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县令》 第1章 乱葬岗与县令 “你说为什么副尉不直接杀了这小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子可是新上任的县令,副尉杀县令,是以下犯上,是造反,可如果我们杀了,那这小子就是死于歹徒之手。” “那快点的吧,还有多久到乱葬岗?” “快了快了,再走两步。” 听到声音,陈冲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 陈冲感觉到颠簸,有两个人正抬着他往前走。 还没有等他说话,一股记忆突然钻入脑海之中。 靠!魂穿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是科举第九十四名,高中之后回到燕南郡家中等待安排,等了两年之后得到委任,为江南郡朔宁县的县令。 顺国至道三年,南郡半年无雨,大旱,流民四起。 仅隔着几座矮山的江南郡朔宁县首当其冲,赈灾粮食和银两从上往下传,能够到县衙里面的,寥寥无几。 新任县令陈冲没有那么迂腐,上书表奏,想要说明真相,没想到当天夜里吃了闷棍,被人拉了出来,要埋在乱葬岗里。 陈冲心中稍微慌张,咱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 不行,得自救,好在上一世经商赚钱后,拓展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其中就有练过几年散打格斗。他会魂穿也是因为在小巷子见义勇为,打倒了好几个歹徒,却被歹徒背后偷袭一刀捅死的。 此时深夜,月光倾洒,陈冲睁开眼睛能够看到两人模糊的面容。 两个人一高一矮,身体强壮,抬着他非常轻松。 他装作昏迷,心中暗暗想着对策。 现在绝对不能够让两个人知道自己醒过来,不然自己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片刻功夫后,一股让他恶心想吐的气味扑鼻而来,眼睛微微张开,微弱的光摄入眼帘。 前方,一座矮山上长着几棵歪歪扭扭的矮树,树底下阴暗处有一个凹坑,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层层叠叠动作各异。 那两人抬着陈冲凹坑前停下,高个子特意地看了看他。 陈冲警惕性极高,在高个子低头前就已经闭着眼睛,没被发现。 矮个子点头:“就这里了吧。不过我们就算不理,这家伙在这里也活不成。他本来就被棒槌打了脑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看就不活了,加上常有野狗跑来吃尸体,那些畜生见他不死,定会尝一尝他这新鲜的肉,到时候他也只剩骨头咯。” “副尉让我们做的事情是确保他死掉,不是将他丢在这里。”高个子冷冷说道。 “知道了,那我来放血吧,就一刀的事情。”矮个子无所谓的笑了笑。 两个人将陈冲丢到里面,矮个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一步步往陈冲靠近。 要来了! 听着矮个子的脚步声,陈冲神经紧绷。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他悄然将手轻轻往下摸索,很快就摸到了最底,抓住了一颗石头。 这武器称得上趁手,但还不到轻举妄动的时候。 陈冲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他在等,等矮个子放松警惕,靠近自己。 这是他唯一逃命的机会。 陈冲非常冷静,脑子在快速转着。 先杀矮个子,夺刀,再杀高个子。 “希望这两个家伙不会有什么武艺高强的功夫。”陈冲心里祈祷。 矮个子来到陈冲身边,蹲下身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将头提起。 犹如杀鸡一样,矮个子将刀往陈冲的脖子放过来。 陈冲心里发狠,眼神冷凌,就在这一瞬间,他爆发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老子要活着!! 他转身,手上的石头砸在了矮个子的头上。 矮个子惨叫一声,两只手捂住额头,同时震惊于陈冲竟然醒过来了,还奋起反击。 阴沟里翻船了。 “老高!救我!”矮个子尖叫。 凹坑上的高个子瞳孔一缩,在陈冲做出动作的时候,就已经用最快的时间往这边扑过来。 陈冲紧咬牙关,往矮个子爬去,手脚并用。 夺刀! 爬到矮个子身边,陈冲又用石头从上往下砸。 矮个子虽然一只手想要阻挡,可却没想到陈冲砸的位置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挡住自己的胸口,陈冲砸的位置却是他的子孙根。 嘭! 矮个子眼泪流了出来,整个身体都弓起来,失去了行动能力。 拿到了。 陈冲脸色一喜,将矮个子的刀抓住。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个巨大的身影扑了过来,他只感觉到巨大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高个子坐在陈冲的身上,声音嘶哑低沉:“你这个狗杂种,给我死去!” 他紧握拳头往下砸,拳头如同雨点落到陈冲的身上。 陈冲感觉骨头要散架了,但高个子砸了几拳之后,他就失去了痛觉。 肾上腺素飙升,疼痛感快速减弱,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草!” 陈冲怒吼一声,手上的刀子往高个子身上捅去,另外一只手的石头也没命地往上砸。 几分钟之后,陈冲喘着粗气,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要死了一般。 全身都在疼痛,他意识在慢慢的模糊。 他摸了摸肚子一侧,发现有黏稠的液体沾手,拿起来一看,是血。 想了想,应该是刚才和高个子扭打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捅伤了。 高个子就倒在他身边,鲜血渗透到了地面,汇聚成了一摊。 想到还有一个家伙没有处理,陈冲一口咬在舌头上,紧接着一股血腥味溢出。 痛觉让他瞬间清醒。 陈冲艰难地爬起来,如同残狼一样佝偻着身体,提刀一步步往矮个子走去。 矮个子还在啜泣,两只手捂住下身,还没有缓过来。 陈冲眼神阴鹫,坐在矮个子的身边,毫不犹豫地一刀扎在矮个子的手背上。 矮个子惨叫声响起,而且一脸惊恐地望着陈冲。 陈冲吸了一口气,眼神带着杀意:“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错或者不说我都杀了你。” 矮个子全身紧绷,涕泪直流。 他怎么能想到,一个科举高中的书生能有那么狠的手段。 他们哥俩可是专门做这种帮人解决麻烦的棍夫,杀的人也有十个八个,杀人手段熟练。接这趟活的时候,听说是个书生,还以为是轻松活,如今却葬送了自己的命。 真是遇到鬼了! 陈冲问:“刚才你们说,是副尉要你们杀我?” 矮个子只是哼哼唧唧,没有正面回答。 陈冲也不犹豫,狠狠一刀扎在了矮个子的大腿上。矮个子惨叫一声,这才害怕地点头:“大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陈冲冷声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 矮个子从陈冲的眼中看到了杀机,全身一颤,赶紧点头:“是,是副尉让我们杀了你的。”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大哥,我们就只是负责杀人,不清楚缘由。” 陈冲点头:“明白了。” 矮个子刚想求饶,陈冲突然侧身一脚,踹在了矮个子头上,矮个子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昏死过去。 陈冲看了看手上的刀子,丢到一边,摇摇头:“看来我还是不够心狠手辣。” 凭借着记忆,陈冲拖着疲惫且带伤的身躯,一步步往县城走去。 “记得副尉好像就是守城门的,我这样去到城门口,要是让他看到,不会直接动刀子吧?” “应该不至于。” 半个时辰,一脸狼狈的陈冲抬头看了看,朔宁两个大字映入眼帘,巨大的城墙往两边延伸。 县城的城门到了。 第2章 副尉大人你好啊 往城门走去,城门口的守卫见到狼狈的陈冲,尤其是肚子侧边有一道恐怖的伤口,脸色大变。 “陈大人!” 陈冲摆摆手:“赵副尉呢?” “副尉大人这会应该在来上值的路上。”守卫拱手道。 “哦,那他要是来了让他来县衙找我一下。”陈冲淡然地回应一声,然后往里面走。 但城门里面,一个身材强壮的中年人大步往前,腰间别着一把制式长刀,面容粗糙狰狞,三角眼露着喜色,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口哨声。 这就是赵武亚赵副尉,也就是两个杀手的幕后指使。 赵武亚走到城门口,本来想着巡逻一番就回去补觉的他,脸上的喜悦突然僵硬,紧接着眼睛慢慢瞪大。 只见到陈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副尉,你好啊。” 赵武亚脸上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低下头去,眼中绽放杀机,他拱手道:“陈大人那么早就上值了?不过你这副样子,很狼狈啊,是谁让你受如此严重的伤!我立刻派人去捉拿,绝对不会让歹人逍遥法外!” 假惺惺的关心让陈冲想要作呕,陈冲体力有些不支,他不想在这里浪费那么多时间,尤其肚子上的伤口需要赶紧包扎。 于是他对赵武亚勾了勾手指,等赵武亚凑上前来,才小声说:“是不是很惊讶我没有死?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赵武亚眼中阴鹫,一只手按在了刀把上。 陈冲低眉瞥了一眼,然后咧开嘴笑:“大庭广众之下杀朝廷命宫?你有这个胆量吗?诛了九族,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赵武亚只能够慢慢放下手,冷着脸说:“大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冲拍了拍赵武亚的肩膀,见到赵武亚的脸近在眼前,抬起手来,用尽力气,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耳光极为响亮,一切都太突然了,赵武亚没有预料到,其他在门口站着的守卫更没有想到。 就连进出城的百姓都瞪圆了眼睛。 赵武亚发怒得脸都发红,青筋暴露,道:“大人,何故打我?” 陈冲笑呵呵地说:“看你还没睡醒,想让你清醒清醒。” 说着绕过赵武亚,往城里面走去。 只留下背后窃窃私语的守卫和百姓。 县衙在朔宁县城的靠北的中正位置,有办公的外院和县衙人员居住的内院,当然,如果是在外面有了家产,可以在散值之后回家。 陈冲刚来朔宁县做县令,一家老小都远在燕南郡,所以目前就一个人带着刚安排过来的丫鬟绿衣住在内院一个小院子里。 进了县衙,虽然路过的人都非常吃惊于陈冲的狼狈造型,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过问太多。 在县衙当差,最重要的就是该知道的会有人告诉,不该知道的知道太多会死。 县衙里面大多数都是老油条了,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陈冲回到小院,绿衣正从偏房端着水出来,见到陈冲,木盆先落到地上,倾洒了一地的水渍。 木盆滚到了陈冲的脚下,陈冲笑看着绿衣,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绿衣慌张跑了过来:“大人,你这是?” “没啥大事,先给我找一些消毒的酒精过来,我要处理伤口。” 虽然说可以让绿衣叫大夫,可谁又能够保证大夫没有被买通呢? 从知道了赵武亚要杀他之后,陈冲就在思索着原因。 副尉只是一个负责守城的官,而且是兵部直属,不归他管,理论上和他没有太大的关联,虽然是上下属关系,可平日里几天都不一定见一面。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要杀自己。 所以想杀他的另有其人,他记忆之中,县衙里面的大大小小官员文职都挺和睦,县丞主簿也互帮互助,有什么问题都愿意帮着解决。 难道是燕京城的人? 陈冲抵着下巴,细细思索,抽丝剥茧。 他属于陈太师一脉,虽然关系已经疏远到忽略不计,可能做朔宁县的县令,多多少少也有陈太师的帮助。 那种人物,随便说句话,都足以改变整个顺国的走向。 有人要动陈太师,所以先动了太师下面的人?比如说自己? 现在的线索不算多,推断不出。 陈冲大概明白,自己以后要注意自身安全了。 绿衣本来一脸的愁容,听到陈冲的话之后,歪着头疑惑道:“大人,什么是酒精?” “靠,忘记这里是古代了。” 陈冲让绿衣去拉张椅子出来,然后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几分钟,让自己接受了那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之后,才抬头说:“那纸和笔总该有吧?” “奴婢现在就去拿!”绿衣匆匆往正房走去。 很快绿衣就拿来了宣纸和毛笔,拉了一张小桌子到陈冲面前。因为用力过度,绿衣脸上红扑扑,额头上多了一层细汗。 陈冲握着毛笔,脑海中想了想现代简略的米酒蒸馏装置构造图,下笔画图。 好在原主的记忆让陈冲可以瞬间适应毛笔的写法,在宣纸上很快将构造图画出来。 陈冲拿起宣纸吹了吹,再交到绿衣手上。 “去,让外面的木匠帮我打一个这种装置过来,材料用木头就行。” 绿衣看着图,眼中疑惑越来越重,但还是离开了院子。 陈冲吸了口凉气,身上的伤口在发疼。他赶紧往房间里面走去,寻找包扎用的布条。在这里,连纱布都是奢想,只有普通的布帛。 将伤口简单地缠起来之后,去杂物房将两坛酒搬到了院子里面,陈冲拉过椅子,坐下。这时晨曦斜斜落下,院子里的环境一目了然。 三两棵桂花树种在两边,灰白色围墙将整个小院子圈起,沿着围墙有一尺半宽的花圃,上面种着说不出名字的植物。 地面通体青石砖铺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冲耸了耸鼻子,嗅到了花草、汗渍和血混杂的古怪腥味。 他低头闻了闻衣服,是自身发出来的味道,难闻。他不敢洗澡,害怕伤口感染。 顺国是什么年代不知道,但看这建筑环境,与古代差不多。 再不知道历史,也懂伤口发炎溃烂,在古代致死率极高。 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了巳时,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多,绿衣从外面抱着个木桶一样的东西往这边走来。 “大人,木匠将您要的东西做出来的,好奇怪呀,这是什么?” 绿衣将木桶形状的装置放在陈冲面前,打量着。 木桶有嘴,比桶面要高出三四公分,嘴小而且弯折,小嘴下方还有一个小壶固定。 陈冲站起来,微笑道:“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他抱着两坛酒往厨房走去。 第3章 养伤 县衙的内院就有专门的厨房,厨娘和伙计在做着给县衙所有县吏的午饭。 陈冲到此,吓到了厨房里的所有人了,纷纷行礼,厨娘惶恐地走上前,眼中带着好奇:“不知道大人来我这里是?” 陈冲微笑:“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要借用你们的炉子。” “小陈,你让开,给大人一个炉子。”厨娘立刻对着边上的一个伙计挥手。 陈冲让绿衣将装置放在炉子上。 点火,将酒放进蒸馏装置之中,安静地等待着。 等里面的酒开始沸腾之后,陈冲开始减小火势。复蒸绝对不能太大火,不然水蒸气和酒精会混杂在一起,达不到效果,甚至会将一坛酒都浪费。 半个小时之后,冷凝器上就开始凝结出了一滴滴高浓度的酒,落到盘中。 陈冲用勺子舀了一勺起来,尝了一口。一股辛辣填满口腔,让他醍醐灌顶一般。 这种熟悉的高度酒辣嘴又辣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颤抖,眼中迸发出精光,陈冲看着一滴滴慢慢落入盘中的高度酒,嘴上咧开笑容。 成了! 将所有的酒都蒸馏后,陈冲吩咐厨娘不要动炉子上的东西,自己则是拿着高度酒回到房间。 让绿衣去县衙的食堂打饭回来,陈冲则是进入到房间里面。 他找到了一块布咬着,这才慢慢取下包扎伤口的布条,此时布条已经被脓液渗透,呈淡黄色。 陈冲眼中带着戾气,盯着皮肉外翻的伤口,手有一些颤抖地拿起酒精,呼吸急促。 最后他下定决心,一把将酒精洒在了伤口上。 “额啊!”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脑海几乎是空白,他能做的只有紧咬牙关,忍耐伤口传来的强烈痛感。 陈冲脸色涨红,全身都在颤抖,双拳紧握。 他剧烈地喘着气,在几分钟之后总算缓了过来。 看着伤口明显出现了变化,鲜血又流了出来,陈冲松了一口气。 至少酒精消毒确实有用。 而他也庆幸,自己的伤口并没有发炎。 拿了一块新的布条,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之后,陈冲躺在了床上,等绿衣带饭回来。 很快,院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绿衣的。 吃了饭陈冲沉沉睡去。 往后这段时间,他只能在小院里养伤了。 陈冲让绿衣去传达他的话,吩咐县丞柳宁毅暂时接手县衙所有事务。 根据记忆,县丞名叫柳宁毅,祖籍在朔宁县三里乡,二十年前的举人,靠着与户部侍郎有点亲戚关系,被安排在自己的地盘任官。 从最开始的主簿到如今的县丞,他在朔宁县的县衙里穷极一生,对朔宁县的大小事务风土人情极为清楚。 在曾经的记忆中,柳宁毅非常好相处,而且愿意帮助自己这个新任的县令处理事务,还有问必答。 但如今,陈冲却只感慨天真,柳宁毅这样的老狐狸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自然好相处,可如果谁动了他的利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句话评价,这样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背后捅刀子。 陈冲的脑子突然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主簿王贺。 王贺因做事古板不圆滑,并不讨人喜欢,但显得忠厚一些,老实巴交。他的性格直来直往,有一股书生正义的老气,自诩正人君子。 在陈冲看来,这样的人更容易成为伙伴。 作为一个新任的县令,可以说对朔宁县什么都不懂,想要做什么还得征求柳宁毅的意见,这种事事都被掌控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并不好。 如果不赶紧拉拢几个伙伴,在这县衙里面,官再大也只不过是光杆司令。 如今在养伤期间,正好看清形势,接触一下王贺。 几天的酒精消毒,陈冲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芽,他一直待在院子里,期间同僚都有来探望,其中最频繁的还要数县尉张松,柳宁毅反倒是来得少。 绿衣规规矩矩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青涩,身材矮小,加上脸上一些婴儿肥,挺可爱的。 这样的年纪已经做事面面俱到,将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序。 陈冲有时候夸奖几句,倒是惹得绿衣脸颊绯红,低着头眼光闪烁。 这个丫头害羞腼腆,且带着骨子里的谦卑。 绿衣是他来到就已经在小院里,似乎是从杂物房里调出来专门伺候他的。 至于再深一些的身世,倒是不知道。 “绿衣,今天就陪我出去走走。” 早晨的天气带着一些凉意,即便已经立夏,但早晚的风总有一些寒,稍有不慎也会感冒。 陈冲在院子里待了几天之后,总感觉无聊,而且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了,外面是怎么样的依然不清晰,只能通过另外一段记忆来了解。 可始终是别人的。 自己也总要出去走走看看。 绿衣雀跃,跑到偏房拿了荷包揣在怀里,又快跑到陈冲的身边,“大人,我早就已经想出去了,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您,所以没时间。” 陈冲和煦的笑了笑:“是有什么事情要出去办吗?” 绿衣啄木鸟一样点头:“立夏了,想趁着麻布便宜,买几匹来做点衣服,弟弟在长个子,几年前的衣服现在都到肚子这里了。” 说着用手在肚脐眼比划了一下。 “父亲也要,现在穿的都是好几年前的麻衣,袖口早已经穿了好几个大洞,肩膀也是,穿出去总有人要笑话。” “现在我有钱,我才不要村里的人笑话我父亲。” 绿衣表情倔强。 陈冲只是在一边呵笑,负手往外走,绿衣踢着步子,蹦蹦跳跳像只喜雀,叽叽喳喳。 “大人,外面有很多好吃的,有糖葫芦很甜,枣子一颗颗串起来的,呲溜。” “还有卖不倒翁的,那些瓷娃娃怎么推倒都会站起来,好奇怪,我上次还推了,真会站起来。” 出了县衙之后,再往南走到了正街,过了桥,老旧的青石砖有些凹凸不平,但并不影响行走。 两边的阁楼整齐排列,但高矮不一,有些刷的是大红颜料,牌匾上的题字也是大气磅礴,像聚贤楼,八仙阁,沧海居。 有童子在大门两旁站着,每每有客人进店,都会躬身喊道:“欢迎贵客光临。” 小二听着声音就会面露笑容往里迎。 也有一些大门门柱刷暗红色,比较低调,牌匾多是珍宝阁,书韵苑这一类带点文化气息的名字,而且字体大多秀丽,并不气派。 可看久了会觉得更有内涵,一笔一划都有大家气质。 第4章 镶金边 陈冲从这里走过,继续沿着主街往南边走。 这里不是闹市区,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县城里的富商地主或者是文人骚客达官贵人都更愿意来这里。 再走一段距离,主街道两边开始多了一些叫卖声,楼阁依然有,但大多数都更老旧一些,卖的大多数都是关乎衣食住行的民生物件。 柴油酱醋之类的。 在这些店铺的门口侧边,都有一些摊贩,展着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小物件商品,对着行人吆喝。 道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表情木讷,有目的地往前走,三三两两,也有独自出门的。 这人转入侧边小路离开,那人又走来。 熙熙攘攘。 身上穿着大多单薄长衫。也有麻布衣裤的,还挑着担子,里面是一些不值钱的木柴或是泔水。 这里才是县城最热闹,也是最市侩的地方。 到了外面,绿衣更加的活泼,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不多时,两人到了目的地,绿衣又拉着陈冲到布庄,买了几匹麻布。 从布庄出来,绿衣还乐呵呵地抱着布匹,跟着陈冲。 陈冲就注意到,边上的米铺,一个中年人跪在地上,满脸哀求:“求求你了,掌柜,卖给我吧,家里还有孩子老人,再没米吃饭就饿死了。” 掌柜嗤笑:“你孩子老人饿死了关我什么事?八十文一斤,买不起就给我滚!” “八十文一斤,这谁买得起,我家里的钱都吃没了啊。求你了,给我一点吧,掌柜的。” “不给,赶紧给我滚,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中年人跪着往前爬,这掌柜磕头,哀求不断。 掌柜的一脚将中年人踹倒,又厉声呵斥伙计:“把他丢出去,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点!” 中年人挣扎着,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几个伙计抬着丢出去了,最终只能够在大街上哭起来。 听着哭声,周围的人只不过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每个人的表情都淡漠,麻木,对这种可怜的事司空见惯。 陈冲看了看米铺,转身进去。 掌柜的见又来人了,一脸高傲地仰着头,“没钱不要进来啊,精米八十文一斤。” 陈冲知道物价的,如今人们用的大多是铜钱,一文钱相当于现代一块钱的购买力,正常情况下,米的价格应该是在三文到五文之间。 现在,米价竟然涨到了八十文,足足翻了二十倍。 南郡旱灾,粮价涨了是正常的事情,可涨到二十倍就过分了。 陈冲将米抓了一把,掌柜立刻尖着嗓子:“哎哎哎,没钱不要碰听到没有?有钱吗?” 陈冲笑道:“当然有钱了,不过你这米那么贵,大家也买不起啊。” 掌柜冷笑:“爱买不买。” 陈冲呵呵一笑:“你看,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我当然买了,可是你这价格不合理,总不能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吧。” “对,我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那你这米还真是镶金边了,八十文一斤,好过抢劫。” 掌柜嗤笑:“反正就是这个价,你要是不买,就给我滚了。” 掌柜说完,几个伙计冷笑的凑上来,准备要像刚才那个中年人一样将陈冲丢出去。 看着陈冲一直纠缠,连银子都没拿出来,掌柜眼神鄙夷。 确定陈冲不是来买粮的,掌柜半抬着眼皮,无聊地摆摆手,“好了,给我丢出去吧,这家伙也是来捣乱的。” 绿衣走上前小母老虎一样护着陈冲,“谁敢!?” “呀喝,还有个死丫头片子护着啊,看来是哪一家的少爷跑出来了,那也照丢不误,让你在我米铺捣乱!” 两个伙计兴奋地跑到绿衣面前,打算先对绿衣出手,四只手伸直了,往绿衣身上摸来。 绿衣脸颊鼓鼓,眼底有一些害怕,这种事情她可没有遇到过,难免胆怯。 可想到身后的陈冲,又不敢退避。 还是陈冲拉住她,走上前来。 陈冲抬起一脚,踹在了一个伙计身上,然后冷眼看着另外一个伙计。 “找死!” 伙计吓了一跳,被陈冲的气势震慑,怂了。 掌柜一拍桌子:“大胆!竟然敢在周员外的米铺放肆,我看你想死了吧!” 陈冲喝道:“抬高米价,赚黑心钱,你才想死!” 掌柜猛地一挥手,“现在朔宁县的米价都是这个,八十文一分不少,想吃上饭就给钱,不要说八十文了,现在不买,明天可就升到一百文了。” “你说了算?” “不信就等着。不过你打人这件事情没完,不管你是谁,都给我进牢狱待着吧!你个废物给我去叫老梁过来。” 后半句是说给伙计听的,伙计本来就怕,听着赶紧开溜。 陈冲只是卡在米铺门口,盯着掌柜。 外面十万灾民没有吃的,这里米铺将米卖到了八十文,不要说灾民了,就算是城里面的人,也没多少吃得起。 这是要将朔宁县的普通人都逼死啊! 陈冲多少理解了原主为什么要上书告状了。连县城都这样,那外面更加民不聊生了。 十万灾民不知道要死多少? 如今十万灾民跑到朔宁县,但朔宁县又有多少人有粮食呢? 大家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响起了急急地脚步声。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周员外的米铺闹事?!”外面洪亮的声音传来。 穿着衙役服装的大汉操着水火棍,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伙计。 掌柜狰狞笑道:“小子,你死定了,梁哥会将你抓进牢狱,然后对你严刑拷打,我看你熬不过三天就会死在里面!” 掌柜对梁哥招手:“老梁,你总算来了,这家伙堵着我的门口,坏我生意,还将我伙计打成重伤。” 那个被踹倒的伙计配合的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老梁拍着胸膛:“放心,我把人给你抓起来拷走!” 说完就来到了陈冲的跟前,只是一眼,自信满满的老梁双腿一软,脸色苍白的跪下了。 “大人!” 陈冲冷冷说道:“你要把我抓起来拷走?” “小人该死!是掌柜的这杀千刀的家伙说的,我不知道是大人啊!” 陈冲冷着脸:“米铺定价八十文一斤的米,你们保护他们?怎么,害怕民众群起而攻之?” 老梁额头渗汗,跪着低头看地,不敢回答。 掌柜脸上也只剩下惶恐,脸色铁青,全身都在抖。 陈冲问:“谁让你们定八十文?” 