中,好似有周天星辰闪耀其中。 在他的视线之中,天空之上祥云弥漫笼罩。帝王之气,凝聚各种神异瑞兽,隐显云端之上。一只尽显尊荣之气的紫色神鸟,于祥云之上盘旋飞舞。发出宛若金玉相撞的清脆啼鸣之声,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如此浩大神异,气势恢宏的异象,须宿也只有此前在大夏皇帝的身上方才见过。那么对于此时突然驾临书院之人,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须宿神色颇为复杂地道: “司马先生,有贵人前来,快要请庞先生前来!” 司马徽闻言,微微一愣。 “贵人?” “对,贵不可言之人!” 司马徽沉吟片刻,当即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童子去请庞德公,并且去备好茶水,准备迎接须宿口中的贵人。 虽然司马徽不太明白须宿为何会突然说这些,但出于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另一边,在鹿门书院山门之前。 萧承站在那边,看着山门之上清新飘逸,秀丽欣长的“鹿门书院”四个大字,不由看向一旁的惠启和尚,笑着道: “大师你看你这字,觉得如何?” 跟在萧承身后的惠启和尚抬头打量几眼,不由点头,道: “笔力轻灵,行走飘逸,书法之中可称上品!” 萧承哈哈一笑,指着一旁跟着的冯保,道: “是他写的!” 身为有文化的太监,冯保的字虽然谈不上多好,但显然是拿得出手的。 冯保看着自己的书法挂在山门之上,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旋即便低下头去,拍马屁道: “不过书法小道,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倒是陛下大刀阔斧,便将整个朝堂机构整合,使得工曹效率提升太多。数月之间,从无到有,将这鹿门书院修建大半,全赖陛下之功!” 萧承满意一笑,抬腿领着一群人朝山上书院走去。 等一行人刚到山上书院门前,便忽然看到司马徽、庞德公还有须宿,领着一众人,早早便等候在书院之前迎接。 看到一行人前来,司马徽抬头看向领头的萧承,见其一身贵气,顿觉其来头不简单。 一旁的庞德公亦是抬眼打量了一番萧承的面相,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 “贵不可言,是天子之像!” 一句话,便已然道出了萧承的身份。 不过司马徽、庞德公二人,到底是淡薄名利之人,对于萧承的身份,不过是心中惊奇一番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三人齐齐上前,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不知贵人前来,有失远迎!” 既然当今皇帝便服前来,说不定是玩什么白龙鱼服的花样,三人自然也是配合。 萧承看到三人早早相迎,微微一愣。 看着其中两位,头顶之上闪烁着“清风过鹿门”的蓝色字体,便知这最后一人,应该就是那位疑似阴阳家宗主须宿了。 想到阴阳家有观气之术,萧承这才明白,眼前这三人便是因为这老者,通过观气之术,知道了即将到来的自己。 萧承想了想,也不再隐瞒身份,对着三人抬手道: “今日便服出宫,便想着前来看看。既在宫外,为了避免麻烦,你等不必多礼,寻常对待就是了!” 司马徽见此,沉吟片刻,上前道: “不知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一来,是为了见一见数次回绝朝廷征召,不愿当官的二位贤者。”萧承笑着道。 司马徽、庞德公闻言,只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请贵人恕罪……” 萧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须宿,半开玩笑地道: “二来呢,也是想着见一见阴阳家的宗主。宗主驾临我云国,为何不去拜见我啊!” 阴阳家弟子,其实不管是此前的桑磐,还是如今的须宿,都没有去隐藏身份。 在听到自己身份被点出之后,须宿亦是神色平淡,躬身拱手,出声道: “失礼之处,请贵人恕罪!只是见贵人没有独尊哪家学派之意,恐前去拜见,徒惹贵人不喜,这才未曾拜见!” 须宿到底是阴阳家宗主,看得很清楚。 这云国皇帝设立稷下学宫,摆明了是想要尽纳百家之力为己用。 在这样的皇帝手下,想要在百家之中脱颖而出,只有证明自家学派对于皇帝的作用,才是唯一的办法。 像道家那般,傻乎乎地上前自荐,却又不让皇帝看到自家学派的用处,不过是无用之功而已。 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客套话总还是要说一两句的。 萧承轻笑一声,开口道: “宗主多虑了,像你这般的贤才,我又怎么会不喜呢?” 须宿只是附和地笑了两声,显然也知道萧承这是客套话。 第193章 何时才能下班啊 廷尉府府衙之中,宋慈手中捧着厚厚一叠的卷宗,一边走路,一边皱眉沉思,全幅心神境界沉浸其中。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抽调而来的东厂番子,手捧着一大堆的证词、证据,跟着宋慈亦步亦趋,不敢懈怠。 “宋司直!”突然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将宋慈喊住。 宋慈回过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便见廷尉温体仁,正站在门厅前,对着宋慈很是温和地笑着。 宋慈微微一愣,旋即合起手中的卷宗,走到温体仁面前,对其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 温体仁看着宋慈,神态温和道: “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宋司直辛苦多日,怎么还不放衙回去休息啊?” 宋慈闻言,低头道: “身负皇命,实在不敢怠慢。柔宁帝姬被刺一案,尚未侦破,下官实在不敢休息!” “好!” 听到宋慈的话,温体仁忽然一拍手掌,大声喝彩,然后道: “宋司直年少有为,和本官一样,时刻谨记忠于皇命,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这份忠直之心,本官甚是欣赏!” 温体仁这刻意放大的声音,便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自己表忠心一样。这幅姿态,看得宋慈眼角一抽。 宋慈愣住了一会儿,方才轻咳道: “温大人,下官这案件还在身……” 温体仁闻言,连忙一拍大脑,道: “怪我怪我,都忘记说正事了!” 他顿了顿,朝身后微微招手。 片刻之后,一年轻官员从厅堂之中走了出来,先后对着二人微微躬身一礼。 “下官严嵩,见温大人,宋大人!” 宋慈见状,不由得有些摸不清楚这温体仁想要做什么。 温体仁闻言,轻笑一声道: “本官见宋司直近来,查案颇为辛苦,便做主从尚书台中听政的进士中,将惟中,啊,也就是严嵩严进士给借调了过来,给你帮把手。” 如今这些科举进士,只是在尚书台中听政,属于是实习期,没有授予正式官职,不好以官职相称。是以如今朝中上下,便直接称呼他们为哪位进士。 温体仁顿了顿,又指着严嵩,道: “你别小看啊,惟中乃是这次科举秀才科的魁首,颇有才学。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自有共同话语的!” 也不知是该说惺惺相惜,还是臭味相投,这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温体仁和严嵩竟然也能勾搭到一起。 宋慈听到温体仁的话,微微点头,打量了几眼严嵩。 别看严嵩人品一般,但这相貌方正俊朗的,看一眼,倒是能够让人心生好感。 宋慈微微点头,对着严嵩挤出一丝笑容,道: “今后,便有劳严进士了!” 严嵩见此,连忙躬身,态度谦卑地道: “不敢不敢,还请宋大人多多照顾!” 温体仁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你们两人好生合作,待这案子侦破,陛下、朝廷自有嘉奖!如今尚书台之中,正在整合朝廷机构,于尚书台诸曹之外,筹备刑曹……呵呵呵,本官今后,还需依仗你们这些年轻才俊啊!” 虽未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自己即将升官,让二人好好办差,他温体仁自会照顾二人。 严嵩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却强忍心中悸动,低头故作矜持道: “严嵩为报效陛下之恩,自当竭尽全力。” 看着温体仁的这般模样,宋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厌恶之意。 自己明明靠着本事做官办差,为何到了他嘴里,就需要他的照顾提携?若是无论是谁,无论有没有才能,只要有他的提携便能够高升,那这朝堂还像个什么模样? 但此时的温体仁,对宋慈他毕竟是好言好语。是以纵使宋慈心中厌恶,但也不好恶语相向,只得语气发硬,沉声道: “若是温大人无事,那下官还得前去翻查卷宗呢!” 温体仁原本笑呵呵的脸上,微不可查地一僵,旋即一转即逝,继续笑道: “哎呀,差点忘了大事。宋司直快去!” 宋慈闻言,抱着卷宗,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一群东厂番子,本就是奉命听宋慈调遣,自然是连温体仁的面子也不用给,跟着宋慈离开。 温体仁嘴角笑意不消,眼中却是冷了下来。 严嵩眼睛见宋慈领着一众人离去,方才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下官这便前去了!” 温体仁温和地点了点头,勉励道: “好好办差!” 严嵩以余光一撇,见四下没人了,腰身微微躬起,语气谦卑道: “谢大人,下官必定不忘大人您的提携之恩!” 温大人,刚刚人多,不好发挥。但他不计您的情,下官记得啊! 温体仁将严嵩如此,心中倒是微微好过了一些。 看着宋慈离去的身影,温体仁眼带深意。 这侦破了案子,陛下更加重用于你,今日这事就当没发生。 可但凡你没查出来,在陛下那边失了作用,哼…… 宋慈领着一众东厂番子,走到他在廷尉府中的一处小院子,扭头一看,却将严嵩没有跟来,微微皱眉。 他摇了摇头,走进小院之中,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官服,身形挺拔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院子中,好似等候了许久。 看到宋慈回来了,身穿官服的清瘦青年当即走上前来,对着他微微一礼,一脸严肃地道: “下官海瑞,奉尚书台之命,借调入宋司直麾下,受宋司直调遣。” 海瑞微微一顿,取出一封公文,肃着脸递给了宋慈,道: “借调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 “可尚书台借调之人,不是严嵩严进士吗?” 海瑞闻言,微微摇头,道: “下官不知!但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见此,只得接过公文查验一番。 然后还不待宋慈开口,海瑞这边便沉声道: “若是没问题,便请宋司直吩咐下官!” 宋慈嘴上一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海瑞。 尽管只接触片刻,但他便能够感觉到,这海瑞个性中的执拗强硬。可你还别说,他宋慈还就喜欢这个性子! 他微微点头,将手中厚厚一叠卷宗放到了海瑞手中,正色道: “如今柔宁帝姬遇刺一事,其中疑点重重。你先将这卷宗看完,了解案件之后我再给你安排事情。” 海瑞毫不犹豫,当即接下卷宗开始快速翻阅起来。 而就在此时,和温体仁联络完感情的严嵩,也姗姗来迟。 “宋大人,下官来迟一步,恕罪恕……啊,汝贤怎么也在这里啊?” 汝贤,海瑞的字。二人乃是同科进士,分别为秀才科的一、二名,自然是认识的。 看到海瑞也在这里,严嵩明显有些错愕。 海瑞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严嵩一眼,微微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自正月初一的那场御宴之后,性子刚直的海瑞,便不免对严嵩有些看法。不过现在,倒是也没有闹到翻脸的地步,只能算是交情不深。 当然了,对于海瑞来说,他和谁的交情都不深…… 宋慈此时虽然因为严嵩刚刚的举动而减去了不少好感,但也是没有太多成见,只当是他性子圆滑,便开口道: “许是尚书台知道我手下人手不够,所以将二位一同调来了……严进士,你现下先和海进士一起,翻阅卷宗,了解帝姬遇刺之事的种种。” 宋慈犹豫一阵,继续道; “有些话尚书台那边应该也交代过,但为稳妥起见,我还是再说一遍。卷宗之中,有些事情事关重大,绝对不可私泄!若有泄露,便是拿自己的前途在开玩笑!” 宋慈说的,自然便是真假帝姬之事。 这件事,和萧承之后的谋划有些关联,所以暂时不可外泄。为了稳妥起见,在宋慈手下缺人之际,萧承还特地示意尚书台,将海瑞、严嵩二人送来。 这二人一个严于律己,一个野心勃勃,都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人,倒是不用担心会泄密。 海瑞、严嵩二人听到宋慈如此严肃的交代,心中一凛,当即拱手应是,一起低头,仔细地翻阅起卷宗来。 说起来,这柔宁帝姬遇刺之事,前后牵扯到佛门逆党、两国使团、真假公主等等诸事,其中线索宛若一团乱麻。 纵使如今宋慈,已然知晓了真假帝姬的事情,却还是有颇多疑点。 待宋慈整理了一番手中的线索,将各个卷宗归档分类完毕之后,这已然过去了数个时辰。 一旁的严嵩,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有些疲惫地闭目养神一会儿。 而海瑞则依旧精神抖擞,毫无倦态,不断翻看着手中卷宗。 宋慈见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又是元宵佳节,便想着让二人早点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一人计短,两人技长。翻阅卷宗,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宋慈问话,海瑞抬起头,沉声道: “除了那明面上的刺客,一共还有两方势力。一方能够在东厂监视之下给假帝姬下毒,另一方能够在岐王亲兵护卫之下,给真公主下毒。如此从容不迫的行事手段,留下线索的可行性实在不大!” 严嵩睁开涨红的双眼,道: “这三方势力,一方在外,便是那些刺客。两方势力在内、最起码也是在夏国使团有内应,否则下毒不可能做不到这般从容!” 海瑞点了点头,道: “对,最起码是三方势力。下毒那边能够悄无声息,何必再派刺客前来?而真假帝姬中了毒性不同的毒,这也是两方势力分别动的手。” 宋慈闻言,沉声道: “只要作案了,便必有证据遗留,绝不可能悄无声息,或许只是我等尚未找到而已!” 宋慈说到这里,微微一叹,道: “今日便先到这里!” 严嵩闻言,轻舒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来之时,便听到一旁的海瑞断然拒绝道: “不了,我还想再看看卷宗,说不定能够翻出什么线索来。” 宋慈见海瑞这一心办差,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丝认可之意,连连点头道: “好!” 严嵩嘴角一抽,看着宋慈、海瑞的模样,微微有些麻爪。 现在当官,也都这么卷的吗…… 严嵩一阵踌躇,终究还是强忍着回家的冲动,继续坐了下来煎熬着。 想要下班,却因为傻逼领导,而不得不在工位上辗转反侧,说的就是现在的严嵩了。 看着身边忙碌一天,却毫无疲倦之态,精神抖擞的二人,严嵩头皮发麻。 妈耶,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不能,得阻止他们! “等等,宋大人,下官有个想法!”严嵩突然出声道。 宋慈、海瑞闻言,手头顿时一停,齐齐看向严嵩。 “两位只想着从这里面找到线索、证据,来查明真相。但我们不妨,换一换思路!” 听到严嵩之言,海瑞微微皱眉,道: “怎么换?” 严嵩当即道: “两位想用证据找到幕后之人而不得办法,那不妨反过来,先从幕后之人的身份入手,再找到其动机,最后找到证据!两方势力,都隐藏在夏国使团之中,一方是对假帝姬下手,一方是对真公主下手呢……” 宋慈忽然一抬手,打断了严嵩的话。 之前的宋慈,肩负皇命,压力不小,所以不断地想要找到证据,查明真相。但就在刚刚,严嵩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他! 从幕后之人的身份入手,找出其动机诱! 对真公主下手的,是知道真公主身份、相貌。若是没猜错,这种层次的,应当就是涉及夏国皇室斗争之事了。 早就听闻夏国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虽然让人惊讶,但也能够理解。 至于假帝姬,是夏国朝廷之中,反对和谈之人动的手? 不对,不应该!如今夏国西南诸郡将乱,不可能有人脑子不清醒,宁愿西南诸郡乱起,也不愿意和谈的! 或许,动手之人,就是要杀一个假帝姬呢…… 宋慈双眼一厉,猛地站起身来,忽然快步走出屋子,看着门口守卫着的东厂番子,道: “通知国宾院那边,让人都警惕一些,小心夏国使团,尤其是岐王派去的人……” 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东厂番子匆忙跑了进来,禀报道: “宋司直,出事了,柔宁帝姬不见了!” 宋慈闻言,懊恼地一拍额头。 严嵩面露凝重之色,心中却在哀叹,不知何时才能够放衙下班啊…… 第194章 阴阳家的效力 萧承端起手中茶盏,对着坐在对面的须宿微微抬手,轻笑道: “近来朝廷,有意开设新衙门,名为司天监,掌天文历数,风云气象。百家之中,阴阳家之学恰好擅长此处。若是须宿老先生有意,可充任此位!” “司天监?” 须宿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不由开始琢磨起这个官衙机构来了。 只从史书上看,这司天监看起来是有些神神叨叨的,感觉有些不靠谱,存在感也不算太高。但实际上,这个职位在古代背景之下,是极为重要的。 推算历法,总结一年之中的气象变化规律,作为天然计时的尺度,可使百姓耕作、生产恰得其时。观测气象的重要性,那更不用说了。 就连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观测星象,也能够大致推测出日食、月食等天地异象的时间,最大程度降低民间百姓的恐慌,防止为歹人所鼓动。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星象,貌似还真能够反应出点什么来…… 虽然这个司天监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实权,无法切实地传播自家学说的影响力。但须宿却是很明白,这司天监,可以作为阴阳家在云国朝堂之上的立足点。 今后无论朝堂风云如何变化,阴阳家总有退路! 想到这里,须宿微微低头,沉声道: “能为朝堂所用,使自身所学为百姓益,亦是我阴阳家所求,自当义不容辞!只是我身躯老朽不堪,实在难以入仕。” 须宿身为九阶高手,天下绝顶,这时候说自己身躯老朽,就未免有些令人发笑了。 而他之所以这般说,无非就是明白萧承的心思,找借口推脱罢了。 如今云国,百家皆无根基。各家学派为了传播自己理念,必定会争相拿出底蕴,向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展现自家学派在治理社稷的时候,能够发挥多么巨大的作用。 萧承既然有心利用百家之力,此时便必定不会重用哪一家学派,使其在云国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因为这样无疑会打击其余学派的积极性。 阴阳家内宗宗主投效,入朝堂之中效力,纵使进入的是并没有多少实权的司天监,但让其余百家,还有朝中文武重臣,如何揣摩萧承的心思? 须宿微微抬头,看着萧承脸带轻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回绝而心生不满之色,心中稍稍一定,再次开口道: “若是贵人不弃,我阴阳家中,自有贤才,能够为国效力!” 自须宿入云国以来,亲眼所见种种,心中已然明白,在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的带领之下,云国必定能够有所成就。说不得将来还有兵出天南,一统天下的期望。 而且阴阳家修行之法,虽与道家走出了不同的路子,但都是建立在以个人之念,感悟天地之理的基础之上,对天地变化都最是敏感。在云国的这段时间,须宿通过种种之事,已然十分断定,这世间冥冥之间产生了不知名的变化。 此前阴阳家秘术“观心瞳”,能够观测人之异象。但说是异象,其实更应该称为是人之心性,在天地气机呼应之下的显现。望之便宛若观水中之物,略显虚幻。 但须宿在云国所见,无论是眼前的少年天子,还是司马徽、庞德公这些贤人头顶的异象,则显得更为真实,好似有神异之处显现,甚至有凝聚实体的迹象。 中庆城中,流传的关于萧承、惠启,是真龙天子、降世佛陀的传言。 还有桑磐说过,云国朝堂之中,有不通武艺的文人官员,忽然能够调动天地之力,呵退万人。云国大军冲阵杀敌,凶厉杀伐之气,凝聚出不成型的异兽之态,显露神异,助大军抵御箭雨。 而须宿自来到云国之后,自己也切身体会到的,冥冥之间,好似天地之间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日渐松弛。困守了十数年的境界瓶颈,最近隐隐有了即将突破的预感。 想到自己当初在武陵山上,心神突然一动,为之牵引,产生了亲自前来天南之地的冲动。须宿更是断定,这如今天地之间的种种变化,便是在这位少年天子登基之后,方才开始的! 须宿不懂什么世界位格提升,但他知道,天地大变的机遇就在眼前,他阴阳家又岂可错过? 萧承看到须宿点头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好,得阴阳家贤士效力,我心中甚是高兴!” 须宿承诺之后,这阴阳家再派遣门中弟子前来的时候,可就不止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了。 而且就和羊群效应一般,其余诸子百家,看到阴阳家这边来真的,怎么会甘心落后? 可以预见,今年云国举办的科举,必然能够收获更多来自百家的人才。 ------------------ 廷尉府中,宋慈听到柔宁帝姬失踪的消息之后,顿时面露懊悔之色,转身就要离开。可还没走上几步,却又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吟道: “先说清楚,为何会不见了?” 前来禀报的东厂番子闻言,连忙道: “国宾馆那边的兄弟说,这几日在御医调理之下,柔宁帝姬身躯逐渐康复。今日帝姬不知从何处听闻,元宵佳节城中有盛典举办,便想着出来散散心。南将军,还有郭都翊卫使不断劝阻,都不能使帝姬改变心意。最后岐王也开口帮忙劝说,两位大人无奈,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宋慈脸色难看,道: “然后出来之后,帝姬就不见了!” “是、是的……” 宋慈闻言,一咬牙,抬腿便走,口中还吩咐道: “严查夏国使团,看使团之中,可有人不见踪迹。还有,速去宫中请旨,请求陛下封闭四门,调遣禁军、巡防营、城防营,大搜城中!” 一旁的严嵩愣住了,忍不住跟了上去,低声道: “大人,不必如此。今日元宵盛典,城中百姓尽皆出来游玩。若是动静闹大了,传扬出去,反而有失国体啊!” 严嵩的意思,就是反正这位失踪的柔宁帝姬,十有八九就是岐王为自己妹妹找来的替身。 一个替身,就算死了,也无伤大雅。之后只要和岐王摊牌,让他交出真正的柔宁帝姬,这件事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啊。 闹大了,让人知道柔宁帝姬,云国后妃突然失踪了,鬼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言辞。 海瑞闻言,看着严嵩这幅模样,眉头紧紧皱起,略带一丝厌恶地看着严嵩,道: “且不说,这是一条人命!就说她此时顶着的身份,就是不容有失。” 严嵩被海瑞这硬邦邦的话,顿时噎了一下。 宋慈脚下不停,飞快地走着,开口道: “没错,不管她到底是谁,但她现在顶着的身份,才是至关重要的!岐王,还有那个暗中动手的势力,可不会管她到底是谁。只要外人认可她的身份,便绝对要拿着这个身份做一做文章!”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文章,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严嵩闻言,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脚下一滞,差点没自己被自己绊倒,口中惊呼道: “岐王?岐王会拿她做什么文……” 海瑞看到严嵩这幅惊讶的模样,忍不住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严嵩这个时候,将刚刚宋慈说过的话在脑中回想了一遍,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这个岐王,敢大着胆子玩什么“李代桃僵”之计,找人假冒柔宁帝姬,不怕之后露馅呢。合着他,根本就没想着这个假的柔宁帝姬能够顺利进入云国后宫。 这个柔宁帝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 当萧承自鹿门书院出来,回到中庆城的时候,天色已然逐渐黑了下来。 此时的中庆城,越发热闹起来。 整个城中,张灯结彩。各式灯盏亮起,流光溢彩,绚烂异常,映得街市亮如白昼。数十里的长街之上,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云国虽然这些年来,征战不停。但真正需要动用全国之力的大战却是很少,再加上前太师汪晓统兵,常胜不败,每次征战,都能扫平诸国,获取巨利。 所以云国民间,并未因为连年大战而民生凋敝,百姓依旧富庶。今日元宵盛典,百姓欢度佳节,尽显盛世景象。 一众禁军高手,看着拥挤的人群,心中发苦,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死死将萧承护在中间。 萧承此时心情很是不错,抬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边的各色灯笼,忽然想起宋朝的鳌山,对着一旁的冯保笑道: “明年倒是可以由内府库出资做些花灯,堆积成山,供百姓游览,也算与民同乐了!” 冯保小心翼翼地挡在萧承面前,面色微微发苦,压低声音道: “好,陛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 此时的萧承兴致倒是上来了,反而生出了游玩之心,摆手道: “不急、不急。对了,在宫外,就别这么称呼我!也让他们不要太紧张,这么反而更为引人瞩目!” 其实萧承很想对身边这些禁军高手说,要是真遇到刺客,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但想着毕竟是他们的工作,萧承也不好太过打击。 冯保还有一众禁军高手,看到萧承来了兴致,脸上反而更是发苦了。 纵使他们都知道,当今陛下虽然年少,武功已经是世间绝顶。但职责在此,万一真的遇到了刺客,他们还没起到啥作用,那还要养着他们作甚? 自家陛下都这般说了,自然也便没有人敢去扫了他的雅兴,只好打起十分的精神,警惕着四周人群。 云国国制节日,皆按照中原习俗传统而来,元宵节悬挂花灯的习俗,也是照搬的中原传统。唯有大街之上,很多身穿少数族群服饰的少男少女往来游玩,才显出云国的几分特色。 这个时候,就在萧承不远的地方,人群之中忽然一阵嘈杂。 几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脸汉子,在人群之中不断推搡着人群,似是在寻找着谁。 这些人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周边一众禁军高手的注意。 眼看着这些冷脸汉子朝萧承身边挤来,一名禁军高手当即上前,拦着了这些汉子,沉声道: “诸位,莫要冲撞了我家贵人!” 这被拦住的冷脸汉子眉头一皱,却也不愿意在中庆城中惹出麻烦,扫视了一眼萧承的方向,在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之后,身形微微后退,表示无意冒犯。 “这边!” 忽然,一声暴喝,让这一群冷脸汉子猛地一惊,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便见头戴白色帷帽,遮住面貌,身后背负着一个长方形盒子的身形,忽然挤入人群之中,朝远处逃窜而去。 数名冷脸汉子双眼一凝,二话不说便挤开人群,朝那人离去方向追去。 萧承看着这场景,眉头微微皱起。 一名禁军高手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公子,属下刚刚留心过了,看那几人行走之间显露的路数,绝对是军中高手!” 冯保注意到萧承的神色,连忙道: “公子,可要派人去看看?” 萧承沉吟片刻,叮嘱道: “将双方全都拿下,然后一并送至京兆府处置!这里人多,注意莫要惊了人群!”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纠纷,但涉及军中高手,只怕绝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如今城中,无数百姓出门庆贺佳节,携家人游览灯会。人流如此之多,任由那些人行动,保不齐出什么乱子,还是直接拿下送至官府才是。 听到萧承的吩咐,一众禁军高手当即来了精神。 自从从军中各处被调来保护陛下,这些禁军高手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啥用,毕竟当今陛下直接就能够吊打他们一群。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任务,这些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当即,他们便留下几名同僚保护萧承,其余禁军高手顺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便追了上去。 第195章 音家弟子,边流韵 宫门之前,宋慈领着严嵩、海瑞二人,等候在此。 中常侍楚鲤挡着三人,无奈道: “几位大人,还是请回。” 海瑞眉头皱起,语气强硬道: “我等有重要之事,必须现在禀报陛下。还请这位公公代为通传,否则误了大事,便是这位公公,也逃不过责罚!” 楚鲤闻言,依旧是拦着几人不让他们进去,口中赔罪道: “几位大人见谅,职责所在,奴婢亦是没有办法啊!若是几位大人实在着急,可将奏折交托奴婢,奴婢这便呈送陛下,保证不会误了几位大人的要事!” 严嵩闻言,上前一步,态度温和道: “楚公公,此事仓促,不曾来得及书写奏折。但公公只要禀报陛下,乃是宋司直前来,有要事通报,陛下必然召见!” 楚鲤闻言,连连摇头,轻叹道: “职责所在,便是此时是尚书令曲大人,奴婢也只能挡着,几位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奴婢可让人准备笔墨,现写奏折。” 其实楚鲤也是无奈,如今陛下不在宫中,便是想放宋慈三人入宫,那也是没有办法啊! 海瑞脸上越发强硬肃然起来,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宋慈见状不妙,当即拉住,劝说道: “不要如此!我等总不能冲击皇宫大内啊,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尽快将奏折呈递上去。陛下见了,自然便会召见我等。” 海瑞脸色铁青,显然是欲要发作。但他此时,还是能够听得进劝的,是以这才强忍着性子。 一旁的楚鲤原本看着海瑞那刚毅肃然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就是开始哆嗦起来。 听到宋慈劝住了这名消瘦严肃的年轻官吏,楚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令一旁小太监拿来笔墨纸砚,安排宋慈书写奏折。 宋慈下笔如飞,随后便将墨迹尚未干涸的奏折递给楚鲤,郑重道: “楚公公,此事万万不可耽误,必须立即呈报陛下!” 楚鲤闻言,连连点头,道: “请宋司直放心!” 说罢,楚鲤直接将这份奏折,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小太监,道: “速速呈送陛下!” 小太监一言不发地接过奏折,转身就朝宫中走去。然后在宋慈三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这名东厂小太监接过同僚早就备好的马匹,娴熟地一勒马匹,在东厂高手的护卫之下,朝另外一道出宫的宫门疾驰而去。 严嵩面露焦躁之色,道: “宋司直,接下来如何?” 宋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只有等!没有陛下的旨意,旁人根本无法封锁京城四门,更不可能调得动驻守京城内外的各军兵马。” --------------------- 一群冷脸汉子眼中紧紧盯着人群之中隐现的那道身影,粗暴地推开人群,跟在身后紧追不舍。 前方那头戴帷帽的身影朝身后打量一眼,脚下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可忽然之间,她的身形顿时一滞。 此时,就在她面前,十数名身穿身穿黑袍,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径直拦住了她的前路。 “找到了!”阴冷沙哑的声音,让人听着极为的不舒服。 感受着这些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她心中一冷,微微后退几步。但这个时候,她却又猛地想起,自己身后也有追兵! 看着前后两边逼近的追兵,她心中是透骨的寒意。 自从那次刚入云国便遇到的刺杀之后,便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想要取她的性命。举眼望去,孤立无援,尽是死路! 她取下帷帽,露出温婉绝美,又带一丝不屈之色的脸庞,下意识地朝身后伸出。 可是当她看身边之人,尽是些满脸喜庆高兴之色,领着家人出来游玩,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百姓,她手上猛地一滞。 在这里动起手来,自己或许能够趁乱逃脱,但便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要无辜丧命于此了!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身躯一转,便朝路边的深巷而去。 “追!” 黑袍人那领人极为不舒服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群手下顿时行动起来,追了上去。 同时紧追不舍的一众冷脸汉子,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袍人眉头更是一紧。 “校尉,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用管!殿下临行之前特地交代我了,这次就派出咱们一队人马,动起手来,也不必担心是自己人!” “是!” 说罢,一众冷脸汉子,在被推搡到的那些百姓的咒骂声中,亦是紧跟步伐,拐进深巷之中。 最后面赶来的一众禁军高手,看着接连两拨人追了进去,不由得低声嘀咕道: “这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抓她一个人?” “管那么多作甚,陛、啊,是公子有令,全都抓了送官!” “兄弟们,咱们自受命护公子下一来,可从来没有立功的机会。难得遇上这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到手功劳弄飞了!”领头的禁军高手难掩兴奋之色,低声道。 一众禁军高手顿时士气高涨,忙不迭追入深巷之中。 萧承看着那人引起的这么大的动静,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 “这么大的动静?” 刚刚那两拨追杀的人,萧承一眼望去,可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那些黑袍人虽只有十几人,但修为最低的也是六阶高手,甚至还有几名七阶、八阶的高手。 那些冷脸汉子,虽然除了领头的是七阶高手之外,其余修为都不高,但这些人一看便是军中精锐高手,精通战阵合击之术,真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弱于黑袍人多少。 冯保虽然不通武艺,但身为执掌东厂的厂公,自然也能够看出一些底细,连忙压低声音道: “公子,奴婢敢担保,这些人绝对不是国中的势力。要不然,绝对逃不过东厂的情报!” 冯保的话,虽然没有说清楚,但既然这些人不是云国之中的势力,如今却也在中庆城之中,还有足够的底蕴培养这些人手的,怀疑对象根本不多,是谁自然是不用多说! 萧承眉头微微挑动,略带一丝疑惑道: “难道是……国宾馆那边,又出事了?”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心中一动,身形便忽然凌空而起。身法快到了他身边的一众百姓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消失,径直于空中留下一点残影,好似瞬移一般消失不见。 冯保呆立了片刻,旋即对着一众傻眼的禁军高手吼道: “快,去跟去护驾啊!” “冯督……属下们跟不上啊!”禁军高手苦着脸,涩声道。 这其实就不是跟不跟得上的事情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家陛下是如何消失的! 冯保身形微微颤抖,连忙道: “别管跟不跟得上,快去!” “是!”一众禁军高手闻言,当即顾不得其他,在一众百姓的惊呼声之中,提纵身形,拔地而起,朝那群人追去。 深巷之中,乃是中庆城百姓居住之地。此时城中元宵盛典,居民皆是前往看热闹,并无多少人在。 远离了人群遮掩,黑衣人以及那群冷脸汉子,便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生怕为云国朝堂这边所察觉。 双方皆知自己的目标人物,都是眼前这名女子,一个个身形腾挪而起,在这深巷之中飞檐走壁,生怕眼前女子落入对方之手。 而边流韵,也就是这被追杀的女子,在这少有人的深巷之中,亦是再无需顾忌什么。 只见她身形舒展,身后长方形包裹顿时飞出,于空中猛地炸裂开来,露出一方古琴。 边流韵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将这面看上去颇为质朴的古琴横抱在怀中,身形于空中一转,右手在琴弦之上猛地一拨。 只听得铿锵金玉之声,在众人耳边赫然响起,宛若惊雷炸裂。 琴声铮铮,音浪翻涌,在内力催动之下,化作无数看不见的锐利锋芒,朝身后的两拨追兵席卷而去。 无形锋刃铺面而来,迫人锋芒让人头皮发凉,心中震颤。 一名身形壮硕的汉子看着前方袭来的,暗藏杀机的琴声音浪,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止住身形,暴喝道: “守!” 这群军伍出身的汉子,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听到领头的暴喝一声,顿时身形一停,手中兵刃往地上一杵,半跪于地,结成半圆形军阵。 顿时,这些汉子相互之间的气机内力,隐约勾连,浑圆一体。 借助军阵之势,以领头那名七阶的军中高手作为联系阵眼,形成了浑厚异常,坚韧无比的阵势,以抵御袭那琴声所凝聚的无形锋刃。 而反观追得最紧的那一众黑衣人,面对这琴声凝聚,锋利无比的无形气劲,却是毫无退意,更没有像那些军汉们就地固守,反而一个个的视若无睹,直接冲杀了上去。 “锃”的一声,无形锋刃划破那些人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张张满是狰狞的面孔。 又听到“噗嗤”数声,血肉被划破之声。这群黑袍人身上,顿时多出了无数伤痕。 可此时这些黑袍人,却是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反而在这伤势的刺激之下,反而流露出野兽一般的嗜血之色,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凶厉之气,朝边流韵继续杀去。 边流韵飘然落地,脚下一点,身躯再次暴退。 于此同时,手中再次拨动古琴。 此时响起的琴声,不再似此前那般锋利,凝聚的无形气劲之中,包含着无边的勃勃生机。 下一刻,琴声猛地一变,化作炙热火焰,狂躁地袭去。琴声未落,更为柔和,宛若山间潺潺流水的琴声再次响起…… 在边流韵手中,急促的琴声,掺杂着天地五行之力,或坚不可摧,或生机盎然,或炙热狂躁,或柔和多变,再或是厚重深沉。 琴音凝聚的无形气劲,自边流韵指尖倾泻而出。 那些黑袍人,纵使不畏生死不知疼痛,但是在这无数无形气劲的狂轰乱炸之下,亦是难以抵挡,脚下步伐微微一缓,各出手段,抵御这些无形气劲。 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之上,萧承身形缓缓落下,看着那边执琴女子身形飘然,怀中古琴肆意倾泻无形气劲,眼中忽然一亮。 我靠,这好帅啊,我想学这个! 片刻之后,萧承却是又忽然摇了摇头。 以萧承如今的武功,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这以女子武功之中包含至理。 她所用的这面古琴,上圆下方,取天圆地方之意。琴长为三尺六寸六分,以示一年三百六十六日。琴宽四寸,前阔八寸,依四时八节而定。外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张五弦,本就代表着天地大道至理。 再配合以自身所习练的高深心法,便能够引动这天地之间的五行之力,从而使得这无形气劲得天地之力加持,威力倍增。 眼中这女子,不过七阶修为,却能够将这些追杀而来的高手,弄得狼狈至极,便是依仗于此! 只是这等武功,用取巧的方式借用天地之力,自然不可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看这女子脸上的越发苍白,气息越发微弱,便知这武功之漏洞。 借用天地之力,自然可助其所向无敌。但自身孱弱,难免有天地之力反噬之危。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忽然听得“刺”的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原本不断弹奏的琴声,顿时一滞。肆虐而出的那些无形气劲,也立时停下。 就在刚刚,边流韵手中古琴,其上琴弦,此时竟然生生断裂开来。 崩开的那几根断裂琴弦,猛地一抽,琴弦便径直在边流韵精致白嫩的纤手之上,留下了几道伤痕,顿时血流不止。 边流韵此时收到的伤势,尚且不至如此。 她原本借用天地之力,却因自身无法承受而遭到反噬,顿时受到了不轻的内伤,身形狼狈地跌坐在地。 一名黑袍人,浑身上下一声血污,全身尽是被此前锋利气劲割破的伤势。 见到边流韵身形落下,眼中凶厉嗜杀之气一闪而过。 下一刻,黑袍人手中兵刃猛地举起,身形顿时一快,朝边流韵刺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一只抓着兵刃的断臂,径直掉落在地。 仔细一看,竟然是刚刚忍不住动手的那人手臂。 黑袍人之中领头之人收起沾着血迹的长刀,眼中暴戾之气微微散去,闪过一丝清明,呵斥道: “她不可以死!” 那被断臂的黑袍人却是好像毫无知觉一般,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手臂被砍断,只是畏惧地看了领头黑袍人一眼,有些不甘地退了回去。 为首的黑袍人扭头看向边流韵,用着阴沉嘶哑的嗓子,道: “柔宁帝姬,请随我等回去!” 边流韵嘴角带血,温婉的脸上,流出出坚韧不甘之色。她用听起来温柔无比,毫无杀伤力的声音,道: “我不是柔宁帝姬,我是音家弟子边流韵!” 为首的黑袍人微微点头,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道: “帝姬,请随我等回去!” 这个时候,一声暴喝,再次响起: “帝姬今日,不可能离去,必须要死!” 十数名军伍出身的高手,此时列作军阵,姗姗来迟。领头那名军中七阶高手,暴喝一声道。 边流韵脸上毫无血色,气息有些萎靡,却还是咬牙道; “我不是柔宁帝姬,是音家弟子边流韵!” 但可惜,依旧没有人在意她的真实身份。 黑袍人看忽然出现的一众汉子,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速速退去,莫要找死……” 黑袍人话音未落,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哎,都干什么的,你们这是聚众闹事,都随我去京兆府交代清楚了!” 奉萧承之命前来的一众禁军高手,此时方才追来。 看着一众便衣打扮,却难掩身上军伍之气的这些高手,军汉领头之人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们是谁?” “我等禁……”话说一半,为首的禁军高手忽然一滞。 差点忘了,陛下身份,不可泄露! 为首的禁军高手微微抬头,看向两方人的身后,露出请示询问之色。 军汉、黑袍人忽然一愣,下意识齐齐回头,然后心中顿时一惊。 便见萧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边流韵身边。 尽管刚刚众人注意力不在那边,但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众人身后。眼前之人年纪虽看着不大,但武功当真是惊人无比! “你是何人?”黑袍人忌惮地扫视了一眼萧承,用着那难听无比的声音问道。 萧承微微一愣,眼睛一转,旋即轻笑着道: “成昆,人送外号,混元霹雳手!” 金瓦金銮殿,皇上看不见。一朝出了午门口,我是混元霹雳手…… “混元霹雳手?”不管是黑袍人,还是那些军中汉子,此时都是微微一愣。 天下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个名号的年轻高手吗? 还有这个“混元霹雳手”的名号,嗯,复古得完全不像现在江湖之中年轻人会取的名号啊…… 萧承没有去理那些人,反而蹲下身子,打量起眼前这温婉绝丽的女子,饶有兴致地道: “突然很想看到,岐王难看的表情……” 边流韵此时,随着身躯之中伤势越重,意识似乎是有些开始模糊起来,嘴里呢喃道: “我不是……,我是音家弟子,边、边流……” 萧承微微歪头,轻笑道: “知道了,边流韵!” 第196章 落空的谋算 加上禁军高手,追着边流韵身后的,前后便有三拨人。这样的动静,并不算小。 今日城中元宵盛典,亲眼目睹这么多看着便不好惹的壮汉,追着一名女子,周遭自然有看不下去的百姓,前去通报了现在负责城中秩序的巡防营。 而当巡防营将士匆忙赶来之时,便被一众禁军高手拦了下来。 巡防营将领神色严肃,高声喝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禁军高手二话不说,掏出了怀中腰牌,递到了巡防营将领面前,沉声道: “巡防营的兄弟,请回!” 巡防营将领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的禁军将领腰牌,确认是真的之后,又抬头看着前方。 便见深巷之中,一众黑袍人、壮汉被禁军高手死死按压在地面之上,正在一个个地撬开嘴巴,用长刀挖出牙中藏着的毒囊。 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让巡防营将领有些犹豫,他沉吟半天,终于开口道: “请这位将军恕罪,巡防营亦有自己的职责。此间之事,可否告知一二?” 事关当今陛下行踪之事,这些禁军哪里会多说什么,只是断然摇头,沉声道: “军务在身,事关机密,不便明言。此后诸多事宜,禁军这边,自会与你上官交代的,不用担心兄弟你对上面没有交代。” 巡防营将领闻言,心中又是踌躇一阵,方才抱拳行礼,领着身后的士卒退去,并且十分有眼色地带领手下士卒,将这处深巷封锁起来。 深巷之中,萧承看着眼前满身血污,倒在地上的一名黑袍人,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的禁军高手走上前来,拱手道: “陛下,这些黑袍人除了您亲自制服的六人之外,其余人皆已经脉尽断,爆体而亡。那些军汉,倒是没有多少来得及自尽,大都被制住。” “那些黑袍人,都是自尽的?”萧承眉头皱得更紧了。 被抓住的那些人,一看便知是军中出身,倒是不算稀奇。 反观是这些黑袍人,有些不简单。 六七阶的高手虽然不算十分稀奇,但这些修为的武者,培养起来也不简单。 拿这般修为的高手做死士,最关键的是还调教得很是成功。若真是如此,那这背后势力底蕴之厚,便是萧承也微微有些心惊。 禁军高手闻言微微一滞,面带愧疚之色,低头道: “与其说是自尽,倒不如说是疯狂压榨内力,最后做火入魔,力竭而亡。刚刚动手的时候,这些黑袍人越是动手,理智便越是消退,周身越是凶厉,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发狂,无法控制体内的内力……”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 刚刚那些黑袍人动手时那癫狂凶厉的模样,他也是见到的。 纵使萧承如今的修为高深,世间少有,但毕竟是云国皇帝,所以身边的禁军护卫,自然不可能随意选派。 这些禁军高手,全是六七阶的修为,兼之军伍出身,精通合击军阵之法,人数虽然不多,但绝对是天下精锐。可是在这些黑袍人,他们亦是有些难以招架。 得亏是萧承见一众禁军有些招架不住,以一阳指的无形指力封住了黑袍人中的几名高手,方才使得一众禁军没有什么损失。 萧承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带回去,查一查这些黑袍人身上的异常!” 悍不畏死,不惧疼痛,动起手来会失去理智,宛若凶兽,一个个的修为都还不低。 萧承倒是想要看看,这背后的势力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弄出了这么一队人马。 禁军高手连忙点头,又旋即指着一众被撬出了口中毒囊,嘴角带血,面露不屈之色的军汉,询问道: “陛下,那这些人呢?” 萧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 “送到东厂地牢之中看守,朕倒想看看,这岐王到底带来了多少亲信供他造作!” -------------------- 国宾馆之中,岐王嘴唇颤抖,咬牙道: “你为何要放走她!” 岐王对面,一身宫女打扮的清丽少女微微低头,抿嘴道: “边姐姐入宫教我音律已有数年,与我感情深厚。她假扮我,本就是一次意外,皇兄为何非要杀了她?” 岐王一听,顿时大为火光,看着眼前这真正的柔宁帝姬,自己的亲妹妹虞瑛瑶,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她假扮你,的确是一场意外。我也感激她冒着风险,配合我救你。本来那日刺杀之后,夏国的柔宁帝姬本就该死的。罪名推给我大夏民间,那些耻于与云国和谈的武者身上,我再担下护卫不力之罪,你也就得以脱身了。可是谁知道,因为云国佛门那群念佛念傻了,分不清局势的和尚,竟然也跑来刺杀你,导致云国的龙镶将军南霁云来得那么快……” 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口中略微有些急促,道: “因为此前的种种准备,你当时只能以宫女的身份出现。无奈之下,只得由当时在营帐之中为你掩盖形迹的边流韵,顶替柔宁帝姬的身份。南霁云,是九阶高手,世间绝顶。在他的气机锁定之下,除非你这个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将边流韵的身份换回来的。” 若是暗中换人做替身,则根本不可能躲过南霁云这个九阶高手的气机锁定。 而如果给云国朝堂一个因为害怕刺客刺杀,而用替身的解释,再用另一个人换回边流韵,这根本不可能让云国这边相信。 真到了那个时候,云国这边不可能不去查证,而夏国朝堂那边,也不可能配合岐王撒这个谎。所以除非虞瑛瑶这个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则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和亲之事,且不说她边流韵会不会真的甘心入云国后宫,就算入了云国后宫,也难免会露馅的那一天。所以,只有她死了,柔宁帝姬死了,死在刺客之下,才可以让你万无一失!” 这件事将来要是败露,那倒霉的就绝对不可能是岐王一个人了! 为了“大国体统”这四个字,鬼知道夏皇会如何处置这个,本应该是身处在云国后宫之中的女儿了。 岐王扭过头来,狠狠地看着虞瑛瑶,道: “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让你陷入死地之中……我为了你,不知暗中调动了多少人马,花费了多少物资精力,可是你现在把她放走了……” 虞瑛瑶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鹿眼之中,泪珠不断翻滚,眼看着就要落下。 本来怒极了的岐王,心中怒火顿时被浇灭,嘴上教训的话也为之一滞。 虞瑛瑶有些怯怯地看着岐王,用着微微发颤,让人心软的声音,道: “皇兄莫要生气,皇妹愿意入云国后宫的。我皇室子嗣,享大夏百姓供养。如今事关两国和平之事,本就不该推脱的!” 岐王张了张嘴,旋即装过身去,骂道: “屁的和平,云国皇帝这般年轻,又有如此才能,怎么可能因为你,便坐困天南……”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一滞,肩头一耸,心中生出无力之感,颤声道: “不怪你,不能怪你!还是皇兄我败了那一仗,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云国!” 虞瑛瑶看着背对着不敢看向自己,身形之中更是尽显颓唐之色的皇兄,当即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泪水,展露笑颜,道: “皇兄何必说这些,我在皇宫之中,本就是身不由己,难熬无比。到了云国,说不定还有我的动手施为的一番天地呢。母亲便说过我,若非我身为女子,焉有现在一众皇兄在朝堂之上你争我夺的事情啊。” 岐王闻言,拳头紧握青筋暴出,心中更是酸涩,不敢回头看向自己妹妹,涩声道: “对不起……” 此时的岐王,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当初自大。 若非他之前,自以为已经将所有事都把握手中,狂妄大意,未胜先傲,又岂有自己妹妹今日所遇到的事情? 厅堂之外,冯处、周全二人,亲自守卫在门口,以防有人暗中探听兄妹对话。 听到里面的动静,冯处微微扭过头去,远远看着岐王如今这幅模样,嘴角忽然一弯。 一旁的周全见状,眉头顿时一皱,压低了声音,不满道: “你笑什么?” 冯处闻言,眼睛一眨,轻笑道: “我是因为,将来能够安然告老的几率提高了,所以高兴!” 周全面上皱起,不满地嘀咕道: “我是粗人,你和我说话,能不能别搞那些个弯弯绕绕?” 冯处轻叹一声,道: “我也不想的,可架不住吃的是陛下的饭啊……” “你看,说的又是我听不懂的话,就不乐意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 “……” ------------------------ 就在距离夏国使团驻地不远的地方,便是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书信,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属下见状,不由得出声问道: “少将军,怎么了?” 陈立言闻言,晃了晃手中的书信,道: “就是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这封书信,是父亲刚刚送来的。” 说到这里,陈立言微微摇头,道: “我与父亲之间,从小到大交流不多。往日书信,多是有事说事,直来直去。像公文,而不像家书。可这份书信,却是……” 陈立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他入朝为官以来,父子二人因为各自职务敏感,不便多谈公事。所以二人之间,万万找不到话题理由去信。这几年时间,二人之间一共也就写了三四封的信件。 总之这份书信之所以怪异,就是有些不像是出自他父亲的手笔。 信中除了证明那些黑袍人的确是他调来的之外,剩下便是些宽慰勉励他,让他认真办事的话。而他们父子之间,哪怕是面对面的时候,都从未像这般说话过。 一旁的属下闻言,大着胆子接过了书信,仔细看了半天,方才道: “少将军,属下我跟随太尉多年,太尉笔迹亦是认识的。这不论是书信上的私印,还是太尉的行文笔迹,甚至是太尉习惯在最后停笔时留下的那点墨点,亦是都有。怎么看,这都是太尉的信啊!” 陈立言闻言,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只是总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属下犹豫片刻,方才道: “少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接连经受邕州之战、秀山郡之战,太尉如今心中,只怕颇为苦闷难受……” 两场大败,损兵折将,致使国力大损,社稷动荡。朝野上下,皆是指责唾骂。经受如此打击,只能将家人视为情感寄托,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陈立言很想反驳,自己父亲陈丰绝非是一两次失败便能够打败的人。 但想到此前相见之时自己父亲那消瘦的模样,他不由得一滞,面色有些沉重,点了点头道: “应当是我多想了!” 他顿了顿,方才道: “那边如何了?” 这名属下闻言,连忙开口道: “那些黑袍人都去追查了,绝对逃不掉……只是属下不懂啊,咱们不是一直都知道那女子是假帝姬的吗,为何咱们自从入了云国,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派人去假装杀她?这个时候,又为何要将她带回来呢?” 此话,若是让宋慈三人听到,当不知道该如何震惊呢。 此前他们只是认为,那些刺客是因为不知道边流韵的真实身份,以为她是真正的柔宁帝姬,这才一直派人刺杀。 可这属下这个时候的话,摆明了也是知道边流韵假公主的身份。 可既然如此,他们前前后后派去的,折损了的那么多刺客,到底又是为何? 陈立言闻言,点头道: “本来的刺杀,就是打算顺便找个云国哪方势力栽赃一下,挑拨一下两国关系,使得两国积怨加深,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陈立言忽然一顿,道: “可夏国那边因为皇子夺嫡,忽然有人找上了咱们,想要和咱们合作,还告诉了咱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自然要大做文章了。” “少将军的意思是?”属下忍不住问道。 陈立言眼神淡漠,道: “不断的刺杀,各种手段的刺杀,身边之人都要杀她,任何待在这样环境下的人,都会不堪重负。本想着之后,让夏国使团之中的那些人将她送来。倒是不曾想,她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竟然自己借着机会跑出来了……” 陈立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攥拳道: “她身份假不假不重要,但此时的她就是柔宁帝姬,是能够进入云国皇宫,面见云国小皇帝的人!” 属下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少将军的意思,是想利用她,刺杀云国皇帝?” “黑袍人带来的蛊,我见过了,很好用!只要适时发作,可以让她在后宫之中失去理智!” 属下眉头皱起,沉吟道: “云国皇帝虽然年轻,但武功修为摆在那边,江湖之上,都在说他是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陈立言点了点头,道: “杀不了云国皇帝没关系,反正她顶着的是夏国公主的身份!这事情若是成了,可比零零碎碎地挑拨两国有用太多了!” 一旁属下,听得两眼放光,敬佩地道: “原来如此,少将军谋算如此,末将心悦诚服!” 而陈立言此时一副成竹在胸,尽把握的模样,全然不知自己花费诸多心思的谋划,已然落空。 且不说边流韵已然被萧承救下,就说宋慈三人,早已将事情查得七七八八,这花费巨大代价的谋算,是必然要落空的! 第197章 恐怖的东厂 当宋慈、南霁云等人匆匆来到养心殿时,已经是深夜了。 宋慈面色焦急,沉声道: “启奏陛下,柔宁帝姬失踪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 一旁的南霁云,郭解面露苦涩,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叩首颤声道: “臣等万死!” 萧承看着跪倒在地请罪的南霁云、郭解,皱眉道: “朕安排了如此之多的人手,柔宁帝姬为何又出事了?” 此前亦是南霁云领禁军负责护卫,让柔宁帝姬,也就是边流韵身中剧毒,还可以说是因为没有料到有夏国使团之中的人下手。 可是如今,禁军、粘杆处、东厂,调动了这么多人力负责,却还是出事了。这次萧承若还是轻飘飘地揭过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南霁云闻言,面色流露出羞愤难当,愧疚自责的神色,低头道: “臣等无能,致使疏忽,还请陛下治罪!” 萧承眉头紧皱,沉声道: “现在还没到治罪的时候,朕问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此前萧承遇到边流韵,看她那副模样,应当是自己跑出来的。 只是纵使边流韵的修为称得上高手,所修武功、典籍亦是颇有可取之处,但仅凭她一人,到底是如何从禁军、粘杆处、东厂还有岐王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一旁的郭解闻言,连忙回话道: “回陛下,近来柔宁帝姬身躯逐渐康复,恰逢元宵盛典,便执意要前来游玩。臣等不允,可岐王亦是帮着说话。帝姬身份特殊,夏国使团又是他国使臣,臣等实在找不到借口回绝,只好护送着帝姬前往城中。” 南霁云接话,咬牙道: “城中百姓太多,适时又有一些骚乱,致使人群混乱无序。臣等一时失察,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帝姬便已经失踪了……臣屡次失职,辜负陛下信任,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神情肃然,呵斥道: “要降罪,也得先给朕将事情查清楚了!要不然人人将差事办砸了,然后直接拍屁股走人,给朕留下一地烂摊子了事?” 南霁云闻言,脸上涨红得更厉害,尽显羞愧之意。 站在一旁的宋慈闻言,忽然出声道: “南将军,你刚刚说有骚乱?” 郭解闻言,连忙道: “粘杆处事后曾去查过,百姓只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而生出了一些口角。巡防营稍加调停,便处置完毕了。” 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使得南霁云、郭解这边的人措手不及,致使柔宁帝姬失踪,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些,容不得宋慈不怀疑。 只是因为他并无实证证明这场骚乱是有些人指使,而且粘杆处这边也调查过了,宋慈这才不好说什么。 萧承闻言,倒是冷哼一声,道: “你粘杆处本就不擅此事,能调查出个什么?冯保,让你东厂再去查!” 自从萧承拆分粘杆处、东厂之后,这郭解手下的粘杆处,便更偏重于暗杀、潜伏之事。原本负责调查、搜集情报的人才,全都调拨给了东厂。 一群只懂得杀人的粘杆处侍卫,让他们去调查这件事,给出的结果,可靠性实在不大。 而且太过巧合之事,便不值得去信。 此事背后,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岐王的嫌疑,就很大,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应是,接下了差事。 宋慈此时再次开口道: “陛下,今夜因为元宵盛典,不施宵禁。为尽快找到帝姬的下落,必须下令封锁城中四门,以防贼人逃窜。同时,必须向夏国使团那边要个说法!” 宋慈话中深意,不光是在说,要尽快派人找到边流韵的下落。 最主要的意思,是要请萧承,此时立即向岐王摊牌,让他交出真正的夏国公主,以免拥有“柔宁帝姬”身份的人,落到有心人手中。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不用担心,柔宁帝姬已经找到了!” 此言一出,堂下之人顿时一愣。 海瑞眉头一松,高声道: “找到了?” 萧承神色不动,故作淡然道: “朕收到你们的奏折之后,虽因国事缠身无法召见,但也立即安排人前去寻找帝姬下落,很快便找到了柔宁帝姬。” 萧承是回宫中之后,楚鲤这边通报,方才知道。 因为当时三人无权调动大军封闭四门,是实在做不了什么,宋慈便领着海瑞、严嵩二人,在宫门前等了大半个晚上。 他出宫是为了正经事,但到底是没着急回来,在外面晃悠了两圈啊,这让海瑞知道,还得了?张昭之前叨叨两句,萧承都有些嫌烦,更别说这史上出了名的大喷子海瑞了。 海瑞听到这件事,原本从进殿之后就一直有些难看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一些,对着萧承微微一拜,沉声道: “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未在意。 宋慈沉默片刻,再次上前半步,躬身道: “陛下,此事其中,尚有蹊跷之处,可否准臣面见柔宁帝姬,问清其中原由?” 这柔宁帝姬牵扯之中的案子,其实真相已然逐渐明晰。 袭杀夏国使团的三方势力之中,一方是岐王的人手,刺杀目标乃是这位假的柔宁帝姬。 其目的应该是让世人认为,夏国的十四公主柔宁帝姬虞瑛瑶,已然死了,从而使自己的亲妹妹不用进入云国后宫。 第二方势力,十有八九是黎朝那边的人马。若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应当是为了刺杀柔宁帝姬,破坏云、夏两国和平。 但这一点,宋慈尚且觉得有些疑点。 云、夏两国和平,乃是大势所趋。黎朝那边,应当不会天真到只认为杀个女子,便能够阻止两国和谈。 至于第三方势力,目标则是使团之中那名疑似真正夏国公主虞瑛瑶的宫女。这方势力,宋慈最是没有把握。 倒是之前的严嵩一段话点醒了他,这最后一方势力,极有可能是因为夏国朝堂之中,诸多皇子夺嫡争位,而涉及此事之中。 但这些东西,大都只是宋慈的猜测,尚需要再调查一番,所以这才提出了要见边流韵一面的请求。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点头道: “可以,只是柔宁帝姬如今因为受了些伤,尚在休养。等之后,朕自会安排你前去拜见!” 宋慈闻言,当即躬身一礼,微微后退。 萧承扭头看向南霁云,沉声道: “南霁云!此前帝姬中毒之事,怪不到你身上,所以朕如今便不问责于你。朕准你戴罪立功,查清此事!” 南霁云闻言,心中一狠,面色坚毅,咬牙道: “若办事不利,臣愿提头来见!” 萧承微微点头,挥手是以众人退下。 而就在此时,金手指帝卡技能面板之上,齐威王技能【励精图治】之上,流光一闪。 【……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金手指之上,旋即浮现一行字体。 【“励精图治”效果触发,民心+2】 萧承见状,却是微微一愣。 话说回来,这个民心数值,到底是在哪里看啊? 要不是今天忽然蹦出来,萧承都忘记还有这个设定了…… ---------------------- 当一众百家弟子,一个个结伴,自城中返回稷下学宫之时,已经是深夜了。 或许是因为今日元宵佳节的缘故,便是往日一见到便要斗上一回的儒、法两家弟子,也稍微安分了下来,相互之间遇到也只是轻哼一声,还算克制。 而此时跟在一众农家弟子身后的伍子胥,却是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朝不远处通火通明,辉煌明亮,沉浸在佳节喜悦之中的中庆城,深深地望了一眼。 越是如此家人团聚的喜庆日子,伍子胥心中那恨意,便越是刻骨铭心,让他难以忘怀。 若非夏国西南之乱,致使他家破人亡,他又怎么会全家覆亡? 必须,必须要不择手段地爬上高位,借助云国之力,向岐王、夏国朝堂复仇!!! 一旁的许恒感受到伍子胥满身的暴虐凶厉之气,眉头微微一紧,开口道: “伍兄?” 伍子胥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许恒,微微收敛起心中杀意,点头答应道: “嗯。” 许恒张嘴预言一会儿,终究是长叹一声,道: “是许恒思虑不周了……” 对于伍子胥的过去,以及身上背负的什么,他没有多问,但只看之前相遇,以及这段时间在稷下学宫的相处,他亦是能够猜到几分。 所以此时,许恒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元宵节硬是架着他去中庆城散心,便是想要分散一下伍子胥的注意力,却貌似好心办错了事。伍子胥在见城中百姓一家团聚,欢度佳节之后,反而触景伤情,心中恨意越发深了。 伍子胥听到许恒长叹,嘴唇一动,摇头道: “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语气虽硬,但对于伍子胥他来说,已经算是软话了。 在和许恒相处之后,伍子胥便觉得许恒他的脾气秉性,乃是能够深交,这才将他真心当做了朋友。 要不然换做别人,硬是要带着伍子胥出门,反而会被他当成发作的借口,借此机会动手,为自己扬名! 许恒还想要再劝说几句,但见伍子胥这般说不进去的模样,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结伴自学宫宫门路过之际,一名负责学宫的云国官吏忽然喊住了几人,道: “那个,伍子胥在吗?” 伍子胥听到人喊住自己,眉头一皱,扭头看了过去。 云国官吏见伍子胥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开口道: “你就是伍子胥?” “是!”伍子胥沉声道。 “换了身打扮,倒是没认出来……好了,有人给你留了信件。”云国官吏一边说道,一边将一封厚厚的书信递了过来。 伍子胥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他在云国,可没有什么人会给他寄来书信。 他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手中微微一捏。 厚厚的信封之上,并未留下多少信息。信封之中,好像没有多少纸张,只是装着一个硬邦邦的物件。 伍子胥二话不说,径直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块令牌,以及一张信纸。 信纸之上,只写着地址时间,其余再无其他。 伍子胥眼中一动,旋即看向那枚通体泛着赤金色,其上篆刻祥云神兽的令牌,举到传信的那名云国官吏面前,问道: “敢问,这是什么令牌?” 云国官吏亦是一愣,定睛一看,然后猛地睁大了双眼,一脸惊骇的模样。 “这、这、这是,宫中的令牌!在之前不稀奇,就是宫中侍者出宫办差时佩戴的。但是现在配此腰牌者,都是东缉事厂的人……” 官吏心中一跳,旋即看向伍子胥,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是何人给你留下的?” 伍子胥闻言,心头一转,眼中顿时绽放出无比的亮光。 东厂的令牌? 东厂的名号,虽不如尚虞备用处,也就是粘杆处的响亮,但亦是当今陛下设立的机构,全有其身边亲信太监充任。 据说整个云国,到处都有东厂的探子,监控着云国百官言行,其威慑程度,不比粘杆处多少! 想到这里,伍子胥忽然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这东厂,为何会找上自己? 尽管伍子胥自认才学出众,必定能够在云国混出一番名头。但他毕竟入稷下学宫时间不长,甚至还没来得及闯出多大的名声呢,东厂如何找到自己的? 沉吟片刻,伍子胥忽然心中一惊。 难道当真如同传闻之中,东厂情报能力冠绝天下,云国之上就没有事情能够瞒得住他们的事情?自己身世来历,此时已经被摸清楚了? 除非这般,要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何东厂会找上还未显露才学,传扬名声的自己啊。 一时之间,伍子胥心中对这云国的情报机构,生出无比忌惮之心。 第198章 我若领兵攻夏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冯处面色紧皱,挥退众人,仅留下自己数名心腹和岐王亲兵一同在门前警戒,然后才走入厅堂之中。 岐王在那边,也等候了许久。看到冯处回来的时候眉头紧皱的模样,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开口道: “找到了?” 冯处点了点头,沉声道: “从城中百姓口中,找到了线索。我派人按照线索去到了一处居民深巷之中,找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按照百姓所说,昨晚那边,还有巡防营的将士把手……” 果然,岐王心中一疼,知道自己那些精锐的死忠亲兵,又折损了一批。 若说放在此前,听到这个消息,岐王只怕早就要恼怒起来了。 但决心要改变自己秉性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耐下自己的脾气,沉吟片刻,方才道: “是云国那边提前收到动手的?还是说,只是事后为云国巡防营将士所发现的?” 冯处闻言,接着道: “按照搜集到的情报,共有三拨人马追了过去,随后城中巡防营收到消息,赶往那边。如此看来,应当是动静太大,引来了云国兵马的注意。” “三方势力?除了黎朝的人,还有谁?难道是我那不知道哪位的兄弟,掌握了云国的绣衣使者?”岐王忍不住道。 岐王知道,之前暗杀真正的夏国公主,他亲妹妹虞瑛瑶的,绝对是自己的哪位兄弟。为的就是防止岐王之后通过自己妹妹,得到云国皇帝的帮助,于夺嫡之时脱颖而出。 可他的这些兄弟,又不像他从军多年,身边有亲兵可以调派。在夏国京城之中,一众皇子自然要小心谨慎,不可能养着太多人手给别人落下把柄。 了不起的,就他们手下养着的那几个供奉护卫的,绝对不可能有足够的人手,派到云国中庆城这边来搞事。所以之前,也只能通过下毒这种手段阻止虞瑛瑶和亲。 可若是第三拨人,真的是他那些兄弟的属下,那也只有可能是那些原本就隐藏在云国之中的绣衣使者了! 冯处闻言,却是断然摇头,开口道: “不可能,臣之前久在金陵城中,无法真正掌握云国的直使绣衣。京中的皇子王爷,通过投效的高阶绣衣使,的确有可能指挥得动云国的这些直使绣衣。但如今,臣就在这中庆城,直使绣衣的任何调动,都不可能瞒得过臣的!”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自从云国皇帝设立东厂、粘杆处以来,我绣衣使的处境便不如此前,不可能一下调动那么多精干人手,参与其中的!” 岐王点了点头,神色铁青道: “不管如何,既然云国巡防营在场,边流韵极有可能,便是落到了云国皇帝手中了!” 冯处闻言,沉默片刻,道: “那位名叫宋慈的云国年轻官吏,臣虽接触时间不长,但也能够看出他是个精明敏锐的人,只怕此时的云国皇帝,知道的绝对不少了。” 岐王之前,露出的破绽真的太多了! 冯处面色坚定,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 “殿下,如今尚有回转余地!只需将事情推到一路之上遇到的刺客身上,便可以解释公主为何要用替身之事!” 此时将真正的虞瑛瑶交出来,一切便可悄悄揭过。 按照冯处的布局,甚至之后还可以与云国的东厂、粘杆处合作,找出背后主使的线索。借题发挥,就算不能除去夺嫡之路上的一名对手,也能够让夏皇记住岐王的委屈,使得他在夺嫡之路上领先一众兄弟! 可是听到这里,岐王却是眉头紧皱,眼中圆瞪,断然拒绝道: “不可能!” 他布局这么多,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便是想给自己妹妹寻得一线生机。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冯处早就猜到岐王会断然拒绝,所以根本没有一丝意外。 他抬起头来,眼神幽幽地看向岐王,似有深意地道: “殿下,走上这条路,要学会权衡取舍!” 岐王有些烦躁地道: “本王何曾想走上这条路?若不是……” 话说到一半,岐王忽然心中一动。 权衡取舍? 沉思片刻,岐王突然话锋一转,道: “本王便以商议正式和谈之事,前去面见云皇。” 冯处闻言,顿时一愣。 --------------------- 皇宫,养心殿中。 “陛下,此中奏折,已然处置完毕。其上也都已经附上相应的处置方式,请陛下过目!”一名身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官吏,站在萧承身边,沉声道。 萧承一一翻开这些奏折,一目十行扫视一眼,看到官员们拟定的处置方式,微微点头,旋即手中朱笔一点,便算是批阅了。 此时养心殿中,尚有十数名由各衙门机构调来的官吏,正在殿中行走,将朝廷之中递来的各种奏折分门别类,相互之间商议出如何处置之后,写成陈论条子,再统一递到萧承面前。 这些人,是萧承新设立的官职,内阁行走。都是由朝堂之中各处熟悉政务的经年老吏,或者新近进士充任。 主要职责,便是为了减轻萧承负担,帮助处理国家政务。 自从夺回权力,执掌朝政以来,萧承过得比“997”还累,整天大半精力都耗费在了国事之上,回后宫快乐快乐的时间都很少。 这搞成这样,和牛马有什么区别? 于是,这内阁,便应运而生。 萧承此时设立的内阁,更像是明朝初期的内阁,由中下层官吏充任,仅是负责帮助皇帝,处置国家政务,而不负责制定国策,把握国家发展的方向。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秘书处! 有这样一个机构,自然是使萧承处理政务的效率高上了许多。今日刚过了半天,但处理的奏折政务,就比得上之前一整日所处理的。 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悄然来到养心殿中,附到冯保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冯保脸上,顿时眉头一皱,旋即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下,岐王求见!” 萧承手中朱笔一顿,皱眉道: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说是为了正式和谈之事而来!”冯保回道。 萧承点了点头,忽然嘴角一弯,道: “先让他等着,然后派人去将伍子胥带来!” 冯保闻言,旋即点头应是。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 “内阁行走萧瑀、杨延和何在?” 养心殿中,一众官员之中,两名相貌方正俊朗的年轻官员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走出人群,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齐声道: “臣在!” 萧承一挥衣袖,笑道: “随朕走一趟!” “是!”二人连忙拱手应是。 看着萧承特意让二人跟着,一副简在帝心的模样,殿中一众官吏,皆是目露艳羡之色。 不过他们也是知道这二位的身份,一位是萧氏宗亲,忠良之后,放弃了爵位得以入仕。另一位,则是在朝中影响力极大的杨家族人。 二人身份便不简单,这段时间在内阁之中,更是展露出治国才能。如今得到皇帝信重,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一众官吏心中反而没有什么不平衡的感觉。 而另一边,岐王在皇宫之前,静静地等候着宫中太监的通传。 一旁的亲兵统领周全性子急躁,见等候了许久也不曾有人召见,忍不住性子轻骂一声,旋即道: “殿下,咱们回去!这云皇当真是没出息,用这种招数故意磨咱们呢!” 岐王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旋即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再等等,不急。云皇总不能一直不见本王,毕竟和谈之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可这都快等了一个时辰了……” 周全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突然发现,自家殿下今日的做派,就有些不像之前的他,心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嘴上不由一滞。 岐王望着面前巍峨的云国皇宫宫墙,眼中深邃。 有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这才看见数名小太监不紧不慢地赶来,对着岐王微微躬身,道: “岐王,陛下宣见!” 岐王一反常态地轻笑一声,扭头看向周全,道: “你看,到底是本王更耐得住性子!” 周全看着眼前这突然之间,便遮掩住身上棱角,再无当初锋芒毕露模样的自家殿下,喉咙一动,心中直觉憋屈苦闷,一股子无名火不知该向何处倾泻。 岐王整了整衣冠,道: “你留在这里!” 周全低下头去,涩声道: “是!” 几名小太监,领着岐王一路来到皇宫之中的一处殿宇之中。 尚未进入殿中,便听到其中有人声传出。 “若由你统领我大云兵马,命你兵出天南,攻伐夏国,你当如何?” 岐王听到殿中传来的声音,脚下顿时一顿。 小太监此前都特地被交代过,见岐王脚步停下,扭过头去,低声道: “岐王,陛下便在殿中,请您入内拜见!” 岐王眼中一动,深吸一口气,道: “好!” 旋即,数名太监打开殿门。岐王昂首阔步,迈入殿中。 岐王抬眼朝殿中望去,顿时心头一跳,眼神变得锐利异常。 便见整个大殿之中,毫无华丽装饰。入眼便是制作细致精妙,小型的山川河流。 丘陵山川,河流大江,城池关隘,一切的一切,便宛若真实场景复刻下来一般。置身其中,便好似高居九天之上,俯瞰天下一般。 岐王扫视一眼,眼角猛地抽动起来。 他这几年来,统领着夏国西南边军。对于西南边境的地形,自然也是颇为熟悉。这殿中地形,一眼望去,赫然便是夏、云两国边境的地图。 岐王看向殿中那身穿赤金色常服龙袍的少年天子,脸上阴晴不定。 在召见他的时候,搞这么一出,到底打着什么心思?堂堂云国皇帝,若是只为折辱自己,倒是显得太过没有气量了! 大殿之中,萧承以余光瞥了一眼岐王,嘴角一弯,旋即看向伍子胥,轻笑道: “若有什么,不妨大胆讲出来!” 承认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猛地出现了几行字体。 【伍子胥,名员,字子胥,楚国人,春秋末期吴国大夫、军事家。因受楚国太子建牵连,满门丧尽。伍子胥奔亡吴国,借吴国之力,攻入楚国郢都,掘楚平王之墓鞭尸,以报家仇。后助吴国称霸,为吴王夫差忌惮,自尽身亡。 武力83,文学75,智慧92,道德51,年龄29,统御95,政治74,魅力70,忠诚100,野心48】 此时的伍子胥,看着眼前的萧承,心中难掩激动,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后到来的岐王。 自从家中遇事,他自知一人力量不足以报得家仇,只能出逃云国,想要借助云国之力,完成心中执念。这一路之上,他历经不知多少苦难,舍弃了多少原本的心中坚守。 本以为还需要在稷下学宫展露自身才学之后,方才能够进入到云国当今陛下的眼中,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平淡,但眼中却是尽显杀伐之色。 他因为这段时间的苦难,而略微收敛的锋芒再次显露,宛若一柄出鞘利剑,让人心中生寒。 伍子胥微微拱手,高声道: “若陛下准我领兵攻伐夏国,可为陛下吞尽夏国西南六郡!” 说罢,伍子胥迫不及待地走了几步,一边指着脚下的地图沙盘,一边道: “夏国西南,共有六郡,其中河池郡的梧州,与邕州隔江相望,有夏国西南边军的五万大军驻守。邵阳郡的永州,扼守潭江,有四万大军驻守。还有江阳郡,乃是西南边军主帅驻地。此前被镇北将军程不识所败,如今大概也就剩下六万不到的兵马驻守。” “此三地,为夏国西南要害,兵家必争之地。三城不失,则无恙。若三城失去,则西南命脉尽入敌手……” 正当伍子胥侃侃而谈之际,忽然一道声音,将他打断。 “你为何对我西南边军,如此熟悉?” 伍子胥顿时一顿,扭头朝身后看去,便见岐王脸色阴沉无比,死死盯着伍子胥,面露沉思之色。 第199章 条件 伍子胥看着岐王,脸上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岐王盯着伍子胥,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道: “西南边军部署,你为何这般熟悉?” 大军部署,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但能够清楚地知道各地夏国大军部署的数量,对西南诸郡熟悉到了如此地步的,绝非一般人! 伍子胥冷冷地看了岐王一眼,道: “西南伍家伍员伍子胥,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闻言,心中顿时沉重了一分。 自大夏开国以来,便因与云国对峙,而在西南边境留下重兵驻守。 这支西南边军,历经数百年时间的发展,终于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这些将门,盘踞夏国西南,掌握大军,甚至已经在朝堂之中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便是岐王这样的性子,当初以皇子身份前来统兵,都是强耐着性子蛰伏了数载,暗中调遣各地兵马,稀释这些将门的兵权。最后还是借用攻打云国之际,将这些将门拆分消耗大部力量之后,才敢真正动手除去。 若是眼前这个因为头发有些花白而有些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出自西南将门,那他对于西南边军部署如此熟悉的原因,也就能够明白了! 不过岐王在脑中回想半天,竟是半点也没想起,他到底是出自西南将门中的哪个伍家? 迟疑片刻,岐王只得皱着眉开口道: “哪个伍家?” 伍子胥冷笑一声,道: “岐王殿下,看来我伍家门第不高,尚且入不得殿下的眼!” 岐王张了张嘴,有些无奈道: “嗯,不是这么说,本王是真的没想起来……” 萧承坐在上首,强忍着吐槽的冲动。 你要是真想起来,那踏马才见鬼了呢! 岐王顿了顿,看向伍子胥,朗声道: “只是你等将门,纵容私兵劫掠,使得百姓民怨沸腾。到了最后,还妄想裹挟朝议,逃脱罪责,岂能容你们?” 岐王当日之所以冒着大不韪,不顾朝堂潜规则,领兵马屠灭将门。 一来,确实是因为眼见将门造下这般罪孽,心中心气不顺。 二来呢,则是因为西南民怨沸腾,若非自己斩杀诸将门以泄百姓心中怒火,那这西南根本等不到朝堂反应过来,早就乱了! 无论出于何种角度,岐王他都是自认问心无愧。 伍子胥听到这话,却是再次冷笑一声,道: “我伍家虽是将门,却从未参与那般污糟事。之前兵乱,我伍家还组织家中私兵守卫城池。结果只因我家得罪当地县官,那县官说了几句假话,殿下的大军前来,便不顾城中百姓劝阻,将我伍家尽数屠灭……殿下这般问心无愧,可对得起我家冤死的父亲兄长?” 岐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迟疑道: “此事本王并不知情……” 在西南边军之中数代为将者,便是西南将门。数百年下来,这个群体实在太多了。一个群体多了,必然就有好人坏人。若说将门之中没有好人,那实在太过武断了! 再加上之前兵荒马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岐王根本就没有否认的底气。 伍子胥眼底闪过汹涌杀意,扭头看向萧承,拱手道: “陛下,我刚刚尚未说完。若陛下有意,可拨另外调拨给我六万大军,三年时间,臣便可使夏国西南之地,归附我云国!” 萧承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岐王一眼,旋即道: “说说看!” “当今西南,民怨沸腾,如今名义上诸郡仍为夏地,但多有百姓驱逐夏国官员。之所以前来与我大云和谈,便是为了调边军回去镇压百姓!”伍子胥沉声道。 岐王脸色阴沉地看了伍子胥一眼,旋即看向萧承,抢声道: “云皇陛下,两国和谈之事已定,难道陛下想要反悔了吗?” 萧承闻言,一拍大腿,好像刚刚想起一般,有些可惜地砸了咂嘴,对着伍子胥道: “唉,可惜了!和夏国和谈之事,都已商议完毕了,朕总不好立刻反悔不是?” 伍子胥何等聪明,顿时琢磨出萧承的意思,眼中一动,旋即拱手道: “陛下,我所献策略,不管何时用,都有成效!” “哦?”萧承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道。 伍子胥拱手道: “若陛下给我六万大军,我便将大军分为三师,终年袭扰西南各郡。春季纵马踏田,秋收之际焚烧粮田。而经此之乱,夏国西南之地民生凋敝,我军袭扰,更使诸郡无粮草可用。” “诸郡百姓遭受兵乱,心中本就暗藏怨气。若此后夏国无力赈济,则百姓怨怼,西南诸郡便宛若布满火星子的柴堆,一点就燃!而夏国赈济,则损耗粮草无数,国力必然大减,只待天时,我可助陛下兵出天南!” 萧承闻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看向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 萧瑀眼皮一抬,极为配合道: “夏国西南诸郡,人口约过八千万,若赈济百姓,一日损耗粮食便是一座粮山。而维持一年的六万大军,再如何也不需花费三十万两!” 杨延和显得更为沉稳一些,心中盘算了萧承今日的举动,心中了然,故作沉吟地道: “臣此前刚刚看到奏报,这个月来,西北诸国银器、丝绸、食盐的价格突然上涨,反倒是战马、香料的价格暴跌。若陛下有意,六万骑兵亦可凑出!” 岐王脸色难看无比,看向伍子胥之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意! 伍子胥献上的策略,当真是太过歹毒了一些! 当日萧承领兵千余,便将西南腹地弄得天翻地覆。 若是六万大军闯入西南诸郡,不攻城只破坏,故意引起百姓心中对夏国朝廷的愤恨,那就以如今西南百姓对夏国朝廷的态度,不需一两年,那夏国在西南的统治根基便会土崩瓦解! 岐王脸上略微有些狰狞,咬牙道: “你既是出身西南,对自己家乡百姓,就这般无情?你知道你这毒计,会使你多少乡亲无辜而死吗?” 若是此计成了,夏国朝堂也不可能挖空家底来赈济。人为制造的饥荒之下,不知该有多少人死于饥馑! 伍子胥闻言,只是神色漠然地看了岐王一眼,冷声道: “日暮途远,吾将倒行而逆施之!” 天快黑了,离要去的地方还很远,所以我只好胡作非为,不按常理行事了! 虽只有一句话,但伍子胥的态度已然显露,让岐王心中不由发寒。 萧承看到岐王难看的脸色,忽然点头,道: “伍子胥,朕欲统合朝中兵事机构,于尚书台之下,设立兵曹,主管云国一切兵事,你可愿前去听政历练?” 伍子胥虽然心中巴不得现在就攻入金陵城,灭了夏国社稷宗庙。但他亦是清楚,如今的云国,不可能真的和夏国开战。 同时,他亦是清楚,当今陛下如此雄才伟略,绝对不可能坐困天南之地。只需耐下性子,他终有得报家仇之日! 伍子胥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伍子胥,愿效忠陛下,助陛下成就宏图伟业!” 萧承微微抬手,道: “退下!” 伍子胥闻言,当即再次俯身一拜,起身看了岐王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也很有眼色地起身,一同离开大殿之中。 待到殿中再无他人,萧承旋即看向岐王,似笑非笑地道: “刚刚的话,不过是年轻人的狂言罢了,岐王殿下大度,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岐王低下头去,眼眸低垂,深吸好几口气,许久都未曾真正将心绪平息下来,只是用略显有些强硬的口气,道: “本王当年,亦有领兵征战北境、南疆,将天下诸国尽数纳为我大夏国土的狂言。不过几句妄语而已,不足以放在心上!” 萧承闻言,连连点头笑道: “对对对,狂言妄语,不必在意……对了,岐王殿下求见,是为了何事啊?” “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两国和谈之……” 说到这里,岐王瞥见萧承似笑非笑的神色,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萧承都在他面前做刚刚这么一出了,当面说如何攻打夏国,他还谈个屁的和谈啊! 岐王再也不强忍着自己的脾气,当即抬头,昂然地看向萧承,沉声道: “云皇陛下,本王不常做戏,也实在不喜欢打哑谜,便直接开诚布公了!” 