掌柜的不敢说。 “不是周员外吗?” 掌柜的只是诚惶诚恐地下跪:“大人饶命,这米价不是周员外定的,这是朔宁县的价格。” 陈冲厉声说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朔宁县三大粮商掌控了朔宁县九成的粮食!定价不过是三大粮商的权衡商榷而已!” 掌柜只是一遍遍说着求饶的词,不厌其烦,陈冲深吸一口气,对老梁说:“这些家伙哄抬粮价,扰乱县城物价秩序,关起来。” 县令下令,老梁照做,陈冲则是带着绿衣往外走。 一路上绿衣只是紧紧抱着麻布,小心翼翼地跟着。 走到了城外,陈冲先来到乱葬岗,看着高个子的尸体已经不在,于是继续沿着官道往外走。 绿衣跟在身后,忍不住说一声:“大人,城外时常有灾民出没,这些灾民要是见到我们,会动手的,他们很可怕。” 陈冲看了一眼绿衣,“可怕?” “是很可怕,绿衣见过那些灾民,眼睛都发绿光了,眼神我在城外的野狗见到过。”绿衣缩了缩脖子。 时至下午,夕阳斜斜地照在了前方的小片树林里,大步往前,经过树皮被扒光的桦树,树枝也光秃秃。 往里再走,突然,陈冲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场景瞳孔一缩,接着转身捂住了绿衣的双眼。 “绿衣别看!” 第5章 应卯 绿衣很乖巧地按照陈冲的吩咐,转过身去,虽然好奇,但也不敢不听话。 陈冲这才再次看着前方。 一具具尸体层层叠叠,都没有穿衣服。有一些尸体手脚丢失,表情定格在无尽痛苦和绝望上。它们消瘦到只剩下皮包骨,无一例外,都是一根根肋骨撑起了人皮,有些相互抱着,有些靠在树上,脑袋无力地垂下。 显而易见,它们都是被饿死的,是挣扎过后,死掉的,是因为没有粮食死掉的。 陈冲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刚醒来就在乱葬岗里面,那里的尸体比这里的要更多。 但树林里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他。 明明只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这里的人死不死似乎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可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心脏刺痛到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呢? 良心? 不! 只是作为一个人的良知,这里的灾民,可以拯救的,却都死了,如果他有所作为,它们就不会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萦绕在陈冲的耳边,不绝于耳:“可以救活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救活的!” 一瞬间,陈冲咬着牙发狠的话脱口而出:“该死!那些粮商真该死!” 他握紧拳头,目光扫过所有的尸体,最终转身往外走,他决定要救这些灾民! 无他,因为他是人。 回到内院已经是深夜,陈冲洗漱之后上床上睡去了。 绿衣伺候完陈冲,就离开了院子,穿过几条走廊,转了几个长廊,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口,透过窗纸看去,屋内烛火摇曳,里面的人并未休息。 绿衣敲门。 “进来。” 绿衣轻轻推门走进去,躬身行礼:“大人。” 书案前,一副书生打扮的县丞柳宁毅脸色平淡,正看着一封信,见绿衣进来,他将信放在一边,抬眼问:“陈冲这几天有什么表现?” “禀报大人,陈大人这几天并没有做奇怪的事情,只是安静养伤,偶尔和我谈话,出了县衙,在周员外的米铺和掌柜地有了矛盾。”绿衣低头不敢和县丞对视。 “周员外?”柳宁毅微微皱眉,“继续说。” 绿衣想了会,有些犹豫:“不过说是奇怪,陈大人做了件东西。” “嗯?” “他在厨房占了个炉子。” 柳宁毅疑虑:“君子远庖厨,他这是何意,要自己做厨子?” “并不是,大人,他画了张图,让木匠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个锅,不过有一个细小的口,他将酒放进去里面煮。” 绿衣两只手比划,想要让县丞知道蒸馏装置长什么样子。 柳宁毅脸色古怪。 绿衣又说:“陈大人将酒放进去煮之后,又有酒从那个小口流出来。” 柳宁毅抵着下巴:“以酒换酒,他想做什么?” 绿衣摇头:“绿衣也不知道,不过他将酒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绿衣说完之后,等待着县丞接下来的吩咐,可县丞却在思索着事情,眼中有许多思虑。 书房安静下来,绿衣低头望着地面,两只手叠放在小腹。 一刻钟后,柳宁毅沉吟:“此子行事诡异啊,你继续看着他,如果他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不需要理会,正常伺候就行。” 绿衣行礼离开了书房。 ………… 翌日,陈冲直接找到了柳宁毅。 在衙内办公的地方,县丞有着独立的房间,陈冲走进房间,就见到县丞坐在书案前,桌上摆满了卷子。 都是一些朔宁县的大小事务。 陈冲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县丞面前。 陈冲拱手笑说:“县丞大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柳宁毅抬头看着陈冲,脸上假意慌张:“这可使不得啊,陈大人,你是县令,我只是县丞,怎么敢在你面前称大人呢?” 话虽如此,可陈冲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这老狐狸! 陈冲笑了笑:“既然如此,你比我年长,不如我喊你柳叔?” 柳宁毅开心道:“大人这说的,你我本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你直接称呼我名字也可。” “那怎么行,柳叔也不需要喊我大人,在我看来,我还需要多向你学习,为官做人,我都不如柳叔。” 柳宁毅假装惊恐:“陈大人言重了。” 陈冲摆手:“柳叔喊我陈侄就好,喊我大人是折杀我。” “这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的,我觉得正合适。”陈冲语气坚定。 柳宁毅摸了摸胡子:“那不知道陈侄此次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陈冲脸上露出微笑:“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总不能一直躲在院子里吃白饭,心里惶惶不安啊。” 柳宁毅明白过来,非常爽快答应:“正好,其实我也在等陈侄上值,朔宁县最近确实有非常多事务需要你处理,你去应卯的房间,稍后那些卷子会交于你批阅。” 陈冲照着记忆回到了自己上班的房间,柳宁毅跟着进来了。 陈冲细细打量。 房间像是书房,除了正中的书案之外,两侧都是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卷子和书籍。 书架上的卷子,一些是已经批阅解决了问题的,一些是暂时无法解决的。 在角落,有一道屏风,透过屏风可以隐隐约约见到一张单人床大小的木榻。 一些最近需要批阅的卷子也很快被人搬到了书案上。 陈冲拉着椅子到书案前,让柳宁毅先坐下,他拿起卷子,看了看卷子上的内容,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宁毅叹了一口气:“其实吧,现在需要赶紧解决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十万从南郡过来的流民,现在流民虽然没有进我们朔宁县的县城,可却流窜到了下面各个乡里,乡长也有一些无可奈何,派人过来让我们想办法解决。” “这我清楚,时至大旱,灾民四起,我们作为父母官总要管的,不然他们就饿死了。” 柳宁毅又说:“第二件事情就是朔宁县往郡都的官道,常年失修,如今已经无法正常行驶,马车在上面很容易出现翻车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多起翻车事故,也有许多员外或者商贾摔成重伤。” 陈冲脑海中想起了树林里面的一幕,忽略了柳宁毅关于官道的问题,皱眉问:“朔宁县没有用于赈灾的粮食吗?” 第6章 当行救世之事 柳宁毅叹了一口气:“有是有,但开仓放粮这种事情我没有权力,如果陈侄能够拿主意,那再好不过。” 陈冲疑惑:“我有权力开仓放粮?” 柳宁毅笑道:“陈侄说笑了,你可是朔宁县县令,朔宁县所有事务你都有权处理,官府所有资源你也可以驱使。” 陈冲沉思了一会,又问:“那我们有多少钱?” “陈侄是指?” “赈灾的钱,还有修路的钱,难道都没有吗?我们平常用来运作县衙的财务支出预算,没有吗?” 看着柳宁毅的沉默,陈冲瞪圆了眼睛,如果县衙里面一分钱没有,那搞毛线啊? 这县令还做什么? “当然有,但并不多。陈侄想要用来做什么?” 陈冲听着松了一口气,有就行,至于多不多的,看怎么用。他回答:“解决问题啊。” “怎么解决?”柳宁毅心中疑惑。 “先救灾民。” “不可!” 柳宁毅的语气坚定,看着陈冲的眼中有一些失望神色。 陈冲不解:“为什么不可以?那些钱和粮食不就是用来赈灾的吗?将粮食和钱都用在上面,正正好。” 柳宁毅皱眉道:“陈侄可能不知道,上面拨下来的赈灾钱粮根本就不够十万流民挥霍,如果倾力赈灾,结果只会让所有灾民聚集在朔宁县,到时候县衙无任何钱粮之后,这十万流民就是个毒瘤,容易出事。” “没事啊,会有事情让他们做的。”陈冲胸有成竹道。 柳宁毅仿佛看穿了陈冲,眼神多了一些玩味,他语气有一些淡然,又似乎是想教陈冲,缓缓说道:“莫非陈侄是想要让那些流民去修缮官道?然后给予他们工钱,再让他们有饭吃?” 很快他嘲笑地摇摇头:“陈侄,这种事情我早已经想到了,可我和各位同僚算过,就算用这样的办法,也无法支撑到下一年春天。再者,总要有人回去耕种,南郡的田地需要村民去种植粮食,不然明年又会有饥荒。” “修完官道就回去种地呢?就当是我们雇佣他们。到明年有粮了,就可以分够他们一年的粮食,再收购他们多余的。” 陈冲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么多的劳动力,不能够浪费啊。 柳宁毅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粮。” “朔宁县应该有粮商吧?” 柳宁毅一听粮商,语气冷了下来:“那些都是一些混账东西而已,在这种时候,只会将粮价抬高。” 似乎是怕陈冲直愣子不懂人情世故,带着警告的意味,严肃的说:“只不过三大粮商不是我们可以去碰的,希望陈侄可以明白。” 陈冲点点头,又道:“不如这样,柳叔,这件事情交给我做,你只需要在我需要人手的时候帮我一下,可以吗?” 柳宁毅眉头一皱:“陈侄,我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不懂吗?为今之计就是将流民往其他县城赶,只要离开了朔宁县,那我们就不需要再理会那么多,县衙的银两也可以用来修缮官道。” 陈冲低头沉思,柳宁毅往后靠,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表情轻松道:“陈侄,论为官之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既然你喊我一声柳叔,我总不能够见着你犯错误,将乌纱帽给丢了。” 陈冲拱手坚定地说:“柳叔教训的是,我确实有许多要和你学的,不过我辈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当做救世之事。” 他拒绝了柳宁毅的提议,自然也不愿意奉行柳宁毅的为官之道,陈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柳宁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站起来,冷冷看着陈冲,哼道:“陈大人!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说完,柳宁毅拂袖离去。 陈冲看着屋里没人了,注意到外面好几个文职伸长脖子往这边望过来,也无所谓,只是将桌上的卷子拿起来看,眼神却早已经迷离。 在这里当官的,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如果真按照柳宁毅的话去做,就纯纯的傻子。 甄嬛传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钩心斗角的事情,那三十几个女人比这要更狠。 况且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还斗不过这些故步自封的老家伙,那也太丢脸了。 再说了,前世他也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在商海浮沉多年,探查人心是必须要掌握的技巧,没有点能力,他早就被其他对手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将流民赶到其他的县城去? 那上面拨下来的赈灾钱粮是用来干什么的? 皇帝不如直接下一份圣旨,让自己将流民放到其他的县城去就好了? 人家明显就是想要让朔宁县阻止流民继续北上,最好解决灾情。 真把灾民赶去其他县城,他这个县令就等死吧! 柳宁毅看着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总想把责任撇清,明摆着不想背锅。这种人,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比谁都狠。 片刻之后,陈冲找了主簿王贺,将命令发下去。王贺看着纸上的内容,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 王贺祖籍朔宁县坝子乡,十年前乡试举人,家里三代为农,能出这么一个读书人整个家族都光荣了。 但没有背景没有钱财开路,所以在县衙里被县丞冷落,所有琐事基本都交给了他,但又没有一点实权。 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和绿衣聊天就有聊到县衙里的各个官吏,也大概的了解了这些人的性情。 想要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上,他必须要拉拢一两个管理层,不然一个光杆司令在县衙里就是个笑话。 从绿衣口中知道了王贺后,他就将王贺当做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他在试探,于是将第一个想法交给了王贺去实施。 王贺四十多岁,头发有点发白,身体并不强壮,后背微微佝偻着。 “大人,要将粮仓的粮食卖了?”王贺露出狐疑地目光。 “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能够挽救那些灾民。”陈冲颔首。 王贺喃喃:“可那就是拯救灾民的赈灾粮啊,这要是卖了,灾民可就一粒米都没有了。” 陈冲自信道:“你相信我,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拯救灾民。” 王贺根本就不相信,悲伤道:“大人慎重,如今朔宁县水深火热,银子真不能再……请大人三思。” 他眼中满是悲悯,整张脸都只剩下苦涩,陈冲从王贺身上感受到了无可奈何。 陈冲却不理会,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这是我的命令,你照着做就好了。” 王贺性情并不坏,如果可以为民请愿,他当然愿意,可问题出在他根本就没有决定权,县衙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柳宁毅拍板。 第7章 先卖救命粮 所以就算王贺偶尔有济世救民的想法,也只能咽下肚子里。在县衙里,王贺一直都是闷闷不乐,按照吩咐做事,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到散值的时间就回家。 这一次卖粮的决定陈冲并没有想过能成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县衙的人,看看他们的反应。 傍晚,陈冲回到院子里,绿衣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还有一碗中药。 如同往常一样,陈冲先将晚饭吃了,中药则是在绿衣看不到的时候,倒到了墙边的花圃中。 回到房间,将酒精倒在伤口上,这一次陈冲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只是有一点蚂蚁噬咬般的痛觉,丝丝缕缕,并不难受。 摸了摸伤口的位置,伤口的硬痂厚厚一层,也没有脓水渗出来,伤口恢复得很好。 即便看不到,也能够大概地知道,要不了多久,伤口就能完全的愈合。 消毒应该不需要了,静静等待愈合应该会更好一些,有时候消毒会影响愈合的速度。 躺在床上,陈冲思绪飘飞,从乱葬岗回来到现在,他的命总算保住了,也可以开始布局。 如果他并没有身处漩涡,也许默默地做县令,凭借着先进几千年的管理技术,他相信这个位置他可以坐到退休。 娶几个媳妇,生一堆娃,快快乐乐的享受生活,到六七十岁终老。这样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可如今的处境并不允许他有这种幻想,明面上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有,暗地里必然也会有,他松懈一分,都可能导致自己命丧黄泉。 陈冲叹了一口气,又想到灾民的问题。 解决灾民的事情并不着急,也着急不来,这种事情交给柳宁毅或许会更好,毕竟对方更了解朔宁县。可按照柳宁毅的性格,会坑死他,他的命绝不能交到别人手上。 那老狐狸不会愿意背着风险,也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 所以一切都要等明天,看看柳宁毅会怎么决定。 天色微亮,古朴的院墙花圃或是青石路都被薄薄的雾气盖着,晨光暂时无法将这一层白雾拨开。 陈冲从房间出来,往上班的公廨走去。来到这里后,天暗下来没多久就要入睡,虽然可以点蜡烛,可昏暗的光更引人入睡。 除了睡觉,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做。 当然了,听说县城有夜市。但伤势刚好,外面还有一个副尉在虎视眈眈,总不能够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出去吧。那不就是给了敌人机会? 就算要出去逛逛,体验一下古代风土人情社会百态,也要确保自身安全。总归有机会的。 房间里的卷子堆到半米高,整整齐齐,每一张都关乎着朔宁县的事务。 陈冲大致看过,这些卷子有土地争议的,有一些是需要判定的案子,还有关于某一个乡提出的财政申请。 也就是要钱。 坐在案前,陈冲认真的批改,只不过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总归是要询问下属,所以看了好几张之后,拉着一个路过的文职进来,让文职给他解释清楚。 文职不敢乱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弯腰低头,小声说话。 陈冲感觉自己回到了上班的岁月,朝九晚九。与之相比,如今的工作比较轻松一些,朝七晚五,也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做苦力活。 等到快要午饭时候,主簿王贺才来到房间里面,见到有文职在,于是挥了挥手让文职先离开。 他一脸憔悴地将那一张文书放在桌上,拱手说:“大人,既然你一意孤行,要将粮仓的米卖了,那我也只能够照做了,但你要清楚,粮仓里面是赈灾粮,动了,可是会掉脑袋的。” 陈冲笑道:“我明白,你尽管去做就好。” 王贺是没有决定权的,他昨晚绝对跑到了柳宁毅面前说了这件事情。柳宁毅愿意按照纸上的意思来做,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这种事情容易引起民怨,但所有的过错都可以指向县令。 到时候柳宁毅将所有矛盾都引导到陈冲这边,皇帝要惩罚,也只会惩罚陈冲。 就一句话,陈冲背锅。 陈冲非常明白这一点,但依然让王贺执行命令。 如果不能够做出一点有魄力的事情来,王贺又凭什么愿意跟随呢? 总不能振臂一呼,说几句热血沸腾的话就期盼王贺誓死相随吧? 王贺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将粮价定在什么价位?” 陈冲思索一会,问:“朔宁县的那些粮商都怎么定?” 王贺对此愤怒:“八十文一斤。朔宁县的粮商都是商量好的,每一间米铺的价格大同小异,最多不会相差二文钱。” “所以大人要卖多少钱?” “四十文。” 粮价直接对折,这一手让王贺表情多了一些惊疑,“大人,你定的这个价格,不妥吧?” “怎么不妥?” “四十文一斤,灾民可没有能力购买,我们依然无法拯救灾民,四十文一斤,最终只会落到粮商的手里,这些赈灾粮,最后都只会充盈粮商的仓库。” 陈冲笑眯眯地说:“我就是要让粮商将我的粮收走。” “那灾民们吃什么?” “再买就是了。” 王贺不敢置信:“大人你以四十文卖米,又要去买八十文的米?” 陈冲挥手:“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等赈灾粮卖了钱后,我再告诉你下一步。” 王贺脸色涨红,话憋在肚子里,喉结耸动,眼睛少许血丝,定定地站在原地,衣袖下双手在微微颤抖。 但几分钟后,却沉重地拱手退出书房。 中午,阳光已经从房间桌上悄悄地退到了窗外,不过房间里面的光线更加充足。 门外一众县吏都往食堂走去,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嘈杂着,从陈冲的门口经过时候,都会悄悄往里看一眼。 县衙里的大多数人对陈冲依然有许多好奇,任职非常短的时间,就开始在院子里修养,到如今才又回到岗位。 陈冲那天早上一身鲜血狼狈模样早已经传开了,每个人都闭口不谈此事,明白其中的水深得很。 太多管闲事,或者太多话了,对他们只有害处。 陈冲伸了伸懒腰,将卷子一推,转头看去,就见到绿衣扎着丸子头,挽着饭盒进来了。 “大人,吃饭啦。” 这是办公的地方,但也可以用于吃饭。 绿衣将饭菜摆开,三菜一汤,非常丰富。 “吃了吗?”陈冲边吃边问站在一边的绿衣。 “大人,绿衣等一下回去再吃。” 仆人的饭菜和管理层的是不一样的,县衙的厨房有专门的准备下人的饭菜,都是粗菜淡饭,仅用于充饥。 陈冲指了指饭菜:“那一起吧,回去再吃太麻烦,而且这个点了,你回去估计也没剩什么了。” 第8章 掏心窝子的话 绿衣愣愣的,陈冲将她一把拉过来,就坐在边上,然后将饭菜都推到她面前。 绿衣惶恐得想要站起来,陈冲笑着说:“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些的,你要不吃,都要倒掉,多浪费啊,你帮我消灭它吧。” 绿衣犹豫了,陈冲拉她过来,将筷子塞在了她手上,指了指水煮猪肉蔬菜:“味道还不错,不过如果我来煮,更好吃,将就着吧。” 绿衣只是低头默默吃着,少了平常的活泼,多了一些深沉,她小小的背部微微弓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但她也在努力的抗衡。 等吃完后,绿衣轻轻收拾饭盒,陈冲在一边休息,打量一会之后问:“对了,绿衣,我和你待那么久了,都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本地人?” “绿衣是本地人。” “那你对朔宁县应该很熟吧?” “对我的家乡比较熟,其他地方绿衣没有去过,所以会很陌生,不过大概听说过是叫什么名字。”绿衣回答。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个弟弟,在家里帮忙,我很早就被带到县衙里,在杂物房做一些杂活,还是父亲托关系进来的,大人来了之后,我就被安排到大人的身边。” “想回去吗?” 绿衣摇摇头,“家里一切安好,绿衣要好好赚工钱,给弟弟娶媳妇,还有给家里添置物件,父亲一直念叨着要打一张新的桌子吃饭,还有窗子也要重新装一下,已经烂掉了,以前睡觉的时候最怕下雨,到了冬天雪都飘进来,冻死我了。” “还差钱?” “下个月工钱给了就不差了。”绿衣数着手指,心情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 “要还差我借给你,不用还的那种。”陈冲笑了笑,顺手捏了捏丸子头,惹得绿衣脸上多了一片红云。 “大人,赈灾粮……” 陈冲正想要调侃绿衣,王贺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绿衣对王贺行礼之后就匆匆离开,王贺见房间就剩下陈冲,这才着急道:“大人,赈灾粮卖完了。” “那么快?” “四十文的价格一出来,粮商直接将所有的赈灾粮都买了,一斤不剩。”王贺眼中有绝望。 十万灾民怕是没有几个能活了。 赈灾粮都到粮商手上了,想要再拿出来,难如登天。连县衙的赈灾粮都到了他们手上,整个朔宁县的粮食被彻底垄断,现在的三大粮商,真正的决定了朔宁县粮食的价格。 就算再贵,朔宁县的人想活,就要硬着头皮买。 “那就是一切顺利,钱呢?”陈冲点头问道。 王贺将银票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面如土色。 陈冲数了数银票,收了起来,又对王贺说:“下一步,去让朔宁县十里八乡的灾民都过来吧,就说县城有粮食给他们吃。” 王贺忍耐着愤怒:“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王某?!大人你如今做的事情我们大家都看不明白了!” 陈冲呵呵一笑:“王大人,我做的可都是拯救灾民的事情,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对了,那些粮商现在应该十分得意吧,去和那些粮商说,我要见他们。” 王贺沉声道:“大人,你将县衙储存的所有粮食都卖了,你断了灾民的命,这还是在救灾民吗?你分明是在行谋杀之事啊!” 陈冲摆摆手,“去吧,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你最终会和柳宁毅说,我可不想我的计划被打乱。” 王贺心虚却假装生气地说:“大人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吗?我又何时和柳大人说了?” 陈冲微笑道:“王大人,要让我相信你,你就应该做出让我相信的行为,而不是在我让你去卖粮的第一时间就汇报到柳宁毅那里。” 王贺哑口无言。 陈冲站起来,走到王贺面前,此时屋外无人,此时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回去睡觉了,等到未时才会回来上值。 他笑眯眯的说:“我呢,刚来到这里,就是一个什么人都叫不动的光棍司令,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本来可以袖手旁观的,十万灾民,这个问题,可以说,县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解决。” “我要是不想管,直接告病休养,在院子里好吃好喝待到所有灾民离开朔宁县,或是在朔宁县生出一股反叛的势力,然后让官府派兵镇压,不管哪一个,对我来说都是好的,至少责任不在我,我生病了啊。” “可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上来,找死吗?并不是,我是看过灾民在外面如何生存的,灾民一路从南郡到了江南郡,到了朔宁县,又有官兵驱赶,朔宁县的人也嫌弃,就算没有动手,也该恶语伤人,将灾民赶走。” “他们在朔宁县,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我看在眼里,王大人甚至都没有我愤怒,我在外面的树林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灾民的尸体。它们让我恨极了不作为的官吏,抬高粮价的粮商。” “我为了灾民,甚至被人半夜扛到了乱葬岗,即便侥幸活着回来,也惹得一身伤。怕是王大人都没我为灾民做得多吧?” 陈冲带着杀意看着王贺,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杀了人,从那一刻起,他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心中拥有真善美的少年,也悟出了一个道理,这是个吃人的世界! 王贺被这种戾气吓到了,脸色带着一丝害怕。 陈冲摆摆手:“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救灾民。你只需要记得这一点就行了,至于你往后还要不要将所有事情汇报给柳宁毅,那是你的事情,我无权过问。去吧,让所有的灾民聚集过来,就说县城有粮食。” 王贺眼神极为认真,在陈冲的脸上停顿了好几秒后,拱手离开了。 陈冲关上了门,跑到角落的木榻上休息。 王贺离开后,转到了柳宁毅的房间门口,他抬起手来,但始终没有敲门,最后只是从这里经过。 房间内,柳宁毅放下厚厚的书籍,眉头紧皱。 将灾民的事情交给陈冲,就是为了将责任推卸出去,包括一开始和陈冲说的,没有权力开仓放粮,都只是忽悠,实际上县丞在县衙没有县令的时候是可以代县令行事。 但开仓放粮的后果太严重,也涉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柳宁毅并不愿意去做。 柳宁毅将一切问题丢给陈冲之后,就等着看陈冲的笑话,一开始误导陈冲将灾民赶出朔宁县,无非是灾民离开朔宁县,朔宁县就稳定,至于后果也就可以让陈冲负责。 可没想到陈冲第一件事情就是卖赈灾的粮食,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当时王贺说出陈冲的命令时,他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差一点将杯中的茶倒在卷宗上。 甚至情绪失控的怒问:“这陈冲到底要做什么?想死吗?!” 第9章 他又怎么了? 柳宁毅后来思虑久了,也就觉得陈冲这样做也好,他可以置身事外,不需要为放不放粮烦恼,两全其美。 现在他可以乐得清闲,等着所有的罪责都加在陈冲身上就好,丢乌纱帽或者被杀头的大罪,都是陈冲一个人犯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冷笑一声:“陈冲,这可是你自己找死,那些粮商一开始还担心着你会开仓放粮,影响米价,现在你将粮仓的米都卖出去了,笑得最开心的就是他们,整个朔宁县都没米了,看你要怎么办!” 时至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的时候,柳宁毅睡了个舒心觉,从榻上起来时候,伸了个懒腰,想着下午摸个鱼,就散值去夜市喝喝花酒,和花魁畅谈一下诗词作画风花雪月。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与他极好的县尉张松慌张大喊:“柳大人,你醒了吗?” 柳宁毅眉头一皱:“进来吧。” 等张松推门进来,柳宁毅先是训斥:“什么事情慌慌张张没有点沉稳气性。” 张松指着外面,喘着粗气:“县令大人下令通知朔宁县所有灾民,说是要发放粮食,召集所有灾民来县城!” “什么?!”柳宁毅胡子一颤,瞪着眼睛,脸上渐渐出现震骇神色。 “县令大人让王大人去办,王大人直接让衙役去通知各个乡长了。”张松心跳加快,这事可是大事。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反了吗?县衙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过我手,这规矩就因为一个新的县令过来就破了?混账!” 柳宁毅匆匆往外走,目标是陈冲办公的房间。 “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卖了粮食之后又让灾民聚集,还说要放粮,这不就是在惹怒那些灾民,逼着灾民造反吗?” 柳宁毅吃了陈冲的心都有了,这灾情就是这样处理的? 这灾民就是这样忽悠的?! 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比现在要强啊! “等等!”柳宁毅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 张松也跟着停了。 柳宁毅仿佛明白过来,脸色更加阴沉:“这家伙是想要让所有粮商都死在灾民手上啊!” 他低沉着声音:“张松,你现在去城门,让赵副尉关闭城门,暂时封锁县城,如果有灾民聚集,绝对不能开城门,不管谁叫开都不能开!” 张松欲言又止,神色慌张,“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没和你说。” “还有事?” “是县令大人……” “陈冲?他又怎么了?”柳宁毅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 “县令大人将县衙所有的赈灾银两和卖粮的银两都提走了。”张松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柳宁毅怒了,陈冲从开始上值就没有消停过,做的事情也是一件比一件离谱。 明明才刚上任没多久,就敢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赈灾粮没了,灾民接下来会聚集到县城门口,现在连县衙用来赈灾的钱都被拿走了。 如今山穷水尽,整个县城将要迎接的会是灾民们无尽的怒火,而这样的怒火,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湮灭。 “他要趁乱携款潜逃吗?还是现在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 柳宁毅对县尉说:“有志,你现在用最快的时间去让赵副尉关闭城门,我不管陈冲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陈冲离开县城!” 县尉赶紧去办。 柳宁毅继续往陈冲的房间走去。 推开大门,房间里面整洁干净,书架上的卷宗和书籍摆放整齐,书案上,卷宗分成两份,左右分开。 房间很安静。 柳宁毅冷哼:“果然携款潜逃,但你走得出朔宁县吗?你连县城都不要想走出去,现在坐实你的罪名,你这头颅可要不保了!” “柳叔,你找我吗?” 就在这时候,角落传来了陈冲的声音。 柳宁毅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角落,很快就见到陈冲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陈冲刚睡醒,衣衫有一些乱,帽子也斜斜地偏到一边,见到柳宁毅,他先是露出了微笑。 看来这老狐狸是知道了库银的事情了,才会那么着急。 柳宁毅脸色其实不好:“当然找你,我问你,让灾民聚集过来县城是你下的令?” “是啊。” “如今县衙已经没有赈灾粮了,你还让灾民过来,想做什么?” “救他们。” “如何救?” “给他们吃的。” “从何而来?!” 陈冲笑道:“我自有办法。” 柳宁毅眼中带着怒意:“陈冲!我告诉你,将赈灾粮卖给粮商,现在又让灾民聚集过来,你无非就是想要让灾民将所有矛盾都放在粮商身上,你让灾民去粮商家里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灾民变成叛军!” 陈冲依然微笑:“柳叔不用担心,我是救灾民,不是害灾民,你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好,既然柳叔将这种事情交给我,我也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卷,相信我就好。” 柳宁毅眉头拧在一起,陈冲坐在书案前,小声说:“现在看来那些粮商应该很得意了,收了那么多粮食,下一步估计是掌控整个县城的粮价。” 他让王贺去请粮商过来喝茶,得到的回复却傲慢得很,王贺连面都见不到,只是管家过来传话,说是生意繁忙,不得闲。 粮商在什么地方,做什么陈冲又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还没到秋收季节,粮商这段时间的日子清闲得很。 说白了就是不屑于和自己这位县令大人见面! 听到了陈冲的嘀咕,柳宁毅哼道:“知道就好!” 陈冲摇摇头:“柳叔你看好了,那些粮商会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后悔的。” 柳宁毅眼神带着些许不屑:“陈大人,我希望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然你做的这些事情,足够你掉脑袋了。” 柳宁毅知道陈冲没有离开,也就放心下来,他做了准备,只要灾民来的时候城门不开,灾民就无法造成影响。 但以防万一,还需要让官兵在城门聚集,随时出城剿灭灾民! 还有库银,只要城门封住,陈冲在县衙,那就离不开,也无需担心。 柳宁毅想到如此,拂袖离去。 陈冲从始至终都露着笑容,柳宁毅来了,说明他急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柳宁毅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在这一场灾情之中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 可以确定,柳宁毅站在中立的位置,并没有和粮商搅在一起。 那到底是谁让粮商那么大胆,在灾情时候将粮食待价而沽? 在房间里待了几个小时,等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从后方的窗口斜斜射进来,陈冲才站起来往内院走去。 散值。 外面千里荒原,灾民四处流窜,寂寥寒冷。 县城里面灯火缭绕,主街有小贩推车吆喝,车上是烙饼或是小食。 这些可都成了奢侈品,并不是普通人家有能力购买的。 小贩也都是在酒楼附近吆喝。 就算是朔宁县,普通人也到了几乎断粮的地步。 小贩努力吆喝,只是为了赚多一些钱去买更多的粳米,能多几天温饱。 酒楼对着的主街,两边每隔不远就有固定的木架摊子展着招牌,卖着小物件,或是不算精美的首饰,或是木质小玩意,不倒翁之类的。 行人穿梭在街道上,行走缓慢,有说有笑,左右张望,遇到感兴趣的会停下脚步。 这里不算拥挤,没到摩肩擦踵的地步,可人流如龙也说得过去。 从街道往县衙方向,渐渐少了摊贩,但烟柳阁楼张灯结彩,大开的门口或有四五个穿着飘逸清凉的姑娘轻轻挥着手绢,笑意盈盈,或有三两个门童挽着花篮,一旦有客人进店,就往里叫着嗓子喊:“贵宾到!” 这里是县城里的有钱人经常消遣的地方,歌楼酒肆都有夜晚营业,譬如酒仙楼这种大规模的酒楼也会在夜晚接待贵客。 楼顶的厢房总会被订下来,到了夜晚有富商或达官贵人在此聊天。 交杯换盏中,豪迈的笑声从厢房传来。 “副尉大人,新来的县令可是猪油蒙了心啊!” “对对对,赈灾粮都敢拿出来卖,他怕是不知道十万灾民发了疯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吧?” 厢房之中,赵副尉坐在正中主位,下面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笑话着,脸上雀跃。 这三位朔宁县最大的粮商,家财万贯,凭借着掌控朔宁县所有粮油生意,买卖粮食,收购农民土地,达到了农田万顷的地步。 这一次灾情,朔宁县的粮价就是三个富商商量得来。 赵副尉喝着酒,得意地笑着,说道:“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读了几本书就以为可以稳坐县令的位置,可笑。” “我们商量着打算将粮价抬高到一百文,县城里的人啊,总要吃饭的,就算再贵,该买还得买。” “等他们没钱了,就会将手上的田地交给我们。” “这是一场没有风险的暴利生意!” 赵副尉冷笑地看着三位粮商:“我不管你们做什么,但有一点你们要给我保证,灾民无法得到救济,这一场民祸,他陈冲要担责任,掉脑袋!” 粮商脸上轻松:“副尉大人放心吧,如今连赈灾粮都被我们收了,他拿什么来赈灾?” 赵副尉眯着眼睛:“我听说县衙的库银被陈冲提出来了,不知去向。” “就算他想要买粮食,我们也不会卖,他休想从我们手上买到一两米!” “好。”赵副尉一杯酒喝到肚子里,大笑出声。 ………… 至道三年大暑,朔宁县县城陆陆续续聚集灾民七八万,挤在城门口抬眼望着城墙上方。 浩浩荡荡如蝗,有下跪求救的,有木讷站着的,有倒地哭喊的。 每一个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枯涩,眼窝沉陷,死气沉沉。 因为没有开门的关系,越来越多的灾民情绪激动,对着城墙上的官兵怒骂。 民愤骤起,站在最前面的灾民开始拿头撞门,很快许多人头破血流,疯癫发狂。 县衙内,柳宁毅冷眼看着陈冲:“陈大人,现在灾民已经不可控了,你不是说要救他们吗?如今怎么不去看看?” 陈冲把书一合,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再等,我怕灾民造反了!”柳宁毅心中不屑,只觉得陈冲是不学无术,死撑着。 陈冲抬眼看着门外,很快,一道影子出现在视线之中,他拍案而起,对柳宁毅露了个笑容。 “柳叔,走吧,时候到了。” 第10章 这是人吃的? 城墙上,士兵守卫都排成了一排,手上握紧武器。 副尉赵武亚穿着古铜色的铠甲,腰间别着长刀,威风得很,冷眼看着下方。 灾民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人头攒动之中,总会发生争吵斗殴。 赵武亚冷眼看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了弧度。 这里的灾民足有六七万,虽没有斥候汇报那么准确,但庞大的数量也足以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可越是如此,赵武亚就越是心中开心。 这些灾民可都是陈冲聚集过来的,如果陈冲没办法解决这些灾民安置问题,灾民必然会反。 到时候他会参陈冲一本,再加上自己上头发力,陈冲这个县令,算是到头了! 而且为了保险,他这两天还一直联系三大粮商,确定粮商的粮仓没有一粒米流出去。 这陈冲可是到了死胡同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看陈冲如何在死局中步入绝路就好!! 城墙下,陈冲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上走,还没有到城墙上就已经听到了城墙外的哀嚎声。 柳宁毅等一众县衙佐官跟随陈冲。 等来到城墙上,陈冲一眼望过去,浩浩荡荡的凄惨状况,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乌泱泱带着死气。 柳宁毅只是冷眼看着陈冲:“陈大人,现在灾民已经来了,该你出场了,仓库的粮米都倾销一空,让我看看你怎么变出粮食来安抚这些灾民!” 陈冲笑了笑,走上前,从绿衣的手上拿过让小妮子去找木匠做的简易扩音器。 就是一个木制的大喇叭。 陈冲咳嗽一声,对着下方喊道:“诸位乡亲!!我是朔宁县新任县令陈冲,这一次让你们聚集过来,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 下方的灾民安静了一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冲。 陈冲又喊:“我需要苦工,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做?!” 灾民都在疑惑。 陈冲指了指左侧方向:“从这里过去一里,有施粥棚,如若你们愿意做工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家人,就去那里吧!” 灾民只是犹豫了一会,就有人开始往陈冲指着的方向走。 就算有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也要去尝试。 柳宁毅看着陈冲,心中疑惑,陈冲到底有没有从什么地方弄到粮食? 如果弄到了,那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冲对柳宁毅一众笑道:“诸位同僚,一起去看看吧。” “同去。” 众人当然想要看看陈冲到底在搞什么,就算陈冲不说,他们也会跟着灾民一起过去。 一里外,众人就见到王贺站在了搭建起来的高台,指挥着好几个朔宁县招到的男工,将好几个大桶抬到了施粥棚前方。 陈冲对柳宁毅笑道:“对了,柳叔,我还需要你帮我维持一些秩序,我怕那些灾民会抢。” 柳宁毅调侃一句:“不是安排几个护卫保护你?” “当然不是,现在施粥棚的那些粮食比我重要。”陈冲坚定地说。 柳宁毅笑了,如果不是知道陈冲没有从朔宁县的粮商手上购买粮食,还真被陈冲吓到了。 以为陈冲用什么办法让粮商将粮放出来了。 不过既然陈冲命令,他也照做。 但他心中想着,等一下要是灾民们因为没有粮食发起疯来,自己一定要远离陈冲。 灾民们这时候已经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施粥棚面前。 都在观望。 有柳宁毅吩咐,士兵都来到了施粥棚面前,维持秩序。 所有的灾民都非常自觉地排起了队,即便好几个已经倒在地上,也在队伍里面爬着。 陈冲走到施粥棚里面,王贺激动地看过来。 只有王贺自己才知道,陈冲到底是用了怎样的一个妙计,将三大粮商的粮食垄断给打破。 想到陈冲那天对他下达的命令,他心中激动万分。 绝对可以救下所有的灾民! 陈冲看着灾民们都在等着,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让工人开始给这些灾民送粮食。 灾民们手上捧着一些器皿,大多数都是简陋的破碗,伸出去后,会有工人将一大勺的温热粮食倒在上面。 粮食冒着香气,非常黏稠。第一个灾民走到一边,先拿手挖出一些,吃了下去。 是真的粮食! 灾民快速的将碗里的粮食放到口中,来不及嚼,直接吞了下去。 施粥棚的一边还有工人抬了一桶水,给噎着的灾民送上一碗水。 闻着特殊的香味,后面的灾民见到前面的同伴狼吞虎咽,眼睛放光,领了粮食后大快朵颐。 灾民领取粮食的速度非常快,越来越多的灾民得到了粮食,吃着吃着,突然嚎嚎大哭起来。 柳宁毅一众此时已经呆滞了。 那桶里面真的有粮食?!! 从什么地方来的?骗人的吧?! 赵武亚甚至亲自快步上前来,看着木桶之中的粮食。 那是棕灰色的黏稠的东西,像是粥,但根本就不像是粳米煮出来的! 可木桶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却让他明白,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充饥! “不可能!!”赵武亚摇头不敢置信。 明明他都已经和三大粮商通气了,绝对不会将粮食放给陈冲,为什么陈冲还有粮食?! 第一时间,他心里面想的是,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可想到三大粮商和自己之间的利益关系,他又否定了这种猜测。 而且既然这里有那么多粮食,足以将三大粮商的粮食垄断给打破,粮商只会赔得血本无归! 他们不可能那样做的! 柳宁毅一众佐官也来到了施粥棚,看着桶里面的东西,一时间认不出来。 陈冲装了一碗,自己先吃了一些,然后才转头看着柳宁毅:“诸位同僚,要和我一起吃上一碗吗?” 柳宁毅点头:“既然陈大人盛情邀请,却之不恭了。” 柳宁毅拿着半碗灾民一样的粮食,喝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立刻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脸色阴沉。 其他佐官亦是如此,脸上说不出的嫌弃。 “这是人吃的东西?” 柳宁毅沉着气,询问:“陈大人,你老实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冲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笑着说:“是麦麸糟糠。” “什么?!”众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明亮。 怪不得了!!! 这些东西确实可以吃,只要不嫌弃,绝对是可以给人吃了充饥的。 可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是用来喂养家畜的,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吃这种糟粕! “这似乎有些不妥吧?让这些灾民吃这些糟粕,简直就是在践踏他们的自尊。”柳宁毅眉头一皱。 陈冲将碗里所有的煮熟的麦麸吃了,脸色一肃:“柳叔,你搞错了!” 第11章 只为救民 柳宁毅神色一顿。 陈冲悲怆的说:“柳叔你没出去外面看过吧?城外往南的桦树林里面,里面躺着数百具尸体,都是灾民的。他们骨瘦如柴,你可能没见过那种画面,所有的尸体都是人皮包着骨头,头颅看着比身体还大,肚子瘪进去。” “一些尸体已经腐烂了,但更多的尸体是少了手脚的,那些手脚你知道是怎么没的吗?” 县尉张松疑惑的问:“莫非是野狗叼走了?” 柳宁毅脸色铁青,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错!那都是被同行的灾民吃掉的!”陈冲沉声道。 所有佐官神色有些害怕。 陈冲环视正在领熟麦麸的灾民,有一部分并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城里面听说了官府赈灾跑过来的。 这些都是朔宁县里面的居民。 而如今,他们来这里和灾民抢吃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怎么会来? 陈冲脸色阴沉。 “那一天我经过周员外的米铺,八十文一斤的米,不要说灾民了,朔宁县的居民都无法正常购置了,朔宁县的居民都快要饿死了,他们甚至将自家的田地屋契拿出来,就为了兑换那么几斤能活下去的粳米。” “看看吧!这些粮商,在害人,在置人于死地!而外面的灾民,还不如这散发着臭味的铜钱。在那些粮商眼中,这人命啊,就不值那八十文!” 陈冲指了指麦麸,声音铿锵有力:“这不是践踏他们,这是拯救他们的宝物!如果没有这些麦麸,这里九成的人都会饿死,他们不是圣人,也没有读什么圣人书,所谓的自尊颜面,对他们这种将死之人来说,都是无用之物!” “如若能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死,让他们活到下一次收成,这麦麸可就成了神物。” “况且三大粮商黑心无良,垄断了所有粮米,就算清空朔宁县,也绝不可能买够供给灾民的粳米,反倒涨了粮商的威风。” 陈冲眯着眼睛,眼中露出凶光:“这一次,我要让那几位粮商守着那些粳米,血本无归。” 柳宁毅神色震骇,心中炸开。 这才是陈冲真正的目的吧! 粮商的粳米卖不出去,无法套现成现银,等下一次收成,他们粮仓里面的米就真的要放到陈腐了! 而且也没有资金再去收粮,手里的田地也许也不能够成为扩张的资本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吧! 从应卯到现在,陈冲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为了今天! 好深的城府!! 陈冲冷笑:“那几个粮商还以为将县衙里面的赈灾良米买了,就能置灾民于死地,置县衙于死地,可笑,现在他们就该求救吧!” 柳宁毅声音不自觉的颤抖:“陈大人买了多少麦麸?” “柳叔不要慌,足够供应灾民到明年夏季收成了。”陈冲淡然说道。 可在场的人都不淡定了。 这是真绝了那些粮商的路了! “那些粮商以四十文一斤买了县衙粮仓的赈灾米,麦麸在当下只需要两文,就算后面涨了一些价,也不过三文一斤,也就是说,卖一斤米就可以买十几斤的麦麸,十几斤啊,足够一个灾民吃好几天了。” 陈冲笑眯眯的看着诸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后面还有一些呆滞的赵武亚。 “那一仓的赈灾米卖出去,十几仓的麦麸回来,县衙的仓库都放不下了,呵呵,这些麦麸,足以让这些灾民活下去。” 赵武亚全身一颤,眼神之中多了一些慌张,最终似乎多了一些决然。 陈冲又对这些人笑了笑:“而且灾民吃饱了,自然会想做工养家糊口的,到时候我会分配好这庞大的劳动力。” 陈冲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都要感慨,这好几万的劳动力啊,还是廉价劳动力,只需要用麦麸就可以让他们乖乖给我卖命,多好啊。” “所以你打算让他们去修路造桥?”柳宁毅问。 “不,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去做。”陈冲说。 “什么事情?” “这就需要保密了。”陈冲笑呵呵的说。 王贺这时候走上前来,拱手对陈冲一拜,感激:“我替所有灾民谢谢陈大人了,如果不是陈大人这一计,灾民们可就无法度过这一次的劫难了!” 陈冲扶起王贺:“如果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成,谢谢你相信我,王贺。” 王贺激动了,救民于水火这种事情,他王贺做到了! 虽然没有到拯救苍生的地步,可也算读圣贤书做圣贤事! 一时间,王贺四十多岁的身体,突然有了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 按照陈冲的吩咐,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让这些灾民吃饱了之后,就可以让他们去做事情了。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灾民都活过来了,双眼也变的有神。 陈冲走上台阶:“诸位已经吃饱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配合本官了?” 所有灾民的安静的看着陈冲。 陈冲笑道:“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让你们可以不再为一日三餐发愁,但我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当然了,请放心,我会保证你们的一日三餐。” “青天老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只要能让我们活着,我们都听你的。”人群中一个骨骼稍大的中年人大呼。 许多灾民都可是响应,纷纷称赞,甚至到后面都跪在了陈冲面前。 “好,接下来的安排都听王贺王大人的,你们按照王大人的吩咐去做事吧,那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陈冲指着刚才第一个响应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上前,拱手说:“大人,我叫卢星。” “就你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领头人,维持他们的秩序,带领他们做工。” 陈冲吩咐下去,然后看着柳宁毅一群同僚:“诸位还要在这里吗?我已经做完了我的事情,要回去了。” 自然同回。 最后在这里的只剩下要领导灾民的王贺和呆若木鸡的赵武亚。 许久之后,赵武亚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朔宁县城,直奔酒仙楼。 第12章 武林高手有吗? 顶楼的包厢…… 房门紧闭,还有好几个侍卫分布四周,防止有人靠近。 上菜的小二都只能够将菜交给侍卫,由侍卫拿进去。 如此做法却没有让酒仙楼的小二奇怪,毕竟这种事情很经常发生。 能够在顶楼包厢的,都是朔宁县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商讨密事是常有的事情。 