萧承嘴角一弯,微微坐直了身子,道: “哦?岐王不妨直言!” “边流韵,也就是失踪的柔宁帝姬,可在陛下这边?”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旋即点了点头,极为坦然道: “对!” 岐王原本想要说的话,顿时在喉咙中一噎,有些错愕地看向萧承。 很显然,萧承这么直白坦率,倒是把岐王弄得有点不会了。 岐王嘴唇动了动,许久方才轻叹一声,继续道: “果然,柔宁帝姬的事情,陛下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是啊,真假公主同时中毒之时,岐王你心中太过慌乱,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别说朕了,便是朕身边的亲信太监,都看出了异常!”萧承依旧笑着道。 因为萧承的不按套路,让此时的岐王有些凌乱。 你这都直截了当地说了,让本王接下来还咋开口? 萧承见他说不出话来,缓缓站起身来,俯视着殿中站着的岐王,沉声道: “岐王,你不想让你妹妹进宫,其实这个对朕来说无所谓的!只要你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夏国的柔宁帝姬!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夏国了,只要朕这边不追究,没有人会去过问这件事!” 萧承只想要个夏国公主,根本不在乎谁是夏国公主。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灿烂一笑,道: “当然了,朕若是追究,呵呵呵……” 岐王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 “所以刚刚那名叫伍子胥的人献上的计策,就是云皇陛下在告诉本王,您如何追究会是如何模样?” “不是,朕是在提醒你,我大云和你夏国,必有一战,无可避免!”萧承负手道。 之前就说过,若是两国当真交战,一个身为云国后妃的夏国公主,身份那是尴尬无比的。身处敌国后宫,那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岐王顿时明白过来萧承的深意,眼中一冷,道: “陛下这般所为,以一女子为要挟,有些失了王者风度!” 萧承闻言,淡然地摇了摇头,道: “这非是要挟,而是交易!” 其实以萧承的秉性,倒是不太愿意将这些事情牵扯到一个女子身上。但岐王可拿不准萧承的性子,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妹妹去赌。 岐王沉默许久,方才咬牙道: “陛下想要什么?” “你的妹妹,你来开条件!”萧承道。 “绣衣使者在云国一应潜伏人手、收买人员的名册!”岐王脱口而出。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疑惑道: “真的假的?” 绣衣使者,乃是夏国特务机构。他一个皇子,从哪里搞来的? 岐王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的二品绣衣使,投效于本王门下。他手中的名单,本王可以交给你!” 萧承面露沉吟之色,皱眉道: “总觉得你这般爽快,好像这名单在来之前了,就准备好给朕一样!” 这句话,还真让萧承说对了! 这名单,岐王早就打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换取自己妹妹的自由了。 因为此前冯处并不在云国,是以云国之中的绣衣使者,并无多少是他的亲信心腹。自从这次刺杀之事中,绣衣使者毫无作用,甚至有暗中下手的嫌疑,便可看出其中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了自己哪个兄弟作为靠山。 既然如此,那借用云国朝堂的势力,将这些绣衣使者尽数扫空,使得冯处不再受到限制,得以全力施展。 岐王毫无异样,只是沉声道: “那陛下,要不要?” 萧承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朕要了!” 第200章 把他,给朕找出来! 冯处坐在国宾馆中,面色紧皱深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他面前的,还是一身宫女打扮的夏国公主虞瑛瑶,亦是皱起秀眉,时不时地看向外边。 等候许久之后,见岐王还是没有能够回来,冯处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一咬牙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身边的虞瑛瑶,忽然站起身来看向门外,惊喜地喊道: “皇兄回来了!” 冯处猛地抬头,便见岐王神色轻松,浑身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见到岐王的身形,冯处一直提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虞瑛瑶流露出高兴之色,连忙跑上前去,在岐王身前停下,然后欠身一礼,道: “皇兄……” 冯处也连忙迎上前去,对着岐王躬身一礼,道: “殿下!” 岐王看着虞瑛瑶,忽然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宠溺疼爱的笑容,点头道: “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自此之后,便不用担心别的事情了!” 虞瑛瑶闻言,立时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道: “什么?” “你今后,自由了!”岐王笑着道。 一旁的冯处闻言,亦是长舒一口气,眼中亮起,连忙二人拱手道: “恭喜殿下,恭喜公主!” 岐王心中高兴,朗笑几声,道: “今后不论在何处,都不可口称公主了……不过没有了夏国公主的身份,你才是能够真正摆脱拿下束缚!” 虞瑛瑶此时的反应,在旁人眼中,倒是有些奇怪。 听到这个对她来说极好的消息的时候,她眼中顿时变得凝重一分。 等反应了一会儿,她方才露出一丝似乎有些勉强的笑意,看向岐王,问道: “皇兄,到底是如何说服云皇的?” 岐王笑着摇了摇头,道: “皇兄自有办法,你不需要操心这件事。瑛瑶,今后天下之大,你尽可去得了!你不是喜欢音律吗,皇兄可以办法送你去音家学习。” 虞瑛瑶眼睛一动,旋即问道: “那边姐姐呢?” 岐王闻言,眼睛眨动两下,旋即随口道: “皇兄的人手,并非找到她。说不得她此时,早已离开中庆城了,你也不比为她担心。” 虞瑛瑶看向岐王,皱眉道: “皇兄没有在说谎吗?” 岐王闻言,一脸真诚,很有底气地坚定道: “没有的事情,皇兄不会骗你的!” 虞瑛瑶眉头皱起,仔细盯着岐王看了一会儿。 但见他目光毫不躲闪,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微微低头,道: “我信皇兄的。” 岐王点了点头,笑着道: “好了,去早点休息,皇兄我和冯大人,还有事情商议。” 虞瑛瑶闻言,点了点头,对着二人欠身一礼,方才离去。 待到虞瑛瑶身影离去,冯处不由得看向岐王,道: “边流韵当真没有落在云皇手中?” 岐王摇了摇头,道: “只是骗皇妹的而已,云皇承认了,人就在他手中!” 冯处点了点头,道: “所以,云皇那边果然都知道了?” “没说清楚,但听他口中的意思,知道的事情只怕不少。幸亏你之前交给本王的云国绣衣使者的名单,要不然那边局面,本王还真不知道能够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去打动云皇了!”岐王看着冯处,点头道。 说到这里,岐王口中一顿,旋即道: “对了,去查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冯处当即道。 “刚刚在云国皇宫中的时候,云皇随口提到了当日元宵盛典,致使边流韵趁乱逃离的那场骚乱。正是那件事,导致本王原本安排的人手无法动手。如今事后看来,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去查一查!”岐王沉声道。 冯处闻言,沉吟道: “或许,是黎朝那边动的手脚,想要借机下手?只是他们没想到边流韵武功高超,这才让得以逃掉了?” 岐王闻言,沉声道: “可能性不小,仔细去查!还有,云国的东厂,尚虞备用处两个机构,云皇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可和他们的人自行合作交接。” “是!”冯处当即拱手应是。 --------------------------- 距离夏国使团驻地不远的地方,陈立言也收到了手下的奏报。 “当真出事了?”陈立言沉声道。 “千真万确!据说当时,云国巡防营押走了不少刺客,据百姓所说,其中便有数名,身穿黑袍,极为显眼!”属下急声道。 陈立言眼角抽动,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声,道: “数日前便失去了联系,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属下闻言,低下头去,喏喏道: “这些人都是自成一派,也没有借助使团的身份掩盖。所以他们之前未曾回来,我等都是因为他们藏到了哪里去了,所以便未曾急着禀报少将军……” 陈立言闻言,揉了揉暴跳的太阳穴,强压心中怒火,沉声道: “都是父亲派来的人,能够信任,暂时还应该不会导致我等身份暴露!想办法传递消息给外边的人手,让他们继续去查。必须在夏国使团顶不住压力,将真正的公主交出来之前,找到那个柔宁帝姬!” 属下闻言,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是!” 陈立言的谋划,便是在夏国使团顶不住压力之前,找到假柔宁帝姬,也就是边流韵。给她喂下蛊毒之后,再送到云国后宫之中。 他想着的,便是利用那黑袍人带来的蛊毒,使边流韵失去理智,在云国后宫之中大肆屠戮。 夏国无缘无故的,公主死在了云国后宫。 而云国皇宫之中,则有夏国公主的刺杀云皇的事情发生。就算萧承武功厉害死不掉,但皇宫之中也总是要死上一两个人的。 若是当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两国朝野上下,都觉得自己吃了亏。无论哪一方退让,都必定民意沸腾。 到时候两国就是想要和谈,也没有了下台的台阶了! 只可惜,此时的陈立言仍旧不知道,他所算计的云、夏两方,此时竟然联合起来,开始一起对付起他来了! -------------------------- 萧承看向匆匆赶来求见的秦和,开口问道: “何以这般着急见朕?” 秦和对着萧承躬身一礼,连忙道: “陛下,被您送来的那些黑袍人,果然有古怪!” 那些因为萧承亲自动手而被擒下的黑袍人,纵使体内内力再过凶厉狂暴,却也为一阳指指力所限,周身经脉尽数封锁,难以冲破。 萧承只觉这些黑袍人动手之际,宛若野兽,失去理智,看着十分诡异,直接便让人带回来,扔给了太医院的姬缓、秦和二人,让他们研究一番。 而如今秦和这般模样,看来果然是找到了一些问题。 萧承闻言,眼睛一亮,当即问道: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秦和对着萧承微微拱手,然后道: “臣为这些黑袍人把脉,发现他们体内六气滞涩浑浊,绝非正常人所拥有的脉象。臣研究数日,终于发现他们体内异常!” 说罢,秦和对着身后跟着的太医院小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闻言,当即便举起手中托盘,小心翼翼地举过头顶。 萧承仔细一看,便看到托盘之上,一只通透乳白色,约有幼儿指头大小的蠕虫,正在托盘之上疯狂地蠕动着,让人颇有些不适。 萧承眉头紧皱,朝后一退,问道: “这是什么?” 秦和闻言,连忙说道: “此虫自黑袍人脑后脊骨处取出,应是一种精心培育的蛊虫!” “蛊虫?那些黑袍人失去理智,状若野兽,便是此物作祟?”萧承皱眉道。 云国东南、夏国西南、黎朝南部,这三国交界之地,山高林密,不少地方都遍布着毒虫。自然而然的,也便生出了驱使这些毒物的蛊术。 云国之中不少部族,甚至南荣姝出身的哀牢族之中,便有不少人精通蛊术。 但这些蛊术,虽然江湖之上传得颇为神异无比。但也不过都是些人为地驱使各种千奇百怪毒的蛊虫而已,只能算是武林之中用毒的一种方式。 而像眼前这般,利用蛊虫控制人身体的,实在是有些诡异到了极点了。 秦和闻言,当即道: “虽难以置信,但臣取出蛊虫之后,那名黑袍人眼神之中,便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怕那些黑袍人的异常,和蛊虫脱不开关系!” 萧承闻言,强忍着恶心,起身就要前来查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疯狂扭动的那蛊虫忽然一僵,不再似刚刚那般扭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手指技能面板之上,那因为助萧承推动金色装盘,而颜色依旧有些灰暗的“天眷”技能,忽然一闪。 萧承视线之中,顿时为之一变。 气运异象凝聚的世界之中,无数白色细线,自云国所有的文武臣子、禁军护卫、太监宫女、百姓等人的身上延伸出来,齐齐聚集在萧承身上。 这些气运,此时凝聚萧承身上,然后化作他头顶那振翅飞翔,仰头啼鸣,尽显神异之色的紫色神鸟。 一眼望去,自云国朝野上下之人身上汇聚而来,密密麻麻,泛着乳白色的气运之中,一枚泛着黑色的气运细线,在其中尤为显眼。 萧承视线一动,顿时看到那与众不同,透着令人不舒服气息的黑色气运细线,赫然连接在那只蛊虫之上。 下一刻,蛊虫身上的黑色气运细线猛地一粗! 蛊虫身形顿时如同弹簧一般弓起,然后猛地一弹,朝萧承面门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殿中的禁军护卫,宫中侍者猛地反应过来,猛地喝道: “陛下小心!” “快让开,陛下!” 萧承顿时反应过来,身形下意识地倒退数步,右手一指伸出,其上瞬间凝聚起其势浩荡,渊博无比的无形剑气。 但还不待萧承一指点出,他腰间佩戴的怒龙神剑,顿时自剑鞘之中一弹,露出了约莫半指宽的锋利剑身。 恍惚之间,殿中众人,只听得一声龙吟之声。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狰狞怒龙自剑身之上显化而来,盘踞在萧承头顶之上。鳞爪飞扬之际,浩荡的龙威龙气,肆虐而出,令人心头猛地为之一停顿。 那飞射而来的乳白色蛊虫,便被这看似无形的龙威龙气,顿时撕裂开来。 蛊虫之上那原本缠绕着的黑色气运细线,猛地一下断裂开来。 这个时候,萧承的视线之中,瞬间沿着这黑色气运细线,转瞬之间穿过千山万水,直直来到一处阴暗之地。 在这阴暗之地,仅有一名身形萎缩宛若七八岁孩子,苍老得不成人形,只看一眼便觉心中害怕的“怪物”老者。 此时这名老者,似乎也同时感受到了萧承穿过万里的视线,猛地抬头,露出狰狞的脸,瞪着双眼,眼中尽是狂喜之色。 下一刻,这怪异的景象,顿时在萧承视线之中消失。便好似在一瞬间,人他便从天下的一处诡异之地,瞬间回到了养心殿中。 “陛下!您没事?” “快快快,把那东西清出去!” “臣罪该万死,此前不曾查明此物,竟然险些害得陛下,请陛下责罚!” 对于耳边响起的嘈杂之声,萧承充耳不闻。 他眼中神色不断闪烁,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似是兴奋,似是惊疑的神色,喃喃道: “那是,什么东西?” 世界升格,是萧承导致的,他自然能够清楚。所以萧承如今,才能够对自己头顶之上,顶着一只紫色的大鸟,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奇。 但就刚刚遇到的场景,让萧承突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在这个世界升格之后,还有很多事情,他所不曾知道的! 萧承此时,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刚刚那个看起来演鬼娃娃都不要化妆,老得不成人形的怪物,手中一定有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萧承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依旧闪动晦暗光辉的“天眷”技能,心中顿时明白,便是这个玩意,在指引着自己。 萧承眼睛当即一厉,昂首朗声道: “查,一定要查出这些黑袍人的身份来历,把他给朕找出来!” 殿中一众人,不知萧承口中深意,连忙低头齐声应道: “是!” 第201章 严法酷吏 看着前来通报的使团护卫,陈立言微微皱眉,问道: “敖侯要见我?” 敖侯黎护,黎朝九卿之一,也是这次使团主使。 但陈立言,还有他父亲陈丰,与黎护之间都并不相熟。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召见自己? 使团护卫看着陈立言,神色漠然,语气不甚恭敬,硬声硬气道: “是!请陈将速速前去,莫要让敖侯等急了!” 对于这名护卫的态度,陈立言倒是没有觉得奇怪。 自从他父亲陈丰两度兵败,折损黎朝近乎全部的精锐兵马之后,他便时常受到同僚下属的冷言冷语。 起初他还有些不岔愤慨,但日子久了,他也开始习惯了,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陈立言此时还顶着使团护送之责,敖侯请他前去,他自然不好推辞,当即点头道: “知道了!” 说罢,陈立言收拾了一番,便随着这名护卫,一同前去拜见敖侯黎护。 来到厅堂之中,黎护似是专门等候着陈立言。看着他前来,当即挥退了其余人。 陈立言对着黎护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敖侯!” 黎护点了点头,温和道: “无需多礼!” “不知敖侯传我前来,所为何事?”陈立言沉声问道。 黎护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立言,道: “不是少将军有事情找本侯前来商议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问起本侯来了?” 陈立言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 “我并未请敖侯……” 话说一半,他突然一滞。 自己之前,貌似还真让手下想办法去找人的。 如今黎朝使团身在国宾馆之中,四处都是东厂、粘杆处的眼线。他手中人手,多半是借着护送式使团的名义混进中庆城的,此时正是在云国的严密监控之下。 为了有足够的人手搜寻边流韵的下落,他正在想办法暗中联系黑袍人的首领,想要调动他带来的人。 想到这件事,陈立言猛地一愣,看向黎护,惊讶道: “敖侯,便是黑袍人的……” 黎护微微点头,开口道: “是我!” 陈立言脑子有些发懵,道: “可是这些黑袍人,不是父亲给我调来的人手吗?” 黎护看着陈立言吃惊的模样,轻笑道: “你父亲陈太尉,也不是凭空而来的人手啊。你父子二人所谋划之事,事关我国朝社稷延续,王室又岂会坐视不理?” 陈立言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道: “原来是王上派来的人手!” 黎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顿了顿,方才神色一肃,沉声道: “你之计策,本侯已然知晓。此计若成,则云、夏两国和谈之事只能暂时搁置。这段时间,便是为我国朝争取来的喘息之机!所以,本侯手下人马,尽数归你调遣!” 陈立言闻言,感受到来自王室的信任,心中为之激荡。此刻的他,只觉这段时间以外的委屈憋闷,再也不淤积堵在心中了。 他身形挺直,对着黎护躬身拱手,斩钉截铁道: “必竭尽全力,不负王上厚望!” 黎护看着陈立言,只是轻笑着,眼中尽是深邃莫名之色。 -------------------- 金色轮盘不断转动,最后缓缓停下。萧承视线之中,尽是蓝色光辉。 光辉最后缓缓凝集起来,化作一张蓝色卡牌,悬浮在萧承面前。 【蓝色训卡,严法酷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郅都、赵禹、张汤 卡牌说明:毁巢凤不至,竭泽龙不游。贤者有所归,得非龙凤俦。 郅都,生卒年不详,西汉时期河东郡杨县人。为人勇敢,有气力,公正廉洁,主张以严刑峻法,镇压不法豪强,维护国家秩序。 武力53,文学68,智慧84,道德82,年龄30,统御70,政治79,魅力66,忠诚100,野心63 赵禹,西汉司法官。斄县人。为御史,曾任太中大夫、中尉、少府等职。其用法严苛,以清廉倨傲着称。但少有复查案件,多苛察深挖属吏隐秘的罪行。 武力30,文学82,智慧86,道德42,年龄29,统御23,政治74,魅力54,忠诚100,野心70 张汤,京兆杜陵人。西汉时期官员、酷吏。其用法严峻苛刻,治狱以人主意旨为准绳。又协助武帝统一货币,实行盐铁官营、算缗告缗,打击富商大贾,诛锄豪强并兼之家。后遭诬陷自杀,死后家财不过五百金,皆自俸禄赏赐而来。 武力31,文学72,智慧85,道德90,年龄28,统御67,政治88,魅力80,忠诚100,野心30】 萧承看清卡牌效果之后,眼睛一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好家伙,本以为有个海瑞就够了。不曾想,这又来三个差不多的…… 也不对,这几人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 海瑞是那种,就是萧承自己做错了,他都敢开口指责的那种。 而这三位,倒是没到这个地步。他们之所以做酷吏,其实是他们的政治主张,是为了成为皇帝手中的刀,以此求得仕途上的进步。 如今云国朝堂之中,因为萧承借机清理了几番,倒是极为干净。但这样的干净,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有了这三位,别的不说,起码日后国库没钱的时候,还可以找他们抄家去啊!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之下,眼前这蓝色卡牌顿时化作点点光辉,直冲天际而去。 一旁的冯保,此时见萧承心情似乎不错,低头道: “陛下,今早刚来的消息,那些黑袍人都死了!” 萧承闻言,微微皱眉,道: “都死了?” “是,这些黑袍人体内的蛊虫,似乎需要什么东西维系生命。否则一旦到了时间,便立时炸裂开来。蛊虫潜伏孕养之地,为人之脊骨处。一旦炸裂,伤及脑部要害,不消片刻,生机便消散而去!”冯保小心翼翼道。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发怒。 这种蛊虫,既然能够和气运相连,便必然不是轻易能够摸清楚的。 “什么都没问出来?”萧承沉声问道。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便是取出这些蛊虫,那些黑袍人也依旧没有恢复神志。蛊虫与他们的血肉精气联系一起,一旦取出,那些人便会生机逐渐萎靡,最后萎靡消亡!” 萧承闻言,心中更是对着诡异的东西生出几分忌惮。 这东西,摆明了就是培养死士用的。被萧承捉到的,都是些毫无价值的死士! 萧承脸色阴沉,坐在龙椅之上,面露沉吟之色。 片刻之后,萧承眼睛忽然一动,扭头看向冯保,开口问道: “边流韵,也就是那个假的柔宁帝姬呢?” “此前按照陛下的吩咐,一直安排她在宫中养伤……” 萧承嘴角一弯,站起身来,道: “好,朕救了她一命,也便请她,帮朕个忙好了!” 第202章 边流韵:我很生气的! 边流韵刚抬腿迈出殿门,便有数名宫中侍者出现,拦在她的面前,恭敬地问道: “姑娘要出去散散心吗?” 边流韵张了张嘴,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脚步后退,重新回到了殿中。 看着这些拦着自己的,身穿着宫中侍者服饰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身份,自然不用说。还有所处的这间华丽宫殿,透过殿门看到远处的那些肃穆庄严,巍峨重重的殿宇。 此时的她,如何还不能够猜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赫然便是她此前来过的云国皇宫! 本想直接逃离,可兜兜转转,这还没出中庆城呢。然后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直接回到了云国皇宫之中。 除了满心的懵逼,此时的边流韵,心中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她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何来到了皇宫之中。 只记得自己面对追杀而来的刺客,强行催动音家秘传武学,“太一大乐律”,最后难以驾驭为琴声所驱动的天地阴阳五行之气,内力直接在体内暴走,差点导致走火入魔。 在昏迷之前,她只隐约记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明不记得那人说了什么,却只记得那道声音,温和至极,触动心弦,让她觉得无比心安踏实。 也不知道那人…… 不对,这个可以先放一放! 边流韵猛地摇了摇头,使得自己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流露出凝重之色。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云国后宫之中。 边流韵此前,曾经以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进过皇宫,面见过后宫的一众太妃。 早如今不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是柔宁帝姬,还是边流韵的时候,她甚至担心自己贸然出去,会让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来。 想到这里,边流韵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之意。 本是被岐王说服,想着帮助与自己感情相厚的虞瑛瑶假死脱身。 却不想一场阴差阳错的乌龙事,以及云国将军南霁云突然赶到,只能是她咬牙出面,顶替了这个身份。 但从那之后,她却是再也无法脱身,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对她下手。甚至就连请求自己帮忙的岐王,也开始对她起了杀心。 到了现在,她竟然连自己所拥有的身份,都不敢确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动静。 边流韵隐约便听到,殿外守候的宫中侍者跪地问安之声。 一瞬间,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萧承站在殿门前,旋即挥手示意,让身后一众护卫、太监们在殿外等候。 冯保张了张嘴,强忍着这才没有开口。 虽然自家陛下的武功,足以横行于天下,此前也是亲领大军冲阵杀敌。但老是这样不要禁军高手护卫在侧,总显得养着他们,像是被吃白饭的…… 边流韵看着走入殿中的贵气俊秀的少年,心中猛地一突。 在云国皇宫之中,这般打扮、气质的,除了当今的云国皇帝,只怕再无旁人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萧承,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承打量了几眼边流韵,见她气息不再似此前那般萎靡,轻笑道: “看来调养得不错啊!” 边流韵猛地抬头,一双明眸紧紧看向萧承,掩盖不住自己的错愕惊讶之色。 虽然她关于此前被救时候的记忆,已经极为模糊。但当萧承的声音响起之时,边流韵心中还是立时一颤。 “我不是……,我是音家弟子,边、边流……” “知道了,边流韵!” 一瞬间,当初受伤之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他…… 立时之间,边流韵刚刚还有些慌乱失措的心绪,此时突然便觉得莫名安心。 在本以为即将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死在这异国他乡之时,萧承这随口一接的话,对那是心生绝望的她来说,无疑是难以忘怀的! 萧承可不知道边流韵如今复杂的心绪,一甩龙袍,径直坐到殿中上首,看着边流韵,沉声道: “音家弟子,边流韵?” 边流韵回过神来,垂下眼眸,对着萧承欠身一礼,柔声道: “边流韵,见过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径直道: “你可知顶替柔宁帝姬前来,有破坏两国和亲之嫌?” 萧承的一句话,便是直接告诉了边流韵,她的身份已然被知晓。 对于此事,边流韵倒是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听到萧承询问,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细声细气道: “边流韵知错,愿受责罚!” 萧承闻言,倒是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这细声细气,温柔恭顺的样子,莫名给了他一种在欺负人的感觉。 咦,觉得心里有些痒痒是怎么回事? 萧承轻咳一声,收起心中突然生出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道: “你可知,之前追杀你的那些人中,有一方是岐王的人?” 边流韵点了点头,柔声道: “知道!当初对我下毒的,也是岐王。若非公主偷偷送解毒丹来为我缓解毒性,我撑不到御医前来。” 萧承眉头微微挑动,不由问道: “不是,你、你不生气?” 边流韵咬着嘴唇,秀拳攥起,连连点头,语气急促道: “心中自然气愤!是岐王求我出手相助,我和公主私交深厚,又见他对自己妹妹这般用心,方才冒着风险出手帮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对我!” 虽然边流韵已经在用全身,尽力地表现出自己心中对于岐王的愤慨,但她这听起来极为温柔,没有半点杀伤力的话语,却是让人看不出半点怒意。 萧承张了张嘴,最后略带一丝无奈地道: “好……” 萧承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今后你可以不用担心岐王那边了,他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萧承已经承诺,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柔宁帝姬,到底是不是真的夏国公主。 有了这个承诺,岐王那边,自然也便不用非要对边流韵下手,以此来告诉天下人,柔宁帝姬已死了。 边流韵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之中,顿时绽放出光彩。 她惊喜道: “敢问陛下,此事当真?” 萧承点了点头,道: “对!” “那、那十四公主呢……”边流韵犹豫一阵,方才柔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还不忘担心虞瑛瑶来。 萧承轻笑一声,道: “具体的事情,不便告诉你。但朕和岐王,对这个私下的交易,都还算满意!” 萧承和岐王私下里的约定,按理说是不应该告诉边流韵的。但她也毕竟与此事牵涉甚深,有些事情就算不说,她日后也能够隐约猜到。 既然如此,透露一点让她安心,倒是也无伤大雅。 边流韵听到萧承的话,脸上先是露出笑意。下一刻,眼中便一红,微微泛起水雾。 自从来到云国,顶替了柔宁帝姬的身份之后,她一直生活在被刺杀的阴影之中。而在那次中毒之后,她更知道,就连请自己帮忙的岐王,都时刻想要她死。 哪怕是有身为九阶高手的南霁云护卫四周,也不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甚至可以说,这几日在皇宫之中养伤,已经是她最近睡得最为踏实的时候了。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突然出现要杀她。 此时听到萧承之言,她欣喜之余,心中更是难以抑制这段时间的委屈害怕。 萧承见她一副要落泪的模样,心中恶趣味突然生起,开口道: “但其实,你并没有脱离威胁。刚刚告诉你的是好消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 边流韵刚刚因激动而流出的眼泪,当即顿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萧承。 萧承看着边流韵,道: “之前追杀你的人,除了岐王的,还有一群黑袍人。那些人都是死士,朕如今无法确定他们背后之人是谁,所以你仍旧有危险!” 边流韵闻言,脸上顿时一紧,露出一副担忧惊惧的模样。 “那、那……” 她话未说到一半,便有些克制不住心中委屈,眼中泪珠一下子自脸颊滚落。 这也不是她性子柔弱,胆小怕事。主要,还是她心中实在委屈。 本就是出于一时义气,给私交甚笃,相互之间感情深厚的虞瑛瑶帮忙。 结果竟然到了现在,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不说,就连一开始请自己帮忙的岐王,也为了自己的妹妹,而对她生出了杀心。 性命受到威胁,终日惶恐不安,麻烦不断,这放到谁身上,也觉得委屈难受啊。 见到边流韵委屈起来,萧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温声道: “不过呢,你也不用担心!这背后之人,虽然看似冲着你来的,但实际上亦是在算计朕,算计我云国,朕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边流韵抬手拭去泪水,不由得看向萧承,泪眼朦胧地道: “当、当真?” 萧承双眼注视着边流韵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真诚道: “是!只是,朕需要你帮一个忙。朕知道你不愿顶着柔宁帝姬这个身份,但为了引出背后之人,还需你再以柔宁帝姬的身份出面。” 边流韵看着萧承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发愣,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柔声道: “好……” ---------------------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数名夏国宫中侍女打扮之人,将手中的膳食送到一处,被岐王亲兵团团守卫的院落外面。 还不等她们靠近,当即便有岐王亲自安排的几名高大仆妇拦下她们,接过膳食仔细检查一番,方才送进了屋中。 几名宫女在这些凶神恶煞的亲兵面前,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转身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其中一名圆脸宫女,忽然借口肚子疼,与其余三人分开。来到庭院中的一个角落中,随手捡起三块石头垒在一起,然后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使团护卫模样打扮的人,像是巡查到此,很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那垒起的三块石头,故作寻常地离去。 然后,这名护卫在驻地之中故意绕了好几圈,在认定没有人跟随之后,方才转进了一处院落之中。 院落内,一名三十四岁,身穿官袍的夏国使团官员见护卫前来,有些按奈不住地问道: “可成功了?” 护卫先是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 “垒起三块石头,这是已经送进去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吃下去的意思。自从那次下毒之后,岐王便派亲兵就一直守候在公主屋外,不让旁人见到公主。” 说到这里,侍卫忽然有些担心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公主身边的人不少,会不会验毒之人查出来?” 中年官员闻言,当即摇头道: “不会,这次给的毒,毒性奇特,分别下在鱼粥与鸡汤之中,单验是绝对验不出来。只有一起吃了,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 闻言,侍卫忍不住抱怨道: “上面不是已经改变计划,和黎朝那边合作吗。怎么这次,又让我等冒着风险下毒?上次成功,还是钻了岐王防卫不严,云国那边毫无防备的空子。但如今公主身边两方安排了多少人?风险太大了!” 听到问起黎朝那边,中年官员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 “黎朝那些废物,这次竟然没抓到人。之前说好的,控制假帝姬之后送进宫中的计策,自然也无法成功。上面见状,有些坐不住了。为了防止岐王太早交出真公主,只能让咱们再次动手。” 侍卫闻言,有些心累地叹气道: “真不知道,上面弄这些干什么。两国和谈,各自撤兵,难道不好吗?” 中年官员闻言,脸上亦是有些黯然,叹气道: “皇子那么多,哪里还容得下岐王再次出头?” “唉,若是为了出兵云国,洗刷战败之耻做准备,我等做事还有些奔头。但只是为了上面皇子王爷们的夺嫡,还不如……” “哎,慎言!” 侍卫顿了顿,叹气道: “算了,吃这碗饭的……我再去探探消息!” “好!” 侍卫点了点头,转身打开院落大门正要离去之时,整个人忽然一愣。 就见院落前,一众粘杆处侍卫不知何时来到外面,眼露凶光,死死盯着侍卫。 宋慈脸色严肃,一挥手道: “拿下!” 一心洗刷耻辱的南霁云,此时身形一晃,原地留下的虚影刚刚消散,他便已经冲入院落之中,在院中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将二人拿下。 第203章 暴露的黎朝使团 庭院之中,景观雅致,格具匠心。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细节之处尤见用心。一路走来,入眼处处,尽显华贵大气。 萧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扭头看向身后恭敬地跟着的沈万三,有些赞叹道: “朕记得,你组建沈氏商行,不过短短两个月。放到常人身上,只怕连一趟商道都没走下来。你倒好,不仅给朕弄来了两千余战马,还置办下了这么大的宅院,好本事! 虽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沈万三不仅为萧承带回了两千匹可为战马的好马,还带回了价值数万两的白银、货物。 除此之外,最让萧承高兴的,是沈万三花费大价格,大力气买回来的百余匹未阉割,可做种马培育的公马。 诸多东西,可为是收获颇丰! 沈万三听到萧承的话,连忙低头解释道: “获得战马之时,顺带收了些香料……还是得益于陛下鼎力支持,我大云把持茶马商道,草民又有国库海量金银支撑,以及杂家经营十几年的渠道人脉。若非如此,草民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这么快完成陛下嘱托。” 如今恰逢年关,商道之上的商人减少三成,而西北、西域等诸国需求却不曾减少。再加上云国这边在商品税收上动些手脚,从源头上限制了数种商品。 云国综合国力,本就是天下强国之属。而诸小国国力不强,又是一盘散沙。通过沈万三的统筹调度,轻易地便操纵了商品价格,自然便对西北、西域诸国的经济形成了降维式的打击。 这个时候,沈万三突然顿了顿,开口道: “此处宅院,其实是草民为陛下准备的……” 萧承闻言,又见沈万三微微有些惶恐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声,摆手道: “不用了,朕抢你的宅子,算是怎么回事?该是你的,便是你的!” 沈万三听到萧承拒绝,浑身顿时有些不自在,更显慌乱道: “草民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发自真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将陛下带来这里了……若非陛下信重,草民焉有今日?” 沈万三如今得以起家,其实是依仗着萧承对他的信任,以及云国的国力。尽管他能力突出,但并非不可替代。 借助一国之力,统筹规划,暗中操纵商品价格,任对家商行、商队本钱再厚,也绝不可能与一国相争! 这种挣钱手段,相较于做一个普通的商人,那层次也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了! 体会了这种感觉,你再让沈万三回去苦哈哈地做生意,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既然如此,他也便只有尽力讨好萧承了。 萧承看着沈万三这么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若是执意不收,只会是让他心中更为惶恐。 他眉头一动,旋即点了点头道: “好!” 沈万三闻言,大喜过望,对着萧承连连拜谢。 萧承摆了摆手,沉声道: “军中即将大肆扩充骑兵,优良战马奇缺。你今后,便要为朕办这件事,赚钱之事,可以先放一放!” 沈万三连忙保证道: “请陛下放心,若非担心需求过盛导致战马价格上涨,这次草民绝不止带回两千战马!” 萧承点头道: “你懂此道,朕全权交托于你。只要你不让朕失望,恩荣地位不缺!” 沈万三闻言,眼睛亮起,连忙跪伏在地,俯身一礼,道: “草民,谢陛下恩典!” 奏对完毕,沈万三当即告退离去。 萧承扭头看向一旁跟着的边流韵,道: “之前来的时候,故意让你露了一面。要不了多久,那边便会收到你在这里的消息。在此之后,你便可以不用再担心有人刺杀了!” 今日出宫,其实见沈万三才是顺便。主要的,还是让边流韵露个面,引背后之人蠢蠢欲动。 边流韵闻言,微微一愣,道: “就这么随意地露了一面,真的能够将那些人引过来吗?”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引不引得出来,其实并不重要。且不说对面会不会上当,便是动手,只要对面不是傻子,派来的人一定还是些无用的死士。” “那、那陛下为何要这般?”边流韵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朕这边早有猜测,如今只是借机确认一番,顺带着铲除他们的人手罢了!”萧承从容道。 ------------------- 国宾馆,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收起手中密信,扭头看向黎护,道: “找到了!” 黎护猛地起身,急声道: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 “大街之上正好撞见了,也没有打草惊蛇。现在这个假帝姬,躲在一处庭院之中。”陈立言开口道。 黎护闻言,一拍手掌,激动道: “竟然还敢躲在城中,难怪本侯的人在城门处蹲守这些天,都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黎护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凝重,皱眉道: “你从何处收到了消息?” 因为如今国宾馆上上下下遍布云国暗探,必须小心谨慎。 而陈立言手下的人,都是借由使团的身份混进来的,不得妄动。是以如今在外搜寻的人手,都是黎护带来的人手。按理来说,便是找到边流韵的消息,也该是黎护这边先收到才是。 陈立言点头道: “消息是夏国那边送来的!” 黎护闻言,恍然道: “夏国?呵呵呵,只怕是又是那些皇子夺嫡弄的狗屁倒灶的事!” 说到这里,黎护眼神一肃,厉声道: “这次,绝对不能让人跑了!传本侯之令,调集所有宗卫,立刻前去捉拿!” “等等!”陈立言忽然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止道。 黎护面露不解地看向陈立言,急声道: “还等什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两国使团来中庆城都一个月了,正式签订合约就在最近。岐王他要么再找人假死一回,要么就交出真正的柔宁帝姬,不可能撑太长时间的!” 陈立言眉头紧皱,面露迟疑之色,道: “还是不对劲!有点太过巧合了些。不过实在大街之上露了一面,便正好被夏国那边的人发现?还有那天元宵节,云国巡防营是露过面的。这么长时间了,云国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说到这里,陈立言亦是有些不确定地道: “昨日夏国使团驻地,大门封闭了一整天,实在有些可疑,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怕不能全部信任。说不得这件事,就是云国那边给咱们下的一个套子!” 黎护闻言,沉吟片刻,眼中一阵闪烁,却是斩钉截铁道: “如果真的是云国那边布的局,那便证明,那个假的柔宁帝姬已经落在了云国手中,我等谋划尽数落空,再无半点机会。而若不是,则眼前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所以不管是不是,都得派去全部人手!” 陈立言眉头紧皱,道: “这样一个不小心,便会使敖侯手下的这些精锐人手,尽数折损的!” 黎护摇了摇头,脸上淡漠无情地道: “你不清楚本侯手下的这些宗卫!培养他们,便是作为一次性的死士使用的。你便是怜悯他们,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陈立言闻言,不由得一顿。 作为死士,奉养起来,不知要比普通的将士、武者多花多少! 黎朝虽在云、夏两国之间,显得有些柔弱。但实际上若是只论国力,放眼天下,黎朝也并不算小国。但就算如此,黎朝也绝对不可能养得起一支,全都由六阶以上高手充任死士的精锐人手! 而且,陈立言与这些黑袍人也接触过几回,从他们僵硬的动作表情,麻木、毫无情绪的双眼,偶尔露出的宛若野兽一般凶厉的神情,自然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对劲。 这些名为宗卫的黑袍人,定然不是用普通手段培养出来的,得来不算困难。所以在黎护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陈立言也只知不好再说些什么,当即沉默了下来。 黎护当即唤来手下,自腰间取下一块黑色的腰牌,一把扔给了护卫,厉声道: “所有宗卫,尽数前去,务必带回那个女子。这回,绝对不能失败……若是,若是被云国兵马围困,不必回来,尽数自裁!” 护卫当即接过腰牌,沉声道: “是!” 看着黎护如此冷漠无情,视手下性命如无物的态度,陈立言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此事还是需要再斟酌一番!若是……”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黎护看向陈立言,眼神锐利道。 陈立言张了张嘴,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下去。 ------------------- 庭院之中,边流韵坐在萧承对面,一边将古琴放到萧承面前,一边用她那温柔的声音,道: “若想学琴,便有四句。左手吟猱绰注,右手轻重疾徐。……” 萧承当即摆了摆手,阻止了边流韵继续说下去。 看着边流韵俏脸之上,浮现出迷茫之色,萧承当即解释道: “朕是想学,那个一拨琴弦,然后就‘咻咻咻’的那个,能教不?” 边流韵眼睛眨动,想了一会儿,方才明白了萧承的意思,轻轻点头,柔声道: “那陛下是想学,我音家武学典籍,《太一大乐律》?” “对,就是它!”萧承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道。 这音家的武学,别管其他,逼格高啊! 见萧承点头,边流韵抿了抿嘴,温婉绝美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丝迟疑犹豫之色。 可当她看向萧承之时,见这位少年天子,再无此前那成竹在胸,掌握一切的模样。双眼明亮,满是期盼之色,就好似一位孩童,渴望着什么心爱的玩具。 见到萧承少年心性流露,边流韵心中顿时一软,原本下意识想要说出的拒绝之言,此时也便被堵在了嘴边。 边流韵忙不迭移开视线,深吸几口气平复纷乱心绪,柔声道: “流韵此次跟随夏国使团前来云国,亦是奉学派之中嘱托,前来稷下学宫。陛下若有心想学,自然无不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咬牙继续道: “只是这《太一大乐律》,乃是我音家秘传,流韵并无资格传授!” 萧承看着边流韵低下头去,温婉的俏脸之上,尽是愧疚无比的模样,浑身顿时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不教就不教呗,你又没对不起我,干嘛这幅表情? 都说了是人家秘传,也并不是什么萧承一定要拿到的东西,他只是点了点头,笑道: “没关系,朕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当真要学,只怕还得学习音律,实在麻烦了些!” 边流韵此时听到萧承的话,心中越发觉得愧疚起来,温柔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道: “《太一大乐律》乃是我音家根基,不能轻传。但陛下身份特殊,只要想学,师门长辈必定同意。只是流韵身份在此,对这本音家立足根基武学无法做主罢了。但若是陛下执意想学,我音家尚有《步虚仙琴谱》、《太和正谱》、《风宣玄品》等典籍,流韵可传授陛下!等日后禀报师门长辈,《太一大乐律》也并非不可传授。” 看着眼前面露愧疚之色的边流韵,萧承面露怪异之色。 本就是自己不合理的要求,便是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一副,心中愧疚的模样? 这姑娘,怕不是有讨好型人格…… 还不等萧承说话,这个时候,庭院外面忽然传来冯保的声音。 “奴婢求见陛下!” 萧承闻言,心中一动,当即道: “进来!” 冯保自庭院垂门之处匆匆跑来,躬身行礼道: “陛下,东厂那边刚刚送来的消息,黎朝使团那边,半个时辰之前有人离开。暗探跟在身后,但却被人甩开了!”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远处。 借着夜幕掩盖,远处房屋之上,隐约看到数十道黑色身影提纵跳跃,朝此处而来。 “果然是黎朝的人!” 这么说,自己透过气运看到的那个老怪物,和黎朝有关! 冯保连忙开口道: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之后的事情,自有狄将军处置,还请陛下早些回宫!” 萧承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道: “不急,秦太医最近在研究那些蛊虫,可是请朕多送几个人去!” 那东西实在有些诡异,除非像一阳指这种武功,能够瞬息之间封住黑袍人的周身大穴,一般高手很难擒获。 要不是为了搞清楚那蛊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萧承可不会等到现在! 第204章 你早点说啊! 国宾馆,黎朝使团驻地。 望着已然逐渐亮起的天色,陈立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派去的一众人马依旧没有回来。这代表着什么,自然是不用多说。 他此前所担忧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忽然便现身的边流韵,巧合的偶遇,种种一切,果真就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布局! “敖侯,只怕……”陈立言扭头看向黎护,沉声道。 黎护脸色沉着,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对着其余一众手下挥了挥手,道: “你们先退下,本侯和陈将军有要事相商!” 厅中一众人闻言,当即起身,正要告退之时,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一名使团护卫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拱手道: “敖侯,云国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陈立言眼睛一厉,下意识地攥紧腰间佩剑,沉声道: “敖侯,只怕来者不善!” 黎护闻言,眼睛眨动,忽然脸上神色一变,就流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对着陈立言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就算宗卫失手,也绝不可能暴露我等身份!” 陈立言脸色阴沉,咬牙道: “如今云国势强,这里又是云国国都。他们动手,只需怀疑,不需证据!” 黎护眼睛瞪得老大,脸上露出惊讶无比的神色,故作慌张道: “那、那陈少将军之前商议的时候,为何不提醒本侯?” 听到黎护的话,陈立言心中无名火顿时就要发作,恨不得一拳轰在黎护的脸上。 “敖侯你……” 之前要劝,是你非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为了国朝社稷,必须要动手。都那这个堵上了,谁还敢阻止? 不过陈立言也知道,并非是发作问责的时机。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使得自己心绪平复,咬牙道: “还请敖侯速速离去,末将领亲信护卫,必保敖侯安然无恙!” 虽然陈立言此时,觉得这个黎护就是个猪队友,但他毕竟是黎朝宗室,黎朝九卿之一,身份尊贵,便是黎朝使团都死光了,黎护都不能出事。 他们父子二人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好。甚至,说得上很差。 朝野上下,多是将如今国势如此,怪罪到陈丰的两次战败之上。这次若是再没能保住黎护的性命,只怕朝野上下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指责,会更为严重。 父亲如今强撑病体,维系国朝最后一道防线,托举着整个国朝宗庙,已经是举步维艰。自己便是身死这边,也要保住黎护,不使父亲处境变得更差! 进来禀报的使团护卫,此时听到二人的话,脸上有些呆滞。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有些结结巴巴道: “敖、敖侯,陈少将军……外面云国的人,其实是前来传旨。他们奉云皇之命,请敖侯领使团前去拜见。并非、并非是要动手!” 使团护卫的话,让刚刚还心生决然之意的陈立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僵在了当场。 不是大军围困,动手抓人?那你早点说啊! 此时的黎护,半点也没有刚刚那副慌张的模样,眼睛眯起,似笑非笑地看了陈立言一眼,开口道: “啊,原来是虚惊一场啊。呵呵呵,陈少将军如此忠于王事,尽职尽责,当真是不辱太尉门第啊!” 陈立言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突然变脸,似乎刚刚就是在戏弄自己的黎护,心中更为惊疑的同时,更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一丝不安。 黎护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轻叹道: “来了云国都一个月了,总算是能够见到云皇了,这小国使臣,可真是难熬啊!不过按照局势来看,这应该马上就要正式签订合约。想来不久之后,我等便可启程回国了!” 此时的陈立言,心中对黎护顿时警觉起来。但看他起身离去,还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以及职责在身的缘故,他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敖侯,还请小心!” 昨晚他们这边刚刚派人去刺杀,今日云皇就召见使团面圣,这容不得陈立言不多想。 黎护闻言,轻笑一声,看着陈立言微微点头,道: “陈少将军聪慧精干,但就是少了点历练。如今本侯以国朝使团主使身份前来,云皇这般雄才大略,志在天下之人,必然不敢懂我。除非本侯今天当众刺杀云皇,证据确凿,否则绝不会出办点事情的!”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这相当于在天下人心中信誉的问题。 黎护就是断定,萧承既然志在天下,就绝对很注重名声,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他这个黎朝使臣动手。 陈立言到底年轻,心思不够缜密,或许足够聪明,却无法真正通过人心而来揣测。 看着黎护离去的身影,陈立言眼中流露出凝重、狐疑,沉思,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一一浮现。 忽然之间,陈立言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的属下,急声道: “父亲这段时间,可有书信传来?” 一旁的心腹手下闻言,连连摇头,道: “并未有太尉送来的书信。” “不可能,如今我等已经来中庆城一个月,计划却无半点进展。事关国朝延续,争取时间恢复国力,父亲不可能不过问的!”陈立言脸上铁青,声音越发阴沉狠厉。 “父亲那边,只怕出事了!” “啊?不、不可能……” -------------------- 萧承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殿中等候着的黎护,眉头微微一挑,道: “黎朝使臣黎护?” 黎护闻言,当即弯腰躬身,对着萧承行了一礼,道: “外臣黎护,拜见云皇陛下!” 萧承细细打量了几眼黎护,点头沉声道: “朕这一个月来,倒是颇为忙碌,未曾顾得上召见你等。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黎护低下头去,连称不敢。 萧承点了点头,声音威严,道: “这几日,我云国都城不算太平,时有暴徒出没,这不,昨晚朕手下禁军还拿下了不少。所以啊,为了尔等一众的安全,使团众人之后,还是少出驻地为妙啊!” 听到萧承名为关切,实则敲打的言语,黎护不为所动,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道: “陛下,临行之前,我家国主,托外臣向您请安!” 萧承听到黎护所言,沉吟片刻,当即示意冯保接了过来。 冯保将书信展开,递到萧承面前。萧承扫视一眼,当即一愣,眼露惊奇地看向黎护,问道: “当真?” “千真万确!” 萧承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手边的书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露出沉吟思索之色。 第205章 不对啊,这话本里也没教啊! 云国皇宫,后宫之中。 边流韵轻移莲步,走出宫殿。 尽管想要刺杀她的那些人,此时都已经被萧承解决,使她再无生命危险,不需要再托庇于皇宫之中。 但在昨晚萧承回宫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还是鬼使神差之下啊,便跟着回来。 萧承见她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当时又已是深夜,所以没有在意。 “姑娘,今日阳光正好,要在宫中转转吗?”一旁伺候的宫中侍者,恭敬地道。 虽然这些太监宫女,不知道边流韵的身份。但这般相貌绝美,气质出众的女子,还是皇帝亲自带回宫中的,尽管没有一个身份,但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许是一切尘埃落定,不再需要担心,边流韵再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听到宫中侍者的话,她犹豫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对着云国皇宫的好奇之心。 她点了点头,柔声道: “也好,便麻烦你们了!” 侍者们连忙欠身一礼,连道不敢。 如今已过正月,又是在中庆城这四季如春之城。在宫中行走,随便看去,阳光明媚,处处春色。和煦春风拂过,各处精心培育的园圃之中,花影荡漾。 游览于这般生机勃勃的春色,让边流韵嘴角不由弯起,露出温婉柔美的笑容。 可就在这个时候,边流韵突然感知到了好似有人在看向自己。 边流韵微微一愣,扭头朝身后看去。 便见不远处,两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朝自己投来视线。 两名女子气质各异,其中一人身形高挑,五官明媚,另一女子气质娇憨,绝美柔顺。在她们的容貌颜色之下,便是满园春色,亦是不如她们亮眼。 边流韵身边的宫女很是机灵,看到南荣姝、杨玉环二人,连忙悄悄凑到边流韵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姑娘,这是两位昭仪娘娘。高挑的那位,是南荣昭仪。旁边那位,则是杨昭仪。” 边流韵闻言,嘴唇一抿,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在之前,边流韵还顶着柔宁帝姬身份,被张太妃请入后宫的时候,是见过这两位的。而且当初在后宫宴席之上,她们二人也是这样,用一副将如临大敌,心生警戒的模样看着自己。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边流韵,对于南荣姝她们二人的视线,心中那是毫无波澜。但如今的她,心中却是为之一动,有了和当初完全不同,更为微妙的心境。 边流韵迟疑一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那边,和南荣姝、杨玉环她们对视起来。 感受到边流韵投来的视线,南荣姝眼睛顿时一眯,轻声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一旁的杨玉环依旧有些懵懂,随口应道: “哦……” 南荣姝眉头一皱,扭头面前的杨玉环,面色正经严肃,沉声道: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顶着南荣姝这样正经严肃的凝实,杨玉环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口中当即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懂、懂什么啊?” “夏国来的这个什么柔宁帝姬,还未入宫,陛下便已经赐下了半幅皇后仪仗,还为她在皇后之下,昭仪之上,新设位份。这就代表着,她已经压在了我们俩人的头上了!”南荣姝声音急促,好似面临多大的危机一般。 杨玉环大眼睛眨巴眨巴,有些茫然道: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两个要摒弃前嫌,不能再置气,一起想想该怎么对付她!”南荣姝沉声道。 杨玉环迟疑一会儿,然后连连摇头,道: “那个柔宁帝姬,就是因为出身尊贵,这才让陛下新设一个位份安置而已。在后宫之中,和陛下之间的情谊才是要紧,位份什么的,并不重要。如果我们在后宫之中争得厉害,让陛下心烦,反倒是为陛下图增烦恼!” 听着杨玉环的话,南荣姝眉头一皱,面露疑惑地道: “这话你自己想的?”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很不符合你人设的好! “不,是姐姐们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啊。陛下处置国事,已经很是烦心了。”杨玉环很是认真道。 其实杨玉环的几个姐姐,也未必能够说出这些话来。 想来,这些话极有可能是那已经辞官归隐,谢绝所有门生故吏拜访的前尚书令马敏文,通过杨玉环的姐姐们传来的。 如今的杨玉环,虽然依旧懵懂。但因为三个姐姐的姻亲,已经成为了影响马、曲、陶三家,富贵能够延续传承多少代的重要人物。所以有些事情,马敏文这个老狐狸,自然要在背后点拨提醒。 南荣姝看着一脸真诚的杨玉环,顿时有些麻爪。 不对啊,挑拨离间,额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完美的计策,为啥就不上当呢?这话本里,也没教万一她们不上当该这么办啊…… 那一边,边流韵身后那很是机灵的宫女,看着她神情异常,直直看向两位昭仪那边,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凑到边流韵的身后,面露为难之色,道: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那两位,毕竟是昭仪娘娘……” 宫中皆知道,这两位昭仪娘娘,很得陛下恩宠。 虽然这位,也是陛下亲自带进宫的,迟早有一跃枝头的一天。但如今到底没个位份,万一让她们起了争执,这些宫人们不敢,也没有名义帮助。 边流韵闻言,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些宫人。 其实以她的聪慧,稍加思虑,便能够想清楚这些宫人的心思。 她眼皮垂下片刻,然后再次抬起之时,温婉大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定。 “走!” “是。” ---------------- 国宾馆,黎朝驻地之前,敖侯黎护在宫中太监、禁军的护送之下,施施然地走下车。 看到敖侯归来,那些等候许久的黎朝护卫,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 “敖侯,没事……”有使团官员上前问道。 黎护摆了摆手,笑道: “刚刚云国皇帝接见,正式签订和约之日,已然敲定,诸位放心!” 一众使团官员闻言,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亦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黎朝在云国面前,接连大败,精锐丧尽,国势大衰。到了如今,只能勉强维系防线。 在这般情况之下,前来和谈的黎朝使团,也别指望能够受到云国朝堂的礼遇。 使团来中庆城已经一个月了,处处遭云国官员无视。任凭他们这些使臣如何费心竭力,可是到了现在,就连使团带来的黎朝国书都没有递上去。云国朝野上下,便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这些使团官员尚有一丝尊严,便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屈辱。 如今听闻,敖侯已经将和谈的事情办完了,他们心中却无半点完成任务的高兴,反而觉得无比憋屈! 黎护见到使团众人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他脸上沉下,径直走入驻地之中。 “陈少将军呢?让他来见本侯!”黎护沉声道。 一旁的人闻言,顿时道: “敖侯,陈少将军此前离开了!” 黎护闻言,顿时一愣,不由问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陈少将军不说,我们也不好问啊……” 黎护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快去找他回来,本侯有事要和他交代!” “是!”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夏国使团驻地。 岐王看着一队禁军将敖侯黎护送了回来,神情有些异样,道: “这么快就放回来了?” 一旁的冯处,亦是有些惊奇,道: “是啊,这么快,有点不像云皇的风格啊!” 二人自然知道,只要黎护顶着黎朝使团的身份,萧承便不好真的对付他们。 但从此前萧承清除云国朝中势力时的种种手段来看,二人还是觉得以萧承那恶趣味的性格,起码也要让黎朝使团的其他人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才让黎护回来才是。 如今这么快回来,实在有些出乎他们的猜测。 岐王眉头皱起,沉声道: “这个云皇,还真是……” 说到一半,岐王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冯处忽然心中一动,看向岐王,语气严肃,神情认真道: “云皇手段难以琢磨,有时柔和,宛若春风拂面。有时强硬,下手之时毫不留情,狠辣无比。而这,恰是这位云国皇帝的高明之处。殿下若有心,不妨学一学云皇。” 岐王闻言,看向冯处,微微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亦是让他明白,军中那些直来直往,刚强易折的手段,并不适用所有地方。 他之前常常不屑,自家三哥,晋王殿下的手段太柔。却不曾想过,他自己亦是太过刚强。这段时间的挫折,倒是忽然让他醒悟了过来。 “本王此前性子直傲,不懂此道。今后若有错漏之处,你不妨直言!”岐王看着冯处,沉声道。 冯处闻言,忽然一笑,点头道: “哈哈哈,殿下如今醒悟,尚且不晚,尚且不晚!” 这个时候,一名亲兵忽然前来禀报,道: “殿下,云国廷尉司直宋慈,求见!” 岐王和冯处对视一眼,当即点头道: “带来!” 亲兵闻言,当即退下。不多时,亲兵便领着宋慈前来。 宋慈对着岐王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岐王!” 岐王对着宋慈虚扶一礼,旋即道: “宋司直莫要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宋慈抬手一拱,道: “奉陛下之命,将毒害公主之人,交还岐王手中。” 宋慈顿了顿,接着道: “陛下的意思,这些人毕竟是夏国之人,只是涉及毒害公主之事,这才未曾立即移交。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还是要交还到殿下手中的!” 岐王闻言,和冯处对视一眼,连忙道: “可查出背后主使之人?” 宋慈闻言,沉着脸,点头道: “入了东厂牢房,少有人能够熬得住的。” 东厂之中,大都是宫中太监出身。身体不健全者,心理也多有问题。再加上六百多年的深宫大院之中,不知琢磨出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 宋慈向来主张以证据定案,对东厂的手段实在难以喜欢起来。 岐王见状,连忙问道: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宋慈闻言,当即取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卷宗,递到岐王面前,道: “贵国八皇子楚王,或牵涉此事之中。” 岐王一把接过卷宗,一目十行扫过,脸上顿时阴沉下来,咬牙道: “虞昭轲!” 夏国当朝八皇子,楚王虞昭轲,母妃江南世家出身,在朝中中枢,支撑者众多,算是如今最有希望夺嫡的皇子。 岐王与他,其实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成年之后都甚少见面。但在他动了虞瑛瑶这个岐王同母妹妹之后,两人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宋慈微微低头,继续道: “陛下已经吩咐,会将此事通报贵国朝廷!” 为夺嫡之事,本想着对公主暗中下毒,然后再爆出岐王暗中为公主寻找替身,欺瞒两国,使得岐王失去夏皇信任的同时,亦是彻底得罪云国。 却不想,因为萧承和岐王的合作,直接导致这位楚王落入这般局面。之后的楚王,想来便是不被圈禁,也必定失去夺嫡的可能。 冯处见岐王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接话道: “请宋司直,代外臣谢过云皇陛下!”、 宋慈微微点头,很有眼色地转身离去。 见宋慈离去,一旁的冯处接过岐王手中的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岐王逐渐平静下来,看着冯处的模样,微微皱眉,沉声道: “有问题?” 冯处合起卷宗,闭眼沉思许久,方才睁眼道: “没有找到!” “那你这般模样?”岐王不解道。 冯处摇了摇头,疑惑道: “幕后之人,出来得太轻松,太容易了!楚王的手下,必然也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么粗糙的手段,实在有点丢绣衣使的脸!”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道: “还有之前元宵节上突然出现,导致边流韵逃走的意外,卷宗之上并未提及……” 说到这件事,岐王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怪异,不由轻咳一声,道: “这件事倒是不用继续查了……” 冯处闻言,认真地看了岐王一眼,忽然点了点头,道: “也对,已经除去了楚王对殿下夺嫡的威胁,足够了。” 岐王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道: “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算了,总之应该是你想多了!” 第206章 随她去吧 清晨朝日初升,便听得数声钟鼓之声,于皇城城门之上响起。威严厚重之声,回荡在整个皇城之中。 重重的宫门,第次而开。百官整肃衣冠,手捧朝笏,按照官阶次序,走入宣政殿中。 萧承身穿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冕冠,腰佩长剑,在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入宣政殿中,登临帝位之上。 一众百官,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之后,一同上殿朝拜的夏国、黎朝两国使团副使,此时连忙手捧国书,出列叩拜,高声道: “大夏使团,奉吾皇之命,持国书前来,约定和约,罢兵休战,以修两国之好!” “大安上国使团,奉王上之命,缔结和约,平息边疆战事,使两国百姓再无兵乱之苦!” 此前三方和谈,该给出的代价早已商议完毕。今日上朝,三方只谈和约,不谈其他,走个过场,也给求和的两国一点面子。 胜利者,总是不吝啬那么一点宽容的。 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透过垂下遮挡面部的垂旒,俯视着两国,沉声道: “兵事,凶也,而今三国罢兵言和,当为天下百姓之幸,三国之幸!” 一众朝堂百官,当即齐声高呼道: “吾皇圣明!” 这一套流程走完,这牵扯这么久的战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但这一战,云国朝野上下,不会忘记两国趁火打劫的事情。若非萧承、程不识力挽狂澜,云国社稷就此覆灭。 夏国求和,属于是因为西南诸郡民意沸腾,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向云国低头。但夏国如今朝堂民间之中,皆有不服之意。 黎朝那边,更不用说了。割去了四州之地,北境膏腴之地尽数失去,疆域直接削去不少,国力更是大衰。只要黎朝君臣还有一丝心气,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故土。 这如今的结果,没有任何一方口服心服。 所以只要云、夏、黎三国之中,任何一方腾出手来,或者恢复了一点国力,那么如今签订的这一纸和约,只怕立时便会荡然无存。 萧承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是乐见其成。 手握金手指的他,若是没有兵出天南,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岂不是有些没出息? 流程走完,萧承环顾四周,手上微微以抬。 旁边陛阶之上的冯保,当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展手中捧着的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夏国柔宁帝姬,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正奉以妃位,持教六宫,钦此。” 这是一道封妃的旨意,其实就是拿册封皇后的圣旨改了改拿出来用了。 别管柔宁帝姬的身份是真是假,她毕竟代表的是夏国皇室,身份尊贵。不能封皇后,但也不能有怠慢的。一应制度、封赏、仪仗等,都是按照皇后待遇稍作削减的。 夏国使团之中,岐王作为柔宁帝姬的兄长,上前一步,神色漠然,拱手接旨道: “谢云皇陛下!” 云国之行,岐王保住了自己的妹妹、确定了夺嫡之路、收服了高阶绣衣使冯处、磨砺了自己的性子、认识到自己的性格上的缺点,还拿到了足以使楚王失去夺嫡资格的证据。 若是不去想他来到云国之后受到的屈辱,以及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所折损的上百名死忠的心腹亲卫,那就都是慢慢的收获。 岐王直起身子,默默地看向高坐龙椅之上,十二垂旒遮住面孔,周身气势威严深沉的萧承,牢牢记住了此时的复杂心情。 -----------------------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千余精锐禁军,明铠着甲,正式接管这里的防务。 和禁军一同被送来的,还有萧承早早便赐下的半幅皇后仪仗。 一处由岐王亲卫防守,守卫森严的院落之中,真正的十四公主,夏国柔宁帝姬虞瑛瑶,听着外面略显嘈杂的动静,秀眉皱起,沉声道: “外边是什么动静?” 一旁的宫女闻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公主,是、是云国送来的仪仗……”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滞,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轻叹一声,无奈道: “皇兄死都不愿本宫进云国后宫,虽是好意,但究竟是办错了事。本宫若能入宫,对皇兄无疑大有裨益啊!” 说到这里,虞瑛瑶面露惋惜之色,道: “到底是手中势力底蕴不足,只能勉强制造机会,让边姐姐离开。若是人手再多些,能够助她离开中庆城,也不至于使她落到云国皇帝手中,致使之后的事情无可挽回!” 此时的虞瑛瑶,脸色微沉,一双微微上挑的双眼之中,透着与她那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外表模样,完全不同的算计之色。 一旁的宫女闻言,连忙劝慰道: “岐王殿下心疼公主,这才不断阻止。再说了,以公主您的智谋手段,身处那云国后宫之中,便是自困于另一个牢笼中啊。如今公主在外,能够为岐王殿下出谋划策,未必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啊!” 虞瑛瑶闻言,沉默片刻之后,竟然也点了点头,道: “这话说得倒是也不错,当初身在金陵城中,对云皇了解不深,方才制定了入云国后宫,借云国之势助皇兄夺嫡的计策。但如今到了云国,越是清楚云皇的手段,便越是觉得本宫之前想的太过简单了。如今不入云国后宫之中,如你所说,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哪怕虞瑛瑶对自己颇为自信,不输世间任何人,但对于自己能否掌握萧承这么一个文韬武略,心机智谋,皆为古往今来少有的君王,亦是觉得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不入云国后宫,看起来才是更为正确的选择。 说到这里,虞瑛瑶忽然问道: “本宫的替身,可找好了?” 宫女连忙点头,凑到虞瑛瑶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愣,面色很是奇怪地道: “啊?” “奴婢亲眼所见的,绝对不假!” 虞瑛瑶神色微微有些纠结,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 “既然是她的选择,那……随她去!” “是!” 第207章 懂了,又一个馋朕身子的女人! 今日中庆城中,一片喜庆喧闹之声。 无数百姓,挤在大街之上,看着眼前的队伍,发出欢喜庆贺之声。 数千禁军将士,衣甲鲜明,军容肃穆。一个个的身上,更以红绸装饰,齐齐列作军阵,浩浩荡荡而来。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旗、帜、幡等诸多仪仗导引在前,尽显皇家气派。 当今尚书令曲诚,充作迎亲使,手上握持着象征皇权的符节,领着这大队的人马,簇拥着后方跟着的那辆华丽贵气的四望车,声势浩荡地朝国宾馆方向而去。 这支人马,便是去迎接柔宁帝姬的仪仗队伍。 这位即将嫁入皇宫的柔宁帝姬,现在顶着的,是夏国公主的身份。 如今的夏国,国力并不在鼎盛之时,但其底蕴在那边,依旧是天下诸国公认的第一强国。夏国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不论是依照身份尊贵,或是循照史书旧例,这皇后之位,本该注定是这位柔宁帝姬的。 但如今她之所以嫁入云国,到底是因为夏国战败求和,送其前来和亲。授予后位,实在有些不妥。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日后两国之间的局势,必定还会再有变动的。 便是因为如此,云国朝堂之边,方才以萧承未曾成年元服,暂时不可立皇后的借口,算是给了夏国那边一个交代。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为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也在后宫昭仪的位阶之上,新设了“妃”位。赐下的一应仪仗,迎亲规格。礼仪制度,皆是对标皇后。 是以,这才有了如今这般规模浩荡的迎亲队伍。 此时,国宾馆中,一众夏国使团之人,早已收拾妥当,一个个的整肃官服,静静地等候在门前。 冯处听着耳边传来的,那越发清晰的鼓乐之声,以及云国禁军将士们整齐的踏步之声,不由得心中一动,看向一旁身穿夏制亲王蟒服的岐王,面露惋惜之色,开口道: “虽然殿下不见得乐意听,但若是公主嫁入后宫,成为这云国的皇后,殿下不说借助云国国力夺嫡,也能够给自己增加一些底牌,留下一条后路……” 以云国如今的国力,虽然不说比得上夏国底蕴深厚,但也是天下之间数一数二的存在。 若岐王能够想办法,说服萧承,从而换取云国一国之力相助,那他的夺嫡之路,不知道会平坦多少! 便是最差最差,也能够确保他在夺嫡失败之后,还能够有一条后路啊。 若非忌惮这件事,八皇子楚王,也不至于对虞瑛瑶这个妹妹下手。 岐王听到冯处说的话,竟然没有半点不高兴,头都没回,很是随意地摇头道: “本王如今无权无势,闲赋在府。一战败于云国之手,朝野谩骂,名声臭不可闻!有心夺嫡的诸多皇子之中,有谁比本王处境还差?就这,你让本王拿什么去说服云皇?总不能,当真出卖我大夏的利益!” 虽说他已经和萧承做了个交易,交出了潜伏在云国中的夏国绣衣使者名单。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已经出卖了国家利益。 但这个举动,也是因为云国的绣衣使们,早就被人收服拉拢。原本替夏国刺探情报,收集信息的特务机构,已经成为了夺嫡的工具,甚至还对岐王以及他最重视的妹妹下手。 竟然如此,岐王自然是留不得他们。 听到岐王的话,冯处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道: “殿下说的极有道理……不,有一点错了!” 岐王顿时一愣,反问道: “什么错了?” “或许在朝堂之上,那些衣着朱紫的大臣们口中,殿下的名声的确不好!”冯处意味深长地道。 岐王闻言,不解地看向冯处。 “册封圣旨到!”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侍者那尖锐的嗓音,当即打断了刚刚想要说话的岐王。 一众夏国使臣,当即齐齐跪倒在地,跪迎圣旨。 岐王看了看已经跪倒的冯处,默默了闭上了嘴,上前一步,只是躬身一礼,道: “大夏皇子岐王,敬遵云皇圣旨!” ----------------- 看着不远处浩荡的仪仗队伍,黎护整了整衣冠,对着黎朝一众使臣道: “今日云皇大婚赐宴,我等亦要前去恭贺。此前准备的贺礼,万万不可忘记带上。” “是!” “诸位,今日之后,我等出使任务,便算是完成,可回国交卸差事。还望诸位打起精神,莫要让人看了笑话!”黎护叮嘱道。 一众使团使臣,齐声应是。 这个时候,一名黎护的亲信,忽然走到黎护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黎护眉头一动,连连点头,旋即对着一众使臣道: “你等先去准备!” “是!”一众使臣应和道。 黎护跟亲信,转身离去。 “陈少将军可是出什么事了?”黎护忽然皱眉问道。 亲信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陈少将军只说有紧急之事,请侯爷立刻前去!” 黎护闻言,脚下步伐更是快了几分。 来到一处院落之中,看着等候在此,双眼紧紧地看着自己的陈立言,黎护连忙上前,沉声道: “少将军为何一声不响便自行离去?本侯有要事和你说……” 话音未落,黎护看着神色肃然,眼露煞气的陈立言,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由得脚下一顿。 陈立言微微抬手,院落的门“砰”的一声关起。 十数名手持刀剑,气息凶悍的精壮军汉,齐齐冲了上来,立时将黎护围住。 黎护一愣,眉头紧皱,道: “陈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立言缓缓抽出腰间佩剑,面露狠厉,咬牙道: “这几日的功夫,我已经探查清楚。父亲和我联络的路线,已经尽数被毁去。布置的一应人手,尽数被杀。那封为你们证实身份的信件,根本就不是父亲传来的!” 黎护闻言,眼睛猛地睁大,当即反应过来,急声道: “本侯之前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事情与你想的有些初入……” 陈立言此时,浑身杀意再也掩盖不住,咬牙道: “将父亲的信件伪造得这般逼真,笔迹相同,印信俱全。如此看来,父亲必然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中!说,你们到底是谁!” 原本心中生疑之时,陈立言还宽慰自己,父亲身在军营之中,有亲兵护卫,绝对不可能出大事。 但这数日来的调查,却是让他心中越发寒冷起来。 父亲陈丰留下的联络途径,尽数被毁。一应布置的人手,也遭屠戮,除了他手边这些人,他陈立言再无别人可以调动。 他在中庆城一个月的时间,若是父亲陈丰未曾出事,只怕早就察觉,派人前来了。 而到了现在,他却依旧没有收到什么异常的消息。 唯一的解释,只有是军中出事了! 一旁的黎护,看着面露杀意的陈立言,不由得道: “这件事另有内因,你父亲的确出了点问题,但此前我等已经商议妥当,绝无半点意外发生的可能,你不要多想!” 陈立言冷笑一声,道: “拿下!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 话虽是这么说,但从他的神色,显然是不信黎护所说的。 看着身边逐渐围了上来的一众军汉,以及身边仅有的一名忠心卫士,黎护嘴唇颤了颤,然后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道: “本侯奉王上之旨,另有谋划。陈太尉如今并无危险,他如今处境,也是本侯和他商议之后,方才行动的。你先不要着急,其中之事,本侯会和你一一交代清楚!” 陈立言手上一顿,眯眼看向黎护手中那篆刻神兽玄武,又以古朴铭文装饰的金色令牌,然后整个人顿时一愣。 他此前,便是在黎朝王城守卫军中效力,自然是认识黎护手中的这枚令牌的。 这是黎朝君王印信象征,轻易不得示人。 想起当今黎王,对自己父子二人的信任,陈立言当即一顿,皱眉道: “商议什么?对付云国的密谋?那为何要对我手下之人动手!” 黎护站直了身子,沉声道: “此事,并非是针对云国。你的人手,也非是本侯动手除去的。之前的那些黑袍人,本侯根本阻止不了!你父亲陈太尉,此时亦是为那些黑袍人所看管!” 此时的陈立言,听得更为糊涂,道: “不针对云国,那是在对付谁?还有,那些黑袍人不是你的人吗?” 说到这里,陈立言眼中杀意再次一闪而过,道: “你可是在胡言乱语,拖延时间?” 黎护闻言,有些无奈地道: “本侯真的是王上的人……那些黑袍人名义上听本侯调遣,但实际上亦是对本侯的监视。若非此前本侯执意派出黑袍人,最后借助云国之力除去,这些话根本不可能明说!” 说到这里,黎护更是面露无奈,道: “本来想立即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可是等本侯自皇宫回来,你小子就带着人跑了……” 陈立言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不断打量着眼前黎护,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所说的模样。 ------------------ 皇宫之中,萧承换上一身大红色的龙袍,靠在龙椅之上,翻看着手中的密信,面带怪异之色。 这黎护送来的密信,乃是黎朝君王黎卫宁亲笔所书。 信中言辞,情真意切,明言自己为黎家老祖所架空,愿付出任何代价,请云国出力,协助他重夺大权。等黎卫宁执掌大权之后,愿意臣服,甘为云国附庸,为萧承驱使。 “黎家老祖?” 萧承嘴里念叨着,立时想起之前,自己透过蛊虫之上带着的气运,看到的那个满脸都是沟壑皱纹,身形萎缩宛若孩童,苍老得不成人形的老怪物,眼睛微微眯起。 “话说,当真有人能够活到那个年纪?” 一般百十来岁的,不可能苍老成那个模样啊!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出声道: “陛下,江湖上有传言,黎朝王室绝学《玄武七宿》,乃是黎朝先祖观望神兽玄武所创,于行气导引之上最为神异,修炼者寿数异于常人……而且黎朝历代君王,多有寿数过百之人。” 萧承闻言,忍不住吐槽道: “朕觉得,黎朝先祖观的可能不是玄武,而是大乌龟……” 冯保闻言,当即附和地笑了几声。 萧承忽然合起手中的密信,嗤笑一声,道: “这个黎卫宁,不说实话!一个黎朝老祖,只敢隐藏幕后,遥控朝政,甚至大多数的黎朝臣子,都不知道有这位的存在。这样的人,是如何架空黎卫宁这个真正的黎朝之主的呢?” 一旁的冯保,面露不解之色,问道: “那陛下是说,这黎卫宁,在对陛下撒谎?这是,他这是图什么啊!” 萧承回想起那个之前看见的老怪物,沉吟片刻,道: “应当也不是哄骗,只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这个黎朝老祖,必然有旁的手段,控制整个黎朝朝堂不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个黎卫宁,是想要用几句空口白牙的承诺,便要利用朕啊……” 冯保一愣,当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 “先顺着他也未尝不可!”萧承沉声道。 先不说可以借机对黎朝安插人手,便是为了那个老怪物,萧承也得插手此事啊! “奴婢明白了!”冯保当即躬身道。 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启禀陛下,迎亲队伍已到宫门之前!”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在一众太监的陪伴之下,起身走出殿中。 华丽无比,尽显气派的四望车,在仪仗的簇拥之下,缓缓停下。 宣政殿前的广场之上,一众百官齐齐跪倒在地,以皇后之礼迎接。 萧承看着广场中央,缓缓走下四望车的那道略显熟悉的倩影,忽然眼睛一眯。 这个假柔宁帝姬,好像有点眼熟啊…… 边流韵拖曳着华丽的宫装裙摆,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之下,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轻移莲步,朝萧承款款走去。 萧承看着身穿大红色长裙宫装,五官温婉绝美,气质端庄大气的边流韵,眼角微微一抽。 易容?不是,万一岐王这货故意找个长得吓人的恶心我呢! 嘶,可是不论是她的眉眼样貌,还是气质身形,甚至就连身上运转的音家武功,怎么看都不是易容的啊? 眼看着边流韵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已经走到自家陛下身前,自家陛下还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冯保连忙低声提醒道: “陛下……” 萧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边流韵微微伸过手去。 边流韵抿了抿嘴,轻轻抬起修长纤细的手掌,放到萧承手中。 “怎么还……岐王又逼你了?”萧承嘴唇不动,低声问道。 边流韵用余光看着萧承的侧脸,心中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脸上顿时一红,低下头去,有些结结巴巴道: “不、不是,就是帮、帮朋友的忙……” 萧承余光扫视边流韵一眼,牵着她朝殿中走去,轻声道: “你之前不是不愿顶着别人的身份吗?要知道,入了宫门,今后你便只能是柔宁帝姬,再也不是音家弟子边流韵了!” 边流韵微微一滞,旋即看向萧承,抓着萧承的手微微一紧,深吸一口气,道: “只要陛下知道流韵就够了!” 在不知道虞瑛瑶谋划的边流韵看来,既能够帮助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十四公主虞瑛瑶,代她进入她所不愿进入的云国后宫之中。又让自己,拥有了站在眼前之人身边的资格。 这两个因素,已经足以使她放弃其他东西了! 萧承闻言,嘴角忽然一弯。 懂了,这又一个馋朕身子的女人! 唉,真烦人 ̄へ ̄ 第208章 不容易的见面 夏国,奉州城。 奉州城坐落于长江水脉之上,夏国西南诸郡大部分的物资运转,皆经过此城,是以奉州此前,是夏国西南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富庶。 只可惜,这次波及整个夏国西南的兵乱,正是奉州邵家掀起。邵家老家主目光短浅,不思退路,是以当地百姓,算是整个西南遭灾最甚的。 昔日繁华无比,船只往来不息的水运码头,如今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至今当地夏国官府都还没顾得上修缮。 奉州城中,宽阔的街道之上隐约可见昔日繁华,街道两旁,还散落着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却无人去捡、去收拾。 道路两旁,依稀有几家店铺开着。但街道之上,就只有几个脸带菜色,面容凄苦,脚步匆匆的行人,根本无心光顾。百业凋敝之像,尤显凄凉。 身穿铠甲的夏国边军校尉,带着麾下一众兵将行进在大街之上。 看着路边行人投来的愤恨的眼神,还有那对他们如避蛇蝎的态度,一众将士脸上都有些难看。 为首校尉冷冷地瞥了这些百姓一眼,面色铁青,哼声道: “不知好歹!” 这些夏军,乃是岐王麾下的一众兵将。正是他们自云国北境撤退之后,便径直袭入奉州城中,将那些残害百姓的一众将门,尽数屠戮。 本是前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但如今只要身穿军服、官袍出来,却被冷眼相对,满心的敌视。 军中出面组织百姓修缮水运码头,以工代赈。这本是好事,但城中百姓却无人前来。甚至驻扎城中的将士们出门采买,给钱都没有商人愿意卖东西。 这样待遇,自然让一众将士心中不快。 但这城中的普通百姓,可不懂哪些大兵是西南将门的私兵,又有哪些兵将是什么岐王麾下的。在他们心中,便只知道朝廷的人杀戮百姓,致使奉州城十室九空,宛若人间地狱。 如今民怨沸腾的局面,奉州城未曾像有些城池那样驱逐官府官吏,依旧掌握在夏国朝廷手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奉州城中驻扎的这些大军,乃是岐王自别处调来。是以未曾像那些出身西南的边军将士那般,见家乡遭遇惨状,军心涣散,上下离心,甚至暗中逃散。 二来,奉州城中百姓被屠戮大半,十室九空,民力薄弱,实在无力凝聚起多大的力量,和大军作对。 身后的将士见自家校尉面色铁青,好似勃然大怒,连忙上前拉住,劝说道: “校尉,算了算了。这城中百姓遭遇,也确实那个了些……” 校尉闻言,犹自愤愤不平,粗着嗓门,破口大骂道: “一个个的现在倒是硬气,那当初兵乱的时候,怎么不跟那些畜生们去干一架?家里连把菜刀都没有吗?哦,现在知道对俺们甩脸色了,还不是因为看着俺们好欺负!要不是大帅军令在身,俺早就抽刀子砍死他们了。呸,一群孬种!” 一边说着,这校尉还一边将手按在腰间刀鞘之上,恶狠狠地环顾四周,杀气腾腾道: “要是把俺惹火了,大不了军法处置,也要替兄弟们泄一泄这心头的邪火!” 校尉如此态度,几名行人听到了,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脚步飞快地跑来。 校尉见状,长舒一口气,哈哈道: “哈哈哈,弟兄们看啊,就是一群怂包!” 身后的一众将士见状,不少人跟在后面,一边大笑,一边骂出污言秽语。 也有的将士未曾张口辱骂,而是对城中百姓的遭遇而心中不忍。 但这些人也知道同僚们面对百姓冷眼,心中积攒着许多不快。反正只是言语上的威胁,总不会使得他们如今所处的局面变得更差,是以便没有出言劝阻。 这个时候,一个将士突然指着一旁巷子之中,出声道: “校尉,那里有个人。” 为首校尉扶着刀柄的手顿时一紧,警惕地朝将士所指方向看去。 却见一旁的巷子之中,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打着颤。 校尉见此,没好气地瞪了属下一眼。 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因为一时气愤说出的那些脏话,真的将谁惹急了呢。 “奉州城中的人还没死绝呢,至于看到个人就这么稀奇?”校尉哼声道。 说到这里,校尉微微一顿,语气稍稍缓和下来,道: “去看看,若是还有救,就带回军营看看!” “是!”一名士卒当即应是,小跑着上前查看。 士卒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指着那人,浑身战栗不停,嘴唇颤抖得都说不出话来。 校尉见状,眉头一皱,一边朝那边走去,一边道: “怎么了?” “别、别、别过来,好像是瘟疫!”那名跌坐在地上的士卒,面露灰败之色,带着一丝哭腔道。 军中最惧瘟疫,对类似的病情,一向警惕无比。所以便是普通的士卒,也知道一些关于瘟疫的症状。 校尉闻言,脸色当即大变,一边阻止麾下将士靠近,一边捂住口鼻走上前去。 却见地上那个干瘦男子,满脸泛着病态的红润,额头上满是大汗,浑身却战栗不止,裆下还有未干的黄褐色粪水。 种种症状,当即让校尉为之一震,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我等大军一入城,便已经清扫城中尸首。又是冬季,尸首尚未腐烂,为何、为何会有瘟疫?” 入城的这些边军,都是岐王精心训练,可称精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如何防止瘟疫。一入奉州城中,便清理了城中的尸首。当时又是冬季,天气寒冷,尸首尚未腐烂,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瘟疫才是! 一旁的士卒浑身颤颤,伸手指了指那人手中,惊惧道: “肉、肉……” 校尉闻言,当即看去。 便见那人手中,尚且抓着一块手掌大小,油脂泛黄,已经有些发黑的腐肉。 校尉脚下踉跄,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咬牙道: “速、速去禀报军中!” “是!” ----------------------- 只听得“轰轰轰”的闷响之声传来,大地似是晃动,官道之上散落的一些小石子,也跟着震颤起来。 官道之上的行人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便见远处,数千骑兵军容肃穆,驾驭战马,宛若黑色巨浪,呼啸而来。 战阵之中,“程”字旗帜、“镇北”大纛,迎风飘荡,猎猎作响,引人瞩目。 官道之上的行人见此动静,忙不迭让开道路,生怕阻了这些骑兵的路。 转瞬之间,骑兵呼啸而过,官道两旁避让的人群之中,却是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声欢呼之声,甚至有人朝着这些骑兵不断招手示意。 一商贾打扮之人,看着这般景象,不由得有些发懵,扭头拉住身边的人,不解地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同行之人脸色激动得有些涨红,见到他拉住自己,凑了过去,扯着嗓子道: “你说什么?动静太大,没听清!” 商贾无奈,也只得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我说,这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这样激动?” “看到那面镇北将军的大纛了吗,这是程镇北!于北境力挽狂澜,大败夏国,收服失地的镇北将军程不识!”他面色涨红,眼带激动道。 商贾闻言,望着远去的这些骑兵,眉头皱起,似是有些不快,低声道: “原来他就是程不识啊!” 此时,骑兵已然呼啸而去,周边再无此前那般嘈杂。商贾自认已经放低了声音,但依旧让同行之人听到了。 同行之人闻言,眉头一皱,朝商贾打量了一眼,不快道: “你这话语,甚是不恭敬。程镇北力挽狂澜,是我大云名将,你怎么……你,是夏国人?” 他的话,顿时让一旁的行人听到,众人顿时投来了审视的视线。 商贾顶着众人的视线,顿时头皮一麻。 他眼睛一转,讪笑一声,连忙双手举起,嘶声力竭地喊道: “程镇北将军英武!我大云将士兵锋所至,所向无敌!” 一旁众人闻言,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商贾见糊弄了过去,轻舒一口气,扭头便看到手下的伙计们,那暗含鄙夷的神色。他脸上顿时涨红起来,忍不住骂道: “看什么看,我大云将士们都走了,还不赶快启程!” 一众伙计见他这幅欺软怕硬的模样,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这才吆喝着重新将货车拉到官道之上。 刚刚离去的骑兵之中,程不识一身甲胄,身伏战马之上,纵马疾驰。 一旁护卫的亲兵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连忙驭马凑来,大声喊道: “将军,天色不早,不如今日便在前方城池修整?” 程不识闻言,微微抬头看看天色,当即沉声道: “入城修整,有滋扰百姓之嫌。传令,不得入城修整,寻地驻扎!此处距离京师,快马加鞭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待回京之后,本将自会请旨,恭请陛下犒军!” 一旁亲兵闻言,当即应是,一扯战马,下去传令。 数千骑兵,听闻军令,纵使疲惫不堪,却毫无怨言,齐声应是。程不识治军之严,便于此细微之处体现。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斥候骑兵,确实忽然回报,前方一支人马,持夏国旗帜,拦在了大军之前。 程不识闻言,眉头顿时一皱,当即一抬马鞭。 一旁亲兵,当即大声传令,大军停下。 片刻之后,数千骑兵在军令之下,便已经止住马速,缓缓停下。 不远处的高坡之上,岐王看着这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便是忽然下令停下,阵型亦是不乱的数千骑兵,不由得开口道: “如今再看这程不识麾下将士,亦是不由赞叹一声,本王输得不算冤!” 昔日北境之战,程不识就是靠着治军严苛,谨慎小心,便硬是凭着一座军寨、弱势兵力,死死抵挡住了自己数万的大军轮番进攻,这才抓住战机,反败为胜。 一旁的冯处闻言,微微摇头,道: “臣不擅军阵,但殿下这般沙场宿将,亦是赞叹,足见这位镇北将军的本事!” 岐王轻笑一声,一勒胯下战马,朗声道: “走,去见一见!说起来本王和他交手数月,却连他的模样都不清楚,这说不过去啊。” 说罢,岐王便一驭战马,朝程不识的方向疾驰而去。 程不识看着不远处,挡在官道之中的夏国使团车队,眼露沉思之意。 而就在程不识的身边,还有三名身穿布衣麻鞋,衣着简朴的年轻墨家弟子。 见到这插着夏国旗帜的车队,他们不由对视一眼。 “如今云、夏两国,已经签订和约。这车队上插夏国旗帜,应是返程的夏国使团!”为首的墨家弟子对着程不识道。 另一名墨家弟子闻言,不由疑惑道: “夏国使团返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跟随程不识,自云国北境返京。虽然这条路也可通往夏国,但对于要回金陵城复命的夏国使团,这无疑是绕了远路了! 程不识眯眼看着前方纵马而来的一小队人马,沉声道: “走,随本将去看看!” 有身后这数千骑兵作为依仗,程不识根本不怕夏国的人会起什么歹心。 三名墨家弟子闻言,当即应是。 程不识领着三名墨家弟子,以及一众亲兵护卫,驶出大军之中,迎面迎上前来的岐王。 此时的岐王,并未身穿夏国亲王蟒袍。但他是皇室出身,自带雍容贵气。又在军中磨砺,一身气质尤为显眼,一看便是不简单之人。 岐王身骑战马之上,看着不远处的程不识,微微拱手,朗声道: “程镇北,为了和你见上这一面,本王可是特地在中庆城多等了一段时间,还特地领着使团绕路江阳郡,可是不容易啊!” 程不识闻言,顿时明白了来人身份,当即对着岐王微微拱手,沉声道: “原是夏国岐王殿下,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殿下见谅!” 第209章 你想多了……但是想得很好! 程不识这边和岐王打了个招呼,还不可岐王客气两句,便话锋一转,沉声道: “岐王殿下如今奉旨前来我大云和谈,本该以礼相待。但殿下到底是军伍出身,也应当明白。我等统兵将领,久在朝外。这行事交际之间,也应当谨慎一些,否则难免有谣言传出。今日在下,前来相见,也是全了礼数。” 说到这里,程不识猛地一拱手,朗声道: “岐王殿下,就此别过!” 岐王闻言,脸上一急,连忙道: “程将军怕是想多了!如今夏、云两国,早已重修旧好。对于程将军的军略,本王亦是钦佩,不过见上一面,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重修旧好?这话岐王其实自己都不信。 两国朝堂之上,都有共识,云、夏之间,迟早还有一战。 程不识神情严肃,冷声道: “程不识性子便是如此,若有无礼、得罪之处,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程不识再也不顾其他,调转马头离去。 一众亲兵护卫,当即紧随程不识身后。 三名墨家弟子,亦是多看了岐王一眼,当即转身离去。 驾马离去的程不识,此时脸色有些难看,对着一旁的亲兵,沉声道: “挑选三百精锐骑兵,一人三马,日夜不休,立即随本将回京复命!其余兵将,交由钱副将统帅!” 亲兵闻言,当即应是。 那边的岐王,看着程不识离去的身影,眉头一皱。 一旁的冯处微微摇头,道: “绣衣使内部,对于这位程镇北的情报,也说其治军严厉,用兵谨慎。只是没想到,竟然谨慎到了这般地步!” 岐王闻言,不由一叹。 冯处看向岐王,点头道: “绕道千里,只为与这位昔日对手见面。殿下此举深意,臣已经明白。回京之后,殿下尊重对手,爱惜人才的名声,必定会流传天下之间。” 说到这里,冯处眼中精光一闪,轻笑道: “至于离间云国君臣之策,殿下不要着急。臣今后,会时常以殿下的名义,给这位程镇北赠送珍宝珠玉。再加上殿下这绕行千里,只为相见的事迹,天下人必然相信,殿下与程镇北惺惺相惜,私交甚厚!” 岐王脸上一皱,神色怪异地看向冯处,道: “本王就是想见一见这击败本王的程不识而已,哪来你说的这么多深意?” 刚刚还笑盈盈的冯处,脸上顿时一僵。 靠,还以为这个直肠子已经改性子了,能够想出这种计策了呢…… 想到这里,冯处心中更是发愁,忍不住叹息一声。 保这位爷夺嫡,心好累啊! 岐王看向程不识离去的身影,惋惜地叹了一声,道: “你是不知道,本王在军中的时候,就喜欢用程不识这种人。踏实,可靠!只可惜了,是个云国人……” 说到这里,岐王扭过头看向冯处,开口道: “你刚刚说的那些手段,回去之后不要忘记用!” 冯处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露出笑容,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 ------------------------ “启奏陛下,如今营中训练有六千八百余名骑士,可堪一用者,共一千九百多名。” 养心殿中,狄青正在对萧承禀报道。 萧承听到这个数字,眉头微微有些皱起,沉声道: “十数万大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到现在成军者才不到两千人?” 要知道,当初跟随萧承冲入夏国,闹得夏国西南诸郡天翻地覆的一众精锐骑兵,便已经千余人了。 狄青闻言,有些为难道: “陛下,而可入突骑效力者,弓马娴熟尚且不足。武学需入四品之上,还需粗通文墨,能懂战阵。这群人在原本军伍之中,本就是大军精锐骨干。而现有各部大军,不管是邕州大营、还是京郊大营,或者北方驻军,皆需战备,军力不可削弱太多,所以臣也不好选走太多人,只能挑选人精心训练……” 这天下之间,各国的军队,除了各地驻守,负责治安的郡兵。其余的各部,可并非拉来个百姓训练一年半载的便能成。 这从军需要习武,军中武学进展再快,也到底需要时间与资源,还要考虑每个人的资质优劣。所以整个云国近万万人口,所供养的,真正可堪一用的,不过二十万大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 “需要多久?” 狄青斟酌一番,斩钉截铁道: “两万突骑,一年初成,可堪一用。再经两年磨砺,则可为天下精锐,千里奔袭,突阵冲杀,无往不利!” 毕竟获得的这“幽州突骑”,乃是顶级兵种,一年能派上用场,三年便可大成,练就这么一支兵马,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萧承微微点头,看向狄青,沉声道: “只有两年时间!” 萧承只能够保证,再给狄青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不是云、夏两国之间再起兵戈,便是正式起兵,彻底撒扫平黎朝的一战。 狄青当即身形挺直,咬牙应道: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见萧承正与狄青说话,便当即凑到冯保身后,低声轻语了几句。 冯保闻言,当即点了点头,示意小太监退下。 等萧承又与狄青交代了几句之后示意他告退,冯保这才对萧承沉声道: “陛下,镇北将军程不识已经回来,正与宫门之外等候。” 萧承听到,眉头一动,开口道: “程不识?按照路程,他不是最早也要在两日之后,才能回来的吗?” 冯保听到萧承询问,连忙道: “夏国岐王,此前绕道,等候程将军前来。二人面见之后,程将军便抛下大军,仅带数百精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金手指面板当即跳出。 【镇北将军:程不识,武力77,文学60,智慧71,道德88,年龄35,统御87,政治70,魅力67,忠诚100,野心45】 嗯,没有问题! 萧承一挥衣袖,沉声道: “宣!” 不多时,身穿甲胄,浑身风尘仆仆,一脸倦态的程不识快步走进,跪倒在地,恭声道: “臣程不识,叩见陛下!” 第210章 墨家到来 萧承见状,站起身走到程不识身前,亲手将他扶起,露出笑容,道: “程卿怎么提早回来了?” 程不识闻言,面带恭敬,躬身道: “既是回京复命,岂敢让陛下久等?” 说到这里,程不识再次跪倒在地,当即自怀中取出虎符,高举过头顶,对着萧承朗声道: “启奏陛下,臣奉圣命,执掌大军,抵御夏国入侵。全赖陛下圣明,军中兵将上下一心,尽数收复北境。而今两国战事已定,臣自当交卸军职,奉还虎符。还请陛下,另派心腹大将,接管北境大军!”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 虽然以程不识的性子,回来向萧承交还虎符,那是一定的事情。但这如今刚刚回来,二话不说便直接要卸下军中职务,想来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和岐王见面之事传到萧承耳中,所以提前表忠心的举动。 萧承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却是没有接过虎符,反而是手腕一抬,在程不识的肩膀之上轻拍两下,以示亲厚,然后再次将他扶起,开口道: “战事虽定,但如今天下局势已变,北疆也需人拱卫,交到你手上,朕才放心!” 云国北境边疆,有山川地利之险。昔日云国太祖皇帝,便是再次修建坚城,抵御夏军,牢牢守住了天南之地。 但此前,岐王却趁着北境诸郡疏忽大意,一夜之间便袭破了建昌府,然后席卷整个北境,险些让云国有覆灭之难。 这件事,显然就让萧承留了个心眼。 云、夏两国,必有一战。 而云国那偌大的北境,诸郡兵力、物资,若无大将统一调度,纵使山川再险,也不敢说是万无一失。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留在北境,主持军务! 程不识论统御,比不过狄青、伍子胥。论武力,也比不上杨大眼。但他性子谨慎,行军打仗,章法严谨,从不弄险求胜。 北境那略微险要的山川地形,最是适合他的发挥。今后由他布防北疆,哪怕之后两国大战,也足以确保万无一失! 程不识闻言,还想要说些什么。 萧承却是摆了摆手,笑着道: “不用多想,朕对你很放心!”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岐王之事,不用理会。若是只因见了一面,交谈了几句,朕便要弃你这个帅才不用,那岐王知道了,只怕当即就要回中庆城,一个一个地拉着朕的文臣武将们攀谈了。” 听到萧承所言,程不识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朝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冯保看去。 早就听闻东缉事厂的番子无孔不入,却不想当真如此厉害。 与和岐王见面之后,程不识已经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想要用态度表明自己的忠诚,却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萧承见程不识依旧有些不安,眼睛一动,沉声道: “你身边,就有东厂的番子!” 程不识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连忙低下头去。 萧承继续沉声道: “在你身边安排人,并非是说朕之前就怀疑你、不信任你。而是朕知道,你性格谨慎。有些事情,纵使是空穴来风,并无实据之事,你也必然会浪费时间、精力去解释澄清,以防朕的猜忌!而在这个时候,东厂番子的一句话,则更为有用。” 程不识闻言,微微抬头,眼睛微微发亮。 “朕信任于你,将北境全权交托于你手,所以之后再不管有什么传闻、谣言,你都可以不必去理会,自有人为你解释清楚!” 程不识身形挺直,疲倦的脸上尽显振奋之色。 “谢陛下!” 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数行字体突然显现出来。 【程不识,亲密度+1】 【提示:近臣事件已触发,当前亲密度83。】 【镇北将军:程不识(近臣),武力77,文学60,智慧71……】 嗯,近臣,就是死忠帝党、皇帝鹰犬、孤忠之臣。 萧承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由近臣去办。 像温体仁这种道德属性不高的近臣,像强抢民女、诬陷皇帝不喜欢的大臣、替皇帝背锅这些事情,都可以帮萧承办得极为妥帖。 而成为近臣,除了忠心值之外,还需萧承亲自召见,从而获得的亲密值,以及近臣触发事件的发生,才能够成为近臣。 以萧承如今的皇帝身份,忠心值很好刷。亲密度只要召见大臣奏对伴驾,也是不难。 唯有近臣触发事件,这玩意很是迷,而且没有规律。 是以到了现在,萧承手头上也就温体仁、程不识二人。 萧承看着程不识名字后面的“近臣”字样,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道: “好了,昼夜奔波赶回京城,如此辛劳,还是早日回去休息!” 程不识闻言,却是开口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什么事?” “陛下,臣这次在北境驻防之时,有墨家弟子前来自荐。” 萧承眼睛顿时一动,道: “墨家弟子?” 当今天下显学,九流十家,也就是墨家、纵横家尚未入驻稷下学宫。 这两家,虽然看似不如儒、法两家如日中天,但在九流十家之中,也是影响力最大的几家,不在道家、阴阳家之下。 纵横家一向神秘,暂且不论。但是墨家,精通机关、器械制造之术。墨家历代先贤,能够以金木之材,制造出各种威力惊人的武器、机关。 各国大军之中常备的攻城、征战的军械,多半出自墨家之手。 这样一群人才,萧承的工部可就是为他们所准备的! 萧承刚想要召见,却又微微一顿,沉吟道: “且安排他们,进入稷下学宫之中!” 萧承想化百家势力为己用,便暂时不可表现出某一家的格外重视。 再说了,想入云国朝堂,增加自家学派影响力,墨家那边不拿出点东西来怕是有点不像样子! 程不识闻言,当即点头应是。 片刻之后,宫门之外,跟着程不识昼夜奔袭归京,满脸亦是难掩疲倦之色的墨家三名年轻弟子,在听到小太监要送自己等人前去稷下学宫安置,而不是皇帝召见之时,不由得微微皱眉。 其中最为年轻,名为艾丰的墨家弟子微微有些发懵,为难地看向为首的墨家弟子。 “单白师兄,咱们……” 单白看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宫门,微微一叹,道: “走,先去稷下学宫看看!” “是!” 第211章 第三张紫卡 养心殿中,郭解躬着身子,沉声道: “陛下,我尚虞备用处的暗探,如今经过发展,已经渗透入夏国西南诸郡之中。只是由于时间尚短,所以臣无法无视绣衣使者在西南的人手。是以如今,我尚虞备用处,只能保证西南诸郡之中的任何异动,能够尽快递到陛下御前……” 说到这里,郭解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还请陛下放心,如今翊卫使钟子濯在夏国朝堂之中运作一番之后,已经成功调任夏国西南诸郡转运副使,今后我尚虞备用处的暗探,便能够借助夏国西南转运司衙门,渗透夏国官府之中了!” 钟子濯,便是当初的奉州太守。只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成了粘杆处的翊卫使,领了粘杆处的俸禄,成了萧承安插在夏国朝堂之中的一枚钉子。 而这所谓的“西南诸郡转运司衙门”,便是夏国朝堂,为了供应夏国西南边军粮草物资,而组建的一个衙门,管理水、陆等运转渠道。官职虽然不算大,却是极为重要关键的职务。 为了帮助钟子濯谋取这个职位,粘杆处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代价,才助他获得的。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东厂那边呢?” 一旁的冯保,连忙躬身道: “回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东厂已经在抽调人手,准备在黎朝那边布子了。如今刚刚选调八十多名精干的番子,正准备行动。” 萧承微微点头,开口道: “黎朝那边,与夏国西南诸郡的局势并不同。黎朝国内政局尚算稳定,尚虞备用处人手不够,手段也过于粗糙,所以便需要你东厂用心一些!” 东厂偏重于收集情报,粘杆处则更擅长杀人。 正好夏国西南诸郡,萧承有心掀起动乱,所以粘杆处更合用。而黎朝那边,萧承则需要为之后的谋算,提供情报支持,所以东厂更适合。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依旧凝重。 如今三国和谈刚刚签订,天下的局势,表面上极为平稳,但相互之间的争斗,却都已经转到了暗处。 中庆城现在,每日东厂、粘杆处,都能查到那么几个来历不明,行踪诡异之人。而这些人,不是夏国的直使绣衣,就是黎朝的典签校事官。 直使绣衣此前说过,这里便不再多说。 至于黎朝的典签校事官,听着名字虽然是处理公文文书的小官吏。 但实际上,这个却是黎朝听命黎朝君王,负责监视黎朝文武百官、宗亲诸侯的言行举止的也无机构,还有向宗室、百官家中安插暗探的权利。 暗中局势波涛汹涌,萧承手中便是有粘杆处、东厂两个机构,也因为发展时间不够,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想到这里,萧承顿时心念一动。 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金色转盘顿时浮现出来。 说不定,这次二月的抽奖,能够抽到什么有用的卡牌? 下一刻,轮盘开始缓缓转动。 金、紫、蓝、白四种光辉,随着转盘晃动,不断放出各色光辉。 忽然其中一张闪烁着蓝色光芒的训卡吸引到了萧承的目光,其上浮现出【锦衣卫】三个字样,让萧承顿时眼睛一亮。 但可惜,随转盘的继续转动,那道蓝色光辉逐渐变得黯淡下来。 转盘并未停下,而是继续转动。 萧承见状,不由得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锦衣卫】这张训卡虽只是蓝色,但对萧承此时的帮助,绝对更大! 只可惜,没有抽到。 而在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继续转动,最后缓缓停下。 下一刻,浩荡耀眼的紫色光辉,忽然充斥着萧承的整个视线之中,让萧承顿时为之一激灵。 这好像没到保底的次数…… 此时的萧承,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的“天眷”技能。 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由这个世界给予的技能,使得萧承顺利抽到了第一张金卡。 但自从那次之后,原本这个技能之上,流转的七彩光辉,顿时变得灰败黯淡,好似一次便耗尽了所有能量似的。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萧承能够感受到这个技能不是一次性的玩意,能量正在逐渐恢复,技能之上也逐渐恢复了几分光彩。 但只看如今其上的神异,似乎还没有恢复到足以影响金手指的地步。 莫不是,我近来改运了? 萧承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看向自己这第三张紫卡。 紫色光辉之中,卡牌效果顿时浮现出来。 【紫色训卡,大明帝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刘伯温、朱升、姚广孝。(特殊效果,皇子受三人教导,能力值随即+5) 卡牌说明:忠心宝血,奠大明日月! 刘伯温,明朝诚意伯,学贯天人、资兼文武,帷幄奇谋,平定宇内。 武力23,文学88,智慧96,道德90,年龄36,统御59,政治92,魅力80,忠诚100,野心7 朱升,明朝开国谋臣,制定礼乐制度,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方针。 武力7,文学92,智慧75,道德90,年龄51,统御21,政治68,魅力68,忠诚100,野心1 姚广孝,明朝荣国公,精通儒释道三教,器宇恢弘。靖难之役,御守北平,运筹帷幄,人称黑衣宰相。 武力77,文学89,智慧90,道德55,年龄44,统御80,政治91,魅力70,忠诚100,野心72】 待萧承看清这卡牌自带的特殊效果之后,眉头顿时一挑。 额,没有皇子…… 不过这不重要! 刘伯温,明朝开国功臣,能在明太祖朱元璋手下保存自身与家族。民间十则奇闻故事之中,起码有四则能够和他扯上关系。 在民间百姓口中,是属于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仙人一般的存在。 还有姚广孝,其虽为僧人,却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嗜杀。 在他的一力鼓动之下,明成祖朱棣掀起靖难之役。在朱棣遇到绝境之际,他又以各种手段鼓舞士气,被人称为靖难第一功臣。 可以说,将这两位放到金色训卡之中,也不违和! 锦衣卫,萧承可以自己组建。没有合适的特务人才,萧承也可以自己抽调培养,无非就是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代价大了一些而已。 和这二人比起来,那些代价,显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 萧承看着这张卡牌的特殊效果,眉头一动。 这个特殊效果,是不是有些浪费啊? 想到这里,萧承又看了看手头在内阁行走们的帮助之下,已经所剩无几的公文,忽然眉头一挑,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对着二人道: “朕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了!” 冯保、郭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 此时,在夏国西南,奉州城中。 夏国精锐边军们,披坚执锐,带着面罩遮住口鼻,缓缓撤出奉州城。 在军中将领的冷声呵斥之下,将士们当即上前,将奉州城四门,死死封闭起来。 在奉州城中,夏国朝堂的信誉,本就破产。 此时见此反常状况,城中百姓不明就里,只知道这些夏军将士,要将自己这些城中百姓封死在城中,顿时慌乱起来。 一群百姓,叫骂哭嚎,喧哗不停,不断朝城门拥挤而去。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挺直林立,闪烁着寒芒的长枪,还有一众夏军将士们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但凡有人敢大着胆子前行,便有夏军将士挺枪突刺。 只听得一阵长枪刺破胸膛的血肉之声,大着胆子冲击军阵的百姓,顿时留下尸体伤员,惊慌失措地退去。 一时之间,凄厉的惨叫之声,再次响起在奉州城中。 这惨叫之声,勾起了城中百姓对当初兵乱的回忆。顿时之间,悲嚎痛哭、怒骂惨叫之声,响彻城中。 在远处的江面之上,数艘挂着“大夏西南转运司衙门”旗帜的大船,缓缓停了下来。 钟子濯走出船舱,看着远处响起凄厉之声的奉州城,眉头顿时一皱,厉声道: “奉州城又怎么了?速速派人前去查探!” 钟子濯在不久之前,还是这奉州太守,对奉州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此前奉州本就是遭遇兵灾最甚之处,如今更是有如此异样,钟子濯自然有些放心不下。 有转运司属官闻言,当即上前,对着钟子濯躬身行礼,道: “钟副使,边军封锁水运,禁止所有人靠近奉州城!” 钟子濯眉头皱起,怒然道: “什么意思?奉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边军传来的消息,奉州城发生了瘟疫。” 属官的一句话,顿时让钟子濯僵住。 “什么?瘟疫!好好的奉州城,为何会有瘟疫?边军此前入城之时,难道没有清理城中?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钟子濯一把抓住属官,震怒道。 属官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自己这新任上官曾任奉州太守,所以能够理解,连忙道: “城中百姓,因兵灾之后无果腹之物,便食腐肉,导致瘟疫滋生。现下城中,瘟疫横行,无法控制。无奈之下,边军只好封锁整个奉州城了……” 钟子濯脸色涨红,一副怒极的模样,咬牙问道: “瘟疫之事,发生多久了?” 属官闻言,顿时一愣,摇头道: “边军倒是没说,但似乎发现有了些时日了。” 钟子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无力道: “奉州,奉州城啊!长江水运枢纽,西南水脉必经之地。如此水运发达之地,这瘟疫只怕还没被驻守的边军发现,就已经流传出去了……” 此话一出,整个船上的转运司官吏,也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亦是变得苍白无比。 而就在这个时候,钟子濯身后跟着的数名文吏,悄悄地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眼中的凝重之意。 其中一人,忽然轻咳一声,似是在提醒钟子濯一般。 钟子濯这个时候,突然恢复了理智,当即对着一众属官,道: “先找地方靠岸,派人传信朝廷以及各州郡官府!” “是!”一众属官,当即应是。 船只朝岸边靠去,停在江边。 数名运转司差役背负公文,牵着马匹,借由小船回到岸边,旋即四散而去,各自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就在这群差役之中,其中一人等到一众差役在视线之中消失,却是忽然调转马头,朝云国方向疾驰而去。 --------------------- 黎朝京师,升龙府之中,黎朝王室宗庙之地。 刚刚返回国都的敖侯黎护,却是连黎卫宁那边都没有前去,便匆匆来到宗庙之前,请求拜见。 黎朝九卿之一,奉常阮惕,在看到黎护前来求见之后,当即喝退众人,亲自领着黎护来到宗庙大殿之中。 在这供奉黎朝历代君王的宗庙大殿之中,殿中黎朝老祖黎醒,那宽袍高冠,高坐王座上的神像,竖立在大殿中央。历代黎朝君王的神位,则分批排列在他的身旁。 黎护当即跪伏在地,高声道: “宗室黎护,求见老祖!” 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配合着那尊俯瞰殿中,神色莫名的神像,颇给人一众诡异之感。 下一刻,神像背后,一道光亮莫名亮起。便好似一道神光笼罩神像之上,凭白便多了几分神异之感。 黎护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声音微微发颤,告罪道: “黎护办事不利,致使人手损失惨重,请老祖责罚!” 沉默片刻之后,缥缈虚幻,让人分不清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殿中。 “这次出使云国,你确有办事不利之处。但念你此次顺利控制住太尉陈丰,掌握大军,吾便不追究你的罪过!” 黎护低垂的眼眸之中,微微一合,继续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声道: “谢老祖!” 那道虚幻的声音微微停顿一会儿,突然沉声道: “此前使团,连云国小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这一次,你可曾亲自见到云国小皇帝?” 黎护闻言,当即道: “回老祖,这次我见到了!” “画出画像来,吾想知道……” 他想知道什么?为何突然要知道云皇的相貌,甚至还要自己亲自画出画像? 黎护眼中闪烁,心中沉吟,嘴中声音却还是那般惶恐,道: “谨遵老祖法旨!” 第212章 卷起来,卷起来! 萧承看着手中《农桑辑要》,轻笑一声,道: “万万没想到,这诸子百家之中,竟然是农家先反应过来。”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是稷下学宫之中农家弟子敬献而来。 农家核心理念,便是以农桑为本。门中弟子,入门之后,在学习之余,还需埋首田间耕种。经年日久,这农家自然便总结出了很多经验。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记载着耕作方式、农具制作、水利、各类种植之物习性等等。除此之外,书中行文之间,还包含农家经文典籍,各种微言大义。 可以说,这本书,绝对是农家数百年来的精华凝聚所在。 萧承想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这才设立稷下学宫,并且萧承对各家学派,一直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般姿态,便是想着让百家相互之间内卷起来,为了增强自家影响力,而主动向他拿出更多的诚意来。 如今稷下学宫设立也快半年了,百家之中的各大显学,也纷纷入驻其中。 但或许是因为百家尚在观望,一直只是相互之间小打小闹。 听到东厂的禀报,这些天下显学,似乎只是将稷下学宫当做了夏国朝堂一般,相互之间时常争辩斗武,相互攻讦对家理念的错漏,而从未想到从萧承这边入手。 这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这九流十家之中,一直不声不响的农家。 一旁的冯保见状,轻声道: “东厂番子回报,新任兵曹职方主事伍子胥,此前曾与农家在学宫之中的主事弟子许恒,见过一面。之后不久,许恒便献上此本《农家辑要》。” 昔日伍子胥初至稷下学宫,农家许恒释放善意,并且带着他进入学宫之中,这便算是接下了善缘。这些事情,东厂那边的情报,早就递了上来。 而以伍子胥的智慧,猜出萧承冷遇百家的原因,不是难事。因为当初的善意,而出言提点农家,自然也是能够理解。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伍子胥啊,倒是聪明。这许恒,也足够果断,是个人才……” 萧承缓了缓,当即沉声道: “拟旨!” “于户曹之下,新设衙门司农寺。设卿一员、少卿二员,丞四员,主簿、录事务二员,职掌劝课天下农耕,兼巡视监察之势。抽调原大司农属官,充任其中。此前朝廷推行的‘水利农田法’,今后也由司农寺负责监管!” “此外,另拟一旨。农家弟子许恒,敬献《农桑辑要》,于国有功,于民有德,钦封司农寺主簿,先负责考察我大云境内农桑之事。并令其选农家弟子五名,调任司农寺任职官吏!” 一旁的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农桑辑要》,轻笑着道: “今后,便看这些诸子百家,懂不懂事了!” 农家前脚敬献《农桑辑要》,萧承后脚便擢拔农家弟子入朝为官。诸子百家之中,应该有聪明人的! ------------------- 后宫之中,杨玉环坐在中间,有些坐立不安,洁白的额头之上,甚至微微有些冒汗。 在她一左一右坐着的,赫然是眼带审视,不断打量着对面之人的南荣姝,以及身形从容镇定,气质大方端庄的边流韵。 此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有些不寻常。 这气氛,让杨玉环不由得有些心生悔意,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好巧不巧的,三人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撞到了一起。 原本三人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见势绝对有些不对,此时都已经颇有眼色地退下,生怕触了几位霉头。 南荣姝看着眼前气质温婉,举止从容,似乎并非将自己放在眼中的边流韵,眼睛微微眯起。 切,不过就是夏国公主而已…… 南荣姝嘴角弯起,露出很让人惊艳,看着也很是虚伪的假笑,捂嘴道: “啊,姐姐这初来后宫的,咱们之间少有走动。今日倒是凑巧,竟然撞到了一起……” 南荣姝的假笑,本就很容易被识破,更别提边流韵得益于她习练的音家典籍之助,对人之情绪感知很是敏感,很容易便感知到了南荣姝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秉性温柔,但此时却是不愿意退让一分,用她那温柔的声音,不轻不重道: “我位份虽高,但毕竟入宫晚,可当不得姐姐的称呼。咱们相互之间,还是以年龄来论大小。” 南荣姝闻言,眼皮顿时一跳。 边流韵真实年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如今顶着的,是夏国公主虞瑛瑶的身份。所以如今三人之中,表面年龄最大的那个,还真是南荣姝。 南荣姝眼睛眯起,凝实边流韵 几个意思啊?我就是随口一喊,你就拿这个攻击人是!咱们三个,都还没到在意这年龄的时候…… 南荣姝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想要揭过这个话题,道: “其实说起来,在后宫之中,咱们三人……” 说到这里,南荣姝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气息也变得有些粗喘。 不行,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淦,越想越气! 看到南荣姝脸色不对了起来,一旁的杨玉环连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裙,对着她微微眨眼。 此时的南荣姝,当即想起杨玉环之前所说,后宫不宁,会使萧承不快的那些话,原本想要发作的脾气,也强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如今这主动挑事,放到此前看过的宫斗话本之中,那就是一反派妃嫔的戏份啊! 什么?反派竟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南荣姝心中顿时反应过来。 不行啊,得换个方式! 南荣姝沉吟片刻,眼睛微微眨动,再次露出假笑,道: “也好,既然妹妹客气,那我就托大,受你一句‘姐姐’了!” 这个时候,倒是轮到边流韵眉头一动了。 南荣姝见状,继续笑道: “说起来,我和妹妹的缘分,倒是不浅。妹妹入我云国之后,一路护送的南霁云将军,便是姐姐我的族人。” 说到这件事,边流韵倒是微微一愣。 对于护卫自己一段时间的南霁云,是位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 此人性格严谨认真,护卫期间从未有所疏漏,将那些明面上的刺客,尽数挡下,一个都没有近到她的身前。 如此可靠的人物,竟然是眼前这人的族人? 感受到边流韵的惊奇的眼神,南荣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冒犯。 南荣姝差点没把牙咬碎了,但面上还得继续笑着,道: “妹妹不知道,我哀牢族中的得力族人,如今都已经进入朝中、军中效力。只可惜我族中成器的族人不多,只有这么一位南霁云。不像玉环妹妹,家中亲眷,如今都受陛下重用呢。” 哼哼,你虽是夏国公主,身份固然尊贵,但却不能为陛下带来任何人才、好处。等到两国战端再起,你又如何能够自处? 南荣姝此时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便是借此告知边流韵,你的身份固然带来了尊荣,却也注定不能彻底融入后宫之中。一时得意,又能如何? 只可惜,南荣姝这番话中深意,边流韵根本毫无感触。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夏国的公主。 不过此时的边流韵,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岐王所说过的事情。 眼前这位看着天真懵懂的杨玉环,背后亲族势力,却是在云国朝堂之中根深蒂固。 不说朝中前尚书令马敏文、现任尚书令曲诚、太尉陶艾这三位,便是边流韵此前所知道的她的亲眷,便有驻守在东南边境的杨大眼。 杨玉环见二人没有针锋相对,心中微微一松,抿嘴一笑。露出喜悦自得之色,接话道: “我杨家叔伯兄弟不少,还有父亲帮忙选荐可用之人……其实主要是陛下错爱,这才对他们加以重用。” 说到这件事,南荣姝忽然又是嘴角一抽,心中顿时生出挫败之感。 她近来遍搜族中,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南荣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偌大的哀牢族,人才竟然还真不如杨玉环这一家之姓的多,这让她到哪里说理去? 看着二人的神色,边流韵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民间流传后宫争斗,总是些阴谋诡计,相互算计。但这云国后宫之中,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妃嫔之间,相互攀比着为国家举荐人才的数量,这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所以,我要不要也…… 边流韵此时,忽然陷入沉思之中。 有时候,内卷就是这么开始的! ----------------------- 中庆城外的官道之上,千余精锐士卒列作军阵,缓缓前行。军阵之中,树立着“陶”字大旗,以及象征着当朝太尉权势的符节。 眼前这队人马,却是从石城郡归来的老太尉陶艾。 老太尉年事已高,所以在此前夏、黎两国入侵之时,萧承并未准许其亲上战场。 但这并非是说,老太尉在这次战争之中没有出力。 老太尉军中小卒出身,一步一步沙场搏杀,而至卫将军高位。又因老太尉性格,所以在军中威望甚高。 正是有其坐镇石城郡,防止边军叛乱的同时,调度一切,稳定军心。便是有他,这才撑到萧承亲自到来,收服边军,解除云国危机。 而今三国和谈,边军归心。老太尉毕竟不再年轻,老胳膊老腿的容易出毛病,萧承便趁着这个时候,调其回京荣养。 此时城门之处,老远便见一众礼曹、兵曹官吏,正恭候在城门之处等待。最前方,还有宫中侍者,架着一辆由八匹高大精壮的黑色战马,拉着的造型华丽,格外显眼的金车。 见到老太尉的旗帜,众人当即上前,列队出迎对着军阵最前方,满头白发,身形挺立战马之上的陶艾躬身行礼,齐声喝道: “奉陛下圣旨,恭迎陶老太尉归京!” 虽谈不上百官相迎,但如今这阵仗,亦是不小,足见萧承对陶艾这位忠直老臣的敬重。 从军之人,本就极为看重荣耀。陶艾如今贵为太尉,官位已至最高,再无追求。而如今看到城门处奉旨迎接的众多官员,他心中却还是为之激荡,面色动容。 一旁的宫中侍者,当即上前手捧圣旨上前,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太尉陶艾,花甲之年仍自领兵亲往前线,坐镇军中稳定军心,其忠贞之心可表天地。特赐兵车戎辂,玄牡二驷,以示其功!” 兵车戎辂,是指金车大辂。玄牡二驷,便是赐下了八匹黑马。 这东西,听起来好像就是送了一辆车,似乎不是很贵重。 但实际上,这待遇,是九锡之中的“车马”。 九锡这玩意,是九种礼器仪仗,合起来是篡位的前置套餐。前太尉汪晓,身上就有这八种,要不是萧承翻盘,说不定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不过这东西,单一拿出来,那就是给臣子的赏赐礼遇,算不上太过惊人。 陶艾忙不迭自马上翻滚下来,跪倒在地听旨,然后语带激动,毕恭毕敬地道: “臣陶艾,谢陛下厚爱!” 宫中侍者可不敢让这老太尉跪在地上多久,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恭敬道: “陛下说过了,老太尉不需跪拜接旨。一路行军辛劳,陛下准太尉先回家休养,再入宫觐见。” 陶艾闻言,当即摇头,道: “岂敢让陛下等候?我这便进宫谢恩!” 宫中侍者见陶艾坚持入宫觐见,也不好阻止,只得道: “那便请太尉跟奴婢一起!” 陶艾当即嘱咐身边副将,带领军队入驻早就备好的军营之中,自己则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朝宫中而去。 而就在陶艾带回来的大军之中,数十名没有身穿铠甲,但举止进退之间,尽显军伍之气的兵家弟子,正簇拥着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抬头望向皇宫之中,感受着手中兵主印传来的悸动,心中激动不已。 “兵主印有反应了!我兵家崛起,果然便印在云国之中!” 一众兵家弟子,当即齐声喝道: “恭贺兵主!” 第214章 贫僧道衍 云国建昌府,常宁县。 县城城门之前,人头攒动。无数脚步蹒跚,衣衫褴褛,狼狈至极的百姓们,聚在城门之前,想要进入城中。 若说建昌府是云国东北门户,那这座名叫常宁的县城,便是建昌府门户。 此处城池,左侧依靠大江,右侧乃为陡峭山林,地势险要。 当初两国之战,夏国岐王,也是趁着城中守军疏忽大意毫无防备,派遣千余精锐士卒偷袭,这才一举夺城。 而出了这险要常宁县,沿着官道走上一段,就是夏国国境了。 夏国西南之乱,虽说是夏国那些将门无法约束心中贪欲,致使局势崩坏,最后这才酿成人间惨祸。 但追根究底,萧承此前在夏国西南诸郡之中,抄出西南将门家中财货分发百姓,却又故意不杀将门中人,想要故意挑拨。 只是萧承高估了这些将门的智商,也低估了他们的贪欲,最后才酿成了这番惨剧。 萧承虽不至于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却也是心有不忍。所以他便曾下旨,严令边境各镇的官府、驻守边军,接收逃难而来的灾民。 这常宁县,作为进入云国北境的必经之路,逃难百姓大都是自此而入。 城墙之上,身穿云国制式官服的常宁县县令,看着城下聚集而来,约莫十数万的夏国百姓,不由得眉头皱起。 城门之前,有一些云国边军维持秩序,情况尚且不算太乱。 但远离城门的地方,百姓拥挤一起,哭喊叫骂之声夹杂一起传来,则显得更为纷乱无序。 发须已经花白的常宁县县令,此时显得很是烦心,看着一旁身穿铠甲的边军将领,出声道: “石校尉,咱们不能再接受这些难民了!” 姓石的校尉,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听到县令的话,不由得看向城下不断哭嚎的难民,心中更是不忍,当即问道: “蒋县令,这是为何?陛下旨意,可是要我等尽力赈济这些百姓啊!” 蒋县令闻言,摇头道: “我常宁县不过边关小县,此前又刚经过战乱,治下百姓不过二十多万。如今我常宁县治下,已经涌入数倍于治下百姓数量的难。维系这将近百余万的民众,城中各种物资已经开始短缺,不能再接收这些百姓了!” 石校尉闻言,沉吟片刻,当即道: “陛下此前已经下旨赈济,按理说府城那边,应该调拨物资过来了啊!” “哪有这么容易?我北境诸郡刚刚经历战乱,诸事繁杂,各地官府刚刚恢复运转能力,哪来余力顾忌这下难民啊!”蒋县令不由道。 毕竟不是游戏,萧承一道圣旨发下,下面百官,也是要时间才能够反应过来。而且,也并不是说只要大军收服了失地,当即便能够恢复当地官府的职能。 原本北境的诸多官员,有人死战殉国,有人见势不妙投降夏国,还有人丢下自身职责,径直逃离。 反正此前大战之后,北境当地官府已然失去了组织能力。 半年不到的时间,云国朝堂不过刚刚重新构架了北境诸郡的行政机构,官府能力尚在磨合之中,自然顾不上特地运转物资,来救济这些夏国百姓。 听到蒋县令所言,石校尉面色沉下,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城外的百姓。 蒋县令见状,连忙继续劝说道: “石校尉,不能再想了!别的不说,只说若是我等供养不起这些难民,到时候有心人暗中鼓动激起民乱,到时候更是糟糕!” 听到这里,石校尉当即不再犹豫,面色一凝,咬牙道: “好,就听蒋县令的!” 石校尉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手下兵将,关闭城门。 随着吱啦吱啦的城门关闭之声,城外百姓更是乱了起来。 “不好,关城门了!” “快,快进去!进去才有救,要不然不是冻死,也得饿死在这里!” 虽已过立春,天气转暖,但这些百姓若是没有御寒遮蔽的地方,一场倒春寒,便足以让体弱之人死去。更不用说,百姓当初身上携带的干粮,也已经快要吃完了! 难民们虽不知道蒋、石二人商议的事情,但见云国将士将城门关闭,也猜出了什么。 此时,无数的身影,拼命拥挤着,想要趁着城门尚未完全封闭,涌入城中。 一时之间,嘶吼之声、哀嚎痛哭之声、凄厉惨叫之声,交杂一起,让城墙之上的蒋县令、石校尉皱眉不已。 不过二人,显然还是知道轻重,不因为一时心软,便下令停下。 城门后的云军将士,见此惨况,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忍,手中关闭城门的速度,也缓了几分,多放了人进入城池之中。 而此时,城门处的云军将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在最后时刻挤入城中的难民之中,一个肤色黝黑,身形敦实的汉子随着人群挤入。 汉子满头大汗,满脸都泛起了病态的红润,不住地捂嘴咳嗽。 常宁县县城之中,一道身影站在城门之后,看到汉子的神态,顿时眉头一皱。 那人当即从怀中取出手帕,捂住口鼻,上前一把拽住汉子的手臂。 汉子被人拽住,猛地朝那人看去。待看到那人之后,顿时一愣。 拉住汉子的这人,却是个和尚。 如今佛门,因为夏国柔宁帝姬的事情,被萧承借机清理了一次。不少寺庙,因此收到牵连。庙宇被查封,和尚被迫还俗。 但就算如此,佛门在云国底蕴依旧雄厚,影响力极大。所以在云国,看到和尚,并不是件寺庙值得稀奇的事情。 但眼前拉住汉子的这名和尚,却是身穿着一旁和尚绝对不会穿上的黑色僧袍。除此之外,他的相貌,亦是让人有些犯嘀咕。 一双倒三角眼,相貌阴桀,五官凌厉,透着一股子狠辣。总之一眼望去,不像和尚,倒更想试试一装作和尚的匪徒。 汉子被和尚拉住,又将和尚长相,心中顿时一晃,有些结结巴巴道: “你、你拉着我作甚?” 和尚扣着汉子的手腕,感受着汉子的脉搏,眼中阴沉下来。 瘟疫…… 想到这里,和尚一把将汉子拽到一旁,对着那边的云国将士,喊道: “贫僧道衍,有事求见此城主官!” ---------------------- 养心殿中,朝中众臣对着萧承行礼之后,当即便有小太监搬来椅凳。 萧承挥了挥手,沉声道: “坐下议事!” 等到臣子们坐下,萧承这才沉声道: “朕派去的人,在众卿家入宫的时候,都应该说了!” 尚书令曲诚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臣等都知道了!” 曲诚深吸一口气,面容严肃,沉声道: “瘟疫之事,不可马虎。敢问陛下,这消息可能确定?”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东厂传回来的消息,出错的可能性不大!” 此言一出,众臣脸上,顿时一沉。 瘟疫之事,向来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便会是国力大损,百姓死伤无数的惨况。是以对待此事,决不能马虎行事。 萧承环顾殿中一眼,沉声道: “朕已派人,前去边境各郡传旨,务必小心谨慎。但为了以防万一,朝中还是要早做准备!” 尚书令曲诚闻言,当即起身道: “陛下,若当真如此,应当立即调动京郊大营,派兵封闭京畿之地,以防瘟疫流传至京师,危及陛下及朝堂诸臣工!”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京郊大营主将,武镶将军狄青何在?” 狄青当即起身,拱手道: “请陛下降旨!” “即刻调动大军,封锁京畿之地。” “是!” 倒不是萧承怕死,这才第一时间调动兵马,守卫京畿之地,防止瘟疫传播至此。 而是中庆城乃是云国都城,只要京师安然无恙,整个云国朝堂,才能够正常运转,调度整个云国的国力、物资,防止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但若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导致京畿之地出事,朝中众臣染病,朝堂无法运转,那才是真正的坏事了! 萧承点了点头,环顾众臣一眼,继续道: “除此之外,但凡与夏国接壤的边境城池,都需封锁,以防瘟疫传染。” “太医院御医姬缓!”萧承沉声喝道。 站在一旁,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何传自己前来的姬缓,此时不再疑惑。他当即上前一步,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臣在!” 萧承看着眼前的姬缓,道: “朕深知你医术通神,如此局势,正是你方技家出力之时。朕于太医院之下,置官药局,钦封你为官药局医学博士,前往边境诸郡研究瘟疫救治之法。你持圣旨,可自行征召医者,充任医官。一路之上便宜行事,尚虞备用处、东厂、各地官府、驻军尽皆配合,不可违逆!” 眼前这名叫姬缓的医者,更为出名的,却是他扁鹊的名号!以他的医术手段,萧承自信这瘟疫造不成什么大的损失。 萧承顿了顿,看向姬缓,沉声道: “姬卿,你可还有什么要求,自可提出来!” 姬缓沉吟一会儿,当即道: “陛下设立官药局,准医者充任医官,不缺医者。但治病救人,光有医者尚且不够。还请陛下,能够动用朝廷之力,征调石灰,以及金银花、荆防、菊花、双黄连等常用药草,以防万一!” 石灰可供消毒,而金银花、荆防、菊花、双黄连,这些草药,那都是发生瘟疫之时常用的药草。便是不能治本,也能够缓解瘟疫症状,算是瘟疫常备之物。 萧承闻言,当即道: “准!由户曹负责调集,不准有误!” 户曹尚书当即站起身来,躬身道: “臣领旨!” 姬缓闻言,强忍心中激动,顿时深吸一口气,低头拱手道: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信任!” 姬缓此前,其实并不愿意留在云国京师之中。他觉得,这入了朝堂之中,今后便只得为当即陛下、后宫嫔妃、百官宗亲诊治,而无法为天下百姓缓解病痛。 是萧承,以创办方技家,培养医者行医,能够救治更多百姓的说辞,让他留下。 姬缓虽然觉得此言有理,但闲暇之时,也不由得心中迟疑,不知此举到底是对是错。 而在刚刚,姬缓却是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若是自己之前没有选择留下,那这个时候碰到这场瘟疫,眼看这百姓遭难,自己便是用尽全力,但在这数千万人之中,又能够救治多少人? 只有背靠一国之力,才能够真正在这个时候,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萧承看向一旁的秦和,道: “秦卿,京中百官,关乎朝堂运转。于此时节,定是万万不容有失的!朕钦封你为太医院院正,负责京城之中,免受瘟疫侵扰!”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候,京城百官尤为重要,萧承必须保证不会出事。秦和自带技能“六气病源”,可减少患病几率,最是适合坐镇中庆城之中。 而且相较于一心救治百姓的姬缓,对朝堂官位更感兴趣的秦和,则更能够上心。 原本站在一旁,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的秦和,听到萧承所言,当即振奋起来,躬身道: “谢陛下,臣必不让陛下失望!”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除此之外,朕欲扩充御史台。多选青年官员充任御史,前往边境各郡,督查当地官府防疫之事。今后这考成之法,也需让御史台多多费心!” 考成之法,事关官员今后仕途,阻力并不算小,全靠萧承如今的威望支撑,这才使得官员无法违逆攻讦。 是以为了局势稳定,萧承并未强行推进,就连考成法之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御史台,都没有进行扩充。 而今日瘟疫突发,萧承正借着这个由头,扩充御史台。 殿中官员,此时便是不愿见到考成法推行朝中,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反对。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 “为了我云国百姓免遭劫难,诸卿需尽心竭力,必不可使瘟疫肆虐我云国之中!” 一众官员当即站起,对着萧承齐齐拱手,沉声喝道: “谨遵陛下旨意!” 第215章 陆地神仙境 云国,鹿门书院之中。 此时的鹿门书院,已经完全修建完毕。书院之中近来入学的学子,也越发多了起来。 正值清晨,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弟子纷纷赶来上课,便成群,沿着这鹿门山中修建的道路,朝山上而去。 趁着此时粗略打量一眼,估摸着怕是已经有数百名的书院弟子了! 鹿门书院不如稷下学宫,乃是萧承颁旨昭告天下的云国最高学府。 但如今的中庆城中,却也隐约听到传闻。这鹿门书院之中,隐居着三名有着大才的隐士,甚至就连这座鹿门书院,也是当今云皇陛下亲自拨款修建。 三名有大才的隐士这件事,因为此前那十几名最早进入书院之中学习的学子,如今已经脱胎换骨的事实,以及众多学子的赞誉,显然是足以让人相信。 而皇帝陛下亲自修建书院的民间传闻,虽不曾有人拿出实证,但却也没有人觉得这是假的。 只因为这鹿门山门之上,牌匾上的那手题字,下方盖着的。赫然就是当今陛下身边的亲信,东厂督公冯保公公的私章。 只凭借这枚私章,这鹿门书院便成为了中庆城内外,少有的没人敢闹事的地方。 云国之中,那些或是对百家学说并不感兴趣,或者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进入稷下学宫学习的一众士子们,自然便投入鹿门书院之中学习,以求通过下一次的科举,进入云国朝堂之中实现自己的抱负。 是以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这鹿门书院之中弟子的数量,便翻上了几番。 而就在此时,一众书院弟子忽然停下脚步,面露震惊之色地看着天空之上。 只见此时鹿门山山峰之上,忽然产生了惊人异象。 明明是朝霞初升,阳光明媚的清晨,山峰之上,却是浮现出一片黑色虚空。 虚空之上,点点紫色光辉闪烁其中,宛若明月隐匿,群星闪耀的星空。 仔细望去,还能够清晰地看见,凝现出来的星空之上,无数星点按照各自规律,不断旋转。便宛若世人头顶之上,那浩荡神秘的真实星空,忽然投射在鹿门山之上。 一众弟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前方山巅之上的异象,只觉神异无比,令人错愕震惊。 许久之后,方才有弟子反应过来,惊呼道: “快去通禀院长!” “哦、哦,好!” 有人出声提醒之后,方才有书院学子反应过来,强忍着心中惊讶,迈着急促的步伐,地朝书院跑去。 而就在此时,鹿门山山巅之上。 阴阳家宗主须宿双腿盘坐,直面东方,挺立身形,口中不断吞吐着气息。 一缕缕的朝霞紫气,自天地之间被其摄来,转瞬之间便化作精纯无比,浩荡雄浑的内家真气,融入须宿经脉之中。 而在他的四周,充斥着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玄奥之意。 伴随着须宿其实越发凝实厚重,他身边那浩瀚的星空异象,也更为凝实。 其中星移斗转,银河环绕,代表天地五行之力的各大星辰按照规律运转不停,忽明忽暗,玄奥之气悠然而生。 有人置身其中,便如同化身神灵,微微抬手,便是聚拢无数星辰于手掌之中。 一众阴阳家弟子,在远处站立护法。他们强忍着心中悸动,死死低着自己的头,不敢朝此时的须宿望去一眼。 阴阳家绝学《太上阴阳星宿宝经书》,从来不禁止阴阳家的任何弟子学习。 但阴阳家出走道家,开设山门以来,除了有那么几位惊才绝艳的阴阳家先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在自身功力、心境修为不够的时候,能够参悟这门无上典籍的玄奥。 更多的人,都是强行参悟,最终无法保持心境,从而被那玄奥之意牵引,神魂陷入浩瀚星河之中。轻则遭到反噬,身受内伤,元气大伤。重则迷失神魂,终身再无醒转的可能。 现在的须宿,显然是将这门无上典籍,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能够于周身演化星辰。 最为让人震惊的,还是这须宿此时身上的气势,还在不断拔升,似是有突破的模样。 身为天下显学,九流之一阴阳家之中的第一人,须宿已然是站在天下巅峰的人物,身居九阶巅峰的修为。 若是此时的须宿能够再行突破之举,那也便只有那江湖之中,数百年难以遇见的陆地神仙之境界了! 如今天下诸多人杰英豪之中,只有传闻之中的云国皇帝萧承,似是破入了这般境界。除此之外,便再无旁人了。 是以如今这些守卫一旁的阴阳家高手们,为了保证在家宗主的突破,自然是警戒无比。 须宿此时,置身于星辰环绕之中,只觉当年那天地赋予,冥冥之间禁锢自己,使得自己不得突破天地限制的枷锁,已然变得无比松动。 只是此时,朝阳升起,大放光辉。天地之间充斥的那些精纯无比的朝霞紫气,却越发稀少起来。 就差这临门一脚,须宿显然不愿放弃。 他心中一狠,气息猛地一沉,口中长吸一口气。 顿时之间,最后一缕朝霞紫气被其摄取而来。 只是因为如今太阳升起,阳气蒸腾,这摄取而来的朝霞紫气之上,一缕赤红色的,至刚至阳的太阳火气,缠绕紫气之上,被须宿一下子吸入口中。 这天地之间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饶是一缕,也非是人体能够承受的。只这一瞬间,须宿顿觉胸口一热,周身经脉之中,涌入炙热气息,让他难受异常。 须宿轻叹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突破无望。就在他想要停下运功,为自己疗伤之际,四周环绕的星空异象,却是忽然一震。 凝现的浩瀚星空之中,一枚星辰忽然亮起火红色的光芒。那火红色的炙热星光,散溢星空之上。 须宿眼睛一亮,心中突生预感,下意识地放开了限制,任由雄浑精纯的内力,按照着自家功法,在经脉之中肆意、自行地流转。 在须宿的放任之下,火红色的星光越发炙热,在它的照耀之下,似乎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片刻之后,火红色星光逐渐衰弱,然后一颗星辰越出群星之中,顿时闪耀出土黄色的星光,散溢着厚重沉稳之力。 伴随着这颗象征着五行之土的星辰亮起,又有各自散发着青色、赤金色、蓝色的星辰随之亮起。 火、土、木、金、水,伴随着五行相生之像,五颗星辰于群星之中显露。 此时须宿显化的星空异象,终于和世人头顶之上的星空,产生了差异。 原本按照天地星象显化,星辰按照各自规律运转不停的星空虚影,此时已然生出了变化。 细细一看,方才发现,此时星空异象,金木水火土五颗星辰相互呼应。在这五星之力的牵引之下,诸多星辰虚影,顿时环绕着它们流转不停。 须宿眼睛缓缓睁开,深邃眼眸之中紫光闪烁,好似有星空深藏。 此时的他,便觉天地之间再无枷锁。 心念一动之下,他体内那一身阴阳家的深厚功力,顿时加快运转了几分。不过瞬息之间,他的功力,便凝实厚重了数倍。 陆地神仙境,换算成金手指数值,他须宿也成了武力值破百的存在。 一瞬间,天地之间顿生异象,滚滚紫气汇聚而来,祥云凝现,好似天地都在为之庆贺。 须宿头顶异象亦是生出反应,猛地拔升而起。星空虚影蔓延数里,笼罩头顶之上。点点星辰亮起,宛若真实星空,甚至能够遮蔽天上太阳。 云国皇宫之中,正在处理政务的萧承,忽然一顿,猛地起身,朝殿外望去,看着远处天空之上浮现的虚空,眼睛微微眯起。 稷下学宫之中,正在商议着如何进入云国朝堂的各家门人,忽然浑身一颤,纷纷抬头望向鹿门书院,面露震撼之色。 此时天下之间,夏国皇宫、黎朝宗庙、儒家应天书院、法家刑名堂、道家崆峒山、墨家墨门、道教龙虎山…… 上至朝堂、诸子百家,下至江湖之中的诸多高手,此时因为须宿的突破,顿时对于天地之间的变化有了一丝感应。 天下之间的高手,此时齐齐朝天南之地,投来了视线。不知有多少人,此时忽然心血来潮,生出了来云国走上一遭的念头。 黎朝宗庙之中的阴暗隐蔽之处,苍老得宛若怪物一般的黎家老祖,感受着须宿突破的气息,整个人顿时愣住,痴痴地望向云国的方向,喃喃道: “陆地、陆地神仙境?当真有这个境界,不是传言,不是传言啊……” 然后下一刻,黎家老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振奋道: “哈哈哈,前路未断,那吾的心血,便并非异想天开!哈哈哈……” 待到他止住笑声,便听得黎朝老祖忽然长喝道: “传令皇帝,命他穷搜国朝上下,集齐各种修炼之物送来,老祖吾欲闭关修行!” 说到这里,黎朝老祖顿了顿,忽然声音一沉,幽幽道: “还有国朝的玉玺、金印,让他一并送来,老祖吾有大用!” “是!” 第216章 仙神之境的神异 鹿门山巅之上,须宿盘坐于此,伴随着境界的突破,他的体内当即涌出一股力量,将他浑身浊气,通过周身毛孔,散溢出去。 须宿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心念一动之下,他头顶浮现异象顿时消散开来。 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生机自他体内生出,瞬间充盈了须宿的周身上下,浑身经脉之中。霎时之间,他仪态形体,顿生变化。 他脸上原本的白发白须,此时转瞬之间化作乌黑须发。脸上皱纹沟壑,也顿时平复下来。 不过眨眼之间,须宿便由七八十的老人,变成了三四十的中年人模样。 陆地神仙境,占了“神仙”二字,超脱凡俗,自然颇为神异。只是在古来多少惊才绝艳,仅凭自己突破这番境界的绝顶人物,却是也没有返老还童的待遇。 而得益于如今世界升格,像是这般与天地之间暗生呼应,甚至能够调动天地之力的武者境界,便变得更为玄妙了。 除却返老还童的神异,还有种种超脱九阶武者,堪称神通的境界,可以供须宿去仔细摸索。 护卫一旁的一众阴阳家高手,感受着自家宗主头顶那逐渐散去的异象,以及其周身变化,先是目瞪口呆,随后露出欣喜若狂之色,齐齐跪倒在地,朗声喝道: “恭贺宗主,步入仙神之境。我阴阳家大兴之世,就在今朝!” 陆神仙境界的高手,朝堂江湖之上,已然数百年未曾出现了!而今天下诸子百家学派之中,那些坐镇的最顶级高手,也不过九阶巅峰的修为。 只有他们阴阳家,自此有了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稳稳压住其余百家一筹。 虽说百家之争,对外号称都以辩论为主,争的不过是各家所持学说的优劣。但这样一个读书都能悟出无上武功的世界,显然动手比武,也是彰显自家学说的一种。 阴阳家出了绝顶高手,自然就是阴阳家学说冠绝百家! 便是因为如此,在看到自家宗主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时候,一众阴阳家高手,才会表现得这般兴奋。 只是与这些阴阳家高手不同,此时的须宿,却是毫无突破的喜悦之色。反而是脸色凝重无比,眉头紧紧锁起的模样,神态严肃地看着前方。 一众阴阳家高手许久得不到自家宗主的回应,不由得一愣,微微抬头,朝须宿凝视的方向望去。 便见天空之上,星空异象已然开始消散,群星星光越发飘渺虚幻。唯有星空之中,那象征着金木水火土的五颗星辰,依旧显目耀眼。 而在五颗星辰之中,那最先点亮的火红色星辰,位于星辰中央,散发着荧荧光彩,最为夺目。 须宿面色凝重,喃喃道: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这是巧合,还是天地预警?” 话语虽轻,却是让一众阴阳家高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这说得是诸天星宿之中,那象征着“火”的星辰,又名荧惑星。 而这荧惑星在阴阳家中,乃是象征着大乱的灾祸之星,最为阴阳家门人所忌惮畏惧。 阴阳家学说,源自道家,是在道家“顺应天道”的基础之上,衍生出了测算未来,从而“引导天道”的理念。 所以阴阳家门人,尤擅以占卜、星象,预测天下大势变化。对于周身环境的细微变化,都能够被他们视为天地冥冥之间的预警。 须宿这阴差阳错地突破,竟然最先点亮了荧惑之星,凭借火行之力,以五行相生之理,最终修成了这阴阳家的最高典籍《太上阴阳星宿宝经书》,成就仙神之境。 以阴阳家门人看来,倒是还真的有些不算好兆头…… 一名阴阳家高手犹豫片刻,当即出言劝说道: “宗主,只怕多虑了,这又并非星象显示。” 须宿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并非多虑,而是心中有感!” 说罢,须宿微微抬头,眼眸玄奥深邃无比,神异的紫色光辉不断流转。 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顿时以另外一种不可描述的形式,展示在须宿视线之中。 刹那之间,他的视线,便好似跨过了千山万水,化作天上神灵,高居云端,俯瞰天下。 云国之上,一条云龙盘旋而起,鳞爪飞扬,气势越发威严。云龙头顶之上,一只身形高大,周身紫色,尽显尊贵的神鸟振翅高飞,啼鸣不停。时不时环顾雄视四方,尽显并吞天下之志。 东南方向,气势深沉威严,最是威慑人心的气运金龙,盘旋夏国国境之上。这条神龙,此时眼睛微微眯起,庞大的身躯有些迟钝地盘旋着。 与此同时,就在夏国国境西南之地,一股淡薄的黑色云气,散发这令人生厌的瘴疫之气,自地面之上冉冉而起,不断朝云国国境侵袭而来。 同一地方,一只头角狰狞,凶态毕露的蛟龙异象,正盘旋飞舞。其腹中鼓起鼓包,龙爪孕育其中,已有化龙之像。 南方之地,黎朝国运一分为二,化作一大一小两只玄武异兽。 其中那身形庞大,眼眸微闭,尽显老态的玄武异象,张开嘴巴,旁若无人,贪婪无比地吞噬着黎朝国运。身形较小的那只,则紧紧地盯着老大玄武,兽眼之中,露出人性化的阴狠忌惮之色。 须宿视线之中,这天下诸国,诸多异象显化的同时,耳边更是隐约传来了兵戈厮杀之声,杀伐之气充斥天地之间。 天下前所未有的大变,果然就在当下! 须宿缓缓闭上双眼,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沉声道: “传吾之命,门中学子,但有愿意前来云国朝堂效力者,一律不得阻拦!” 一众阴阳家高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应道: “是!” ----------------------- 萧承走出养心殿外,看着鹿门山方向,那逐渐消散的星空异象,眼睛眯起,面露沉吟之色。 跟在身后的冯保,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扭头看向萧承,震惊道: “陛下,这、这该如何处置啊?” 能够凝聚实体,显露世人面前的异象,虽然神异无比,令人惊叹,但也并非第一次显露在世人眼前。 当初在感业寺覆灭之后,为了选出新任大法师,在佛门辩经大会之上,萧承和惠启和尚亦是显露了各自的异象。 惠启和尚显化金莲异象,便有了佛陀降世的传闻,使得他在佛门之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民间声望无人能相比。 而在萧承借柔宁帝姬刺杀一案,对佛门部分寺庙动手之际,也因为他以自身威望节制,这才使得佛门势力没有做出激烈出格的反抗。 至于萧承,也因为怒龙剑相助显化云龙护体异象,更是坐视了真龙天子,天降圣主的名声,使得他在云国的统治根基,更为稳固。甚至已经有了不少云国百姓,将当今陛下,看做世间神灵一般顶礼膜拜。 这世界升格的种种表现,这才刚刚显露几分在世人面前,这宛若仙神奥妙神通的表现,自然极为震撼人心。 显露异象,再稍加引导,便足以引导人心。 所以这个时候,冯保敏锐地察觉,绝对不能放任这新出现的异象不管。 萧承看着鹿门书院的方向,沉声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 冯保一听,连忙道: “陛下,奴婢不通武艺,但隐约也猜到这天地之间异象显化意味着什么,绝对不可大意。而且百姓无知,只要稍加引导,这天地异象便可让民心浮动啊!” 说到这里,冯保犹豫片刻,继续道: “而且这人,还是阴阳家宗主。当初的汪晓,也是阴阳家门人啊……” 前太师汪晓,便是出自阴阳家。 当初萧承,还有冯保、程不识这些旧人亲信,是在汪晓大权独揽,文武朝政尽在手中之际,顶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小心翼翼地在汪晓眼皮子低下积攒势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那天天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不敢轻易张口的日子,便是如今想起来,也是记忆尤深。 是以对于阴阳家之人,冯保心中,总归是有着一些芥蒂的。 萧承瞥了冯保一眼,沉声道: “没必要防备阴阳家门人,阴阳家在云国,绝对掀不起乱子!” 古往今来的豪杰英雄,之所以能够成就大业,脱离不了自身的时代背景。 而汪晓上位,亦是有能够供他发挥能力的机遇。 当初萧承爷爷,德宗皇帝,之所以提拔汪晓,主要是为了制衡佛门。本想着要使双方势力相互斗争,皇室居中调和。 只是没想到,慧开和尚技高一筹,竟然选择克制佛门势力,不与汪晓相争。这般手段,便使得汪晓势力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快速膨胀。 臣权强盛,便会威胁君权。佛门这主动退让,导致汪晓和云国皇室对上,双方矛盾越发激烈。 发展到了后来,汪晓为了自身身家性命、一众门人故吏、文武旧部,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了篡位权臣之路。 而如今,云国之中,已经引入了诸子百家的势力。再加上萧承的能力手段、威望势力,绝对没有阴阳家一家独大的可能。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连忙低头,道: “是奴婢多想了……只是陛下,这异象,又该如何处置?” 萧承闻言,沉声道: “下旨,鹿门书院之中学子,参与科举,皆可免除初试!” 仿照高中、大学的制度,将初试资格下放各大书院,是萧承此前就决定的事情,只是此前暂时没有实施。 此前说过,当今天下,诸子百家学说并行。所以云国科举并不能仿照明清制度,将科举资格考试下放各地官府。 毕竟地方官府,无法组织起包含百家弟子的审卷官。这样一来,批阅试卷的官员的出身学派、所学学说,便很容易影响学子们获取科举资格。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如今天下之中,暂时还没有哪个书院,能够直接免去科举初试。 在这个时候,萧承突然颁下这道颇显恩荣的圣旨,再结合此前关于鹿门书院的传言,颇有一种暗示这鹿门书院便是皇帝所建的意思。 只要之后东厂再引导一番,足以让世人认为,这位鹿门山上,引动天地异象之人,是当今陛下的人。 冯保连忙躬身,轻笑着道: “陛下英明!” 萧承微微抬手,示意冯保等一下,接着道: “下旨,僧录司正印惠启,德行崇高,佛性禅心,钦封灵慧大圆禅师。” 冯保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看向萧承。 为了削弱佛门的势力,萧承此前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这如今,怎么又忽然对惠启大肆封赏? 萧承转身回到养心殿中,随口道: “去传旨!”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一礼,转身安排人去传圣旨。 萧承缓缓坐到龙椅之上,心中犹自沉吟着什么。 当初的惠启,为了避免萧承因为忌惮他,而对佛门下狠手的机会,便主动放弃了一朝顿悟,晋升陆地神仙境的机会。 惠启当初能够凭借一番顿悟,使得自身境界拔升。如今的他,距离那个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所以只要惠启想,绝对能够重新步入那个境界。 萧承刚刚的那道圣旨,便是在告诉惠启,他需要一个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让惠启不要再压制自己。 毕竟相较于有些捉摸不透的阴阳家宗主须宿,还是惠启这种慈悲为怀,恪守戒律的大德僧人,萧承更能够拿捏住。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忽然微微皱起。 陆地神仙的境界,萧承此前借助帝卡【西楚霸王】,亦是步入过。所以他很是清楚,那个境界的厉害。 这样的存在,和核弹差不多。覆灭一个大国社稷倒是也不至于,但单人破城,冲阵万军,那可是常规操作了。所以只凭借权术制衡,萧承难免有些不放心。 心念一动之下,萧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金手指面板之上。 【大云国昭圣元年(春)二月九日 文学:40 武术:98(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6 体能:93 年龄:17 健康:97 国库:2791万两皇威:70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还差两点啊,感觉倒是不难…… 萧承摸着下巴,面露沉吟之色。 第217章 常宁县中的冲突 深夜,中庆城北门外的官道之上,只见一阵尘土飞扬,数匹骏马疾驰而至。 来到城门之前,但见人影一晃,为首之人跳下马来,仰头对城门之上暴喝道: “八百里加急,速开城门。阻碍者,死!”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赫然传来。 不知何物,携沛然大力,自城墙下方射来。只听得“铛”的一声碎石之声,一枚赤色令旗直插城门之上。 令旗微微晃动,露出赤色旗面,上书“马上飞递”四个字样。 城门之上,城防营将士一见令旗,便知来人身份不假。又朝城墙之下看去,便见数名差役停在城门之前,身形狼狈,脸上还带着焦急之色。 城防营将士见状,心中当即一惊。 八百里加急,已是朝廷用来传递最高级别加急文书的途径。仅可供传递,像是国内造反、敌国入侵这类的急报。 一路之上,无论任何人,但有胆敢阻止延误,便是罪加三等。若是延误战事,导致结果无法挽回,甚至可判满门诛灭之罪。 一众城防营将士不敢有所延误,当即打开城门,将一众差役放了进来。 传令差役当即暴喝一声,战马长嘶一声,疾驰进入城中,直朝皇宫方向而去。 皇宫之中,刚要准备就寝的萧承,突然被这八百里加急,从寝宫拖出来。 萧承身穿一身单衣,推开想要为自己披上衣物的小太监,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将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递上,开口回道: “陛下,建昌府急报!”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手上动作倒是不如此前急促。 接过密信,萧承一目十行扫过,当即沉声道: “果然,是建昌府常宁县发现了瘟疫的急报。冯保,这次你东厂立功之人,尽皆官升一阶,赏赐百金!”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低头谢道: “奴婢,替手下的番子,多谢陛下恩赏!” 萧承微微点头,继续开口道: “姬缓那边,进展如何了?” “回陛下,两日姬太医便已经领着二十七位方技家弟子,前往北境。算一算路程,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威楚府了。” 姬缓、秦和二人,在萧承的支持之下,已然创立方技家,并入驻稷下学宫之中。 只是和兵家一样,诸子百家之中,各家皆有医术传承。是以便是有志在为民众解决疾病之苦的学子,也很少会选择直接加入方技家。纵使二人的医术,已然堪称生死人肉白骨,也只收拢了几十名弟子在身边。 如今姬缓启程前往北境,已然是带着这段时间收拢的全部弟子前去了! 萧承微微点头,沉声道: “让你手下番子传递密信,告诉姬太医,常宁县瘟疫之事。” “是!” 萧承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又接着道: “传令沈万三,还有杂家门主金圣源,让他们全力配合朝堂,不惜一切代价,调度收集各种物资医药,绝对不可使北境局势变得不可控制!” 以朝廷之力,短时间之内收集总多物资,然后调度至北境,所耗费实在太大。 是以这般局势之下,只有借助民间商贾之力,才能完成。 只要金银财货给够,这些商贾的力量是会变得极为惊人的! 而萧承此前,已经吞下了感业寺六百年来的积累,再加上不久之前,还有小半数的佛门寺庙,牵涉柔宁帝姬刺杀案中。萧承对他们,并没有客气,早已安排人全部抄没寺庙寺产。 这批东西,如今虽然还没有归入国库,但绝对不少。是以萧承如今国库之中,并不缺少金银。 冯保闻言,连忙应道: “是!” 萧承又是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 “对了,今日不是递上来了新任御史名单吗,找出来给朕再看一看!” 冯保闻言,当即示意手下小太监去取。 不多时,朝中商议的新任御史的名单,便已经摆在萧承面前。 御史台御史,有弹劾百官之职责,是肃清朝政,掌握朝堂的重要机构。 萧承如今借着夏国西南瘟疫之事,扩充御史台御史数量,将他们分派北境各地督查防疫之事。但实际上,萧承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考成法的大规模推行而做准备。 萧承摊开奏折,斟酌许久,终究是皱着眉,抬起朱笔,便在奏折之上加上了一行批注。 “新科进士海瑞,授御史台监察御史,督查建昌府防疫之事。” 冯保微微瞥了一眼,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 这位海瑞,到底有什么稀奇,值得陛下此时御笔亲批,点他为建昌府监察御史? 萧承合起奏折,看向冯保,吩咐道: “让官药局姬太医,关注这海瑞一下!” 冯保闻言,连忙点头,心中悄悄记下了萧承对这位海瑞的关切。 萧承放下手中朱笔,轻叹一声,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 建昌府,常宁县。 此时的常宁县,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尽是布片遮住口鼻,严阵以待的云国将士们,以戒备的眼神,看着城外那蔓延不断,一眼望不到边的难民聚集地。 城墙之下,夏国难民们看着高耸巍峨,险要无比的城池,心中顿生绝望。 这么多难民之中,总不都是泥腿子。此时显然有人,已经察觉到了自身的处境。 瘟疫! 千百年来,上至诸国朝堂,下至江湖百姓,都是闻之色变。 纷杂无序的难民群止步常宁县前,有百姓仰倒泥地之上,浑身打着摆子,气息微弱无比,一旁的家属,忍不住发出悲鸣啼哭之声。 还有百姓跪倒在城门之前,对着城墙之上的云国将士们叩拜不停,只求他们怜悯一下,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更有不甘心等死的百姓们,或是成群结队地想要翻越连绵大山,或是想要泅水度过汹涌大江,甚至还有人暗中串联,看着前方城池,露出了狰狞之色。 总之在如此境地之下,这些人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为自己与家人,求得一条活路。 夏国难民,将云国国境之内视为生地,仿佛只要进入其中,便可逃得一条生路。 只是常宁县县城之中,局势亦是严峻。 平日里最多容纳一二十万百姓的一方县城,此时已经容纳了数倍之多的百姓。城门紧闭之下,百姓无法疏通,城中局势更宛若火药桶,一点就着。 城中,原本防守夏国入侵的五千云国边军,此时披坚持锐,尽数散入城中,维系着城中秩序。 一名身穿黑色僧衣,长相凶狠阴桀的僧人,带着一众差役,在城中安排协调城中百姓难民的居所、饮食方便等诸多杂事。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就是,为什么封闭城门,把我们困在城中?” 一众难民,聚在常宁县城门之前,看着前方竖起的拒鹿,还有口带布片遮住口鼻,满眼警戒之色的云国将士,焦躁不安的情绪便在众人之间弥漫。 云国将士为首的将领,手持长刀,斜指难民,眼神冷漠,暴喝道: “退回去!” “退!不退者,死!”一众云国将士,当即随之厉喝。 凶煞之气,伴随着响彻天地的暴喝之声,直朝前方一众难民涌去。 久经沙场的精锐将士,一身杀气四溢,又岂是这些普通百姓能够抵挡的? 众人只觉胸口一滞,喘不上气来。在将士们杀气笼罩之下,难民们不敢直视,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眼看着一众难民就要退去,云国将士们,当即收起了手中兵刃,微微后退数步。 而就在此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嘶声力竭的吼声,自难民后方传来。 “云国官府抓人了,快跑!” 一声呼喊,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来。 原本已经退去的难民们,忽然失去了理智,人群猛地朝城门之前涌来。 本就是对自己处境忧虑不已,宛若惊弓之鸟的难民们,出于心中恐惧以及对官府的不信任,当即引起了暴乱。 难民们不顾将士们手中的长枪利剑,抓着拒鹿上面,便要翻越过去。 这一下子的动乱,当即将守卫城门的将士们,有些发懵。看着眼前略显狰狞的百姓们,当即心中一慌。 “但有前进冲击城门者,死!”这个时候,一声暴喝,忽然想起。 这些云国边军,此前只是微微愣神,不知该如何处置。如今听到这一声号令,刻在骨子里服从军令的习惯当即动作。 城门处守卫将士,当即精神一振,手中长枪猛地挺直,猛地上前一步,发出“咵”的一声齐踏地面的巨大动静。 “前进者,杀!”将士们齐声暴喝,脸上尽露狰狞。 军中杀伐之气,顿时汹涌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血红色的杀伐之气,宛若烽火狼烟,滚滚而起。虽然未曾凝聚异象,仅将士们头顶之上化作血色烟云。 但就算如此,威慑眼前这些毫无秩序的百姓,已经是足够了! 直面军阵的一众难民,在这军阵杀伐之气的冲击之下,顿时脚步一顿,四肢发软,浑身颤颤惊惊,不敢上前。 难民群中,被人分开一条道路。 百余云国将士,护送着身穿铠甲的石校尉,以及身穿黑色僧袍的道衍,走了出来。 石校尉面色阴沉,看着城门处守卫的这些将士,硬声呵斥道: “你们刚刚,为何后退!” 刚刚若非他们来得及时,只怕这城门,还真要被这群难民冲破。 先不说他们这群精锐边军,竟然被一群手无寸铁的难民冲散,是如何耻辱之事。就说到了那个时候,难民四散逃逸,瘟疫波及诸郡,那可是万死难辞其过的罪名啊! 为首的云军底层将领,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回话。 石校尉咬着牙,压低声音道: “待此间诸事完毕,自去领罚!” “是……” 石校尉身边的站着的道衍,此时看着这些难民,看上去颇为阴狠的三角眼微微一凝,猛地上前一步,开口道: “城中自今日始,尽皆戒严。所有人等,安置城中坊市之中,一应粮食,皆由朝廷供应。” 一众难民,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人群之中,不知谁人,操着带夏国西南口音的官话,开口道: “谁知道你云国官府,是不是想要将我们困死在城中啊!你别想瞒着咱们,那些被你们带走的人,明明就是、就是、就是患上了瘟疫……” 人群气氛微微一静,旋即没多久,便响起了哭啼之声。 这些难民,都是遭了兵灾,方才携家带口,朝云国迁徙而来。可是如今,又碰到了瘟疫,让他们不由得为自己悲苦的命运而哭泣。 一众云国将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皆是微微低头,不忍直视。 道衍此时,却是不为所动。他神色毫无动容之色,鼓动内力,使得自己声音更为洪亮,高声打断了众人,道: “城中朝堂官吏、将士,皆是未曾弃城而去。封闭城门,亦是将我等困在其中。