包厢之中,赵武亚脸色铁青的看着下方三位粮商。 三个粮商噤若寒蝉。 还是周员外抬起了酒杯,谄笑向前。 赵武亚一巴掌扇在周员外的脸上:“废物!都是废物!你们怎么能让他将麦麸买到?!” 酒杯摔在了地上,周员外低头惶恐。 另外一个粮商钱宗宝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也没有想到他会买麦麸啊,赵大人,我的人已经去调查了,我们手头上的麦麸都是散给那些佃户,而且也没听说有人打量的收购麦麸啊。” 赵武亚握紧拳头:“彼其娘也!陈冲那家伙这一次起死回生了。” 钱宗宝眯着眼睛:“赵大人,要不我找道上的人去处理?” “你疯了?如今陈冲已经就任,朝廷命官被道上的人杀了,黑甲就会出来,你们谁能抗的住?”赵武亚冷声说。 钱宗宝惶恐了。 赵武亚冷着脸:“他不就去仗着那十几仓的麦麸吗?他嘚瑟不了多久的。” “赵大人已经有主意了?”钱宗宝脸色一喜。 “靠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如我自己出手。”赵武亚语气不屑。 “是是是,大人威武,大人出手,陈冲必死无疑。”钱宗宝双手拿起酒杯。 两个粮商也赶紧陪着。 一个响指,外面一大群姑娘也进来了,一时间包厢里面传来了莺莺燕燕欢笑嘻嘻的声音。 ………… 灾民被王贺带走了,朔宁县再一次的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照顾到朔宁县的居民,陈冲特意的在城里也开设了施粥棚,让那些没钱再购置粳米的居民来施粥棚领食物。 因为是煮熟的麦麸,并非米饭,所以陈冲并不担心有一些人为了占便宜占用资源。 而且陈冲还特意的吩咐了施粥的佐官,每个人一顿只能领一碗。 陈冲又恢复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办公区和休息的院子两边走。 绿衣是一个合格的丫鬟,照顾着他的起居生活。 但对于他来说,绿衣有时候太顾及主仆关系了,动不动就鞠躬啊,道歉啊,“奴婢知错了。”啊。 偶尔他也会逗一逗绿衣,惹得绿衣脸上绯红,轻咬薄唇,青梅沾露,散发一股初春气息。 有时间陈冲也会给绿衣讲讲童话故事,或是聊斋志异,绿衣总扑闪着大眼睛,眼神放光。 听到白雪公主和王子幸福生活也会兴奋,听到婴宁死掉也会眼角挂着珠子。 总体来说,绿衣是个非常合格的同伴。 不过绿衣隔着一段时间就会在半夜离开院子这件事情陈冲也发现了。 去什么地方,他能猜到。 他并不想去管。 柳宁毅原本是县衙里的一把手,现在他来了,自然会让柳宁毅感到威胁,手握重权的柳大人,可不想那么轻易的将权力交出去。 尤其是他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王贺会三天一期的派人回来汇报灾民的状况,都是一些琐事,好的有,坏的也有,遇到问题的时候会征求他的意见。 “将在外君命不受。” 他总会回这么一句。 王贺能够做到主簿的位置,自然有过人之处,也拥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 所以陈冲并不希望王贺事事都来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这只会让王贺两头为难,思想煎熬。 再说了,这一次的灾民能够处置好,不是他多聪明,而是他拥有着现在这些人无法理解的大局观。他接受了超前两千年的思想教育,会比这些古人更开明一些。 闲暇之余,陈冲做出了许多蒸馏装置,还开始让王贺派人去购置酒。 从县衙陈旧的卷宗里面,陈冲发现几乎每一次旱灾或水灾之后,瘟疫都会降临。 到了那个时候,朔宁县又将会面对新的挑战。 柳宁毅从城外回来之后就开始安静,每天就只是照例办公,无事就回家。 柳大人在朔宁县购置了房产,在县城繁华的恒乐街,就在正街侧边,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某日无事,陈冲坐在院子中间,摊在椅子上,绿衣站在一边,给陈冲喂着点心。 陈冲好奇的问:“绿衣,你有没有见到过武林高手?” “大人,什么是武林高手?”绿衣歪头问。 “就是很厉害的,以一当百的人,飞檐走壁,左脚踩右脚升天?”陈冲想到了武当纵云梯。 这个世界也是有武当的,只不过却是个很神秘的教派,住在深山,山门紧闭,听说顺国开国之后,就没有武当的道士下山了。 “大人,六哥算吗?六哥很厉害的,我看他在练武场把四五个衙役都放倒了。”绿衣说。 陈冲脑海中想到了六哥的模样,大腹便便,油腻中年模样。 六哥是衙役头子,叫温六,在县衙里也算是人缘极好的老油条了。 至于绿衣说的话,陈冲只是笑了笑。 如同学校举办教职工百米赛跑,校长永远都是第一,副院长第二,教导主任第三。 体育老师身体虚弱,落到了最后。 “老六不算,这些衙役都不算,比如说你在朔宁县的集市上,或者城外,有没有穿着长衫或是披风,带着斗笠,腰上别着武器,一出手就是唰唰唰的剑光四起,待到众人回神,对手已经倒下的那种。” 陈冲还用手比作长剑,胡乱挥舞。 绿衣呆萌的学着陈冲拿手笔画,嘴里还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大人,这是什么?”绿衣疑惑的问。 “算了。” 陈冲叹了一口气,看来绿衣的身份不够高,见不到这样的高手。 这里毕竟是古代啊,冷兵器盛行的时代,总归会有冷兵器耍得出神的武功高手吧? 至于那些衙役,什么货色他早已了然于胸。 似乎官兵的练校场距离这里不远,或许可以去看看。 “走,咱们去练校场看看。”陈冲一拍扶手站起来,对绿衣喊道。 第13章 散兵游勇 官兵的练校场在县城北部,那里除了官兵的营地之外,就只有一些住宅了,这里属于不繁华的地方。 但街道比较宽敞,为的是县城发了什么紧急事情,官兵能够在第一时间出来。 陈冲带着绿衣,还有两个侍卫坐马车来到这里,拿出县令的腰牌,守门的官兵立刻带着陈冲往里面走。 这些官兵穿着轻薄的戎服,身材有些偏胖。 校尉仲恒收到了消息,走上前来,有些不解,拱手问:“陈大人,不知道大人来这里有什么吩咐的?” 正常来说,只要是县城没有需要官兵出场的事情,县衙和他们是没有太多接触的。 虽然说是八品的校尉,比陈冲官衔要低,可校尉管的是整个兵营,也就是说权力不比县令小。 而且兵营可不归县令管束,两者只是合作关系。 校尉的顶头上司是州府,或者是燕都的兵部。 “近来无事,加上我刚来朔宁县,就想到处看看,这不,溜达到了附近,所以就想来看看。”陈冲微笑地说。 “欢迎至极,可惜赵副尉在巡城,不然大人可以与他叙旧。”仲恒引着陈冲往里面走。 陈冲和赵副尉表面上和和气气,甚至大家都知道,陈冲的委任状还是赵武亚保管的。 所有人都觉得陈冲和赵武亚应该是朋友。 陈冲对此笑而不语。 几个人往兵营里面走。 很快就来到了练校场,一列列的官兵正在无力地挥舞木枪。 陈冲来了兴趣,站在高台上。 下方,随着百夫长的口令,练校场的官兵开始列队,紧接着是排练队形。 松松散散,他们拿着木枪,仿佛在玩玩具,嘴里面含着口号,如同娘们一样。 陈冲有一些失望了。 队形之后,是对练,两两互相对战,这时候官兵们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和小孩子玩耍一样。 陈冲还见到有许多官兵连戎服没有穿戴整齐,如同痞子。 仲恒神色淡然,司空见惯了。 绿衣看着却有一些激动,仿佛见到了什么大场面。 仲恒转头看着陈冲:“陈大人觉得如何?” “极好。”陈冲只是笑着说。 仲恒自信点头:“是啊,这可是我训练出来的,平日里他们可是辛苦训练,想来就算是和边疆战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陈冲狐疑看着仲恒,这家伙是没有去过边疆?还是说对辛苦训练有什么误解? 下面那些叫辛苦训练? 这就是在过家家,真要说起来,这连训练都不算,就是在玩。 仲恒明显看到了陈冲鄙夷的脸色,眉头一皱:“陈大人,我看你这样子似乎是有什么高见啊?” 陈冲笑呵呵地说:“没有,看到这些官兵,我觉得朔宁县的安全有了。” 仲恒眼中有疑惑,他察言观色还是会的,陈冲这种脸色明显就是对官兵们没有信心,甚至眼中带着嘲讽。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将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莫非只是逞口头之快? 陈冲索然无味:“仲校尉,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空的话一起喝茶。” 和仲恒告别之后,陈冲就带着绿衣匆匆离开了练校场。 在这样的队伍之中,想要找到什么武林高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些官兵更像是蛀虫,不要说高手了,怕是等真有什么急事需要这些官兵出场也不堪大用。 陈冲看着坐在一旁一脸激动的绿衣,看来这丫头对这样的场景反倒是很崇拜啊。 “绿衣,你觉得在练校场看到的那些官兵如何?” “大人,奴婢觉得他们好威风啊,一列列过去,好吓人呢。”绿衣喜悦地说。 “和老六比呢?” “啊?”绿衣有一些犹豫了,似乎主观上还是觉得官兵厉害一些的,但感情上倾向于温六。 最后还是肯定地说:“那还是六哥更厉害一些,六哥可以撂倒四个人呢。” 小脸上的坚定让陈冲笑了笑。 不能当真啊! 但陈冲心中也有一些无奈,如今他是县令,可身边一个贴身护卫都没有,虽说可以从衙役之中抽调两个跟着自己。 在外出的时候,也可以带上县衙的衙役,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一起。 气势上还可以,挺吓唬人的。 可惜外强中干,真遇到一些厉害的人物,那绝对是一盘散沙。 他甚至觉得自己比那些衙役都要更狠一些,杀人更干脆一些。 他可是杀过人的,而衙役大多数没有。 想了想,陈冲让马车夫掉头,往城外去。一路往西,半个时辰之后,靠近了一个山谷,前方的路已经没有办法供马车行驶,马车夫有一些为难。 陈冲摆摆手:“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过去。” 这里是王贺和灾民们所在的地方。陈冲下了马车,往前走,地上坑坑洼洼而且道路还小,两边的杂草丛生,正好赶上夏至,更是繁茂。 绿衣坚持要和陈冲一起,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见到路边有两个灾民在守着。 其中一个是卢星。 卢星见到陈冲,眼睛一亮,大声说:“陈大人来啦!” 另外一个灾民一听,立刻露出了崇敬的神色,好奇打量陈冲。 陈冲走上前,卢星纳头便拜,另一个灾民亦是如此。 “卢星?你怎么在这里?”陈冲不解。 “大人,我们是在等粮食,山里的粮食已经用完了,王大人让人送过来,我想着那些送粮过来的人不清楚这里的路,所以在这路口等着。”卢星拱手说。 “王大人在里面吧?”陈冲微笑地问。 “在的,我带大人进去,里面的路有一些难走。”卢星说。 “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陈冲问。 卢星点头:“只是带路而已,不需要太多人力的,再说了,需要搬运的话,他会再上来叫人。” 陈冲颔首。 卢星带着陈冲和绿衣继续往里走,半爬半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总算听到了嘿呵嘿呵的叫喊。 陈冲爬到了半山腰就往前眺望,前方是一座大湖,这大湖四面环山,在右侧则是湖口。 山林茂盛,一片青葱。 半山腰上,王贺正站在一处凸出的平台上,看着下方的灾民,手上拿着建造大坝的图纸。 见到卢星带着陈冲往这边来,立刻迎了上来。 陈冲微笑:“辛苦了,王大人。” 王贺摆手:“大人,我一点都不辛苦,反倒是很开心。一直以来,这里的湖水一直都没有人去管,每到雨季就会爆发洪水,县城倒是没什么,但沿河下去的那些村庄就惨了,庄稼被淹,颗粒无收。” “而如今我王某有幸参与到这建立工事造福乡里的事情来,我深感荣幸,也心里喜悦。” 陈冲表达了来意,王贺笑道:“大人要在这些灾民中招一些护卫,所有灾民都会乐意。” 陈冲笑着说:“你对这些灾民比较了解,有没有举荐的?” “还真别说,倒是有那么几个人。”王贺想到了什么人,说道。 陈冲想了想自己可以招收的护卫数量,笑道:“我想要招二十个护卫。” “我让人叫他们上来。”王贺对卢星吩咐了几句。 “那群家伙真是踩狗屎运了,这样的好事能给他们。”卢星笑了笑,眼中都是羡慕。 他也想要跟在陈冲身边,毕竟领导灾民和成为县令的护卫相比,这身份天差地别。 可卢星也知道,陈冲要的是功夫了得的,而不是他这样什么都不会的。 陈冲看着下方的湖口,那里密密麻麻的有灾民不断的将石头丢到口子上,目的就是为了先堵上湖口,填高一些,做一个水坝。 这样湖水就算涨了,也可以被水坝堵住。 只要不是恐怖的洪灾,基本上都可以扛过去。 陈冲可不只是为了将湖水堵住,堵不如疏,既然要做,又有那么多的劳动力,当然趁着现在赶紧将水库做出来。 和王贺讲了一些现代水库的活闸概念,王贺只觉得闻所未闻,可惊为天人。 水库竟然还能够这样做! 那雨季就堵着,等旱季再将水库里面的水给放出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聊着,又聊到了兵营,对此王贺只是不屑。 “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兵营都已经烂了,现在的兵营里面,官兵都是通过子承父制,或者是拿钱买位置的方式而来。” 王贺脸上无奈:“那兵营里面都是一些酒囊饭袋,真要他们去和匪徒战斗,就是送死。” “如今太平盛世,再加上朔宁县并非边疆,就算打仗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官兵的位置吃香得很,每个月舒舒服服过日子,拿着三两银钱,足够供着一家老小吃香喝辣。” 陈冲明白过来,如果不是王贺说,他还不知道兵营里面已经腐烂成这样了。 王贺最后气愤地评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等了一阵,卢星带着二十几个男人爬上平台,这二十几个男人骨骼较大,其中还有好几个身高一米九,只不过因为饿了太久,身形显得消瘦。 王贺指着这二十几个男人对陈冲说:“大人,这些都是从边疆退了回来的战士,曾经在边疆出生入死,只不过后来某些原因被遣散回来。” 陈冲点点头,去过边疆打过仗的汉子,底子是绝对可以的,而且见过血,杀过人,那一股狠劲还在,这是衙役或者是官兵不曾拥有的。 最重要的是,打过仗,那一定知道令行禁止,这才是他想要的。 “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吧?”陈冲微笑地问这二十几个人。 众人点头。 “那你们也知道我让你们过来是要做什么吧?” 这些人互相对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他面容刚毅,浓眉大眼,脸颊横肉,四肢壮实,就算是饿了那么久,依然能够依稀见到肌肉的轮廓。 他说:“我知道你是县令大人,也知道你要让我们做你的护卫,可我们有自己的原则。” “哦?有什么原则?”陈冲疑惑了。 “我们不给贪官做狗。” 王贺脸色一沉,卢星甚至大骂:“周铁!你个狗娘养的!你什么意思啊?这可是陈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陈冲摆摆手,笑问道:“你觉得我是贪官?” 周铁摇头:“不,暂时不知道。” “我救了你们。”陈冲微笑地说。 “可也只是救了我们,而且我们还帮你做事情,吃的是麦麸,连米饭都没有。”周铁淡定的说。 “周铁,你知不知道,陈大人为了能让你们活着,想到了购置麦麸这样的计策,你就应该烧高香了。如果是买粳米,那你们都要等着饿死。”王贺怒斥。 周铁无所谓:“所以我依然感激陈大人,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 “有原则是好事,要怎么样你们才相信我不是贪官?”陈冲笑问道。 “需要时间,我们可以做你的护卫,可一旦我们发现你做了迫害百姓的事情,我们会离开。”周铁严肃的说。 “成交。” 陈冲不会觉得周铁嚣张,有本事的人,有资格提条件。 而且越是这样,陈冲越放心,至少证明周铁这些人不是什么墙头草。 寻到了满意的护卫,陈冲和王贺再聊了一些关于水库的建造问题,比如说导流啊,分流啊这些,还有围堰等。 听的王贺眼珠子发亮,感觉某种东西在他脑海之中破开了禁锢一样。 陈冲只是将自己在现代所了解的那些水库建造告诉了王贺,至于更高深的知识,他也不知道。 毕竟他不是专业人士。 但已经足够王贺将水库建造起来。 午后,陈冲带着一众护卫回县城。 这一次陈冲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让马车夫拐进了村庄里面。 这里是小河乡,是距离县城最近的乡里,进入村庄之后,马车过去的都是黄泥路,好在现在是旱季,所以并没有积水。 只是多了一些尘土。 田里面并没有什么,灾民进入这些乡里,田里面的粮食是留不住的。 绿衣将窗帘拉开,指着田地:“这些可都是周员外的田,可惜周员外今年也没有收成了。” 陈冲问绿衣:“这些田地都是周员外的?” 绿衣点头:“是啊,整个小河乡的田都是周员外的,原本这些田地是属于村里的人,可后来都贱卖给了周员外。” “贱卖?” “对呀,周员外总能够找到办法,用极低的价钱将这些田给夺走。” 马车继续往前,突然不远处的泥砖屋里面走出三两个人拉着一个少女,再接着,又有一个男人扑了过来。 “周管家!你放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吧!” 第14章 英雄救美的狗血戏码 陈冲盯着前方,那里,似乎有事情发生。 “周管家,我女儿才十三岁,求求你放过她吧。”男人扑过来之后就跪在地上,一脸哀求。 三个人中,两个仆人抓住了一个满脸惶恐的少女,另外一个穿靛蓝色长衫,带着纯阳巾,留着山羊胡,猴脸尖嘴,三角眼满是轻蔑。 周管家嗤笑:“老刘头,你是不是傻了?是我不给你活路吗?是这个世道,你租了田,没谷给我,我只能带走你女儿了。嘿嘿,放心吧,你女儿这姿色还可以,能卖个好价钱。” 老刘头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周管家,请你放过我女儿吧,我女儿还小,我明年一定将欠的粮还给你。” 周管家鄙夷:“滚吧,你连自己吃的粮都没有,能不能活到明年都说不好,还还粮?” “求你了,我就一个女儿啊,不要带走她。”老刘头满脸绝望,跪倒在地挡住去路。 少女也在呼喊,惊慌失措。 要被带走了,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像她们这样的,卖到青楼是常有的事情,一入青楼,一辈子也就完了。 周管家生气的说:“再阻拦我,我打死你!狗东西,没有打死你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知道你欠了咱周家多少粮吗?” 说着一脚将老刘头踹到了一边,然后对两个仆人挥挥手:“走。” 少女就这样被带着往外在,老刘头每一次上来阻拦,都会被仆人一脚踹开,或是两巴掌打倒。 不远处的陈冲见此,和周铁这些刚成为护卫的灾民对视。 陈冲笑着说:“没想到英雄救美这样的狗血戏码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不过这不救也不行啊。” 周铁冷着脸说:“大人,我要出手了。” 陈冲颔首:“你和我说没有意义啊,我让你不去你就不去了吗?” “不,那几个家伙太可恶,我要揍他们。”周铁怒了。 其他的护卫也都点头。 陈冲笑道:“那不就对了,既然我阻止你也会上,就不需要和我说了,直接上吧。” 周铁带着好几个人直接上了。 周管家对着老刘头吐了口水,一脸嫌弃,突然一道阴影飞了过来,紧接着一只腿甩在了他的脸上。 “啊!”周管家惨叫的倒地。 那两个仆人吃惊的看着跑过来的这几个人,眨眼间将他们包围,他们也害怕了。 周铁指着仆人:“放开那个女子!” 仆人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因为这几个人一脸凶神恶煞,好像要杀人。 周管家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的鲜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多了一抹血红,他又尖叫起来。 周铁一掐周管家的脖子,鸭嗓立刻戛然而止。 周铁满脸怒气,眼中暴露凶光。 陈冲带着绿衣走了过来,见到周铁的样子,咳嗽一声:“行了,你再掐他,他就死了。” “这样的畜生死了更好。” “他死了,你们也不能做我护卫了,只能够落草为寇,占领山头做匪徒了。”陈冲淡然说道。 周铁一听,哼了一声,这才将周管家丢到了一边,又将少女拉到了自己身后。 少女瑟瑟发抖,老刘头害怕归害怕,顾不上了,跑到女儿身边,将女儿保护起来。 周铁大嗓子说话:“两位不要害怕,这些家伙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 周管家剧烈咳嗽,两个仆人架起来,护着。 等了一会,周管家才缓过劲来,指着周铁和陈冲一众:“你们是什么人?敢动手?我们可是周员外的管家和家奴!” 周铁大嗓门:“我管你们是周员外李员外,敢欺负良家闺女,找死。” 周管家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周铁大手一挥:“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你敢做这种事情,我就要打死你。” 周管家咬着牙,非常的不忿,现在周铁这边人多势众,硬来吃亏的就是自己,再加上周铁这些人似乎不认识周员外,所以为今之计最好是先离开。 反正老刘头和他女儿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说着,他又抬眼看向其他人,很快就在陈冲身上停顿了,接着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陈冲在城外施粥的时候,他在一边观望时候见到的身影。 县令! 周管家非常吃惊,怎么县令会在这里? 但不管如何,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离开。 周管家匆匆离开了,周铁不屑地笑道:“如果不是他们走得快,我一定揍到他们喊娘亲。” 老刘头看着周管家带着仆人离开了,赶紧拉着女儿给周铁磕头。 “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周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快就假装严肃的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冲看着周铁似乎想要离开了,于是走上前,微笑地问:“老兄,你有什么打算?” 老刘头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我也不知道,现在田里面没有粮了,周管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位老爷,我知道他们都是你的仆人,老农求你一件事可好?” 陈冲知道老刘头想要说什么,思索片刻之后说:“就算我带你女儿离开,可你呢?你继续留在这里,那一帮人再回来,你会被打死的。” 老刘头挠挠头:“不会的,我可以给他们耕田,他们打死我,是亏了。” 陈冲也只能答应,正好绿衣一个丫鬟平日里照顾他也有一些忙,多一个也没关系。 少女一开始不愿意离开老刘头,可老刘头骂了几句,最终只能够哭着相拥,然后恋恋不舍的跟着陈冲往县城走去。 少女叫刘敏,可是作为丫鬟,不能够用全名,绿衣兴奋的说:“那我就叫你小敏吧,你要叫我绿衣姐姐。” 小敏怯怯的点头喊了一句:“绿衣姐姐好。” 绿衣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羊角辫轻晃。 临近傍晚,马车缓缓往前,城门近在咫尺。 绿衣刚才还担心在夜晚在城外容易遇到打劫的匪徒,眼看着到城门口了,这才拍着小胸脯放心下来。 吁~! 突然,马车夫拉停了马车,有些害怕的对车厢里喊道:“大人,前面有几个人,倒在地上。” 陈冲有一些疑惑,掀开门帘。 第15章 跨时代护卫训练 就在城门口,三个佃农打扮的男人倒在地上,负责关闭城门的守卫注意到了,点着火把往这边走来。 先是确定了陈冲的身份,急忙行礼后,这才将火把靠近拦路的三个人。 “喂,要死也别死在这里,当着陈大人的路了。”守卫用脚踹了踹倒地的人,可惜男人没有反应。 陈冲下了马车,走上前,当见到男人脸上长的脓包,瞳孔一缩,赶紧捂着嘴巴,还将凑近来看热闹的绿衣拉开。 陈冲对几个守卫喝道:“别碰这些人!从这里方圆十米都给我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守卫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按照陈冲的话去做。 对于陈冲莫名的惶恐,守卫都不明所以。 陈冲则是拉着绿衣进入车厢,让马车夫绕路,回到院子之后,他并没有睡,而是直接来到书房。 王贺不在身边,但王贺离开的时候也和他说了几个同僚,是可以差遣的,于是让绿衣将那几个同僚叫过来。 陈冲看着院子外的夜色,心中紧张。 那几个人的模样很显然并不是普通的劳累或者受伤,很有可能是自身免疫力出现了问题,才会导致脸上身上都长满了脓包。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因为某个地方出现瘟疫了! 可朔宁县一共有十七个乡镇,三百二十多个村落,如果等瘟疫完全的爆发,就已经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所以一定要快速地排查,找到哪一个村落出现了瘟疫。 很快,绿衣就带着吴宇和陈辉两个县吏来到书房,又给陈冲上了茶,这才出去关上门。 “大人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吴宇拱手问。 现在已经散值,大家都各自找乐子去了,突然被叫回来,必然是因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不过王贺和他们交代过,要遵循陈冲的话。 “我需要你们带几个人,立刻前往下面各个村子,排查瘟疫。”陈冲严肃地说。 “大人的意思是?”吴宇讶异地看着陈冲。 “对,瘟疫可能开始爆发了。”陈冲沉声说。 “大人,如果有瘟疫,那么乡长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陈辉拱手说。 “不一定,乡长可能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下来,又害怕我们怪罪他,必然会在不严重的时候,选择隐瞒。”陈冲想到了那三个往县城走的人。 那三个家伙能够跑到这里来,而又没有通过乡长,很可能是乡长将瘟疫的事情隐瞒下来了。 陈辉愣住:“那些乡长那么大胆?” 陈冲神色一肃:“事不宜迟,立刻带人前去排查。” 吴宇两人领命,陈冲快速写下了文书,交给吴宇。 两个人快速离去。 等两人离开了,绿衣才进来,给陈冲说了安置刘敏和周铁一群护卫的事情。 陈冲让绿衣自行安排。 翌日清晨,陈冲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院子外面响起了“呼哈”的声音,陈冲穿了衣服走出来。 院子里,二十几个从灾民之中出来的护卫正在周铁的带领之下,打着拳。 他们扎着马步,分成四列,五人一排,相隔一米。 拳风呼呼,势大力沉。 绿衣带着刘敏端着脸盆过来,给陈冲洗漱的。 洗漱完毕,陈冲对着周铁用手压了压:“停一下。” 周铁不解地看着陈冲,拱手说:“大人,你对我们的练拳有什么意见吗?” “想要让你们换一种训练的方式,这里的地方不够,跟我到习武场吧。” 县衙的习武场是给衙役训练的地方,一块空地,两边摆放着木质的武器,只不过这里基本上都被荒废。 衙役已经很久没有来习武场练功了。 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习武场,陈冲看着积尘的练武场,眉头一皱,然后让绿衣去将纸笔拿来,现场画了一些图纸,又让绿衣去让工匠制作。 陈冲对周铁一群人笑道:“都等一下吧,大概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将工具制作出来。” 周铁来到陈冲的身边:“大人,我们都是军伍出身,训练一事,也许我们更在行,放心吧,大人的安全我们会保证的。” 陈冲突然笑问道:“既然是军伍出身,那你们应该见过弩弓吧?” “见过,弩弓的威力不够弓箭强,但胜在小个,能够藏在袖子里,所以一般都是给那些文官用的。” 对此周铁似乎有一些不屑。 “那些文官,屁本事没有,就知道瞎指挥,还喜欢吃拿卡要,当初……” 周铁说到后面,缄默。 陈冲知道周铁这些军队里面出来的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残疾,而且正是壮年时期,如果不是犯了什么错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回来的。 每个人都有在自己的秘密,陈冲从来不愿意强迫别人将自己的秘密分享出来。 陈冲又想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想着周铁在边疆军伍之中,也许见到过,于是笑问道:“周铁,你有见到过武林高手吗?” 周铁不解地问:“什么武林高手?” “就是那个飞檐走壁,以一当百的高手,或者千米之外取敌人首级的强人。” “这个我没有见过,但我听说我们的将军就能,他使长朔,曾经在百人之中杀出重围。”周铁眼中带着敬佩。 陈冲无奈,怎么又是听说?这听说的事情,大多数会有夸大,甚至过于离谱。 可能别人说的是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到最后传过来,听到的就是斩敌数百,神勇无敌! “不要听说,现实中,你有没有见到过?” 周铁思考了半会,摇头:“这倒是没有,我见到过最厉害的就是我们司戈,在和蛮子死斗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斩杀五人。” 陈冲颔首。 司戈相当于现代的连长,实力比一般的战士要厉害是正常的,毕竟身经百战,就算不懂武功,这种死斗的经验也足以做到。 而且司戈斩杀的五人可是蛮子战士,也就是说同样是装备精良,身强力壮的战士。 和普通人不同。 按照周铁这样的战士来说,周铁如果只是和普通人战斗,那基本上以一敌十应该不成问题,如果有武器的话,或许更多。 毕竟普通人可不会杀人,真到了死斗的情景,只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 周铁这种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杀红了眼,能追着他们砍杀一路。 半个时辰再多一刻钟,绿衣和刘敏就带着一群帮工往这边走,帮工们抬着许多木质的架子和板子。 这个时代铁制品是比较珍贵的,所以没有办法给周铁这些护卫做铁丝网,只能够用木质的代替。 周铁看着玩具一样的木架子,满脸疑惑,看着陈冲:“陈大人,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陈冲微笑:“训练。” 周铁摇摇头:“这是在玩吧?” “等一下我示范一次,然后你们就按照我做的示范来训练。”陈冲笑道。 走上前,陈冲让帮工将所有的工具摆好。高矮墙、天梯网、独木桥、木质攀台,还有靶台。 工具拉开之后,基本上将整个习武场都占满了。 周铁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又看着已经开始奔跑的陈冲,眉头紧皱。 陈冲开始演示,一路过去,跑跳攀爬,伏地爬行,再接着是拿起靶台前的弓箭,对着靶台射箭,一轮下来需要二三十分钟。 等演示完了之后,陈冲回到周铁身边,微笑地说:“暂时就先用着这些,后面还会有其他的训练,我会逐个安排。” 周铁拱手说:“大人,用这些东西训练,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现在没办法和你说那么多,总之你们就先按照我说的去训练就好了。”陈冲摆摆手。 周铁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位大人思想奇怪。 但既然陈冲是主顾,周铁也只能够让自己的兄弟们模仿陈冲的动作,在这些器械中来来回回。 周铁一开始还觉得玩一样,可两趟下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些劳累,肌肉也开始酸痛起来。 “怎么回事?” 周铁对自己的强壮是有自信的,军伍里面的训练他都感到异常的轻松,怎么陈冲搞的这些器械却能让他感到吃力。 陈冲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护卫一开始还嘻嘻哈哈,但两轮过去之后,就开始呼喊起来,双腿发软,连一轮训练都无法通过,只是笑着摇头。 开玩笑,这种障碍训练当年在军训的时候可弄惨了他们这些刚步入大学的菁菁学子。 军训期间,教官可是手执鞭子紧紧盯着,他们就算累了倒了,也不能停下。 敢停下来,鞭子立刻落到屁股上。 那可是火辣辣的疼。 这些家伙以为很容易?等着吧,一轮两轮可能轻松,五轮之后就艰难了,就算再厉害,十轮过去也得趴下。 陈冲对周铁喊道:“完成所有的器械训练就算是一轮,今天你们每个人都要完成二十轮训练才能休息。” “啊!” 所有的护卫听着只觉得痛苦,仅仅是两轮就已经肌肉酸痛了,二十轮?那不是要老命了吗? 陈冲也只是呵呵笑,让小敏在一边数着,自己则是回去院子里。 现在只是基础的训练,是最简单的,等基础训练熟悉了之后,就可以让周铁一群人进行合作训练。 合击的力量绝对比想象中的要强大。 陈冲在心里面已经给周铁这些护卫制定了一系列的训练,都是来自于现代的科学训练,他曾经看到过一档节目,讲的就是关于军队里面的军人训练项目。 他完全可以将那些项目搬到周铁身上。 想到负重五公里和十公里再加上野外生存作战训练,陈冲心里面感慨。 周铁这些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除了身体素质上的训练之外,思想上的教育也不能落下,要让周铁这群人做到令行禁止,思想的升华必不可少。 绿衣从外面进来,拿着糕点和茶水,放在陈冲的面前,气鼓鼓的。 陈冲微笑地问:“怎么了?是谁敢惹我家的小妮子啊?” 绿衣摇摇头。 绿衣的脸上有什么都瞒不住,虽然否认,但陈冲随意地哄两句,就握着粉拳气愤道:“也不知道谁造谣,说大人你在外面强抢民女,还打伤了周员外家的佃农。” 陈冲疑惑:“怎么回事?” “刚才我去拿糕点的时候,厨娘和我说,县城里面都传开了,说你出去外面的时候抢了一个女子回来,还打伤了女子的父亲。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大人呢?大人明明是救了小敏!”绿衣呲着牙,像是一只小母老虎。 陈冲摆摆手:“无所谓了,那些家伙想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有所谓的,大人的名声很重要。”绿衣肯定地说。 “那又能怎么办呢?嘴长在他们的身上,要是我这时候站出来,反倒是中了想要诋毁我的人的计策了。”陈冲微笑地说。 “可不能这样算啦!”绿衣鼓着腮帮子。 陈冲摸了摸绿衣的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来,吃糕点。” 正安慰着绿衣,柳宁毅带着张松从外面进来。 第16章 小人得志 “哟,柳叔怎么那么有时间来看望小侄啊?”陈冲眯着眼睛笑问道。 柳宁毅看着陈冲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以为陈冲不知道外面现在发生的事情,咳嗽一声,脸色有些阴沉。 “陈大人,你在外面做的好事啊。” 陈冲摇头:“不知道柳叔说的是什么事情?” “你在外面是不是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柳宁毅竖着眉毛问。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你说的是小敏吧?她要被卖去青楼了,我想着还缺一个丫鬟,就带回来了,不过你放心,小敏是自愿的。” “自愿?我听得怎么是你强抢民女,逼迫女子回来服侍你?”柳宁毅没好气地说。 “那是造谣,有人在诋毁我。”陈冲义正言辞地说。 柳宁毅摆手:“我不管是不是造谣,但那个叫小敏的不能留在县衙,不然坐实了大人你强抢民女的事情,可不好办。” “清者自清,我做任何事情都出于本心,我救了小敏,并且给她一份工作,她也自愿待在我身边,我不觉得要将小敏赶出去。”陈冲毫不妥协。 柳宁毅眉头皱起:“陈大人,我是为你好,最近巡抚要来查验赈灾情况,这件事情要是传到巡抚耳中,你的考校可不好。” “没关系,到时候让小敏出来给我作证。”陈冲一点都不慌张。 柳宁毅严肃道:“千夫所指的时候,就算不是事实,也会成为事实。陈大人,我是在好心提醒你。” “放心吧,柳叔,我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柳宁毅仿佛就是来这里询问这件事情的,现在询问完了之后,就带着张松离开了,他并不是打算帮陈冲解决这件事情。 当然了,陈冲也不觉得柳宁毅会那么好心。 造谣的事情不是柳宁毅做的,但开心看戏必然是他的选择,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提醒自己,很显然,关乎巡抚。 到时候巡抚询问他强抢民女的事情,柳宁毅完全可以和巡抚说已经劝说过了,只可惜自己执迷不悟。 陈冲没有管那么多。 事情不断发酵,陈冲对此很淡定,即便绿衣每一次说起外面的情况都愤愤然,陈冲也只是安慰几句。 除了正常的上值之外,陈冲就是让绿衣去买酒,还有在图纸上不断地画出一些木器,然后让绿衣去找工匠做出来。 这些木器奇奇怪怪,绿衣对此司空见惯,去给柳宁毅汇报的时候,也不再提及。 这日,绿衣从外面匆匆走进书房,慌张地说:“大人,小敏被叫回家了。” 陈冲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听周铁说是同村的人来叫的,让小敏回家一趟,说是老刘头不行了。”绿衣说。 “周铁他们有让人跟着过去吗?”陈冲问。 “没有,小敏出去之后,就被同村的小伙子匆匆带走了。”绿衣双手合着,担忧地说。 “可能只是出去一下,老刘头也有可能被周员外的人打了。走吧,让周铁准备一下,我们也过去看看。”陈冲想了想,觉得不管如何都要亲自去一趟。 小河乡里,陈冲带着周铁一群护卫跑到了老刘头家里。院子里,周管家和周家的仆人冷眼站在一边,老刘头抱着自己的女儿,满脸呆滞,绝望。 刘敏一身的伤,一脸的血,早已经气绝。 一进门就见到这一幕,绿衣捂住嘴,满是害怕,很快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小敏。” 陈冲走上前,看到了小敏如此惨状,深吸一口气,看来他想错了,周管家的恶毒,比想象中的要更恐怖。 周铁从门口冲了进来,抓住周管家的衣领,怒吼一声:“王八蛋!我杀了你!” 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小敏的死和周管家有关。 周管家嗤笑:“你吼我干什么?我可没有做什么,都是这贱人自作孽,自尽的。” “自尽?”陈冲冷眼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肯定地说:“是啊,自尽。” 陈冲转头看着老刘头:“你说吧,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老刘头全身一颤,抬头看着陈冲,满是绝望,可很快又只能够哭着说:“大人,敏儿是自尽的!” 周管家大笑:“是吧,我就说这贱人是自尽的,我们在经过的时候听到了老刘头的叫喊,才进来看看怎么回事,现在看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周铁当然不信,眼中布满杀气:“我杀了你!” 周家的仆人扑上来要救周管家,被护卫纷纷拦住,几乎是一个照面,周家的仆人就都被按在了地上。 周管家尖叫:“你要干什么?陈大人可在这里,你敢动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铁怒吼:“你该死!我那天就该一拳打死你!” 周管家眼中有些害怕,但依然梗着脖子:“那你也要死!” 周铁根本不管那么多,脖子青筋暴起,眼都红了,愤怒到极致。 陈冲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周铁的手臂上:“放手。” “可是他杀了刘敏!”周铁吼道。 “我会还小敏一个公道,但不是以这样的形式。”陈冲明白,现在对周管家动手,就着了周员外的道了。 害死小敏,包括县城里面的谣言,陈冲都明白,是周员外散播的。 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证据,就无法将剑搭在周员外的脖子上。 周管家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现在杀了周管家,对周员外这个幕后黑手不痛不痒,对他却影响非常大。 私自动手杀人,这不是一个县令应该做的事情。 周管家大声喊:“给我放手!” 周铁瞪圆了眼睛看陈冲,陈冲摇摇头。 最终周铁只能够将周管家推开,愤愤然地回到陈冲的身边。 其他的护卫也跟随着周铁到了后方。 周管家大笑地带着狗腿子往外走。 很快破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刘头和刘敏的尸体。 陈冲蹲下来打量刘敏的伤势,最终目光落到了刘敏的头上,上面有一个重击导致的伤,估测也是致死伤。 “老刘头,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强迫你将真相说出来,当然了,真相我也猜得到,无非就是周管家威胁你,或者是承诺了你什么,让你骗小敏回来。” 陈冲沉声说,老刘头只是木讷地看着自己女儿。 “你是小敏的父亲,你不想给小敏讨回一个公道,那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感到悲哀。” 陈冲站起来,往外面走。 其他人一脸悲戚地跟随着陈冲,气氛低沉。 回到了院子,陈冲将周铁一群护卫召集过来,周铁此时还在愤怒,横眉瞪眼。 陈冲坐在椅子上,盯着周铁看了一会之后,说:“还在怪我忍气吞声?” 周铁冷笑:“当然不是,陈大人有自己的做法,我干涉不了。” “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你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怒火冲天,和莽夫无异。”陈冲说。 “莽夫?敌人就是那个周管家,当时就在我面前,陈大人,我们那么多人,我的兄弟们都杀过人的,杀了这帮畜生,没有人能知道!”周铁嘶哑地说。 “然后呢?你真当衙役是吃白饭的?那些家伙狗鼻子一样灵,能够将你们一个不留的全部查出来。”陈冲冷冷说。 周铁当时带着杀气,如果不是自己制止,周铁真会将周管家杀了。 衙役的实力他了解,平时如同吃干饭的一样,没事就出去街道上巡逻,或者是找个地方喝茶。 可真要有命案,那些衙役会带着仵作,直奔现场,将凶手快速查出。 因为揭开了命案,他们有很高的奖励。 周铁握紧拳头,咬着牙。 陈冲冷眼看着周铁:“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么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没有人逼你做我的护卫。” 周铁听着咬紧牙关,转身往外走。 其他的护卫赶紧上前阻拦。 绿衣握紧小拳头,站在陈冲的身后,眼眸里也充满了愤慨,但她比这些护卫更信任陈冲。 咚咚咚~! 突然,外面传来了鸣冤鼓的响声。 衙役匆匆来到了院门前,拱手说:“大人,有人鸣冤击鼓!” 第17章 诬告 升堂…… 坐在案前,桌上摆放着惊堂木,令牌,头顶上悬挂着巨大的牌匾,其上写着公正廉明四个大字。 陈冲打量环境,下方两旁站着衙役,衙役手上拿着杀威棒,一脸严肃,带着官威,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来鸣冤的人。 柳宁毅等坐在堂下,有专门的桌椅。 会审一般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在的,只不过最近朔宁县发生了太多事情,突然来的鸣冤击鼓吓到了这些为官者。 在前面跪着的鸣冤者,熟悉的面孔让陈冲有些发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老刘头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悲伤。 “堂下何人?”柳宁毅先问。 老刘头全身一颤,磕头说:“大人,我是小河乡的老刘头。” “你击鼓鸣冤,有何冤情?”柳宁毅冷冷的问。 老刘头抬头看着陈冲,颤颤巍巍地指着陈冲说:“我要状告朔宁县县令陈冲。” 所有人都愣住了,柳宁毅深深看了陈冲一眼,这才继续问:“你要告陈大人什么事情?” 老刘头磕头说:“大人给我做主,陈冲强抢我闺女刘敏,我闺女不从之后还殴打致死,我闺女死得凄惨啊。”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表情僵硬,目光忍不住的落到陈冲的身上。 强抢民女,还殴打致死。 这说出来根本就不能让人信服,堂堂一个县令,会去做这种事情? 可老刘头甚至来公堂之上,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就是认定了陈冲做了这种事情。 众人看着陈冲,只是见到陈冲面无表情。 柳宁毅询问:“陈大人,你看这件事情?” “知道了,你照常办案就行,如果真是我杀的,那也要一视同仁。”陈冲淡然的说。 柳宁毅一拍桌子,看着下方的老刘头:“你说陈大人抢了你女儿,还杀了你女儿,有什么证据吗?” 老刘头惶恐的说:“陈冲有去过我们小河乡两次,一次是抢走我女儿,一次是将我女儿杀了,这些小河乡的村民都见到的,周家的周管家也亲眼看到陈冲将我女儿打死。” 柳宁毅让人去叫周管家,也让衙役去询问小河乡的村民。 半个时辰之后,周管家来到了公堂,跪在地上:“各位大人。” 柳宁毅沉声问:“老刘头说你看到了陈大人打死刘敏,有没有这回事?” 周管家惶惶说:“柳大人,确有这回事。” 柳宁毅说:“那你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周管家将陈冲如何殴打刘敏,又如何将刘敏打死的描述得非常详细,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 柳宁毅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刘头磕头道:“请大人为我做主!” 柳宁毅心中也有一些生气,看着周管家面带笑容地退下去,冷冷的说:“好了,这个案件我们会调查清楚,老刘头你先回去,我们这边调查出来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刘头也没有纠缠,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公堂。 从始至终,陈冲都没有说什么话,等下方的人都离开了,柳宁毅才来到陈冲面前,感慨的说:“陈大人,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啊,总不能够多管的。” 刘敏在县衙里面也待了一段时间,是不是强抢回来的,一眼就看得到,老刘头明显就是被周家说服了,硬是要让陈冲惹一身腥。 陈冲站起来,思索一会之后说:“刘大人,在公堂之上撒谎,是要刑罚?” 柳宁毅愣了一下:“陈大人的意思是周管家和老刘头都撒谎了?” 陈冲突然笑着说:“这不是很明显吗?刘敏在县衙里面如何生活,各位同僚都知道,老刘头来告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可你要知道,三人成虎,就算不是真的,老刘头和周管家在外面将这件事情传开,那朔宁县的人可就当有这一回事了。”柳宁毅感慨的说。 “调查清楚之后公布真相,朔宁县的民众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造谣。”陈冲无所谓的说。 “陈大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啊。”柳宁毅深知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周家想要毁了陈冲的声誉,就会不留余力的宣传这件事情。 到最后,就算真相出来,大家也更愿意相信,这是官官相护的结果。 陈冲对柳宁毅说:“现在先调查案子吧,刘敏的尸体让仵作去看一下,所有观察的结果记录详细,回来我要看。” 柳宁毅看着陈冲如此淡定,只觉得陈冲有一些太过自大了。 一旦声誉毁了,那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再加上这几天巡抚会过来查验赈灾的情况,到时候这件事情捅到州府去,可就要在政绩上画上一笔了。 陈冲回到院子里,周铁他们不在这里,而是跑到了习武场。 绿衣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前方,眼中还流露出悲伤。 陈冲走上前,微笑的说:“怎么了?” 绿衣红着眼睛说:“大人,你要为小敏讨回公道啊!” 陈冲点点头:“放心吧,所有的坏人我都会抓起来,还小敏一个公道。” 绿衣情绪低落,被陈冲哄去睡了。 仵作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将验尸报告交到了陈冲的手上,看了看上面详细的记载,陈冲往外面走去。 经过长廊,县吏看着陈冲眼神多了一些怪异。 来到廨内,就听到了县吏都在讨论外面传的事情。 “都已经传开了,咱县令陈大人强抢民女的事情,还把那个女的杀了。” “这种事情你觉得有可能吗?” “但外面都已经传开了。” 很快县吏就见到了陈冲,赶紧噤声,匆匆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看着仵作的验尸报告,陈冲闭上眼睛,回想起周管家在公堂上描述的杀人经过,最后他睁开眼睛,将仵作的验尸报告拿在手上,往公堂走去。 在公堂上撒谎作证的人,要受到刑罚,现在是时候让那些撒谎的家伙得到应该有的惩罚了! 让衙役将老刘头和周管家都喊到公堂,陈冲将惊堂木一拍,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两个人。 “老刘头,你说我强抢你女儿,又杀害了你女儿,对吗?” 老刘头吓得哆嗦,但还是咬死自己说的话:“大人,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可怜我的女儿哟!” 说着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陈冲又问周管家:“你说你亲眼见到我杀了刘敏?” 周管家冷笑地说:“大人,你身为县令还草菅人命,可是罪加一等啊。” 陈冲将仵作的验尸报告丢到了地上:“这是仵作的验尸报告,刘敏身上有多处淤青,致命伤是在额头的位置。” 柳宁毅坐在一边,眉头紧皱,不明白陈冲想要做什么,只是仵作的验尸报告而已,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发现? 可仵作的验尸报告他也看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啊。 陈冲指了指验尸报告:“周管家,你说我用石块击打小敏的额头导致小敏丧命?” 周管家有些疑惑地点头,不明白陈冲为什么要这样问。 陈冲冷着脸指着报告:“报告上写的是刘敏额前有致命伤,刘敏身高不足五尺,而我六尺有余,我怎么做到用石块击打刘敏额前?” 周管家一脸的疑惑,柳宁毅倒是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第18章 公堂诳语者 陈冲指着周管家:“能做到在刘敏额前造成伤害的,只能是你这样和刘敏差不多身高的人!” 周管家一听,惶恐道:“大人说笑了,明明是你杀了刘敏,还想着嫁祸给我,大人,我不服气!” 陈冲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了周管家面前,又给边上一个和小敏差不多身高的衙役打了个招呼。 等衙役过来之后,陈冲将惊堂木拿起来,往衙役的额头上砸过去。 衙役吓得闭上眼睛,其他人则是愣愣地看着。 陈冲不会真的砸在衙役的头上,只是给周管家示范一下而已。 周管家看到了陈冲的示范之后也明白过来,一脸惊骇。 陈冲冷冷地看着周管家:“看来你也已经明白了,我这样的身高,用石块砸刘敏,只会砸到刘敏的头上,而不会在刘敏的额前。所以你说谎!” 周管家全身一颤,惶恐地看着陈冲,还想要狡辩:“我记错了,大人,当时刘敏已经倒在地上。” 陈冲看着周管家,冷声说:“周管家,公堂上撒谎,可是要刑罚的,刚才说刘敏是站着被我砸死的,现在又告诉我是躺着,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你戏言?” 周管家神色慌张,但依然嘴硬的不愿意改口。 陈冲将验尸报告拿起来,冷笑地说:“周管家,你以为你说的那些只有这么一个破绽吗?你错了,其实破绽还有许多,不过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交流,来人,先给我押进大牢!” 两个衙役走上前,将周管家拖出去了,周管家还在喊着冤枉。 公堂只剩下老刘头还在跪着,陈冲收起了冷漠,微笑地看着老刘头:“老刘头,你呢?” 老刘头全身都在颤抖,非常害怕,抬眼看着在面前的陈冲,赶紧磕头,额头都有积血了,还没有感觉一般。 陈冲回到座位上:“在公堂上撒谎,杖责三十,以下犯上杖责三十,两者并罚杖六十,老刘头啊,杖六十怕是你连回去都要爬着回去了。” 老刘头惶恐地抬头看陈冲,摇头说:“大人,是小人的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来告你的。” 陈冲摆摆手:“可惜没有后悔药吃,该怎样就怎样吧,行刑。” 两个衙役听着拉着老刘头往偏房去。 那里有专门刑罚的工具。 陈冲看着喊冤的老刘头,笑道:“老刘头,你女儿的死还没有查明真相,我会继续调查,所以到时候有需要让你过来的时候,你要配合啊。” 刘老头喊冤的声音更大了。 很快,公堂就传来了老刘头的惨叫声。 从公堂往内堂走,柳宁毅上前来,看着一脸淡定的陈冲,说:“陈大人,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陈冲微笑地问:“不是吗?两个家伙撒谎都被我拆穿了,刘敏的死也证明和我没关系,不过事情没有过去,刘敏是我的丫鬟,我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柳宁毅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外面的传言对你极为不友好。”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大人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啊。” “柳叔你很爱惜自己的羽毛。”陈冲笑着说。 柳宁毅盯着陈冲看了一会,这才说:“为官者,不爱惜羽毛是不行的,外面的人怎么看,上司怎么评?都需要我们时时刻刻注意自身品行。” 陈冲拱手说:“柳叔,受教了。” 柳宁毅又说:“那个周管家,如果问不出什么还是尽早让他出去吧。” 陈冲疑惑:“柳叔和周管家认识?” “并不认识,只是周管家是周府的人,一直关着并不是很好。”柳宁毅说。 “他在公堂上撒了谎,而且还杀了刘敏,还想嫁祸于一个县令,那家伙以下犯上,还欺瞒官府,说严重了,那家伙就算砍了都情有可原。”陈冲笑着说。 “当官可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当好的,陈大人,你还是多想想我说的话吧。”柳宁毅叹了一口气。 “当官也不是欺软怕硬,他周府的人我就该放了?老刘头都打了六十板子,周管家想出去,行,打一百板子打了再丢出去。”陈冲笑道。 “唉。”