便是想要困死你们,不是更应该从外面封锁城池吗?此前带走身患瘟疫的病人,为了不使瘟疫传播的同时,更是方便救治。所有病患,皆被安置在城中庆寿寺中,有医者照顾救治。若是不信,可想办法派人进去传话证实。” 此言一出,一众难民顿时一静,脸上尽是不确信之色,看向道衍。 道衍微微抬头,昂首道: “贫僧为僧众,生平不打诳语!若有半句虚言,可让贫僧嘶吼,身堕无间地狱。” 此言一出,一众难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个时候,便又听到几道声音响起,道: “好,是你说的供应吃食的。若是此言有假,我等绝对不会待毙!” “先去庆寿寺看看,想办法确认人是不是活着。” 难民们对道衍的毒誓,倒是不太信得过。但看着前方杀气腾腾的云国将士,冷静下来之后,终究是没有胆子冲击。 犹豫片刻,难民们终于后退数步,表示缓和。 原本提着心的石校尉,见到难民们后退,不由得松下了一口气,然后朝这位无论长相、脾气秉性、果断程度,都不像和尚的道衍瞥了一眼。 刚刚声音嘈杂,难民们或许没有听出来。 刚刚危急时刻,下令将士们可以杀人的那道声音,其实便是道衍抢在他之前喊出的。 第218章 合着心眼都给了妹妹啊…… 中庆城中,十数辆马车,齐齐停在了沈府门前。 沈万三面带笑意,领着手下之人,齐齐走出府门,对着马车旁的一众人连连拱手,口皮子极为利索地招呼道: “卫老板、孙掌柜、钱员外、李员外……劳得诸位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勿要见怪啊!” 沈府门前,一众身穿绫罗绸缎,打扮富贵的商人们,面带笑意,齐齐对着沈万三回了一礼,朗声道: “见过沈掌柜的!” 沈万三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诸位都算是沈某的前辈,不敢受礼……诸位还请快快进来。” 沈万三抬手就要将众人请进去,但此时门前的这些商贾,却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沈万三,身形一动不动,依旧定定地站在门前。 沈万三身边的手下人,见这些被请来的商人,毫无动作,眉头顿时一皱。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当即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说些什么。 沈万三却是微微抬手,拦住了手下人。 他脸上笑容不变,扭头扫视了府前等候的众商贾一眼,旋即道: “可是还有哪位未曾到来啊?” 一众商贾闻言,连忙笑呵呵地回道: “是啊,正主还没到呢!” “我等是受金老板相邀,总不好先行进去啊。” “沈掌柜若是等不及,还是先回去,想必金老板也快到了。” 明明这里是沈府,可是在这些商贾嘴边,正主倒是成了那个所谓的金老板。一众沈氏商行的人闻言,自然是有些气不过,脸上皆是流露出愠怒之色。 唯有沈万三,笑容不改,接话道: “哈哈哈,金老板许是贵人事多……无妨,来我沈府便是客人,沈某等候恭迎些时候,也是应有之理!” 说完,沈万三扭头对着身后之人吩咐几句,手下之人立刻退下。不多时,便有一众沈府仆役,手捧御寒衣物,送到了等候的众商贾手中。 中庆城一向四季如春,加上也已经开春,天气倒谈不上多冷。就是此时正是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所以会有一丝寒意。 一众商贾看着沈万三在众人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尚且还有这般周到的举动,不由得暗地里交流了一下眼神。 恰好这个时候,便听到街边尽头,有车马驶动的声音。 众人听到动静,当即朝身后望去。 便见一辆以绸绢外罩,镶嵌以珠玉装饰,雕梁画栋的华丽马车,在数十仆役的护送之下,声势浩而来。 一众商贾,看到这般动静,顿猜到是正主到来,当即列作一队,老远就对着马车遥遥一拜,一个个极为殷勤地朗声道: “见过金老板!” “金老板可算是来了,我等等候多时了。” 沈万三面带笑意,但看着驶来的马车,眼中却是颇有深意。 马车缓缓停下,当即便有奴仆打开车门。 一相貌年轻,身形痴肥,穿着奢贵的服饰,手中还与杂家门主金圣源一般,死死抓着一只金算盘的年轻人,有些迟钝地在仆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这位金掌柜,站稳身形,微微喘了几口粗气,旋即抬头看向等候的众人,脸上已经挂上了一番笑意,和气地拱手道: “唉,门中事务繁忙,这才姗姗来迟,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啊!” 一众商贾,当即附和道: “不过是多等了些时候罢了,等金老板,这不是应该的嘛!” “是啊是啊,金老板如今掌管着杂家下属商行商队,事务繁忙无比。能够劳驾金老板亲自前来,已经让我等倍感荣幸了!” 眼前这名身形痴肥的年轻人,却是杂家门主金圣源的弟子,金堂峰。 杂家当年吸收百家精华,创欲要立一门凌驾百家之上的学说。 但却因为杂家那代人手段过于急躁卑劣,而使百家不满,最后被群起而攻之,直接导致杂家元气大伤,只能隐姓埋名遁离中原,托庇于前太师汪晓麾下。 这是萧承当初见佛门势大,也便重新收拢杂家势力,为自己所用。 在萧承执掌大权之后,便准许他们重新打起杂家的名号,入驻稷下学宫之中。 如今的杂家,已然明白了自家学说的致命缺陷,正欲要想办法完善学说主张。 而且他们如今的实力,与其余百家相比,尚算弱小。是以在稷下学宫之中,杂家行事颇为低调,不引人瞩目。 可别看稷下学宫之中的杂家颇为低调,但其实在云国之中,杂家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 潜伏云国民间的这些年,杂家以商贾的身份,深入云国各行各业。再加上此前他们为萧承立下过功劳,也算是顶着一个皇商的身份。 杂家有数十年潜心耕耘积攒下来的深厚人脉、势力,再加上扯着当今陛下的虎皮,在一众商贾之间,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而如今,杂家下属那堪称庞大的商队商行、深耕云国商贾数十年的人脉,皆是由眼前这位算计颇多的杂家弟子,金堂峰所掌管。 沈万三身后站着的几名亲信手下,见一众商贾对着金堂峰是一顿马屁,心中更是不快。当即凑到沈万三身边,低声道: “掌柜的,这金堂峰,只怕是故意在给您下马威呢!” “想来他昨日托人告知掌柜,请您来接待众人,只怕便是打着这个坏主意呢。”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虽然萧承并非设置什么皇商的名头,但如今朝野也都是心知肚明。 杂家、沈氏商行,那都是当今陛下的人。两家利润,都起码有两成是要送完皇宫府库的。 既然是唯二的同行,那关系不能说是融洽,只能说是相看两厌。 如今杂家在商贾之中影响力更大,对于沈万三这个突然蹦出来抢饭碗的,那定然是要千方百计地打压,要让他知道知道谁是大哥。 今日的这场戏,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众亲信义愤填膺,沈万也只是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没有任何动怒的模样。反而是对着一众手下,压低声音道: “不要说了……当务之急,还是如今北境遭瘟疫侵袭,我等商贾,必须要相互协作,尽快调集物资药材。其余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如今聚集在沈府门前的一众人,那都是中庆城,乃至整个云国之中,颇有实力的商贾。 在封建王权的背景之下,说这些商人不可招惹,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这群人联合起来,起码是能够在被萧承派人抄家灭族之前,暂时左右云国各种商品货物价格的。 所以说,在朝堂急需运转调度各种物资之时,这些商贾,是能够起极大的作用的。 金堂峰这个时候,许是故意的,就是站在沈府门前不进去。 正满脸笑意,和一众商贾是寒叙不断,相互问好。时不时地,还一起发出爽朗的笑声,就硬生生地将沈万三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饶是沈万三再准备退让相忍,等了半天也不见金堂峰上前,心中也是有些怒意。 但是忽然之间,沈万三却是好似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心中怒意顿时消散。 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尚且还比自己大上几岁的金堂峰,沈万三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嘲弄的冷意,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表演。 而一旁的金堂峰,故意拉着人寒暄之时,用余光扫视旁边。 当他看到沈万三只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边,他嘴角顿时露出自得的笑容,朝沈万三挑衅地动了动眉毛。 沈万三笑容满面,微微点头,心中却是不屑地暗骂一句。 确实是满心算计,只可惜是脑子拎不清的蠢货! ------------------------ 官道之上,车队缓缓停下。 岐王看着前方,由云国将士严密把守的道路,眉头顿时一皱。 一旁的冯处打马上前,来到岐王身旁,沉声道: “殿下,不能再走了。金陵城那边已经传来陛下密旨,请殿下回程,借道黎朝。到时候会有雷州水军派船接应,然后护送殿下自海上归京!” 岐王看着前方戒严的官道,面色凝重,沉声道: “云国这边反应如此迅速,难道西南瘟疫,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冯处闻言,愣住了片刻,方才带着一丝疑惑,摇头道: “从绣衣使的情报来看,只是奉州城瘟疫较为严重。其余的诸郡,只发现零星,倒是没有多厉害……”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道: “啊,应该是我大夏难民逃至云国境内,也将瘟疫带了过来,这才使得云国这般反应这么大。” 夏国西南,瘟疫虽起,但尚未多么严重。若非是因兵乱导致百姓迁徙,只怕这个时候还影响不到云国呢。 听到冯处的话,岐王微微一叹,面色沉重道: “本王已经尽力挽救,可哪怕引兵屠灭将门,也无法平息百姓心中怨气!” 此时的岐王拳头紧握,死死咬牙,恨声道: “这群将门祸害,致使我大夏官府声望尽丧,西南百姓离心离德。早知如此,本王又何必忍气吞声两年时间,做这么多布置清除将门势力?当初就该直接屠灭,直截了当!” 冯处闻言,看着岐王,却是连连摇头,沉声道: “殿下错了!” 岐王此时难免心中不快,听到冯处所言,顿时眉头一皱,声音微微发高,带着一丝质问道: “错了?本王又哪里错了?” 冯处见岐王话语之间有些冲,便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劝谏,当即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冯大人的意思,是说皇兄本意虽好,是为了缓解百姓心中怨气,恢复我大夏西南官府声望。但皇兄的方法,却是错了!” 二人回头望去,便将虞瑛瑶一身男装,脸上带着易容面具,骑在马上,在一名亲兵的牵引之下,朝二人走来。 岐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认出了是自己的妹妹,话语变得稍微温和些,道: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愿意易容吗?” 虞瑛瑶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笑道: “那时瑛瑶有心要坏皇兄的谋算,若是易容之后没人认出来,还怎么让云国那边知道,我这个真正的夏国公主在这儿?” 岐王看着一脸坦然的虞瑛瑶,不由苦笑一声,面露无奈道: “我迟早被你坑死!” 冯处看着眼前这个,与此前娇俏纯善的样子截然不同的虞瑛瑶,眼皮微微一抽。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在中庆城,岐王忽然不让自己继续追查,那个助边流韵逃离使团的势力到底是谁了呢…… 虞瑛瑶抿嘴一笑,然后接着道: “冯大人应该是想说,皇兄手段用错了。引兵诛灭各郡将门世家,手段虽好用便捷,但百姓无知,不明朝廷与将门之间的关系。他们心中怨气积攒而不得发泄,所以并不能使他们重新信任朝廷。” 岐王此时,微微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闻言,暗松一口气,当即对着虞瑛瑶一躬身,道: “公主所言,正是我的本意。” 虞瑛瑶见状,便继续开口道: “若是当初让我来,我依旧派兵将一众将门世家尽数捉拿,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尽述他们上欺瞒朝廷,下压迫百姓的罪过,然后明正典刑。还可以挑几个作恶多端之人,处以极刑,以泄百姓怨气。如此一来,百姓知道了该仇视的对象,自然不会不理解朝廷之意。之还可以携带民意,使朝中无法问我擅调兵马之罪。” 将这些西南将门豢养私兵,纵兵劫掠的事情告知百姓,顺便还可以将这些年来朝廷没有处理好的赃事,全都栽赃到将门头上。而心系百姓的陛下、朝堂百官们,那都是被将门欺瞒的。 将门罪名确定,百姓心中怨气得以发泄。民意在手,朝堂百官不敢妄动。最多再请夏皇那边打个配合,就成了奉旨调兵平叛。 若是当初的岐王,能够按照这样方式处理,只怕西南局势早就已经平定下来了! 一旁的冯处,听闻此言,又瞥了一眼愣住的岐王,差点是泪流满面。 你瞅瞅,一个爹娘生的,合着心眼都给妹妹了是!能不能换人辅佐啊,这货实在太让人心累了…… 岐王看了看冯处的神色,眼中顿时变得有些黯淡。 沉默了许久,岐王对着冯处微微一礼,歉声道: “本王性子急躁,之前失礼了,请不要见怪。” 冯处见性子一向执拗强硬的岐王忽然对着自己低头认错,心中稍稍宽慰一些,连忙摆手道: “殿下多想了,既已奉您为主,冯处自然尽心竭力,为殿下指点谋划!” 岐王微微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前方,视线仿佛穿过万水千山,好似看到了西南百姓,在瘟疫威胁之下,尸横遍野,艰难求活。 想到这里,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声音低沉道: “既然是本王的错,本王便不可不做理会。否则以如今西南民心尽丧的局势,以及云国皇帝的决断,再不做补救措施,西南之地将再不复我大夏所有!” 冯处、虞瑛瑶二人闻言,却是一愣,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岐王微微昂头,语气坚定道: “本王欲亲往江阳郡,重新接管大军,主持西南防疫之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们则带着使团回程,借由海上回去。” “不可!”2 听到岐王所言,二人连忙反驳道。 冯处语气急促,道: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而今西南瘟疫,尚且不知其严重情况,殿下前往以身犯险,若是出事……” 虞瑛瑶此时也面露急色,劝说道: “皇兄,若是想要补救,尚有别的办法。父皇也绝对不会坐视西南之地瘟疫肆虐的,必然已经开始调集人手物资。瘟疫之后,西南百姓也就自然重新归心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指着前方的云国将士,道: “云国皇帝,不会放任这个机会失去的!只要解决了云国境内的瘟疫,他必然派出人手,对我大夏西南百姓施恩。云皇手下,还收拢了那些在我大夏早已销声匿迹的小说家。以这些小说家的手段,只怕会使他的名声更盛,使百姓只知云皇恩典,不知我大夏朝廷了!” 二人闻言,顿时一阵语塞。 以他们二人的聪明,以及这段时间对萧承手段、性格的情报搜集,也知道岐王这个时候说的话不假。 萧承登基掌握权利,满打满算这才多久?但如今他在民间的威望,却是云国历代皇帝少有。 之所以如此,除却萧承从一介傀儡皇帝,扭转局面从而重握大权的曲折传奇、还有萧承御驾亲征,连败两国的军功、以及显化神龙异象之外。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民间流传的有关萧承的各种话本演义。 经由小说家之手润色,萧承如今在云国民间,早有逐渐有被神话的样子。 本就不掺和太多水分的事迹,再加上声势浩大的宣传,萧承声望不高才怪呢! 若是这般手段,在解决瘟疫之后再来这么一套,说不得到时候,都不要云国出兵,西南各郡百姓只怕直接就要将夏国官府赶走,改旗易帜,主动归附云国了。 见到二人一愣,岐王此时,连忙接着道: “本王修行军中武学,虽未有多大的成就,但到底出身皇室,自小天材地宝从不缺少,一身血气称得上雄浑。这般瘟疫,说到底还真不见得能把本王如何,你们何必这么忧心?” 说起来,这瘟疫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恐怖无比。 但对于有所成就的武者来说,便是患上了瘟疫,也不过就是大病一场。只要救治及时,很少有危及性命的情况。 冯处、虞瑛瑶二人之所以阻止岐王前去,也不过是生怕有个什么万一罢了。 岐王说到这里,忽然扭头看向冯处,开口道: “有些话本不应该明说,但你现在已经是本王心腹了,所以也不必瞒你。若是这次本王亲入西南诸郡,主持防疫之事,此后必尽收西南将士、官吏、百姓之心。从今以后,这西南诸郡,便是本王夺嫡的底气了!” 冯处闻言,顿时一愣。 当朝皇子,以万金之躯,亲自前往瘟疫横行之地主持防疫。那在之后,岐王的威望必然攀升。甚至朝中不少臣子,也会对岐王的旧有观念有所改观。 至于西南之地,虽不及江南富庶、中原人口总多、北境军力庞大。但真论人口、底蕴、物产,也不逊色这些地方多少。若是真能借着这个机会,收拢当地文武百姓之心,那还真是为岐王夺嫡,获得了巨大支持。 只是岐王身为皇子,将这些话说出口,显然是带了那么一丝裂土自立之心。若是落入别人之耳,那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啊。 只从此事看,岐王显然是真心将冯处当做了自己人。 冯处抬头看向岐王,神色颇为复杂,眼中尽是纠结迟疑之色。 又是沉默许久,冯处低下头去,拱手咬牙,道: “殿下,臣无法劝阻,只能请求一同前往!如今西南之地的绣衣使必定一团乱麻,臣前去,可保证殿下耳目不聋!” 岐王闻言,抬手便拍了拍冯处的肩膀,点头道: “好!” 虞瑛瑶见无法劝阻,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心中猛下决心,咬牙道: “若是京中无人运作推动,以如今朝廷百官的效率,各种物资必定久久不至,皇兄的处境,将会变得更为艰难。我将跟随使团回程,尽快回京,主持在京中的人手,为皇兄策应!” 此时的虞瑛瑶,知道自己就算执意要去,以皇兄疼爱自己的性子,也不会允许自己一同前去。与其如此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回金陵城,好助他一臂之力。 岐王闻言,忍不住伸出手来,在虞瑛瑶头上猛搓了几下,昂然笑道: “好!有你在,我更放心了!” 岐王此时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的西南诸郡的方向,眼中坚定无比。 第219章 蓝色训卡,【天龙八部】 常宁县县衙之中,相貌阴桀凶狠的和尚,着一身黑色僧袍,堂而皇之地坐在县衙主位之上。 这番景象,看起来颇为违和。 但此时,原本的县衙官吏,却好似一点异议都没有,一个个正脚下匆忙,不断将如今城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汇总,递到了他的面前,请他处置。 原本的常宁县蒋县令,本就老迈,身躯孱弱。在接见道衍,知道城中有瘟疫之后,一时之间又惊又惧,最后直接病倒,再也无法处理政事。 石校尉军中出身,行军打仗尚且还行,但处理政事,显然就不是他所长了。是以整个常宁县县衙,在蒋县令病倒之后,失去了主持之人,顿时丧失运转能力。 城中如此局势,显然是不能放任县衙停止运转的。 这个时候,道衍自请主持县衙。石校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却是不想,这位道衍和尚,不仅医术高超,能够维系住身患瘟疫之人的性命。能力还如此出众,竟然当真将县衙运转地井井有条。 “大师,城中又发现病患三十三人,而安置病患的庆寿寺,此时已有病人三百三十二人。” “城中的康安坊市,此前便已经安排人腾出。之后发现病患,直接送完那边看管!” 道衍说到这里,忽然抬头,再次开口道: “城中医师大夫不过十一人,日夜不休,身躯必然疲倦无比。如今发现的病患不必此前,将他们分作两拨,六个时辰一换。” 边境城镇,医师大夫自然不多。这十一名大夫,还有大半是随军军医。幸好道衍精通医术,开了药方,虽无法根治瘟疫,却也能够维系病患的性命。 “是!” 道衍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去,处理起手中的公务。 当即,便有另外的官吏,上前道: “大师,巡防将士擒住了二十七名擅离安置坊市,该如何处置?” 道衍头都不抬,声音平淡道: “杀!” 一众官吏这个时候,却是已经知晓了这位道衍大师绝非一般和尚,是以对他的话,倒是没有多少惊奇。 “大师,府衙那边送来了第二批物资,其中药草居多。因为维系数十万人的口粮,我城中粮草已经见底了!” 数十万的难民,哪怕躺着不动,每日所需口粮,也要数万石。若不是此前程不识带来了不少军粮尚未用掉,这个时候根本无法维系。 “催促府衙那边,想办法多送些粮草来,药材可以先放一放。另外安置难民的坊市之中,供应的口粮,明日起,再减去两成!”道衍沉声道。 道衍此时三言两语,虽然依旧平淡,却是让在场官吏心中微微发寒。 如今最需要药材的,是那些身患瘟疫之人。但如今患病的他们,却是身躯虚弱,无法掀起动乱。 相较而言,还是数十万饥肠辘辘的难民,更为危险。 话虽未说清楚,却也是暗中表达了随时会放弃病患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县衙之中,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随后,便听到一声惊惧惶恐之声响起: “瘟疫,他中瘟疫了!” 县衙之中的官吏闻言,顿时浑身一颤,面露惶恐惊惧之色。 “瘟疫?” “县衙不是有人把守,常人无法进入吗?为何会有人得瘟疫?” 瘟疫之事,足以让人闻之色变。 县衙之中的官吏,驻守的将士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有人是因为职责所在,有人是上峰严令,畏惧国法军法,这才强忍住心中恐惧。 如今陡然听到身边有人沾染上了瘟疫,原本强行压在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遏制。 一名年轻的官吏,满脸畏惧之色,慌不择言地喊道: “咱们快跑,城中到处都是得了瘟疫之人,常宁县根本没救……” 话音还没落,道衍冷着脸放下手中的公文,脚下一点,身形腾挪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年轻官吏的身后,手指伸出轻点一点。 那名慌不择言的年轻官吏,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地面。 道衍挥了挥僧袍,也不再看向这名官吏,径直朝外边而去。 待道衍离去,一旁的官吏想起道衍此前那凌厉无比,动辄杀人的狠辣性子,心中顿时一慌,颤颤地生出手来,伸到年轻官吏的鼻下。 待发现这年轻官吏尚有呼吸之时,旁边之人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道衍,却是走到刚刚那生出骚乱的地方。 便见县衙中的一处厅房外,一众官吏面露惊惧,远远地避开。一名差役,此时已经躺倒在地,脸上炙热潮红,眉头紧锁。 这般看着,倒是颇有几分身患瘟疫的样子。 道衍眉头一皱,却是径直取出布帛遮住口鼻,推开众人上前,为这名差役诊治起来。 脉象浮肿,跳动只是微快,舌像还算正常。不是瘟疫,更像是劳累之后导致的风寒入体。 道衍再次确认一番之后,缓缓站起身来,在众官吏惊愕的视线之中,忽然扯下布帛,当即道: “并非瘟疫,只是风寒!” 道衍是和尚的身份,却兼修道、阴阳、儒三家之学。更因为自家家世的缘故,还有这一身厉害的医术。 如今常宁县城之中,在医师大夫奇缺之下的情况之下,尚且能勉强维系大部分病患的性命,这全都得益于道衍的医术。 此时有他发话,一众官吏半信半疑,但总算没有刚刚那么慌张,恢复了一丝理智。 这个时候,道衍本想着,让众人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但环顾四周,却见一众官吏们面带疲倦,眼中更是有着惊慌之色,一个个的心神恍惚,思绪不再,呆呆地站在那边,不直到在想些什么。 道衍见状,心中顿时为之一沉。 这般模样,显然是官吏们心气已丧,毫无信心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脑中思虑着办法。 而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却是忽然起了一阵风。 原本明媚的阳光,顿时被云彩遮住,使得天色变得有些阴沉下来。 便听得“哐当”一声碎裂之声,众人循声望去。 便见不远处的县衙大堂之上悬挂的县衙牌匾,被狂风吹落,狠狠砸在地面之上,摔得粉碎,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众官吏回过神来,一个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牌匾被吹落,倒也称不上什么不祥预兆,往年也并非是没有过。 但在此时的场景之下,牌匾忽然坠落,便给人一种感觉,好似这是天地冥冥之间的警示一样。 难道常宁县,没救了? 想到这里,一众官吏不由得地面露沮丧之色,长叹数声,久久不语。 而此时的道衍,扭头看着掉落在地的牌匾,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熟悉的错觉。 福灵心至之下,道衍忽然哈哈大笑,指着碎了的牌匾,脱口而出道: “哈哈哈,县衙牌匾掉落,这是吉兆啊!我等治理瘟疫之后,朝中论功行赏。到了那个时候,诸位可就要荣升官位了!到时候,诸位不是升任府衙的职差,就是调入京中任职,哪里还需要困守在这县衙之中,不得施展才华啊。” 恰逢此时,云彩被大风吹动,原本被遮住的明媚阳光,再次投射下来,充斥着这个县衙之中,便仿佛在映衬着道衍刚刚所说的话。 一众官吏心中,其实不见得就相信道衍的话。但有时候,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点盼头的。 此时一众官吏心中,忽然便涌现出了一丝期望。原本心中的沮丧之意消散,一个个脸上都恢复了几分神采,不再似刚刚那般丧气。 -------------------- 常宁县外的不远处,一名面貌堂堂,气势深沉的老者,背负着一黑一白两柄长剑,正身形挺直,负手遥望着远处的县城,面露沉思之色。 这个时候,在老者身后,便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清脆之声,以及清吟之声。 “结发事远游,逍遥观四方。天地一何阔,山川杳茫茫。众鸟各自飞,乔木空苍凉。登高见万里,怀古使心伤。伫立望浮云,安得凌风翔。” 此人所吟的诗句,极为大气,毫无斟酌用词的酸气。乍一听,好像是表达了贤者隐士寄托山水的清高之意。 但诗中那最后一句,还是将来人心中那番雄心壮志表露无疑。 老者扭头看去,便见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正骑着一头养得油光水滑的毛驴,一边吟诗,一边沿着官道,朝常宁县中而去。 眼看着中年男子朝常宁县而去,老者眉头一皱,当即出言提醒道: “这位先生,还是莫要上前了!前方常宁县中,瘟疫横行,不是好去处,还是速速回程。” 那骑着毛驴的中年男子闻言,当即勒住毛驴,对着老者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 “多谢老先生提醒!只是在下此行目的地,就是这里。” 老者闻言,再次开口道: “这里瘟疫愈发严重,什么事情都不会比自己性命重要啊!你还是尽快离去。”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老先生误会了,在下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并非县城!” 老者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这里?你来这里作何?”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在老者身后黑白两柄长剑之上停留许久,却是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道: “或许与老先生的目的一样!为了看一看自己这一身所学,是否值得托付明主!” 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旋即,他微微拱手,沉声道: “纵横家门人,章岳!” 中年男子连忙下驴,微微侧身,还礼道: “在下刘基,见过章老先生!” -------------------- 【蓝色训卡,天龙八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萧峰、段誉、虚竹、慕容复 卡牌说明:烟尘起处泪阑珊,身事还同世事艰。豪杰会当仗气死,青山依旧雁门关。 萧峰,出自金庸小说《天龙八部》,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豪迈飒爽,惜为身世所累。 武力97,文学62,智慧75,道德85,年龄35,统御70,政治68,魅力80,忠诚100,野30 段誉,出自金庸小说《天龙八部》,大理国世子,知书达礼,温文儒雅,老实谦逊。 武力93,文学86,智慧71,道德78,年龄24,统御74,政治70,魅力88,忠诚100,野心23 虚竹,出自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佛门弟子,外貌丑陋,看似愚钝,实为内秀之人。 武力95,文学40,智慧70,道德89,年龄28,统御62,政治60,魅力40,忠诚100,野心10 慕容复,出自金庸小说《天龙八部》,燕国皇室后裔,奔波半生,矢志复国。 武力90,文学74,智慧74,道德38,年龄30,统御60,政治58,魅力78,忠诚100,野心90】 云国皇宫之中,萧承看着眼前的闪烁着蓝色光辉的卡牌,不由得砸了咂嘴。 说起来,自己有过【大理太祖】的帝卡,是不是也勉强算是段誉的祖宗呢…… 萧承失笑一声,有些失望地关闭了金手指面板。 纵使如今天地之间,世界升格,冥冥之中对于天下武者的束缚限制,已经放开,武者更容易精进修为,突破先人难以突破的武学境界。 可就算如此变化,毕竟时间不长。如今江湖之上,一名九阶武者,也依旧是数量稀少的顶尖高手。 这次一张蓝卡,直接便给萧承送来了四名九阶高手,看似赚大了。 只是对于如今执掌偌大云国的萧承来说,这四人只能称得上单纯的江湖高手。除却武力,其余数值实在一般,并不能给萧承带来太大的帮助。 或许也正是因为对国家没有太大的裨益,这张卡牌,才只是一张蓝色卡牌。 算了,总比没有好,之后黎朝那边,说不得有用……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蓝色光辉顿时直冲天际,随后化作四道蓝色光辉,四散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养心殿外,冯保的声音传了进来。 “陛下。” “进来!”萧承微微抬头,沉声道。 冯保推开殿门,小跑着而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启奏陛下,筹措的第一批物资,已经出发了!” 如今中庆城中,有商界之中势力雄厚的杂家带头组织,以及颇有商才的沈万三帮衬。又是协助朝堂阻止北境瘟疫之事,一众商贾也算是尽心。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第一批物资,已经开始朝北境输送。 冯保顿了顿,继续道: “这次一共调度了五十万石粮草,各类药材一百三十车。商贾们出动自家人力、运力,送至北境。京郊大营那边派出的七千大军,将会护送他们安全抵达……这次,也幸亏有杂家、沈万三居中调度稳定,是以京中物价也只是微微上涨,不算严重。”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心思却是有些沉重,开口道: “这些物资看着倒是不少,但尚且不知北境这次瘟疫会多严重,不见得够用啊。” 其实若仅仅是隔绝内外,任由北境百姓自生自灭,自然是不需要太多的物资的,只是萧承显然不能这么选择! 也幸亏云国境内,富庶膏腴之地并不少。而且南方那些由汪晓领兵吞并的小国土地,也有不少是能够一年三熟的宝地。所以对于云国来说,粮食并不算宝贵。 若是这个时候夏国也有这么大的动静收购粮草,只怕粮草上涨的势头是挡都挡不住的。 不过就算如此,若是这次瘟疫太过严重迟迟得不到解决,粮草物价上涨,自然不可抑制。 人心本贪,商贾更是重利。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会有人难以抵挡贪心,囤积居奇,以求获得巨大利润,使得局势更加艰难。 萧承眼睛一动,抬头看向冯保,沉声道: “你东厂现在,可还有足够人手?” 冯保闻言,立即便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他微微躬身,沉声回道: “还请陛下放心,奴婢可以保证,只要陛下想,在我大云境内,便没有人能够逃过东厂的眼睛!这些商贾,奴婢会留意的!” 萧承微微点头,道: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要露了踪迹,让忠贞之士寒心啊!” “是……” 说到这里,冯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犹豫一阵,小心地凑到萧承耳边,轻语几句。 萧承听到冯保所言,眉头一皱,冷声道: “呵,如此拎不清的人,杂家还真是……你派人去传朕的口谕,告诉金圣源,让他好生训斥自己的弟子一番!如今北境局势艰难,朕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了!” 显然,冯保刚刚凑到萧承耳边所说的,便是那杂家金堂峰,与沈万三之间的事情。 冯保见状,连忙躬身道: “是!” 此时的冯保心中顿时一阵窃喜,手中下意识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袖子中,沈万三之前送来的那张大额银票。 这个时候,萧承忽然好像反应了过来,眼睛一动,扭头看向冯保,玩味道: “这件事毕竟没有耽误什么,说来不算什么大事啊。怎么还劳得你这位东厂督公多提一句?” 还没高兴多久的冯保,心中忽然一突,额间汗珠顿时冒出。 他双腿颤颤,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心中虽然是如此想的,他的身躯却是下意识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叩头谢罪,结结巴巴道: “奴婢、奴婢……奴婢知错,请、请陛下恕罪!” 萧承静静地看着冯保许久,方才幽幽道: “错在何处?” 冯保浑身颤抖,心中后悔惧怕不已,连忙取出衣袖中的银票,举过头顶,颤声道: “错、错在收宫外贿赂!” 萧承微微摇头,冷声道: “错了,错在有胆子在朕面前耍心眼。朕的亲信太监喜爱钱财,有人投你所好,以此讨好,这朕不介意。但作为朕一只眼睛,便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否则朕,不介意扣掉它。” 冯保心中,顿时被恐惧填满,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整个人连连叩头,高声道: “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萧承神色微微缓和,沉声道: “念你功勋苦劳,银票赏你了,下不为例!” 冯保闻言,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跪地谢恩,道: “奴婢,谢、谢陛下恩赏!” 第221章 赌约 官道旁边的一处山坡之上,一位六七十岁老者、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相对而坐。 在二人中间,是一副漂浮空中,黑白棋子厮杀正激烈的硕大棋盘。若是不懂围棋之人,此时抬眼朝这复杂繁琐,黑白纠缠不休的棋局望去,立时便会被弄得头晕眼花,心神动荡。 而这副硕大棋盘,浮现空中,棋盘时不时如同水面一样,泛起阵阵波纹,看上去有些虚幻。 整个棋局,本无实体,全都是由这老者庞大惊人的内力凝聚而成的。 别的不说,只凭借这化虚为实的手段,便足以知道,这位老者乃是天下之中,少有的绝顶高手! 老者手持黑色剑鞘的无名长剑,手腕一抬,剑端之上,便是一道精纯真气激射而出。眨眼之间,便凝现出一枚黑色棋子,飘然落入棋局之中。 而老者对面的中年男子,虽神态从容平和,自有一番气度,但见其一身气势,便知道他只是身居些防身武功,并不算多么厉害。 只是就算如此,在对面老者那般威势压迫之下,此人依旧成竹在胸,毫无怯懦畏惧之色。 便见其,不以自身功力驱使,反而是心念一起。 天地冥冥之中,五行阴阳、日月星辰、山川天地之力随之而动,白色光辉在他的指尖,凝聚作一枚白色棋子。 伸手一点,又是一子落下。 黑白二气随之运转,整片棋盘之上,顿时宛若活了过来一般。 恍惚之间,仿佛有黑白两色蛟龙挣脱棋盘而出。 只听得龙吟阵阵,两条蛟龙身形腾飞于半空之上,相互之间爪牙撕咬,缠斗不休,战况惨烈异常。 此时对弈二人,自然便是这刘基刘伯温,以及那纵横家门人章岳了。 见刘伯温以自身之念,勾动天地之力,显露这一手之后,章岳则更是来了劲头。 他长剑再次猛地一点,内力当即凝聚棋子落下。 半空之上,黑色蛟龙气势为之一振。 周身鳞片、爪牙、龙须,种种细节之处,显化更为清晰。蛟龙浑身,气势亦更为强盛,嘶吼着朝对面撕杀而去。 刘伯温身形挺直,随手一点,尽显云淡风轻的从容之色。 顿时之间,天地之力随之响应,凝聚出的白色棋子轰然落下,白色蛟龙亦是变更为强大,与黑色蛟龙相争,丝毫没落下风。 看着两方僵持不下,章岳又是一子落下,赞叹道: “好啊,以文弱之身,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获得堪比九阶巅峰高手的力量。小友惊才绝艳,如此另辟蹊径,可称得上前无古人的英杰了!” 刘伯温亦是一指点出,白子落下随之应和,微微低头,回应道: “不过是恰逢其时,得益于冥冥之中,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得天地之间种种力量,能够回应我等心念罢了!” 章岳闻言,顿时昂头,朗声笑道: “哈哈哈,今后文人之道,习文读书,感悟天地真理,从而引动五行阴阳、日月星辰之类的天地之力,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异,这已经是近乎仙神的手段了。得逢前所未有的大变、大争之世,确是我等幸事啊!” 这天地之间因为世界晋升而产生的种种变化,虽然普通人尚未有所感知。 但对于章岳这些江湖之中的九阶绝顶高手,在阴阳家宗主须宿突破陆地神仙境界,天地有所感应之后,他们便已经知道这天地之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能够窥探更高的境界,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天下诸子百家、武林宗派、各国宗室、勋贵世家之中,修行文武两道的杰出英才们,也将展露更为耀眼的光芒。 这是前所未有的,注定比当初诸国定鼎,百家争鸣之时,还要精彩,还要让人心神向往的大争大乱之世! 想到这里,章岳便越发心驰神往,神情激动起来。 刘伯温轻笑一声,刚要回话。却忽然之间,将视线朝远处望去,然后他猛地一拍手掌,对着章岳爽朗地笑道: “来了!来了!” 章岳听到刘伯温所言,心中一动,半空之中的棋盘宛若湖面,一阵晃动,然后便消散开来。 半空之上,原本那厮杀的两条黑白大龙,也随之不见。 他站起身来,朝刘伯温注视的方向望去。 只隐约看见,官道尽头的一队人马,车马众多,阵仗不小,正朝这里赶来。 刘伯温扭头看向章岳,笑着道: “老先生如何?这赌局,算是在下赢了!” 章岳听到刘伯温的话,眼睛微微一动,脸上露出笑意,道: “倒非是我不认账,只是咱们之间的赌约,赌的是瘟疫肆虐,云皇到底是会派人前来救治,还是不闻不问,任由北境百姓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老者抬头看向远处,继续问道: “如今不过是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前来,具体身份尚未有定论,小友如何笃定自己赢了呢?” 刘伯温闻言,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从容平淡,朗声道: “如今整个云国北境,都已经知道了常宁县的情况。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大队人马途经一路之上防守严密的云军关卡前来,除却云国朝廷的队伍,还能够有谁?” 章岳闻言,连连点头,当即朗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 “好,好啊!那这一赌约,便是小友赢了。” 说话之间,官道尽头的车马队伍,已然靠近了一些。 阵仗不小的车队旁边,有云国将士一路护送。 车队之上,悬挂着的旗帜随风飘荡,翻飞的旗面之上,显露出“御敕官药局”的字样。 除此之外,更为引人瞩目的,还是那车队最前方树立的,那支由萧承御赐,象征着皇帝权威的云龙旗了。 “官药局?” 刘伯温看向远处的车队,思索片刻,不由点头笑道: “又是个新的官署衙门啊……听闻当今云皇陛下,有锐意进取之心。对朝政制度、机构大刀阔斧改革,常常将三公九卿衙门统合,成立新的衙门官署。想必这官药局,便是新成立的,主管医药的官署机构了!” 章岳闻言,当即回应道: “三公九卿制度,于天下施行已经数百载,臃肿不堪,相互之间职责不清,给了官员之间相互推诿的余地。尚书台听命皇帝,又在尚书台下置各曹尚书,分管各项事务。明确臣子职责,加强皇权,确实是好一招妙棋!” 说到这里,章岳微微一顿,接着道: “至于这官药局,应当是如今稷下学宫之中,那刚刚出世的方技家……” 刘伯温见状,沉吟片刻,却又是一笑,重新将话题聊了回来,继续道: “此前我二人,各以一个承诺为条件,相互赌斗。老先生既然输了,在下便拿那个承诺,再请老先生赌一局,如何?” 章岳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刘伯温,有些错愕地问道: “用老朽的承诺,就请老朽再赌一局?你可知道,这承诺……” 章岳忽然顿住,又是摇头失笑一声,道: “呵呵,倒是老朽多话了。以你的才华、智谋、心气,这是没看上这份承诺啊。呵呵,好,你要赌什么?赌这北境瘟疫是否能够解决?” 刘伯温嗤笑一声,摆手道: “以当今云皇的心胸志气,手段能力,既然已经派人前来,又怎么可能无法解决瘟疫?” 刘伯温微微一顿,神情正经起来,沉声道: “这局便赌一赌,在解决完北境瘟疫之后,云皇又该如何对待夏国西南子民!” 章岳闻言,却是不由得望向刘伯温,打量了许久,有些拿不准地问道: “小友请说条件。” 刘伯温见状,继续道: “若是这次云皇能够摒除旧冤,对夏国西南诸郡百姓施以援手,便是在下赢了。那就请老先生,随在下一同前去中庆城,为云皇效力!” 章岳闻言,心中一动,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刘伯温,道: “小友深入险地,前来这建昌府,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难怪你之前说,要前来看看自己一生所学,是否值得托付效忠……” 此时的刘伯温,显然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继续道: “若是云皇能够出手救治夏国百姓,便是证明其乃是心有伟略,志在天下的雄主。我刘基,便当效忠,以实现自身抱负。” 章岳幽幽一叹,摇头道: “这一场赌局,小友未免有些取巧了。云皇虽然年轻,但凭其手段心智,谋略远见。这次不出手相助,为自己获得西南百姓支持,以攻伐夏国奠定基础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小友这还未曾投效呢,便想要为云皇,赚得我纵横家相助?” 刘伯温神情不急不慌,看向章岳,轻笑道: “这可不一定!要不然在下,也没必要跑到这里等着啊……以夏国朝堂的反应速度,若无人推动,只怕西南诸郡百姓死光了,赈济之策也没商议出来呢。夏国在西南本就名声极臭,到了那个时候,云皇出兵,西南诸郡百姓还不是赢粮景从,喜迎王师?” 刘伯温呵呵一笑,继续道: “左右不过是一场赌约,若是老先生不愿,倒是也无妨!” 章岳张了张嘴,话锋一转,却是不解地问道: “老朽本就在云国国境之上,小友为何会笃定,老朽这次,不是前来投效云皇的?” 刘伯温闻言,当即道: “纵横家最重天下诸国之间的局势,云皇清除权臣,重掌大权后,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经雄踞天南。纵横家对此,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刚刚老先生言语之间,显然对云国朝堂局势颇为清楚。所以很显然,老先生绝对不是刚刚踏入这云国国境的。” 刘伯温说到这里,又是指了指前方的常宁县,继续道: “而且此处乃是云国边境,若是老先生有心投效,又怎么可能不在中庆城中,而出现在这里呢。唯一的可能,便是老先生并无投效云国的意思。这是就要离开云国之际,恰好被在下遇到了!” 章岳闻言,不由感叹道: “小友如此天纵英才,早当闻名诸国才是。只是为何此前,于天下之中寂寂无名?” 刘伯温微微抬头,身形昂然,一震衣袖,笑道: “刘基非生而知之者,若非有二十多年寂寂无名的苦读,又何来如今这一身才学本领?” 此时的章岳,心中一阵叹息,已然是生出后悔之意。 正如刘伯温刚刚推测一般,他虽未曾面见当今云国皇帝萧承,但此前也是在中庆城之中,隐藏身份待了很长时间的。所以他对于萧承的雄才伟略,并非一无所知。 章岳从未怀疑,萧承会放任北境百姓自生自灭。 之所以和刘伯温玩了个必输的赌约,不过是这段时间见刘伯温智谋才学世所罕见,这才动了为纵横家找个合适的传人的想法,想借着这个承诺,与刘伯温继续接触下去,考察其人品。 若说刘伯温刚刚以这个承诺,让章岳答应投效云国,那并无为云国效力之心的章岳,纵然心中惭愧,也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刘伯温此时,竟然以这个承诺,请章岳再来一场赌约。 而且这次的赌约,也相当有意思。 若是刘伯温赢了,那云国皇帝萧承,便是一位值得投效的雄主明君。既然是明君雄主,你章岳还有什么理由,宁愿选择违背自己的承诺,也不去投靠呢? 把问题抛给对方,掌握主动权,让对方自己去思考,云国皇帝是不是一个值得投效的君王。这样的手段,可比另一个人在耳边不断劝说,更有作用。 只能说,刘伯温对人心的掌握,实在是有些恐怖。 这一套手段下来,章岳顿时是陷入两难之地,心中不由生出迟疑犹豫之意。 章岳犹豫许久,拒绝之言始终是无法说出口,终究是一咬牙道: “正如你所说,此事尚且属于未知之数。这一场赌约,老朽接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朽也不愿遮遮掩掩了。这一场若是你输了,便要拜入我纵横家门下,如何?” 刘伯温闻言,却是微微躬身,回道: “刘基,多谢老先生看重!” 第222章 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都藏着 金堂峰面色阴沉,走入装饰奢华的书房之中。 书房之中早已等候许久的师兄弟、门客们,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金堂峰齐齐行礼,躬身道: “师兄!” “东家!” 听到一众手下行礼招呼,金堂峰脸色依旧不快,快步走向主位,一言不发地坐下。 书房众人见状,不由互相对视一眼。 这些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自杂家的门人弟子,自然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对金堂峰此时的冷脸不快,并不太意外。 当今陛下降下口谕训斥东家不顾大局,杂家门主金圣源知道之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将金堂峰喊了过去,是好生一通责骂。 杂家如今,虽说在云国商贾之中影响力巨大。但这,也是凭借着当今陛下的势力,方才有如此威势。 只论在朝野之中的势力、影响力,如今尚在蛰伏期间,集结门中所有力量,以求补全自身理念主张的杂家,甚至还不如那在背地里,极受皇帝重用的小说家。 金堂峰在如此时局之下,不顾北境大事,对沈万三示威,暗中使手段让他下不来台,甚至还被捅到了皇帝耳中。 知道了这些事情的金圣源,自然是惊怒无比,将自己这个一向视为亲子,颇为得力的弟子喊了回去,狠着心责罚了一通。 书房之中,金堂峰冷着脸,默不作声。一众门客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有杂家弟子按捺不住,率先做出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开口愤声道: “师兄,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沈万三,当真是输不起的人。自觉受了委屈,便想办法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帝耳中,实在是太过让人不耻了!” “就是,这与那书塾之中,那些出卖同学,偷偷告诉先生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对于小孩子尚算简陋的道德观来说,玩不起就告大人、老师,的确是很败人品的事情。 “这等小人,当真是恶心!” “沈万三这般行事,足见其心胸手段。以后和他做生意的同行,当真是要注意。” 见有人率先开口,一众门客、杂家弟子,当即附和起来。在金堂峰面前,对着沈万三就是一顿隔空输出。 坐在书房主位之上金堂峰,看到堂下一众人,纷纷辱骂诋毁沈万三,脸上阴沉不快之色不仅没有消散,眉头反而更紧了起来。 “够了!” 金堂峰忽然呵斥一声,打断了众人。 他环顾众人,沉声道: “我心情不快,并非是因为这些事情!” 堂下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金堂峰见众人一脸困惑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名火,一拍桌子,骂道: “这如今北境瘟疫之事,已然为百姓所知晓。短短半月之间,国中物价几次变化波动,全靠我等调拨物资压了下去。这些事情,你们就没有发现吗?枉我养着你们,希望你们为我出谋划策。结果呢,整日就知道揣摩我的心思,溜须拍马,一群废物!” 书房之中的众人,看到忽然暴怒的金堂峰,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金堂峰看到自己费力养着的门客、师兄弟们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烦躁,头疼地扶着了额头,不耐道: “滚滚滚!都滚出去!” 金堂峰此时显然心情不好,众人哪里敢违逆,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书房之中。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仅剩下三四名杂家弟子留了下来。 这几名杂家弟子,都是金堂峰的亲信心腹,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留在书房之中。 待到众人离去,其中一名心腹看着金堂峰头疼的模样,眼睛一动,当即出声道: “师兄这般心烦,所为何事?我等师弟,愿为师兄分忧。” 这些人,和金堂峰那都是相处已久,对他的脾气秉性,早已琢磨透了。反正刚刚那听着似乎忧国忧民,从大局出发的话,不太像是自家师兄说出的话。倒像是生怕被东厂番子听到,这才说出的场面话。 见书房之中,只有几名心腹留下,金堂峰也不再隐瞒,脸上当即露出了肉疼、不甘的神色,咬牙道: “半月之前,北境瘟疫之事,便已为百姓知晓。国中物价,应声上涨,尤其是米粮价格,直接涨了一成半。若是当时,我不是大开仓门,平抑粮价,而是限制手中米粮贩售,那时至今日,定然能够获得不止十倍的利润啊!” 说到这里,金堂峰脸上肉疼之色更加浓郁,继续道: “这次平抑粮价,可使我杂家,损失了数十万两的银子啊!” 显然,金堂峰刚刚的话,倒也并非是假话套话。 对于被斥责,他显然是真的没有太大感触。他之所以这般肉疼难受,还是因为本来能够到手的钱财,最后竟然没有赚到…… 几名心腹闻言,连忙低下头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如今的云国,南方肥沃富庶,一年三熟的土地实在太多,国中米粮积压不少,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再加上如今杂家、沈万三,又以朝廷大义,联合了国中大部分商贾。 所以平抑粮价,甚至都不用高买低卖,只需让大部分商行,能够维持往年的粮价便可以了,商贾基本上没有损失。 而金堂峰口中所谓的损失,说的,应该是自己没有赚到的钱…… 本该赚到但没有赚到的钱,就是损失。从某种角度来说,倒是也不算错。 金堂峰在外,一向以精明算计着称。 精明,是指他在赚钱的时候,比谁都精。有算计,是说他在赚钱的时候,算的比谁都多。 以小见到,只从金堂峰这个杂家当代首席弟子的格局,便足以看出如今杂家的落魄。 也难怪中原诸子百家,当初对于逃到云国的杂家,并没有下太大的力气,要斩尽杀绝。若非萧承出现给了杂家第二次机会,这杂家顶了天不过百年时间,便要彻底消亡在天下之中了。 金堂峰此时,面色泛苦,难受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美事不过想想。当今陛下盯着,若是真敢在物价上动手,使得国中更乱,那可是找死了……唉,在这样的陛下手下效力,当真是不敢糊弄!” 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慰。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杂家弟子,忽然心中一动,上前小心翼翼道: “师兄,其实倒也并非不能找补啊!” 原本沮丧的金堂峰闻言,顿时抬头朝自家师弟看去。 那名杂家弟子,朝一众师兄弟打量一眼,道: “国中物价,事关朝野稳定,自然不能乱动。但北境那边,不就……” 话到一般,金堂峰却是猛地站起身来,惊怒地打断道: “你不要命了?在这上面下手,这东厂番子,可不是好惹的,快将这心思收回去!” 别看东厂平日不显山露水,不比粘杆处凶名赫赫。但只论起情报能力,却是东厂更胜一筹。在云国地界之上,少有事情能够瞒过东厂番子的眼睛的。 这名杂家弟子见状,连忙道: “师兄莫要着急,请听师弟我慢慢道来!”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一片沉寂。 金堂峰眼中闪过犹豫纠结之色,却又不舍获得巨大利润的手段。 沉默许久,商贾逐利之本性,终究是让他难以克制心中的意动。 金堂峰声音发颤,道: “可有把握?” “试上一试,又有何妨?人非圣贤,东厂下面的番子、北境的那些当官,也不过是当差拿饷的而已……” 金堂峰拳头攥了又松,心中一狠,咬牙道: “好,派人先去接触一番!” “是!” ------------------ 冯保缓步走入养心殿中,抬头多看了一眼萧承身边伺候的楚鲤,以及殿中候着的京郊大营武镶将军狄青,强压下心中万千思绪,低头道: “启奏陛下,东厂来禀,姬缓太医马不停蹄,领着官药局众医者,已入常宁县中!” 萧承放下手中的精巧弩弓,微微点头,沉声道: “到了就好!” 对于历史上,以扁鹊之命名载史册,自带顶级医术技能的姬缓,萧承并不觉得,这场瘟疫,会让他束手无策。 再加上此前东厂番子的预警,云国反应相当及时,时至今日,瘟疫也只是牢牢限制在北境常宁县周边少数几个城池,情况一直在可控范围之内。 冯保见状,继续禀报道: “还有黎朝那边,手下番子回禀,也已经和黎王的人接触了。萧峰、段誉两位九阶高手,也已经一同前往了升龙府。” 听到黎朝,萧承突然心中一动。 金手指面板应时出现,展露萧承眼前。 技能面板之上,“天眷”技能之上,已经恢复了小半的七彩光辉流转其上,神异异常。 这个技能,是萧承帮助这个世界晋升之后,天地回应之后得到的奖励。虽然没有技能说明,但它曾经帮助过,萧承获得了第一张金色卡牌。 冥冥之中,也似乎是它在告诉萧承,黎朝那边有一样东西,是如今的他所迫切需要的。 萧承看向冯保,沉声道: “黎王那边虽然承诺了许多,但难免其有翻脸不认账的后患。东厂在黎朝的布置,尽皆一分为二。摆在明面之上的势力,是给别人看的,可借助黎王的人手势力,尽快搜集黎朝之中相关的情报资料。至于暗中隐藏的那一部分势力,则必须隐藏形迹。”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行礼,斩钉截铁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然肝脑涂地,也不使陛下失望!” 昔日萧承身边,一直是冯保贴身伺候。 但因为当初冯保的贪财本性,为沈万三递话不当,为萧承不喜。所以这几日来,楚鲤倒是时常在萧承身边伺候。 虽然冯保依旧掌握着东厂这个势力,是外人眼中,隐于暗处,操弄阴诡风云的东厂督公。但冯保却很清楚,这个信号相当危险。 一个太监,什么督公厂公的,那都不重要。唯有皇帝的信任,才是他们依之立足的根本。 是以如今的冯保,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办差。 萧承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刚刚放下的精巧弓弩,随手递给楚鲤,示意让他拿去给狄青,然后开口问道: “狄卿,这种弩,可否替换突骑的长弓?” 幽州突骑,是萧承如今手中唯一的顶级兵种。 只是由于突骑士卒需要弓马娴熟,通悉战阵之法的精锐中的精锐组成,是以如今,突骑仅成军两三千人。 狄青接过这支弓弩,摸索几下,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臣想要试一试这弩箭威力!” 萧承微微点头,随手一挥。 当即,便有小太监小跑着上前,将弩箭递给了狄青。 以萧承如今的天下绝顶的修为,狄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装上弩箭便射。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之声,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弩箭自弩盒之中弹射而出,强势之力裹挟风声,直射地面之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响声,养心殿中铺就的金砖,霎时之间炸了个四分五裂。弩箭直透地面,深入数寸,仅留下一小截尾端留在外面。 狄青眼睛一亮,但看着地面之上炸裂开来的金砖,却又心头一跳,后知后觉的跪倒在地,行礼道: “陛下,请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萧承沉声道: “无妨,起来回话,这弩到底如何?” 狄青闻言,连忙回道: “回陛下,只论威力,这弩不逊于普通弓手手持的长弓。但突骑将士所用的,皆是三石大弓。这弓弩,威力却是不如。” 见萧承面露失望之色,狄青却是连忙继续道: “不过这弩精巧无比,此前未曾见过,不过单手可握,看其弩匣,可一下装载十支弩箭,却是比大弓,更为适合。所以只要有足够多这样的弩,臣能够更快为陛下组建突骑骑兵!” 萧承闻言,终于嘴角一弯,笑道: “看墨家献上来的图纸,这弩制造繁琐,造价颇高。不过制造一批,配给突骑使用,倒是合适至极……这诸子百家啊,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总是藏着掖着的!” 说话之间,萧承不由看向御桌之上摆放的几本书册,笑得有些得意。 这些经书典籍,还有那只精巧弓弩,都是学宫之中的各家学派敬献而来。先不说这些东西有多大的作用,但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萧承很是满意这样的态度,当即朗声道: “传旨,稷下学宫之中,诸子百家各代表之人,钦赐学士头衔。每月月初的大朝会,可上朝参议政事!” “是!” 第223章 暗中的勾结 弄栋府府衙之中,沈睿广端坐主位之上,神色虽然故作淡定,但抚须时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堂中一商贾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对着沈睿广微微一礼,压低声音道: “只要沈大人点头,万两黄金即刻奉上!” 云国一年财政收入,也不过数百万两白银。万两黄金,显然是好大的手笔。 沈睿广嘴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他的表情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想严词拒绝的。 但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睿广此前,乃是秀山郡郡守。当初云国朝政动荡,边军有动乱之像。又逢黎军来袭,是他坚壁清野,固守郡城,最后总算等到了萧承御驾亲征而来,守住了秀山郡。 如此功劳,朝堂之上自有恩赏。 如今的沈睿广,已经官升秩比两千石的太中大夫,并在北境收复之后,并兼任北境诸郡刺史。 刺史,虽按照云国当今品阶,不过六百石官员。但刺史奉诏察州,主管监察郡中官员之责,权势极重。 所以沈睿广实际上,已经是云国北境诸郡文官之首。 沈睿广并非出身勋贵富豪之家,万两黄金,以他如今的俸禄,就算他当官当到死,也绝对攒不了这十分之一的金银。 这个时候,沈睿广忽然浑身一颤,咬牙道: “你们怎么敢的!东厂番子的眼线遍布国中,就连我……” 说到这里,沈睿广一顿,连忙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道: “就连我身边,都有东厂的眼线。咱们前脚动手,后脚京师中的陛下,就能够知道!” 看到了沈睿广的担忧惧怕,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早有准备,呵呵一笑,继续道: “北境诸郡之中,诸府衙刚刚重建,就要面对席卷北境的瘟疫,这上下奔波不休,不得休憩,辛苦无比。主家愿意再拿出五万辆黄金,犒赏官吏差役,打点上下……这官衙里外上下,也大都是些当差混饭的人啊!” 五万两黄金,按照民间的兑换比例,相当于五十多万两的白银。如此多的银子,用来打点上下关键的官员差役,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就算有少见的,性子清廉正直的官员,只要主管监察,有弹劾官员职权的沈睿广捂盖子,那也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中年商贾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只要北境诸郡这次,能够阻止瘟疫扩散,再饿不死多少人。朝中大人们,会去关注那些夏国难民?” 这句话一出,沈睿广顿时沉默下来。 终究不过是一些夏国难民,还是带来瘟疫的罪魁祸事。能够不被饿死保住性命,便已经要感念当今陛下、大云朝堂的恩德了。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诸多承诺,终究是让沈睿广心动不已。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真能保证饿不死多少人?” “那是自然!主家的本事,您可以见一见!” “……我不会参与其中,一切只当未曾看见。剩下的,便凭你主家的本事了!” 中年商贾得意一笑,躬身长拜一礼,道: “谢沈大人!” 其实在沈睿广这几日,没有拒绝他送出试探的香车宝马、美人宅邸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大半。 ----------------------- 常宁县中,紧闭的城门之上,值守士卒们布帛遮面,一个个垂头丧气,眼中尽是阴霾之色。 城池封闭城门,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道衍和尚临危受命,主管城中事务。其当机立断,以雷霆狠辣手段治理,又有数千云国边军士卒协助镇压,是以城中秩序,仍然有序。 只是如今,一个小小的边境县城之中,被塞进了近百万的人口。每日消耗的物资粮草,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建昌府,包括整个北境诸郡,其实很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尽力筹措了数波粮草物资送了过来。 但此前就说过,北境诸郡官府刚刚恢复运转,再加上北境刚刚遭受战乱,尽力筹措的物资,对于近百万的难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开始还只是削减难民供应的粮草,到了后来,甚至连军中士卒供应也削减了大半。 如此局面之下,城中还锁着一头,能够夺去所有人性命的瘟疫巨兽。便是道衍手段再高,此时也难以阻挡沮丧、绝望之气,在城中官吏、将士、百姓心中蔓延开来。 一名士卒脸色苍白,感受着腹中的饥饿感,瘫坐在墙根下,将头靠在城墙之上,眼带茫然无措地道: “京城来的官药局御医们,来了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出救治瘟疫的办法。咱们军中,也有百十来个兄弟中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回来……” 当即,便有人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若是能治,不可能藏着掖着。” “听说御医,就是给当今陛下治病的,是天下最厉害的医者。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啊……” 另一名士卒,忍不住爆粗口道: “妈的,就算医术再好,没药怎么救?府城那边,每次送来的粮草、草药,都是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就算御医们有办法,也没药能救人啊!那些当大官的,自己躲在后方作威作福,何曾将我们这些……” 怨怼之言,刚要说出,便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道: “好了,不要说了!都省点力气,还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开伙儿呢!” 口出怨怼之言的士卒,见身边同僚袍泽气氛更是低落,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当即闭上了嘴巴啊。 此时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刚刚最先开口的士卒,低沉着声音,道: “隔壁营有几个兄弟,昨夜因为想临阵脱逃,结果被校尉发现,亲手处决了。” 身旁的士卒轻叹一声,有些吃力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回道: “军令严苛,他们想临阵脱逃……没办法。” 军法从不容情,更何况是这种动摇军心的举措。石校尉若非用军法震慑,而是顾及袍泽之情,放任离去,之后士卒们想着逃走,情况只会更为严重。 只是情况虽是如此,但一众士卒说到这事,都是有不忍同情之色。 困守城中,守着这一群不知道会不会暴起发难的难民。粮草耗尽,北境诸郡府,却已经好久没有送来大批物资了。这般情况之下,任谁都看不到希望。有士卒想要逃离,自然是常理之中。 听着同僚身死,一众士卒皆是有戚戚之意,心灰意冷地瘫坐地上,或是嘴里说着无意义的话,或是痴痴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其实能够顶着直面瘟疫的巨大压力,坚守到现在,已经足见这些驻守云国边境军队的精锐。 而就在这个时候,少数几个站立城墙之上的士卒,忽然抬头凝视,怔怔地望着远处。 便见远处官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缓缓而来。 这几名士卒有些错愕,揉了揉眼睛,然后对视一眼。 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其中一人用着颤抖的声音,拉了拉身边坐着的同僚,激动道: “都、都伯,你你你、快来看看,那是啥?” 被喊道的都伯有些不耐地甩开手下士卒的手,皱眉道: “你们这是饿疯了,看什么鬼……” 话到一半,都伯却见手下几名士卒,皆是一副激动难耐的模样,心中一突,猛地站起身来朝远处望去。 却见庞大的车队,驮着满满的物资,缓缓朝常宁县县城而来。 如今局势之下,还有如此庞大规模的车队前来常宁县,那对方的身份,显然也不用多说。 朝堂调拨而来的赈济物资,终于到来了! 都伯原本脸上的颓唐之色,尽数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振奋激动之色。 他一拍城墙,朗声大笑起来,道: “哈哈哈哈,是朝廷的粮草物资!一定是朝廷调来的粮草物资!” 城墙之上的士卒们闻言,一个个连忙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拉埃,望向而来的车队,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士卒们一个个的,笑得甚至有些癫狂,只似乎要将这段时间来的迷茫苦闷,无助绝望,尽数倾泻出来。 都伯止住笑意,脸上兴奋之色不减,一巴掌拍在身边那名士卒的头上,笑道: “快去禀报石校尉,还有道衍大师!” “是!” 县衙之中,听到朝廷物资运达消息的道衍,环顾县衙之中露出振奋激动之色的一众官吏,终于将深埋着心中的担忧放下,长舒了好长一口气。 此前局势如此危急,道衍一边要花费心里,处理政务,维持城中局势稳定。还要一边鼓舞官吏将士的士气,使得城中官府机构勉强运转。 如此重压之下,稍有不慎,便是难以挽回的后果。道衍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所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朝廷赈济的到来,不仅使得城中匮乏的物资得到补充,更鼓舞了一城士气。 道衍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一众官吏,吩咐道: “朝廷送来的物资,不要直接堆放库房。先让车队,绕着城中各坊市走上一圈!” 一众官吏,兴奋地拱手应是。 因为粮草短缺,各坊市之中安置的难民每日分到的食物日渐稀少。不少难民,早已心生不满,城中诸多谣言,更是已经到了杀人都不能遏制的时候了。 道衍此时的举动,自然是为了以安难民之心。毕竟这城中难民近百万众,若是为人所鼓动,纵使一个个身躯虚弱,也不是数千士卒就能够弹压得了的。 片刻之后,身穿铠甲的石校尉,领着一名商贾打扮之人,走入县衙之中。 待看到县衙主位之上的黑袍和尚之后,这名商贾脸上,很是明显地闪过错愕之色。 一城县衙,一个和尚坐在主位之上,这哪怕是放在和尚地位还挺高的云国,也是一件很让人惊讶错愕的事情。 石校尉见状,连忙解释道: “蒋县令年岁已大,此前便已经病倒。这段时间,多亏了道衍大师主持事务,才使得城中事务井然有序。” 说完,他又连忙对着道衍,道: “京师、府城来的官员们,正在清点交接各项物资。这葛掌柜,则是帮着朝廷协调运送货物的大商人。这次前来,是想着亲自慰劳县衙官吏的。” 道衍闻言,打量了一眼这位葛掌柜,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贫僧道衍,见过葛掌柜!” 葛掌柜笑呵呵的模样,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道衍大师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维系一城秩序,保我北境无恙。这等大功德,可谓是大德高僧了!” 他顿了顿,接着看着县衙之中的官吏,道: “还有诸位大人,瘟疫面前,依旧能够恪守职责。只此一项,便让我等商贾敬佩不已!此次前来,亦是带着我们东家的心意,慰劳诸位的。一应酒肉,皆已运来,只请诸位大人、将军,稍候赏脸赴宴!” 此前城中物资,一直不算富裕。这些官员,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着,其余的东西,倒是也不用想。 如今先是听到朝廷物资到来,又有人备下了酒肉宴席,在场官吏们吗,一个个心中高兴不已,满眼期待地朝道衍看去。 道衍这段时间主持城中政务,以其凌厉高超的手段,显然已经将一众官吏折服。虽然他此时并无官位在身,但只凭这段是时间树立下来的威望,官吏们也已经自动地将其视作主心骨。 显然,道衍不会在这个时候扫一众官吏的雅兴,当即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还是多谢葛掌柜以及贵东家了!” 葛掌柜将刚刚一切尽收眼底,眼睛微微转动,精光一闪即逝,笑呵呵地拱手道: “应当的,应当的!” 看来这名叫道衍的和尚威望不低啊! 如此一来,应当还是要先搞定他,才能施展手段啊。 第224章 “入粟拜爵”与【密折制度】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转动不停,最后蓝色的光辉大放,一张蓝色卡牌一跃而出,落于萧承面前。 萧承眉头一动,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这张策卡的效果,反而看着逐渐消散的巨大转盘,露出沉思之意。 在刚刚那些一闪而过,却没有被抽到的卡牌之中,有一张卡牌,却是让萧承忽然心中一动。 卡牌名为“入粟拜爵”! 入粟拜爵,乃是西汉初创,指民间富豪输送谷物入官府之中,以换取爵位,有罪之人得以免除罪过。 虽被后人指责为卖爵鬻官,败坏吏治风气之始,但只论效果,却是成为了西汉初期,朝廷财政来源之一,并促使西汉边防军粮充实无比。 此前云国,因为连年出兵攻伐周遭国家,致使朝廷府库之中粮草谷物不多。纵使因为得云国佛门六成的财力,国库之中金银堆积如山,也不能凭白变出粮食来不是? 幸而萧承当初,随手收下杂家的势力,又因为战马一事,扶持了沈万三的沈氏商行。到了如今,这才有了能够动用、组织民间一众商贾的能力。 在朝廷背书,杂家出面组织的情况之下,现在这些民间的大商贾们不敢违逆,自然是能够配合朝廷稳定物价,赈济北境百姓。 但商人本性逐利,如今北境瘟疫,尚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能够结束。 时间一长,商贾们眼看着帮朝廷做事一点好处没有,而那丰厚利润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无伸手,难免有人会生出小心思。 此时“入粟拜爵”的名字闪过,倒是让萧承忽然生出一点想法来。 就如当初推行考成法一般,萧承并非是脱离了金手指,便什么都不会做的人。而且入粟拜爵,和考成法比起来,更不是什么极难操作的东西。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朗声道: “来人!” 养心殿中,当即便有小太监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传旨,召尚书令曲诚、吏曹尚书张纮、礼曹尚书张昭,前来议事!” 事关朝廷爵位授予之事,并不算小事,尚需召见相应大臣觐见商议。 小太监闻言,连忙低头应是,跑着前去传召。 萧承趁着这个时候,细细看向了这次抽到的卡牌。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蓝色光辉充斥视线之中。心念一动之下,卡牌效果随之浮现。 【蓝色策卡,密折制度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官员把柄生成概率+35 卡牌说明:令人密奏并非易事。偶有忽略,即为所欺。】 这次抽到的,是少有的策卡。只从这卡面效果上看,这无非就是生成把柄,方便抄家而已。 但在现实之中,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密折制度,是历史上,清朝时期,皇权达到巅峰的产物。 鼓励一定品阶的官员,以密折上奏,装入精巧的匣子之保存,由大臣的亲信家人暗中送来。而密信匣子的钥匙,只有皇帝、大臣手中各有一把。 这样一来,上奏人撰写的奏折,便不得泄密,不经任何机构、人员,直达御前。 要知道,朝廷百官之中,除了御史这类职责所在,能够直接上书皇帝之外。其他一般的官员递上奏折,都并非是直递皇帝御前。而多是需要通过上级官员、各个衙门的一一筛查,才能够送到萧承面前。 如此制度,自然便给了人动手脚的机会。留中不发、无意遗失这类的,多的是隔绝皇宫内外的手段。 而密折制度的诞生,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广开言路了。大臣直言进谏,能够及时的下情上达。 一般官吏,也没有胆子再敢欺瞒皇帝。毕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哪个同僚下属,会不会直接上密折告状。 当然了,这样的制度,亦有弊病。 越级上诉,职责不清,致使上下猜忌,更有以密折制度,威胁、构陷同僚的可能。 但纵使如此,这个密折制度,都是能够极大程度地加强皇权威仪,稳定皇帝的统治。 想到这里,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默默想道: 或许,要墨家那边帮忙,打造一批精巧的密匣了! --------------------- 云国北境,会川郡治下,通往建昌府的必经之地,和邑县县城。 整个县城之中,便听到一群孩子兴高采烈,成群结伴,自街道之上呼啸而过,一边口中还在高声欢呼道: “胡老爷要死了,胡老爷死定了!” 原本忙着生计的城中百姓,听到这话,顿时一惊,纷纷探出头来,对着散着欢的半大小子们打量一眼,纷纷道: “死了?报应来了,真的遭瘟了?” “嘘,小点声……” “小子,胡咧咧什么呢?不要命了!被胡家人听到了,就是给家里招祸端。” 为首的小子脚步一停,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乡亲,故意放大了声音,极为神气地喊道: “没事!胡老爷这次死定了,京城来的海大人,已经把他胡家上下都捉了起来,这个时候正在县衙问罪呢!” 一众百姓闻言,神色更是怪异到了极点。 其中不少人,此时已经面露惶恐惊慌之色,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见并没有什么胡家人看到,忙不迭地拉着自家人离开这里,生怕和这些不知死活说胡话的半大小子扯上什么关系。 有些百姓心中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的,见小孩不懂事,忍不住开口道: “傻小子,你懂什么?官官相护,胡老爷被捉了去,顶了天日,喂饱了京中来的大官,自然也就放出来了。” “趁着胡家人没顾上管你们,赶快让家里人领着你们跑!” “唉,祸从口出啊,真是造孽!” 半大小子们见乡亲们不信自己,顿时一急,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是真的!胡老爷这次真的死定了!” “这次来的海大人真的不一样。” “县衙门口,已经有胡家人被活生生地杖毙了!” 这话说的,让一众百姓顿时一愣。 其中一个小子,见众人还是不信,忍不住继续道: “真的,不信你们去县衙看!那个胡老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狗儿看了一眼都被吓尿了!” “你胡说!我才不是被吓尿了呢……就、就是、就是憋急了!另一名十岁不到,裤裆还带着水渍的小孩子,顶着一众乡亲注视的目光,当即脸色涨红,拼命辩解道。 见一众小孩异口同声,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的模样,百姓们心中不由动摇起来。 “要不,去看看?” “好,去看看!” 一众百姓斟酌一番,实在耐不住心中悸动,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朝县衙赶去。 此时,和邑县县衙之中。 胡老爷看着被生生杖毙的二儿子,双眼充血涨红,暴怒地吼道: “你找死!不过御史府下的区区一名御史,秩不过六百石,却敢草菅人命,仗杀良家子。正当我胡家,没有人吗?” 海瑞身穿御史官府,脸色严肃刚强。听胡老爷所言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开口道: “好一个良家子!你这二儿子,以防瘟疫传播至此的名义,于街市之上物色有姿色的良家妇女,然后直接扣上夏国难民的身份,掳掠进你胡府肆意欺凌。一月之内,便有七八起人命官司。如此罪行,还敢自称良家子!” 说到这里,海瑞眼中杀意更甚,喝道: “郅都、张汤!” 两名二三十岁,面容刚毅肃正的男子当即出列,对着海瑞拱手沉声道: “在!” 这二人,乃是海瑞临出发之前,御史台临时安排来的两名书吏。 这二人不论脾气秉性,或是才学能力,皆让海瑞颇为满意。 “涉案之恶仆,一一找出,先处杖责八十,随后押入大牢,等候刑曹批示处斩之刑!”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眼中顿时闪过冷冽之意,沉声道: “是!” 这二人,在历史之上,都是以嫉恶如仇,狠辣无比闻名。犯事之人落到他们的手中,还要先处杖责之刑,便是当场不死,也要丢了大半条命,熬不了几日。 那胡老爷的二儿子,便是在他们手中,被生生打死! 胡老爷见到杖毙自己儿子的二人就在眼前,身形挣扎,嘶吼道: “我要你们死!死无葬身之地!朝中太常丞胡德齐,是我亲哥哥,你们之后,一个都跑不掉!” 张汤闻言,看着胡老爷,嘴角咧出皮笑肉不笑的冷冽笑意,肃声道: “好,太常丞胡德齐,我已经替海大人记下了!” 以海瑞三人的性子,便是他的哥哥是当朝尚书令曲诚,只要有确凿证据在手,三人也不介意和他斗上一斗。 更何况,如今朝中新的衙门官职,已然快要架构完毕,三公九卿手下属官皆已经并入诸曹之中。这个时候还是什么太常丞,显然是属于被排挤到了虚职之上,如何能够和科举出身,当今陛下钦点的海御史相比? 海瑞冷着脸,喝道: “还有你胡德守,勾结官府,横行霸道,草菅人命。本官手中与你有关的罪状,厚的一手都抓不住。此前夏国入侵之时,你更是叛国投敌。种种罪行,不容宽恕!本官身为御史,代陛下监察天下,判你斩首之刑。家产尽数抄没,亲眷流放南方。只待吏曹回文应允,即刻行刑!” 胡德守闻言,双眼圆睁,嘶吼道: “你们敢!我哥哥是太常丞胡德齐,你们好大的胆子,命都不要了吗?” 海瑞闻言,冷哼一声,道: “对,还有太常丞胡德齐!纵容亲眷,横行乡里,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待本官回京调查,若掌握其罪证,亦要面见陛下,上书参奏!” 此时的胡德守,看着海瑞依旧强硬,丝毫没有将他的靠山放在眼中的样子,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依旧大声嘶吼道: “我哥哥是太常丞,我哥哥是太常丞……呜呜呜……” 郅都冷笑着,一把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布块塞到胡德守的口中,道: “知道了,海大人已经记住了!放心,你哥哥得不了好!” 说罢,便示意随行差役,将胡德守直接压下去。 这胡德守算是主谋,一应罪责还需刑曹、郡城那边核查,显然是不能借着杖责的名义直接杖毙了。 刚刚海瑞那定胡德守之罪的肃厉之声,直直传到堂外。 已经聚集在县衙之外的百姓,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猛地爆发出响彻四周的欢呼叫好之声。甚至不少受过胡家欺凌压迫的百姓,眼中泛红,泪珠滚落,痛哭得不能自已。 海瑞微微垂眉,继续喝道: “和邑县县令,苟祥林!” 一名身穿县令官服,体态痴肥的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旁,浑身颤颤巍巍,回道: “下、下官在!”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海瑞厉声喝问道。 听闻这声暴喝,这苟祥林心中顿时一跳,双膝一软,瘫软在地,不住道: “下官、下官冤枉啊!” 海瑞一掌拍在案桌之上,咬牙切齿道: “你昏聩无能,坐视豪强欺压乡邻,横行县中。百姓冤屈,你是充耳不闻!此番种种,你愧对身上官府,朝堂俸禄,愧对陛下信任!本官无权革你官职,但会即刻上书京中吏曹,以及会川郡郡府,交由有司定罪!” 苟祥林闻言,身形顿时如同一摊烂泥,无神地瘫软在地。 县衙之外的百姓,望着不可一世的胡家轰然倒塌,以及与其狼狈为奸的县令被拿下,欢呼之声更为高涨起来。 “和邑县百姓,拜谢海青天!” “写过海青天!” “我和邑县百姓,永世不忘诸位大人恩德!” 言辞激动之时,一众朴质的百姓,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海瑞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 海瑞听闻百姓感谢之言,神情微微缓和。又见百姓齐齐跪倒,脚下当即便朝县衙门口快步走去。但还没走上几步,他却又当即顿住,然后转身朝县衙后面躲去。 郅都、张汤二人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张汤看着急忙躲到县衙后面的海瑞,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人为何躲起来?” 海瑞停下脚步,沉声道: “百姓因我除去豪强恶霸而心中激动,此时出面,百姓不会起身的……你们二人,去替我将百姓劝走!” 郅都闻言,对海瑞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 “大人仁心厚德,实在让下官佩服!” 海瑞微微摇头,话锋一转,道: “此间事情,终于结束。我受陛下信任,钦点为建昌府监察御史,于会川郡惩治恶豪强,终究是有些越权了!而且在这里耽误这么久,终究有负陛下重托,我当即刻上书陛下请罪。”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当即面面相觑,忍不住宽慰道: “我等留下调查,也是听闻这和邑县有不少夏国难民进入。谁知道,这只是胡家人欺凌百姓,满足私欲的借口呢……” “是啊大人,此间隐情,陛下必然能够体谅的!” 海瑞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收拾首尾,尽快启程前往建昌府常宁县!” “是!”二人当即回应道。 --------------------------- 常宁县中,道衍看着第二批送来的物资粮草,眼中尽是漠然。 而一旁的石校尉,倒是面露喜色,不断道: “朝廷这次真给力,这才几天,第二批粮食都送到了,量大,种类还这么繁多。这手笔,可真够大的!” 第一批到来的物资,车队绵延不断,好似一眼望不到头。但其中,药材、御寒衣物等诸多物资,占据了一半的运力。 但这眼前的第二批物资,运来的却大都是粮草、果蔬、酒肉之物。相较而言,比之前第一批物资还要多。 道衍冷笑一声,道: “这背后之人,手笔大,胃口大,能力人脉也足够厉害啊!竟然还真让他办成了!”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有些没反应过来。 道衍微微抬手,随手拦下了一运送粮草的车辆,示意石校尉上前查看。 石校尉有些不解,照着道衍所说,上前在麻袋之上随手摸了一把。下一刻,石校尉脸上神色顿时一变。 摸着,不对劲! 他心头一跳,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在麻袋之上划了一刀。 麻袋破开口子,露出里面的稀碎的糠麸。 石校尉震惊地看向道衍,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运送的商队伙计,震怒道: “这是什么东西?粮食呢?” 被抓住的伙计一脸懵逼,面对石校尉的逼问,结结巴巴道: “我、我不知道啊……” 道衍微微拍了拍石校尉的手,沉声道: “和他关系不大!” 石校尉闻言,一把松开了伙计,看向道衍,忙不迭问道: “这、这是什么?” “糠麸!” “之前的车辆,不是都是米粮酒肉的吗?” “那是给官吏将校的,自然是米粮酒肉。”道衍平淡道。 石校尉手中颤抖,露出一丝怒容,道: “他们怎么敢的!若是放在军中,侵吞军粮,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是供应城中难民的食物,能够让他们活下来就行了。而官吏将校供应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将石校尉拉到远处无人的地方,继续道: “一石粮食八千文,而一石糠麸,五百文都不要。北境所需数百万石粮食,稍微动动手脚,便是一两百万两银子的厚利。有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石校尉张了张嘴,看向道衍,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道衍闻言,点了点头,道: “贫僧用一石粮食,换了三石糠麸。这样下来,贫僧能够更有把握,保住城中百万难民的性命。而背后之人,则由他花费金银以及力气,替朝廷安抚城中官员,提振官员士气,使得官员能够尽力办差。” 糠麸虽然难以入口,但也是谷物碎屑,能够充饥啊。本来能够救一个人的粮草,现在能够救三个人。还有人主动替朝廷安抚官员,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道衍顿了顿,微微眯眼,道: “所以贫僧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石校尉眉头紧皱,沉默许久,也还是没有搞懂其中关键,只能摇头道: “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大家都没坏处,那人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这其中,一定有人亏了!” 道衍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当然了,陛下、还有朝廷亏了!” 石校尉闻言,当即连连摇头,声音坚定地道: “陛下亏了?那不行,我要上禀将军,捅到陛下面前去!” 道衍闻言,却是一把拉住了石校尉,劝道: “唉唉哎,别急啊。这瘟疫尚未结束,这背后之人还有大用呢!还有啊,他们敢这么大胆,想必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不是咱们能够阻止的了。” 虽然道衍因为自身所处环境、地位所限,不知道这背后是杂家的金堂峰。但他却也很清楚,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人,整个云国也绝对不多。 若是这件事被捅出来,谁还有没有人,能够帮助朝堂运转调集物资呢? 而且正如道衍之前所说,有背后之人在其中运作,除了朝廷吃点亏之外,反而会更有利于防治瘟疫之事。 道衍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拒绝,甚至连劝服石校尉的事,也是他主动揽下的。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一脸急色,道: “哎呀,大师糊涂啊!这事儿但凡被捅出来,可就没命了!你辛劳数月,坐镇城中遏制瘟疫,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啊。若是因为这事儿倒霉,我想救你都不成了!” 道衍看着眼前露出焦急之色,真心为他思虑的石校尉,忽然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其实陛下还有朝廷,也不会吃亏的,甚至还能从中获利!” 道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石校尉微微眨眼。 石校尉闻言,又是一愣,不解道: “什么?” 道衍闻言,眼中狡诈之色一闪而过,压低声音,轻声道: “事后再告发,陛下下旨抄家就是了!到时候,陛下用原本预算十分之一的银子,便防治了北境瘟疫。还能再从那人家产之中,再抄没一笔啊……” 石校尉闻言,再次愣住。 许久之后,他挠了挠头,默默嘀咕道: “你们啊,心眼真多……” 第225章 叛军之中的高手 黎朝京师,升龙府。 