柳宁毅拗不过陈冲,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和柳宁毅分开之后,陈冲回到院内,绿衣正在给花圃的那些花浇水。 立夏过去花圃里面的花应该要盛放了。 不过听说朔宁县有一处枫叶林,到了金秋会遍地火红,如果早晨去,薄薄的雾笼罩树林,如同降临仙境一般。 只不过今年看来应该不能去看了,这一次的灾情让整个朔宁县都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没有几个人有欣赏的心情了。 绿衣见陈冲回来,躬身说:“大人回来啦。” 陈冲说:“绿衣,以后你也不用叫我大人了,太生疏。” “大人就是大人啊,你是县令,是朔宁县最大的官,不叫大人叫什么?”绿衣歪着头问。 “叫我公子吧。”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公子吧会不会有点太怪了,大人也不叫这个名字啊,为什么要叫公子吧?”绿衣皱着小眉头,满脑子的问号。 “冷笑话在这里等着我?”陈冲吃惊。 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就在屋檐下,陈冲闭着眼睛休息。这时候的太阳已经有些毒,晒久了容易中暑,如今的天气有了酷暑的雏形。 绿衣就拿着水果上来,汇报着最近的状况。 高度酒还在继续提炼,只不过钱不够了,陈冲虽然是县令,但并不是说可以私自动用银库的钱。 所以一直以来陈冲都是让厨娘去预支银两,每天去购买几罐酒水。 除了购买的酒之外,陈冲也尝试着自己做酒,只需要等时间到了将酒蒸馏出来就好了,那样的蒸馏酒,度数一般能到六十度以上,质量好的能到七十度。 已经可以达到消毒的作用了。 绿衣汇报完酒的情况之后,又说了那天在城门外遇到的几个村民。 那几个人已经按照吩咐尽量医治,不过都没活过来,拿去烧了。 陈冲颔首。 那几个人很大概率感染了瘟疫,在这个时代,瘟疫的死亡率非常高,感染了能够活下来的只能说自身免疫力强到没边。 可惜他并不会制作抗生素,连最基本的抗生素知识都没有,所以无法在这个医疗匮乏的时代创造出跨时代的神物。 对蒸馏酒了解是因为他曾经接触过。作为一个男人,对酒感兴趣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到了他曾经的那个身份,收藏一些好酒,品酒成为了乐趣。 在椅子上躺着睡了一会,陈冲整理了一下着装,来到了大牢里面,狱卒有些被惊吓到,赶紧拱手行礼。 县令一般很少会来大牢,毕竟这里关押着犯人,而大牢又比较简陋,基本上吃喝拉撒都在这大牢里面,所以味道会比较难闻。 陈冲摆摆手,揉了揉鼻子说:“起来吧,我要见一见周管家,带路吧。” 狱卒赶紧弓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大牢就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在县衙的侧边,比较简陋,就是黄泥屋,一条小道笔直延长,两边则是关押犯人的房间,都是用木桩隔开。 从这里可以见到里面的犯人。 陈冲打量这些被关着的犯人,大多数都是一脸痛苦,有少数的面无表情或是面带死灰。 周管家是周家的人,似乎被带过来的时候有人和狱卒打了招呼,所以安排到了独立的单间,还换了新的稻草。 周管家一见陈冲,脸上立刻多了几分不屑。 第19章 别有用心 陈冲让狱卒打开了牢房,陈冲进了之后,微笑地看着周管家:“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聊聊了。” 周管家轻蔑地说:“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你作为县令,杀了刘敏,罪加一等,应该关在这里的人是你!” 陈冲笑着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再装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装给谁看啊?” “陈冲,你不要以为关着我就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家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为我讨个公道。”周管家冷声说。 “你看,你还在指望着你家老爷来救你,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听说你家老爷来救你的动向,连让人来问候一下都没有。”陈冲笑道。 “你杀了刘敏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朔宁县,你这个凶手总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周管家横着眉头。 陈冲摆摆手:“行了,也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你猜我把你关起来是为了什么?” 周管家哼了一声:“不就是想让我认罪吗?刘敏的事情和我无关!” 陈冲摇头:“你错了,我将你关起来是为了你家老爷啊,你猜一猜你在牢房里关久了,你老爷会怎么想?” 周管家瞪了瞪眼睛,陈冲笑着点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你以为你们老爷提高米价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不不不,我很小气的,周员外一定要死。” 周管家惶恐了,他以为陈冲只是针对刘敏的死,没想到这都是借口,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自家老爷! 陈冲笑着说:“你可以乖乖和我合作,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不然你等着你老爷来看你吧。” 周管家坐在地上,心底生出恐惧。 他也不敢确定周员外就一定会保他出去,也许真会像陈冲说的那样,希望他死。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是周家的管家,从来都没有哪个人敢将他抓到大牢里。 想到这里,他心有些慌了。 陈冲又说:“你在周家做了那么多年管家了,周员外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吧,你知道得太多了,很容易死的。” 吓唬了周管家之后,陈冲就直接离开大牢,继续留在那里也不可能问出什么,周管家的心理防线被攻破还需要时间。 等过几天周管家确定周员外会对他痛下杀手,不需要问,就会一五一十地将周员外做的事情都说出来。 走出牢房,陈冲对狱卒说:“这段时间,谁来探望周管家都不给进,知道吗?” 狱卒拱手说:“放心吧,大人,你吩咐到了,那蚊子都不可能进来一只。” 陈冲回到院子,又叫来周铁,周铁拱手:“大人有什么吩咐?” 陈冲让周铁去做几件事情,看着周铁离开了之后,又将绿衣叫到了身边,嘱咐几句,这才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憩。 春乏夏打盹,一闭眼一睁眼夜色降临,房间里已经点了蜡烛,绿衣在一边摇曳着蒲扇,扫去陈冲身边的蚊虫。 见陈冲醒过来,绿衣笑道:“公子,你让我做的事情都做了。” 陈冲从凳子上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陈冲带着绿衣来到了大牢,见一个老汉弓着身子,手里拿着饭盒,绿衣指着说:“公子,这个老汉是周家的仆人,周管家有见过几次。” 陈冲颔首:“那就去吧,记住了,除了交代的话,其他一句都别多说,知道吗?” 老汉点头,这才带着饭盒往里面去。 狱卒敲了敲周管家的门:“吃饭了,周管家,你家老爷对你好啊,还托人送饭给你吃。” 周管家一听,全身一颤,抬头看着狱卒,不敢置信。 老汉从狱卒身后走出来,将饭盒放在稻草上,沉着声说:“周管家,老爷让我给你带点吃的,赶紧吃吧。” 周管家走上前,着急地问:“老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老汉点头:“有的,你吃了这些吃食,老爷明天就带你出去。” 周管家目光呆滞地看着饭盒,喃喃道:“不至于那么着急的,为什么不救我?” 老汉摇头:“周管家说的不明白,老爷都说了明天会来救你,你先吃。”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周管家抓住老汉大吼,老汉吓了一跳,推开周管家,匆匆离开了牢房。 周管家愣愣地看着饭盒,将饭盒打开,里面的菜很丰盛,可他却怎么都不敢动筷子。 这可是夺命的刀啊! 他将菜夹起来,颤抖着手,最终接不住,肉块掉落到地上,一只老鼠从老鼠洞钻出来,耸着鼻子往肉块爬来。 周管家目光落到老鼠上,老鼠饿了很久,也顾不上将肉托到老鼠洞里面,直接在他的视线下啃了起来。 不过几息时间,老鼠就发出了惨烈的叽叽声,翻了身子当场僵硬。 死了。 周管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在角落看着一切的陈冲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绿衣离开了大牢。 好了,接下来就是明天见一见周管家就行了。 相信明天周管家会很积极地配合。 可惜在第二天清晨,柳宁毅就跑过来让陈冲穿戴整齐,往前方驿站去,原来是巡抚来了。 陈冲有些吃惊:“柳叔,驿站离朔宁县还有五里地,要跑那么远去迎接吗?” 柳宁毅眉头一皱:“这才能表达我们的诚意,巡抚大人对我们会更满意一些。” 陈冲说:“可巡抚大人是来查验赈灾情况的吧?又不是来考察我们的,我们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为官之道你怎么就不清楚呢?如果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自己去。”柳宁毅也不想和陈冲说那么多。 陈冲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一起就一起吧。” 朔宁县县衙所有的官吏都跑到了驿站来,驿站的驿长都紧张了,又是斟茶又是递点心。 从辰时来到驿站,一群人就伸长脖子眺望官道,脖子都累了。 身姿挺拔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柳宁毅。 陈冲坐在驿站里面,和驿长聊着家常,看着那一帮子官吏,心中只觉得搞笑,官僚主义啊,从古到今都存在的东西。 午时,太阳已经挂高了,阳光毒辣,地面炙烤到烫脚,一些年轻一些的官吏已经受不了了,退回了驿站里面,喝着茶水。 柳宁毅则是站在树下,坚韧不拔,宛如望夫石一般。 陈冲拿着一些吃的,给柳宁毅挥了挥:“柳叔,还是先进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样等一下中暑可不好。” 即便有树荫挡着,可气温还是炎热,如今的天气已经接近酷暑,一个手无寸鸡之力的中年书生站了一个上午,身体怎么都受不住的。 柳宁毅身姿是挺拔,可一身汗水,脸色发白,有要晕倒的趋势。 突然,前方官道尘烟滚滚,柳宁毅眼睛一亮,听着陈冲的话心中不屑,等一下巡抚大人见到了自己这般用心,必然赞赏有加,再看你们这些在驿站没一点诚心的家伙,还不记仇? 到时候今年考校画个不及格,你们可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第20章 半路杀出 两头大马拉着车,后面跟着数百名官兵,还有仪仗队,扛着大旗,绿扇,红伞,浩浩荡荡往这边来。 马车并不快,马车夫故意控制着马车,走得稳妥一些。 正常来说巡抚是坐轿子的,只不过路程遥远,就替换成了马车,也更舒服一些。 县吏很多都发现了巡抚的到来,匆匆擦了手中的油渍,抹掉嘴角的糕点渣滓,扫了扫衣服,匆匆跑到柳宁毅身后待着。 驿长都不例外,惶恐地走出了外面。 陈冲伸了伸懒腰,走到了驿站外面,正好仪仗队停了下来,官兵们分站几列,将道路让开一条。 马车上走下来穿着青色官服的老者,蓄着长须,面容威严,迈步向前。 柳宁毅第一个走上前,双膝一曲跪下,其他县吏亦是如此。 陈冲虽然很抗拒跪拜,但顺国的律法就是如此,见官要跪,下跪上,不跪就是犯法,要被革职的。 所以他只能够做做样子,蹲在地上,好在那么多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巡抚说:“行了,都起来吧。” 众人起。 陈冲上前,柳宁毅先一步站在了巡抚面前,嘘寒问暖,对此陈冲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退到柳宁毅身后。 巡抚叫赵承佑,听说是二皇子派系的,和他这个靠着刘国师做到县令位置的人并不怎么兴趣相投,二皇子在刘国师和赵国公两者之间似乎更倾向于赵国公。 这一点从二皇子在朝堂之上的倾向就可以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朝堂的事情很快就能够传遍整个燕都,普通人没有能力知道,但作为朝廷的工作人员,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人消息灵通的。 从燕都传到朔宁县,也不过是几个星期,燕都和朔宁县的官吏,也会有书信往来,大家聊聊这些并不是什么犯罪的事情。 赵承佑眉头一皱:“宁毅啊,朔宁县的新县令还没有上任吗?” “上了上了,在这呢。”柳宁毅赶紧将身位让出来,陈冲出现在赵承佑的视线中,此时陈冲正打量着赵承佑。 刚好,两者对视。 赵承佑露出冷笑:“既然到了,竟然自己不主动上来,还要本大人来叫?” “赵大人说的是。”陈冲拱手说。 “小小年纪就养成了这种骄纵的性格可不是好事。” “大人说的是。” “听说你们朔宁县把十万灾民给拦住了,只希望你们不是把灾民都害死了才好。”赵承佑冷冷说道。 “大人说的是。” “嗯?” “哦,大人请放心,灾民都有处置妥当。”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往朔宁县走,这时候陈冲才有些后悔来了这里,赵承佑可是乘坐马车来的,那去朔宁县自然也是坐马车去的,可是他们没有啊。 柳宁毅说的,为了表示诚意,就要步行到驿站,所以所有的县吏都是一样。 “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够随波逐流,哎,怪自己没主见了。”陈冲走路的步伐加快,看着赵承佑的马车,越发觉得这一次来驿站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半个小时之后,众人才回到朔宁县,本来就常年不锻炼的县吏们早已经满头大汗,柳宁毅甚至双腿发软,脸都青了,两眼要翻白。 陈冲拍了拍柳宁毅的肩膀:“柳叔,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胡闹,巡抚大人来此,我们身为地方官,当然要全程作陪,伺候好了!”柳宁毅坚决不退。 “我可是关心你啊,怕你晕倒。” “就算晕倒,我也要陪在巡抚大人身边!”柳宁毅语气铿锵,视死如归。 得,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舍命陪君子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冲翻了翻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众人往县衙去,刚回到半路,好几个人出现在道路上,将路堵住了,还跪在地上。 “大人替我们做主啊!”有人大喊。 那些人跪在地上,中间担架躺着老刘头,老刘头被打了板子还没好,身上的血衣都没换,看着凄惨。 赵承佑身边十几个官兵将长枪对着这几个刁民,赵承佑的护卫走上前,一手握刀,满脸寒霜:“阻拦朝廷大员的路,斩立决!” 一个人咬着牙跪着,往地上磕头,额头上很快迸出血来:“大人如果不愿意为我们申冤,那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世道已经不给活路了。” “我们要状告朔宁县县令陈冲,强抢民女,还当众杀人,目无王法,我们去公堂之上与其对簿,没想到还将死者父亲打成重伤,帮忙作证的人也被关进了大牢,陈冲分明想要一手遮天呐。” 护卫面无表情。 柳宁毅喘着粗气,推了推陈冲:“看吧,不听劝,为官者就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些刁民突然说这种话,你让赵大人怎么想,估计他心里已经将你化为不合格了。” “不会的,这些刁民估计会被杀了。”陈冲说。 柳宁毅疑惑:“你怎么知道?” “赵大人是来查验赈灾的,不是来管这种小事的。”陈冲笑呵呵地说。 陈冲的话刚说完,护卫就已经一刀砍了磕头的人,跑上前,又砍了两个人,其他人见到这护卫那么猛,二话不说直接杀人,也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就跑。 护卫不追,回到自己的位置,马车继续前行,所有人就当看不到那几具尸体一样。 整条街道都已经被清空,在清晨的时候柳宁毅就吩咐衙役将整条街的人都赶走,一定留一条空旷的道路给赵承佑。 所以这一幕没有什么人看到。 陈冲对衙役招了招手,吩咐处理一下尸体,这才跟着往前。躺在地上的老刘头没有人管,陈冲经过的时候,蹲下身来,看着他惶恐的面容,微笑地说:“其实你女儿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想要帮你女儿报仇,我想你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是吗?” “刘敏的死,其中就有你的助纣为虐,当初周管家虽然猖狂,但杀人这种事情终究是严重的,只要你不允许,跑到外面呼救,村子里的人总归不会见死不救。” “为什么刘敏到死你都没有出去求救呢?因为你贪财啊,周家给了你很多银子吧,多到足以让你忘记你是一个父亲。” “对了,你家里放的银子,我会让人去找出来的,你最在乎那些银子了,拿命换来的,如果没了,你会什么感受呢?” 老刘头满脸惊恐绝望,很快给陈冲磕头,一副求饶的模样。 陈冲只是呵呵一笑,站起来,跟上队伍。 第21章 有大人的话就行了 回到县衙,内堂大厅,赵承佑坐在主座上,查看着赈灾的各种款项去向,账本是由王贺记录的,非常详细。 当见到粮米卖出购进麦麸,赵承佑就已经有些震惊,再看着陈冲将所有灾民都赶去修筑水坝,更是震骇。 这是一个县令会做的事情?这和一个商贾有什么区别,不,应该说商贾都没有那么黑心。 给灾民吃麦麸,又让灾民去做这种苦力。 赵承佑将账本合上,思酌片刻之后,问陈冲:“所以你现在仓库里面都是麦麸?” “大人,那都是可以救活灾民的宝贝。”陈冲坚定地说。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伙,这些灾民遇到你啊,真是倒了大霉,那是人吃的食物?赈灾粮明明就有,为什么要换成麦麸?”赵承佑敲着桌子,生气地问。 “因为赈灾米不够。” “怎么会不够,不是还有赈灾银吗?以现在的米价,四文一斤,那赈灾银足以购买三仓库的粳米。” “有那么多吗?”陈冲转头看着柳宁毅,赈灾银不对劲啊,当初他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只有几千两了,几千两可以买三仓库的粳米? 柳宁毅赶紧拱手对赵承佑解释:“大人,除了需要购买赈灾的粳米之外,赈灾银还需要用在很多地方。” “不要说那么多理由,就是说你们没有达到赈灾预想的效果,这样可不行啊,果然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县令就是做事不踏实。”赵承佑不满意地盯着陈冲,手上的账本已经重重地拍在了高几上。 柳宁毅心里一颤,加上从辰时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滴水未进,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众人都纷纷上前扶起,陈冲叹了一口气,先让人将柳宁毅带下去,这才继续淡定的看向赵承佑。 赵承佑眯着眼睛:“陈冲,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陈冲摇摇头:“没有什么解释的,不过大人说得对,让灾民吃粳米才是赈灾,大人,我想要问,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抬高粮价,该如何?” “自然是斩立决。” “有赵大人这句话就行了,朔宁县所有粳米都在三大粮商手上,我打算拿粳米赈灾,想要在他们手上买粳米的时候,他们就将粮价涨到了八十文,这种天杀的就该斩立决。”陈冲点头。 赵承佑一听,朔宁县三大粮商?这可不能随便杀,所以赶紧补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三大粮商不至于做这种事情的。” “怎么不会,整个朔宁县的百姓都知道,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问都可以,放心吧,大人,这样的穷凶恶极之人,我做县令的绝对不会放过,而且杀了三大粮商,将他们仓库里的粳米抄回来,灾民们可就有饭吃了。” 陈冲开心地拍掌,可没有一个县吏敢应和,要杀三大粮商?那三大粮商背后哪一个没有人? 就说周员外,每年孝敬州府和燕都某些大官的银两就不计其数,谁敢动啊? 真就脑袋上长着九个脑袋呗。 “陈冲,我说了,三大粮商一定有误会在里面,三大粮商的事情你也不需要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明白吗?”赵承佑低声着声音说。 陈冲点着头:“放心吧,赵大人,有你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赵大人尽管先在朔宁县逛逛,等将三大粮商给端了,不仅有赈灾粮,还可以让大人带一批粮米金银细软回去给皇上。” “陈冲,你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赵承佑生气地问。 “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陈冲说着,站起来,转身往外面去,走出了外面之后,就让一边的衙役去传达意思。 等柳宁毅醒了就让他陪着赵承佑,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赵承佑的身上了。 再说了,赵承佑明显是不愿意让自己动三大粮商的。 很显然,再和赵承佑纠缠下去,三大粮商可就真的收拾不了了,所以快刀斩乱麻,在三大粮商背后那些大人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杀了再说。 只要人杀了,家抄了,那么一切就可以结束。 至于上面的怪罪,他可不觑,周管家还在牢里,周管家很快就会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再加上抄家所有的东西,他会直接送到皇帝手上。 皇帝总该要保着他的。 赵承佑气得不轻,追了出来,指着陈冲:“陈冲,三大粮商不是你能动的,动了你会死。” 陈冲转头看了一眼,拔腿就跑,根本就不留一点机会给赵承佑说教,这可是让赵承佑吹胡子瞪眼。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赖县令,明明都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赖的事情? 而且这家伙看样子是真的要收拾三大粮商了。 只不过是小小的县令,真有这样的胆量? 赵承佑一时间有些认不准了。 陈冲回到院子,绿衣就走上前:“公子,周管家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陈冲摆手:“不着急,再等两天,他熬不了多久的,每天给我让那个老汉送一次饭过去,一次要比一次强势,记住了。” 绿衣躬身离开了院子,周铁从外面进来,眼神中多了敬佩,拱手说:“大人,一直以来都是我小人之见,是我心胸狭隘,所以才不懂大人的用意,现在我知道我和大人的差距如天堑,对不起,大人,从今往后,我周铁对大人唯命是从。” 陈冲知道周铁的变化是为什么,也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询问了一下周铁的进度,就让周铁保持。 周铁离开后,绿衣拿着饭盒进来了,张松紧跟着绿衣的脚步,见到陈冲后,拱手说:“大人,周家的人求见。” “知道了,张大人还没有吃吧,去吃饭吧。”陈冲淡定地说。 张松愣住了,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吃得下饭?赵承佑都被气得要看大夫了,周家那边又派人过来,很明显是来要周管家的。 周员外和州府那边的关系可不一般啊,你一个县令不至于那么嚣张吧? “怎么?要我留你吃饭?”陈冲好奇地问。 第22章 侧室 张松尴尬地匆匆离开。 陈冲带着绿衣在院子里吃,饭盒打开,依然是四个菜,两荤两素,猪肉煮青菜,猪肉煮萝卜,白水炖萝卜,水煮青菜。 陈冲依然对这一次厨娘的菜进行了点评:“这一次依然清淡,而且煮法非常单一,其实厨娘可以试一试煎炒,不过也对,朔宁还没有厨子尝试过煎炸,不过也不对,是没有人试过将猪肉煎炸。” “公子,你说的是什么嘛?你一直说煎猪肉,我都没吃过。”绿衣嘟着嘴。 “等这一次事情解决了,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陈冲微笑道。 陈冲确实有些想念够火候,够调料的食物了,来到顺国那么长时间,每天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并不是说这里的肉少了还是怎么样,而是朔宁县这里的人,煮东西就只有那么几种方式。 最常用的就是蒸和水煮,这样弄出来的菜,清淡到没味道般。 “绿衣很好奇呢。”绿衣笑嘻嘻地说。 陈冲吃了饭,回到房间睡大觉去了,绿衣收拾好了饭盒之后悄悄关了门,并未提及外面等着见的周府下人。 下午,张松又来了,见到陈冲就在院子里打着奇奇怪怪的拳路,拱手就说:“大人,县丞柳大人让我告知你,周员外内堂侧室等着你。” 陈冲一套军体拳打完,握拳收腿,吐了一口浊气,转头好奇地问:“柳大人让我去见周员外?” 张松松了一口气,只要陈冲问了,那么就是愿意去见,赶紧说:“是的,周员外这一次来是想要让大人放了周管家,现在周管家已经被关了两天了,如果没问出什么,就放了吧。” “谁和你说我没有问出什么?周管家已经交代了自己杀死刘敏的过程,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推敲而已。”陈冲接过绿衣上前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那个家伙来找我要人我就要给?” 张松有些无奈:“可是周员外和苏知府素有往来,苏知府是我们的上头,得罪了没有好结果。” 陈冲一挥袖子:“威胁我?我做这县令就没有想过要受到威胁,他来这里也有这个想法吧?那知府压我?” 他冷笑一声:“涨了米价的教训还没有醒悟?还要来和我碰硬的,那就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吩咐绿衣带杯茶到侧室,陈冲和张松走到了侧室里面,在左侧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带儒巾的老头,这老头穿着华丽,金丝棉衣,丝绸贴金百褶裙,鹏印乌头鞋,腰间挂着大白玉佩。一身贵气。 匆匆走到主座,陈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着手玩手指。 张松对周员外点了点头,露出笑容,然后走到右座,周员外只觉得理所当然。 陈冲却觉得这周员外有些放肆了,一个商贾,坐在左侧,一个县尉却坐在右座,要知道左为尊,按照规矩来,这周员外也只配坐在右边的座位上。 周员外看着陈冲没有反应,于是笑着说:“这位就是我们朔宁县新来的县令吧?我也是第一次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将来必然是济世之才。” 陈冲当做没听到,绿衣才从外面将茶捧了上来,就只有一杯,放在了陈冲手边的高几上,然后匆匆退下。 