虎背熊腰,气质豪迈的高大汉子,远远地看着前方巍峨耸立的黎朝宗庙,神情颇为凝重。 在大汉身旁,俊朗温润的青年此时也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这里不简单!” 大汉闻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在二人的感知之中,冥冥之中,自四面各处,宛若潮水一般用来的气机,朝前方的黎朝宗庙汹涌而去。 而就在宗庙之中,便好似潜伏着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涌来的力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巨兽的气息便变得越发恐怖凝实起来。 站在这里的高大汉子,与俊朗青年,自然便是受萧承派遣,前来黎朝助力的萧峰、段誉二人。 这二人都并非庸手,一身武功在九阶高手之中,都称得上一流。但便是面对那股潜藏在宗庙之中的气息,心中都不由生出几丝退缩之意。 在二人身旁,身穿一身常服,面容格外消瘦的黎朝太尉陈丰,此时忽然开口道: “王室世代相传,老祖黎醒,六百年前我大安上国立国之时,便已经突破至九阶境界。” 段誉闻言,犹豫一会儿,却是忍不住道: “陈大人,并非不信你所说言论。但人之寿数有尽,便精通养生的内家高手,活上一二百载,已经相当惊人了……这贵国老祖,活了六百多年,实在是、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江湖千百年来,惊才绝艳之士层出不穷,便是当初世界并未升格之际,也有人能够突破天地限制,直至那陆地神仙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那两三名旷古烁今,各领数百年风华的人物,寿数最久的,也不过活了一百八十多岁而已。 黎朝老祖黎醒,若是正是活了六百年的妖孽,那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 听闻段誉的质疑,萧承也是面露疑惑,看向陈丰。 陈丰此时不由苦笑一声,对着二人略显无奈地道: “我虽位居国朝太尉之位,但毕竟出身微寒,全凭两代君王信任重用,才得以位居高位。国朝之中的隐秘,我并不比二位知道多少……” 说此话之时,陈丰面色显得极为无奈。 现在陈丰所知道的,也只有黎王告知的一些东西。至于其他,那是一概不知。 这个时候,倒是此前陪同三人,却一直很少说话的敖侯黎护,接话道: “国朝王室武学,名曰《玄武七宿》,相传乃是老祖观神兽玄武吞吐修行,心有所感,整理出来的一套武学典籍。这门神功法门,虽在攻伐手段之上,略有欠缺。但修行之人,却能够凭此功法,行气导引,吞食天地之气,使得修行者寿数接近仙人。” 萧峰段誉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惊讶道: “这天下之中,竟还有这般神异的武学?” 其实萧峰二人,此时心中还是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若是真的能够,仅凭借一门功法典籍,便能够使人活上六百载,那黎朝为何怎么可能还委屈地憋在云、夏两国之间,隔几十年就挨一顿揍? 毕竟六百年下来,修行这门武学而得以活到现在,靠着深厚功力将境界生生堆到的八、九阶高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这样一群吓人的老祖宗存在,黎朝还不拳打大云,脚踹夏国? 而能够真正使黎朝老祖活了六百载岁月的东西,恐怕就是当今陛下让他们二人前来追寻的东西! 不过就算二人心中有所猜测,但是一来,顾及双方此时的合作关系。二来,也生怕为黎朝这边警惕,是以不曾继续探寻下去。 萧峰沉默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神情郑重道: “敢问,贵国布置,还需多久完成?在我和三弟的感知之中,你们口中那位老祖宗,不知在修行什么武学功法,气息越发凝实迫人。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便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够对付的了!” 黎护和陈丰闻言,纷纷对视一眼,点头道: “我等虽无二人这般灵敏的感知,但亦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凶险。相应布置,已经在安排之中。若是一切顺利,大概八日之后,便是动手之机!” 段誉闻言,看了看大哥萧峰,却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是什么布置?” 陈丰此时,也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黎护。 黎护嘴唇微张,轻声道: “下毒!” -------------------- 夏国,江阳郡。 军中大营之中,西南边军士卒口罩布帛,巡防不停,严守营门,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出军营。 军中将校们手持军令,奔走不息。 甚至在如此时节局势之下,耳边还听到了军中士卒操练之时的暴喝之声。 此时这江阳郡大营之中,俨然和此前瘟疫未生之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其实在此前,还并非如此。 那时候的江阳郡军营,在瘟疫威胁之下,军心动荡,士卒担忧家人,每日都有不少人相互结伴,暗中逃离军营。 直至两个月之前,岐王虞昭凌因为西南诸郡瘟疫之事,只带着冯处,以及十来名亲兵,轻车简从,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 凭借着当朝皇子,以及统领西南边军数载的威望,岐王很是轻易地便接管了江阳郡大军,整顿军纪,这才使得军营恢复了当初那边井然有序的模样。 如今的西南诸郡,因为将门私兵作乱,夏国威信威望本就极为薄弱。而这一场瘟疫的突发,更是使得西南之地一片大乱。 官府无力约束百姓,茫茫然不知所措,行政机构彻底崩溃,使得夏国朝堂彻底失去了西南之地的统治能力。 而各郡县之中的驻防大军、边军,也因为大多士卒出身西南之地,得知瘟疫之事后,忧心家中,军心动荡,不过数月之间,便已经士气尽失,组织能力丧尽。 这一场瘟疫,其实相较于夏国历史上的诸多瘟疫来说,并不算多么严重。原本以夏国官府的威望手段,本不该使局势如此糜烂。 但就是因为这场瘟疫,时机爆发得太过巧。正是夏国官府威望最低,百姓对官府怨恨最深之时发生的。 诸多缘故相加,这才使得事情愈演愈烈。 但你若说这西南诸郡当真没救了,其实倒也不至于。 西南之地,虽不如江南富裕,中原物产丰富,但凭借当地粮草物产,亦是足够供应百姓。 但可惜,夏国在西南的统治能力,已经近乎丧失。没了朝廷的调度运转,夏国各郡只能顾得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无法相应协调,相互配合。 还时不时的,有或是不满夏国朝堂的叛军、或是驱逐官府,乡民自治的义军,各方势力捣乱,使得局势变得更为糟糕。 这样几次下来,短短数月之间,西南诸郡之中,疠气流行,家家有死难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西南百姓,死伤无数。 而如今,相较于各种物资、粮草、草药来说,其实西南之地最为需要的,还是一位能够坐镇此地,调度一切的人物。 而这,也正是岐王为何执意要来到这里的缘故。 江阳郡军营之中,冯处脚步匆匆,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岐王微微拱手,然后自怀中取出一道黄色的圣旨,道: “殿下,陛下命您,领西南诸郡大军,坐镇西南防疫的圣旨,已经通过绣衣使渠道送来了!” 听到冯处的话,岐王连忙放下手中的军务,接过圣旨扫视一眼,亦是长舒一口气,开口道: “只要圣旨在手,之后朝中的文武大臣,也不好参本王擅自接管大军的罪责了!” 说罢,他微微抬头,对着冯处温声道: “辛苦你了!” 冯处连忙低头行礼,道: “臣这次未曾出什么力,全是陛下对殿下一片爱护之心,这才在收到臣的密信之后,当即命人送来了圣旨。” 岐王闻言,没有回话,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至极。 虽然岐王此时,心中也有些动容。但心中理智却似乎在告诉他,自己这个父皇之所以这般着急,或许更多的,并非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岐王苦笑一声,摆手道: “还是不说这些了……” “如今本王这边,已经联络到了永州驻守的四万边军。是以现在本王手中,边军、驻防兵马、郡兵等加起来,共计有十三万大军。西南六郡之中,已经暂时控制了江阳郡、邵阳郡两郡。除此之外,派去联系河池郡,梧州军营的人马,应该也快要有消息了。局势,算是在好转!” 听到岐王所言,冯处却是没有露出一点轻松之色,反而道: “殿下,还有其余三郡呢!” 西南六郡,邵阳郡、江阳郡、河池郡这三郡之中,皆有数万的西南边军驻守,局势尚且能够控制得住,瘟疫也还算能够控制。 但德江郡、象州郡、安顺郡,则局势尚不明朗。 岐王闻言,脸上也有些沉了下来,开口道: “其余三郡,德江郡的奉州,乃是瘟疫源头,此时局势最为严重,只能暂时封锁一应官道,避免其余各地瘟疫变得更为严重。象州郡之中,有乡民驱逐我大夏官府,本王也派人去接触了。而安顺郡之中,则有叛匪作乱,据说已经趁乱占据了好几个县城。” 说到这里,岐王继续道: “不过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心,本王早已派了得力干将,领万余兵马前去围剿。如今算来,也该有结果了!” 岐王话音刚落,恰好便听到帅帐有士卒急促的通禀之声。 “报大帅,紧急军情!” 听到这急促慌乱的声音,岐王和冯处此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中咯噔一声。 “进来!” 通禀的士卒闻言,当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倒在地,急声道: “禀大帅,振翼营主将林扉,奉军令,领兵围剿安顺郡叛匪。两日前,为叛匪大败,身死军中。振翼营损失惨重,突围而出!” 岐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道: “怎么会这样?不过一群叛军,如何使振翼营损失这般惨烈,连主将都丢了性命?” 冯处亦是皱眉,道: “不可能啊!叛匪势力薄弱,乃是乌合之众……可是主将轻敌冒进,突中了敌方陷阱?”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摇头道: “并非如此,振翼营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敌军之中出现九阶高手,暗中潜入军中大营。主将林扉一时不查,被人格毙于大帐之中。” 岐王闻言,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一群乌合之众,任谁都不会觉得,会有一位九阶高手前来助阵。 想必振翼营主将林扉,也是这样认为,这才大意地死在自己的营帐之中。 可一群叛匪,从哪里找来的九阶高手? 难道,这背后有人指使! 是云国?还是黎朝?亦或是金陵城之中的哪位兄弟? 想到这里,岐王眉头一皱,肃然问道: “九阶高手?他的体态特征、年龄相貌、所用武功,这些可都知道?”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回道: “此人乔装打扮,易容行刺,得手之后立即远遁,这些情报一应不知……唯有主将林扉,似乎是死于自己擅长的刀法之下。” 岐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当即点头,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绣衣使即刻动作,必要查出此人身份出身!” 岐王狠狠地一拍桌面,咬牙道: “该死!” “殿下……”冯处见状,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开。 岐王微微抬手,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如今局势如此,在没有调查清楚,有万全把握之前,本王不会兴兵报仇的!” 说罢,岐王当即抬头,喝道: “传本帅军令,捧日营主将程乐安、振武营主将郭凯,各领麾下兵马,进驻安顺郡四周要地,防止叛军出兵!” “其余各部兵马,按照原定军令,继续进驻各郡,维持各城秩序,防治瘟疫!” “谨遵大帅之命!” 第226章 五星珍宝:兵主印 姬缓看着面前摆放着的药方,仅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流露出凝重沉吟之色。 斟酌许久之后,他缓缓抬手,于这张药方上面,给其中一味药的剂量加重了三成。又在药方最上方,添上了“丁字四号”的备注。 然后他随手将这张药方递给身边的弟子,沉声道: “照方抓药,以武火急煎,煮沸即刻!动作要快,这药方之中,多系花、叶等药材,其性轻扬发散,长时间煎煮,容易使其药效减弱消退。” “是!” 身边弟子应了一声,连忙接过姬缓手中的药方,快跑着前去抓药。 姬缓看着没跑多远的弟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极为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轻叹一声,道: “等等!” 那名方技家弟子闻言,当即一顿,扭头看向姬缓。 “和禁军楚校尉说一声,我请他进来一叙。” 弟子闻言,连忙点头,转身急忙走去。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禁军校尉,迈步走入其中,对着姬缓微微拱手,道: “见过姬太医,不知太医有何事吩咐?” 这名姓楚的校尉,便是萧承自禁军之中调拨到姬缓身边,护送他们前来的军中将校。 姬缓带着一丝无奈,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 “烦请楚校尉,想办法将这份书信送至陛下御前。” 姬缓和能够说出“大医医国”,心在朝堂的秦和不同。他是个纯粹的医者,只想着治病救人,不愿参与其他事情之中。 但道衍昨晚暗中前来,所托之事,一来牵涉甚大,不可不重视。二来,有硕鼠损国肥私,他也实在看不下去。 姬缓这才答应了下来,借助皇帝安排在他身边保护的人手,将常宁县之中的事情上禀御前。 其实也正是因为道衍确定,姬缓这边有能够联系萧承的手段,能够帮助自己摆脱于人合谋侵吞赈济粮草的嫌疑,所以一开始才能够假装与人合作。 楚校尉听到姬缓的话,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眼中一垂,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书信,道: “还请姬太医放心,此信必不容有失!” 说罢,楚校尉对着姬缓长长一拜,快步离去。 待忙完这狗屁倒灶的事情,送走了楚校尉,姬缓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之上,眯眼休憩起来。 因为瘟疫存在,城中情况并不容乐观。 尽管有道衍这位大才坐镇调度,城中官吏、将士也都是竭力而为。 但奈何城中难民百万,人数实在太多,瘟疫又传播太快。短短两月之间,便已经有近万人染上瘟疫,两千多人身死。 和夏国西南诸郡,那秩序崩溃,一片混乱的情况比起来,常宁县的情况已经是很好的了。但就算如此,对于姬缓这类仁心仁德的医者来说,也别指望他还能够好好休息。 姬缓带着召集而来几十名医者,照顾着数千患者。 其余医者,尚且两班轮换。 但作为官药局医学博士,救治病重垂危之人、琢磨药方,还要安抚手下弟子、门人、一众医者的情绪,这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姬缓过问,是片刻不得闲暇。 到了如今,只有每日这等待汤药煎熬的时刻,才是他能够稍稍休息片刻的时候。 但今日,显然是没有机会让他休息了。 在姬缓刚刚闭上眼睛,还没有半刻钟的时候,便听到好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医者兴冲冲地跑来,一脸惊喜地对着姬缓道: “姬大人,好了,好了!有得疫病人痊愈了!” 姬缓闻言,哪还有犯困的意思,猛地站起身来,确认道: “当真?” “是真的,已经确认了许多……” 姬缓忙不迭打断了这名医者的话,起身走出房间,还一边问道: “如何痊愈的?病人服的,是哪一剂药方?如今症状如何?快带我去看看!” 众医者见状,连忙领着姬缓前去。 在瘟疫病人隔离之处,庆寿寺中。 一年轻难民刚刚睁开干涩的眼睛,便看到一群医者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不断打量着自己。 领头那人,更是直接动手。 不是扒拉他眼皮,就是拽看他的舌头,再要么就是掐着他的脉搏不放,弄得这名难民是一脸懵懂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医者,也在对姬缓解释道: “姬大人,此人此前高烧两日不退,精神涣散,身躯衰弱,便由差役送来试药。三个时辰之前,服用了丁字三号药方。但高烧持续不退,本以为没救了,却不想半个时辰之前,其忽然恢复了意识,也不再发烧,咳嗽症状减弱。经我等数次把脉复查,瘟疫已然消退!” 姬缓闻言,眼中若有所思,口中喃喃道: “丁字三号、丁字三号……果然,重病需下狠药。此人一开始症状不减,正是药方有用,但效力不够的表现。幸而病者年轻,体内五气充盈,体制强健。熬过了一阵,症状便得以减轻。” 说到这里,姬缓脸上喜悦兴奋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扭过头去,高声喊道: “我刚刚让人去煎了一方汤药,快派人去取来让人试药!” 众人见姬缓从未有过的这般失态,心中顿时有了预感,亦是一喜,回道: “是!” 此时那碗还在煎着的汤药,极有可能就是这次,能够彻底解决瘟疫的手段! -------------------- 云国,中庆城,养心殿中。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身形却依旧挺直,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子,萧承沉声道: “兵家兵主戈商?” 戈商闻言,当即俯身行礼,虔声道: “草民戈商,拜见陛下!” 萧承微微点头,伸手虚扶,朗声道: “免礼平身!” 戈商闻言,这才站起身来。 萧承拿起御案之上的一枚样式古朴,其上雕刻白虎长啸的玉质印玺,于手中把玩几下,方才对着戈商问道: “这枚玉印,应当是你兵家掌门人的象征,名为兵主印。你兵家将这东西送来给朕,是什么意思?”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随之浮现。 【五星珍宝,兵主印 介绍:诸子百家兵家传承之物,内蕴军阵杀伐煞气,神妙自显。 佩戴效果:1、获得技能“统御万军”,佩戴着统御+25;2、获得获得技能“风火林山”,佩戴着统兵之时,随机触发一项或多项,“风”、“林”、“火”、“山”buff,分别获得移动+2、血量+2、攻击+2、防御+2。】 五星珍宝,想来珍贵神异。 萧承贵为云国皇帝,手中珍宝尽管不少。但能够称得上五星珍宝的,也就只有象征意义的大云皇帝传国玉玺,以及他腰间配着的怒龙剑了。 象征着云国正统的玉玺暂且不说,只说这云国开国太祖留下的怒龙剑,增加十点武力,而无境界限制。时至如今,萧承也离不开这柄怒龙剑。 而这兵主印自带的两个技能,更是能够助佩戴之人战场统兵,攻伐对垒,无往不利。 其余诸子百家所献上的经文典籍,虽然也颇有诚意,但在这兵家的兵主印之前,显然就有些比不上了。 听到萧承所言,戈商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当即对着萧承一拱手,道: “兵主印虽是我兵家之物,但历代兵主仅仅代为保管,无力驱使。唯有陛下登基之后,兵主印方显神异。神物有灵,兵主印合该为陛下所有!” 说到这里,戈商微微一顿,看向兵主印,又道: “草民斗胆,请陛下一见!” 萧承注意到戈商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当即抬手一抛。 手中的兵主印,立时飞去,朝戈商而去。 戈商双手一抬,其体内修炼的雄浑凶煞的兵家内功,随其心念而动。 霎时之间,空中的兵主印,其上光辉一闪,遥相呼应。 血色凶厉的光芒闪烁,恍惚之间,好似一声虎啸之声响起,白虎虚影一跃而出,昂天长啸。 杀气四溢而出,便让人心中为之一寒。仿佛下一刻,便置身沙场之上,耳边尽是金戈交鸣,血肉撕裂之声。 原本平平无奇的玉印,此时悬浮大殿半空之上,血色光芒照耀而下,尽显神物珍宝之异象。 戈商还欲有所动作,想要在萧承面前显露兵主印的神异之处。 但在这四周凶厉煞气笼罩之下,他神色却是忽然之间不知为何,一阵恍惚起来。其体内功力运转,在这个时候,更是陡然加快。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戈商眉头一皱,身形晃动,气息顿时急促起来,周身气机也随之虚浮不稳,有摇摇欲坠之感。 以萧承如今的修为、眼界,修为不过初入九阶的戈商,周身这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视线。 萧承眉头一动,微微坐直了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此时的戈商,体内功法运转极为迅速。散溢而出的凶煞之气,更是使得其神志有些迷失,好似便要失去控制一般。 这般变化,顿时便让戈商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连忙结束体内功法的运转。 只见戈商双手轻抬,微微一推。悬于半空之上的神异玉印,当即而动,缓缓落在了萧承身前的御案之上。 戈商调息片刻之后,强行镇定心神,保持清醒,语气飞快道: “我兵家传承数百年,兵主印也传了数十代。但历代以来,兵主印皆为死物。唯陛下登基之后,神物忽然显出神异,自带是神物有灵择主!” 这话,倒还真不是拍萧承的马匹。 在戈商看来,这兵主印早不有反应,晚不有反应,却是在萧承登基之后,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自然便是神物择主,兵家兴盛之时,便应在了云国之上。 萧承看着案桌之上,还时不时闪过一丝丝血色光辉的兵主印,心中了然。 兵主印显现神异,恰是萧承帮助世界晋升的时候。 寄托着历代兵家之念,汇聚凶厉杀伐之气的兵主印,便如原先无法激活“怒龙护体”技能的怒龙剑一样,是在世界晋升之后,方才显露出真正的神异之处。 而它之所以能够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萧承身上“天眷”技能,冥冥之中对其产生的吸引力。 萧承闻言,拿起兵主印,笑着道: “好重的一份礼,不过朕受了!说说,你们兵家想要什么?” 戈商此时气息粗喘,眼睛之中布满血丝,显然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在听到萧承的话之后,戈商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份喜色。 他连忙低下头,恭敬道: “不敢问陛下要什么,只愿陛下给我兵家一个效力的机会!” 啧,送珍宝外加送一整个兵家,还有这好事? 萧承嘴角一弯,朗声道: “好,去选十个兵家门人,可进京郊大营历练,也入兵曹观政!朕如今厉兵秣马,但有才能者,不吝提拔!” 戈商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大喜道: “多谢陛下恩准!” 在萧承这边得到了颇为满意的回复,周身气势显得颇为不对劲的戈商,再不敢逗留在皇宫之中,当即对着萧承告退,急匆匆地离去。 萧承看着他匆忙离去,甚至显得有些踉跄的身影,微微挑眉,看向冯保。 冯保见萧承看过来,沉思片刻,这才开口道: “东厂档案之中曾有记载,江湖传闻,这兵家兵主戈商,为维持兵家声望不堕,强行破入九阶境界。走火入魔之下,杀伐凶厉之气入体,时有癫狂之举……” 说到这里,冯保连忙低头行礼赔罪,道: “东厂这段时间观察,见其举止正常。再加上此事只是传言,并无实据,也便没有禀报陛下。不过如今看来,这个传言应是不假……这件事,是奴婢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萧承摸索了几下手中刚到手的兵主印,心情倒是颇为不错,随口道: “没事,此等并无实据的言论,你无法求证,不敢多说怪不得你!” 冯保闻言,轻松一口气,谢恩道: “谢陛下体谅!”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冯保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冯保微微一愣,旋即连忙躬身行礼退下。 皇宫之中,戈商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暴戾狂躁之意,脚下加快步伐,朝皇宫之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他,显然还能够保证自己的理智,知道这里是云国皇宫。他在这里但凡控制不住,犯下大错,最后都会导致云皇的迁怒。 兵家最接近兴盛的机会,会被他亲手打断,这显然是让他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几名小太监小跑着追来,忽然在他身后喊道: “戈学士,且慢一慢,陛下有东西赐下!” 戈商身为兵家兵主,又身在稷下学宫,这兵家的学士之位,自然也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此时的戈商,心中凶厉之气已然有些压不住的架势了。但听到是萧承的旨意,又以坚韧意志,强行压下心中涌动的暴戾,瞪着一双通红的双眼,扭头朝身后看去。 戈商此时这幅狰狞的表情,忽然扭过头去,倒是把急匆匆赶来的几名小太监吓了一跳。 为首的小太监一个哆嗦,面对着戈商狰狞之色,一向灵敏的嘴巴,忽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戈学士,陛下赏赐之物!” 说罢,便将手中举着的玉盘,一把塞到了戈商手中,随后接连倒退了数步。 此时的戈商,忽然便感受到手中玉盘之上,一道清凉之意,自手中传递,顷刻之间流传他的身躯之中,当即安抚住了他躁动的心神。 原本那暴戾凶煞之气,顿时平复了几分。 戈商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变得正常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手中。 便见玉盘之上,一枚造型古朴,周遭繁琐花纹透露着玄奥之意的古镜,静静地摆在上面。 而刚刚那股清凉之意,显然便是自镜子上面传来。 四星珍宝,天一镜。这是萧承手中,也算是少有的四星珍宝,佩戴能够获得技能“道德在躬”,加道德数值。 而游戏之中的道德数值,换算到现实之中,最为显着的功能,便是抵御走火入魔。 戈商捧着手中的玉盘,张了张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心中顿时为之动容…… 果然,我兵家兴盛之机,便应在陛下这圣明君王的身上! 第228章 地一百零四章 宗庙大战 黎朝宗庙,本是供奉黎朝历代君王神位之地,按理来说,不是什么重要场所。 但由于黎朝老祖黎醒,隐居于此,借助手下心腹,遥控整个黎朝朝堂。这黎朝的宗庙,自然也就被其精心经营一番。 宗庙位于升龙府中心之处,占地广阔无比。其中殿宇重重,楼阁凌厉,只论雄伟壮阔之气象,丝毫不弱于黎朝王宫。 在最外围,高大巍峨,雄伟无比的城墙耸立,甚至比这黎朝王都升龙府的城墙都要高上数丈。 城墙之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燃燃篝火,照亮四周。城墙的紧要之处,都安置着十数架以上的床弩。 那比普通长枪还要粗上几分的弩箭,已然露出城墙数寸,其上闪烁寒芒,凌厉杀机,让人不寒而栗。而城墙的下方,则视野开阔,一丝遮挡也没有。便是有来犯之地,来到这里,也是毫无遁形之处。 只从这些布置上看,便知这是一处防守严密至极,运用得当,足以用微弱兵力,抵御数万大军的坚固坞堡。 只是此时这宗庙的城墙之上,和往日相比较起来,却是显得尤为安静。 训练有素,巡游不停的忠心宗卫,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 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朱漆大门悄然打开。 敖侯黎护,一甩衣袍,领着身边一众心腹,昂首阔步,浩浩荡荡迈入宗庙之中。 宗庙之中负责打开城门,提供接应的一众心腹,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行礼,昂然道: “属下,见过敖侯!” 黎护面容沉肃,沉声道: “如何了?” “宗卫那边毫无防备,又身中毒素,属下等突然动手,无力反抗,如今已经拿下大半。宗庙九门,已经为我等尽数接管。如今宗庙之中,仅剩下守卫主殿的数百宗卫未曾拿下。”属下沉声道。 敖侯抿了抿嘴,当即一指主殿的方向,咬牙道: “杀!宗卫皆是死忠分子,一个不留,绝不可留下隐患!” “是!” 属下闻言,当即应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手持宝剑,吼道: “侯爷有令,一个不留!” “杀!” 一声军令下达,黎王黎卫宁积攒多年的心腹力量,便再无隐藏之意。嘶声力竭,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从宗庙外围忽然响起。 兵马兵分几路,宛若潮水一般,从宗庙外围向主殿攻杀而去。 一路之上所遇之人,无论是手持兵甲的宗卫,还是宗庙之中的侍者,亦或是身穿官服的宗庙祭祀官吏,尽数屠杀。 惨叫之声,兵刃划破血肉之声,金戈交鸣、铠甲叶片撞击之声,交杂一起,汇聚成这满是血煞戾气的乐声。 无边杀机,顷刻之间弥漫在这宗庙之中。 而就在此时,这宗庙主殿的密室之中。 偌大的密室之中,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却极为简陋质朴的石制丹炉,就这么摆在中央。炉中那青蓝色之中,还隐隐带着紫色的炙热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在密室的地面之上,不少灵韵十足,极为珍贵的灵药仙芝,就这么乱糟糟地散落在地面之上。 一旁的玉质床榻之上,是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萎缩宛若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黎朝老祖。 此时的他,正以一种四肢蜷缩的奇怪姿态地睡在上面。他双目紧闭,宛若在冬眠一般。口鼻之中吐出的白雾,尽然呼出数丈,久久不散。 玄冥色的无形气劲环绕在其周身,厚重的护体真气猛地望去,便似是形成那龟蛇相盘的玄武异象。 而最为引人瞩目的,却是这异象玄武的头顶之上,一枚龙虎缠绕,贵气尊荣的玉质印玺,正悬浮其上,隐约放出湛蓝色的光辉。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黎朝一国气运,正通过这枚玉玺,源源不断地朝黎朝老祖的身躯之上涌去。 而趴伏在玉床之上的黎朝老祖,随着他每一次的吐纳、黎朝气运滚滚涌来,他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凝实恐怖起来,越发接近了那常人无法触碰到的陆地神仙之境界。 “老祖,老祖!不好了!” 突然之间,一声惊惧震怒的声音,在主殿之中响起。 一直侍奉黎朝老祖,黎朝九卿之一,当朝奉常的阮惕,忽然脚步匆匆,慌乱地跑进宗庙主殿之中,一下子跪倒在黎醒的神像之前,带着满脸的惊惧、怒意,高声喊道: “老祖,敖侯黎护,大逆不道,意图不轨,领兵马攻入宗庙之中。” 原本还在修炼之中的黎朝老祖黎醒,气息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周身那凝实厚重的真气,亦是变得紊乱起来。 下一刻,黎醒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之下缓缓落下的黎朝玉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怒恼恨之意。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该死!全都该死! 黎醒心中勃然怒意汹涌,体内那六百年积攒下来,无人能比的浑厚功力随之运转。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威压,顿时于宗庙之中凝现。强大迫人的气势四散,宛若仙神降临之时的神威。 殿中跪倒在地的阮惕,被这气势压迫,当即身形沉重无比,无力地趴伏在地面之上。 “到底怎么回事?” 忽远忽近,缥缈地难以琢磨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之中。 “怎么回事?说清楚!” 虽然声音缥缈如常,宛若神灵出声。但也能够从这三言两语之中,感受到此时黎醒心中那滔天的怒意。 阮惕跪伏在地,艰难无比地开口道: “启禀老祖,敖侯黎护图谋不轨,暗中下毒。因我等毫无防备,宗庙之中的宗卫已然被制服大半。此时他的兵马,已经朝主殿杀来了!” 说到这里,阮惕眼中狂热之色一闪而过,激昂且虔诚地高声喊道: “还请老祖出手,让这个大逆不道,逆反老祖的黎护,死无葬身之地!” 听闻此言,黎醒却是猛地看向手中捧着的黎朝玉玺。 便见刚刚还闪烁着湛蓝色光辉的玉玺,此时已然黯淡了无数,再不复刚刚那般神异。 黎醒心中一沉,当即感知一番。 此前那汇聚这黎朝玉玺之上,绵延不绝的一国气运,此时已然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不足刚刚的万分之一。 伴随着黎醒的心腹党羽被诛,他对黎朝气运的掌握,显然下降了无数倍。 若非因为如此,刚刚仅凭阮惕的高声呼喊,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从修炼之中苏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的黎醒,眼中当即杀意一闪,面带震怒之色,咬牙道: “黎卫宁!” 没有黎卫宁的支持,仅凭黎护这样一个宗室,绝对不足以对黎朝气运产生这么严重的影响! “王上?” 阮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怒意闪过,愤慨道: “王上为何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黎醒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没有过!这古往今来的历代君王,从没有哪个容得谁在他头上的。” 黎醒活了六百年,作为一个老不死的,知道他身份的人,多将他视作神灵一般崇敬。但正如黎醒所说,没有哪个君王,愿意充作傀儡。 这黎朝历代君王之中,也有不少人厌烦了一个老祖宗在他头上指手画脚,曾经动过除去他的想法。 若非如今黎朝,经历数场大败,使得与黎朝气运隐隐相连的黎醒,身躯衰老程度越发加快,无力看顾国中局势。只怕当代黎王黎卫宁,早就要和他的某几位先祖一般,早早地逝去了!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主殿之外的厮杀之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宗庙之中的宗卫,尽是死忠之辈。身负守卫宗庙之责,此时眼见敌人杀向主殿,退无可退,当即死战不退,拼了命地想要将敌人阻挡在外。 殿中,阮惕越发焦急起来,死死将额头贴在地面之上,高声喊道: “请老祖出手!” 便听到一声龙吟,忽然传入大殿之中。其声雄壮,宛若牛吼马嘶,震颤人心。 伴随着“砰”的炸裂之声,内力凝聚的霸道掌力,化作咆哮金龙。掌风刚强猛烈,霎时之间便裹挟着数名宗卫,砸破殿门飞了进来,仰倒在大殿之上,口鼻吐血,筋骨尽断,显然已经没救了。 就连跪倒在地的阮惕,此时也被这强劲惊人的掌风刮到,身形有些狼狈地吹出去多远。 黎护手持宝剑,在一众心腹,以及萧峰、段誉两名高手的护卫之下,昂然走入大殿之中。 他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斜指殿中那身着王袍,身形挺立肃穆的黎醒神像,强压着心中激动快意,肃声道: “邪魔外道,装神弄鬼,假冒老祖,遥控朝政,罪不容诛。来人啊,给本侯杀!” “是!” 齐齐应和之声响起,其手下心腹士卒,如同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那人就躲在密室之中,给本侯找!”黎护继续吼道。 一众心腹士卒,立时便宛若拆家一般,在大殿之中各处敲敲打打,想要找出密室的入口。 下一刻,一道略显虚幻,听不出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 “黎护,你既然这么想见吾,便如你所愿!” “哒哒哒”的机关响动之声,在众人惊吓错愕的目光之中,大殿之中的神像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辉。 恍惚之间,神像绽放神光,极似那仙神降世的伴生灵光。 在众人错愕之时,黎护却是上前一步,冷笑道: “原来你并非躲在地下当你的老鼠,这密室,原来是在大殿之上。这所谓的神光显现,也不过是你借助机关折射光芒,以此装神弄鬼!” 听闻黎护此言,黎醒并非反驳,好似默认了一般。 刚刚那些心中有些惊愕的士卒们,这个时候也稍稍安心了下来。 伴随着投射而下的光芒,怀抱黎朝玉玺,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萎靡宛若孩童的黎卫宁,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落下。 待看到黎醒的真面目,众人皆是忍不住一皱眉。 不是其他,而是此时黎醒的样貌,实在是太过、嗯,恶心了! 满头白发稀疏得仅剩几根。脸上皱纹遍布,一道又一道地挤在一起,皱巴巴的模样看着便有些让人反胃。这幅模样,配合着萎靡佝偻,不过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身形,更是违和异常,让人不适。 黎护看着黎醒,忽然露出复杂且嘲弄的笑容,带着满脸的厌恶,道: “这般让人反胃,难怪只敢躲在宗庙之中装神弄鬼!”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跪拜效忠的一直是这么一个玩意,黎护心中顿时泛起恶心的感觉。 一旁的士卒,亦是露出或嫌弃、或蔑笑的表情。 黎醒感受着这些人嘲弄的视线,心中本就熊熊的怒火,变得更是汹涌炸裂。 他用那已经耸拉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用看死人一般的视线扫视着在场众人,语气阴冷无比,宛若那刺骨阴风,道: “你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压迫之力朝众人压去。 那比九阶高手还要迫人的气势而来,顿时之间,便让在场众士卒,仿佛身堕无尽泥潭之中,周身便好似都被重石压着,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彻骨的玄冥之气,自其身上散溢而出。 身形靠近一些的士卒,猝然接触到哪怕只有一丝的玄冥之气,顿时之间便身躯僵硬不动,寒冰蔓延凝结。顷刻之间,便将人化作一冰雕。 透过凝结的寒冰,甚至还能够看到,那冰封的士卒脸上难以诉说的恐惧之色。 黎醒看着眼前景象,忽然昂头朗笑,道: “哈哈哈哈,果然不错,果然不错!天地大变之后,不仅前路通畅,就连武道真意,也能够引导天地之力为己用……” 说到这里,黎醒猛地看向黎护,用着阴冷透骨,满是杀意的声音,道: “与吾为敌,便要你们死于这玄冥寒冰之气下,再无……” 黎醒话音尚未说完,便有一道龙形真气,身形狰狞,盘旋回绕。金龙所过之处,强劲霸道的真气炸裂不停,猛地朝黎醒轰去。 黎醒猛地一惊,身形一躲,险之又险地将这道霸道掌力给避了过去。 但尚未等他喘息一口,便又是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恍惚之间,似有长剑出鞘,其声清越激荡。雄劲无比,锋芒毕露的剑气,携狂风骤雨之势,浩荡而来。 黎醒一惊,心神聚集,他身旁散溢着的玄冥之气,此时顿时凝聚一团,化作龟蛇相盘,鳞角清晰的玄武神兽异象,死死护住了他的周身。 剑气激射而来,正中玄武异象的甲壳之上。两方纯由真气凝聚,相互抵消磋磨,真气不断消散四周。 最后,还是黎醒仗着六百年的深厚功力,硬是抵挡下了这一剑气。 看着远处两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萧峰、段誉二人,黎醒脸上神色颇有妒恨,咬牙道: “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尔等绝对不是我大安上国之人!” 看到如此年轻的二人,黎醒心中的不甘之意,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黎醒当年,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坐镇一方。最后更是趁着云、夏两国大战的时机,直接统合了整个黎朝的国土。以各种手段,迫使两个大国只能捏着鼻子承认黎朝的地位。 所以只论智谋军略,他绝对是不世出的人杰。 只是可惜,人无完人。 黎醒如此人杰,武学资质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每代江湖皆有人能够踏入的九阶境界,他却努力了半生。最后另辟蹊径,接触黎朝气运,方才能够步入这般境界。 六百年下来的积攒,除了让他多了旁人难以匹及的深厚内力,便再无突破。 其中种种的心酸无奈,怕是也只有风云之中的徐福,能够感同身受了。 萧峰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阁下所言不错,在下萧峰,乃是云国人士。奉当今陛下之命,前来相助黎王!” 说罢,趁着黎醒皱眉沉吟之时,他当即朝身旁的黎护,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着机会将旁人撤出去。 黎护心领神会,当即对着手下人下令撤退。 此时的黎醒,丝毫没有将这些撤出大殿的士卒放在心上,反而看向段誉,眼睛眯起,沉吟道: “以指作剑,剑气雄迈凌厉的九阶高手!你是云国小皇帝?” 说完,黎醒却又是自己摇了摇头,道: “年龄对不上,也不太可能!所以,你们是云国宗室?” 段誉一愣,指了指自己,然后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阁下误会了!在下段誉,并非宗室子弟。这六脉神剑,乃是我家传武……” 一旁的萧峰,见段誉还傻乎乎的,似乎想要和黎醒掰扯清楚,不由得拉了他一把。 段誉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多言。 黎醒此时,眼眸微微垂下,低头冷声道: “无论是不是,今日之后,折损两名九阶高手,云国小皇帝怕是要心疼了!” 说罢,黎醒猛地抬手,周身玄冥之气,再无留手,浩荡涌出。 武道真意,引动天地之力。冥冥之间,星空之上诸多星辰之中的玄武七宿,绽放光彩。 寒冰之意,随之而动。顷刻之间,整个大殿地面之上,皆是蔓延起冰霜来。整个大殿之中,便似乎眨眼之间步入严寒之中。 萧峰心中一沉,旋即手掌一抬,龙形真气于掌间盘旋环绕。 只见他猛地一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霸道掌力不留余地,倾泻而去。 于此同时,萧峰猛地喊道: “三弟,此人功力深厚,但身躯老迈不便。你以少冲、少则两剑,轮流攻他要害!” 段誉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手指探出,或是轻灵迅疾,或是忽来忽去,变化精妙的剑气,不断自其指尖倾泻而出。 二人之中,萧峰手中降龙十八掌主攻,出掌之间,从不留余地。霸道雄劲的掌力击出,纵使那黎醒玄冥真气厉害异常,也不敢直面锋芒,只能退让,或是以雄厚无比的内力护持己身。 而一旁的段誉,又以六脉神剑,远处辅助。时不时的一道剑气激射而来,逼着刚刚想要反攻的黎醒,只得再次将玄冥之气缩回。 一时之间,黎醒被萧峰、段誉二人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身后内力护持自身。 而此时,主殿之外,清理完王宫,以及朝中百官的黎卫宁、陈丰二人,也带着手中的人马,匆匆赶来。 黎护扭头看到黎卫宁前来,当即躬身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一把扶住了他,看着前方,被三人散溢而出的内力,弄得摇摇欲坠,似乎有倒塌风险的主殿,声音急切地道: “情况如何了?” 此时的黎卫宁,早已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再没有了退路。今日事毕之后,成王败寇,自见分晓。是以此时的他,自然心急无比。 黎护闻言,连忙道: “宗卫尽皆拿下,老祖……老不死的,也被逼了出来。萧峰、段誉二人,正在与其缠斗!” 黎卫宁闻言,眉头皱起,沉声道: “不是下毒了吗?为何、为何会没有反应?” 一旁的陈丰闻言,不由出声道: “九阶高手,体制与常人早有不同。王上准备的毒,对他而来有没有用,都尚且不知呢!” 辟秽闻言,忍不住道: “不可能,奴婢亲手寻到的剧毒之物,便是九阶高手,也无法身免!” 黎护闻言,接着道: “他与寻常九阶高手,自有不同……六百年的深厚功力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说到底,这古往今来,能够活上数百年的,除了神话之中的人物,也就这位黎朝老祖宗了!所以没有人知道,活的时间长了,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异。 看着雄伟壮阔的宗庙主殿,在三人的折腾之下,都有坍塌风险。黎卫宁眼睛怔怔地看着主殿,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向往憧憬之色,喃喃道: “一入九阶,便非常人。当真是,让人向往啊……” 说到这里,黎卫宁不由为自己向萧承低头,借来了两名高手的举动,而感到庆幸。 若非如此,将希望尽数寄托于毒素之上,只凭他手下这些人,只怕堆也堆不死那个老不死的啊! 只见“啪啦”一声响动之声,黎醒自主殿屋顶之上,破瓦而出。 身后,萧承段誉二人,身形一晃,紧随而来,一同冲了上来。 黎醒恼怒地看了身后二人一眼,心中越发焦躁之际,却猛地心中一动,朝下方看去。 昏暗的夜色之中,纵使黎卫宁躲在护卫之中,但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黎卫宁那周身充斥着的黎朝气运之力,还是让他显眼无比。 顿时之间,黎醒眼睛一亮。 下一刻,黎醒身形一晃,周身玄冥之力凝聚身旁,汇聚一起,宛若江河汹涌,然后一股脑朝身后追来的萧峰段誉两人而去。 黎醒突然之间,全力出手,便让二人有些猝不及防。为了闪躲,二人追击速度,齐齐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黎醒身形一震,整个人顾不得老朽身躯是否经受得住,体内功力继续运转,身形顿时一快,眨眼之间,便破空距离,朝黎卫宁袭来。 这般突然的举措,让众人皆是反应不过来。 说起来,黎卫宁身边也是可怜,身边护卫最强者,不过七阶修为。 这样的高手,在不顾其他,全力施为的黎醒面前,就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玄冥之力席卷而来,出手防备的护卫高手,便已经化作一坨冰雕,生机消散而去。 黎醒身形落下,手中一提,便拉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黎卫宁,身形拔地而起。 刚刚反应过来的黎护、陈丰二人,顿时怒吼道: “放下王上!” “哈哈哈!” 抓着黎卫宁的黎醒,此时顿时发出一阵猖狂肆意的笑声,看着他,露出狰狞之色,道: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第229章 奉陛下之命,请阁下前往大云一叙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黎醒提着茫然无措的黎卫宁,身形凌空而起。 下一刻,黎朝玉玺其上亮起湛蓝色的光辉,旋即缓缓而起。 头顶悬着显露神异的黎朝玉玺,右手紧紧扣着当今黎王黎卫宁,此时的黎醒,精神抖擞,昂头长啸一声,心念一动,天地顿生感应。 一股极为庞大的气机突然显现,此时黎朝国境之上,不论朝野文武、百姓将士,也无论此时身处何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悸动。 ------------------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走出养心殿中,望向升龙府方向,脸上不可自已地露出欢喜之色。 那冥冥之间的感觉便一直在告诉萧承,他所需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与此同时,天地生灵顿时有感。 无论是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的夏皇,亦或是西域诸小国国主,乃至是云国西部、天竺等国的君主,皆是心生莫名感触,不约而同地朝黎朝的方向望去。 ------------------ 黎醒借助自身深厚无比的功力,凌空悬浮于半空之中。此时的他,有象征着黎朝王权的玉玺在手。当代黎王黎卫宁,此时也落入他的手中。 借助自己与国朝气运之间冥冥之间的联系,以及两者对黎朝气运的影响,不过转瞬之间,黎醒便已经再次接管过黎朝一国气运的主导权。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的,那绽放着湛蓝色光辉的,象征着黎朝兴衰的国朝气运之力,在黎醒的操纵之下,宛若潮水涌来。 他身上的玄冥之气,顿时一变,相互之间盘旋纠缠,旋即化作一只偌大的玄武异象,周身气势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异象显现,龟蛇相盘,鳞角分明,身缠涛涛玄冥之力的玄武异象,再无遮挡,径直悬浮于半空之上。 兽嘴一张,兽吼之声传来,好似要吞吐天地。 围绕黎醒身边的湛蓝色黎朝气运之力,此时当即朝黎醒的身躯之中钻去。 冥冥之中,天地赋予的一道枷锁,被黎醒迈了过去。 天地异象,随之显现。 星空之上,皓月当空,散落皎洁光辉。群星之中,北方七宿,却同样大放光芒。星辰相衬,竟然不逊皓月之光。 黎醒周身之上那威严深重的迫人气势,此时却比之前强盛十倍百倍,更为凝实骇人。 突破了!又一个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 “那、那是什么?” 段誉看着远处头顶玄武异象,身上湛蓝色光辉簇拥的黎醒,忍不住惊呼道。 感受着黎醒身上越发恐怖的气势,以及身形之上的变化,萧峰心中也为之一沉。 原本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佝偻萎靡宛若怪物的黎醒,此时在这黎朝国运之力的急速消耗之下,老朽身躯猛地发生惊人变化。 原本头上那没几根的白发,此时不断生长,眨眼之间便长出一头华发散落身后。脸上之前那遍布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消散,顿时肌肤变得宛若稚童一般白嫩。 原本的老怪物,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返老还童。从一个苍老怪物,变作一位身躯壮硕,相貌阴桀的中年男子。 恢复年轻的黎醒,宛若扔垃圾一般,将不知为何已经昏迷了的黎卫宁以及失去神异的黎朝玉玺一同扔开。 然后张开双臂,神色癫狂,肆意狂笑,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哈……” “长!生!不!老!吾终于实现了!” 其实若只是临阵突破了境界,虽然也会让萧峰段誉二人惊讶,但也不至于如此震惊失措。 但眼看着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无数帝王将相的最终追求目标,竟然当真在黎醒手中实现了,二人实在难以保持心中的平静。 此时的二人双眼猛地圆睁,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凝重、深沉之色。 陛下暗中嘱托他们要寻找的,应当便是这个! 此时的萧峰段誉二人,亲眼见到黎醒返老还童,心中都是震惊无比。更不用说,一旁的那些黎卫宁培养的心腹精锐了。 眼前景象,已然让他们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了。 “这、这、当真是仙神?” “我等冒犯神人了?” 这些已经被黎卫宁调教成死忠的心腹,此时士气大落,一个个的面色苍白,就连手中抓着的兵刃越颤颤巍巍的。 便是黎护以及陈丰,此时也心中震颤,强做镇定模样。 鬼神之事,向来使人心生敬畏。而眼前这一幕,便是心智再坚韧之人一见,也会为之心中动摇颤抖,不知所措。 萧峰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若事不可成,你自行离去!” 段誉闻言,心中一跳,急声道: “大哥,我岂可扔下你一个……” “总要将这里的事情回禀陛下才是。你轻功更好,更有希望!”萧峰却是直接打断道。 段誉顿时为之一愣,紧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黎醒看着宗庙之中的众人,阴桀的脸上狰狞一笑,冷声道: “一个都跑不掉!” 话音刚落,黎醒身形瞬间消散,宛若瞬移一般,径直来到二人身旁。 一拳击出,玄冥之力缠绕其上,劲风携带着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径直朝此前以六脉神剑,让黎醒觉得不堪其扰的段誉击去。 此时的段誉,直到面临玄冥之力的侵袭,方才猛地反应过来。 脚下一动,凌波微步一动,以一个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位置,踏出了充满道韵,极为玄奥的一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拳。 拳劲落空,彻骨寒意,径直朝远处的士卒击去。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有十数人被化作冰雕,身死当场! 此时的萧承,眉头一皱,双掌一叠,刚猛无比的降龙掌赫然朝黎醒后背拍出。 “昂”的激昂龙吟之声,响彻四周。 龙形真气倾泻而出,强劲刚猛,霸道十足的沛然掌力,朝黎醒击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萧峰肉掌正中黎醒后背,将黎醒拍了一个踉跄,脸上顿时泛起红润之色。 显然,便是已经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黎醒,正中萧峰全力一记的降龙掌,也并不太好过! 而当萧承撤回双掌之时,双掌之上,也已然被其护体真气侵袭。玄冥之力沿着他掌中经脉反噬而来,肉掌之上冰霜凝结,泛起青色。直到萧峰以内力驱散,方才好转。 便趁着这个机会,段誉身形一动,凌波微步施展,纵然急行,身躯飘逸难以琢磨。一指点出,雄劲剑气自其指尖探出,直朝黎醒身侧要害刺去。 降龙掌虽刚猛无比,但黎醒身居六百年积攒深厚内力,护体真气时时环绕护身,便是正中一掌也并无大碍。 但段誉手中的六脉神剑,这凌厉剑气,以点破面,对黎醒威胁更大,不敢径直接着。 此时恢复了身躯年轻的黎醒,动作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迟钝老迈面对袭来的剑气,身形矫健迅疾,后撤一步之际,转身出掌,玄冥之力浩荡而出,当即便与身后萧峰的降龙掌对上。 只听得龙吟阵阵,玄武嘶吼。 便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萧峰倒退数步方才停下。此时的他,面色青紫,眉鬓皆被冰霜侵染,嘴角溢出的鲜血,显露出他此时已然身受内伤。 但随着一口鲜血的吐出,此时的萧峰不仅没有退却,反而仰天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昂然战意。 只见他双掌一挥,降龙掌出,数道龙形真气挥出。龙吟阵阵,震颤人心,直朝黎醒而去。 段誉身在一旁,指尖连点,无数剑气激荡而出,想要为萧峰争取时机。 黎醒眼中杀意更甚,直面二人夹击,最初还稍显狼狈。但随着他对如今身躯的越发熟悉,其身形招式运用之间,也越发连贯流畅,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一旁的陈丰与黎护,守护在黎卫宁身边,看着三人激斗,旁人丝毫插不进去手的局面,心中亦是焦急起来。 陈丰扭头看向一旁颤颤惊惊的辟秽,急声道: “你确定他真的中毒了吗?” 辟秽连连点头,道: “确定,千真万确……” 他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指向掉落在不远处的玉玺,道: “毒就在玉玺之上,他刚刚明明拿在手上的!” “那为什么还没有中毒!”黎护双眼涨红,咬牙道。 辟秽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 “这我怎么知道……这现在那位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人了,谁知道这毒还有没有用了?” 眼看着前方战局,萧峰、段誉二人越发落入下风,陈丰面露失望之色,摇头道: “趁现在,赶快走!” 黎护闻言,当即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起身背着黎卫宁,便要在陈丰、辟秽,以及少数还有勇气反抗的士卒护送之下,立即离开这升龙府中。 而此时战局之中的萧峰、段誉二人,也越发落于下风。 “走!” 萧峰头发不知何时散落,甚至就连双掌之上,也开始凝结起薄薄的冰霜。 但就算如此狼狈,他却是越战越勇。这招式运用之间,较之平常更为流畅凌厉。 也因为此时的他,再也没了退缩离去之意,运掌之间也不再留有三分力道。有了决死之意,他用出的每一掌,则更为刚猛强劲,让黎醒都有了不小的忌惮之心。 但就算如此,九阶顶峰高手与陆地神仙境界的差距,虽然数值上看只有一点,但实际上却相差太大了。 纵使萧峰死战不退之时,战力飙升数成有余,也顶多是一开始的时候不落下风罢了。 等到现在后劲不足了,自然有些难以招架。 段誉听到萧峰的高喊,抿了抿嘴,六脉神剑全力而出,剑气挥散纵横,宛若剑阵,将黎醒笼罩其中,让他束手束脚了一阵。 “快走!”萧峰再次暴喝一声,掌出降龙,龙吟之声更为激荡。 段誉面露悲怆之色,强忍心中剧痛,正要离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呼啸之声,在众人耳边如同惊雷一般炸裂开来。 一只箭身之上闪耀着紫色光辉的羽箭,携带雄浑真气,破空而来。自三人缠斗的缝隙之中穿过,准确地射中黎醒的眼珠之中。 “啊!” 一声惨叫,黎醒捂着鲜血直流的双眼,慌忙地后撤数步,神色狰狞地吼道: “是谁?”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震地之声,忽然于远处响起。 百余骑士,呼啸而至。 为首之人,收起手中强弓,勒马停下,身形挺立战马之上,昂然直视暴怒的黎醒。 看着来人,黎醒仅剩的一只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一名九阶高手! 他毫不掩饰心中滔天怒意,杀意凛然道: “又是云国人?” 来人身形挺立,昂然道: “大云龙骧将军南霁云,奉陛下之命前来,请阁下去我大云国内做客!” 前来之人,仅以羽箭射破陆地神仙境高手的护体真气,萧承手下,也就南霁云有这个本事了! 黎醒心中怒极,周身气血不停翻涌。就在他正要动手杀人泄愤之际,忽然便感受到体内内力运转顿时紊乱起来,身形猛地僵硬地站在原地。 “该死的黎卫宁,还敢下毒!” 值得庆幸的是,辟秽选取的毒,对黎醒还有用的。虽然生效慢了些,但总算是起了作用,不算白费了力气! 黎醒眼中阴冷,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暴戾之气,只想要将眼前这三个云国人尽数撕碎,让他们死无全尸之后。再在升龙府中掀起血腥杀戮,方才能一泄他心中怒意。 黎醒再次扫视三人一眼,却是冷笑两声,声音冷的如同九幽之下刮来的阴风,道: “你们以为吾中了毒,有三个九阶武者,再加上这一队骑士,便能将吾擒下?陆地神仙之境,占得神仙二字,又岂是你等可以揣测的?” 只看此时萧峰、段誉二人毫无松懈,依旧凝重的神色,便知黎醒此时所言不虚。 或许他们此前没有什么概念,但与黎醒交手这么长时间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高手并不是来多少九阶高手就能够对付的! 南霁云闻言,却是冷笑两声,道: “谁说来的人,只有我与麾下兵马?” 话音刚落,黎醒心头一跳,顺着冥冥之间的感觉朝身旁望去。 便见夜幕之下,天上星辰不知为何突然大放光芒,便连天上的皓月光辉,都遮掩了去。 阴阳家宗主须宿,于星光之下,身形悬浮空中,对着黎醒微微点头,道: “奉大云陛下之命,请道友前去中庆城一叙!” 刹那之间,黎醒只觉天空星辰齐齐坠落而下,朝他身上冲撞而来。 头顶玄武异象嘶吼连连,但在漫天星光照耀之下,却毫无抵御之力,片刻之后便已经化为虚无消散开来。 缠斗许久,一只眼睛被射瞎,还有身上毒素也已经发作的黎醒,此时身形一僵,根本无力反抗! 第230章 加封安王的圣旨 黎朝,升龙府王宫之中。 黎卫宁浑身冷汗,猛地自床榻之上惊醒了过来。在微微愣神之后,他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慌之色,起身看了看四周。 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寂静无声,就连一个宫中侍者的身影也没有。身处其中,黎醒的心中,猛然生出无边的畏惧之意。 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对着寝殿外边,嘶声力竭地喊道: “来人,快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听到殿中的动静,黎卫宁的心腹太监辟秽当即地推开了殿门,匆忙地跑到黎卫宁身边,一下子跪倒在地,回道: “王上,奴婢在这儿呢,奴婢在这边儿!” 在辟秽身后,还跟着太尉陈丰,敖侯黎护,一同走入殿中,跪地请安。 “参见王上!” 有些惊魂未定的黎卫宁,待看到所来的三人之后,先是一怔,然后脸上满带期冀地看向三人,嘴唇微微颤抖,问道: “如、如何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俯身一拜,贺道: “恭贺王上!” 虽然见到三人之后,黎卫宁便有所猜测。但当他真的得知自己赢了的时候,黎卫宁紧绷的浑身顿时一松。 黎卫宁不由得仰头大笑两声,然后随手捡起手边的枕头,一把砸向辟秽,笑骂道: “狗东西,也不知道留人伺候!” 辟秽被枕头不疼不痒地砸了一下,讪笑道: “宫中侍者们,还在清理甄选。奴婢实在不放心,只好一边亲自守候,一边在殿外和太尉、敖侯,一起处理诸多事务呢……” 此时黎卫宁心中的巨大喜悦,让他支撑着有些无力的四肢,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一一扶起,朗笑道: “务须多礼,你们都是孤的心腹,帮着孤夺回大权,孤必不相忘!今后国朝上下,都要靠你们助孤治理。” 三人闻言,连忙低头,齐声道: “谢过王上!” 黎卫宁此时,却是忽然注意到,在听到自己的许偌,陈丰、黎护的脸上,竟然并没有多少高兴兴奋的神色。 这不由得,让黎卫宁微微一愣,开口道: “太尉,敖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孤说?” 陈丰闻言,面色有些阴沉,拱手道: “王上,老祖、黎醒被云国人带走了!” 听闻此言,黎卫宁顿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又问道: “什么?” “王上,黎醒被人带走了!”黎护沉声道。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黎卫宁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他身形一晃,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惊怒无比,吼道: “云国人带走了?他们怎么带走的?你们为何不拦着!” 黎卫宁固然希望黎醒这个老祖死,但在死之前,他可是还想要将黎醒手中,那借助国运之力加强己身,以及延寿六百年的手段逼问出来呢。 他此前花费了巨大代价,甚至不惜故意泄露情报,使得云、黎两国国战战败,黎朝北方四州膏腴之地尽数沦丧。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觉得,只要获得了黎醒手中,那运用国运之力的方法,他便能够以此训练精兵,重振国势,最后实现雄图霸业。 而那延寿六百年的手段,更是任何君王,都想要弄到手的! 可是如今呢,黎醒倒是没有死,但是反而落入了云国人手中。那神异秘法,也极有可能落在萧承手中。 这般情况,那对黎卫宁而言,还不如直接让黎醒死了呢! 陈丰面色不太好看,沉声道: “云国那边,并非只是派来了两名高手。云皇暗中下令,遣云国禁军高手南霁云,领百余精骑入我国境。一同前来的,还有阴阳家宗主须宿。” 一旁的黎护,轻叹一声,接话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观其出手,亦是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外加萧、段、南三名九阶高手,百余精骑,我等当时根本拦不住!” 昨晚黎卫宁动手夺权,除去了黎醒的党羽。这些人,都掌握实权。一夜之间全部身死,致使升龙府中各处衙门一片混乱,陈丰、黎护二人,那个时候根本无法调动内外的兵马阻拦。 再说了,便是能够调动所有兵马,以云国那边一名陆地神仙境高手,三名九阶高手,百余骑兵的阵容,也足以光明正大地杀出去了。 黎卫宁刚刚心中的喜悦之情,尽数化作憋屈郁闷之意,不知道向何处宣泄,只能无能狂怒,怒不可遏地骂道: “该死,该死!辟秽,你手下的典签校事官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支人马潜入,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孤养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布局许久,到了最后,这最大的果实竟然被萧承一口吞下。此时的黎卫宁,简直要发疯了! 辟秽见黎卫宁怒极,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不住地叩头,带着一丝哭腔,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校事官们全部精力,都在宗庙那边,人手实在不足……请王上息怒啊!” 一旁的陈丰,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劝谏道: “王上,云国那边人马不过百人。这点人,随便想个办法,就能够混进国中,根本拦不住的!” 黎卫宁此前境况,也就比傀儡好一点。为了不引起黎醒注意,他手下的典签校事官,自然也不敢肆意扩充人手,所以根本不可能监视黎朝国中上下。 而且云国那边,就百余号的人马,随便用个商队的名义,分个两三批就能够进来了,想要拦住根本不可能! 听到陈丰的劝谏,黎卫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宗庙那边,可曾封锁了?” 此时额头已经磕得青紫的辟秽闻言,连忙抬头,道: “回王上,已经封锁了,密室没有一个人进去过。昨晚云国那边的人也想要进去的,但被奴婢死命拦了下来。” 毕竟是在升龙府,南霁云他们显然也不敢逗留太久。反正黎醒已经在手上了,自然也不需要去在意其他的东西了。 黎卫宁四肢有些发软,踉跄地倒退几步,坐回床榻之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黎护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道: “王上息怒!御医诊治过了,昨晚的事情,对王上身躯伤害不小。此时正是需要静心休养,不可妄动心火。” 也不知是因为黎朝国运一下子流失太多,直接反馈到黎卫宁的身上。还是因为黎醒那强行抽取国运的手法。 反正经过黎朝御医诊断,黎卫宁的身躯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正是需要静心调养。 说到这里,黎卫宁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声道: “昨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给孤一一说清楚!” 三人闻言,当即将昨晚他被黎醒捉住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听到黎醒借助国运,不仅突破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还成功返老还童,恢复了年轻的身躯的时候,黎卫宁先是眼中一亮,旋即心中怒火再起。 若非萧承横插一手,这宛若仙神的手段,本来都将被他获取。凭借这些手段,他并非不能振兴国朝,完成心中的宏图伟业! “去,挑选死忠人手,将宗庙密室中的所有东西,全都送入王宫!” 如今的黎卫宁,只期望黎醒在密室之中,能够留下那些秘法了! 辟秽不敢耽误,连忙道: “是!” 说完,黎卫宁一挥手,示意三人全部退下,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三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尽是犹豫纠结的神色。 看到三人的模样,黎卫宁心头又是一跳,道: “还有什么事?” 黎护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 “王上,云国的册封圣旨,今早已经到了!” 黎卫宁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册封圣旨?” “加、加封王上,为大云国安王的圣旨,并赐朝服、仪仗……” 黎卫宁愣住了片刻,旋即脸上涨红,怒极道: “欺人太甚!” 在云、夏两国之前,黎朝位份低了一等,历代君王,只能称王。甚至书面口语之间,只称黎朝,而不称呼黎朝正式的国号,大安上国。 但就算如此,黎朝无论从何处来论,也是独立的国家。历代从未没有哪个君王,会去接别国皇帝的册封圣旨。 而如今萧承这一道加封圣旨,只要接下来,直接便将黎朝归为了云国的属国。今后他国之间,称呼黎朝,都得用“大云属安国”来称呼了。 先是带走了黎醒,接下来又直接送来了这样一道圣旨,也难怪黎卫宁骂萧承欺人太甚了! “把云国的使臣,给孤逐出去!”黎卫宁怒道。 听到黎卫宁的话,黎护面色难看,微微摇头,叹声道: “云国使臣,手持王上此前送去的书信。” 一句话,顿时让黎卫宁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当初为了请萧承派来高手,助他铲除黎醒,他曾让出师云国的黎护,为自己送去了一份信。 那封信中,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可谓是极尽谄媚之言,许诺之后必定举国来降,为云国永镇南方,世世代代永不复叛。 黎卫宁闻言,咬牙愤恨道: “不过空头承诺,不认就是了!” 其实若是所有事情,都如黎卫宁谋划那般顺利,能够得到了黎醒手中的秘法异术,那臣服也就臣服了。 顶了天,不过再隐忍几年,等积攒实力之后,再起兵攻云,一洗前耻便是了。 可是现在,纵使夺回了大权,但最重要的黎醒,却被云国强行带走。 就这,还想要让他低头臣服,称臣纳贡,黎卫宁的心中,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旁边的陈丰,却是脸色沉重,开口道: “还有边关刚刚送来的急报,云国秀山郡军营之中,兵马调动频频。主将杨大眼日夜操练兵马,声势惊人,有叩关侵我国境之像……” 云国南方的兵马调动,发生在云国使臣送来册封圣旨的时候。其中深意,显然不用多说。 一句话,便如同一盆冷水,从黎卫宁的头上浇下来。 黎卫宁气得嘴角抽搐,浑身颤抖,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润。 “可恶!云国小皇帝,竟敢如此欺孤……” 话说到一半,只听得“噗”的一声,黎卫宁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身躯猛地瘫倒了下来。 陈丰三人见此,顿时心中一慌,连忙扑了上来,急道: “王上!” “快去传御医!” ------------------------ 云国建昌府,常宁县中。 海瑞在随行差役的护送之下,径直走入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的一众官吏,看到这位面容刚肃,身形消瘦的监察御史,盯着他肃穆冷冽的目光,心中一跳,连忙齐齐行礼道: “见过御史大人!” 海瑞此时,全然没有将这些普通官吏放在心上,在一众官吏惴惴不安的眼神之中,快步走到县衙大堂之中。 道衍和尚看着一副来势汹汹模样的海瑞,手中批阅公文的笔微微一顿,当即对着一众官吏,开口道: “你们都下去,我与海大人有事商议。”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行礼告退。 海瑞眼睛一动,亦是对身旁的随行差役道: “你们也下去!” 张汤闻言,抬头看着眼前身穿黑色僧袍,看着便不像什么好人的道衍,却是忍不住低声道: “大人,这不妥……” 海瑞闻言,继续摆了摆手,道: “下去,没事!” 见海瑞坚持,张汤有些无奈,只得领着一众随心差役守在门外。 道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海瑞微微合十一礼,道: “海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贫僧知无不言!” 海瑞面容一肃,冷然道: “你可知,城中难民所食何物?” 道衍微微低头,沉声道: “知道,糠麸,多为喂食牲畜之物。” 海瑞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怒容,道: “朝廷准备的赈济米粮,为何变成了这些东西?” “糠麸虽不好,但要这个,送来的却能比米粮更多,能够救更多的难民!” 海瑞眼中一动,继续道: “为何?朝堂调拨的米粮,绝对够用,又何须这些东西糊弄百姓?” 道衍神色从容,平静道: “海大人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自然是有硕鼠作祟,从中牟利啊!” 海瑞看着道衍这幅模样,脸上怒意更甚,咬牙道: “枉本官以为你在全城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乃是一位大德高僧。却不想,竟然也是与硕鼠勾结之辈,还这般有恃无恐,实在可耻可恨!” 面对着海瑞的指责,道衍却是忽然轻笑一声,摇头道: “好了,海大人不必如此姿态试探贫僧了。这里的眼线,也都被赶出去了!” 听到道衍的话,刚刚还满脸怒意,愤愤不平的海瑞,忽然脸色一换,变得平静下来,道: “大师倒是自信,就不怕本官不经详查,直接问罪?” 道衍朗笑一声,道: “若是如此,大人何必让手下人出去呢!” 刚刚海瑞那副模样,既是试探,也是做给县衙之中有些人看的。 海瑞入城也有一些时日了,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从没有遇到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做掩饰,大大方方地将城中情况展现给他看。 虽然难民每日吃的是难以入口糠麸,也不得饱腹,但数月封闭城池,近百万的难民,却是少有人饿死。如今瘟疫有了救治手段,城中氛围,也明显没了当初的绝望。 一切情况,都在好转。 这和海瑞来之前想象中会遇到的情况,实在好上太多了! 再加上海瑞入城调查的时候,也是见过姬缓的。姬缓话语之中,便曾经暗示他前来找道衍。 便是如此,才有了今日海瑞前来县衙问罪之事。 此时的道衍双手合十,面露笑意,道: “其中种种,还请海大人容贫僧尽数道来!” 海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第231章 双赢就是赢两次! 萧承微微合起手中的奏折,扭头看向候在殿中的众臣,嘴角微微弯起,朗声道: “这是建昌府那边的奏报,常宁县疫情已然遏制住了。” 众臣闻言,心中陡然一松。 尚书令曲诚当即出列,朗声道: “全赖陛下圣明,我朝野上下,方免受瘟疫侵袭。” 其余百官,亦是齐声恭贺道: “臣等为陛下贺,为国中百姓贺!” 瘟疫之事,宛若阴云,萦绕在所有朝廷官员的头上。一个不慎,云国这宛若旭日东升的国势,便定然再次被打断,引起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今日听到这瘟疫之事终于遏制住了,在场百官,无不心中高兴。 萧承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道: “国中瘟疫虽已控制,但夏国西南诸郡疫情,却依旧严重。虽是夏国子民,但朕亦是心中不忍百姓生灵涂炭。所以,朕欲对夏国西南百姓施以援手,给与赈济,并遣医者前去诊治!” 听闻萧承的话,百官皆是不由得一愣,齐齐看向萧承,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 如今云国常宁县中,还安置着大几十万的夏国难民。为了保证这些难民的生存,朝廷每日都要从国库拨出数万两的银子,给建昌府调拨粮草物资。 若是再接纳更多的难民,朝廷岂不是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曲诚见状,微微迟疑一阵,当即出列道: “陛下,自北境发现瘟疫,数月以来,朝中已经调动国库,共计二百三十七万两白银。这等支出,已然超过了此前每年赋税的三分之一……” 这句话,显然已经有了劝说萧承的意思了。 当即,便有朝中百官立即附和道: “陛下,这西南诸郡的百姓虽然苦,但夏国朝堂那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啊!两国虽刚定盟约,但此前总有间隙。如今出手,只怕惹夏国不喜啊!” “陛下仁慈之心,臣等尽皆了解。但如今常宁县之中,还有着数十万的难民啊!若是要安置这些人,便已然到了需要朝廷出面,迁徙南方的地步了。再多,各州郡府县的官府们,只怕难以组织协调啊!” 一国底蕴是否深厚,其实某种程度上,就体现在国家百姓的数量上。有了足够的百姓,便能够抽调出足够的壮丁民役,有青壮训练出精锐的兵马,耕种更多的土地,缴纳更多的赋税。 朝堂百官不都是庸人,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但就算如此,一下子要安置数十万的百姓于云国安家,以云国如今各府县官府的组织协调能力,差役官吏们那是会疯的啊! 大多数反对,萧承却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百官争吵。 新设刑曹尚书温体仁,此时更是对着百官一阵呵斥,喊道: “陛下仁心仁德,不以云夏两国百姓区分,对待天下诸国臣民,皆爱之如一。君恩似海,有再造之德,百姓定然无不感念陛下恩德。百官何以尽皆阻碍陛下?” 温体仁是当今陛下的死忠帝党,属于媚上无底线的那种。朝中百官听闻他此时出言呵斥,便知道他又在无条件顺从今上,也只当没有听到。 “臣倒是觉得,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国中自然是无事了,但只要夏国西南瘟疫一天不解决,我北方边境各城池军镇,迟早还会有瘟疫出现!” 说话的,是如今的户曹尚书刘宇。 刘宇出身少府,乃是曲诚手下的人。因办事得力,萧承之前手下也没有能用的人才,是以他这才被提拔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萧注视着刘宇好一会儿,方才嘴角一弯,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注意到萧承的视线,刚刚大着胆子说话的刘宇,忽然心中出现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稳了,陛下看着我笑了,一定是很满意我! 身居百官身后的严嵩,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当即一跳,连忙走出队列,朗声道: “夏国西南诸郡瘟疫肆虐,必然百姓困苦,民不聊生。而陛下此举,必然可使这些百姓归心。今后夏国百姓,心慕我大云王化,自然以礼来降。只此,便可见陛下心胸,早已不局限于我大云一国。便是古往今来的贤主明君,亦是不能相比!”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听到严嵩的话,眉头一动。貌似迟疑了一会儿,萧承方才微微侧身,似乎对着身边站着的冯保低语了几句。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冯保的脸上,显然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连连看了严嵩好几眼。 此时的严嵩,微微低下头去,掩盖着嘴角的那一丝窃喜。 我稳了! 就是不知道,我是留在刑曹晋升官位,还是调到别的衙门呢?感觉御史台很好,礼曹执掌科举,貌似也不错。还有吏曹,也很好啊……唉,真纠结啊! 朝堂之上的有心人,可不止严嵩一个。 当即,便又有数名官吏,忽然站出身来,赞同着萧承的决议。 还有官吏想要反对,开口道: “纵然如此,可国库损耗实在太大了……” 户曹尚书刘宇闻言,当即打断道: “国库充盈,金银铜钱,足可支用十年!” 不得不说,佛门这个经验包,真的是让萧承吃得满嘴是油。从佛门之中抄没的金银财宝,让国库之中堆积着数千万两的金银。 支用十年是有些夸张了,但五年不用头疼,还是足够的。 话都说到这里,一众百官再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再见龙椅之上的当今陛下,神情轻松,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以今上的威望、能力、秉性,百官也知道,再反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百官只得对视一眼,然后躬身行礼,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闻言,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随口道: “既然众卿同意,那便如此处置。退朝!” 一众百官,当即齐齐俯身,跪送萧承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待到萧承离去之后,百官这才起身,三三两两地散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混在武将队列之中的程不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镇北将军,陛下召见!” 刚要回去的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连忙和身边同僚告罪一声,跟着小太监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中,萧承朝程不识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些,然后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对着冯保道: “刚刚在殿上,同意朕赈济夏国西南百姓的那些官员,可都记下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都记下了!刑曹尚书温体仁、户曹尚刘宇、御史大夫项立、太尉长吏景田……还有刑曹主簿严嵩。” 严嵩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短短时间之内,已经升至刑曹主簿,晋升速度丝毫不比萧承亲自提拔的海瑞慢。 萧承点了点头,随口道: “查!这些人中,一定有人和金堂峰勾结!要不然,就杂家的势力,绝对打发不了朝中派去的监管采购粮草的官员!” 云国朝堂这边,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群商贾。采购的时候,也派遣了官员前去监督。 若非朝堂之上有人与他们勾结,萧承这边,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 冯保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陛下,这朝中百官,总有些自作聪明,想要成为简在帝心的那个。自然,也就有人想要揣摩陛下心思……”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去查就是了。再晚一些时候,只怕这人便察觉到了风声,隐藏起来了!” 冯保闻言,不敢多嘴,连忙低头应是。 萧承看向不解其意,却一言不发的程不识,随手示意了冯保一下。 一旁的冯保当即会意,连忙将手中的密折,送到了程不识的面前。 程不识看到萧承的神色,二话不说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凝重起来。 “陛下,这……”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位金堂峰,可谓好本事!北境诸郡各重要关节,皆已经被他打通。建昌府那边,更是对常宁县中各种事务熟视无睹!便连东厂在那边布置的番子,都被他摆平了!” 冯保闻言,抿了抿嘴,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枉他此前在萧承面前打过包票,云国国境上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萧承的眼睛。结果这话才说出多久?直接被这件事给打了脸。 为了此事,冯保暗中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火。 程不识听闻萧承此时的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官府,甚至连皇帝的眼线,都被这金堂峰打通了。这想一想,便觉得相当恐怖!这还只是贪腐,尚且能够挽回。若是有动乱,那更是不敢想象! 萧承如今对于朝堂之中,乃至整个中庆城的掌控力,都可谓是十分强大。便是军中,也因为当初的御驾亲征,而有了足够的威望。 但对于各地官府,萧承的掌握力,显然便没有那么足够了! 各地官府的各级官吏,多是因举荐制度入仕。 举荐制度,的确能够帮助朝廷获得人才。但相应的,也会引起许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报效恩主的观念,比效忠君王的更盛行! 而这次的贪腐事件,地方官府之中少有波澜,便显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 金堂峰只要打通了其中关键的几个关节,便足以让北方诸郡的官府一起瞒着朝廷! 程不识脸上一肃,当即道: “陛下既然此时召臣前来,必有要事嘱托。还请陛下明言,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持朕之圣旨,即刻启程,前往北境。你的职责,便是彻查当地驻军之中,是否有与其勾结之人!另外,冯保也会派人,与你一同前去,他们会整顿北境诸郡安插的所有番子,让朕不再是睁眼瞎。你那边,需要及时给与东厂方便!” 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陛下难道不需要臣,将这些国之硕鼠都拿下?” 萧承听到程不识的话,连忙摆了摆手,道: “可别!千万别现在就动手啊!” 程不识眼睛眨动,面露疑惑。 萧承见状,却是朗笑一声,道: “朕手下现在,可没有人能够以十分之一的赈济款,除了解决灾民所需的粮食以为,还保证运送到位。而且还能够将上下官员打点地心甘情愿地办差!” 虽然金堂峰勾结朝堂大员、地方官府,一起贪污赈济款。但对于萧承来说,那些钱,不过就是暂时放在他那边罢了! 等瘟疫的事情解决了,萧承再反手一抄家,直接告知百姓,是金堂峰将朝堂的赈济款拿了,让百姓吃不饱饭! 这样一来,萧承得了仁爱天下百姓的贤名,将夏国西南诸郡的声望刷到了尊敬。 而且到了最后再一算,萧承就是只用了十分之一的钱,就把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了? 这叫什么? 双赢!赢了两次! 对了,还得加上到时候抄家得到的钱财,简直是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程不识听到萧承所言,嘴巴动了动,心中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道: “臣遵旨!必定尽心办差,不使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又道: “对了,这次常宁县之所以能够稳住,全赖一名叫做道衍的僧人挺身而出,这才稳住了局势,使得整个北境免遭瘟疫侵袭。还有这封诉说北境情况的密信,也是他通过姬御医的渠道送到朕的面前。这是个好和尚,你去了之后,一定派信任的人马到他身边护卫,必不能让他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和尚?还不能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程不识眼角一抽,无奈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程不识退下! 待到程不识离去,萧承又看向冯保,叮嘱道: “这次东厂去建昌府,也要为朕找一个人!” 冯保眼睛一转,沉吟一会儿,当即道: “可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名为刘伯温的人?” “对!”萧承点了点头。 “请陛下放心!” 第232章 略懂,略懂! 常宁县之中的一处看起来颇为简朴的两进小院门口,葛朱脸上挂着笑意双手奉上了拜帖,道: “这是沈刺史的名帖,烦请这位大人进去,和海大人通报一声!” 一边说着,葛朱一边凑到随心差役之中为首的那人身边,袖子一抖,一枚数两重的银子,便径直塞到了差役的手中。 为首的差役,此时感受到手中一沉,低头看去,却是一枚银锭被塞了过来,眉头皱起,毫不留恋地扔了回来,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沉声道: “葛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此举,有贿赂御史台吏员的嫌疑!大云朝堂法度,贿赂官吏者,视情况而定,轻则罚款流放,重则拆家问罪啊!葛掌柜还是就此离去,我只当没有看到。” 葛朱盯着这为首差役锐利的目光,心头一跳,却还只以为差役嫌银子少。 他眼睛转动几下,旋即脸上继续挂上和气的笑容,身形微微弯曲做卑微状,压低了声音,道: “这位大人对不住,是在下不懂规矩,恕罪恕罪!” 葛朱一边说着,右手一边在袖子里摸索了两下,便径直摸出一张折叠得极为小巧的银票,再次塞了过去。 “这是四海商行存凭,可于四海商行之下的任何一家门铺,取纹银百两……” 说到这里,葛朱稍微顿了顿,继续道: “只待日后,在下还有仪程奉上!” 差役闻言,猛地后退一步,看向葛朱,面上的表情相当玩味,道: “葛掌柜是听不懂吗?还是说,大云朝廷定下的法度,葛掌柜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吗?” 葛朱经商做事多年,人情世故、察言观色这方面,不会愚笨。 此时的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名差役并非是故作清高,想要更多好处。自己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真的讨不了好的! 葛朱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不再多言,捧着手中准备的礼物,转身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驶离,葛朱的脸上方才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海瑞,就真的这么软硬不吃吗?” 说话的,是马车之中的另一道身影。 马车之中,这个身穿常服,故作镇定,但时不时的小动作却依旧暴露自己心中焦躁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太中大夫,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 他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瞒着所有人,悄悄地来到了常宁县中。 葛朱冷着脸,咬牙道: “我之前来过五次,这个海瑞一次都没有见我!金银、宅邸、美人、古玩字画,我送过所有东西,但不管多么珍贵,第二天也会被他扔在院子外!” 沈睿广闻言,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喃喃道: “这个海瑞,是去年科举出身的进士。如今看来,只是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做事只凭心中热血,全然不顾后果啊。” 说到这里,沈睿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冷,冷声道: “这样的人,不用白费力气!” 尚且未被打磨,血性仍在,做事从不权衡利弊,只知恪守国家法度,尽职守责。 想当年,初入官场的沈睿广,便是这幅模样。 就因为如此,所以沈睿广很熟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除了动手除去,再无别的方法了! 葛朱闻言,顿时一愣,不由看向沈睿广,道: “不到万不得已,动手不是更麻烦?监察御史死在北境,你能逃得了?” “只要没有证据,顶了天不过一个失察之罪,丢了官位而已!”沈睿广道。 如今他们做下的事情,若是朝廷那边察觉,便是一个死罪!相较而言,丢官回家,当个富家翁显然更值得。 葛朱到底是生意人出身,不喜欢打打杀杀,便是此前早就有了动手杀人的准备,此时真要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迟疑,继续道: “城中百姓每日吃的什么,根本遮掩不了,海瑞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不开展调查,也不回禀当今陛下。说不得,他就是拿捏咱们,想要更多呢?” 葛朱的话听着,似乎极有道理。海瑞如今安安静静地待在常宁县中,一点动作也没有,看上去还真有拿捏他们,要更多好处的意思。 但此时的沈睿广,心中却是更为烦躁不安,看到葛朱仍有侥幸心理,语气更急,道: “这里面,绝对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一定有古怪!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暗中的渠道,可以联系中庆城,所以这才这般从容。不能再拖了……我甚至怀疑,中庆城那边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现在常宁县不比其他地方,因为瘟疫之事,尚未解除管禁。任何人出入其中,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线!”葛朱当即反驳道。 听闻他的话,沈睿广勃然而怒,出声骂道: “到底是商贾出身,眼皮子为何这般浅!朝廷的手段,尤其是你们能明白的?朝廷之中效力的高手,不知多少。那些人只要有心隐藏形迹,是你花钱弄几个眼线,收买一些官吏,就能够探查到的吗?” 此时的沈睿广,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自己没经受得住诱惑,收了银子。本来还只想着故作糊涂,睁只眼闭只眼,以求置身事外,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当他真正上了贼船,越陷越深之后,他才发现,这事情又岂能如他设想地那么好? 沾染上污泥的他,洗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的沈睿广,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看着葛朱,脸色变得略显狰狞,低声道: “你们若是再犹豫,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虽然沈睿广并不知道当今陛下,到底有没有收到海瑞的密报。也不知道,杀了海瑞到底能不能救自己。 但杀了海瑞,却已经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为了缓解他心中的惧怕不安,海瑞一定要死! 看到眼前,隐隐有崩溃迹象的沈睿广,葛朱心中也烦躁了起来,随口敷衍道: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安排人计划一下,找个时机下手!” 沈睿广闻言,脸上神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马车之外,响起葛朱手下护卫急促的声音。 “掌柜的,东家来信了!” 葛朱和沈睿广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张。 刚刚沈睿广的那番话,到底也是让葛朱同样感到了不安。 “快拿来!”葛朱忙道。 手下闻言,忙不迭地将书信递了进来。 葛朱一把夺回,打开扫视一眼之后,整个身躯顿时松弛了下来。 还好,不是什么坏消息! 沈睿广心中有些忍不住,道: “什么事情?” 葛朱闻言,神色莫名,将手中的书信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道: “东家在京中御史台中,也安排了人。东家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海瑞的性子摸不清,那就换一个能和咱们合作的!” 沈睿广扫视书信一眼,终于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此时,那间简朴的两进院落之中,海瑞微微抬头,道: “打发走了?” 刚刚拦下葛朱的那名差役微微点头,道: “是,赶走了。” 一旁的郅都,露出凝重之色,道: “大人,你这是第六次回绝他了。这般下来,只怕下一次上门,就不是带着礼物的葛朱了!”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沉声道: “无妨,若非顾着大局,本官岂容这些虫豸在眼前猖狂!” 张汤闻言,却是不解道: “大人,如今这常宁县城之中,瘟疫逐渐平息,解封之日不远。如此情况,咱们何必还要顾忌什么呢?” 海瑞闻言,脑中顿时浮现出,自己此前看到的,夏国那边的城外场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忍。 常宁县中,因为道衍的缘故,官府行政能力并非完全瘫痪。加上当地驻守的边军,是以尚有能力安置难民,维持秩序,使得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但常宁县城外,就并非是这般情景了! 当初因为城中汇聚了太多的难民,蒋县令当机立断,关闭城门,阻止了剩余难民进入城中。致使又是数十万的夏国难民,被拦在了城外。 为求活路,有部分人离开,或是折返家乡,或是躲入大山之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再无余力行进的人,选择了在城外苟延残喘。 难民之间,无人组织,自然是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一开始的时候,城中尚且还能听闻外面人之哀嚎痛哭之声,但到了现在,因为瘟疫肆虐,如今城外,无数难民因瘟疫而亡,尸体堆积如山,再无半点人气。 便是大白天,野狗呜咽,老鸦泣声,白骨露于荒野,与野草纠缠一起,宛若阴森鬼蜮,让人心中生寒。 海瑞轻叹一声,道: “且先看着!若是当今陛下能够听从道衍大师的劝谏,这些硕鼠虫豸,还是有点作用的。但凡能够救下一些百姓,我自然可以暂时容忍他们!” 海瑞的话说得不清楚,郅都张汤二人,也不敢多问。 唯有刚刚那名差役,微微攥了攥腰间的铁尺,朗声地道: “三位大人莫要担忧了,便有刺客,想要伤到海大人,也要先过了我等师兄弟这一关啊!” 听闻他的话,海瑞看向差役,点头道: “你们法家出身的弟子,无论武功才学,皆是上上之才。结果却要委屈你们,这一路上充任本官的随行差役,实在是心中惭愧!” 从这番言语之中自可听出,海瑞身边的这些,御史台委派而来的随行差役,竟然全都是法家弟子充任的。 天下显学之中,法家本就位居前二,地位尊崇。法家出身,便是不太出色的弟子,出师门之后,也不会去充任普通的吏员,更不用说去做差役了。 这也是正值如今,诸子百家拼了命地想要向萧承展示自家诚意,这才有这些弟子前来效力。 其实不光是海瑞身边,这次萧承派出的各路监察御史身边,都有法家之人。 这些法家弟子前来,既能够起到护卫之责,保护各路御史。除此之外,萧承还示意过法家,会从其中挑选出可用的人才,直接进入御史台听用。 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 差役看着眼前身形消瘦刚肃的海瑞,眼中凝重真诚,拱手道: “本就是为当今陛下,为大云朝堂效力,谈不上委屈。更何况一路之上,大人为人处世,已经这刚强肃直的性子,更是让我等师兄弟心中折服!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定保你周全!”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有劳诸位了!” ------------------------- 刘伯温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竹筒,片刻之后微微一倒,从中滚落数枚铜钱,一一排列在面前。 一旁的章岳看得眉头直抖,忍不住道: “你还懂卜算之道?” 刘伯温微微抬头,轻笑一声,口中很是谦逊道: “略懂、略懂……” 章岳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我有阴阳家出身的朋友,见过他卜算。别的不说,他卜算需用精心温养的龟甲,静心斋戒之后,方可动手。而如今见你手中的竹筒,怕是过于随意了些!” 刘伯温闻言,耸了耸肩,道: “这卜算之道,就是以己心勾动天地之心,从而得到冥冥之间天地的回应,以此窥探天机。既然如此,真正精通卜算的人,自然便可随心而动,又何必弄那么多讲究呢?” 章岳闻言,失笑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随口问道: “那天地给了你什么样的回应呢?” 刘伯温闻言,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道: “天地告诉我,只怕老先生,要随我一同前往中庆城了!” 章岳当即指着刘伯温,笑道: “何以见得?” 刘伯温闻言,耳朵一动,指了指远处的官道。 章岳见状,旋即望去。 便见官道之上,数道身影纵马而来,朝常宁县的方向望去。 章岳挑了挑眉,道: “怎么,你有看出了这是云国朝廷的人?” “自然!” “何以见得?” “观这些人头顶气运,有皇气相随,当然是云皇亲信!” “你还会望气?” “略懂……” 第233章 交出来吧! 云国,皇宫之中。 一处略显昏暗,戒备森严的地牢之中,冯保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边为萧承引着路,一边轻声道: “陛下,东厂地牢污糟了些……陛下若是不急,奴婢还是让人来清扫一番才是!” 对于这昏暗脏污,气味刺鼻的地牢,萧承倒是无所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随意道: “无妨!” 昏暗的两旁,是一间间密不透风的牢房,牢房之中,是不是地传来犯人的哀求之声。侧耳去听,还能够听到隐约的哀嚎凄厉的惨叫之声,以及东厂番子的严刑逼供的声音。 这里,便是东厂地牢。如今云国之中,最令人胆寒的牢房。 东厂设立这么长时间了,萧承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只不过和各种影视剧、小说之中的那机关重重,陷入其中便如入死境的东厂相比,这里显得颇为寻常。 除了地牢内外有不少高手守卫之外,和一般的地牢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萧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稷下学宫之中有墨家弟子,精通机关之术。之后找个机会派人请来,重设一处地牢!太过简陋了!” 好歹是云国的特务机构之一,职责在此,日后关押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官员,如此简陋,安全性这方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影视剧中,所有东厂大牢里的机关,就从没有起过多大的用处。但现实之中,只要不碰到陆地神仙境的这种非人般的存在,机关还是能够挡住一般的人的!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东厂设立时间不长,不少东西尚未来得及筹备。请陛下放下,奴婢心中记下了!” 萧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冯保的领路之下,萧承径直来到了东厂地牢的最深处。 在这里,南霁云、须宿等人早就等候了许久。 见到萧承到来,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臣等(草民)拜见陛下!” 萧承虚扶一手,沉声道: “免礼!” 说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人呢?” 几人闻言,连忙让开身形,朝身后看去。 萧承望去,眼皮顿时一跳。 便见地牢当中,一副偌大的棺木,被巨大的锁链锁住,就这么放在那边。 时不时的,这幅棺木便猛地一震,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般。 但棺木之中每一次发出巨大的动静的时候,便有肉眼可见的紫色光辉闪烁,在棺木表面之上凝现出一轮满是玄奥之意的繁琐符阵,将棺木死死镇压住。 好家伙,僵尸片啊! 萧承强忍着心中想要吐槽的念头,不解地看向众人。 一旁的南霁云见状,连忙开口道: “陛下有所不知,此前一战,这临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临阵突破,如今已是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为了避免一路之上,他寻到机会逃走。也为了方便隐人耳目,臣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萧承看着南霁云这般认真的模样,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明明这样,会更显眼好吗! 就算这个黎醒突破了,你这们这儿一个陆地神仙,三个九阶高手,还能让他跑了? 须宿注意到萧承的表情,轻咳一声,道: “南将军性子谨慎,为了避免出事,这才这般!” 南霁云闻言,一脸认真,连连点头。 说实话,南霁云自从入云国效力之后,只要萧承给他个差事,总能出点岔子。尽管萧承没有多说什么,但南霁云自己可是将之视为奇耻大辱。 这次新得的差事,他自然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生怕再出点差错。 萧承只是有点想要吐槽,自然也不是责怪,当即便摆了摆手,道: “打开!” 众人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南霁云将粗大的锁链解开,须宿上前一步,长袖一抚,棺木之上那闪烁着莹莹紫光的玄奥法阵便顿时消散开来。 萧峰面色严肃,一掌拍在棺木之上,强劲刚猛的掌力一拍,棺盖径直打开。 便见棺木之中,相貌阴桀但肌肤年轻的男子,一头白发凌乱地散落,两者搭配颇为违和。 棺盖打开,男子身形狼狈地滚落了出来,一下子便趴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见状,微微歪头,看着四肢无力趴在地上的男子。 眼前这人,自然便是被萧承请来的黎朝老祖黎醒了。 萧承打量着他这极为怪异的相貌,面露惊叹地道: “这天下之间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延寿六百年,已经是极为惊人的举动了。但眼前这人,竟然还能够利用秘术,借助国运之力,使得自己破入陆地神仙之境,从而返老还童。 若非天地之间,在冥冥之中给了自己的提示,手下人的奏报又千真万确,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堪称仙神之术的手段,竟然还真有人能够琢磨出来。 黎醒此时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方才挣扎着想要起身。 先是与萧峰、段誉缠斗许久,好不容易借着国运之力破入陆地神仙之境,却在大意之时,便被南霁云一箭射瞎了一只眼。然后又是同为陆地神仙境的须宿出手,将他镇压。被段誉封住了周身穴道经脉之后,被封入棺椁之中不吃不喝,颠簸多日,这才来到了云国中庆城。 此时的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便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 周边须宿、南霁云等众人看到黎醒还有站起来的意思,心中顿时一紧,生怕黎醒他动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保证自己能够在他出手的第一时间护住萧承。 这么多高手护卫,萧承自然是有恃无恐,镇定从容地看着黎醒,沉声道: “到底也是一代人杰,岂可如此狼狈?帮他起来!” 一旁的南霁云闻言,径直取下腰间佩戴着的宝刀,向前一伸,自其胸前穿过,然后手上一用力,猛地将黎醒身躯挑起。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助黎醒站起身来。 黎醒脚步踉跄几下,终究是站稳了身形,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朝萧承看去。 便见眼前身穿紫色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势昂然,雄姿英发的少年天子,黎醒嘴角蠕动,嘶哑着声音,道: “你便是云国的小皇帝?” 对于失败者,萧承向来大度。 他轻笑一声,神态从容地道: “你是与我大云开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在你面前,朕自然是小辈!” 看到萧承这番姿态,黎醒眼中一凝,心中闪过一丝怒意。 当年天下局势,纷乱至极。中原乱起,群雄群起而争龙。便是天南之地,也因为哀牢国失位,而纷争不断。 黎醒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割据一方,自然有了野欲。 但当时,云国太祖领着百姓族人避居天南。自此宛若神助,短短时间之内便横扫天南,建立了大云国。 中原夏国太祖,也是命定真龙,起兵之后便降服群雄,雄踞中原。 黎醒就像是班上的第三名,每次考试都拼尽了全力,但仍然被班上的第一、第二轮流秀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自知不是两位雄主的对手的黎醒,颇为果断地缩起了头,分别对着两家低头表示臣服。 便是因为他这般示弱,让两位太祖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然后他这才借着云、夏两国交战厮杀之时,捡了个大便宜,攻灭了哀牢国的数个节度使,吞并了他们的地盘,这才得以建立黎朝。 等云、夏两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被他钻了这个空子,稳固了他黎家江山的统治,逼得两国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就算黎醒是和两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杰,严格算起来,黎醒却并没有和这两位开国太祖正式交过手。 或许就是因为这躲在后面捡便宜而得建国称制的原因,黎醒心中颇有些敏感。尽管萧承刚刚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他耳中,便是那么的刺耳。 黎醒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怒意,低头隐忍道: “大中皇帝,养了个好子孙啊!” 大中,说的是云国开国太祖当年的年号。 一边说着,他一边环顾地牢之中的众人,面色复杂道: “登基不过数年,便以如此年纪,收拢了这么多的高手在身边。便连天下显学阴阳家宗主,也臣服于你,好本事!和你一比,我这六百年,当真是空活了一场!” 只在这处地牢之中,便有南霁云、段誉、萧峰三名九阶高手。更不用说,如今早已为人所知道的杨大眼、狄青这些高手了,数量堪称恐怖。 要知道,在此前世界尚未晋升之时,天下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显学门中,才能够有一两名九阶高手作为底蕴存在。 便是如今天地大变,冥冥之中赋予武者的枷锁被去除,突破更容易了,整个天下的九阶高手,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罢了。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沉声道: “大争之世,时有英豪之辈层出不穷。朕不过不问出身,因才而用,当不得什么!” 黎醒嗤笑一声,道: “我羡慕的,不过是你的运道而已……” 不,这和我的运气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换个运气爆棚的,现在早就平推天下诸国了…… 萧承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吐槽道。 “好了,阁下想必也知道,朕请你来所为何事。朕直接说了,请阁下将手中东西交出来!”萧承沉声道。 先别说天地之间对他冥冥之中的提示,便说听闻南霁云的奏报,运用国运之力、延寿六百载、返老还童,就这些手段,萧承不可能不动心!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中一动,旋即看向身旁这么多人,沉声道: “所以你,真的想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那些东西说出来?”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看向黎醒,似笑非笑地道: “看来阁下,还没有死心啊!” 黎醒嘴角一抽一抽的,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道: “我活了六百年,总有一些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哪怕陛下武力卓绝,弱冠之年便已步入九阶。哪怕是封住了我周身大穴经脉,甚至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也没人敢担保我没有动手的余力。”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继续冷笑道: “若是我说,陛下还是将这位阴阳家宗主留在身边护卫。实在担心泄露。大不了之后,再找个机会杀了就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动用国运之力、长生不老的秘术,对于帝王来说,自然都是不能与外人分享的东西。 若是须宿留在这里护卫,那他之后的下场,只怕不是很妙啊! 可若是无人护卫,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黎醒还有没有威胁萧承的可能性。毕竟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返老还童都有了,身躯再生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萧承闻言,看着神情恣意放肆,有恃无恐的黎醒,眉头微微一动。 这挑拨离间的,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今日萧承便是留下了须宿护卫,别管萧承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也必然会在须宿,以及在场众人心中,扎下了那么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要是处理不好,凭白损失这些高手都是轻的! 只是,黎醒错误地估计了一件事。 萧承嘴角一弯,轻笑道: “都出去!”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就连黎醒,此时都是有些愣住。 萧承朝身后的冯保微微挥手,冯保当即小跑着上前,双手捧着珠玉镶嵌,雍容华贵的怒龙剑,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朝腰间一挂。整个人周身气势,顿时凌厉迫人,让人隐隐有心惊肉跳之感。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金手指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跳出。 【大云国昭圣元年(春)五月二十七日 文学:43 武术:100(基础武力85,怒龙剑+10,帝卡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80 年龄:17 健康:91 国库:1791万两皇威:76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齐威王的励精图治,能够通过召见不同性格的美人,从而增加属性点。为了刷属性,萧承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往南荣姝那边跑。 借助怒龙剑之力,萧承纵使没有突破,不能击败陆地神仙这一境界的高手,也足以护持己身。 看到萧承的气势变化,黎醒视线猛地聚集到他腰间的怒龙剑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原来还在,这柄剑没丢!” 萧承脸上平静,沉声道: “交出来,朕可免你一死!” 第234章 懂法的法家弟子! 地牢之中,众人急忙退了出去,仅仅留下萧承与黎醒待在这里。 黎醒紧紧地盯着萧承,喉咙上下微微一动,旋即又看向萧承腰间的怒龙神将,心中莫名嫉恨起来。 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萧承在腰间怒龙剑的加持之下,周身气势变得凌厉深沉。 因为是仗着神剑加持,方才步入此等境界,萧承整个人的气机显得有些虚浮。若是和真正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上,顶多是能够勉强自保。 但就算如此,萧承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显然不是他能够威胁到了的存在了! 地牢之中,沉默了片刻。 忽然,黎醒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昂头看着萧承,眼中嫉妒愤恨、不甘之色交加一起,咬牙道: “怒龙剑啊怒龙剑!当年你家先祖萧拓,便是自静江水脉之中得此神剑。从而被各族部落,认定他有天命在身,纷纷投效麾下,俯首听命。萧拓从此得势,这才有你云国定鼎天南之日……因为这把剑,我被萧拓压了半辈子。不曾想六百年之后,我竟然还会因为这把剑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嘴角却是一反常态,露出肆意的冷笑,带着一丝畅快之意,高声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承看着面露放肆猖狂之意的黎醒,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阁下,当真不怕死?” 说黎醒不怕死,萧承还真不太信。 别的不说,只说他此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躲在黎朝宗庙之中苟延残窜,放在其余心有傲气之人身上,只怕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种姿态存活下来。 听到萧承威胁的语气之后,黎醒竟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冷笑道: “你杀了我,更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正是因为黎醒怕死,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愿意将那些法门交出来。因为死死握着这些东西,才能够保证萧承在得到之前,不会对他下手。 只要在萧承耐心耗尽之前,这些东西,他守住多久,便能够活多久。 萧承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黎醒,嘴角忽然弯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这黎醒的嘴没有这么容易撬开。 萧承微微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径直打开,微微递到了黎醒的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东西,阁下应该很熟悉才是!” 黎醒看着萧承这般从容,好似还有底牌逼他就范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跳,眼神顿时朝萧承手中看去。 便见锦盒之中,一婴儿手指大笑,通体乳白色,宛若白蚕的虫子,正静静地卧在盒子之中。 顿时之间,黎醒脸色忽然一变。 这虫子,赫然便是他控制、训练宗卫的蛊虫。 萧承有些嫌弃地合起盒子,看着黎醒,轻笑着道: “恰是不巧,我家太妃哀牢族出身,还精通蛊术,翻阅古籍之后,认出了这个东西!” “这蛊虫名为‘蒙露’,是哀牢语,意为听话的傀儡。此物以人为饲,能够吸纳人一身庞大的气血精气,藏于这小小的虫躯之中。然后寄宿于宿主脑后风池穴中,使宿主沦为傀儡。最巧妙的是,这蛊虫寄宿之时,还能够将体内容纳的精血倒灌回宿主体内。” 便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蛊虫,黎醒手下之中那数量庞大的宗卫,才皆是由江湖之中少见的,七八阶的高手组成。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昔日哀牢国疆域囊括如今云、黎两国,国中武林与中原大相径庭,各种异术、蛊术盛行。曾经有哀牢国皇室子弟,以此蛊术操纵臣民,意图谋逆。事败之后,操纵蛊虫的蛊师销声匿迹,这蛊虫也自此失传。” 萧承看着黎醒,忽然嗤笑一声,道: “到底是六百年的老不死,手中的东西真是不少啊……你用这东西用多了,只怕自己还没有亲身体验过一次!” 黎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露怯,当即强忍这心中惶恐,色厉内荏地道: “被此物寄生的宿主,神智丧失将会大半。你若用来对付我,也不可能拿到完成的气运之法!” 萧承闻言,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能够琢磨出来这等秘术,便证明整条路走得通,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朕贵为大云之主,手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线索提示,朕自然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秘法!” 黎醒看着萧承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淡漠神色,心中顿时浮现出无边的恐惧之意。 正如萧承所说,很多东西看似神异,好似仙神手段。但其实只要稍加点拨,思路转过来,便不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而且天下杰出之士何其之多?这些智者贤士的智慧,可比黎醒他厉害多了。只要得到一点提示,便足以让其他人渐渐摸索出完整的东西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只要稍稍一想自己的下场,黎醒对死亡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黎醒眼睛一动,身形猛地一动。 突然的动作,让萧承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腰间怒龙剑已然拔出数寸,寒芒闪烁锋芒毕露。 地牢之中,甚至能够隐约听到阵阵龙吟嘶吼,宛若神龙出身,震颤人心。 但见黎醒,此时却是没有什么动手的样子,反而是整个人身形一动,变坐为跪,伏倒在地,声音急切道: “不、你不能……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萧承看着黎醒这般惶恐不安,俯首臣服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就这?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萧承缓缓收回怒龙剑,看着跪伏在地的黎醒,居高临下道: “你有什么用?” “我、我是黎朝老祖,手下党羽心腹掌控……” 话未说完,萧承便出言打断道: “都没了。那日晚上,都被黎卫宁杀了!所以就算朕放你回黎朝,也没有人会认你这个老祖宗的身份。” 黎醒暗中掌控黎朝朝堂,其实是以一种类似精英结社的方式。 通过在黎朝高官面前,以各种方法展露自己的“仙神手段”,将自己塑造成类似神的身份,从而使得众人狂热地尊崇他,从而掌控了六百年的黎朝朝堂。 这种暗中架空黎朝君王,统治朝堂的手段,确实很有效率。但相对而言,一旦认同他身份的党羽尽数被灭,他便很难恢复自己的统治。 没由来的会被“我,秦始皇,打钱”这种手段骗到的人,毕竟还在少数。 黎醒闻言,脸上一白,微微有些失神。 他牢牢把持了黎朝这个国家六百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他一手创立的国家,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种悔恨之感,在他心头涌起。 便是因为大意,未曾注意到黎卫宁的异心,这才有他勾结云国高手,径直闯入宗庙之事,致使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 萧承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黎醒,沉声道: “将气运之法交出来!朕觉得,相比沦为傀儡,阁下更应该赌一赌,朕是否一言九鼎!” 黎醒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萧承此时高高在上,淡漠无情,宛若九天神灵肆意操弄着自己的命运的神色,死死咬了咬牙,道: “身为天子,执掌乾坤,自然要一言九鼎!”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 “嗯,很有道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黎醒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将气运之法说出来。但就是萧承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让他不敢拿性命去赌萧承是否一言九鼎。 他心中迟疑斟酌了许久,却是神色忽然一凝,抬头看向萧承,深吸一口气道: “你还想要什么?” 黎醒当年亦是文武双全的人杰,六百年的阅历,使他更是看尽了各种手段算计。 明明这个时候,不管萧承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都应该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自己相信他的话,尽快交出气运之法才是。 但萧承此时的模样神态,显然是依旧在给黎醒施压。 如此看来,他一定是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黎醒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他便宛若抓住救命稻草,当即朝萧承问道: “说,你到底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有作用,证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苟活了六百年之久,黎醒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朋友。但就算如此,他反而更加不愿意去死了。 在一个活了六百年的老不死面前耍心眼,萧承的手段还暂时有些稚嫩。 不过萧承倒是也不在意,毕竟他的手段,都是阳谋。 “你执掌了黎朝六百年,定然有一些对朕有用的东西!”萧承看着黎醒,提醒道。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睛顿时一亮,当即道: “对,我知道很多东西,可以很好地帮助你!”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道: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对朕有用,朕不会动你。你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手中的气运之法交出来,大家就都会放心。” 黎醒抿了抿嘴,心中对生的贪欲终于压倒了一切,当即道: “好,陛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许久之后,萧承缓缓走出地牢,面带笑意,心情显然极为不错。 在外面等候许久,心中忐忑的一众人,见萧承出来,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对着萧承微微一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萧承右手虚扶,笑着道: “这次诸位奔袭黎朝宗庙,功勋卓着。稍候宫中,皆有赏赐赐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齐齐谢恩。 萧承朝须宿微微点头,道: “对了,烦请须宗主之后出手,再用些手段,不使黎醒有脱身而出的能力。” 须宿闻言,连忙回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发快,径直朝宫中而去。 此时的萧承,已经自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的运用之法,早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建昌府,常宁县之中。 书房里亮起,海瑞手持毛笔,正低头奋笔疾书,将这段时间在常宁县中的见闻,一一整理下来,书于奏折之上。 这既是打算之后上禀御史台,以及当今陛下御前,也是在为了之后铲除朝中硕鼠的时候,以作证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自外边传来。 院中守候的一众法家弟子,顿时眼中一冷。 张汤、郅都快步走进书房之中,两人面色皆是颇为凝重。 “大人,果真来了!”张汤忍不住道。 海瑞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冷声道: “他们这群人的胆子,倒是比本官想的还要大,敢在县城之中就动手!” 郅都面容肃直冷峻,恨声道: “想必这群人,已经将城中的官吏,尽皆收买了。要不然,胆子绝对不会大到这个地步!” 如今的常宁县城之中,也的确如郅都所言这般。 在各种诱惑之前,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吏,到底是少数。 再加上在道衍的劝说之下,便连城中驻军的石校尉,也假意顺从他们。 所以在葛掌柜看来,城中内外上下,的确都是他们的人。 就算是在县城之中杀了海瑞,到时候也只要做些掩盖,就说他是在城外为匪类所杀。等朝廷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首尾也就收拾好了,根本不用担心。 便是如此,这才有了今夜这次的动手袭杀。 “冲进去,每人赏银五十两。杀海瑞者,得白银一千!”宅院之外,那以金钱鼓舞士气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传入了宅邸之中。 “杀啊!” 刺客们一声暴喝,身形一起,径直越过院墙,冲杀进来。 不对,这么大,这么毫无顾忌的动静,显然已经不能将他们称为刺客了! 宅邸之外,葛朱掀开车帘,微微摇头,叹息道: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宅邸之中,突然一声暴喝。 “有意行刺御史,已行者,处杖一百、流二千里。若伤,依律当绞!若杀,皆斩,不留!” 凌厉之意,铺面而来。 率先闯入院中的刺客,迎面便见一根铁尺赫然袭来。 虽只是一式,但劲风严密,宛若罗网,笼罩周身。任由刺客反应再快,再三躲让,也无法避开,被一铁尺敲昏了过去。 刺客们脚下一顿,急忙喊道: “有高手!” 这个时候,便听到院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师兄错了!夜入民宅者,杀死勿论!” 一名刺客刚刚落下,便被沛然大力击中胸口。只听得骨骼断裂之声,那人身躯倒飞出去,滚落在地,当即气息全无,身死当场。 “哎呀,师弟你没记全!夜入民宅者,是‘登时杀死’,勿论。其余若是拘执而擅杀伤者,减斗杀伤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杀人的那名法家弟子闻言,顿时露出狰狞之色,道: “是啊,没错啊!我不就是‘登时杀死’的嘛!” 说罢,这名法家弟子朗笑一声,身形暴起,越上墙头,对冲上来的刺客大开杀戒! 第235章 此时宅院之外的葛朱,听着手下招揽的刺客发出一声声惨叫,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该死,皇帝竟然安排了高手在他身边护卫! 葛朱连忙放下车帘,声音急促,对着架着马车的心腹催促道: “快走!” 那些刺客,本就是葛朱随意招揽而来的,甚至连他的相貌已经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事成之后,他也打算直接除去这些人。 所以这个时候葛朱见机不妙,自然是毫无犹豫地将这些人舍弃了。 而现在马车旁边的十几名护卫人手,却都是商行真正供养的高手护卫。在听到葛朱此时的话,这些人丝毫没有迟疑,当即护送着马车,急忙朝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之后,一条巷子之中,赫然钻出了两道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身影。 章岳微微扭头,看着不远处海瑞居住的宅院那边的动静,忍不住道: “又被你说中了!” 一旁的刘伯温闻言,轻笑一声,道: “我对于相面之术,也是略懂一些。这些人虽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但一个个面相带煞,不似好人。最关键的,这些人甚至连驭驶商队马车都不太熟练,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二人一直在常宁县县城附近,在看到这些刺客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刘伯温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赶来。 看着刘伯温这般隐有得意的模样,章岳忍不住嘴角一撇,道: “但你不还是算错了一件事?这位云皇陛下,在这位海御史身边安排了这么多法家高手,显然用不着你我前来相救!” 刘伯温闻言,微微摆手,笑着解释道: “进常宁县城,还是为了咱们之间的赌约。前来这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这个时候,章岳却是忽然耳朵一动,打断刘伯温,道: “先走,似乎来人了!” 刘伯温闻言,当即点头,道: “走那边?” 章岳看向前方,道: “四周都有人来了,跟我来!” 说罢,只见章岳脚下一点,身形一晃,便已然消失在原地,来到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刘伯温此时见章岳身形猛地凌空而起,也下意识地学着章岳的模样,踮了踮脚尖。 但很显然,刘伯温他并不会什么轻功,便是学着章岳的模样,身形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带……你带我一把啊!” 刘伯温仰头看向屋顶上的章岳,张口说话。但刚喊两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声音。 章岳站在屋顶之上,看着下面的刘伯温,嘴角忽然露出戏谑的笑意,轻声道: “哎?你不是什么都略懂吗,自己上来呗!” 刘伯温嘴角一抽,无奈道: “在下,不通武艺……老先生,别玩了,这个时候被抓可解释不清的!” 章岳看到一向成竹在胸的刘伯温,流露出无奈吃瘪的模样,心中恶趣味得以满足。当即一抚胡须,轻笑了两声,然后身形一跃而下,在刘伯温一脸懵逼的时候,将他径直拎起。身形几个腾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走后没过一会儿,街角处便又是几道身影忽然出现。 “上面有命,为避免打草惊蛇,葛朱可以放走。但那些刺客,都别放过!” “是!” 当即有人闻命而动,不过一会儿,刚刚还安静无比的县城之中,忽然亮起火把。披坚执锐的边军将士顿时涌来,以海瑞的宅邸为中心,封锁住四周。 海瑞身边,有一众法家弟子作为随行差役,面对的刺客杀手,又是这些临时用金银招揽而来的亡命徒。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过这会儿的功夫,前来的刺客,便死的死,伤的伤。仅有数名残存的人手,说什么也不敢冲入院子中,乘着夜色四散而逃。 只可惜,此时早有边军将士,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这些刺客甚至没能够逃多远,便径直撞上了边军将士,被一应拿下。但有反抗之人,便是毫不留情地动手杀人。 在刘伯温二人走后来的那几道身影,此时脚步匆匆,走到院落之前,小心翼翼地扣响了户门,朗声道: “东厂掌班盛阳,求见拜见海大人!” 这般大声,显然是为了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听到外面的来人,报的是东厂名号,一众法家弟子不由齐齐看向走出书房的海瑞。 海瑞点了点头,道: “让他们进来!” 听到海瑞的应诺,众人才打开了院门,将人放进来。 一众东厂番子快步走入院中,手中齐齐高举东厂的腰牌,以证明自己身份。 为首那名叫做盛阳的东厂掌班,在看到海瑞安然无恙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抱拳行礼,道: “见过海大人!” 海瑞闻言,微微点头,沉声道: “那人放走了吗?” 盛阳闻言,连忙道: “是,已经放走了,故意不曾捉拿!” 海瑞闻言,一挥衣袍,沉声道: “好,今日之事,就此打住!陛下圣旨已下,明日……” 说到这里,海瑞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已经微微发白的天边。 葛朱认为,如今整个常宁县县城之中,早已都是他的人手。所以在安排这些刺客来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做太多遮掩。 所以海瑞这边,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做了些准备。 为了等这些刺客前来,众人都是一夜未睡,等到了现在。折腾一番下来,已是寅时,天际更是已然发白。 “等天亮之后,便组织人手出城,救治城外夏国百姓。这些硕鼠贪婪可恨,但若能救一二百姓,也算是他们将功补过了!”海瑞当即改口道。 海瑞性子肃直,最见不得这些贪碌小人。但是他,却也并非如同文人杂记之中记载的那般迂腐。如此情况之下,若是容忍这些硕鼠一时,就能够多救一些百姓,他显然是能够接受的。 众人听到海瑞的话,连忙齐声应道: “是!” 两个时辰之后,常宁县城,面向夏国那边的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的城门,已经数个月未曾开启。今日打开之时,生锈的门轴,吱啦吱啦地作响,动静极大,栖息在外的一众老鸦野狗,纷纷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千余全副武装,遮住口鼻的边军将士们,护送着医者,带着十数辆粮草药材,缓缓走出城门。 不过数月的功夫,城门口的官道无人养护,已经遍布杂草。吃惯了人肉的野狗毫不怕人,狗嘴流涎,眼睛通红地围了上来。 将士们毫不留情地刺死胆敢围上来的野狗,搀扶着医者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已经成了白骨的尸体,脚步坚定,径直朝夏国方向而去。 县城之中,刘伯温指着城门处的车队,嘴角露出笑意,轻咳一声,看向身旁的章岳,道: “老先生,看来又是在下赢了!” 章岳看着出城的车队,神色复杂,久久不言。 依照约定,自此之后,他章岳就要跟着刘伯温一起前往中庆城,为萧承效力。 刘伯温注意到章岳的神色,忽然开口道;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当今云皇陛下,无论从何种方面来看,都是一代明主。老先生此前便前往过中庆城,应当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您这般不愿意投效?” 听到刘伯温的询问,章岳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纵横家弟子,一向事无定主,说无定辞。为一方谋划,也定是因为自身有所求,借力施为而已。只从云皇登基之后的表现,其的确是一位明主,辅佐于他,可成就大业。但可惜,云国如今锋芒虽盛,但论底蕴,终究还是不如夏国!” “辅佐小国君王称霸天下,成就伟业,难道不更显得纵横家之本事吗?”刘伯温忍不住问道。 章岳闻言,笑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双手向后伸去,取下了背后的黑白两柄长剑,在刘伯温眼前展示了一番,方才继续道: “这柄黑剑,名为连横。这柄白剑,则为合纵!” 刘伯温眼睛一动,看向章岳,道: “合纵连横,纵横家之理念主张,自是不用多少,江湖之上早有耳闻!” 章岳闻言,一把抽出黑色长剑,道: “连横者,事一强以攻诸弱。种种手段,以破为主,擅长利用各种矛盾和利益制造裂痕,从而获得时机,是为阴谋多而阳谋少。” 说到这里,章岳又拿起另一柄白剑,却是没有拔出,只是看向刘伯温,继续道: “合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用外交手段联合团结,是为阳谋多阴谋少。” 刘伯温闻言,心中沉吟片刻,忽然点头道: “老先生是说,自己擅连横,而不擅合纵。所以需要侍奉大国君王,才能尽情施展所学的手段?” 章岳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 “历代纵横家,皆有两名传人,分掌两剑。只是,因为门中一件旧事,这代仅有我一人承袭门派所学……” 刘伯温听到这个解释,张了张嘴,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别看如今云、夏两国,云国占尽了便宜。那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致使夏国那边束手束脚,这才主动求和。 别的不说,只说这次萧承问夏国索要的赔款,那笔金银,相当于云国三年的赋税。 若是萧承没有抄了云国佛门六百年来的大半底蕴,让他拿出这笔钱,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而这对于夏国来说,虽然损失有些心疼,却不能算做伤筋动骨。 一国的综合实力,相互之间的底蕴差距,到底还是要用地盘、人口这些东西来衡量的。一时的得失胜负,只是一时,是不可能一直影响下去的。 说到这里,刘伯温不由得一顿,面色有些悻悻,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说下去。 毕竟就算以赌约让章岳前去,也不过是得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还无法施展所学的人,用处根本不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刘伯温心头忽然生出感应,猛地朝东南方向望去,脸上露着惊讶的神色。 章岳被刘伯温的动作弄得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有些错愕地问道: “你这是?” 刘伯温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是哈哈大笑。 只见刘伯温衣袍一挥,手掌翻动,心念引动天地之力。 下一刻,肉眼可见的白瑟光芒,凭空凝现。在刘伯温的牵引之下,化作玄奥符文,闪耀白光,缓缓生起,猛地冲入章岳的视线之中。 章岳猛地一愣,视线顿时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你这是……”章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看向刘伯温,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便当即愣在原地。 此时章岳的视线之中,天地已然大变。 人之五气,与天地之力勾连一起,凝现出各种异象。 章岳看向刘伯温,脸色复杂地道: “道家的开天眼?你连这种道家不传秘术都会?” 刘伯温闻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略懂一些罢了……” 章岳嘴角一抽,心中发闷,所幸不去看向他。 顺着刘伯温刚刚看向的方向望去,便见东南方向,不知隔了多远,一片金色光芒,齐齐闪耀天空之上。 祥云弥漫,金霞漫天。社稷龙虎之气冉冉而起,凝现种种异兽。 紫色神鸟清啼一声,振翅飞翔。 云国各地,尚有各色光辉,忽然好似受到召唤一般,齐齐朝那边飞去。 紫色神鸟身形一震,猛地散开。紫色光芒,汇聚着云国各地发出的各色光辉,凝聚一起。 在章岳震惊错愕的目光之中,无数光辉凝聚,旋即化作金色神龙,身形膨胀,庞大无比,笼罩在整个云国国境之上。 与此同时,天下之中,夏国皇帝、黎朝王上、诸国君王,甚至天下之中所有触碰九阶的高手,此时皆是心有所感,齐齐朝云国方向望去,心中顿生异样的感觉。 章岳此时,心中震撼无比,许久说不出来话。 常宁县的东南方向,赫然便是云国都城中庆城所在的方向! 第236章 凝聚国运 萧承屏退众多宫中侍者,独自一人待在养心殿中,一把拿起一旁放着的云国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乃是一国正统之象征。哪怕是改朝换代,后世王朝也需得到这枚朝传国玉玺,以作为获得法统的凭证。 黎醒所交出的气运之法,恰要凭借此物调动。 说起来,这枚玉玺,在金手指的设定之中,亦是和怒龙剑、兵主印同一个层次的五星珍宝。此前萧承,还曾经因为玉玺空有一个五星珍宝的名头,却并没有什么技能、效果而心生不解。 如今看来,玉玺并无神异,却能够拥有这般等级的珍宝评定,就和这气运有关! 萧承想到这里,便不再迟疑。他当即抓起传国玉玺,体内精气神之力运转灌输其中,按照气运之法,缓缓而动。 原本只是寻常的传国玉玺,借助萧承之力,其上忽然闪烁起莹莹玉色光芒,缓缓浮空而起,悬于萧承额前,神异异常。 刹那之间,在萧承感知之中,天地瞬间大变。 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各色光辉,化作乳白色光芒,汇聚在萧承四周。 萧承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微微搅动。这股乳白色光芒随之而动,缠绕在萧承掌间,温顺至极。 根据黎醒所说,此时这股庞大无比,却又极为散乱的力量,便是国运之力。 阴阳家有观心瞳,道家有天眼道心,儒、墨、名、兵、法、方技等各家,也都有望气之说。 此类秘法,并非一家独有。 之所以这般,皆是因为世间人杰,或因心念坚韧,或因智谋高绝,又或者武功有所成就,便能够在冥冥之中,使得天地之力暗中呼应,与人的精、气、神,相互纠缠交织,生出种种异象。 人有气运显化,国家亦有。 国运之力,便是如此。 萧承此时身边这些力量,便是一国文武百官、百姓子民心念汇聚而成,是以庞大无比。 但相较于人之气运显化,一国国运汇聚万万人之信念,固然庞大,但亦繁杂无比,便难以凝聚成型,依之而用。 黎醒的方法,便是自人之气运显化之法琢磨而出。 以国家首领的身份,凭借自身心念替代国家意志,主动使国朝气运凝聚一体,从而得以调动这股庞大无比的力量。 这种方法,说来极为简单,便是仿照人之异象显化之理,促使国家气运之力凝聚一体,不再似之前那边无序散乱,难以调用。 千百年来,世间才学智谋高绝之人不知多少,却只有黎醒一人悟出了国运运用之法,并非是因为他的智慧无人能比。 而是因为,天下各国历代君王之中的人杰,个个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他们追求的,不是掌控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欲,便是马上征战,万国来降,拓土八方的荣耀。 这些贤能杰出的君王,纵使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国朝气运,也会因为自身的性格、抱负、心胸,而不会去注重这显得有些虚的气运之说。 至于资质一般的君王,以他们的本事、智慧,基本上发现不了这国朝气运。便是发现了,也不懂得该如何运用。 而天下之中的智者贤士,纵使智慧足够,却又因为并非是一国君王,难以接触这国运之力,所以难以感悟。 也只有黎醒这种,称得上一代人杰,却又因为自身才能无法与云、夏两国太祖争辉,只得寄托于气运、巫蛊这些其他的手段之上的人物,才能够在误打误撞之间,摸索出了这运用国朝气运之法了。 萧承此时再次心神一动,便听得一声清唳之声在其耳边诈起。 一只气运显化的紫色神鸟,忽然振翅飞出。 萧承装备紫色帝卡【齐宣王】之后,头顶气运显化,便成了这么一只紫色神鸟,正是应了齐宣王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色神鸟振翅飞翔,乳白色的国运之力亦是随之而动,缠绕着神鸟的羽翼,随这神鸟的羽翼挥动,气运之力追随其后,旋转缠绕。 在萧承心神驱使之下,只看到紫色神鸟再次轻啼一声,身形一震,顿时散开,化作点点紫色光芒,亦是汇聚到那些散乱着的国运之力之中。 乳白色的国运之力,在萧承的推动之下,不再散乱。相互之间纠缠交错,以某种说不出来的秩序相互运转。 此时旭日初升,于东边天际正放光明。天空之上,已有朵朵金色祥云凝聚。 此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社稷龙虎之气翻涌不停,显化种种祥瑞。国运之力凝聚,化作金色巨龙。 鳞爪分明,龙角峥嵘。巨大的身躯于祥云之中若隐若现,覆盖整个云国国境之上,俯瞰着世间。 萧承的视线,逐渐升高,最后变作气运神龙的视角,俯瞰着整个云国。 此时他的心境,无悲无喜,望着世间山河,宛若神灵一般漠然无情。 于此同时,鹿门书院之中,阴阳家宗主须宿猛地抬头,看向皇宫方向,神情有异。 在须宿身边伺候的桑磐,此时亦是心中有感,眼中紫色光辉一闪而过。可正当他要抬头望去之际,又猛地想起自己进入云国之后,观气数次伤到眼睛,当即心有余悸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须宿注意到自己这位门人的异样,倒是轻笑一声,道: “无妨!” 桑磐闻言,面露讪意,方才抬头朝皇宫方向望去。 稷下学宫之中,更有数道视线,朝皇宫的方向投去。 “天地大变,竟然这般惊人!我名家这次,决不能落于人后!” “通禀门中,请钜子速速前来云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我儒家理念。如今云皇陛下推行科举,正是我儒家千百年来所期望的圣君!” “道因应无方,惟变所适啊……” “哈哈哈,国朝气运凝现,诸国必然乱起。我兵家大兴,就在此时!” “……” ----------------------- 此时,黎朝升龙府中。 黎卫宁猛地抬头,走出宫殿,朝云国的方向望去。 感受着心中的悸动,他猛地一咬牙,压低着嗓子恨声道: “是气运之法,绝对是!” 此时的他,对于萧承,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欣赏的心态了。 想起萧承抢了自己的缘法,还派使臣前来要自己纳贡称臣的说法,他顿时恨得牙痒痒!若是萧承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要千刀万剐,方能解开他心中的憋屈之意。 就在此时,他的贴身太监辟秽忽然走来。 虽然辟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到黎卫宁站在殿外,神色难看至极的时候,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犹豫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倒退两步,想要趁着自家王上暂未发现自己,悄悄离去。 但显然,他动作慢了一步。 黎卫宁扭头便看到辟秽蹑手蹑脚的模样,强压着心中的无名火,咬牙道: “你在干什么!” 辟秽听到黎卫宁开口,浑身顿时一颤,咽了咽口水,缩手缩脚地走上前来,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冷冷地看着辟秽,道: “你刚刚在干什么?” 作为黎卫宁的贴身太监,自然对他的性格无比熟悉。听到他此时的话,辟秽当即便知道自家王上此时依然在暴怒的边缘。 原本想要禀报的话,顿时堵在了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注意到辟秽的神色,黎卫宁神情更冷,声音越发冷冽起来,沉声道: “快说!” 其中隐藏着的滔天怒意,已然蓬勃欲发。 辟秽心中一颤,只得颤声道: “云、云国使臣,今日求见,想要于朝会之上面见王上……” 话音一落,便是深深的死寂。 片刻之后,辟秽便听到凛冽风声,忽然传来。 “砰”的一声闷响,一枚龙形玉佩,正中辟秽的额头。然后这黎王随身携带,价值不菲的玉佩,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作了数瓣。 辟秽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剧痛,却不敢动作,死死低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废物!废物!”黎卫宁怒吼一声,神情激动之下,甚至上前用力地踹了辟秽一脚,将他踹得翻过身来, 如今的黎朝,国中精锐尽丧,军事实力未复此前三成。再加上陈丰、黎护二人引兵除去黎醒党羽,致使朝中大员尽丧,国中朝政动荡至极。 如此局势,面对云国册封的圣旨,除了避而不见,以现在朝中局势不稳的借口尽力拖延之外,已再无任何办法。 但就算拖延,又能拖延到何时呢? 当今日,云国的使臣明确提出要面见黎卫宁,当着黎朝百官的面宣读萧承的册封圣旨之后,黎卫宁便再也找不到推脱下去的理由了! 除了无能狂怒,黎卫宁已然再无办法。 辟秽死死跪伏在地,蜷缩着身子,不敢有任何动作,口中连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 黎卫宁看着辟秽狼狈的模样,刚刚抬起的脚却是放下,面露颓唐之色。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如今国朝局势如此,也只能接下这册封旨意了。国之屈辱,便由孤一人忍受。待孤整顿国内之后,静待时机,自有洗刷耻辱的一日。” 黎卫宁这话,声音极低,自言自语的模样。显然,这是黎卫宁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 --------------------- 夏国京师,金陵城皇宫之中。 夏皇眉头紧皱,看着西南方向,面露凝重之色。 刚刚那感觉,引朕心中悸动,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啊! 一旁的贴身太监四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岐王殿下?” 夏皇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将刚刚的那股异样感觉暂时放下,冷哼一声,道: “哼,不爱惜己身,以身犯险的莽撞小儿。他自找的,朕为何要放在心上?” 声音虽冷,言语更多是不满。但在老太监四喜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当今夏皇的皇子皇女加起来,都三十多个了。皇家子嗣一多,自然也便少有父子之间的情谊,相互之间,像君臣多过像父子。 放到一般的皇子身上,只是亲身进入瘟疫地区而已,又没有死去,夏皇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他能这般,显然是将岐王放在了心上。 夏国朝堂之中,因为夏皇的有意放任,诸皇子培植势力,相互之间争权夺利,为了空悬的太子之位,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模样。 早些年还好,但如今夏皇的年纪越来越大,这件事已然到了最后出结果的时候,各方都已经坐不住了。便是夏皇身边的亲信太监四喜,也忍不住试探了起来。 四喜垂下的眼眸微微一转,连忙笑道: “陛下怎么这么说呢!岐王殿下果敢有担当,如今以身犯险,亲自进入西南诸郡坐镇,也是心忧国事,想要为陛下分忧罢了。” 说完,老太监连忙偷偷打量起夏皇的神色。 夏皇脸上随意地看了老太监四喜一眼,然后低头道: “他若是能够早日回京,朕才能够少操点心……” 老太监四喜面上轻笑着回应,心中却是忍不住生起了波澜。 万万没想到啊,看陛下这意思,竟然是这诸皇子之中,最不循规蹈矩的岐王,最得陛下属意…… 嗯,看来得交代子侄们,多向岐王身边靠靠此时! 想到这里,四喜连忙低头道: “陛下,岐王殿下坐镇西南边军大营,应该暂时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这粮草物资筹措,是万万不可短缺的。奴婢这边,可要派人去盯着?” 夏皇闻言,眼皮一耸,冷笑道: “也好!朕的这群儿子,是真的会扯后腿的。这都数月的功夫了,粮草物资竟然才送了那么一点。若非有人使劲,只怕就连那点东西都送不过去……呵呵!” 四喜闻言,眼睛低垂,不敢接话。 这些话,已经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了!他的身份,毕竟只是太监。诸皇子再如何,那也是皇子啊。 “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交代人去办!” 夏皇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继续低头伏案处理政务。 第238章 查案 云国建昌府,常年县城。 海瑞身穿一身御史官袍,脸上肃然,看着眼前看守府库的县衙官吏,沉声喝道: “速速打开府库,交上账册目录!” 看守府库的官吏面色发苦,在海瑞身边一众法家高手的锐利的眼神之下,颤颤巍巍地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道: “御史大人,这府库之中、还有一应账册,事关紧要。今日大人来的匆忙,不如先让下官禀报一番如何?” 海瑞双眼锐利无比,宛若锋芒,死死地盯着府库官吏,呵斥道: “打开!本官为陛下钦点的监察御史,巡查建昌府中事务。你再敢阻拦,便当即拿下治罪!” 一旁的法家弟子闻言,轻咳一声,忍不住插话道: “大云律,阻拦公务者,轻则丢官去爵,贬为庶民。重则满门牵连,流放千里!” 听到这话,这名官吏明显地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天,他终究是没顶住压力,自腰间取下了府库钥匙,恭敬地递到了海瑞面前。 海瑞微微点头,一旁的郅都当即上前,取走了府库钥匙。 在看守府库的一众官吏畏惧无奈的眼神之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径直来到这常宁县府库之前。 张汤此时见府库官吏俱是畏惧地躲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上前,当即凑到海瑞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大人,咱们如今这般大手笔调查,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的意思?不是说这些背后的硕鼠,还有点作用吗?” 如今的云国,已然派遣了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进入了夏国西南诸郡,救治遭受瘟疫的百姓。 但西南诸郡那么多的百姓,听闻云国这边有活路,只怕不少人便会前来。到了那个时候,常宁县只怕又要如此前那般封城了! 不论是萧承,还是常宁县如今实际上的主官道衍,甚至是性子强硬刚直的海瑞,都在这个时候忍住了对那些人动手,便是想着让他们再发挥一点余热。 多运一些粮草,多救回一些无辜百姓,让当今云皇威望能够更甚一点,那就不枉萧承、海瑞他们忍者没有动手。 这是郅都、张汤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既然下了如此决定,就更应该对背后那些阴诡之事装作看不见才是。 所以此时对于海瑞忽然大张旗鼓地开始调查,感到了一丝不解。 听到了张汤的疑问,海瑞看了看四周,亦是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本官真的突然装看不见,幕后之人整日就要疑神疑鬼了,那才是打草惊蛇呢!” 郅都闻言,亦是忍不住道: “既然如此,那大人此前,为何不与他们虚与委蛇,以放松警惕呢?” 海瑞眉头一动,连连摇头道: “那更是不行!非是夸大,只是本官这脾气……” 海瑞这极为执拗,刚强肃直的脾气秉性,并不好相处。 科举进士出身相同,天生亲近些,在尚书台观政之时,相互之间走动不少。如此,自然也就有不少人,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海瑞他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已然在朝堂中流传开来。 这幕后谋划之人,极大可能也有京中官员参与其中,知道他的性子。 海瑞突然便对着这些人笑语盈盈,对送来的礼物来者不拒,便显得极为违和,让人生疑! 这个时候,海瑞忽然又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 “而且,越是大张旗鼓地调查,让这些害怕地将所有手段用出来,才越能够看到这些幕后之人的底牌啊!” 二人闻言,顿时露出了然之色,齐齐拱手道: “大人英明!” 而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便有随行的法家高手,已然打开了其中一间府库的大门。 众人涌了进去,打量起四周来。 便见偌大的府库之中,堆积得满满的粮草。高大的粮囤之中,白米溢出,掉落在地面之上。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物资,将这间府库塞得满满的。 众人见到府库之中竟然是这般模样,顿时眉头一动。 海瑞眼睛一眯,朝旁边的随行高手示意一番。 当即,便有人抽出兵刃,于粮囤之上猛地一刺,随后再次抽出。 霎时之间,白米自缺口溢出,哗啦哗啦地滚落在地。 门口的府库官吏看着这般情况,顿时面色犯苦,忍不住哀求道: “大人啊,咱们这边有测米粮的工具。您这样,这粮囤就要换了,不知要花费下官们多少功夫。您莫要这般,莫要这般啊!” 听到官吏不断哀求的声音,海瑞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到,冷笑道: “每隔一尺探查一番,四面都要试!府库官吏的手段,呵呵呵……” 身边的法家随行高手闻言,当即抱拳应是,四散开来,分别对着府库之中的粮囤动起手来,验证其中深浅虚实。 一众府库官吏,此时尽是面带苦涩,一副欲要上前阻止,却毫无办法的模样。 海瑞眉头一沉,当即喝道: “还有府库账册,快交上来!” 为首的官吏闻言,当即回道: “大人,城中遇事,这些日子来府库里面进出的东西,可比此前数年的还要多。这账册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您还是……” 话为说完,一旁的郅都便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即呵斥着打断道: “费什么话?速速带我们前去封查!” 官吏顿时一滞,万般无奈地示意手下,领着郅都前去封查一应账册。 海瑞环顾一眼,便见府库之中,一众随行的法家弟子,在粮囤之间奔走。但每一次刺破粮囤,引出来的总是白花花的米粮,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不对劲! 海瑞心中忽然一凛,面上却依旧故作平淡,看向身边候着的,有些焦躁不安的府库官吏,沉声道: “你叫什么?” 府库官吏闻言,连忙对着海瑞俯身一礼,道: “大人来的匆忙,未曾见礼。下官赵雪松,添为常宁县司库,主管县中库房一应事务。” “赵司库,有礼了!”海瑞微微点头,回礼道。 “不敢不敢……”赵雪松连忙对着海瑞惶恐地摆了摆手,连道不敢。 然后他顿了顿,一脸不解怯懦地问道: “御史大人,莫怪下官无礼。只是您这不声不响地来府库,到底是何公务?不妨和下官说一说,下官也还从旁协助啊!” 既然要大张旗鼓做给某后之人看,那海瑞也毫无隐瞒的意思,双眼锐利地看着赵雪松,肃声道: “本官知晓,城中有人贪欲熏心,对朝廷的赈济粮草动了心思,损公肥私。本官今日前来,便是因为此事。” 说到这里,海瑞眼中锋芒更甚,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呵斥,继续道: “赵司库主管府库,想必知道一些事情!官员贪腐,还是如此大事之上动了歪心思,大云律法向来严惩。你若是知道什么,速速详细道来。若是坦诚,本官可做主,对你从轻发落!” 听到海瑞的话,赵雪松便宛若被踩了尾巴一般,就差没跳起来,高声叫屈道: “御史大人,冤枉啊!下官虽然官职卑微,但时刻感念陛下、朝廷的恩德,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啊!大人,你可莫要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谣言,便不听下官的辩解啊!” 一边说着,赵雪松还一边指着府库之中,急声辩驳道: “大人,别的不说,就说这府库之中,有半点为下官贪去的模样吗?一应账册,马上也要交给大人,您到时候一看便知啊!” 海瑞看着赵雪松的这般叫屈模样,消瘦的脸上肃然之色尽显,呵斥道: “不着边际?本官来常宁县城时日不断,多少事情,已然知晓。百姓每日所食的,可是畜生食用糠麸!” 听到这里,赵雪松连忙继续叫屈道: “大人,大人啊!这都是误会,是您有所不知啊!” 海瑞看着眼前这个人,正在用自己毕生的演技,将一个遭受上官冤屈,千方百计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小吏形象,演的淋漓尽致。 他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声,继续看着他尽力表演。 “大人啊,常宁县城当初封城数月,许进不许出的。城中百姓近百万众,粮草不继,城中险些暴乱。都是道衍大师勉力支撑,这才等到了朝廷的援助。但就算如此,未免今后出了意外,粮草无法运来,是道衍大师亲自下令,在百姓每日的口粮之中掺糠麸,将多余的粮草积攒下来,为今后做准备的啊!” 说到这里,赵雪松脸上肉眼可见地流露出委屈之色,道: “大人啊,这糠麸虽然不好吃,但总归不会饿死人啊!咱们这,可都是为了百姓着想啊……” 赵雪松余光瞥到郅都领着人搬来了一大堆账簿,连忙指着那边的账册,赌咒道: “一应账册,皆有记录。大人若是能够从其中查到什么,下官甘愿领死!” 就在此时,刚刚一众前去探查的法家高手们,在张汤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海瑞身边,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刚刚,众人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在府库之中发生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府库之中的粮草,确实都是真的,并没有弄虚作假! 海瑞点了点头,信步走到郅都身边,随手对着他搬来的账簿拍了拍,沉吟片刻,语气有些缓和,道: “好了,本官只是例行调查而已。若是有误,致使赵司库受了委屈,本官之后也会亲自向你负荆请罪的!” 赵雪松闻言,抿了抿嘴,做出一副动容的模样,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道: “不至于此,不止于此啊!御史大人,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走!” 一声令下,一众随行高手,当即带着账册,簇拥着海瑞离去。 目送着海瑞的身影远去,在场的所有府库官吏,却是忽然对视一眼,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笑意。 司库赵雪松揉了揉眼角挤出的泪花,微微抬头,扭头看了一眼遍地尽是溢出的白米,各类东西翻倒,一片狼藉的府库,嘴角一弯,得意地看着众多手下,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收拾!” 众府库官吏面带笑意,轻松地应道: “是!” 海瑞走出府库之后,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冷冽,哼道: “一群硕鼠虫豸!” 一旁的郅都闻言,却是拿出三本的账册,递给海瑞,道: “大人,这些府库官员,果然有问题!” 海瑞闻言,接过账册,随手地翻开,有些惊奇地道: “这点时间,你便已经看了账册?发现了什么!” 郅都微微摇头,道: “账册的确有问题,但并非是账册之中数目的不对。” 海瑞看向郅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郅都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道: “大人,这本账册,记载的是三月十三日,到三月二十八日的府库进出记录。” 说罢,他又翻开另外一本,继续道: “而这一本,则是记载着二月一日到三月三日,府库进出的账本。而另外一本,是本月的。” 海瑞闻言,沉声道; “有什么问题吗?” 郅都指了指上面的字迹,道: “大人不记得了?三月月中的时候,建昌府这边连下了数日大雨。北境气候,本就潮湿,书册时常受潮。就算常宁县府库干燥,保存尚算完好,但和二月份的墨迹相比,也不应该一点差别都没有啊!” 书写记载,皆用笔墨。若遇到潮湿天气,墨迹还会返潮,便是保存完好,也会略微有所差异。 海瑞闻言,连忙举起账册,细细观望一番。 果真就如郅都所言,这几本不同日期的账册,笔迹细节之处,竟无一点差异,根本不想不同时期的记载。 海瑞当即一合手中账册,满意地点头道: “不错,这账本绝对是之后补上的!呵呵,多做多错啊,总算有证据到手了!” 海瑞顿了顿,继续道: “继续查下去,只待日后拿出,要这些硕鼠再不可躲藏!” “是!” 第239章 肃杀 中庆城,户曹尚书刘宇府中。 看着眼前到来的男子,刘宇微微一愣,犹豫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项管家,公子还是不得空前来?” 这被刘宇称呼为项管家的男子,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 听到刘宇的询问,项管家摇了摇头,道: “刘大人,如今局势,总要小心些。以公子的身份,若是前来与你见面,落到有心人眼中,凭白添上几分风险……” 听到项管家所言,刘宇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 “对对对,如今我身为户曹尚书,是该谨慎小心些!若是因为我而使得事情败露,那可是罪该万死了!” 此时说话之时,哪怕只是面对一个管家,刘宇的姿态却显得谦卑异常。 项管家微微点头,道: “公子托我给你传个话,建昌府监察御史海瑞,到底该如何处置?刘大人这边,可曾布置妥当?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御史,致使败露,那可枉费了公子那般的力气啊!” 刘宇闻言,连忙信誓旦旦地道: “请管家回去禀告公子,一切事情,都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北境那边一切顺利,海瑞即将焦头烂额,必然无心顾忌粮草的事情了!” 项管家闻言,却是微微皱眉,再次关切地问道: “非是不信刘大人,只是这御史海瑞刚强肃直,执拗偏傲的性子,京中官场之中隐有流传,公子亦是听闻过。再加上如今他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御史,身边有法家高手护卫,刘大人你能够用各种手段,阻拦其开始调查?” 听闻项管家的疑问,刘宇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一抚胡须,正声道: “海瑞如今身为御史,有皇命加持,自然不可直面其锋芒。但官场之上厮混,需以圆滑。刚锐过了,便容易折断……” 说到这里,刘宇顿了顿,便将自己所做的谋划,其中深意,对着项管家一一道来。 项管家听着刘宇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道来,眼中喜色一闪,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赞许道: “好,难怪公子时常说起,有刘大人相助,可高枕无忧!” 刘宇微微低头,态度谦卑地道: “项管家谬赞了,若无恩主相助,岂有我刘宇今日?这番恩情,如何报答公子,亦是不为过!” 项管家闻言,眼神极为深邃地看了刘宇一眼,笑容很是有意思。 ---------------------- 建昌府,常宁县中。 海瑞的居所之外,一道身影站在那边徘徊观望了许久,形迹看上去,颇为可疑。 就在那人迟疑片刻之后,天上云彩被风吹动,忽然遮住了天上的明月。此时的夜色,顿时昏暗起来。 看着前方守卫不算森严的院落,那人心中终究是忍耐不住,猛地一咬牙,运起轻功,身形腾挪而起,直朝那边摸去。 可刚等他借着夜色攀上墙头,想要跃进院落之中的时候,便忽然感到颈脖处一凉。 此时,云彩移开,月亮重新洒下光辉,夜色顿时亮堂起来。 那人用余光看去,便见一身穿差役服饰,身形不高,却有些壮硕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正举起手掌,猛地朝他脖间处拍打而来。 掌力掀起凛冽劲风,看似只是简单地拍下一掌。但无形的内力早已自掌间四散而出,封住了那人的诸多退路。磅礴掌力,如同山峰压下,令那人生出无法抗拒之心。 那人心中预警,却又无力反抗,悔恨不甘之心,顿时充斥心间。 而就在其闭目等死之际,一柄铁尺,却是忽然探出,径直拦下了那壮硕汉子的凛冽厚重的掌力。 手持铁尺的身影,亦是突然出现,飘飘然伸出铁尺,使得那原本避无可避的一掌,再也无法落下。 “张珊师弟,你这招招不留余地的,何必如此呢?”说话之人,口气之中略带无奈。 名叫张珊的壮硕汉子,看着自己的一掌被拦下,顿时眉头一皱,撤掌收回,看着拦下自己的师兄,话语强硬道: “罗非师兄,法不容情!既是刺客,杀死勿论!” 法家弟子罗非,听着自家师弟强硬的话语,以及脸上尽显的凛冽杀意,眉头亦是皱起,道: “师弟,天下诸国律法皆有定断,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你连他的身份都未曾审问确认,只凭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要处其罪行,实在不合我法家理念!” 所为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便是说判定罪责,要拿到认罪的供词。也就是古装剧里,经常说到的那句“签字画押”。 这名叫做张珊的弟子,其实便是当初刺客来袭之时,狠下杀手的那名法家弟子。 那夜前来刺杀海瑞的刺客们,有超过一半的人,是死在了张珊手中。出手之际,毫不留情,动辄就是杀招。 法家弟子因为在家学派主张,时常被人指责手段酷厉。但像张珊这般学习法律,致使秉性颇为凶厉,还是颇为少见的。 罗非身为法家大师兄,前来云国稷下学宫的这些法家弟子之中为首,对于张珊的举动,罗非显然不得不出面劝阻一番。 毕竟法家弟子,若是入仕,必然进入天下诸国司法衙门。若是张珊以后手段依旧这般酷厉,不问是非缘由,最终一定会酿成大错,无法回头。 听到自家师兄的话,张珊沉吟片刻,当即低头看向蹲着的那人,眼神一厉,喝道: “你是刺客吗?” 此时月色明朗,“刺客”的样貌,这才被看清楚了。 此人相貌稚嫩,嘴角边还留着一圈青色短胡须,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 盯着张珊锐利的眼神,这名小子神色极为慌张,忙不迭为自己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刺客!我是前来告状的,我是前来找御史大人告状的啊……” 张珊听到这小子的叫屈之声,冷笑一声,厉声喝道: “还敢狡辩!告状之人,自可前去县衙受理。就算有隐情,也可白日前来告状啊。趁着夜色前来这里,除了刺客还有谁?” 小子闻言,身形猛地一扭,急声道: “我真是前来告状的……我、我、我带着状纸呢!” 听到这小子的话,罗非当即出声道: “师弟,不管是不是刺客,你得让他说下去!” 张珊闻言,抿了抿嘴,当即一把拽着这小子的衣领,拎着他自墙头之上飞下去,然后一把扔在地上,道: “小子,状纸交出来。若是没有,便老实把事情交代了!” “不不不,有,真的有!” 这小子一般说道,一边慌忙地自背后解下包裹,捧到胸前,道: “在下许封,是替人送状纸的。建昌府北安县县尉钱谦,勾结县中大姓黄家,诬陷寒门士子何杨与黄家侍妾通奸。北安县县令于此冤情,视若无睹。建昌府府衙狼狈为奸,甚至销毁证据,想要做实此案。我受过何杨的恩惠,不忍见其蒙受冤屈,听闻监察御史海瑞大人清正肃直,这才前来递状!” 这个时候,张珊还没有开口呢,罗非倒是先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投递上来?半夜前来,暗中潜入,这般行为,实在难以让人信你一面之词!” 许封闻言,二话不说,扒开胸口衣裳,露出被白布包裹,却还在渗着血的胸口,悲愤道: “黄家派人,一路追杀,直直追到了常宁县县城之中。我白日不敢露面,只得夜间前来一诉冤屈!听闻御史海大人清正廉明,不畏豪强权势,只求大人还士子何杨清白!” 罗非和张珊身形微微一让,对视一眼之后,便接过他手中的包裹。 二人打开之后,发现正是几张状纸、证词。 罗非确认一番之后,方才点了点头,道: “好,我等为你上报御史大人!不过你不要先高兴太早,其中是非曲直,还需御史大人定夺之后,方才决定是否受理!” 许封闻言,眼中顿时一亮,俯身行礼道: “多谢二人相助!”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海瑞翻看着眼前的状纸证词,眉头凝重,然后手掌一拍桌面,面容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了。 “本官原本只以为,这建昌府不过被人打点通了上下关键,这才使得那些硕鼠如此猖狂。但若是这状纸之上所言为真,那这建昌府上下,当真是烂到底了!” 一旁的郅都、张汤二人,纷纷接过状纸、供词,轮流翻阅一遍之后,眉头亦是紧皱起来。 这状纸,乃是那名被诬陷的寒门士子何杨亲自所写,情真意切,字字宛若杜鹃啼血,尽述自身的冤情。 还有许封带来的证词,是证人口供,证明了此事绝对与何杨无关。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这个案情前后清晰明了。若不是北安县县尉与当地豪强黄家勾结,当地县令熟视无睹,建昌府助纣为孽,根本不会有何杨下狱等待问斩之事! 郅都和张汤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显然已经为之动怒的海瑞,忍不住道: “大人的意思,是要彻查此案了?” 海瑞毫不犹豫地道: “自然要查!” 张汤不由担忧道: “可是如今,大人还要彻查朝堂赈济粮草之事。若是彻查此案,只怕……” 海瑞闻言,沉默一会儿,当即道: “士子何杨处斩公文,已经上报刑曹。若是等京中回文下来,本官便无法插手其中了!一条人命,拖不得!” 以海瑞的性子,便是此时粮草一案紧要,也显然不可能看着这名叫做何杨的无辜士子被怨杀。 说到这里,海瑞微微顿了顿,转而道: “不过就算彻查此案,也不见得就分散咱们的精力。建昌府府衙之中,有人勾结商行,侵吞赈济粮草。只是从此前县衙府库那边便可以看到,这背后之人准备充分,线索难以摸索。不妨假借何杨之案,追查建昌府之中的蛛丝马迹!” 听到海瑞的话,郅都张汤二人闻言,顿觉豁然开朗,当即精神一震,齐齐拱手道: “大人英明!” -------------------------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眉头紧皱,看着东厂的密信,皱眉道: “真的是他?” 冯保闻言,低头道: “是!奴婢手下的番子,已经查到了,户曹尚书刘宇近来常去的酒楼,正是金堂峰下面商行的产业。东厂里的机关高手,也潜入酒楼之中,找到了设在刘宇常去雅间里的机关。虽为避免打草惊蛇,没有打开,但番子们亦是发现,这酒楼距离金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查到这里,显然已然可以断定,这个户曹尚书刘宇,便是和金堂峰勾结的朝廷大员。 最起码,也是其中之一! 萧承低下头,再次扫视了密信一眼,眼中瞳孔顿时一缩。 这东厂的奏报之中,赫然提到了,今日刘宇在自己府上,见了当朝尚书令曲诚家的管家项山。 冯保这个时候已经低下了头,不敢多嘴一句。 当朝尚书令曲诚,尽管当初在马敏文下面,显得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如今的他,已然是被视作杨、马、曲、陶这四家,在朝廷之上的代表人物。 杨家暂且不论,其余三家家主,马敏文、曲诚以及陶艾,都是数朝老臣,在朝堂之中门生故吏极多。不管是不是出于三人原本的本意,这些门生故吏,早已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相互之间凝作一团,朝野影响力大到惊人。 而作为曲家的管家,项山出现在刘宇府上,就由不得萧承不严肃对待了! “还查到什么?” 冯保低下头去,道; “涉及当朝尚书令,奴婢不敢继续查下去,只得就此打住,等候陛下吩咐!” 此前被萧承借机敲打过的冯保,这个时候显得极有分寸。 萧承沉默片刻,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养心殿。 此时亦是傍晚,萧承视线穿过重重殿宇看向远处,残阳西下,将天边映衬得遍布红霞。 “去查!”冷冽的声音,将这夕阳西下的美景,弄得格外肃杀。 “是!” 萧承拍了拍外边的汉白玉栏杆,眼神深邃,喃喃沉声道: “别逼朕啊!” 三家曾经在萧承掌权初期,助他稳定朝纲。平日之中也算老实,萧承还是记得的。若是有的选,他真的不太愿意对他们动手,背上一个寡恩的名声…… 第240章 背景 北安县,云国建昌府治下的县城。 县城名为北安,乃是古名。 六百年前,这里便是直面夏国兵锋,驻守大兵防守的重镇。两国罢兵之后,为纪念战争结束,此地便改名北安。 只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昔日云国北方重镇,因为这数遍年拉埃的山川变动,使得大江改道经此而过。 有江水为天险,这北安县城便不再直面夏国兵锋。不过这名字,也没有改。 此时的北安县县衙之中,海瑞当然不让地坐在县衙主位之上,神情严肃地低着头,不断翻阅着手中的县衙结案卷宗。 郅都领着随行的一众法家弟子,脚步匆匆,不断将北安县中收着的卷宗,搬到海瑞面前,供其翻阅。 而此时,就在县衙堂下,四十多岁模样,身穿官袍,相貌和气的北安县县令席勒,还有身形魁梧,脸上左眼下方寸长刀疤尤为显眼的县尉钱谦,一同领着县衙官吏站在那边。 这些人之中,尤其是领头的几人,面色虽然尚算镇定。但心中皆是惴惴,隐带不安,心惊肉跳地等候着海瑞发话。 其实纵使只论品阶,海瑞不过是一监察御史的头衔,不比县令高。 但作为当今陛下钦点的监察御史,海瑞有监察建昌府诸事之责,可以任意参奏建昌府上一众官吏,堪称得一句位卑权重。 一众县衙官吏在他面前,根本一点防抗的余地都没有,在他面前这才这般模样。 直到许久之后,海瑞缓缓合起手中的卷宗,抬头动了动脖子,这才看到县衙的一众官吏,正小心翼翼地等候在这里。 看到这些官吏甚至都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海瑞沉肃的脸上,眉头更是一皱,当即语带不满,斥责道: “席县令,刚刚不就说了,让众人不用等候于此,先去处理手头公务吗?若是有要事,本官自会召的!” 站在县衙官吏之中最前方的席勒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罪道: “是是是,是下官未曾注意!” 说罢,他连忙清理清嗓子,道: “海大人说了,都出去处理手头的政务!” 一众官吏闻言,当即低头应是,连忙转身就要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瑞忽然发话道: “对了,席县令,还有钱县尉,先行留下!” 被海瑞点到名的二人,便宛若突然被老师点名留堂的学生,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县衙之中其余的那些官吏,感受到这县衙之中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一个个的连忙将头压得更低,脚步飞快,连忙走出了县衙大堂之中。 这些经年老吏,那都是鬼精鬼精的人物。这个时候想起近来城中的大事,心中也是对海瑞这个本该在常宁县坐镇的监察御史,为何出现在北安县之中,莫名有了一些猜测。 被留下的席勒、钱谦二人,感受着海瑞锋利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扫过,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海瑞看着二人,缓缓举起手中的卷宗,道: “本官手中这份卷宗,乃是寒门士子何杨,通奸杀人的案子。只是本官疑惑,不过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为何便已经匆匆结案?而且卷宗已经送往了京中刑曹核验?” 各地方官府,但凡判处问斩的犯人,都需要上报京中刑曹审阅批复,方才得以真正处斩。为方便管理,节省一定的行政成本,一般地方官府都是需要隔一段时间,才将这些卷宗一同送完京城。 在这般情况之下,这通奸杀人的案子,却被火急火燎地送去刑曹审阅核验,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其中异常。 听到海瑞的话,县令席勒,县尉钱谦,二人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席勒嘴唇张了张,想要解释。但却是喉咙发堵,难以开口。 县尉钱谦知道自己参与其中,躲不过去,当即心中一狠,拱手道: “回禀御史大人,此案证据确凿,再加上通奸杀人,性质恶劣,败坏风俗,若是不从重处置,难以平民愤!” 听到钱谦的话,海瑞眼神更厉,呵斥道: “钱县尉,本官现在问的,是席县令。你如此出位僭言,只怕不妥!” 海瑞的一句话,便让钱谦噎了一下,这才带着一丝愤慨,低下了头去不再多言。 席县令见状,自知难以糊弄过去,也只得硬着头皮,道: “御史大人,此事的确兴致恶劣。北境此前瘟疫严重,百姓本就惶恐不安。这种事情若是不从严从重从快,只怕激起百姓愤慨……” 就在这个时候,张汤脚步匆匆地走进大堂,对着海瑞微微点了点头。 海瑞注意到张汤的表情,声音肃然,直接打断道: “哦,是这般原因吗?怎么和本官之前收到的状纸,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席勒、钱谦便是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不、不知有哪里不一样……想必,也只是市井之间的愚钝百姓,以讹传讹罢了,御史大人莫要轻信才是……”席勒咽了咽口水,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海瑞闻言,眼中一肃,冷哼道: “那最好便是如席县令所言!本官这次前来,便是为了重查此案。其中但有冤情,其中弄鬼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此前一直强忍着的钱谦,忍不住出声道: “御史大人!此案已经结案,送完刑曹核验,大人忽然插手,只怕不妥!” 海瑞闻言,冷着脸反问道: “有何不妥,不妨说来听听!” 钱谦闻言,再次被堵住了话头。 身为监察御史,海瑞还真有插手此事的权利。 虽然案子到了送达刑曹的地步还被御史拦下,有些驳了当地县衙官吏的面子,但从制度流程之上来说,却并无任何不妥。 “海大人,还请给我一个面子,此事就算了!”钱谦微微低头拱手,姿态放低道。 海瑞闻言,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之意,声音更冷,吩咐道: “郅都,去将黄家的一应涉案人等,尽数带回来!还有嫌犯何杨、黄家妾室王氏,也要尽快提审!” 郅都闻言,当即拱手应是。 钱谦看着海瑞这般不给面子,眼角微微抽搐,配合着脸上寸长的刀疤伤痕,显得更为狰狞。 他猛地抬头看向海瑞,眼中煞气流露,狠狠地瞪了海瑞一眼,然后猛地一甩衣袖,就此拂袖而去。 县令席勒看了看面色冷冽的海瑞,又看了看离去的钱谦,面露懊悔无奈的神色,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却是忍不住劝道: “海大人,莫要这般啊。县尉钱谦是有出身的,这……” 话尚未说完,便被海瑞直接打断,道: “这种事情,不必和本官说。不过他是何出身,但若是当着凭借出身,沆瀣一气,欺压百姓,本官便不会放过!席县令,你若是知道什么,可主动坦白。本官念你功劳,可从轻处置!” 席勒闻言,面上纠结为难之色更甚,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对着海瑞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到席勒离去,张汤扭过头来,方才对着海瑞拱手道: “大人,下官查到了。当地豪强黄家,资产颇多,甚是豪富。士子何杨在当地名声不错,再加上才学出众,受黄家家主所请,在家中开办族学。而王氏,则是黄家家主小妾。三个月前,黄家家主突然暴毙,然后黄家便传出了,王氏与何杨勾搭成奸,为了私奔,暗害黄家家主的消息。”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 “县尉钱谦,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黄家大妇,乃是县尉钱谦的姐姐。这次黄家老爷身死,家产便落到了钱谦姐姐以及外甥的手中。” “好,尽快查清楚。若是诬陷之事为真,意图怨杀无辜百姓,便当即拿下。以此为理由,前往建昌府府衙,暗中一并彻查朝廷赈济粮草之事!” “是!” -------------------- 县尉钱谦,怒气冲冲地走出县衙,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呵斥道: “走!” 钱家家仆闻言,当即一挥马鞭,缓缓行驶马车。 “等等,钱大人等等啊!”县令席勒,匆匆跑出县衙,对着钱谦的马车大声喊道。 “停下!” 钱谦发话,刚刚行驶起来的马车,再次停下。 “呼呼呼,钱、钱大人,呼呼……” 钱谦掀起车帘,看着气喘吁吁的县令席勒,面色阴沉着,道: “我还以为,县令大人要留在那边,等候咱们这位御史大人训斥呢!” 席勒扶着马车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许久方才开口道: “钱大人,你看你这就误会了不是!本官是觉得,不必将事情搞得这么僵……” 钱谦闻言,冷哼一声,不满道: “席大人你也是看到了的,我没给这个海瑞面子吗?是他不给我面子!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是他骨子硬,还是我的面子更硬!” 席勒闻言,连连点头,道: “那自是不用说,钱大人出身边军,昔日的上官同僚,遍布郡、府、县各处,关系更是通到了当今边军主将那边,自然是你的面子更硬了!” 钱谦冷哼一声,摸了摸眼下的伤痕,昂然道: “呵呵呵,当年我身为镇东将军亲卫,随将军征战南方小国,与大军失散误入密林之中,遭当地土人围攻。是我死力护住石镇东,杀出了密林,为此还险些费了一只眼睛。” 钱谦顿了顿,又接着冷笑道: “海瑞凭借御史之职,在这建昌府之中威福自擅,肆意插手地方政务,其行可恶!我这就去信昔日的同僚们,这就参他海瑞一本,革了他这个御史之位!” 听闻钱谦所言,席勒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喜意,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做出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海大人到底年轻气盛,入仕没有多久,不知钱大人身后啊……” 钱谦看着席勒的恭维,神情之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桀骜傲然,得意地笑了几声。 --------------------- 云国,中庆城,当朝尚书令曲诚府邸。 此时,已是深夜。 一辆马车,悬挂写着“曲”字式样的灯笼,悄悄地在曲府门前停下。 一名贵气公子哥打扮之人走下马车,当即便有几道身影迎出,对着公子哥微微一礼,道: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当朝尚书令曲诚,膝下唯有一子,名叫曲静。 能够被曲家的家仆这般称呼,这名公子哥,自然便是曲静。 曲家管家项山行礼完毕,连忙凑到了曲静的耳边,轻声道: “公子,老爷在书房等您呢!吩咐了,您要是回来,就立即去找他。” 曲静闻言,心头猛地一跳,道: “父亲在等我?” 项山闻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并且道: “而且老爷现在,貌似心情很差……” 曲静此时,心中更是一凛,当即迈步朝府中走去。 但当他刚踏入府中,便当即示意一众家仆散去,自己在项山的带领之下,朝自己父亲的书房走去。 待到四下无人之际,曲静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项山开口问道: “可是那件事,被父亲知道了?” 项山闻言,连忙看了看四周,待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方才回道: “公子放心,那件事我已经处置好了。老爷那边,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 听到项山所言,曲静长舒了一口气,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沉吟了片刻,曲静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父亲知道……还有少夫人那边,也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项山连忙点头,恭敬道: “公子放心,老奴绝对不泄露半句!” 曲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房停下脚步,然后径直自腰间,扯下自己佩戴着的一块玉佩,塞到了项山手中,勉励道: “赏你的!尽心办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项山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然后当即做出笑脸,连忙低声道: “谢公子赏!” “去!” 曲诚说完,站在原地整了整衣冠,方才大步走到书房之前,轻叩几声,朗声道: “父亲,孩儿回来了!” “进来。”书房之中,传来了曲诚还算平和的声音。 “是!” 第241章 大业可成,大业可成啊! 夏国西南,雅州。 此地,乃是夏国西南六郡之一,夏国西南边军屯驻之地,江阳郡治下。 往日的雅州城,虽然没有处在水脉、官道的加错之地,但由于附近有夏国西南边军驻守。士卒衣食所需,带动了一部分产业,是以在这西南之地,也算得上一处繁华城镇。 只可惜,瘟疫突然爆发,如今的雅州,早已十室九空,户户带孝。便有存活下来的少部分百姓,也是失去了希望,每日只是挣扎着求活,宛若行尸走肉。 姬缓看着远处疫病之气弥漫的城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 “便先从此城着手!” 一旁负责护卫的将领闻言,当即拱手应道: “是!” 说罢,将领一挥马鞭,一众兵甲齐备,口带特意缝制的口罩,防卫严密的将士们,当即朝雅州城缓缓而动。 占地不小的雅州城,此时城门破旧不堪,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敞开着,任由云国兵马开进城中。 昔日繁华的城池之中,枯叶落满一地。路边小巷之中,肆意堆放着无人收敛的尸骸。走在街道之上,两旁门店紧闭。近乎家家户户之上,都悬挂着白灯笼。偶有门窗微微打开,待看到众将士所举着的云国旗帜,也是悄然关紧。 一眼望去,这偌大的城池,便宛若一座死城。 饶是一群云国将士们历经战阵,此时身处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之中的时候,也是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如今岐王坐镇西南,虽说恢复了对江阳郡、邵阳郡的掌控。但由于夏国朝堂筹集的大量物资、医药尚未送达,他也只能看看维持几座紧要城池。 像雅州这般的小城,便是想管,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由当地百姓自生自灭了。 为首的将领看着空荡荡的城池,有些茫然地看向姬缓,道: “姬御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姬缓抿了抿嘴,道: “先将带来的米粮熬粥,通知城中百姓前来。” 将领闻言,正要应是之时,便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忽然开口道: “要提前说清楚,想要领取米粥,就要听从我们的安排。若是不听从的,不可让他领取米粥。” 说话的,正是一同跟着过来的道衍和尚。 如今的常宁县之中,瘟疫已经解决。便是再有少数,凭借姬缓留下的药方、方技家弟子,也足以应付。 剩下的工作,也不过是些组织安排各地官府,接受这群夏国百姓的繁琐却不难的事情而已。 便是因为这般,道衍和尚也便自告奋勇地随姬缓一起,深入夏国境内。 将领听到道衍的吩咐,忍不住看向姬缓。 毕竟此时的姬缓,才是眼前这支队伍的主官。 姬缓闻言,当即点头,道: “道衍大师擅长此道,今后这些事情,都应该交由大师你处置才是!” 道衍闻言,当即双手合十,沉声道: “阿弥陀佛,多谢姬御医信任,贫僧必定倾尽全力,助御医解救百姓,成就功德!” 姬缓闻言,微微点头,就要转身安排门人弟子准备救治瘟疫的药材。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姬缓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自怀中摸出一物,递给了道衍。 姬缓递来的东西,乃是一枚铜质令牌,其上以刚劲笔力,雕刻着一个“岐”字。 道衍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然后不解地看向姬缓。 姬缓连忙开口道: “此乃夏国岐王殿下的令牌,乃是我当日救治夏国柔宁帝姬之后,岐王殿下感念恩情,特赠予我的。如今我等身处夏国,为此物定然能为我等免去不少麻烦!” 岐王对自己那唯一的妹妹极为看重,对于救治她的姬缓,自然是感激涕零。这枚令牌,是他对姬缓的许诺,可以凭此物为他索要任何的东西。 那时的姬缓,心中还隐有周游天下,为世间百姓解除病痛折磨的打算,所以便收下了,以作日后防身之用。 到了如今,因为这场瘟疫,姬缓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这个时候,众人身处夏国国境之中,这枚令牌,倒是说不定能有一些用处。 道衍闻言,眼中一转,忍不住点头笑道: “姬御医这枚令牌,来得正是时候!” 姬缓闻言,点头道: “若是能够有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他便再也不顾,转身指挥着门人、弟子、随行医者,一同准备起药材来。 云军将士,几人一队,四散而开,大声喊道: “我大云皇帝陛下,仁心仁德,眼见尔等百姓苦难,心中不忍,命我等前来,布施赈济……” 将士们大声吼着,但整个雅州城中,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什么动静。 道衍听到城中响起的声音,忍不住眉头一皱,道: “不是这么喊的……对了,米粥,米粥煮起来!” 片刻之后,大锅支起,白米下锅,大火炖煮一会儿,米汤便开始浓稠,粥香四散。 被道衍叮嘱过的云军将士,口中再次喊道: “我们云国皇帝陛下好心,见你们实在太苦了,让我们来给你送吃的和药!” “有粥喝啊,还有药可以治病,活着的都别躲了!” “到城中竖着我云国大旗的地方去,那里在施粥,得病也赶快去,有医者看病。” 朴质的话语,配合着隐约传来的米汤的香气,让不少门窗微微打开,露出一双又一双,麻木、警惕、喜悦、半信半疑,种种情绪交杂一起,复杂无比的眼睛。 雅州城中,一面云龙旗随风飘荡,伴随着白粥的香气、将士们朴质的叫喊之声,让整个雅州城逐渐活了过来。 一个有一个的百姓,抵挡不住对生的渴求,走出了家门,望着城中那面被高高挂起的云龙旗,失神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愣愣地朝城中聚集而去。 道衍微微负手,看着缓缓汇聚而来的残存百姓,嘴角微微弯起。 如此一来,这夏国西南诸郡之人心,则尽为当今陛下所揽。大业可成,大业可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咱们走着瞧! 因为常宁县瘟疫已然解除,如今的云国北境,倒是逐渐恢复了几分秩序。官道之上,往来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数匹快马,手持朝廷旗帜,于官道之上疾驰而来,然后猛然勒马,停在一队人马之前。 为首的一名差役,打量着前面的这队车架,注意到这队人马打着的御史旗号,当即翻身下马,拱手恭敬道: “可是监察御史,海瑞大人的车架当前?” 郅都当即打马上前,沉声道: “正是海瑞大人的车架!” 差役闻言,当即行礼道: “建昌府差役,拜见海大人!奉北境刺史沈睿广沈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大人。刺史大人已领建昌府府衙一众官吏,于前方等候大人,欲要为您接风洗尘。” 马车之中的海瑞,忽然伸手掀开车帘,打量了一眼这几名差役,眉头微微皱起,肃声道: “虽然常宁县瘟疫已经解决,但尚有夏国境内的问题、安置难民等事宜。如此时节,沈刺史便该坐镇北境,协调诸郡事务才是。结果他领着建昌府的一众官吏,不去处理各番政务,反倒跑到这里空耗时间精力,只怕是有些不太像话了!” 听到海瑞的话,前来禀报的差役怎么也没想到,海瑞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说这些隐有责怪呵斥的言语,一点也不怕他回去禀报。 差役整个人不由得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张汤这个时候,忽然打马上前,来到海瑞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这是早有准备啊……”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表达了出来。 海瑞的行踪,虽然并未有心隐藏,但却也没有通知建昌府府衙。 当他们还没有到,这边建昌府上下官员都已经准备迎接,这番殷勤着实有些太过,只怕其中还有着试探之意啊!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差役,朗声道: “回去禀报,就说本官随后就到!” 前来报信的差役,当即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拱手行礼,道: “是!” 说罢,差役领着带来的人,再次翻身上马,回去禀报去了。 待到这几名差役的身形远去,郅都却是忍不住道: “大人,咱们调查侵吞朝廷赈济粮草的案子,如今尚未查清。这会来到府城,尽管是以调查何杨之案的名义,但幕后之人,也必然有所准备!这明面上说是迎接,其实恐怕暗藏试探之举啊!” 海瑞不屑地笑了一声,放下车帘,沉声道: “无妨,如今京中陛下那边,也已然知晓。本官现在,不过是在明面上调查的人罢了,吸引注意力罢了。这边起了试探之心,动的手段越多,越能够看到这些人的底牌!” 说罢,海瑞顿了顿,沉声道: “走,去会会这些人!” “是!”二人当即应道。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建昌府府城城门之处,一众身穿官服,个个威仪甚重的府衙主官们,早就在刺史沈睿广的带领之下,恭候在此处。 此时的沈睿广,已经被人交代过了,心中有了底,再不复此前那般心慌意乱。反而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等候着海瑞的到来。 而此时,不少建昌府各衙门的主官,却是一个个的脸上隐带不快,三三两两聚做一团,窃窃私语不断。 对此,沈睿广暗中流露出一丝窃喜,只当没有注意到,一心等着看笑话。 官道远处,竖着大云云龙旗帜的车队缓缓而来。 一众府衙官吏,终于不再多言,纷纷按照自身品阶,站定位置。 沈睿广面上露出笑意,等到马车缓缓停下,沈睿广当即拱起手来,朗声道: “恭迎御史大人!” 一众府衙官员,别管心中憋着什么呢,此时也都是乖乖地俯身一礼。 海瑞一把掀开车帘,猛地迈下马车。 身形消瘦,却宛若青松般挺拔,锐利的双眼扫视在场官吏一眼,脸上尽是刚强肃直之色。 海瑞微微顿声,对着一众官吏微微拱手,言语之中略带强硬,沉声道: “诸位大人,无论品阶资历,我海瑞皆不足以使诸位大人在此迎候。当今北境,建昌府府衙事务尤为繁重,诸位还是尽快回去,莫要耽误政务时间!” 这话其实以海瑞的那性子,已经算得上顾忌与诸官吏初次见面,态度不错了。 但他的性子,却是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在官场之中,更是特立独行。 在一众建昌府官吏看来,海瑞上来便是语带训斥,强硬地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这般态度,在这些官场老油子看来,不过是借机发威,树立威信而已。 大家给你面子而已,结果你倒是来劲了! 踏马的,你清高,你了不起。可是当官的,就没有你这么做的! 一众建昌府官吏,本就对海瑞有些不满。此时这般态度,心中则更是不快。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然是顾忌海瑞的御史身份,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沈睿广心中暗笑,轻咳一声,道: “海大人科举出身,为陛下钦点,身份清贵。府衙官吏,也是想和大人你多亲近亲近,没有别的意思的……对了,我等已然备下宴席,还请海大人赏脸则个啊!” 海瑞闻言,眼睛微微一动,打量了一眼这位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沈大人。 他到现在也没忘记,当初葛朱可就是手持着这位沈睿广的拜帖,前去拜见自己的。 ahw 这沈睿广以太中大夫的身份,兼任北境刺史,不论品阶还是职权,都是最高。北境诸府郡衙门,都以他为首。那幕后之人想要对朝廷赈济粮草动手,这个沈睿广显然是饶不开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海瑞更是不满,只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损害朝廷利益的硕鼠当场拿下。 不过,现在还需要等一下!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更为强硬,道: “不用了!本官刚刚已经说了,如今北境为安置难民,政务极其繁重。这些接风洗尘的场面,就不必了!” 说罢,他一甩衣袖,很不给面子地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闻名,当即缓缓驶动,掠过一众官吏,朝城中驶去。 沈睿广脸色有些僵硬,嘴角微微抽动几下,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但当他扭头只是,看到一众脸上愤慨之意更甚的府衙官吏们,心中顿时轻快了几分。 海瑞,咱们走着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私房钱这么重要?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偌大的宫殿之中,此时屏退了所有宫人。 萧承高坐御案之前,一言不发,低头专心批阅着奏折。 大殿之中,沈万三身形低伏,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之上,不知跪了多久。 没有萧承开口,他是一点也不敢抬头。 此时大殿之中,一片寂静,让跪倒在地的沈万三,只觉心中一阵发慌,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沈万三背后衣裳,此时也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在后背之上。额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殿中的金砖之上,在地上留下大片的水渍。 萧承看着手中奏折留白间隙之上,内阁行走萧瑀、杨延和的老成持重,兼顾各方大局的建议,微微点了点头,当即朱笔一挥,一个“可”字,随手合起奏折放到了一边。 抬头注意到此时大殿之上,浑身被冷汗打湿,已经不自觉颤抖起来的沈万三,萧承微微后靠,依在龙椅之上,沉声道: “为何跪着!” 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隐带呵斥之意。 居移气,养移体,身为执掌云国的皇帝,萧承尽管话语之中只是隐带呵斥,但那一身帝王威势,还是让人心惊肉跳,诚惶诚恐。 沈万三听到萧承呵斥,只觉如渊似海的威严铺面而来,更是心中一顿,寒意自心中蔓延而出。 他跪伏在地,颤颤着身子,张了张嘴,却连为自己辩解之言,都不敢说出。 “说!” 萧承见到沈万三闭嘴不语,再次一声轻喝,回荡在养心殿中。 沈万三浑身颤抖得更为厉害,声音之中满是惶恐之意,道: “陛下,草民胆大包天,私自贿赂宫人……” 萧承俯视着沈万三,当即冷笑一声,道: “若是还没有想清楚,便再跪一会儿!” 沈万三心思急转,懊悔地闭上了双眼,惶恐至极道: “草民知错了,不该因为私人恩怨,便坐视金堂峰暗中打点上下,侵吞朝廷赈济粮草,致使北境难民凭遭苦难……” 这次组织商贾为朝廷运送粮食的事情,沈万三亦是参与其中。 金堂峰到底是小瞧了沈万三,他只以为,凭借杂家在商贾之中的影响力,再加上暗中行事,便足以瞒住沈万三,使他不知情了。 但沈万三的本事,又岂是金堂峰能够小觑的? 金堂峰开始动作没多久,沈万三便早已知晓这其中的勾当。 但想起当初金堂峰凭借杂家势力对自己的打压,以及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他果断地选择瞒下不报,等到合适时机再捅出来,给予金堂峰致命一击。 他动了这种心思,不能说沈万三就是对萧承不再忠心。毕竟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自己的算盘小心思。 反正不会对陛下起到什么坏影响,事后还能够抄了金堂峰名下的产业丰富国库。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扳倒自己的对手呢? 萧承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臣子的忠诚值属性,这的确能够凭借这个分辨可以重用的臣子。但显然,这东西也有它的局限性。 忠诚这个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个数值就能够衡量的! 萧承听到沈万三所言,却是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奏折,一边低头翻看,一边沉声道: “再想想!” 不愧是历史上做出替明太祖修建城墙,犒赏大军的沈万三,这仅22点的政治数值还真是没有冤枉你,关键时候就是拎不清! 听到萧承所言,原本心中懊悔不已的沈万三,顿时一愣,面露茫然之色。 也不是这个? 养心殿中,除却萧承翻动奏折之声,再无任何别的动静。 这个时候,养心殿外,忽然传来了冯保恭敬的声音。 “陛下,奴婢有事禀报!” 萧承头都不抬,应道: “进来!” 冯保闻言,小心地推开殿门,一眼便注意到跪倒在地的沈万三。 他眼皮一跳,心中更是忽然一颤。 冯保也没有忘记,当初自己被陛下敲打,不就是因为收了沈万三的银子嘛! 不过这个时候,冯保显然不敢表露异色,连忙将心中想法收敛,快步走到萧承身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萧承闻言,手中一顿,抬头道: “当真?” “是!” “派人去……”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顿住,话锋一转,随口道: “算了,朕过会儿亲自去一趟!”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应是。 萧承合起手中的奏折,然后看向殿中跪着的沈万三,指着冯保道: “你们二人相互之间倒是有些交情,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可以请教请教冯保。” 听到萧承的话,冯保还有沈万三,皆是心中猛地一跳,好似被人攥住一般,呼吸皆是急促起来。 萧承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伸拦腰,道: “朕去看看,等一会儿朕回来之后,希望沈万三你,能够给朕一个满意的回答!” 沈万三连忙叩首,颤声道: “谢陛下!” 冯保强做笑容,对着萧承行了一礼,目送着他走出养心殿外。 待到殿中仅剩二人之际,冯保猛地走到沈万三身前,道: “你到底……” “你到底瞒着咱家干了什么!”冯保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连忙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问道。 沈万三缓缓起身,面色惨白,冷汗满面,听到冯保的询问,当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颤颤巍巍地将自己坐视金堂峰勾连上下,以糠麸换下朝廷的赈济粮草,以谋取暴利的事情尽数说出。 冯保闻言,知道了陛下不是在翻之前的旧账,顿时长松一口气。 可他转念一想,却是又猛地反应过来,青筋暴跳,死死瞪着沈万三,咬牙道: “你这糊涂的货,平日别的也就算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胆子竟然大到对着陛下耍小心思!你不要命,也不能拽着咱家一起啊!” 冯保因为收了银子,此前在金堂峰刁难沈万三的事情上,曾经拐弯抹角地替沈万三说话。 便是这个小心思,被萧承一眼识破,好好敲打了冯保一番。 这段时间的冯保,那可是夹着尾巴做人,精心办差,这才勉强让萧承暂时忘记了此事。 可结果,沈万三这事被发现,顿时将冯保再牵扯了进来。此时的冯保,当真是又急又气,悔恨自己一时贪心,收了沈万三的银子。 沈万三面色苦涩,低头道: “公公,求求您指点迷津!沈万三知错了!” 若放到此前,冯保是巴不得离沈万三越远越好。 但萧承刚刚离开之时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被让冯保不得不管这件事了。 冯保深吸一口气,道: “你把入宫以来,陛下对你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沈万三此时也知道,眼前的冯保是他唯一的希望,连忙将自己被召见入宫之后的所有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生怕有所遗漏。 冯保就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沉吟许久之后,方才长松了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想必是陛下仁厚,尚念你的几分功劳。既然让咱家留下指点你,便是你还有一线生机。”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听到冯保的话,沈万三眼中顿时一亮,连忙抓着冯保的衣摆,急声道: “还请公公指点!大恩大德,沈万三今后必当涌泉相报!” 冯保一听,头更大了,慌忙地拽开,连声道: “可别,可别!今后咱们也别攀交情了,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将这番恩情放在心上,若是有朝一日咱家失势了,你供咱家一些衣食就成!” “是是是,一切皆听公公的!”沈万三激动道。 冯保蹲下了身子,出声提点道: “你的错,就在你敢对陛下动小心思。” 沈万三到底是商人出身,不知道侍君之道。 为臣者最忌讳的,便是起了利用君王的威势,为自己牟利。因为一旦成功,纵使自己不曾发觉,潜意识中也会对君王生出轻视之心。 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之间,便是此前再忠心不二的臣子,也会产生越过君臣之间界限的大逆不道的心思。 沈万三虽不懂这些,政治数值低下。但他的智慧也不低,只是被冯保提点一句,当即明白了其中关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是就算知道了原由,沈万三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依旧苦着脸,道: “公公,沈万三已然知错……可有什么,能够补救的法子?” 冯保微微点头,郑重道: “有!陛下既然没有直接问罪,除了念在你的功劳,还有就是你的能力价值。想要补救,就要将功折罪!” 沈万三当即犹如棒喝,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补救之法。此前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对着冯保露出感激之色,连声道: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冯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沈万三的模样,顿时感同身受,心有余悸地道: “陛下到底仁厚,给了咱们机会。今后尽心办差,绝对不可再动别的心思了!” “是,沈万三必然谨记在心!” 冯保站起身来,抬头便看到养心殿殿门处,一个小太监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 在注意到冯保朝自己看来的时候,小太监不避不让,而是大大方方地对着冯保微微躬身行礼。 冯保神情一滞,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喃喃道: “侍君以忠,侍君以诚,不可有一丝僭越!” ----------------------- 后宫,兰林殿中。 萧承抬手制止了想要通禀的宫人,信步迈入。 殿中的杨玉环忽然抬头,便看到萧承走进殿中,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上前,口中欢喜道: “陛下怎么来了……” 快步走到萧承面前,杨玉环这才想起行礼,连忙微微欠身,脸上展露笑颜,道: “陛下今日这个时辰,怎么得空来臣妾这里啊?” 萧承轻笑一声,目光注意到殿中案桌之上,摆放着的被人用过的茶水糕点,随口道: “今日忙里偷闲,便想着连玉儿这边看看……” 萧承指着面前有些狼藉的桌面,故作随意地问道: “这是流韵还是姝儿来过了?” 杨玉环闻言,径直道: “今日大姐进宫看臣妾,这才刚走!” 说完,杨玉环连忙吩咐手下宫人收拾一番,重新送上茶水点心。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追问下去。 杨家大姐,亦是曲诚唯一的子嗣,曲静的夫人。 东厂的人,已然调查到这次北境侵吞赈济粮草的案子,和曲家有些关系。对于曲家人,此时自然是监视得极严。 杨家大姐身为曲家媳妇,突然进宫,自然被东厂注意到,禀报到萧承面前。刚刚冯保禀报的,也就是这件事。 等到茶水点心送上,萧承径直落座,随口问道: “哦?你家大姐,可是因为思念你这个妹妹,这才进宫看望的?” 杨玉环性子单纯娇憨,根本没有发觉萧承的异样,当即回道: “不是呢,大姐这次进宫,是为了诉苦呢!” 萧承微微扭头,看着杨玉环那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纯真之意的鹿眼,点头道: “诉苦?” “嗯,大姐和大姐夫近来,不似新婚之时亲近。这段时间,大姐夫时常到深夜,方才精疲力尽地回来。”杨玉环道。 萧承眉头一动,似笑非笑道: “你大姐夫是叫、曲静?” “是。” “所以你大姐是觉得,曲静在外寻花问柳?” 杨玉环闻言,眨了眨眼睛,摇头道: “那倒不是,大姐如今管着家事,大姐夫手中并无多少银钱……就是大姐单纯觉得,大姐夫对她不如此前用心,夫妻之间感情变淡了,所以前来诉苦。” 萧承听着这番言论,眼睛眨动数下,嘴角微微一抽。 若是曲静,真的是勾结金堂峰侵吞赈济粮草的幕后之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攒私房钱? 男人对私房钱的渴望,应该不至于…… -------------------- 云国,建昌府府衙。 郅都领着数名随行差役,快步走入建昌府推府的院子中。 一众府衙官吏,注意到忽然闯进来的郅都,纷纷抬头看去。 郅都轻咳一声,对着众官吏微微拱手,道: “推府大人何在?监察御史海大人麾下录事郅都,奉御史大人之命,前来取何杨一案的卷宗!” 听到郅都所言,一名身穿官服,身形魁梧的男子自人群之中走出,对着郅都微微拱手,不咸不淡地道: “建昌府推府吴文,见过郅录事!” 推府,乃是府、郡一级衙门,辅佐主官,执掌刑狱之事的官职。这何杨一案的卷宗副本,自然是由其收着。 郅都直觉敏锐,顿时察觉到眼前这吴文对自己等人若有若无的恶意。 不过若真较真起来,他的性子,与海瑞相比亦是不逞多让,又岂会将吴文这若有若无的恶意放在心上? 郅都微微拱手,沉声道: “请推府大人找出卷宗,好让下官回去复命!” 吴文闻言,看着郅都,皮笑肉不笑地道: “御史大人之命,下官岂敢不从?只是啊,下官这里有建昌府治下数县的卷宗,实在繁多。下官这就派人寻找,只要找到,立即给御史大人送去!” 郅都闻言,眼睛微微眯起,脸上严肃,沉声道: “推府大人主管刑狱之事,一应卷宗重要至极,更该分门别类,好生收录。怎么到了推府大人这边,会杂乱到需要派人花费时间查找?” 吴文见郅都这般态度,也不愿意再装出一副笑脸,当即面色一沉,道: “建昌府刚经战乱,卷宗遗失杂乱,也是应有之理。便是御史大人不满,下官也没有办法!” 郅都闻言,冷哼一声,道: “可这何杨一案,可就在几个月前。那个时候,夏国兵马早就被程镇北领兵驱逐了!吴大人此言,只怕是在故意推脱!” 吴文被郅都说得有些恼意,当即一挥衣袖,呵斥道: “我建昌府,情况不同,你一个小小的御史台录事,何来资格多问?若是不满,便请御史大人亲自前来问责!” 吴文此时,已然是把刁难的意思摆在了脸上。 郅都看着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吴文,脸上顿时阴沉无比。 吴文此时,看到郅都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冷笑一声,再次呵斥道: “还不快滚!莫要耽误公务,是御史大人之前吩咐的。你若是再不走,就别怪本官在御史大人面前,告你一个扰乱公务之罪!” 郅都看着吴文,眼中冷意尽显,沉声道: “这么说,推府大人实在阻拦御史大人之命了?” 吴文微微昂头,蔑然地看着郅都,冷笑道: “哎,莫要给本官扣帽子!本官说了,这就派人去找,找到了当即送去,你还要本官如何?本官告诉你,莫要仗着是御史台的人,便这般放肆。若是再不退去,本官有的是办法剥了你的官服!” 郅都看着故意一副挑衅模样的吴文,沉默片刻,忽然嘴角露出冷笑,道: “既然如此,便不麻烦推府大人了。御史大人要的急,耽误不起,便自己进去找了!” 说罢,郅都微微挥手,身后数人,当即朝院子中拜访卷宗档案的府库走去。 吴文见状,当即上前一步,拦在郅都身前,呵斥道: “你们敢!卷宗库房乃是重地,你等肆意闯进去,小心本官参你们……” 郅都眼皮一低,忽然拳头一抬,狠狠打在了吴文那方正的脸上。 吴文还没反应过来,身形顿时仰倒。 一众不敢说话的府衙官吏,此时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吴文。 吴文不敢置信地摸着脸上胀痛的伤痕,看着郅都肆无忌惮地闯入,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郅都的身影,,心中又气又急,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章 物资 江阳郡,夏国西南边军大营之中。 冯处面带喜色,脚步飞快地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帅位之上的岐王躬身一礼,朗声道: “殿下,好消息!” 此时主帅之位上的岐王,微微抬头,发黑的眼圈,蜡黄的脸上尽显疲倦之色。 坐镇江阳郡的这段时间来,岐王需要整顿西南边军,镇压各路叛军,调度物资尽力使瘟疫影响减弱,维持夏国朝廷在西南的统治不至于崩溃瓦解。 又因为夏国朝廷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全力支援赈济,致使岐王只能以自身之力面前维系,劳心劳力。整个人日渐憔悴,也自然是应有之理。 岐王看着神情激动的冯处,此时眼中亦是一亮。 他知道,能够让冯处这般失态的,绝对是大大的好消息。 “可是朝廷的物资到了?”岐王忍不住问道。 如今对于这西南六郡,最为紧要的东西,便是那各种粮草、物资了!只要有了足够的物资,岐王方能有底气整顿一切。 冯处闻言,喜色微微一敛,沉声道: “朝廷已经决议赈济,但所需物资繁多,金陵城尚在筹备之中……” 岐王闻言,微微摇头,苦涩一笑,道: “怕是本王的那群兄弟,这个时候都在拖后腿呢!” 冯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夏国朝堂虽然因为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攻讦,导致朝堂效率极为低下。 但席卷西南六郡的瘟疫这般大的事情,原本也不至于拖沓到这个地步,瘟疫爆发数月,竟然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夏国诸皇子夺嫡,已然从暗中争斗,逐渐摆到了明面上。 岐王这次以皇子之尊,仅带小队人马亲入西南瘟疫重灾区,坐镇调度。这番表现,已然亮眼。当今夏皇嘴上不说,但在朝堂之上多次催促表态,已然显露出对岐王的欣赏之意。 若是这次真的让岐王立下这番功劳,朝野之间必然是赞誉不断,大势所向之下,岐王一跃便成为了夺嫡的有力竞争者。 这如何能够让金陵城中的,那些皇子们心甘情愿?自然是想尽了办法,要去拖后腿。 其实若不是夏皇多次催促、退订,甚至不惜在朝堂上杀鸡儆猴过几次,只怕金陵城那边到现在也拿不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更别说开始筹备物资了…… 岐王轻叹一声,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接着道: “既然不是朝堂的物资送到,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冯处闻言,忽然一笑,拱手道: “虽不是朝廷送来的,但五十万石物资,可解殿下一时烦忧!” 听到冯处所言,岐王猛地抬头看向他,面带惊喜地道: “五十万石!当真?” 五十万石的物资,供应整个西南六郡的百姓自然是不够的。但只要有了这些物资,岐王便再支撑一段时间,等到夏国朝廷赈济物资到达。 冯处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正声道: “殿下,物资是有了,甚至不止五十万石。但这些,都需要金银!” 岐王连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道: “金银无妨,西南将门的抄获,本王都还封存在江阳郡府库之中!” 西南将门在覆灭之前,是纵兵劫掠过整个西南六郡的,家中积攒的金银珠宝不知多少。在岐王领兵屠灭之后,尽皆收缴了过来,暂时还未押解送至金陵城。 就如萧承抄了佛门六百年的大半积蓄之后一样,此时岐王手中的金银,堆积如山! 可是说到这里,岐王却是忽然愣住,眉头一紧,看向冯处,道: “是云国送来的粮草?” 在云国吞并黎朝北方四州之地后,和夏国西南诸郡接壤的,也便只有云国了! 冯处点了点头,道: “正是从云国运来的!” “云国皇帝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露出一丝笑意,道: “请殿下容臣逐一禀报!” “……” 听着冯处所言,岐王面上露出恍惚错愕之色,忍不住看向冯处,不敢置信地道: “这、这,这是皇妹的手笔?” 冯处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公主临行之前,从臣这边拿走了号令云国绣衣使的令牌……此前殿下借云皇之手,清理了那些不听话的绣衣使。如今剩下云国境内的绣衣使,都是可以一用的人手。公主当初在中庆城,也布下了几枚暗子,这才使得这般顺利!” 岐王眼皮眨动,脸上惊疑之色复杂无比。 冯处注意到岐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微微低下头,心中却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兄妹两明明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为啥就差这么大! 所以,真的不能换人辅佐吗? 许久之后,岐王复杂地叹息一声,面上隐带愧疚之意,低沉道: “这些年来本王在外征战,到底是疏忽了她。想来,她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要不然,也不至于使皇妹养成这般沉重的心思……” 得了,就你妹妹这让人心惊的心机手段,谁委屈还不一定呢…… 冯处看着眼前心酸愧疚的岐王,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出声道: “殿下,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接到这批物资!” 岐王在冯处的提醒之下,终于回过神来,神情肃然,沉声道: “对,先接回物资……” 岐王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掌,道: “本王记得,如今的西南转运司副使,是叫钟子濯。” 冯处闻言,脑中回想片刻之后,当即禀报道: “是,钟子濯此前乃是奉州刺史。因奉州城破,自己也被云皇所擒,所以丢了官职。后因为与云皇接触过,被塞到了第一批的出使使团之中。立下了功劳,迁至西南转运司副使。” 岐王闻言,点了点头,道: “这个钟子濯,当初在奉州,便是本王的人。如今他官至西南转运司副使,管理西南水运调度,正好借他的力,将物资自水路运回来。” 走水路运送物资,消耗少,也避免了许多麻烦,是个极好的主意。 冯处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拱手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殿下英明!” 岐王点了点头,当即推开案桌之上的军报,找出白纸大笔一挥,取下帅印一按,当即道: “持本王调令,命钟子濯全力配合,将粮草运回!” “是!” --------------------- “海大人,这并非什么大事,只要派手下服个软,自然也就过去了,您这又是何必呢?”沈睿广一脸无奈,低声劝道。 “你手下录事性子刚强,竟然在府衙之中殴打推官,强行闯入府库取走一应卷宗。此时府衙官吏,已然义愤填膺,鼓动着要参海大人你一本啊!” 海瑞坐在对面,抬眼看着对面故作一脸担忧表情的沈睿广,心中冷笑不已,硬声道: “监察御史,身负皇命,巡查建昌府中诸事。推府吴文,却强行阻拦本官办差,本官还未说要参他一本呢,怎么他倒是先倒打一耙呢!” 沈睿广闻言,心中更是窃喜,面上却依旧担忧,苦口婆心地劝道: “海大人啊海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北安县县尉,他是边军出身。建昌府推府、郡兵都尉、司法参军、录事,那都是边军出身啊!” 海瑞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做声,神色毫不在意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沈睿广见状,接着道: “当年汪晓窃取权柄,独掌大权之时,为了安抚人心,巩固势力,是将一部分伤残,或是年龄大了的中低层边军将领,派遣到了各府、郡、县中,充任辅政官。这些人,海大人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军中情谊格外深厚,虽称不上铁板一块,但平时也是相互帮衬着。您此前治罪北安县县尉,这些人早就心怀不满了。这次找到机会发作了,那可是麻烦了!” 当初夏、黎两国来袭,局势危急。为了大局,萧承并没有将汪晓以谋逆之罪论处。 而是利用自己抽到的策卡【矢志报国】、家国大义,以及萧承自身的魄力心胸,使得云国十数万的边军臣服。 然后他又御驾亲征,以军功彻底压服了边军的那些骄兵悍将。 在汪晓身死之后,萧承也便没有清洗追究。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自然便选择了彻底臣服。 海瑞闻言,心中一沉,当即放下手中茶盏,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国中的府县之中,官吏皆是边军出身?” 沈睿广闻言,微微一愣,虽然没反应过来海瑞为何突然问这个,却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啊,也并非全都如此。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初来不通政务,所以一般只是充任一司、一房的副官。这是之前,北境诸郡有夏军进犯,各地行政机构瘫痪,这才新调来了各级官吏。” “若是有朝一日兵戈再起,建昌府直面夏国兵锋。朝堂出于这番考虑,所以调来的,都是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 沈睿广久在云国官场,各种事情知道不少。再加上如今添为北境刺史,这些事情还真是相当清楚。 听到沈睿广所言,海瑞露出凝重之意,沉思片刻,却是猛地起身道: “好了,多谢沈刺史的提醒了。只是这件事,本官自认手下录事没有做错。所以,还请大人回去!” 沈睿广眼睛微微一动,当即压低了声音,隐有挑拨之意,道: “海大人,莫要冲动啊!这些边军出身的,有不少同僚在朝中任职,这要是一起参奏您一本,只怕……还是服个软,就此过去!” 海瑞闻言,扭头冷冷地看向沈睿广,语气强硬道: “沈刺史,请回!” 沈睿广张了张嘴,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等到沈睿广离去,一旁的郅都便猛地上前,沉声道: “大人,这……” 海瑞闻言,当即摆了摆手,道: “无妨,你本就是按照本官示意的。你看,这一下子,便将这些人试探出来了!” 海瑞顿了顿,站起身来,沉声道: “只是这情况,比本官此前设想的还要严重。沈睿广身为刺史,有节制北境官员之权。但看他的模样,似乎也是不敢招惹这群人。” “不敢招惹……” 注意到海瑞嘴中的一番话,张汤郅都二人,顿时对视一眼,露出凝重之意。 “大人是说,这沈睿广和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不是一伙儿人?” “是了,应该是如此。大人的性子,沈睿广不可能不知道。但从刚刚刚他的言语之中,我却是听出了隐带挑唆之意,似乎是想要挑起大人和边军出身的官吏之间的斗争。” 海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 “正是如此!若是一伙儿人,沈睿广又何须亲自上门说这么多话?” 说到这里,海瑞面色一沉,道: “本以为能够借机试出侵吞赈济粮草之人的蛛丝马迹。但如今看来,这幕后之人,倒是使了一招祸水东引,想要挑起我等与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员的斗争,好从中浑水摸鱼!” 张汤闻言,沉吟片刻,却是忍不住宽慰道: “大人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忧,如此也能够证明,这幕后之人尚未将整个建昌府上下所有官吏,都变作他的人。如此一来,我等之后调查起来,也能够少些阻力了!” 郅都此时,也是开口道: “大人,那我等之后,是不是要先将何杨的案子放下,全力追查侵吞赈济粮草的案子?” 海瑞闻言,却是丝毫都没有犹豫,沉声道: “不,继续调查下去!上下勾结,私自结党,乱用法度,陷害百姓。这些建昌府的官吏,不知道还在私底下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既然如此,本官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幕后之人想要借刀杀人,那本官倒要看看,是本官的头硬,还是他的刀快。就不信了,这把刀折了之后,还就不露马脚!” 说到这里,海瑞顿了顿,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到了一旁的法家弟子罗非,开口道: “建昌府上下的差役郡兵,此时已皆不可相信。持此令牌,速去会川郡边军大营,暗中面见镇北将军程不识,请其调集人手前来!” “是!” 第一百二十章 物资 已加入书签 下载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易 深夜,常宁县。 原本兵马守备巡查的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却是一道身影也没有。 葛朱自马车之中探出头来,打量了一眼城门处,开口问道: “都打点好了,确定没有问题了吗?” 手下人闻言,连忙回道: “请掌柜的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一直到天亮,东城门都不会有兵马前来接管防务。” 葛朱闻言,露出一丝轻笑,道: “也是,海瑞不在,这整个常宁县中,想来也没有人阻拦咱们。” 说到这里,葛朱顿了顿,当即一挥手臂,轻声道: “出发!” 伴随着葛朱的一声令下,只听得吱啦一声响起,常宁县紧闭的城门便悄然打开。 一队车队,当即驶动,列作一排,极有秩序地朝城外而去。 自常宁县府库之中搬出的数量惊人的物资,就这么借着夜色,直接自城门处径直朝城外驶去。 而此时,距离常宁县东城门远处的大江江面之上,赫然漂浮着十数艘庞大船只。岸边的临时码头,也已然搭建起来。 大船之上,剧孟眺望远处,看着自城门而出,队伍连绵的车队,面色有些阴沉。 钟子濯走到剧孟旁边,一同朝远处眺望。但由于其武功一般,眼力实在不能透过夜色看出远处的动静,是以他只能压低了声音,问道: “真的来人了?” 剧孟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钟子濯见状,当即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接着问道: “岐王的密令,让我备上十艘五千料的大船,前来接应物资。十艘五千料大船啊,一次就是五万石的物资啊。岐王又让我往返十次,那便是五十万石。这小小的常宁县,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这瘟疫仍在的情况之下,将这么多物资拿出来卖给敌国?” 雅文 剧孟怀抱长剑,面色颇为难看,沉声道: “定是国中有人相互勾结,侵吞赈济物资,然后出卖夏国,谋取暴利!” 钟子濯闻言,亦是不由得咋舌道: “五十万石啊!岐王让我带来八十万两白银,五万两的黄金,加起来一百多万两白银的暴利,还真是让人心动啊!” 其实五十万石的粮草物资,本不需要这么多金银。但此时的岐王,就和萧承一般,府库之中除了金银之外啥都没有。 既然能够换取物资解决燃眉之急,自然不会在意这物资的价格,稍微高出了云国物价三成,这样的小事。 听到钟子濯的话,剧孟扭过头去,冷冷地看了钟子濯一眼。 钟子濯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讪笑一声,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走,下去看看!”剧孟沉声道。 钟子濯连忙点头,领着众人,朝岸边靠去。 刚自船上下来,迎面便撞上近前来的掌柜葛朱。 葛朱脸上挂起谦卑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对着钟子濯躬身行礼,道: “可是钟子濯钟转运使当前!” 钟子濯亦是笑脸相迎,上前道: “副使,转运副使罢了!” 葛朱面上笑呵呵的,继续拱手道: “小人葛朱,添为商队掌柜的。这次劳得钟大人亲自前来,实在是小人失礼了。” 说到这里,葛朱上前一步,右手在衣袖中一摸,指缝间便夹起了一张折好的银票,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塞到了钟子濯的手中。 这手法之熟练,过程之流畅,一看便是轻车熟路,没少干过这种事情。 “今后和钟大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有事啊,还请您多多包含啊!”葛朱笑呵呵地道。 那边的钟子濯当即手上一抬,衣袖拂过钟子濯的手,银票便已然从葛朱手中消失。这一番收钱的动作,举止之间醇熟无比,宛若清风拂面,不沾一点铜臭,可见平日里也没有少收钱。 “哈哈哈,好说好说!都是办差的,其中辛劳自有体会,又岂会埋怨你呢!”钟子濯轻车熟路地回道。 见到钟子濯这般熟悉的模样,葛朱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在海瑞那边处处碰壁,他都快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产生怀疑了呢。 再看钟子濯的这番表现,葛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恢复到了曾经。 钟子濯微微拍手,道: “时间颇赶,便不再客套了!” 听到钟子濯的击掌声,当即便有一队人马,抬着数箱金银自船上走下,径直摆在了葛朱面前。 钟子濯一指前方的巷子,沉声道: “八十万两白眼,五万两黄金。岐王信任诸位,这五十万石物资的金银,直接双手奉上!今后每隔三日,本官船队便会停留此处,每次接受五万石的粮草物资,还请葛掌柜配合就是!” 箱子打开,上百万两的金银就这么直晃晃,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让人顿时为之心神动摇。 葛朱眼中一亮,当即喝道: “好!岐王殿下果然爽快!若是如此,不给点表示意思意思,东家日后是会怪我的!” 说罢,葛朱一指那边装着五万两黄金的箱子,沉声道: “这五万两黄金,我就替东家做主,不要了!我东家做生意,要的就是口碑。今后咱们双方打交代的次数不少,这五万两黄金便算我东家的!” 五万两黄金,换算一下,相当于五十多万两的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此手笔,不得不说还是相当大气的。 不过夏国的西南六郡,若是这次要全部赈济,所需的粮草物资别说五十万石了,就是五百万石,也不足够! 正如葛朱所言,双方之间的生意,不过刚刚起了个头。千万两白银的生意,五十万两不过一个添头而已,还要放在心上? 钟子濯闻言,眉头一动,隐晦地看了一旁的剧孟一眼,然后轻咳一声,笑着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代岐王殿下,多谢葛掌柜还有这大东家了!” 葛朱闻言,轻笑两声,轻轻挥手,当即两边的人手,便可是一起将这物资粮草朝船上搬去。 因为人手有限,今夜交易的粮草物资,不过五万石。双方皆是早有准备,选的都是平日修行力气打熬身体的武者。 此时一起动手,效率自然极高。不到天亮,便已然将所有东西尽数装完。 船队启程,逆流而上,径直朝江阳郡而去。 船上,剧孟望着远处的码头上,葛朱挥手作别的身影,当即沉声道: “幕后之人胆大包天,所作所为如此惊人。此事,必须上报陛下!” 说到这里,剧孟猛地喝道: “粘杆处二等侍卫李季!” 身穿转运司差役服饰的汉子当即上前,应声道: “属下在!” “持我令牌、密信,速回京师,将此事禀告陛下!” 那名粘杆处的二等侍卫李季,当即抱拳,斩钉截铁道: “请剧翊卫使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易 已加入书签 下载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终是水落石出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的三份密报,眼睛微微眯起。 一份来自常宁县,是冯保暗中派人清理过一遍,已然重新恢复忠诚的东厂番子送来的。乃是数日前,县城之中有人自府库之中,将大批物资运送出城。 一份来自夏国西南,是剧孟派遣尚虞备用处的番子快马送回的,其中禀报的,乃是关于岐王忽然自常宁县,获得大批物资的情报。 这两份情报,显然是说的同一件事。 还有一份,来自建昌府,是程不识派送来的,关于监察御史海瑞,如今惹到了边军出身的建昌府官吏,局势颇为艰难。 萧承手指轻敲御案,面容之上露出沉吟之色,忽然出声道: “你那边呢,查到了什么?”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躬身道: “回陛下,尚书令曲诚一家,如今皆已被奴婢手下人监视。但直到现在,都并未查到什么。曲家公子曲静,如今在礼曹做小官,平日里也多是应酬同僚……” 说到这里,冯保忽然顿了顿,犹豫片刻,方才道: “除此之外,便是这曲家公子,养了个外室。” 萧承闻言,眉头更紧,沉声道: “外室?” “说是外室,但按照奴婢现在查出来的来看,那个女子其实是个设局做‘白抛’的。曲家公子,这是被人下了套。从其近来,暗中指使着身边亲随变卖各种东西筹措银子,倒是更加可以确信。” 萧承闻言,顿时一愣,皱眉道: “什么是白抛?”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这所谓‘白抛’,便是以女子做局,勾引男子入套,从而敲诈钱财的。” 这么一说,萧承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白抛,便是仙人跳呗! 顿时之间,萧承眉头皱起,沉声道: “堂堂尚书令之子,竟然被人设局入套,当真是糊涂!可曾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设局?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因为萧承新设内阁,选任官员充任内阁行走处置国事,分去了尚书令大半的职权。 但作为明面上的百官之首,节制领率诸曹尚书,曲家的名望不低。更别说因为娶了杨家女,与萧承、马陶两家有了姻亲,影响力更甚。 这样的家世,那几个玩仙人跳都敢下手,胆子也实在不小!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曲家如此声望,才更要脸面。还有曲静妻子的妹妹,是颇得陛下宠爱的杨昭仪,曲静更怕为人揭露,所以这才被那些人盯上……” 不得不说,这种家世清白显赫,妻子娘家不简单的人,那才是仙人跳的最佳下手对象。 只要胆子够大,死死抓住把柄,的确能够一次便获得极为丰厚的报酬。 说到这里,冯保连忙继续道: “还请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去查了。只是设这种局的,从来都是鱼龙混杂,难以辨明,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承此时,却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举起御案之上的粘杆处密报,沉声道: “若是如此,这曲静是因为被人套路需要银子,这才假借曲家的影响力,勾结金堂峰做下这事?” “只怕是就是如此了!” 此事,显然曲诚是不知道的。 要不然以曲诚的手段,不论用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打发走几个玩仙人跳的,自然是毫不费力。 但萧承却是依旧眉头紧锁,低声道: “不对!不过几个做局下套捞偏门的下三滥,胃口不可能这么大!曲静身为尚书令之子,随意想点办法也能够填上这个窟窿啊。” 仙人跳这玩意,就注定上不得台面。便是勒索,顶了天也不过数万两的银子。 曲静身为尚书令独子,仗着身份,敲打敲打中庆城中那些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搞点钱来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至于为了这么一点钱,舍弃大好前途,坑爹坑全家? 萧承微微低头,看着眼前摆着的三份密报,沉吟许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声音一沉,对着冯保道: “去查曲家,那个叫项山的管家!” 冯保有些愣神,却也不敢多问,连忙低头应是。 “还有,沈万三那边如何了?”萧承又问道。 “请陛下放心,沈万三那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金堂峰被拿下,其暗中安插的人手,也足以确保粮草物资运输之路不断!”冯保连忙道。 萧承面容冷然,沉声道: “这件事若是办好,朕可既往不咎!” “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萧承挥了挥手,冯保连忙躬身一礼,行礼告退。 看着手中最后一份关于海瑞的密报,萧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摇头道: “还真不愧是海瑞,真能惹事……”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陡然一变,语气深邃道: “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 一个借机发作,消除汪晓最后的影响力的机会! ------------------- “怎么到这个时候?”一道深沉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子中响起。 项山坐了下来,微微喘气,道: “没办法,得把曲家那边交代下来的差事办完,才能够来见你。” “事情办得如何了?”那道身影微微抬头,但在帽兜的遮掩之下,却是看不清相貌。 项山点了点头,道: “放心,那个海瑞这个时候,只怕还在建昌府焦头烂额呢,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咱们的事情。” 项山说到这里,不由得略带得意地道: “刘宇能够做到户曹尚书,果然有点本事。在他的谋划之下,当即挑起了海瑞与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吏相互斗争。呵呵呵,不过就算如此,也依旧被我等的手段欺瞒,到了现在,还以为他自己是在为曲家做事呢!” 看的出来,项山此时,对于自己以一介家仆的身份,却能够将堂堂的朝堂大员操弄于手,而感到相当得意。 深邃的眼神凝视着项山片刻,然后又再次开口道: “此时更需谨慎,千万不可让刘宇发现什么!否则此前谋划,尽皆落空。” 听到这里,项山嘴角笑意更甚,轻松道: “放心。曲静妻子是杨家大女儿,算得上皇亲国戚。被我下套之后,如今整日担惊受怕被自家妻子发现,想尽了办法筹措银两脱身。此时的曲静,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理智,我编几句瞎话,说能够帮他筹些银子,他便对我信任无比,不生半点疑心。再加上你的人配合,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 《天阿降临》 此时的项山,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神采飞扬,格外精神。 以家奴的身份,欺瞒主家,并且假借主家威望,以此操弄朝中大员,地方官府。这听起来,似乎很是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项山身为管家,为曲家效力多年,曲家上下自然不会轻易对其有所怀疑,轻而易举地便能够给曲静下套。 曲静此时心中忧愁着急,自然能够被项山所趁。以筹措银子的名义,得到曲静的随身印信,书信签名也是无比轻松。 如此一来,借助曲家威望,取信朝中大员,相互串联勾结,这些操作自然也便不难完成了! “呵呵……”对面那人,莫名地笑了几声,然后道: “好,只待事成,你便可入我绣衣使当差。而你的儿子,也可被保举为六百石官身。成年之后,即可入仕为官。你到时候领着妻子儿女前往我大夏,便能得脱白身,一跃而成官宦之家了!” 听闻对面那人的承诺,项山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渴望。 为人家奴,便是再威风,也不过是依仗主家的势力罢了,不会被任何人高看一眼。而只要主家一朝有所不满,便会自云间堕下。 想要超越自身的阶级,想要让人高看一眼,便是项山心中的野欲。 二人交谈完毕,项山心情相当不错,缓步走出房间。 门口守卫的面无表情,高大魁梧的汉子,身形挺立,便是项山自身旁走过,亦是目不斜视。 项山刚走几步,忽然瞥见汉子对自己视若无睹,眉头一皱,当即脚步一滞,双目紧紧地看着这名汉子。 汉子神情依旧淡漠,默然无语,只当面前站着的项山是空气,径直无视。 这幅对自己无视的模样,让项山心中莫名窝火。 不过项山此时,却是没有发作。反而眼皮一动,在身上摸索几下,然后在腰间找到一块玉佩,然后毫不在意地随手塞到了汉子的胸前。 他鼻孔朝天,轻哼一声,然后露出让人莫名厌恶的笑容,傲然道: “赏你的!” 说罢,转身便离去。 汉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看着项山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冷意。 “等事成,可让你亲自动手。这等小人,还想入我绣衣使效力?白日做梦!”那道深沉的声音,在汉子身后响起。 冷脸汉子闻言,眉宇之间稍稍舒缓,低头闷声道: “谢大人!” 此时的项山,对于身后二人的交谈,毫不知晓,脚步轻快地坐上了马车。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色深邃,乌云遮月。 巡防营已然开始例行巡视宵禁,迎面便和刚出来的马车撞上 有将士当即上前拦下马车,还不待张口呵斥盘问,却当即注意到车夫手中提着的,写着“曲”字的灯笼。 这个“曲”,明眼人一看便知,正是当今尚书令曲诚的曲家。 “帮着主家临时办事,还请诸位将军行个方便!”车夫跳下马车,神态从容,语气客气,不卑不亢地道。 为首的巡防营将领仔细地看了眼车夫手中的灯笼,没有说话,只是朝马车之中不断张望着。 车夫见状,当即明白,开口道: “项管家!” 项山闻言,眉头深深皱起,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车帘,便做出一副笑容,对着巡防营将士大大方方地拱手道: “在下曲府管家项山,替主家办差误了时辰,只得麻烦诸位了!” 为首的巡防营将士闻言,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行了个方便,拱手道: “既然项管家办完了差事,还请速速回去,莫要耽误。宵禁时刻,有人随意走动,上面责怪下来我等也兜不住!” 项管家闻言,连连点头,拱手道: “多谢!” 为首巡防营将领微微挥手,领着一众士卒朝远处巡防而去。 马车夫见状,当即驾驶着马车,朝曲府而去。 而此时,已然走远的巡防营将士之中,忽然一人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姚掌班,马车之中的那人,就是项山!” 说到这里,那名身穿巡防营将士铠甲的人,面露兴奋之色,强行压低了声音,道: “妈的,看了他半个月了,总算露出马脚了。掌班,快回去禀报大档头,即刻派兄弟,封锁项山刚刚待着的小院啊!” 只从话语之间,便可听出。这些看上去是巡防营将士的人,实际上乃是东厂的番子。 刚刚做主放过项山马车的巡防营将领,此时面容严肃,沉声道: “先看好了,不要露出破绽!要不要动手,只怕大档头也需要请示督主。但若是因为咱们一个激动露出了马脚惊扰了这些人,导致功亏一篑,咱们可是要受家法的!” “是!”一众巡防营将士打扮的东厂番子,压低了声音,齐声应道。 ----------------------- 云国,建昌府府衙之中。 往日庄严肃穆的府衙之中,今日忽然不断响起惊呼怒喝之声,显得异常嘈杂喧闹。 “海瑞,你想要干什么!”建昌府推府吴文,此时被两名便衣打扮的壮汉按住,身形不断扭动,口中不断怒喝道。 吴文,当初亦是边军将领出身,虽不说武功惊人,但也是六阶的武者。只是这些年来下当官作威作福,一身武功早已荒废,纵使拼命挣扎,也毫无办法,就这么被这些不知身份的人压来。 海瑞身穿官服,身形挺立大堂之上,眉头倒竖,眼神锋利,面容刚强冷厉,肃声道: “建昌府推府吴文,有勾结北安县县尉钱谦,销毁证据,诬陷无辜百姓之嫌。本官身为监察御史,自当彻查此案。为免瓜田李下,遭人口舌,便请你入大牢待一段时间!” 吴文听闻这话,眼中顿时一瞪,然后忍不住再次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吼道: “海瑞,你好大的胆子。你虽是御史,但不请示朝廷,经过吏曹批示,却也无权将本官押入大牢之中!你这般举动,胆大妄为,不怕被人参到你丢官吗?” 海瑞闻言,冷笑一声,道: “吴大人误会了,此并非囚禁,只是暂时请你入大牢待上一段时间,以示清白而已。此举只是从宜之策,何须请示朝廷?” 说到这里,便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怒斥之声。 “海瑞,你这是纵容私兵冲击府衙,你想要造反!” “你好大的官威啊!海瑞,不想活了吗?” “放开我,我乃郡兵都尉,府衙无权拿我!” 听到外面一众同僚的怒斥之声,吴文顿时一愣,旋即震惊地看向海瑞,忍不住道: “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要将整个府衙官吏都尽皆拿下吗?” 海瑞锋利的目光一扫而过,面无表情地道: “所以,本官不是在针对推府大人,只是查案手段而已!只待水落石出,推府大人若是自身清白,本官自会赔礼道歉!” 说罢,海瑞随意地挥了挥手。 押着吴文的两名便衣打扮的汉子,当即押着吴文,朝早已收拾好的府衙大牢走去。 吴文拼命地扭过头来,吼道: “海瑞,你会后悔的!” 海瑞闻言,冷哼一声。 一旁的郅都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边军出身的府衙官吏,此时都已经被暂时押入大牢之中了!” 张汤抬眼朝大堂之外望去,明明并没有露出一丝狠辣之意,可是门口那些底层府衙官吏、差役,此时但凡与张汤对视,皆是浑身微微一颤,低头不敢望去。 张汤见状,亦是凑到海瑞的身旁,低声道: “大人,火候差不多了!” 海瑞看着已然被震慑住的一众府衙底层官吏,轻声道: “好,借着这个时机,去审!把往日与那些官员走得极近的吏员差役都带走,一一盘查审问。这里面,一定有知道的人!” 这些当官的身份摆在那边,没有萧承的圣旨、吏曹批文,海瑞暂时没有资格去以犯人的待遇去对他们严加盘问。这些人笃定于此,也必然盘问不出什么的。 但剩下的那些底层官吏,眼前自家上官被抓,心中慌乱之际,只要动用些许手段逼问,总会有马脚露出的! 到了那个时候,有了罪证,一切就好处理多了! 郅都此时,却是隐有担忧之意,忍不住道: “大人,府衙之中拿人,这消息瞒不住的。更何况,还有沈睿广在背后使坏。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朝中必然收到弹劾大人的奏折啊……” 海瑞闻言,眼皮一垂,坚定道: “既然陛下授我御史官职,我便需竭尽全力,为陛下扫除这些魑魅魍魉,何惜此身?” 说到这里,海瑞却是微微顿了顿,沉声道: “不快,要快些!我不知道,陛下对我的信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郅都和张汤闻言,眼中顿时一厉,沉声道: “请大人放心!” --------------------- 常宁县中,葛朱看着密室之中堆积地满满的金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雀跃之色。 这笔生意成了,不知道东家该给多少分红。便是一厘,那也是上万两的银子啊…… 再次检查一番之后,葛朱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密室,小心翼翼地将密室锁上。 就在这个时候,葛朱突然听到门外,响起数声细微的敲击之声。 门外,有葛朱的心腹伙计,喊道: “掌柜的,您在房内吗?” 葛朱眉头一皱,轻咳一声,不快道: “什么事?不是让你暂时别来打扰我的吗!” 门外的伙计闻言,声音有些畏缩地道: “掌柜的,是东家那边,又来人送物资了!” 听到这话,葛朱微微一愣,沉声道: “物资?东家那边之前不是说,暂时不会送物资前来,以免惹有心人注意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掌柜的您亲自来看看?” 葛朱闻言,沉默片刻,有回头检查了一下密室是否锁好,然后挂上画像,将密室的门死死遮住,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葛朱的心腹伙计,忙不迭地领着葛朱朝外走出。 二人刚出院落,便看到县城的街道之上,绵延数里的车马,拉着满满的粮草物资,朝城中府库的方向而去。 葛朱见状,眉头更紧,疑惑不解道: “为什么,又送来这么多……” 如今常宁县瘟疫已定,城中难民正在各府、郡、县衙门的组织之下,有秩序地分批离去。所以此时的常宁县,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物资。这个时候再像此前那样,只会让他们和夏国做生意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怀疑关注。 此前金堂峰便早已示意,暗中送来物资。 所以今日这么大的动静,才会让葛朱微微愣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轻咳。 葛朱扭头看去,便见一身形中等,相貌精明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到他的身前,对着他微微拱手,笑着道: “葛掌柜,幸会,幸会啊!” 葛朱见到来人,顿时一愣。 眼前的男子,他此前并没有在金堂峰手下见过。 年轻男子见其愣神,当即一拍脑门,笑着道: “倒是忘了介绍。在下沈万三,添为沈氏商行东家……” 一句话,顿时让葛朱浑身一震,露出震惊之色,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你、沈、是沈老板啊,当真是久闻大名……不知这是怎么了,劳得沈老板亲自来此啊?” 沈万三闻言,朗笑一声,和气道: “金老板今日之后,只怕难以顾忌到这里了。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今后便由我,来主管北境物资供应之事。” 葛朱心中有些发冷,双膝发软,却还是强装着镇定,脸上挤出笑容,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不知我东家,可知道这件事?”他颤声问道。 沈万三闻言,眉头一动,道: “之前不曾,但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葛朱此时哪里还不知道沈万三的意思,浑身冷汗直冒,脑中一片混沌,踉跄几步。 而就在他差点跌坐之时,一双大手,忽然从背后搀住了他。 葛朱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便见一位壮汉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狰狞一笑,道: “葛掌柜,督主有令,请你去咱们东厂坐一坐!” 葛朱张了张嘴,面色苍白,浑身瘫软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终是水落石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雄军与关宁铁骑 巨大转盘不停转动,一道蓝色光辉越出,充斥萧承的视线之中。 光芒散溢,凝聚出一道虚幻身形。 只见一中年男子,身上龙袍凌乱,花白头发散落身后。虽然身形狼狈,毫无帝王威严,但其凝视前方,眼神悲愤交加,决绝之意尽显脸上。 只听到苍凉悲壮之声,在萧承耳边响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蓝色帝卡,明思宗——朱由检 卡牌技能: 大明余晖——国库+40万两白银,商业、矿业数值增加一定数值。天雄军、关宁铁骑可组建(卢象升带领天雄军、袁崇焕统领关宁铁骑之时,额外攻击力+1),所有部队对叛军伤害+15 朝乾夕惕——上朝不减体力,且快乐+10,美人怀孕几率-10;策卡可以随时停止,停止后效果失效,且无法再次使用。刺杀概率-50;无法使用毒药,当健康小于30时,把脉效果翻倍。 严苛多疑——每次更换中央官职时,官员忠诚度-2,;势力影响力增长速度降低,派系斗争概率降低;获得名臣概率-5,且五年内每年-1的名臣概率;臣子无法成为近臣;中央官员每一年半随即打乱,打乱之后无法再任原来职位。】 这次的抽奖,竟然是久违的帝卡,明朝末代皇帝崇祯。 蓝色光辉再次一变,虚幻身形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张蓝色卡牌。只待萧承伸出手,便缓缓落在他的手中。 萧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视线顿时落在了帝卡技能【大明余晖】之上。 【天雄军,三级特殊弓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大明余晖”】 【所需装备——弩箭军队数量1、重甲军队数量1、长枪军队数量1】 【特性——上下一心:士卒皆为同乡,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军队损失40时,士气翻倍,攻击力增加2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2,攻击:8,防御:3,血量:9,移动:2】 如今的萧承手下,有着三级骑兵,走突袭战法的幽州突骑。还有刚刚获得才着手组建的三级重步兵白毦精兵。 而这天雄军,正是弥补了萧承手下兵种远程攻击的缺陷。 除了天雄军之外,还有二级骑兵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二级特殊骑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7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大明余晖”】 【所需装备——战马军队数量1、重甲军队数量1、长枪军队数量1、链甲军队数量1】 【特性——辽人守辽土:守卫边疆之时,防御力增加2,血量增加1】 【属性——单兵战斗力:26,攻击:9,防御:4,血量:10,移动:3】 虽是二级骑兵,但由于是重甲骑兵的缘故,这单兵作战能力竟比幽州突骑还要高上一点。 不过就是这特性,和重甲骑兵有点不太搭。 嗯,虽然是有点符合史实…… 这张帝卡,附带两个特殊兵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张蓝色帝卡。只是再看这三个技能,一个半全带着负面效果,倒是也算合理。 和萧承如今身上的紫色帝卡【齐宣王】,这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不过这自带的两个特殊兵种,萧承还是有点馋的。 【谋略值:572】 【是否消耗400谋略值,获取帝卡技能。】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400谋略值瞬间消耗一空。 手中的蓝色帝卡顿时碎裂开来,只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伴随着满是不甘之声响起。 “皆诸臣误朕也……” 蓝色光辉散落四周,一道光点自其中飞出,猛然落在的萧承身躯之中。 【大云国昭圣元年(夏)六月三十日 文学:44 武术:100(怒龙剑+10,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93 年龄:17 健康:81 国库:1711万两皇威:78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 萧承看着金手指面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养心殿外,响起了冯保的声音。 “陛下,奴婢有事求见!” “进来!” 冯保闻言,脚步发快,走进殿中,行礼道: “陛下,此前东厂那边,根据曲府管家项山的形迹,找到了一处颇为可疑的地方。今晚一切布置准备就绪,突袭那边。” 萧承闻言,当即沉声道: “结果如何了?” “那处院落一共十三人,皆是死士。为首一人在旁人拼死掩护之下,自密道逃脱。其余十二人,有六人于乱战之中身死。两人被擒之后一时不查,自尽身亡。剩余四人,皆被擒下!” “死士?什么来历?”萧承随口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萧承心中也有着猜测。毕竟之前还有人将大量物资输送夏国西南,结合此事看,多半就是隐藏在中庆城中的夏国绣衣使者。 冯保微微躬身,沉声道: “虽无虎符验证身份,但被擒下的人耐不住东厂的酷刑,已然交代了,正是夏国绣衣使者。” 萧承闻言,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 很明显,岐王此前交给自己的绣衣使者名单,不全! 再看这次,绣衣使们大费周章,最后却只是让身在夏国西南的岐王得到了最紧缺的物资。 所以有极大的可能,是岐王算计了自己,借云国之力,清理了一遍云国绣衣使,使得岐王的人,真正的掌控了云国的绣衣使。 萧承此前还觉得岐王为人直来直去的,没想到啊,还有两幅面孔呢! “朕记得,沈万三那边,已然接管了整个物资输送渠道了!”萧承又开口问道。 冯保闻言,连忙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使得金堂峰警觉,倒是没有全数接管。不过只要陛下下令,我东厂可以助沈万三即刻接管。” 萧承闻言,眼皮一垂,平淡道: “既然如此,就直接动手!”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显然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冯保微微躬身,应声道: “是!” --------------------- 深夜,“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军靴踏地之声,突然响彻城中。 禁军将士四散而出,将面前府邸团团围住。 宫中太监双手捧着圣旨,身骑马上,在禁军将领的护送之下缓缓驭马,来到了府邸大门之前。 “奉陛下圣旨,金堂峰有侵吞赈济粮草,里通外国之嫌。府中一应人等,速速打开府门,束手就擒,听候朝廷审问。若有反抗之意,则格杀勿论!” 尖锐的嗓音,此时尽是凛冽杀意,传入金府之中。 金府之中,却久久无人回应。 宫中太监见状,冷哼一声,缓缓收起圣旨,旋即看向身旁的禁军将领。 禁军将领见状,当即眼神一厉,抽出腰间长剑,高喝道: “攻!” “杀!”一众禁军将士,顿时暴喝一声。 顿时之间,将士冲杀而去,沙场凶厉之气宛若潮水,朝金府涌去…… -------------------- 曲府。 曲诚在知道冯保到来之后,亲自领着众人出门相迎。 但当他看到冯保身后带着的一众东厂番子之后,眼皮顿时一跳。 冯保见状,满面和气地对着曲诚躬身一礼,道: “曲大人,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 曲诚闻言,连忙躬身就要行礼。 冯保却是想要为曲诚留下一点颜面,连忙道: “曲大人,夜深露寒,还是先进去说!” 曲诚闻言,心中更是惊疑不安。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将曲诚给迎了进去。 直到众人进了府邸,冯保打量了一眼曲诚身后的一家子,注意到曲静、项山二人都低着头站在身后,这才取出圣旨。 一众人见状,连忙跪伏在地,恭听圣旨。 “陛下旨意,曲府公子曲静、管家项山,涉嫌侵吞粮草,里通外国之案,牵扯甚大,交由东厂详查!” 这道圣旨,宛若晴天霹雳,砸在了曲诚的头上,让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唯一的儿子曲静,虽说才能并不算多么出众,但脾气秉性还算可靠。糊涂事可能做过一些,但像这种侵吞赈济粮草,叛国通敌之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所以此时,曲诚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怀疑自己儿子真的做了什么,反而是当今陛下忌惮自己三家的影响力,终于开始找借口动手了。 跪在曲诚身后的曲静,在听清楚圣旨之后,当即愣住了片刻,旋即忍不住大声叫屈了起来。 “冤枉!什么侵吞粮草,里通外国?我没有做过!” 一旁的项山,也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这就,被发现了? 曲诚面色阴沉,深吸一口气,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咬牙出声道: “冯公公,可是搞错了什么?” 冯保闻言,微微摇头,道: “曲大人,若无实据,何须咱家走这上一遭?” 冯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道: “这次建昌府瘟疫之事,常宁县之中留了近百万的难民,陛下下旨赈济之事,曲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户曹尚书刘宇,与杂家金堂峰勾结,打点北境官员,侵吞物资,以糠麸换上米粮获取暴利。贵府公子,亦是牵扯其中。” “刘宇……”曲诚喃喃几句,猛地扭头看向曲静。 曲静闻言,脸上全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下意识地道: “此前孩儿是见过刘大人,但那只是项管家说为孩儿筹措……” 说到这里,曲静亦是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项山,惊怒道: “项山,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的项山,满脸苍白,冷汗直冒,身躯瘫软,一副心虚无比的模样。 曲诚也是人精,此时怎么可能还看不出什么异常。 刘宇是他此前的门下故吏,项山又是这幅模样。显然,这件事,真的是和曲家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一瞬间,曲诚神色顿时一黯。 冯保微微抬手,是以手下番子上前拿下二人。 又看到曲诚面色灰败的模样,冯保却是轻轻亲自抬手,将曲诚扶起,开口道: “曲大人,陛下来之前,和咱家有过交代……” 曲诚闻言,忙不迭抬头看向冯保,抓住他的手臂,道: “还请公公指点!” 冯保点了点头,温声安慰道: “陛下此前特意交代过,这件事和贵府公子关系应该不大,只是为手下小人所利用。此案需要详查,所以带曲公子一同回去罢了。只待事情水落石出,真的和贵府公子没有关系,陛下对朝野有个交代,曲公子自然也就没事了……” 曲诚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曲静神色茫然,略带慌张,但却无一丝悔恨,显然是不太清楚其中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儿子,曲诚自认还是了解的,也绝对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想到这里,曲诚抓住冯保的手微微一紧,声音低沉,隐带几分哀求,道: “还请公公,多加照顾照顾我这犬子……” 冯保微微点头,温声安抚道: “放心!曲大人的功劳,陛下心中有事的!” 曲诚闻言,沉默片刻,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 城中一间破败的院落之中,一道身影自院中枯井之中一跃而出,然后猛地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地愣在那边。 借着月色,看清了此人相貌,正是那金堂峰。 距离这处院落不远处,就是金府。 此时,战马长嘶,铁蹄踏地,充斥着凶煞之气的喊杀之声,惨叫之声,嘶吼之声,不断从金府的方向传来。 忠心于金堂峰的门客们,此时正在拼尽全力,阻挡着朝廷兵马,替金堂峰拖延着时间。 但可惜,在军阵面前,抵挡喊杀之声,正在逐渐衰弱。 那逐渐衰弱的声音,便宛若重锤,一下一下地锤击在金堂峰的胸口,让他只觉心中剧痛,眼角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而下,脸上尽是追悔莫及之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堂峰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瞳孔一缩,露出震惊之色。 《踏星》 他猛地抬头,朝中庆城外的稷下学宫方向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雄军与关宁铁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稷下学宫之中 在中庆城中响起喊杀之声,其实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 当初铲除汪晓党羽,佛门谋逆,夏、黎两国使团暗中搞事……这些事情,在当初的动静,都算不上小。 在一切情况都未明了之前,城中百姓搞不清形式状况,都是躲在家中紧闭门窗,生怕被波及。 路边的深巷之中,金堂峰听到远处传来军靴整齐踏地的声响,心中顿时一惊,脚下一点,身形顿时飞起,落在围墙之上。 华贵外袍脱下一翻,便是一通体漆黑,不折射半点光辉,颇为奇异的黑色袍子。 金堂峰黑袍一抖,盖住全身,整个人蜷缩着围墙上方,丝毫不敢动弹。 将士踏步之声越来越近,最后列作整齐队列,自深巷口踏步而过。 看这些将士身上精良的甲胄,应当是云国的精锐禁军。 整齐队列之中,还要一道身影,披头散发,正被禁军将士押着前行。 被押着的那人身形狼狈,犹自挣扎,口中不断喝道: “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一旁的禁军将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理睬他。 此人的声音,对于趴在墙头之上的金堂峰来说,那是极为熟悉。 这道声音,赫然就是当初,在他面前趾高气昂,言语之间尽是蔑视鄙夷的户曹尚书刘宇。金堂峰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刘宇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落到了这般的地步。 往日让金堂峰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捏着鼻子吃亏的滔天权势,便如镜花水月,一触即散。就连他自己,此时也沦为阶下之囚,狼狈不堪。 一时之间,金堂峰心中泛起彻骨的寒意。 原来,这就是皇权! 势位至尊,至高无上。不动则罢,动则如煌煌大日光耀天下,一扫阴霾,澄清寰宇。 一众禁军士卒押着户曹尚书刘宇,身形远去。金堂峰缓缓抬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此时已经见识到皇权真正威势的金堂峰,只觉心脏被人捏住一般,很宛若有千斤巨石,死死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有了窒息的感觉,脸上不由得也流露出了绝望之色。 可是当他看向远处金府应起的火光,以及微弱的惨叫哀嚎之声,心中又陡然生出一团火,让他强行提起心气。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去稷下学宫,我要见师父…… 他翻下墙头,在确定无人之后,脚下一踩,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冲出,朝远处的稷下学宫快速奔去。 杂家虽然此前已然逐渐落寞,但因为当初家底子身后,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金堂峰身为杂家此代弟子之首,一身武功虽谈不上高绝,但七阶顶峰的修为,在江湖年轻一代之中,也称得上一句高手。 尤其是他这一身的轻功,与其富态身形尤为不衬。腾挪翻飞,身形快若虚影,在中庆城中如履平地。 大街之上,时不时有禁军兵马飞奔而过,数次与金堂峰错过身形,却丝毫没有人发现路边两旁的房屋之上,还有这么一道身形。 身为云国京师,中庆城城墙足有二三十丈之高。巍峨耸立,宛若一座高大山峰,让人有难以生出逾越攀登的念头。 除了世间少有的九阶以上高手,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翻阅这般高大的城墙。 这般高大的城墙,自然是这个世界特有产物。毕竟那些江湖高手高来高去,城墙矮了可就没意义了! 来到城墙之下的金堂峰,解下腰带,手中用力,镶金嵌玉的华丽腰带便顿时分开,露出其中蛛丝粗细的钢丝。 只见他手中一抖,手中钢丝直直嵌入城墙之上。又取下腰带上面的金玉装饰,穿在钢丝之上,以此把握手中。 金堂峰身覆黑袍,借力钢丝,身形一跃而起十数丈,然后死死攀在城墙之上。 他身上黑袍,材质特殊,能够借助夜色,隐藏身形,伏在城墙之上,竟是半点破账也看不出来。手中钢丝,更是坚韧异常。 如此往复数次,只待到城防营将士在这片城墙之上巡查而过,金堂峰当即一跃而起,身形飞快掠过,然后直直坠下城墙。 远处刚刚巡查过去的城防营将领,突然耳朵一动,似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刚刚的动静,便好似一阵清风拂过,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将领眉头一紧,抬手让手下将士停下,然后径直走到那边,朝城墙下方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将领眉头一松,只当自己是太过警惕,转身正要离去之际,余光却猛地注意到,在城墙内侧砖块之上,一道细细的划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面。 将领凑上去以手触碰一番,只觉划痕颇深,绝非是将士们无意之中划下的。 一瞬间,将领瞳孔一缩,猛地暴喝一声: “来人!” 城墙之下,金堂峰狼狈地滚落在地。 二三十丈的城墙,若非手中坚韧无比的钢丝借力,便是七八阶的高手落下,也得摔得筋骨断裂,五脏移位。 金堂峰扭头看向城墙之上,只隐约听到城防营将领的暴喝之声传来。 “……有贼人翻越城墙,速去禀报!” “是!” 金堂峰闻言,心中更是急切起来,不得顾忌身上的擦伤,朝稷下学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白日里巍峨壮丽,书声鼎沸的稷下学宫之中,一片安静。 金堂峰嘴唇紧抿,强行催动身躯之中的内力,身形飞快地朝学宫之中而去。 可当他还没踏入学宫多远,便听到一声暴喝: “什么人!” 下一刻,一阵赫赫风声传来,一柄长枪,猛地朝金堂峰射来。 长枪划破空中,周身赤红色血煞之气环绕其上,宛若风雷之声。气劲凝实,竟然化作血虎异象,张口撕咬,朝金堂峰扑来。 金堂峰眼中一惊,手中钢丝下意识地挥出。 蛛丝粗细的钢丝肉眼难以分辨,唯有一点月光照射而下,折射几丝光芒。凛冽杀机,便隐于这其中。 下一刻,破空而来的长枪猛地一顿,停滞空中。 借助月色,便看到枪身之上,有数丝寒芒闪过。只蛛丝粗细的钢丝,死死勒住长枪枪身。上好白蜡木制成的枪身之上,已然被勒出了纵横交错的细小勒痕。 金堂峰猛地一咬牙,朗喝道: “我乃杂家弟子,并非贼人,烦请让开道理!” 六名身穿劲装,身形挺直,脸上尽是英武之气的学宫弟子飞快奔来,看着金堂峰,高声回应道: “既是杂家弟子,可有凭证?” 金堂峰负责主持杂家门下的诸多产业,平日极为繁忙。杂家入驻稷下学宫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时间前来看一看。所以这些学宫弟子,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至于金堂峰,他逃走时颇为仓促,哪里顾得上带着什么凭证? 所以此时,他也只得高声喊道: “并无……我虽不曾来过学宫,但的确是杂家弟子。” 数名学宫弟子闻言,对视一眼,立刻回道: “我兵家身负护卫学宫周全之责,不敢大意马虎。你暗中潜入学宫,形迹可疑,还请随我等走一趟。若是杂家弟子,我等自会请你师门长辈前来领人!” 此时中庆城中,只怕已然收到了自己潜出中庆城的消息。若是没有猜错,马上便要追兵前来缉拿,他心中更是急切,哪里愿意在这些兵家弟子身上浪费时间? 金堂峰闻言,猛地一咬牙,道: “还请速速让开,我有急事,耽误不得!” 数名兵家弟子见状,心中更是怀疑金堂峰的动机,一个个的手持长枪,朝他逼近而来。 一见几人架势,金堂峰便知道他们的心思。 如今情况紧急,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猛地一咬牙,手中一转,被缠住的那柄长枪顿时被甩了回去。 金堂峰身形一动,直朝学宫深处奔去。 见他率先出手,几名兵家弟子便再不用顾忌他是不是真的杂家弟子,眼中一厉,齐齐迎了上去。 一人身形跃起,借助了被金堂峰抛来的长枪,然后身形俯冲,宛若毒龙出洞,朝金堂峰刺去。 金堂峰身上衣袍一甩,内力灌输其中,袖口当即膨胀起来。随后他左臂迎上刺来长枪,微微一挥,便以衣袍裹住长枪。 只见他手中用力,再次一搅,那柄长枪便被死死裹住,进退不得。 于此同时,金堂峰手中钢丝甩出,直朝身后一名兵家弟子袭去。 但还未曾建功,一名兵家子弟猛地一掷,手中那面三尺宽的铁盾便立时飞出,径直挡住了袭来的锋锐钢丝。 一名持弓弟子手中羽箭射出,让金堂峰只得松开被他死死钳住的长枪,以那特殊面料制成的衣袍来挥挡忽然射来的羽箭。 剩余四名兵家弟子,趁此机会一起涌上。 长枪一左一右,齐齐探出,封锁他的招式变换。两柄横刀一上一下,交错劈砍,意在逼着他束手就擒。 六人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气息相互勾连之下,招式运转更为如意。凶煞之气逐渐凝聚在六人的头顶之上,随后显露出来,化作滚滚狼烟异象,冲天而起,沙场征伐的兵戈之气扑面而来。 兵家数百年来,精研兵法,将其融入兵家武功之中。历代兵主、高人更是将千军万马方才能够布成的沙场战阵,化繁为简,形成了兵家的合击武功。 天地升格之后,世间武道逐渐显露出比此前更为惊人神妙的表现。除却一招一式之间威力更甚,就连特效也给加上了。 此时兵家弟子头顶之上出现的狼烟异象,正是因为如此。 而此时的金堂峰,在兵家弟子合击围攻之下,竟然也福灵心至,体内内力全力运转,周身气势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深沉。 在这个时候,金堂峰竟然玩了一次临阵突破! 其实这件事,倒是也可以理解。 金堂峰身为杂家首席弟子,资质当然不弱,杂家对其也绝对是全力供养。以杂家底蕴,金堂峰不说别的,总该是突破至八阶修为才是。 只是因为他此前心思,从不在这武道上面。这是因为自身所处环境限制了,思想走了歪路,从而过度注重金钱的作用,忽视了武学。 此时金堂峰已然在这段时间的诸多打击之下,明白了自己此前,盲信金钱之力的可笑。 如今的他,心中想法转变,在这几名兵家弟子围攻之下,从未有过这般用心施展自身所学武功。再加上往日深厚积攒,临阵突破之事,显然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金堂峰身形一抖,身上那特殊衣袍当即脱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猛地一甩,衣袍一转,当即便裹住身边的长枪横刀。 当他再次一转的时候,那四名兵家弟子只觉一股大力撕扯,手中下意识地一松,手中兵刃顿时被卷走。 见此局势,金堂峰右手中的锋利钢丝再次一转,划破空中,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裹住那奔袭而来的兵家弟子的手中铁盾,再次一扯,铁盾当即脱手而出,砸落在地。 “咻”的破空之声,伴随着一道奇怪的声响传来。 金堂峰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羽箭一前一后,朝他射来。 在前方羽箭,由持弓的兵家弟子射出。其箭势虽然凌厉,但也金堂峰倒是也不觉得什么。 可后方那只箭的箭身之上,亮起浩然的莹莹白光,还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哨鸣之声。 这箭速并不算快,但其势堂皇,自有浩然之气,呼啸而来,有一往直前之态。配合那不知道什么的哨鸣之声,反而让金堂峰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细密钢丝挥舞,遍布空中,闪烁寒芒,隐带杀机。 第一支羽箭来势凌厉,但直面那锋锐钢丝,却是当即被割开,失去力量坠落在地。 可还不等金堂峰微微松上一口气,后面一只羽箭化作白光,以一往无前的势头,朝他射来。 视线之中,只见一道白色光辉呼啸而来,金堂峰便觉手中一阵剧痛。 低头望去,一支并无锐利箭头的羽箭,前面绑着一只鸣哨。刚刚那哨鸣之声,便是由此发出。 但就算并无箭头,但羽箭依旧凭借力量,深入他的右手虎口之众,鲜血顺着箭身,低落在地。 金堂峰顿觉手上无力,手中那操控着细密锋利的钢丝握柄,当即坠落在地。 失去兵刃的数名兵家弟子,此时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擒住了金堂峰。 远处,身穿白色儒服,气质儒雅温和的年轻男子收起手中长弓,对着金堂峰微微低头,似是在对突然出手而感到冒昧。 “圣人云;射者,仁之道也。今日以箭伤人,虽为止斗,乃无奈之举,但是不该也!”年轻男子叹声道。 男子身边,数名亦着儒袍的弟子微微低头,齐声道: “谨遵师兄教诲!” 这被惊动的几名儒袍弟子,只看其言行,自不用多说,正是儒家出身的学宫弟子。 这个时候,便又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错错错,你说射乃仁之道?那沙场杀伐,那可是离不开这弓箭啊,哪里是什么仁之道?” 儒家弟子,一向修身养性。但听到此人开口,却依旧有些绷不住,露出了厌嫌的模样。 回头望去,走来的几道身影,正是稷下学宫如今最惹人嫌弃的名家弟子。 毕竟是属杠精的名家弟子,在学宫之中四处招猫逗狗,找人抬杠。不少学宫弟子这段时间也就是顾忌身在学宫之中,这才一直忍住没有动手揍人…… 儒家为首的年轻弟子嘴角一抽,转过头去,没有开口。 一道清风拂过,一身穿长袍的身影悄然落在一旁的树杈之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众人听到动静,齐齐朝那人望去。 那人见众人视线为自己吸引而来,当即用洪亮无比,且抑扬顿挫的声音,道: “此人刚刚衣袍脱身而出,挥洒之间裹挟兵刃,正是佛家的路数。手中钢丝,融合了天南武林的诸路鞭法。腾挪身法、拳脚功夫,那更是看得出各家各派的影子,路数杂得很。但招式运转之间,却流畅自如,毫无滞涩,信手拈来。只武功路数上看,还真的是杂家的弟子呢!” 杂家理念,便是融汇百家。这理念,也自然体现在武功路数之上。江湖之上但凡流传甚广的武学,都能够在杂家的武功之中找到对应的路数。 听到那人所说,几名兵家弟子顿时眉头一皱。其中一人踏步上前,沉声道: “章师兄,你早就在此了?” 其余人,那都是被几人动手的动静惊到,这才前来查看。这些学宫弟子,可不知道,两方起争执的原因。 而这姓章的学宫弟子,既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就是早就到来。只是他却一直躲在暗中,也不出手帮忙! 章师兄见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兵家弟子们拱了拱手,道: “勿怪勿怪,我小说家的弟子,除了这一身轻功,啥都不行。出手帮忙,也是添乱。” 能一眼就被看出这江湖之中诸多武学路数的,也就只有门人遍布江湖大小茶馆酒楼,情报能力出众的小说家了。 “若是这般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这位手中所持的金钢丝,恰是我墨家师门长辈的手笔。此物,的确是杂家门主金圣源,托我门中打造的……” 这时候说话的,乃是墨家弟子。 不得不说,大半夜的,能够惊动这么多天下显学的弟子门人前来围观,金堂也算是独一位了!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幽幽一声长叹。 “诸位,此人正是我杂家弟子。深夜惊扰,实在抱歉!” 杂家门主金圣源身形飘然,不知何时便已来到这里,身形飘然落在被擒下的金堂峰身旁。 《最初进化》 众学宫弟子看到杂家门主亲自前来,顿时为之一愣,然后纷纷以晚辈身份对其行礼。 “见过金门主!” 几名兵家弟子,亦是放开了金堂峰。 金圣源对着众人点头还礼,道: “多有叨扰,万分抱歉!” 众人连忙再次一礼,口称不敢。 其实此时众学宫弟子,心中亦是不免有些嘀咕。 金圣源乃是杂家门主,手下弟子门人虽不多,但有足够差使。此时不过一点骚乱动静,便惊动了他本人,实在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事情多是杂家门中之事,旁人不好多言,一个个的纷纷告退离去。 金圣源看着众学宫弟子远去,扭头看向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金堂峰,眼中露出失望悲伤之色,然后再次叹息一声,低声道: “峰儿,你是想要见为师一面?” 金堂峰跪倒在地,对着金圣源微微叩首,沉声道: “弟子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大祸临头,在临死之前,只想亲自拜别师父!” 听闻此言,金圣源心中一颤,连忙背过身去不敢看他,只用颤抖的声音道: “你便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金堂峰微微摇头,道: “此前有,但看到师父前来接弟子,便没有了!” “……为师、为师没有办法……你犯下如此大错,陛下念我杂家此前功劳,这才提前降下口谕,命我召回在你麾下效力,却并不知情的杂家弟子,为我杂家保留一丝元气……” 金堂峰乃是孤儿出身,与他名为师徒,但实为父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死境,金圣源心中那撕裂的剧痛,实在难以诉说。 金堂峰微微抬头,看着肩头微微颤抖的师父,嘴角一丝苦笑,再次俯身一礼,道: “如此,弟子便放心了!” 金堂峰之所以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想尽办法来到稷下学宫,便是因为这件事。 就在此前,金圣源忽然找回了在他手下效力的大部分杂家弟子,仅给他留下了十几名心腹师弟。 在他刚刚逃出金府,心中茫然之时,他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想要亲自来问一问,金圣源是不是真的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本来的他,想到这里,心中难免生出怨恨之意。 可当他见到金圣源的时候,那怨气却又顿时消散,心中只留下了悔恨、庆幸之意。 悔恨的是,自己一时糊涂,做下这般错事。庆幸的是,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使杂家失去复兴之机。 金圣源不敢转过身来,颤声道: “峰儿,是为师的错,未曾将你教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忽然在稷下学宫之前响起。 便听到数声战马嘶鸣之声,马蹄之声在山门之前止住。 一声长喝,响彻在整个学宫之中: “禁军都伯赵云,奉命擒拿杂家弟子金堂峰!” 禁军停在山门之前,未曾马踏山门,这是对稷下学宫的尊敬。一声长喝,是对金堂峰的警告。 金堂峰深吸一口气,再次重重地用头扣了三下,旋即道: “请师父日后,多多保重!” 说罢,起身便面带决然之意,头也不回地朝山门走去。 金圣源强忍着转身的冲动,迈步想要离去。 可刚走上两步,他便脚下一软。 堂堂一个初入九阶,江湖少有的武道高手,就这么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 数滴泪水,随之滴落青石板之上,留下淡淡痕迹。 第一百二十四章 稷下学宫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朝会 (过度章节,而且因为今天临时顶班,状态极其不好,大家可以不订。我明天调休再补……) 宫鸦集曙彩鞭挥,剑佩森森拱太微。日晃御床明绣衮,云回銮辂见青旗。 又是一日大朝会,巍峨壮丽的宣政殿中,响起百官们的山呼万岁之声。 萧承身穿着玄色帝袍,头戴十二瑬垂冕,端坐龙椅之上,俯瞰殿中,接受着朝中百官的朝拜。 礼毕起身,百官缓缓起身。 吏曹尚书张纮当即迈步出列,手中奏折高高举起,行礼道: “启奏陛下,尚书令曲大人昨日于吏曹告假。家仆称其因连日操劳国事,身躯不堪重负,已然卧底在床两日,不能起床视物。只能请臣代为呈递奏折于御前,以此告罪。” 此时朝中诸臣,听到尚书令曲诚的告罪奏折,一个个的面面相窥,只觉风雨欲来,纷纷低头充作木雕。 朝中不少曲诚此前的下属,以及马家、陶家的故吏旧部,此时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尽管冯保当初给曲诚留了颜面,带走曲静的时候未曾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便是如此,也架不住这件事经过发酵,已然闹得太大了。人多口杂之下,曲府公子牵扯一桩大案之中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朝中百官便已然都知晓了。 国中大商贾,与主管朝堂财政的户曹尚书相互勾结,一同侵吞北境赈济粮草物资。最关键的是,竟然还与夏国勾结,私下售卖获取暴利。 此番种种,已然不能视作普通案子处理了。 但最重要的是,朝中百官根本不清楚,现在的曲家,莫名牵涉此案之中,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当今陛下借题发挥,清除这三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呢? 便是出于这番顾虑,朝中百官这才在这个时候不敢出言,低头做着自己的泥塑木雕。 萧承隐于垂旒之后的脸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百官此时只听得到他那平淡无比,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宣政殿中响起。 “既是如此,尚书台一应事务,暂由礼曹尚书张昭代为处置!” 一旁的张昭神情严肃,毫无喜色,只是缓步上前,拱手道: “臣遵旨!” 萧承扫视朝中百官,面前垂旒不断晃动,再次出声道: “诸卿,可还有什么要事需禀?” 沉默半晌之后,武官队列之中,忽然一人快步走出,高声道: “臣越骑校尉步博,有本要奏!” 越骑校尉,乃是执金吾麾下八校尉之一。虽只是校尉之衔,但负责统领京中巡防营所辖骑兵,戍卫京师,兼任征伐,乃是仅次于朝中九卿的职务。 如今云国朝政大权,在萧承改革之下,已然尽归尚书台诸曹。京中内外兵马大权,名义上归于太尉陶艾节制,但实际上,全都被萧承派可信武将尽数接管、统合。 往日声威显赫的越骑校尉,如今也只剩下一点虚名罢了。 “准!”萧承沉声道。 越骑校尉步博当即自怀中取出一本奏折,高声道: “臣受昔日同僚,今建昌府治下,安澜县县尉之托,参监察御史海瑞。其依仗陛下信重,个性嚣张桀骜,威福自擅。不问缘由,肆意捉拿府衙官吏看押在大牢之中,致使建昌府府衙政务堆积,延误国事。此言此行,有负圣恩,还请陛下严惩!”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便再有数人齐齐出列,应声道: “臣亦得到消息,要参海瑞擅用职权之罪!” “附议!” “海瑞依仗陛下信任,将堂堂建昌府官衙,视作其私邸,斥责一众官吏,犹如奴仆,予取予夺。此人言行,嚣张跋扈,难以容忍,还请陛下严惩此人!” “请陛下夺其御史官职,押回京中收审!” 萧承看着殿中义愤填膺的几人,眉头一动,故作才想起来的模样,点头道: “朕记得海瑞,如今的确是负责监察建昌府事的御史……”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忽然微微一顿,语带不解地道: “只是海瑞于府衙之中做得天怒人怨的,也应当是吏曹收到建昌府官吏的奏本,然后递到朕的面前才是……张卿,吏曹可曾收到弹劾奏折?” 张纮出列行礼,回道: “启奏陛下,我吏曹并未收到建昌府官吏弹劾奏折!” 萧承点了点头,又看向殿中几人,故意问道: “啊,朕若是没有记错,几位皆是任职武官。这怎么,比吏曹收到弹劾奏折的速度还要快呢?” 听到萧承之言,站出来的几人顿时一惊,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片刻,方才有人结结巴巴地道: “陛、陛下,臣等几人昔日的同僚,就,就在建昌府任职。未免耽误安置难民之事,他们才托我等上奏……” 萧承闻言,呵呵一笑,很是随意地道: “原是如此啊……监察御史职责,本就遭人怨恨。只是几名官员片面之言,朝中并未收到建昌府递来的奏折。海瑞的脾气,朕还是知道的。虽然刚直强硬了些,但绝非你们口中嚣张跋扈之人,总不好就因此问罪啊!” fantuantanshu 萧承的这番话,其中意思,已然是替海瑞站场子。 刚刚出言参奏之人,顿时被堵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毕竟他们又不是御史,没有风闻弹奏之权。而建昌府那边对于海瑞的弹劾奏折,也因为要走各种流程,此时还没有递到朝中。 当今陛下,又是这么个对海瑞深信不疑的态度,顿时让这些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偃旗息鼓,心中打算等着建昌府公文到达,再弹劾一次。 萧承此时见再无官员出列,方才朗声道: “户曹尚书刘宇,勾结京中商贾金堂峰,侵吞赈济物资,私自售卖于夏国。其行严重。着令尚书台刑曹、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务必详查此案。若有阻拦办案者,一律严惩不怠!” 被点名的三司主官当即上前,齐声喝道: “遵旨!” 朝中百官闻言,下意识地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坐龙椅之上,面孔隐于垂旒之下看不清楚,宛若神灵一般俯视百官的陛下,心中俱是一凛。 朝中局势,只怕这次又是一场大变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朝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楚三家影响力 萧承站在养心殿外,看着沿着殿檐落下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庆城四季如春,可毕竟是入了夏,这天气也难免逐渐炎热起来的。倒是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驱走了那点暑气,竟然让人在这个季节感到一丝丝寒意。 此时宫中一众侍者远远地站着,仅留下冯保、郭解在萧承身旁候着。 萧承看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宫殿,沉声道: “杂家当年隐于商贾,乃是无奈之举。却不想如此,倒是使自家门中弟子眼界、度量如此短浅。昔日九流十家之一,如今这般实在太不成器了。你派人斥责一番,让他们少点将心思放在行商之上。今后专心治学,教导弟子门人!” 金堂峰身为杂家这代的首席弟子,眼界都这般短浅,每日只知混迹商贾之中,将那视金钱犹如命根的商贾恶性学了个十足,致使自己落了个这般下场,实在可惜了些。 冯保闻言,忍不住问道: “那杂家旗下的产业……” “牵涉其中,助金堂峰隐瞒朝堂的,便尽数抄没,其余一点都不可动,直接交还杂家!”萧承沉声道。 说到这里,萧承神情严肃地又交代道: “这件事,你亲自去盯着。没有牵涉其中的杂家产业、杂家门人,一点都不能给朕动!” 冯保政治觉悟极高,此时心思一转,便已然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乃是诸子百家门人第一次牵涉这般严重的案子之中。当今陛下之所以特地交代这么一句,显然就是在为今后定下一个尺度。 今后大云朝堂之事,不论是政治斗争,或是违法乱纪之事,也仅追究到个人身上,绝不会因此而牵扯身后宗门学派。 夏国诸子百家因相互宿怨,相互攻讦不断,各自支持皇子夺嫡,致使夏国朝堂之上是一片乱像,朝政不稳,当为殷鉴。 虽然仅仅通过这件事,并不能真正避免百家相互攻讦的局面出现,但萧承如今年轻,自信日后慢慢整治,足以避免此事! 冯保连忙低头,应声道: “遵旨!” 说到这里,萧承又微微顿了顿,忽然开口问道: “曲诚真的病重了?”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曲静被带走的第二日,尚书令便卧倒在床,滴水不进。因是曲家夫人亲自照顾,东厂的暗探番子无法靠近,所以是否属实,还需探查一番。”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萧瑟道: “到底将朕往刻薄寡恩上想了……” 这个时候,做出这番姿态,无非就是在试探萧承,此举到底是不是故意将曲家牵涉其中,以此清除马、曲、陶三家在朝中的影响力。 萧承回头看向冯保,道: “查了几日,可知道曲静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冯保闻言,微微一滞,然后抬头看着萧承,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轻声问道: “额、那陛下觉得呢?” 萧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问朕,还是朕在问你呢?实话实说!”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道: “金堂峰入狱之后极为配合,知无不言,指证曲静是幕后主使。前户曹尚书刘宇,入狱之后一言不发……” 冯保说到这里顿了顿,注意到萧承神色并无异常,方才接着道: “不过那个曲府的管家项山,在拷打之下倒是交代,那给曲静设局下套做白抛的正是他。曲静稀里糊涂地被下套,担心家中人知晓,只得想尽办法筹措银两。项山正是借此机会,以为其想办法凑银子的名义,拿到了曲静的印信凭证……”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 以曲静印信凭证,取得了前户曹尚书刘宇的信任,让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曲家办事。 有刘宇这个与曲家走得最近的故吏出面,还有曲静的印信,自然便有办法影响下面的官吏。 萧承闻言,忽然又问道: “那几个夏国绣衣使那边怎么说?” 冯保轻声道: “被送到东厂密牢的几个夏国绣衣使也熬不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出来了。此前正是有了他们的人配合,项山这才能以一介家奴的身份,搞了这么大的事情……” 项山虽得曲家信任,但到底只是一介家奴,身份地位、眼界手段、亲信人手,都不足以妥善地做下这些事情。 全靠着夏国绣衣使,在其中调动人手力量帮忙,才能够将刘宇这样的朝廷大员耍得团团转,坐在中庆城便能够遥控操纵北境官员。 至于这个曲静,显然只是一个冤大头。 萧承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 “项山和绣衣使,是此前便有联系?” “半年之前,项山挪用曲府资产弄下亏空,是绣衣使为其补上,随后一段时间,双方联系便越发多了起来。把柄越落越多,最后绣衣使那边便以作要挟,又许以重利,让项山为他们所用。” 萧承听到这里,眼睛眯起,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 “好手段!半年之前夏国西南尚未出事,应当是随手布下了一步闲棋。然后却在此人谋划之下,用出了这般惊人的效果。如今夏国驻云国绣衣使主官是何人?”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道: “尚未查到,但东厂已然在京中搜拿绣衣使,必给陛下一个交代!”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只怕用处不大!此人手段如此厉害,东厂的网中,只怕只剩下两三只小鱼小虾了……” 说到这里,萧承又是沉声道: “东厂尽力去查,还有尚虞备用处,在云国那边的暗子眼线,也可以查一查此事!”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郭解当即拱手行礼,沉声道: “遵旨!” 萧承扭过头继续看向外边那连绵的雨幕,沉声道: “曲静既然和此事并无牵连,便找个晴朗的好天气,给他放出去!至于曲卿,年老体衰尚且为国操劳,致使卧病在床,请太医院院正秦和前往曲府,为其诊断医治!” 年老体衰? 冯保眼中一动,当即低头应是。 ------------------ 夏国,金陵城。 作为夏国都城,经过夏国历代皇帝经营扩建,金陵城东西足有一百三十里长,南北亦有九十多里,占地广阔无比。 城外有江、山依为天险,乃是龙盘虎踞,王气蒸腾之地。城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气势雄伟,穷尽壮丽。 乃是比中庆城还要巍峨壮丽、还要繁华的城池,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都城。 距离岐王府邸不远的一处宅邸之中,一名英气侍女快步走进书房,对着主位之上躬身一礼,然后急声道: “公主,出事了!” 主位之上,虞瑛瑶身着男装,玉冠束发。此时的她秀眉扬起,姣好的五官显得英气,神采四溢的模样,与当初那弱气公主的模样相差了不知道多少。 听到手下人禀报,虞瑛瑶眉头已经,用那清朗的嗓音道: “可是朝中调拨物资又出事了?” 手下侍女当即禀报道: “是,本来物资已然启程,却在即将到达邵阳郡之时,为难民乱匪阻拦道路,已然五日不曾行进了!” 在邵阳郡郡内,有长江的支脉谭江,可以凭借谭江江水,走水运连通西南六郡。却没想到,这物资尚未送达邵阳郡郡内呢,就出了这般的事情。 虞瑛瑶闻言,秀眉微微蹙起,沉声道: “又是哪位皇兄在暗中是手段?五皇兄此前暗中动手脚,被父皇警告过一次。七皇兄手下门客任职大司农之下均输令,本想要借此影响筹集物资之事,但却被我派人暗中除去了他的这位门客。十一皇兄因为此前勾结黎朝刺杀于我的事情,至今还被圈禁,应该也不是他……” 《极灵混沌决》 她顿了顿,接着道: “其余的皇子,仅在金陵城中有些人手,暂时不成气候,应该没能力在邵阳郡动手才是!” 话虽如此说,但朝廷精锐兵马护送的赈济物资,却因为一群难民百姓,而阻拦了道路,若说没人在背后布局指使,实在不太可能! 虞瑛瑶眼睛眯起,露出思索之意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开始撕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当今争位的皇子虽多,但能够将自己势力延伸至金陵城之外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位成年皇子,怀疑对象实在不多啊。 “难道是……”虞瑛瑶面色更是深沉,声音越说越低。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名侍女脚步匆忙地走进书法之中,急声道: “公主,中庆城甲字据点已经被毁,仅四品绣衣使于成得以逃脱。云国户曹尚书刘宇、杂家弟子金堂峰、曲府管家项山,都已经被抓了!” 虞瑛瑶闻言,脸上顿时一阴。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曲府的管家项山,此前不过是她随意而为的一步闲棋。 但西南诸郡突然发生瘟疫,各种物资奇缺,这步闲棋反而被她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毕竟相较于在夏国境内调集大量物资运去西南诸郡,从云国那边直接获取物资,损耗反倒是小了很多,更为便利。 只可惜,这一步棋还没发挥多久的作用,便被吃掉了…… 若非如今皇兄局势艰难,我倒是更想再和云皇你过过手! 想到这里,虞瑛瑶微微摇头,隐带遗憾道: “云国那边,我暂时鞭长莫及,不用指望了。调集麾下所有人手,必须尽快保证朝廷物资送到皇兄手中!” 手下侍女,当今低头应道: “是!” 说罢,二人转身下去传令。 虞瑛瑶缓缓起身,透过书房窗户,看向中庆城的方向,喃喃道: “云皇,下次……” ------------------------- 中庆城,曲府。 满是药味、尿骚味的房间之中,曲诚双目紧闭,眉头皱起,躺在床上,一副虚弱之际,似要病亡的模样。 秦和缓缓移开搭在曲诚手腕上的手,扭头看着眼中尽是紧张惊慌之色的曲家夫人,当今不动声色地道: “尚书令大人散脉浮乱,有表无里。中候渐空,按之绝矣。是身躯衰弱至极之像,需以药静心调理,日后不得再有操劳之事!” 听到秦和说的话,曲家夫人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反应了过来,面露担忧之色,欠身道: “如此,便请秦院正费心了!” 秦和微微点头,起身看了一旁的冯保一眼,旋即起身离去开药方。 冯保看着躺在床上的曲诚,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曲家夫人,方才开口道: “陛下担忧尚书令的病情,便差使咱家前来探望。” 曲家夫人闻言,再次行了一礼,愁声道: “有劳陛下挂念了!” 冯保闻言,忽然话锋一转,道: “陛下在咱家临行之前,特意吩咐咱家交代一句。贵府公子之事,已然查明,并未参与其中。只待过些日子,便会放归家中,还请夫人不用太过担心了!” 曲府夫人闻言,眼中顿时亮起,愁容顿时消去,惊喜道: “公公所言当真?” 冯保笑着道: “陛下交代的,岂能有假?” 曲家夫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冯保连连欠身,道: “多谢公公照顾,多谢公公了!” 冯保闻言,连忙让开身子,道: “夫人这是折煞咱家了……” “尚书令大人为国操劳,致使憔悴至此,陛下心中必然不会忘记的。尚书令大人今后,可在家厚养身躯。所需天材地宝,珍贵药材,皆由宫中供应!” 曲夫人此时心中,早已被儿子无事的消息填满,脸上喜色早已掩盖不住了。 冯保呵呵一笑,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曲诚一眼,方才告辞离去。 等到冯保离去,房中仅剩曲夫人之时,曲诚眼睛缓缓睁开,然后强撑着身躯坐了起来。 曲夫人连忙上前扶着曲诚,喜道: “老爷,静儿没事了!” 曲诚有些艰难地挤出笑容,点了点头,道: “是啊,没事了!” 同床共枕,相伴多年的曲夫人,此时一眼便看出曲诚心中有事,不由得看向他,道: “怎么了?” 曲诚张了张嘴,沉默许久之后,轻叹道: “陛下让冯保传话,便是在告诉我,这个尚书令算是做到头了!” 曲夫人有些愣神,下意识地道: “这是为何,静儿不是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吗……就因为项山?” 听到项山的名字,曲诚脸上当即一沉,道: “刘宇乃是我的亲信,项山是我的管家,这件事我怎么也脱不开关系……” 曲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管家,竟然有这样的野心与胆子。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虽然自己的确清白,未曾参与此时。但刘宇、项山二人牵涉其中,自己在外人眼中,就不可能那么干净,必然与此事有所联系。 “还有,项山不过借着我曲家的名头,便足以影响这么多的官吏,翻下如此大事,你让陛下如何想?” 其实这一点,才是最为关键的。 马家家主马敏文昔日乃是治栗内史,曲诚少府出身,陶艾老将军位居太尉执掌兵权。三家基本盘分别在钱、粮、兵之上,这也就是为何当初萧承有了他们的帮助,得以快速掌握云国朝堂。 尽管三家如今交往很少,但因为与杨家的姻亲关系,马、曲、陶三家在外人眼中,已然是绑在了一起,还和皇家扯上了关系。 纵使马敏文在背后极力约束,也难以阻止三家的门生故吏相互抱团取暖,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政治势力。 从项山打着曲静的名义,狐假虎威一番,便能够使北境官员俯首听命,便足以证明三家的影响力到了何种地步。 对于皇帝来说,怎么可能愿意看到一个政治势力,在朝堂之中拥有了这般巨大的,堪比皇权的影响力? 所以这件事,曲诚根本脱不开关系。 曲夫人闻言,顿时一愣,道: “这就是老爷装病,还不许儿媳回去,找家中想办法的原因?” 曲诚幽幽一叹,带着一丝释怀道: “当今陛下没有借机发作,清理我曲家故吏,而是顺着我病重的由头,给了荣养的待遇,已经足够仁德了,绝对不可再多奢求什么了!” 曲夫人闻言,神情倒是反而轻松地道: “也好,有老爷立下的功劳,静儿自此做个富贵闲人,自是极好!” “再等几日,我便上书” 曲诚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 云国,邕州,边军大营之中。 镇东将军石安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看向帐中的英武青年,声音颤抖道: “这、这,此事本帅……” 武镶将军狄青此事微微拱手,沉声道: “镇东将军稍安勿躁,陛下知道这弹劾御史之事,乃是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吏私下串联。将军身在军中,与此事关系不大!再说了,此乃当初前太师汪晓留下的弊病,陛下又如何怪到将军头上呢?” 听到这安抚之言,石安这才微微心安下来。 石安是亲眼见到当初的萧承,是如何御驾亲征,收服边军,将夏国境内搅得翻天覆地。 这样一个智谋、手段、军略、武功都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君王,他是半点也生不出反意的。 而且就算他想反,手下那些将当今陛下尊为神灵的将士,也绝对不会跟着他造反! 石安对着狄青道: “不知陛下那边,打算如何安排此事?” 狄青微微弯腰拱手,沉声道: “陛下亦知道将军顾念袍泽之情,必然狠不下心来。但这些边军出身的将领,结党营私,无视法度,所言所行,已然阻碍朝政运转。还请将军,为了大局着想!” 石安闻言,迟疑一阵,当即一咬牙,也对着狄青拱手一礼,沉声道: “谨遵陛下之命,我石安绝不违逆!” 狄青闻言微微点头,自身后亲兵手中接过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镇东将军石安,统兵伐黎,镇守边关。于社稷危急之时保境安民,大德大义,功勋卓着,晋位中军大将军,执掌京中卫戍,钦此!” 云国高级武职,暂时尚未被萧承大动过,依旧沿袭旧例。 太尉之下,有大将军之位。 除却骠骑、车骑、卫将军此类上号,还有中军、抚军、上军、镇军这类大将军之号。 再往下,是四征将军。然后才是石安的四镇将军。 虽然兵权不如此前,但一下晋到了大将军之位,也是厚恩了。 而且此时的石安,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石安猛地一俯身,朗声道: “臣石安,叩谢陛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楚三家影响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买卖! 宽广的泸江江面之上,十数艘千料大船缓缓而来,朝云国常宁县的方向而去。 这些大船之上,挂着“大夏西南转运司衙门”的旗帜,显露出船队的身份。 船队中央的主船之上,钟子濯站在甲板之上,神情有些沉重地看向头顶夜空。 剧孟怀抱长剑,走到他的身旁,闷声道: “你在想什么?” 钟子濯被突然出声的剧孟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蹦起来。待看到是剧孟之后,他这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走路能不能有点声儿?” 剧孟扭头看向钟子濯,神情平淡,似是毫不在意,然后又重复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 钟子濯一愣,旋即随口道: “没什么,就发个呆……” 剧孟见状,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此前运送物资,停靠江阳郡之时,你见到了当地百姓因为缺少物资米粮,在瘟疫之下死伤无数的模样。所以你现在,是心软了吗!” 钟子濯笑了笑,刚想要说些俏皮话缓解一下气氛。 但当他看到剧孟严肃无比的神色,以及他浑身隐而欲发的凌厉剑气之时,顿时神情一滞。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 剧孟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紧紧盯着钟子濯,冷声道: “我等共事了一些时日,相互之间也算有了情谊,莫怪我没有先提醒你。你是我尚虞备用处的翊卫使,听命的是我大云的皇帝陛下。你同情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心生怜悯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别的什么念头,而生出异心,便莫要怪我动用家法,清理门户了!” 钟子濯是夏国人,当初是因为落在了萧承手中,经不住拷打交代了不少事情,被萧承半是逼迫,半是利诱的让他加入了粘杆处,为云国效力。 对于这样一个人,剧孟之所以在他身边,便是要时常防备着,以免他哪天又玩个“弃暗投明”! 面对剧孟的冷厉眼神,钟子濯心头打鼓,讪笑着想要为自己辩解。 但每次他的话刚到嘴边,注意到剧孟眼底的杀意,他又只能生生咽下去。 毕竟这个时候胡说八道瞎扯淡,是真的有可能被怀疑别有用心,而被剧孟“清理门户”的! 钟子濯无奈地低下头去,轻叹一声,声音略带低沉道: “转运司衙门此前得到的消息,朝廷……夏国朝廷运来的粮草,因难民作乱,被堵在了路上,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够送来。我本是夏国人,见百姓因缺少物资而动了恻隐之心,并非什么冒犯家法的大错……” 剧孟闻言,看着钟子濯,然后点了点头道: “只是先提醒你一句罢了,也不要想太多!”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夏国朝堂运送的粮草物资被拦住,西南六郡府库更是不用指望了,如今唯一能够获得大量物资粮草的地方,也就是云国这边了。 可就是这样一条渠道,还被钟子濯此前送到中庆城的情报,给毁去了! 饶是钟子濯平日里再没心没肺,表现得再没节操,只要想到无数夏国百姓因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此时他也不免生出一丝愧疚懊悔的心思。 看着钟子濯并非毫无底线的模样,剧孟倒是对他微微有了些改观,眼中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软了下来,安抚道: “百姓的确无辜,之后我会领尚虞备用处的人手助你,使夏国粮草尽快送达的!” 钟子濯勉强一笑,没有回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剧孟却是忽然定定地看向远处,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人!”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旋即扭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不远处江边码头之上,无数火把排做长龙,静静地伏在江边。 借着月色与火光,还隐约可以看见,无数满是物资的车辆停在那边,似是早就恭候多时, 二人见此情景,顿时一滞,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按理说,中庆城那边早就收到情报了,这才本该是空跑一趟,然后回去禀报岐王便是了。 怎么如今一看,好像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呢? 钟子濯眼睛一亮,又看向一旁的剧孟,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还去不去了?” 剧孟眉头微微一皱,道: “我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应该收到我的密信了才是,为何……”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钟子濯,注意到他眼中的欣喜之色,嘴上一滞,顿了一会儿,方才道: “既然都送来了,自然要带回去!要不然岐王知道了,不可能不怀疑的。” 闻言,钟子濯顿时一喜,当即喝道: “好,速速靠岸!” 一声令下,船队当即朝那临时码头驶去。 还不待船只停稳,钟子濯便迫不及待地乘坐小舟来岸边。 但当跟在他身后的剧孟,见到商队为首之人的时候,却是忍不住一愣。 钟子濯此时,也有些疑惑。因为眼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眼中时不时闪过精明之色的年轻男子,却并非是此前与他交接数次的葛朱掌柜。 此时夜色深重,沈万三没有注意到钟子濯身后的剧孟,只是在看到为首的钟子濯之后,当即跨步上前,对着他拱手道: “在下沈氏商行沈万三,见过转运使钟大人!” 钟子濯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拱手回礼,然后忍不住问道: “原是沈老板啊……不知葛掌柜今日,怎么不曾到来?” 沈万三闻言,轻笑一声,道: “葛掌柜现在有点忙,只怕日后都来不了了。今后买卖交接之事,全由我与大人联系!” 嗯,是有点忙,忙着被东厂番子拷打逼问。 这与夏国暗中交易的一众细节,也是之前葛朱没熬得过拷打,交代出来的。 钟子濯看着眼前的沈万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个时候,剧孟轻咳一声,顿时将二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剧孟此前在中庆城中当差,时常随侍萧承身边。旁人或许没见过他,但受萧承接见过数次的沈万三,却是见过剧孟数次。 看到剧孟的面孔同时,沈万三先是一愣,旋即故作不在意的模样,立刻移开视线,开口道: “钟大人,我手中如今已有近百万石粮草,不知岐王殿下,可否吞得下?” 钟子濯闻言,当即拍着胸脯,道: “自是不用担心!有多少,我家殿下就能吃下多少!” 沈万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 “量大,这价格方面,也是需要贵上两成的……” “也没有问题!”钟子濯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在他看来,这情报都已经送到了中庆城,这暗中的买卖还不知道能够做上几次呢。 所以对于沈万三的提价,他毫不在意地便答应了下来,一点去和岐王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听到钟子濯的话,沈万三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一言为定……只是钟大人这些船只,倒是少了些,只怕需要些时日啊!” 钟子濯闻言,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 “转运司负责西南水脉运转,调集船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动静太大,可就瞒不住了,贵国云皇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沈万三闻言,微微摇头,笑道: “这事,钟大人倒是不必担心!”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剧孟,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是,听这个意思,皇帝都收钱了,被这些人打点好了? 剧孟看了看四周,朝手下那些伪装成转运司差役的粘杆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一众侍卫们当今会意,不动声色地挡在三人四周,将外人视线隔开。 剧孟这个时候才冷着脸,一指钟子濯,沉声道: “大云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全掌夏国秘事,钟子濯钟大人。” 钟子濯眼睛猛地一瞪,又惊又怒地看向剧孟,否认之言刚要脱口而出,便看到一旁的沈万三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 钟子濯先是看着剧孟,然后又扭头看向沈万三,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也是云国、啊,不!你也是陛下的人?” 沈万三轻咳一声,俯身一礼,低声道: “沈万三,见过钟翊卫使!” 钟子濯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震惊道: “为何?陛下既然知道,为何……” 沈万三闻言,当即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真挚道: “陛下乃仁德之君,国中国外,天下百姓视之如一。此前陛下圣旨,便已派出兵马护送御医进入夏国境内,救治患病百姓。陛下又岂会忍心,断却西南百姓生路?” 钟子濯听到沈万三所言,脸上顿时变得极为精彩复杂。 若是他没有记错,此前云、夏两国,才刚刚结束战争不久。虽说此前已经签订了和约,夏国还嫁了一个公主,但两国之间的矛盾,有心人一眼便能够看出。 在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反而帮助夏国百姓,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啊…… “今后粮草物资,只要岐王需要,我沈万三必会全力供应,以此救济西南百姓!”沈万三大义凛然地道。 嗯,其实话虽是这么说,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若是岐王那边,没有自西南将门之中抄没而来的海量金银,萧承顶天了也就是出一点物资做个样子,拿名声而已。 此前金堂峰与岐王做生意,物资价格本就高上三成。沈万三现在又提了两成,足足五成的利润,还都用金银结账。 这么好、这么大的买卖,可不多见啊! ------------------- 建昌府,一队禁军纵马而过。 见禁军手中持着象征着皇权的云龙旗帜,城门郡兵不敢阻拦,连忙将他们放进城中。禁军声势浩荡,马不停蹄地到来到府衙之前,方才勒马停下。 一众禁军缓缓散开,露出了被护在中间的文官身影。 只见三十岁不到的青年官吏,面带倨傲之色,翻身下马,快步朝府衙之中走去。 门口的差役见来人派头动静,便知来头不小,连忙上前微微一礼,躬身道: “这位大人所为何事?还请等小人通报府衙之中的诸位……” 不待差役说完,青年官吏却是眉头一皱,然后不耐地看了一旁的禁军将士一眼。 当即便有禁军得令上前,一把将差役推开押倒在地上,面色凶狠地道: “钦差办差,阻挡者一律问罪不怠!” 说罢,又有禁军将士上前,一把踹开府衙大门,涌入其中。 青年官吏冷哼一声,微微昂头,快步走入府衙之中,环顾院中面露震惊之色的差役、官吏,当即呵斥道: “刑曹掌录文书赵禹,奉陛下之命,专司彻查建昌府何杨一案!” 府衙大堂之中,正在整理案件卷宗的海瑞听到动静,当即放下手中事务,领着众人走到院中,便看到了手持圣旨的赵禹。 如今的海瑞,因为当初此萧承在朝中维护之言,已然被视作了当今陛下的亲信。 原本满脸倨傲之色的赵禹,见到身穿御史官府的海瑞走出,当即便认出了他来。也不敢过多的放肆,对着海瑞微微一礼,沉声道: “下官刑曹掌录文书赵禹,奉陛下圣谕,协助海大人彻查何杨一案!” 说到这里,赵禹微微拱手,朗声道: “陛下有令,地方官员勾结豪强,陷害百姓,罪不容诛。授监察御史海瑞海大人便宜之权,一经查实,无需禀报吏曹,可先革去官职严查。但有牵涉其中者,一律从重,绝不轻绕!” 此时府衙之中的官吏差役闻言,心中一凛,顿觉这府衙的天要变了! 海瑞听到此话,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一热,对着中庆城方向跪下,俯身一礼,振奋道: “陛下圣明,臣必不负陛下信任!” 海瑞此时,再无顾忌之事。这道圣旨,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以说是将整个建昌府都尽数交托给了他。 萧承对海瑞的信重,不言而喻! 赵禹连忙示意身边禁军士卒上前扶起海瑞,然后看向海瑞,眼中厉色闪过,阴冷道: 爱好 “不知海大人调查到了何处?这群官吏油滑,想必不会老实交代的!我赵禹自认对问询之事还有些手段,愿助海大人一臂之力!” 海瑞微微一愣,但赵禹好歹也算是钦差,他也不好驳斥,只好点头道: “如此,便麻烦赵文书了……” 赵禹闻言,嘴角不由得露出冷笑,道: “多谢海大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买卖! 第一章 改制 巍峨皇宫之中,响鞭抽动,玉钟敲击,厚重之声响彻深宫之中。 在象征着云国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宣政殿中,朝中百官俯首叩拜,聆听圣讯。 冯保手持圣旨,稍显尖锐之声,在宣政大殿之中响起。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伊古以来,代有兴革。即我朝列祖列宗,因时立制,屡有异同。自我大云太祖建国称制至今,已有六百载。三公九卿之制,愈显积弊,公事以文牍相往来而毫无实际,人才以资格相限制而日见消磨。 朕当概行除旧,执中以御,择善而从。废三公之制,立九品之制,分正、从十八级,文武并同。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分掌国中要事。御史台掌监察之权,大理寺主理司法…… 钦此!” 朝中设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军事之上设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掌兵事。地方之上,撤刺史之职,设三司分掌行政、司法、军事。 发展千年,明清时期为代表,封建社会最为完善,皇权巅峰产物的政治制度,直接被萧承拿来套用。 这一篇圣旨下达,直接便将云国建国以来六百年的制度,尽数改变。往昔云国,朝中三公九卿为尊,地方刺史太守为首的政治格局,自此消失。 但此时朝中百官,一个个却是依旧毕恭毕敬,虽惊讶于当今陛下之大手笔,却也并太过措手不及。 这道圣旨,其实并非那么突然。自萧承掌权之后,重新整顿了尚书台,设立了职责更加完善的诸曹官职。这一切,都是在为如今做准备。 尚书令曲诚,因治家不严,致使如此大错,此时已然辞去了尚书令之职。萧承趁此时机,直接将尚书台职权,拆分给六部、内阁。 地方之上,北境刺史沈睿广因事情败露,已然被东厂拿下,革职送入大狱之中等候查办。 刺史本只掌监察之权,但又与御史不同,需长期驻守当地。地方官府无力抗衡,便逐渐导致刺史权势愈发大了起来。 趁此机会,萧承亦是发作,撤去刺史,设三司分掌职权。 还有建昌府的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员,赵禹立功心切,手段酷烈,严刑拷打之下,案件很快便水落石出。 直接供出了边军出身的官员私下结党营私,推府、各地县尉、郡兵都尉等一应官吏,执掌各地暴力衙门,掌握着地方兵马、差役的调度职权,这才如此胆大包天,敢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若是有朝一日起了大逆之心,显而易见是无人可制! 至此,节制调度云国各处的边军、郡兵、地方驻兵的五军都督府,也应运而生。 此番种种,使得百官没有抗拒的借口。 而在萧承日渐深沉的皇威威慑之下,百官心惊胆战,也没有反对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反对的必要。因为一应利益相关者,敢于违抗当今陛下的人,早就被扫入了尘埃之中。 剩下的百官,更期望一切落定,朝中机构衙门不再变动,这样他们反而会安心了下来。 圣旨念完,一众百官当即叩首行礼,齐声喝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彻在皇宫上方,惊起一众鸟雀。 此时,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庞大的气运之力自宣政殿上冉冉升起,融入天空之上的七彩祥云之中。 此刻这浩荡国运,便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祥云绵延无垠,社稷气顿成龙虎,一个个祥瑞珍兽的异象就此凝聚,尽显神异。 与此同时,半截遍布金色龙鳞的身躯于云雾之中翻涌,旋即隐去。片刻之后,又显露一截金色龙身。若隐若现的鳞爪长须,格外凝实。 淡淡云雾之后,一双金色的龙瞳凝实下方。转动之间,颇为灵动,一眼望去根本就不是什么虚影异象,宛若当真有了灵智。 金手指面板之上,随之出现一行字体。 【技能“天命昭昭”效果触发,武力值+5,体力值上限+5,健康值上限+5,名臣率+1】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身躯一动,露出惊喜之意。 这玩意,合着还有这个效果啊! -------------------- 身穿绿色七品官服的刘伯温,径直来到中庆城中的一处高楼顶端之上,便看到数道身影早已等候再次。 楼上这几人周身气势皆颇为玄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韵法,一看便不是简单的人物。 此时一个个或是眼中紫色光芒闪烁,或是眉心白光绽放,又或是身浸四周,感悟天地,都在以各自手段,朝中庆城天空之上望去。 在见到那惶惶如大日般耀眼,凝聚成种种奇异景象的云国国运之后,这几人皆是气息粗喘,眼中露出震惊、欣喜、茫然的复杂神色。 刘伯温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旋即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道: “在下新晋内阁行走刘基刘伯温,拜见诸位!” 众人被刘伯温的声音惊动,这才如梦初醒般地返回过来,收敛了一番心神,方才对着刘伯温低头一礼。 “阴阳家澹台辉,此任司天监监事,见过刘大人!”一旁身穿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刘伯温微微点头,沉声道。 司天监,乃是萧承承诺给阴阳家的机构。这名叫做澹台辉的中年男子,便是须宿选定的司天监主管。 此时众人皆身穿官服,自是以官场规矩来行事。司天监监事,正四品的官职,对待刘伯温这个七品的内阁行走,自然是不必行礼。 此时,一名身穿素色道袍,相貌忠厚质朴的男子也是对着刘伯温微微一礼,行礼道: “道家虞昭奇,如今添为司天监少监,见过刘大人!” 阴阳家、道家,本事同出一源,论起观测天文、推算历数、预测风云气象的手段,虽各有侧重,并无谁高谁低的说法。 是以这司天监,自然也少不了道家人的声音。 “儒家林鲤,添为司天监教授,见过刘大人!”又是一名身穿儒袍的年轻弟子,对着刘伯温微微一礼。 此前便说过,当年百家争鸣的时候,各家曾经有过互相吸取对方学派精华,融入自身所学,不断完善自家理念,以此共同进步的大争之世。 儒家之中,亦有吸取道家、阴阳家精华的天人一派,讲究的就是天人感应之学。 然后又有几人,分别一一介绍,都是各家显学弟子出身,来头不小。 刘伯温一一还礼,方对众人道: “诸位皆是各家之中,擅气运秘法的弟子,其余多话,我不必多说。陛下旨意,我等研究之事,是我大云国如何运用国运之力。事关国朝昌盛,以后还请诸位齐心协力,共克难关!” 众人闻言,此时齐齐一礼,沉声道: “谨遵命!” 刘伯温闻言,微微抬头,神色格外坚定。 汇聚百家之中,擅长各家各种感悟天地运转,观测气运秘术的弟子,自然所图非小。 自黎朝老祖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凝聚之法的萧承,便已然感到,黎醒那运用气运之法实在太过粗暴。 吸收气运强化己身,有竭泽而渔的意思。萧承敏锐的感知到,这国朝气运的运用之法,定然还有更为好、更为实用的方法。 眼前这些人,便是萧承挑选而来,由刘伯温带领,专门研究国朝气运运用之法的人才。 “诸位,开始!”刘伯温沉声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下一刻,只听得轰隆一声,这处新建造的,足有十数丈的高楼下方,精钢大门瞬间落下。 无数的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将这处高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任何窥觊此处之人心生寒意。 ----------------- 夏国,江阳郡。 这几日江阳郡大营之中,倒是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数日间,不断有战马长嘶之声响起,军中将领仅带身边亲兵,陆续自西南各郡返回大营。 军鼓擂起,厚重深沉的闷响之声陡然响起,宛若敲击在众将士的心上。 这是军中擂鼓聚将的动静。 帅帐之中,岐王坐在帅位之上,双眼微微闭起,在冯处的陪伴之下,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便有身穿铠甲,身形魁梧的将领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岐王单膝跪倒,拱手行礼道: “赤羽营主将晏道,参见大帅!” “捧日营主将程乐安,参见大帅!” “振武营主将郭凯,参加大帅!” …… 军中军法约束,既然擂鼓聚将,自然没有人胆敢延误。 不过片刻,众将领便已然到齐。 岐王睁开双眼,锐利的锋芒自眼中射出,环顾在场将领。 一众将领皆是低头,做臣服之状。 岐王站起身来,神情坚毅,眼神锋利,喝道: “本帅以亲王之尊,坐镇西南,防治瘟疫。却因物资短缺,空耗数月。而今如今物资已至,不宜再等,众将听令!” 众将领当即齐声道: “谨遵大帅之命!” “振翼营新任主将朱栋!”岐王厉声道。 一名将领当即起身,喝道: “末将在!” “持本帅军令,领轻兵前往邵阳郡镇守,护送朝廷物资送达!” “遵旨!” “赤羽营晏道,命你部兵马,护送云国医者,入德江郡镇守。本王派二十名儒家士子,你全力配合,尽快恢复德江郡秩序法度!” “末将遵命!” “巴虎营主将石岚,命你前往象州郡,以物资为引,接触当地民团,迫使其重新归附接纳我大夏统治……若是还有违逆,可杀一儆百!”岐王杀气腾腾地道。 无防盗 “谨遵大帅之命!” “捧日营主将程乐安,振武营主将郭凯!你二人整顿兵马,专心备战,只待时机成熟,便当即出兵安顺郡,扫清叛逆!” “请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负大帅重托!” 岐王抿了抿嘴,又看向一旁的冯处。 冯处当即拱手,沉声道: “请殿下宽心,臣已然调度手下绣衣使,必然倾尽全力!” 倾尽全力,去与云国争夺这西南百姓的民心。 岐王点了点头,喝道: “云国虎视眈眈,绝不能使西南再乱下去了。大夏兴衰,便全依托诸位了!” “末将(臣),必当为国朝效死!”帐中众人神情肃然,起身高喝道。 第一章 改制 第二章 佛道辩论 云国,中庆城。 最近朝堂之中风起云涌,一群想要攀附曲家的朝中官员,因为牵涉北境之事中皆已被拿下,尽数被革职等候问罪。便是如此,使得如今云国朝中的局势稍显动荡。 而这朝堂之上的人心惶惶,倒是对民间百姓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今北境的瘟疫已经平息,此前对外战事的获胜,也使得百姓民心稳固,对大云朝廷的向心力更是高涨。 中庆城中,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往来人潮涌动,街边店铺密布,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喧闹之声不曾停歇。置身其中,便不觉感叹这一派的盛世景象。 越往城中走,百姓便越发多了起来,人潮拥挤,齐齐朝前方回去。朝前方望去,已然可以看见巍峨壮丽,尽显皇家威仪的宫殿楼宇了。 而就在皇宫前的宽大广场之前,不知何时立起了两座高台。 此时那边,已经有了不少人。 只看打扮,有身着华服的朝中勋贵大臣的家眷,有佛道两家的方外人士,还有身穿稷下学宫学子服饰的百家弟子。更有江湖人士、商贾、普通百姓,各种阶层之人,齐齐聚集在高台之下,甚至比当初萧承登基之时还有热闹几分。 仰头朝高台之上望去,便见左手高台之上,盘坐着数名身穿僧袍,宝相庄严的僧人。此时大和尚们正身躯端坐其上,手掌合十,双目紧闭,低头默念经文。 看上去,却是一副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 而右手边,只见有数名身穿湛蓝色素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道人缓步走到高台之下。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身形宛若柳絮,飘然落在高台之上,对着对面的僧人微微行了个道礼,方才盘膝坐下。 如此阵仗,能够吸引这么多城中百姓的事情,便是近来最为引人关注的佛道辩论大会。 佛道之中的道,并非是说诸子百家之中的道家,而是如今中原大地盛行的道教。 道家、道教,两者相互之间虽说有些不清不楚的,但还是各有侧重。 道家位列诸子百家之中,乃是九流十家之一的天下显学,主张随顺万物,尊重世间运行规矩,并以此作为核心来施政治理国家的学派。 而道教,则是截取道家部分理念,融合鬼神妖怪之说,从而形成的宗教。 佛门虽然经过萧承数次整治,如今影响力锐减,但当初佛门在云国之中底蕴何其深厚!便是如今,在民间也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宗教信仰这东西,是根除不掉的。 佛门蛰伏个几十上百年的,卷土重来也未必不可。萧承可不愿意,见此情况发生! 于是,这盛行中原的道教,也便被萧承引入天南之地。 当今新成立的礼部之下,除却有管理僧众的僧录司衙门,亦是成立了道录司,以此节制、扶持道教发展。 道教能入天南之地传播信仰,也乐得做萧承手中节制佛门的利器,配合无比。 扶持两者相斗,朝廷坐镇调和,只要后世的云国君王,不出个脑子进水的,局势总是能够控制得住的。 眼前这场佛道辩论大会,便是在萧承的暗中示意之下举办的。 道教需要扬名,快速打开局面。佛门需要挫一挫道教的锋芒,弥补这段时间佛门损失的威望,加固云国百姓的信仰。双方皆是顺水推舟,便有这一场万人瞩目的佛道辩论大会。 宫墙之上,众多仪仗依次拍开,簇拥着最中间的帝王玉撵。玉撵之上的帘帐放下,仅能看到一道挺拔英气的身影坐在其中。 见双方皆已落座就绪,当即便有礼官拉长了嗓子,道: “请陛下训示!” 玉撵之中的萧承,正忙着批阅着手中的奏折,头都不抬地道: “开始!” 萧承可不想待会还要回养心殿加班,所以只能趁着现在偷偷摸鱼。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一礼,起身朗声道: “准!” 只听“咚”的一声玉钟敲击之声,佛道辩论大会便此开始。 当即佛门一方,便有一僧众忽然起身,抢声道: “道教,不足以为教!” 朗喝之声,在佛门武功法门的加持之下,宛若雄狮怒吼,顿时响彻四周。 佛道两家其实都清楚,两者胜负之间,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决断出来的。今后双方明争暗斗,只怕不得平息。 所以这一场辩论,双方都不免抱着试探对方的意思。所以这一场辩论,甚至连辩题都没有确定,全凭双方自由发挥。 而这名和尚上来这番暴论,直指道教立足根本,可为是先声夺人,将众人视线顿时吸引了过去。 便是摸鱼的萧承,此时也是手上一顿,抬头看向高台之上。 此时说话之人,萧承还有些印象。 当初佛门辩法之上,惠启和尚突生感悟,悟出了“度己度人”的大乘佛法。霎时之间心境圆满,领悟陆地神仙的境界。天地有感,而生呼应,异象凝聚金色莲花,于空中落下。 萧承属意的六怀和尚,并无多少真才实学,全靠着他帮着作弊,才有底气上台。面对着临阵暴种,展露神异的惠启,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时候,萧承自己都打算放弃了。是这名叫做慧力的僧人颇有急智,出手打了个配合,才能够将他送上了佛门大法师之位,致使萧承谋划并未落空。 此时慧力出声,萧承也不由得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倒要看看他这急智,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道教的几名道士,此时听闻慧力之言,饶是此前对佛门刁难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听到,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道教不足以为教,若是无法辩驳,那便是动摇根基,将来还如何在云国传教? 想到这里,一名道士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慧力行礼道: “贫道真一,敢问这位大师,何处此等暴论?” 慧力闻言,嘴角一弯,当即道: “凡立教之法,先须有主!道教无主,何以能够称教?” 道士真一刚要反驳,却被身边的道士拉住。 道士对着,真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急躁。真一见此,这才强忍了下来,坐了回去。 此时的慧力见对面不曾因为急声反驳而落下圈套,暗自可惜了一声,继续道: “我佛门源自天竺,由大僧阿拉加纳传入。是以我佛门尊佛祖为教主,而阿拉加纳大僧虽创我大云佛门,却只是传教之人而已。” “而汝道教,创始之祖张天师,亦不过是传教之人而已!道教经文之中,尊奉的乃是三清神。可若是以三清神为教主,却又如何证明三清神的存在?” 道教尊奉的三清神,乃是结合神鬼志异、道家经文所创造的神灵。而佛门的佛祖,却是当年在天竺创立佛教的大智慧之人,被信徒尊奉为佛祖。 两者一者为虚,一者为实,便给了佛门这边攻讦的由头。 真一闻言,顿时脸上涨红,陷入牛角尖之中,愣愣地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名此前拉过真一的道士,此时却是忽然开口道: “我道教脱自道家,教主并非张天师,亦非三清神灵,而是道!道生万物,乃是天地生灵,世间万物运行之道!” 慧力此前先设下了一个前提,便是这各家教主,乃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在这个逻辑之下,率先出口的真一道士,自然不知如何辩驳。 而这天地运行之道,虽不是人,但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两家教主这一对比起来,便觉得道教的逼格蹭蹭往上拔高了几分。 慧力闻言,眉头一挑,看向那人双手合十,沉声道: “贫僧慧力,敢问道士道号?” 那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礼,道: “贫道济一,见过慧力大师!” 慧力微微点头,嘴角笑容忽然绽开,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道: “既然贵教以‘道’为教主,那贫僧便又有一个问题了!” 他顿了顿,眼中紧紧看向道教众人,朗声道: “若使‘道’是有知,则惟生于善,何故亦生于恶?” 翻译一下,你们尊能生万物的“道”为教主,那“道”自然是有认知的存在。既然如此,道只需要生“善”便可,为何要生出“恶”来,使得世间生灵陷入苦难变故之中呢? 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众人愣住。便是佛门众人,此时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慧力的举动,此前并未和众人商议。 此前教主之论,不过是慧力为了这一问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引入到这个问题。 但凡辩驳不过,那就不是道教立教根本问题了,而是要将世间的原罪,都扔到道教身上。 慧力看着愣住的道教众人,嘴角一弯,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趁此双方试探的时候,一鸣惊人。只要彻底辩倒了道教,那下一任佛门大法师是谁还用多说? 第二章 佛道辩论 第三章 安顺郡叛军与二将军慕容复 慧力的这番言论,虽然一开始听起来,似乎只是以暴论引人瞩目罢了。但现在看来,却是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着道教之人跳进去。 此时这一问,直接便让道教的几人愣在了原地。道士真一涨红了脸,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慧力眼看着对方如此,心中大定,眼中已是溢出喜色,对着萧承的方向躬身一礼,方才得意地瞥了对面高台一眼,昂着头坐回了蒲团之上。 而就在慧力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卷之时,便见道教之中,那一名从辩论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的道士,此时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于世间万物,向来平等。所谓善恶,不过是世间生灵自己的行为。顺其自然,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才是‘道’的运行方式!” 清朗平和之声,回荡四周,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高台之下,被一群僧众簇拥着的惠启和尚闻言,不由得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一旁伺候的弟子见状,顿时一愣,道: “惠启正印……” 惠启和尚摇了摇头,看着高台之上那飘然而立的中年道士,不由得问道: “可知这位道士是谁?” 道教如今入云国之中,摆明就是来抢和尚饭碗的,佛门这边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听到惠启询问,侍奉的弟子朝高台之上看了一眼,沉声道: “回正印,此人乃是龙虎山张家嫡系,张守常。” “用的是法名?”惠启眼神一动,不由沉声道。 “是!” 佛门虽然一直盘踞天南之地,未曾踏入中原,但对于道教这个直接的竞争对手,不可能一点不去了解。 道教之中,法名和道号并不相同。法名,便类似于佛门的法号,有字辈传承。而道号,则是道士自身修行有成之后,自己所取的别号。 以张守常的年纪、修为、气度,没有道号,却是极为不寻常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此代龙虎山掌教的候选人。未曾正式继承掌教之位,所以才没有一个自己的道号。 惠启看着高台之上的张守常,不由得摇了摇头,沉声道: “走!” 众僧人闻言,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惠启虽未说清楚,但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意思很是明白。 这一场辩论,胜负已定了! 高台之上,慧力原本满是得意之色的脸上顿时一僵,看着张守常的身影,脸色难看至极。 宫墙之上的萧承见此,砸了咂嘴,已经开始收拾起手边的奏折,准备回养心殿加班了。 这一局,真的是不用再辩下去了! 慧力此次,的确打了道教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这个时候没有道士能够辩驳他的暴论,当真就是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否定了道教的立教根基。 别的不说,起码在没有重新驳倒慧力暴论之前,道教众人面对佛门之时,是都抬不起头来的。 可是这张守常,却是破了局,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道教立意拔高到如此地步,衬得佛门这边彻底落于下风。 之后不论佛门再找到什么点与道教攻讦辩论,也都无济于事了! 慧力的擅作主张,使得佛门在这一场辩论之中,再无翻盘的希望。 高台之上的慧力脸色铁青,抿着嘴不肯说话。 另外几名一惯以能言善辩,着称于云国的大和尚,此时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无奈之色,齐齐起身行一佛礼,沉声道: “今日这一场辩论,我佛门认输!” ----------------- 夏国,安顺郡。 作为夏国西南六郡之中唯一发生叛乱的州郡,又逢瘟疫横行,在外人看来,安顺郡之中本该是动荡不堪,百姓哀嚎遍地的人间炼狱。 但若是真的有人进入安顺郡之中,却会发现,如今的安顺郡,虽然称不上多么安定,但有着乱军维持基本秩序,行使着官府的职责,却比外面那些被岐王舍弃的城池,不知道好上多少! 甚至有部分乱军治下的城池,在他们的管理之下,竟然隔绝了瘟疫,恢复了几分生机。 安顺郡郡城之中,无数穿着简陋铠甲,头扎布巾的乱兵士卒,手持长枪、长刀,不断巡视着城中,将整个安顺郡郡城管理得严密无比。 只从这城中布防之中便可看出,这所谓的叛军之中也并非都是些活不下去的泥腿子。若非有通习兵法之人效力,也决计主持不了这称得上严密的城中防务! “哒、哒、哒”,伴随着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传来,巡查的叛军将士抬头望去,便见一位华服玉冠,鬓发垂落胸前,气质贵气的公子哥,身骑高大骏马之上,在几名仆从的陪伴之下,缓缓而来。 这乱兵之中,忽然出现这么一位贵气公子,显然极为违和。两边之人,本就不该是混在一起的存在。 但一路上的叛军将士,在见到这名贵气公子哥之后,纷纷低头行礼,语带尊敬道: “见过二将军!” 眼前这贵气公子,竟然是这叛军类似头领一般的人物。这一下子,违和感便更甚了! 而这位叛军的二将军,此时却是面带温和的笑意,无论对自己行礼的是身穿铠甲的叛军将领,还是普通的兵卒,他皆是还以笑意,点头行礼。 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是拿得足足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远处一道身影脚下飞快,快若奔马,在贵气公子身前猛地刹住,旋即躬身一礼,高声道: “拜见二将军!” 来人身形矮小,只穿着一套并不算合身的铠甲,背后还插着一面写着“安顺大将军”的旗帜。只看打扮,就知道是叛军头子身边的传令兵。 贵气公子微微勒住马匹,看了来人一眼,旋即微微点头,道: “何事?” “回禀二将军,大将军找您商议要事,请您速速归营!”来人连忙道。 贵气公子闻言,微微点头,道: “知道了,待我梳洗整理一番,随后便去拜见大将军!” 听到贵气公子的回话,传令兵却是皱了皱眉,继续道: “大将军急召,还请二将军莫要耽搁了!” 贵气公子闻言,不由看向传令兵,眼中神色一动。 传令兵感受着他的视线,顿时便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后背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的他,才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之所以是二将军,位列营中诸多头领之上,靠得可就是那一身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绝世武功。 他身为军中传令官,又是心腹,借着首领的威望,的确有资格对营中一般的头领指手画脚,语带呵斥。 但此时脑子已经清醒过来的他也明白,自家首领不可能为了他,和这位二将军翻脸! 想到这里,传令兵心中顿时有些懊悔了起来,头低得更矮了。 贵气公子看到他这幅模样,嘴角冷笑一纵即使,旁人尚未察觉到什么,他便又恢复了此前那般温和笑意,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既是如此,那便引路!” 刚刚那股萦绕在传令兵心头的寒意,此时忽然消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传令兵心中一松,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贵气公子一眼,语气越发恭敬,道: “是,请二将军随我来!” 贵气公子双腿一夹战马,跟在传令兵身后,径直来到城中大营之中。 城中这处大营,乃是昔日府衙,此时便被叛军占据。 刚一进入,便看到一旁校场上聚拢着一大群士卒。 最中间的,是十几名壮汉,压着几名面若死灰的叛军将领。 这些壮汉,周身气势悍勇,身带杀气,穿着叛军中少见合身的铁甲,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士卒。 为首之人,指着被压着的几人,用着一口带着典型夏国西南口音的官话,张嘴道: “大将军让我来执行军法!” “这个,打仗的时候领着手下那群没卵蛋的逃了,差点让咱们被官军打得屁滚尿流。大将军说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别的人可以不动,但这样的人,必须要杀了才解气!” 话音刚落,为首的壮汉旋即抽出腰间的厚背大刀,狠狠挥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人头滚落,鲜血甚至溅到一旁看热闹的士卒脸上,顿时让众士卒面路畏惧之色。 为首壮汉说完,又来到一人旁边,骂道: “还有这个,背着大将军私藏金银。大将军是拉着咱们说了好几遍,所获金银会犒赏给咱们,但绝不可私藏!今后还有谁胆敢违背大将军的军令,就要试试自己的脖子硬不硬了!” 说罢,又是一刀挥下,鲜血四溅而出。 “这个,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妈的,因为大将军的军令,老子鸟整天硬邦邦的都不敢去找大姑娘,你难道比老子还要难受?”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刀光闪过,自这人左侧脖子劈下,将上半截身躯劈成了两半。 这一刀,多少是带点私怨啊…… 这些壮汉,应当是军法队一般的存在。此时这些被押着等死的人,应当都是叛军之中触犯军法的人。 壮汉一一述说这些人的罪状,然后便当着军中士卒的面砍死。 一众围观的士卒,一开始还面带笑意,是来看热闹的。但伴随着一个又一个人头落地,士卒们渐渐收起看热闹的心思,面上流露出敬畏之意。 一旁的贵气公子微微驻马,和身边仆从一起观望了几眼,方才继续朝营中走去。 此前府衙大堂,如今乱七八糟地堆着东西。 一名个子不高,体型却极为魁梧的中年汉子,此时早就等候在此。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这叛军首领,如今自号安顺大将军的郝元化。 看到贵气公子翻身下马,郝元化当即露出高兴的神采,快步走来,朗笑道: “哎呀,哎呀!我的慕容兄弟啊,你总算回来了!” 说话间,郝元化已经来到贵气公子面前,热情地一把将其抱住。 贵气公子只觉一股子汗臭味扑鼻而来,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强忍着一把将他推开的冲动,咬牙回道: “大、大哥,我回来了!” 郝元化脸带激动之色,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方才松开,然后看向他露出期待之色,道: “兄弟,东西可曾拿到?” 贵气公子点了点头,旋即掏出一张纸张递了过去,道: “这就是治疗疫病的药方!” 郝元化闻言,连忙接了过来,面带喜色地打量了几眼,高兴道: “好,好啊!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快说说看,你是怎么拿到的?” 怎么拿的? 自然是云国的粘杆处侍卫,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复闻言,眼睛一动,借口张口就来,笑着道: “云国派来的医者,听闻我是取药方救治百姓,二话不说便写给了我。剂量多少、如何煎煮,这上面都写得极为详细。” 郝元化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这才是大夫该有的好心眼!不像原本城中的那些大夫,见到咱们是叛军便不愿意帮忙,想尽办法躲着咱们……总之,日后有机会遇上了这位大夫,我得送他金银宅邸!” 慕容复闻言,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却是话锋一转,道: “如今药方有了,咱们还是尽快点起兵马,收服剩余的几座城池。我怕再等下去,等官军腾出手来,只怕就要来攻打咱们了!” 郝元化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道: “不急,光有药方,咱们又没有药材。收服剩余几座城池,只怕是要把瘟疫引入军中。而且军中潦草,也暂时有些不够了!” 听到郝元化之言,慕容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道: “那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动兵?若是等到筹集到药材、粮草,只怕都秋收之后了!” 如今安顺郡外,岐王麾下大军已然在磨刀赫赫,准备镇压叛军。再这么不慌不忙地准备,便是坐等官军来攻,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