周员外看着陈冲的茶杯,只觉得好笑,这明显就是想用这样的计策来攻心,让自己心烦意乱,毕竟不被重视,心里自然会不爽,性情冲动的人,遇到这种轻蔑的待遇,早就拍桌子离开了。 可惜这种事情他早年经历得多了,而且能够成为三大粮商,什么委屈没有受过? 周员外心中冷笑,表面依然温和:“陈大人可能不知道,在下和苏知府深交已久,认了个兄弟,逢年过节都会去探望。” 陈冲盯着他看,这家伙果然是要拿知府来压我,先给个下马威。 陈冲不动声色地问:“周员外你这一次来找本官是有什么事情?” 周员外笑得更开心,觉得陈冲妥协了:“也没太大的事情,就是陈大人抓了我的周管家两天了,该让他出来了吧,周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他来处理。” 陈冲摇头:“这可不行,周管家已经承认自己杀了人,就等着将细节敲定就判罪了。” 周员外笑容收了收:“死的是个贱婢而已,我已经赔钱给那贱婢的老父。” “周员外说笑了,杀人如果可以赔钱解决,那我杀了你,是不是赔点钱也就可以了?”陈冲冷笑地问。 “陈大人玩笑开大了。”周员外收敛起来。 “是你在开玩笑。”陈冲冷声说。 周员外突然悟了一样,又笑道:“我大概明白大人的意思了,这样,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府上还有几个姿色尚可的丫鬟,给你送来如何,再加一千两白银。” 张松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加快,这是贿赂现场,他就是见证者,这周员外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陈冲看了一眼张松,张松赶紧拱手离开侧室,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周员外露出胜利的表情,眼底多了一些不屑,终究不过是毛头小子,没经历过什么世事,跑过来坐这位置,会死的。 陈冲低头喝茶,吹着茶叶,看着茶水的眼神越发的凌厉,只不过越凌厉,却越收敛,他的表情伪装得很好,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会识破。 在刚才周员外说刘敏是贱婢的时候,他就很想一剑刺死这个无良粮商,但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杀一个人,太简单了,甚至都不需要花费那么多心思。 他要的是粮商,以周员外为中心的所有人都遭殃,所有的物资都充公,杀人不是目的,夺取资源才是! 陈冲抬头看向周员外,将茶杯放下,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内心挣扎,最终抬头笑看着周员外。 周员外露出得意神色:“怎么样?陈大人对我那几个丫鬟有兴趣吗?” “有是有,只不过我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陈大人还要什么,只要周某能够满足,一定给你带过来。”周员外眼底多了寒意。 “你所有的地契,粮仓的所有粮食,你藏起来的所有金银珠宝。” “陈大人在说什么胡话?”周员外问。 “难道不行吗?我以为你可以办到。”陈冲笑眯眯地说。 “陈冲,我在这里叫你一声大人,是给你面子,给县衙面子,若我不给你面子,那你连屁都不是,你不愿意见好就收,那就等着苏知府来找你吧!你这县令也做到头了!”周员外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斥。 陈冲对此并不生气,反倒是周员外觉得被戏耍了,整个人暴跳如雷。 陈冲摆摆手:“我说了我的要求,按照我的要求,我饶你一家老小性命,否则后果自负。送客。” 周员外怒极反笑:“好啊,陈冲,你真是好极了!”说完挥袖离去。 第23章 罪大恶极 大牢之中,周管家惶惶不安,已经有一些发疯的前兆,眼睛充斥着血丝,今天是他在大牢里待的第四天,每一天周府的老汉都会来给他送一次吃食,只不过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仟千仦哾 就在刚才,老汉说了,如果再不吃,会让他生不如死。 周管家怎么都想不通,周员外那么大的能耐,四天了怎么还没有救他出去,难道真的不要他了? 不然还有什么讲得通的?明明和柳宁毅或者是赵武亚说一声,就可以让狱卒放自己出去的。 只是说句话的事情而已,有那么难吗? 周管家全身都在颤抖:“不可能的,老爷不会放弃我的。” 不远处两个狱卒的谈话传来,周管家听得并不真切,但也惊心动魄。 “听说了吗?巡抚大人来了,要查这一次粮价升高的事。” “嘿,你是不知道吧,巡抚大人怎么可能会真正调查三大粮商,只是做样子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大粮商都不简单?” “可是我听柳大人说周员外有点麻烦,陈大人已经打算提审里面那个管家了,巡抚说要亲自升堂。” “那可不得了,怪不得周员外要天天派人送好吃的过来,就是想让他保守秘密。” “听说明天就是提审的日子了,我收到消息,周员外今晚还会派人过来,给管家通通风。” “哎呀,等一下来了,我们也有好处收得,到时候就当看不到听不到就好。” 周管家瞳孔震颤,全身都在抖,这几天他已经胡思乱想到失眠的状态,现在再听狱卒的话,他直接跑到木门前,大吼:“我要见陈大人!我要认罪!” 陈冲在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周管家的面前,周管家已经哭了,见到他来,跪在地上:“大人,我错了,我全部都招。” 狱卒拿来文房四宝,也不需要陈冲如何问,关于周员外贿赂知州,还有抬高米价,抢夺佃农地契田契的事情。 周管家说完,又说到周员外强抢民女这些罪事,连幼女都不放过,玩死的幼女就丢到乱葬岗去。 遇到有人敢顶撞的,直接派恶奴当街打死。 以前种种,都被周员外拿钱压下来。 因为和州府上边关系很铁,苏知府来了都要先到周员外家坐一坐,所以曾经县衙里就没有不给面子的。 只要是没有危害到县衙的,曾经的县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条条列出来,狱卒越写越心惊,足足有五张宣纸,到最后,狱卒甚至不敢写了,因为已经涉及到了燕都的一些官员。 这些罪状拿出来,那可不是周员外的事情,是他们整个县衙的事情了,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他们县衙所有的人都要换一批。 陈冲笑眯眯地看着周管家:“怪不得啊,周员外要杀了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你还真是个不懂事的管家啊。” 周管家哭着说:“求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陈冲拍了拍周管家的脸:“放心,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让周管家在所有宣纸上签字画押,然后吩咐狱卒,保护好周管家,自己则是带着这些周员外的罪证离开了大牢。 回到院子,周铁已经在等待了。 周铁似乎内敛了不少,气息也更加的沉稳了,不过身上穿的依然是灰黑色的布衣,手上并没有武器。 顺国的铁质武器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得,就算是陈冲,也不能满足所有护卫佩戴刀剑,依然会有一些护卫用长枪这种只有枪头是铁质的武器。 不过对于这些曾经是灾民的护卫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周铁带着两个兄弟,见到陈冲回来,拱手参拜。 陈冲摆手往书房走:“行了,不用搞那么多礼节,让你们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周铁点头跟上:“大人放心,一只蚊子都没有飞出去,我们兄弟都是伪装成行人或者是卖货郎,那些家丁根本就不会发现。” 陈冲知道周员外的厉害,要是让对方通知了苏知府,苏知府派人下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这个县令可就不能动了。 巡抚赵承佑不同,赵承佑来这里只是查验赈灾情况的,只要不是犯了冲撞巡抚或者是谋反的大罪,赵承佑管不住自己。 最多就是回去之后跑到皇帝那里告一状。 还是那句话,我把金银财宝都送到皇帝手上,皇帝难道会舍得杀了我? 陈冲将五张宣纸轻轻放在书桌上,眼中露出狠意:“好了,证据确凿,周员外在赈灾时期抬高粮价,造成朔宁县无米可买,饿死灾民无数,罪大恶极!” 周铁握紧拳头。 陈冲咬牙继续说:“教唆恶奴强抢民女,打杀幼女,虐杀侍女,毒杀刘敏这些女佃农,罪无可赦!周铁,你带着兄弟们给我把周府给我围起来,一个人一条狗都不能放了!” “明白!”周铁眼神激动。 陈冲挥手,周铁带着两个兄弟离开了。 陈冲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绿衣走上来,端着一盆热水,是给他洗漱睡觉用的。 已经是深夜了。 “绿衣,你不是让我给小敏讨个公道吗?明天好像就可以了。”陈冲看着绿衣笑了笑。 绿衣比陈冲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公子,奴婢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的。” 陈冲笑问道:“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呢?” “因为公子说的事情全部都做到了。”绿衣毫不思索,直接回答,说完又眉头微蹙,很快舒展开来,露出甜甜笑容:“而且公子也没有骗过绿衣。” 陈冲看着窗外的夜色,今夜无月,乌云盖顶,树影暗沉,夜风微凉,卷着地面枯叶摩擦地面,发出剐蹭的沙沙声。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可惜了,我不是杀手,不然这个夜色就特别适合杀人,我武功高强都不需要搞那么多事情,飞檐走壁,跑到周家,一剑一剑把那些犯了罪行的家伙都杀了。” 陈冲笑了笑。 绿衣假装害怕,拍着小胸脯:“呀,公子是武林高手呢,要吓死绿衣了呢。”说完还偷偷抬眼看着陈冲,注意陈冲表情。 陈冲呲牙咧嘴,吓唬:“绿衣,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天字第一号杀手,陈傲天。” 绿衣笑声清脆动听,不过很快又进入角色,双手捂着胸前:“呀呀呀,天字第一号杀手不要杀我,奴婢只是可怜的小女子。” 陈冲在书房里追着绿衣跑,很快又跑到了寝室,等累了,这才拉着绿衣躺在床上,绿衣全身都紧绷,就算再如何活泼,到了这个时候,总归是紧张的。 但她明白,这是她的福分,而且陈冲很奇特,她并不讨厌,就是心中有所憧憬,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第24章 证人死了 陈冲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绿衣,青涩稚嫩,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的脸颊并没有过度白皙,带有阳光晒过的淡淡小麦色。 丸子头扎起,几梳长发自然摊在床上,小女生紧咬嘴唇,身体轻微颤抖,陈冲笑问道:“绿衣,我是大灰狼吗?” 绿衣一脸迷茫:“公子说的话奴婢不懂。”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吃了你?”陈冲笑着问。 绿衣闭着眼睛,眼帘还在颤抖:“公子能宠幸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愿意伺候公子。” 陈冲打量绿衣,这丫头全身紧绷,目光盯着飞机场,他不得不感慨:“年纪轻轻的就如此富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很快他伸出手,捏了捏绿衣的鼻子,绿衣瞪大眼看着陈冲,陈冲笑呵呵地说:“行了,不逗你玩了,以后你也不要自称什么奴婢了,你是绿衣,不是奴婢。” 绿衣目光有些呆滞,陈冲笑了笑:“怎么?大晚上的不想睡觉了?还是你想要和我一张床啊?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名誉受损将来嫁不出去了。” 绿衣这才红着脸匆匆起来,整理一下着装,低头跑出去了。 陈冲摇摇头,十几岁的小女孩而已,更像是小妹妹,他怎么下得去嘴呢?再说了,他也不是靠着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曾经他就已经过了那种为女人冲动的年龄段。 到了这里,他依然不会因为美色沉沦,这样想来,突然就有些迷茫了。 不贪美色,不贪金钱,贪什么? 陈冲慢慢闭着眼睛,想到了酣睡过去也没有想通。 清晨,狱卒匆匆跑过来,跪在了院子里,慌张喊:“大人,周管家死在大牢里了!” 陈冲眼睛一睁,从床上做起来,匆匆穿了衣服跑到了院子里,凌厉地问:“谁杀的?” 狱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初我们都在睡觉,没见到有人进来,等寅时末巡牢房的时候,就见到周管家已经死了,胸口上插着一把刀子。” 陈冲往外面走,来到大牢之后,有好几个衙役和狱卒正在封锁大牢,柳宁毅还在陪着赵承佑,没来,交给了张松负责。 张松在牢房里找了一圈线索,并未找到,叹息:“这可如何是好啊,周员外那边没法交代了。” 陈冲匆匆走来,蹲在周管家的尸体前,看了一会问张松:“你没有移动尸体吧?” 张松摇头:“并没有。” 陈冲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在场的狱卒和衙役:“你们昨天谁在大牢里的?” 四个狱卒加上刚才去叫他的,一共五人,纷纷站前来,低着头等着责骂。 陈冲扫了一眼他们,然后才对张松说:“外面的人跑进来杀的。” 张松吃惊的看着陈冲,就看了一眼尸体,又扫了一眼这些狱卒,就能够断定是外面的人进来杀的? 这是为什么? “大人,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张松惊讶的问。 “没有,只是确定不是这五个狱卒,有人买凶杀人,而且那个家伙还很擅长开锁,朔宁县有多少开锁匠?”陈冲问。 “这个没有去统计过,不过应该不多,大多数都在正街,白日里靠着摊子过活。”张松对外面的商贩还算清楚。 “现在也不用去找先了,张松,周管家已经认罪了,并且将周渠成周员外所做的恶事一并说出来,你现在召集人,给我去周家。”陈冲转身往外面走,同时吩咐狱卒:“周管家的尸体暂时不要动。” 张松心里一震,赶紧上前,拱手说:“大人,你让我去围周家?” “周管家已经画押了,他罪证已经确立,为什么不?”陈冲淡然的问。 “大人,那可是周员外,周员外和苏知府是烧黄纸的兄弟。”张松压低了声音,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去抓周员外?这是去把自己乌纱帽送掉! 陈冲停下脚步:“我和你说的是案情,是顺国律法,你和我说人情关系?” 张松脖子红了,着急道:“大人,苏知府我们不能够不考虑吧,就算周员外真的有什么过错,那也先请示了苏知府先吧,再说周员外不仅是和苏知府有联系,和燕都的某些大人也有交情。这件事情大人要不三思?” 陈冲继续往外走,坚定道:“张大人,我这个县令给你的命令是空口白话了,好啊。” 张松看着陈冲不理他,径自往县衙外走去,一拍大腿,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现在这件事情可不是他能够掌控的,陈冲要杀周员外,这种事情只能让柳宁毅和巡抚大人来阻止。 陈冲要送死,那也不能牵连到整个县衙吧,那家伙就是个疯子,给灾民吃麦麸充饥就知道。 陈冲走到县衙门口,正好见到温六,吩咐道:“着急所有的衙役,跟我去抓犯人。” 温六愣住了,抓什么样的犯人要所有的衙役?难道对方身手了得,善于逃遁? 想不通,但县令的命令他还是听的,于是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一共四十三名衙役,这是县衙现在能够召集到的数量。 陈冲不嫌少,带着衙役浩浩荡荡的出了街。 这些衙役拿着棍棒武器,走在街上甚是威风,抬头挺胸。 四周的百姓纷纷避让,脸上有忌惮惶恐,也有好奇的,伸长脖子看着衙役去往的方向。 可那个方向除了周员外,似乎没有其他大户人家了啊。 再往外可就到了各类坊间。 等所有衙役站在了周渠成府邸门口,那些家丁都不明所以,那么多衙役啊,要做什么? 温六这时候颤颤巍巍的走到陈冲的面前,咽着口水问:“大人,你让我们来抓犯人,犯人呢?” “犯人就是周渠成,他家的管家已经将他所有的罪证都写下来了,签字画押,虽然管家已经被他买凶杀了,但无济于事,他的犯罪事实成立。”陈冲笑道。 温六双腿一软差一点坐下,声音颤抖的说:“大人,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周员外可不是我们能动的。” 陈冲眉头一皱:“你们身为执法者,竟然要忌惮犯人的身份地位,可悲,可怜。” 温六哭哈着脸,真不敢上。 陈冲又说:“放心吧,你们尽管上,所有的责任我帮你们扛着,我是县令,而你们也是我叫来的,这你们还怕?” 温六看着陈冲,陈冲笑道:“如果上面有怪罪下来,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再说了,你们都只是小喽啰而已,上面的人谁会管你们?” 温六咬着牙,听着陈冲的话,有一些意动了。 这时,周府大门打开了。 第25章 别逼我抽你 周府大门打开,新管家走出来,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小伙,插着腰,颐指气使:“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是谁家啊,敢带那么多人来撒野!” 陈冲走上前,笑眯眯地说:“你家主子呢?” “你是什么人啊,我家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温六怒道:“狗胆!这是县令大人,你敢无礼!” “哦,原来是县令大人啊,不知县令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我家老爷正忙着,不得闲。”这管家抬着眼,用鼻孔看人。 陈冲笑道:“你家老爷杀了人,犯了法,要跟我走一趟大牢。” 管家大笑:“大人开玩笑了吧,我家老爷会杀人?再说了,就算老爷杀人了,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审的,所以还是请大人回吧。” “你家老爷要拒捕?”陈冲笑容满面。 管家沉默了,这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陈冲转头看着温六:“看来周渠成并不是想要拒捕,去吧,把他带出来。” 温六心里还有一些慌张,但县令都发话,他的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县令最大,所以带着人就要上。 管家怒吼:“谁敢!” 这一声吼直接把周府二三十个家丁都吼出来了,每一个都拿着棍棒,排成两排和衙役对峙。 而且府内还有更多的家丁正拿着长棍往这边赶。 陈冲脸色冷下来,厉声喝道:“温六,直接上,我看谁敢和官府作对!谁动手,谁就有谋反罪名!聚众谋反,我看你们每一个人都不要九族了吧!” 温六听着嘿嘿一笑,往前走,其他衙役亦是如此,那些家丁听着陈冲的话就不敢乱来了,管家也全身发冷,被陈冲死死盯着不敢动了。 周府的下人哪里见到过那么多衙役冲进来,都被吓到了,纷纷往房间里躲去,院子里站着好几十个恶奴,手里握着长刀,凶神恶煞。 陈冲走进周府,喝道:“周府但凡有一个家丁敢动手的,周府谋逆罪名就坐实了啊,我倒要看看周渠成有没有那个胆量接这个罪名!” 周渠成坐在大堂正座,大马金刀,脸上横肉,像是要杀人。 陈冲一个人走上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两人对视,气氛凝固,大堂光线并不算敞亮,加上现在还未到午时,更显得暗沉。 阴影遮住了周渠成的脸颊,表情有些模糊,陈冲目光绕过他,打量四周,金丝檀木的家具,青花瓷器摆设,墙壁上挂着深远意境的古代山居图。 文雅又昂贵。 周渠成双手撑着膝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对面会坐着一位年轻的县令,如此放肆大胆。 “好大的官威啊,县令大人!”周渠成嗤笑。 “你也好大威风,周员外。”陈冲目光回到周渠成的身上。 其实也不需要看,这家伙身材肥大,坐在椅子上能将扶手之内全部填满,五官是粗糙的大开大合,看着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冷漠和不屑。 周渠成冷冷说:“可笑你一个县令竟然想要对付我。你刚来不过月余,连朔宁县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没有弄清楚,就开始大刀阔斧,想对付这个想灭杀那个,周某劝你一句吧,回去做个缩头的县令,还能留着你的性命。” “我知道你有所依仗,苏知府就不是我能得罪的,但我这个人头铁,就爱碰碰硬的,我手上有你所有的罪证,你府上的管家亲自签字画押,你现在已经是犯人,周某,跟我走一趟衙门吧。”陈冲拇指指着外面。 “我若不走呢?” “知道你在等苏知府的信,可惜从刘敏那个丫头死了之后,我就让人在你家附近等着,你所有送出去的信,派出去送信的人,都被抓起来了。”陈冲站起来,一脚踢开椅子,让开一条路,“走吧,不要逼我抽你,不好看。” 周渠成身子依然不动,死死盯着陈冲。 院子里聚满了周家的人,所有人都望着大堂,也见到了他们的顶梁柱,周家的家主,周渠成。 可现在老爷被一个年轻的县令威胁了,这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现在亦是如此,只要脑子够正常,就应该明白苏知府的结拜兄弟是什么样的背景关系。 新到的县令就应该提着礼物来周府拜访攀关系,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威胁,恐吓,要抓捕归案! 众人在看,周渠成也明白起不起来,就在争一口气。 陈冲呵呵一笑:“不起来是吧,老毕竟你自己找的。”说完,上前抬手,一巴掌抽在了周渠成的脸上。 清脆响亮,在院子的众人都听得清晰,于是眼睛瞪得老圆,温六只觉得全身都在发麻,脚有一些使不上劲了。 这新来的县令那么猛的吗?苏知府都面子都不给! 周渠成眼带杀意,恶狠狠地瞪着陈冲,他抬起手来,颤抖着手指,直直地指着陈冲,像要用手指化作利剑,一剑刺死陈冲一般。 “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还出不出得了周府大门!” “周府所有家丁给我打死这些闯入周府的外来者!能杀县令者,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家丁刚才被陈冲的诛九族吓到了,但现在想通了,周渠成不死,一切都有自家老爷顶着。 他们完全不必有如此担心。 至于周渠成会死,他们永远都不会相信。 在朔宁县,就没有人能让周渠成死的! 恶奴纷纷提刀往大堂这边来,周渠成阴狠狠地看着陈冲:“陈冲,我看你要如何活下来?” 陈冲打碎了青花瓷,抓起一块有着尖角的碎片,绕到了周渠成的身后。 周渠成站了起来,抬起了椅子,往陈冲这边挥过来。 陈冲在周渠成抓椅子的时候就下意识做了闪躲动作,椅子挥过来,刚好从他头顶上飞过。 这家伙看起来五十岁都有,就是老头一个,可力气却大得惊人,而且身手还敏捷。 陈冲刚才自己搬了椅子,知道这椅子到底多重,五六十斤绝对会有。 对方能那么轻松地挥舞起来,气力充盈啊。 躲过椅子,陈冲不想周渠成将椅子舞动,于是双腿一蹬,抱住周渠成的肚子往外面冲去。 “啊!” 陈冲怒吼一声,抱着周渠成往前撞去,两人被门槛绊倒,摔出了大堂,倒在院子里。仟仟尛哾 这时拿刀的恶奴更近一步,陈冲抬眼看着温六一群衙役,嘶吼一声:“温六!你丫的以为我死了你能活?周渠成必杀你!” 温六脑袋反应过来,长枪一挥,扯着脖子喊:“兄弟们!救县令!” 第26章 齐聚 衙役也不是吃素的,推开了家丁,怒喝着长枪刺出,好几个恶奴倒地,陈冲手上的瓷片在周渠成的身上刮了几道伤口,周渠成握紧老拳,梆梆给了陈冲几拳,两人扭打在一块。 最终陈冲把瓷片抵在了周渠成的脖子上,一口血水吐在地上:“妈的,再给我动一下试试!” 其他的人停止了动作,周渠成一脸阴冷,眼神刮着陈冲,他从成为三大粮商之后就没有那么狼狈过。 如今竟然被一个县令给弄得那么狼狈,奇耻大辱! 陈冲带着狠劲,手上忍着力,不看周渠成,而是对温六喊:“周渠成拒捕,被本大人拿下了,让兄弟们开路,把这个犯人给我押到大牢里去。” 周家恶奴依然刀尖对着,将一众衙役包围,并不打算后退,陈冲拉起周渠成,把周渠成推到了前面:“让你的人让开。” 周渠成哈哈大笑:“小子,我可以告诉你,你死定了,不要以为你是个县令就可以为所欲为,等苏知府过来,你乌纱帽不保,等你革去官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说让你的下人让开。”陈冲冷漠地说,手上的力度加大,周渠成的脖子上多了一些血痕。 周渠成感觉到痛了,死咬着牙,硬是不说。 陈冲咧开嘴笑得森寒,眼中多了一抹疯狂:“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怕是等不到苏知府到来。” 周渠成明显感到那瓷片在不断往喉咙挤压,有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明显是割出了血,这家伙真会杀人,他在此刻意识到了这点。 他怕了,对这些奴仆咬牙切齿地说:“废物东西,还不赶紧给我滚开!” 看着所有的家丁让出了一条路来,陈冲拉着周渠成往外走去。 在距离周府不远的主街上,柳宁毅领着赵承佑往下一个赈灾地点去,其实就是去看看仓库,然后查一查库银,就那么简单。 柳宁毅对这种事情极为熟悉,甚至已经让人备好了赵承佑回去复命的礼品,极为丰厚。 沿途介绍朔宁县的风土人情,柳宁毅就如同导游,侃侃而谈。 尽量将那些美好的一面展现给赵承佑。 过了拱桥,小溪潺潺,溪水清澈见底,柳宁毅指着溪水说:“赵大人,这是朔宁县的特色,县城里面的溪水都是从南门山引过来的,南门山上有寒山寺,听说寺庙住着老僧,老僧童颜鹤发,已有百年高寿。” 赵承佑一听,感兴趣了:“哦?看来是位得道高僧啊。” “确实,高僧经常坐在小溪边上念佛诵经,所以这水自有驱邪避害的功效,朔宁县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喝这溪水的,在前面进来的地方,有一处取水台阶,大家都是去那里取水。” “有机会我确实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得道高僧。”赵承佑思忖道。 “不如就下午如何,赵大人,今天刚好是寒山寺开门的日子,我们可以去寺内吃点斋饭。” “好。” 一行人正沿着河堤往取水源头走,张松脸色慌张跑了过来,喘着气停在柳宁毅的身边。 柳宁毅眉头一皱,不满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慌慌张张的,赵大人在这里呢,什么事情都是小事。” 张松咽着口水,眼中依然带着不安:“大人,有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在这里说了,正好赵大人也在,万一赵大人随便说句话就给你解决了。”柳宁毅呵斥道。 “陈大人带着所有的衙役去周府,说要将周渠成抓拿归案。”张松声音颤抖地说。 “什么!”柳宁毅也是心里一跳,转头看着赵承佑,赵承佑表情也不淡定,沉声说:“这县令大人还真是不消停啊,走吧,去看看。” 柳宁毅拉着张松,咬牙问:“你怎么没有阻止?” “我阻止了,但陈大人根本就不听我劝呐。” “简直就是胡闹!”柳宁毅赶紧带着赵承佑往周府赶去。 赵承佑吃惊:“陈冲这个新任县令不知道周渠成背后站着江南郡知府?” “当然知道。”柳宁毅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敢做这种事情?”赵承佑疑问。 “那小子就是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连灾民的赈灾粮都敢卖,给灾民吃麦麸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柳宁毅懊恼地说。 “确实,陈冲的做法实属让人看不透。”赵承佑沉吟一声。 一群官吏来到周家门口,正好撞见了陈冲挟持着周渠成走出大门口,周渠成的家属都在背后,着急万分。 柳宁毅远远见到,快步跑来,厉声喝道:“陈冲!你不要太放肆了!快放了周员外!” 其他的官吏也肝胆俱颤,就没想过陈冲会去做这种事情。 要是周渠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这些县衙的官吏,有一个算一个,必然会被苏知府彻查。 现在的官吏,谁经得起查? 再说了,到了年末考校,知府给你打一个差评,那一辈子都别想升官了。 陈冲见到柳宁毅,笑道:“刘大人来得好,犯人周渠成竟然敢公然拒捕,还对我这个县令动手,意图打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柳宁毅听着只觉得亡魂大冒,这罪是随便可以说的啊? 陈冲又喊:“周渠成这老不死的在赈灾期间抬高粮价,赵大人也说过的,赈灾期间敢做这种事情,天杀的就该斩立决。” “陈冲,你先把周员外放了,如果周员外真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我绝不姑息。”赵承佑说。 陈冲却只是推着周渠成继续往外走。 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些脚步声,众人转头看过去,赵武亚带着数百官兵上前,将整个周家大门的人都包围了。 赵武亚抽刀一指:“陈大人,你好大胆子啊,敢擅闯私宅,还对主人实行殴打挟持,你身为县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拿下!” 陈冲露出了笑容,赵武亚的到来是他早就预测到的,三大粮商和赵武亚绑在一条绳上,周渠成要是有什么事情,赵武亚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而且少了一个合作伙伴,这对赵武亚来说是接受不了的。 尤其周渠成还是被自己这个新任县令解决,他可是非常看不起自己的啊。 “原来是副尉大人啊,看来你来得很是时候啊。”陈冲笑眯眯地说。 “放了周员外!”赵武亚怒道。 哗啦,百来个官兵将长枪对着陈冲和所有的衙役。 官吏们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驻守的官兵会将武器对着朔宁县县令和衙役们。 温六一群衙役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的阵仗了,心跳加快,退后半步,他们可不敢和官兵对峙。 这些官兵是真的敢杀人的。 “哦?难道副尉大人要对我出手?”陈冲戏谑地问。 第27章 杀了就杀了 “陈冲,你现在犯法了,知道吗?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算你是县令,犯法了就应该被抓起来!况且我收到了消息,周家的管家在大牢里被你杀害了,你真是丧心病狂!”赵武亚怒斥。 “说那么多无用,我问你,今天我就一定要杀周渠成,你当如何?”陈冲笑问道。 “当替天行道,杀了你。”赵武亚冷着脸喝道。 “替天行道?真要替天行道,你杀的应该是周渠成,朔宁县又谁不知道三大粮商的嘴脸,吃相太难看了,那么多灾民因为他们而死,那么多朔宁县的居民因为他们散尽家财,周渠成啊,不知道被多少人诅咒不得好死了。” 陈冲笑了笑,看着那官兵长枪对着自己,也明白这些官兵不归自己管,自己的命令他们也不会听,所以也不费口舌。 而是转头看着周府内,只见到周铁带着二十来个陈冲自己挑选的护卫,手上操刀,鱼涌而出,站在了陈冲的前方。 衙役们不敢和官兵对抗,可周铁这些在边疆战场腥风血雨中来来去去的战士,那可是带着一身的煞气,对上这些官兵,眼中多是不屑。 周铁将一把长刀交给陈冲,这才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杀!”周铁眼神冰冷,大喝一声,二十来个护卫纷纷响应,喊声整齐震天,那些靠近的衙役和县吏都吓得退了好几步。 周家大门,护卫和官兵的对峙,气氛肃杀。 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陈冲一声命令,这些护卫会毫不犹豫地冲向这些官兵。 虽然护卫只有二十来个,但这气势根本就不是官兵们能比的。 很明显,陈冲的这些护卫是边疆战士,是杀过敌的。 赵武亚也愣了,陈冲什么时候找得护卫,而且二十来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明显就不是普通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都已经带着官兵来了,绝不可能后退的,他走上前,冷眼看着陈冲:“陈大人,周员外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应该如此做法,希望你放了周员外,一切都调查清楚再说。” 陈冲从怀中掏出五张宣纸:“这就是罪证,这是周管家签字画押承认的罪状,也将周渠成所做的事情都写在了上面,这罪证,足以将周渠成就地正法!” “都是你一家之言,我们甚至都没有看到那宣纸上面的内容,怎知你是不是胡扯?”赵武亚大声说。 “我乃朔宁县县令,审判是我的权利,你只是驻军副尉,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今天就要为民请命,匡扶正义。” 陈冲一脚踹在周渠成腿上,周渠成一个不稳,跪在地上。 长刀举起。 赵武亚怒吼:“住手!” 柳宁毅也吓得全身颤抖。 赵承佑伸出手:“陈冲你住手吧。” 唰!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没有人能明白陈冲怎么敢当众杀人,砍的还是朔宁县三大粮商之一的周渠成。 疯子! 所有的心里对陈冲只有一个形容词,那就是疯子。 一颗头颅滚落,一路到了赵武亚的脚下,鲜血喷涌,周家门口溅射出了一滩血液,沿着地面散开。 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那头颅停在了赵武亚的脚下,生前震惊害怕的神色依然停留在这张脸上。 陈冲将刀丢在了地上,对赵武亚微笑道:“好了,接下来就是抄家的事情,周渠成所有贪墨地,搜刮的民脂民膏,会一分不剩都送到燕都皇上的手上,如果你们有意见,可以到皇上面前说。” 赵武亚听着只是眼神阴鹫,心中怒火滔天,却愣是不敢下令动手。 陈冲吩咐周铁:“从现在开始,周家的人,一个都不要放,想带东西离开的,都赶回去。” 周铁开心地笑道:“放心吧,他们一个都走不出来。” 陈冲又看赵武亚:“副尉大人,如果没什么事情还是回去吧,免得让我觉得周渠成抬高粮价和你有关系,迫害百姓也和你有关。” 赵武亚铁青着脸,握紧拳头,长刀在手上,有很多时刻他都想带着官兵往前冲锋,可他知道,周铁一定会和他们战斗,而他也未必能将陈冲杀死。 最重要的是,杀了朝廷命官,这可不是他这个身份能够抗住的,燕都的那些大人物会直接放弃他。 最终,他将长刀收起来,带着官兵转身离开。 屁事没做! 陈冲又看着赵承佑和柳宁毅一群县吏,笑道:“诸位同僚要在这里清点周家财产吗?” 柳宁毅跑上来,颤抖着声音问:“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闯祸?我并不觉得闯祸啊,周渠成死了,你看朔宁县的百姓是叫好还是悲伤,周渠成坏事做尽,柳叔不应该不清楚,只不过柳叔学的是权衡之道,所以才留着周渠成到现在,我不同,我什么都没有学,我只学了做事随心,要对得起读的圣贤书。” 陈冲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县吏,又笑着对柳宁毅说:“柳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可以交给你。周家的粮仓我要了,那些金银财宝,告诉手底下的人,别想太多,都是要送到燕都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去了,县衙里面的县吏也不是什么蠢货,知道周府的东西动一点歪心思都要遭殃。 尤其是刚才见到陈冲砍了周渠成的画面,此时心中依然在震撼,一个读书人,怎么下得了手的啊? 书生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 他们确实是被陈冲这一手吓到了。 暂时没有试探陈冲底线的心情。 陈冲对赵承佑拱手:“巡抚大人,还是托你的福,不然我也不敢做那么大胆的事情,有大人一句斩立决,我什么都不怕了,就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赵承佑脸色也不好看啊,陈冲这明显就是将他当作挡箭牌了,扯着他的旗子狐假虎威,但他现在不能说,因为事情都做了,再去反驳陈冲的话已经没有意义。 赵承佑冷哼一声:“希望你好自为之!” 陈冲让柳宁毅继续带着赵承佑去查验赈灾的情况,他则是回去拉上绿衣,往小河乡去。 刘敏今日下葬,老刘头躺在席上,上一次当街喊冤,衙役也只是将没被一枪戳死的老刘头丢到了一边而已。 正好小河乡的同乡到县城来,遇到了老刘头,也就几个人帮忙着抬回了小河乡,如今在院子里,老刘头趴在一块木板上,给刘敏办了葬礼。 老刘头有钱了,小河乡的同乡都乐意来帮忙,分站两边好不热闹,就等着将刘敏抬到了外面埋,拿工钱。 陈冲走上前,拜了拜刘敏,这才看着老刘头,老刘头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老刘头,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陈冲说完,看着在一边拜祭的绿衣,绿衣有很多话给刘敏说,声如细雨,陈冲也听不是很清楚。 时辰到了之后,外面的人喊了一声,院子里几个年轻小伙抬着刘敏往外走。 连棺材都没有,刘敏的尸体就只是用一张席子包裹着。 四个年轻人抱着卷起的席子快步往外,很快就来到了小河乡不远的矮山,将刘敏放到了早已经挖好的坑里面。 刨土掩埋,葬礼就算完成了,连碑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陈冲看着情绪低落的绿衣,问道:“你和刘敏那丫头说了那么多,都说什么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悄悄话,不能告诉你。”绿衣摇头。 “还是我不能听的啊。” “就是公子不能听的。”绿衣脸色有些红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害羞的话语。 陈冲也不再过问,而是给绿衣说起了人死之后会化作星星的故事,指了指天上:“等到了晚上,天上最亮的星星就是刘敏。” “啊,小敏在天上看着我们吗?那我说的话她听得到吗?”绿衣疑惑。 “大概率是听不到的,因为太远了。”陈冲笑着说。 “这样啊,那只能看着咯。”绿衣有些失望。 陈冲伸出手揉了揉绿衣的头,被绿衣轻轻拍了拍手才收回,哈哈一笑,拨开帘子看向外面。 马车的车厢很硬,坐起来也不会很舒服,陈冲想起了避震弹簧,官道的路确实也不是很好,坑坑洼洼总能让马车颠簸。 坐一会还好,久了甚至能感觉到头晕。 等闲下来,或许可以研究一下铺路和避震弹簧。 回到县衙之后,赵承佑和柳宁毅都还没有回来,陈冲也不管,反正查验赈灾情况也没有规定县令一定要陪着。 那种无聊的应酬,前世他就不喜欢,更不要说到了顺国,做了县令这么大的官。 老刘头的事情似乎是告一段落了,三大粮商少了一家,剩下两家陈冲也没有打算立刻去收拾。 赵武亚这个从他刚来就想要害死自己的家伙,才是最关键的,陈冲也不相信他做到这份上赵武亚还能够沉得住气。 赵武亚没有出手,老刘头出事的事情反倒是先来了,就在陈冲回来几天之后,有人来报案,说是老刘头家里遭盗贼进入,里面的钱财被洗劫一空,老刘头死命护住银子,被盗贼乱棍打死。 第28章 对银子不感兴趣 陈冲吩咐温六去处理,不过半天就破案了,是给刘敏下葬的那几个青年做的,那几个青年回去之后找老刘头要工钱,无意间见到了老刘头藏钱的地方,几人商量了一下,就在当晚偷偷潜入。 只不过老刘头本来就警觉,夜晚也没睡踏实,几个青年一进屋就被发现了。 老刘头抱着一个青年大腿对着外面喊,青年们害怕被抓住了,抄起房屋里的木棍就打,最后老刘头打死了。 温六将一百两加四钱银子拿回来,有零有整,一百两是周府给的,封口费还有陷害他的费用,还有四钱是刘敏找绿衣借的,说是要带回家给老刘头的。 现在全部都摆在了陈冲的面前,很显然,周府给的和刘敏孝敬的钱,老刘头到死都还没有用。 陈冲盯着这些银子看,很快就对温六说:“充公吧,老刘头也没有亲戚孩子了,这些钱就进县衙的银库吧。” 温六应答一声后捧着银子离开了。 周家的抄家持续了七天,七天的时间里面,无数的奇珍异宝从周府抬出来,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县吏站在周家大门前,笔墨纸砚不知用了多少。 县衙内堂,赵承佑坐在主座,看着下方陈冲,周家的事情是陈冲一手造成的,而现在到了抄家盘点的时候,陈冲反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等县吏递过账本,是关于周府抄家所得,陈冲打开第一页一看,只见到一串数字,白银十万三千二百五十七两余,黄金四万六千六百四十二两余,珍宝一千件,屋契八百三十二张,田契七万两千三百五十一亩。 账本一页页翻过去,陈冲脸色平静,等快速翻完了之后,才递给柳宁毅,柳宁毅先给赵承佑。 等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之后,陈冲才淡然地问:“各位同僚有什么感想?” 柳宁毅只是感慨:“没想到啊,周员外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 陈冲知道柳宁毅说的只是假话,柳宁毅在朔宁县那么多年,周渠成手上有多少屋契地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赵承佑在这里,总要装作不知道的。 柳宁毅的为官之道就是这样。 其他县吏都不敢说话,只是脸上满是震惊,那搜刮出来的银两太过巨大,这是他们朔宁县第一次抄家抄到三大粮商家里去的。 也没试过收缴数十万的银两。 新任县令做了一件从没有县令敢做的事情,敬佩! 赵承佑问陈冲:“你是打算将这些收缴的财物作何用途?” 陈冲坦荡说道:“周家是三大粮商之一,最多的就是粮食。朔宁县最缺的也是粮食,所以周家的粮食我要留下来,用作赈灾,至于钱财,除了留下必要的县衙开支外,其余的全部都送到燕都去。” “自己不留一些?” “我留来做什么?我用不着,对钱不感兴趣。”陈冲和赵承佑对视,眼中只有真诚。 赵承佑身为巡抚,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下套,真要留了银子,那他这个县令也就到头了,迎接他的就只有牢狱之灾。 他也没有想过要藏钱,他不是贪官,他不贪这些钱。 这是其他的官不懂的,其他的可能处在这个时代,最喜爱的可能是金子银子,可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粪土。 当然了,也不是说他一点银子都不要,朝廷每个月给的俸禄,他是一定会收的,而他的俸禄就已经够用了。 因为他在外面没有房屋,没有妻妾成群,没有丫鬟成片、家丁数百,根本就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说真切的,县衙里可是包吃包住,这待遇不管在哪里都是极好的。 陈冲笑眯眯地看着赵承佑,赵承佑将账本放在了高几上,往外面走去:“行了,周家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赈灾的情况我大致也了解,陈冲,回去之后我会如实禀报。” 陈冲拱手:“辛苦赵大人了。” “我明日就回去,不用送。”赵承佑留了个背影给陈冲,柳宁毅听着赶紧跟了上去。 陈冲将账本交回给县吏,嘱咐:“周家的粮食现在是搬到县衙的粮仓吗?” “大人,我们的粮仓已经满了,周家的粮食大部分还是在周家的粮仓里面。”县吏说。 “派人去看着,以防有人烧粮仓。”陈冲严肃地说。 “现在温六那些衙役都在粮仓巡逻,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粮仓绝对安全。”县吏说道。 “那就行了,下去吧,继续清点,地契和屋契留着,我有用。”陈冲吩咐。 所有县吏都散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陈冲回到院子,周铁这二十三个护卫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周家抄家非常顺利的进行,周铁这些护卫则是押着周家的犯人进了大牢,这才回到院子。 周铁这些护卫非常激动,他们可是将三大粮商之一的周员外给灭掉了,而且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陈冲安排在了周府外面,将那些想要去苏知府通风报信的家丁都抓起来。 这一次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得到了周家恶奴的长刀,这些长刀都是民间打造,有些粗糙,可也能大用。 在周府门口,赵武亚带着官兵过来的时候陈冲就明白,周铁他们就缺团队合作了,其他的都已经具备。 等团队合作学会了之后,那么周铁这二十几个护卫就是朔宁县最强大的队伍。 就算只有二十三人,也一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以将那些官兵给击退。 官兵嚣张是仗着身份还有武器,对付一般人简直就是天克,一枪一个保准死翘翘,但遇到周铁这样的铁血战士,官兵就怂了。 周铁他们要是再学会了联合作战,那几乎能吊打一切兵营的官兵,除了边疆战士。 “从明天起,你们需要去习武场,我有一些东西要教给你们,等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达到我定下的标准了,你们才能算合格的护卫。”陈冲淡然说。 他已经决定将小组作战和团体作战教会周铁他们。 “大人说怎样就怎样,我们相信大人。”周铁笑嘻嘻地说。 从怀疑陈冲到相信陈冲,就只是经过了这段时间而已,习武场的各种训练道具出现,让他们现在的身体协调性和服从性都大大增加,而且周铁已经明白了陈冲的一片苦心。 曾经在边疆作战,每每和敌人死斗都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可是在顺国内陆不同,这里的地形大多以树林矮山为主,和敌人对战也大多数在有许多障碍物的地方。 假如还沿用在边疆死斗的那一套,会束手束脚,无法发挥出实力。 在陈冲带领的训练下,他们已经适应了在这些复杂的地形之中对战,而且他们还自发地进入到矮山山林之中模拟训练,互相对练,实力在互相督促中快速提升。 而如今他们已经深知陈冲的良苦用心。 再加上陈冲灭了周家,所有的护卫都信服了。这样的豪气换做其他的人来做这个县令,一定不会有。 他们当初说过的,要追随的一定是好官,现在,陈冲已经达到了他们的要求,甚至远远超过。 夜晚,打更的走在大街上,竹梆子敲在锣上,三更天到了。 漆黑的夜晚,街道安静,微风吹拂,偶尔吹动酒家招牌,店铺的旗子,总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一场明显。 弯月的光线被薄薄的云层阻碍,能够到这地面的,忽略不计。 打更的中年人裹着小包帕,表情麻木,偶尔喊一句“小心火烛”,等沿着主街走到了西侧,一束火光突然冲天而起,接着是乌泱泱的浓烟。 中年人瞳孔一颤,转身就吼:“走水啊!走水啦!” 第29章 纵火 周府的粮仓还是着火了,温六一群衙役都已经在第一时间扑救,再加上周围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半个时辰将火势扑灭。 只不过粮仓里面的粮食依然没了,陈冲得知了火灾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只不过粮仓已经被烧成了空壳子。 陈冲走入粮仓,柳宁毅跟在赵承佑的身后,弯着腰,脸上也是震惊。 竟然有人敢在巡抚大人在的时候纵火,烧的还是粮仓,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陈冲走入仓库之后,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极为浓郁,他捂着鼻子往里面走,从周铁的手上拿过长刀,这里戳一戳,那里切一切。 陈冲问:“烧了半个时辰?” 温六顺势走上来:“大人,半个时辰,我们已经尽力扑救了,周遭的百姓听说是大人的粮仓,也自发地组织扑救。” “半个时辰能够将整个仓库的粮食都烧了?”陈冲眯着眼睛,打量四周,都是碳化之后的漆黑,仓库顶已经被烧穿了。 偶尔还会有烧断的梁木从上掉落,砸在地上激起烟尘,引得好几个县吏咳嗽。 火把照亮了仓库,废墟一般。 “查!一定要查,谁纵火的,有什么目的都要查!”一边的柳宁毅气愤地说。 陈冲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又看着仓库的顶部,走上前,这地面上都是灰,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是烧了什么。 在仓库里走了一圈,陈冲又走出仓库,温六走上前,询问的眼神看着陈冲。 现在朔宁县的县衙里面,大家都知道,以陈冲为主,因为陈冲拥有柳宁毅这些老官不曾拥有的魄力和手段。 陈冲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抵着下巴,脑海里面思索着粮仓的事情,粮仓里面是满的,就算将一部分的粮食运送到了县衙的仓库,那周家的仓库也达到充盈的程度。 这里的粮食足以让朔宁县的百姓敞开吃,吃足半年。 这么庞大的量,现在说没就没了。 柳宁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温六命令道:“温六,你带人去守着咱们自己的粮仓,绝对不能够让外来者靠近了。” 温六目光询问,见陈冲只是在仔细思考,拱手问:“大人,需要我们去守着县衙的仓库吗?” “大人?” 陈冲被叫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啊,对,县衙的仓库你们去守着先,有可能对方不仅仅要烧这里的仓库,也可能是调虎离山,速去。” 温六收了指令之后才带走一半的衙役,匆匆赶回去。 柳宁毅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走上来:“陈大人有什么看法?” 陈冲摆摆手:“没有什么头绪,不过为今之计就是保护好其他的粮仓,那些麦麸不能出问题,不然灾民就要反了。” 赵承佑看着仓库里面,问:“陈冲,你没有头绪?烧粮仓必然是有人别有用心,我听说最近旱灾之后南郡有一股子势力,正在慢慢成型,打算造反。” “大人说严重了,就算是灾民闹情绪,也不至于往造反上面说,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真要定下了造反的名头,南郡那些百姓,可就没有活路了,南郡也将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陈冲抬头严肃地说。 “那不然你怎么解释粮仓失火?总不至于是我们这些人去做的吧?普通人可无法靠近粮仓,温六他们不是本来就在这里守着的?”赵承佑冷着脸问。 “粮仓那么大,温六他们要守十几个仓库,根本就不够人,纵火犯只要观察到了温六他们巡逻的规律,偷进仓库纵火是很简单的事情。” 陈冲摆摆手,并不打算将纵火的罪压在衙役的身上,尤其是温六这些衙役还是和自己闯入过周府的。 都是过命的交情。 赵承佑一挥袖子:“陈冲,我这是在救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将纵火犯查清楚。” 陈冲看着赵承佑转身往酒楼走去,也不送。 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担心赵承佑的生活起居,柳宁毅在赵承佑离开时就屁颠颠地跟了上前。等这里走光了人,陈冲才对在收拾仓库的周铁这些护卫招招手。 周铁上前,眼中满是愤怒:“这些杀千刀的,怎么想的,糟蹋粮食!都该死!” 其他护卫也是红着眼睛,这些护卫都是从旱灾逃荒一路过来的,看到了太多易子而食千里饿殍的画面,一路过来,一捧粮食就已经极为珍贵,可以救活好几条性命。 这粮仓里足足有数百万斤粮食,十万灾民一人能分到几十斤,这是什么概念?南郡过来的灾民,可以苟活两个月! 现在这么多的粮食被火烧没了,最可恶的是人为纵火! 陈冲安慰:“不要那么生气,生气的时候你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恨,恨那些狗东西。”周铁咬牙切齿地说。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纵火犯,半夜三更的时候,街上是没有人的,所以想要找到纵火犯,要查,一条条街道去查,总归有没睡的居民,还有那些出去烟柳之地的贩夫走卒。” 陈冲暂时想不到办法了,只能展开地毯式搜查。 希望有人能够见到奇怪的人。 陈冲又说:“我会召集衙役,对烟柳之地和青楼展开暗访,纵火的人不会是什么地位高尚的人,更可能是一些棍夫,或者是地痞流氓。” 敢做这种事情,还成功做到的,一般都是手脚不干净,以偷摸为生的下九流,这样的人才会无视顺国律法,并且身手还比普通人要敏捷。 天色微亮,估摸着到卯时,鸡鸣狗叫声从远处传来。 也有一些赶集的农家山人从城外走来,这时候城门开启,外面的人鱼涌而入,总归是热闹起来。 周家粮仓的位置在河堤前,两边是仓库,再过去就是居民楼,这条街道尽头就是一些有钱人的府邸庭院。 河堤中的溪水顺流而下,能够到富人的府邸,再出去就出城了。 陈冲让周铁他们回去休息,自己也伸了伸懒腰,走回县衙。 就算想要彻查纵火的案子,也该要休息好来,陈冲现在什么都想不到,只想先休息一会。 周府的粮仓纵火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温六派人回来,拱手就说:“大人,我们刚才阻止了一个纵火犯!” 陈冲刚洗漱完准备休息,听到这话,穿了衣服就往县衙的仓库走去。 第30章 看守的技巧 县衙的仓库在县衙的南侧,位于主街左侧的位置,那里成本上就只是居民房和县衙仓库,而且为了与居民房混淆,专门有一条大路隔开。 还没有走近,刚过一个拱桥就能够见到一大帮衙役在盯着这些仓库,县衙的仓库连着一共十四个,每一个都隔开一条大路,所以就算一个仓库出现了火灾,也不会波及到其他的仓库。 坏处也有,巡逻的时候需要比较多的人力,每一个仓库都相当于独立的空间,所以衙役不能够同时看守太多仓库,基本上每一个仓库都需要三个衙役去看守。 按照现在县衙的衙役配置,人数根本就不够。 陈冲匆匆走到了温六的身边:“找到人了吗?” “没有,让那个小子跑了。”温六懊恼地说。 “加强巡逻,纵火犯应该是想要将仓库里面的麦麸也烧了。”陈冲猜测。 “到底是谁那么黑心,这是在绝灾民的路啊!”温六气愤地说。 “麦麸如果没了,对什么人会有利?”陈冲提点。 “当然是粮商了,麦麸都没有了,粮商的那些粳米又能够卖高价格了,而且朔宁县的人还不能够不买。”温六说着握紧拳头,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三大粮商每一个背后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说的话要是让粮商知道了,他可不好过。 他知道自己不是陈冲,没有杀粮商的魄力,所以只是咬着牙看着陈冲:“大人,现在怎么办?” 陈冲思忖一番:“纸笔拿过来,我给你们安排一下巡逻的队列。” 他意识到温六是在问巡逻的事情,现在巡逻的人数不够,如果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纵火犯依然能够找到机会进入到仓库。 一旦纵火犯进入仓库,放火一烧,从内部出现的火,等外面的衙役发现,早已经来不及了。 麦麸本来就是易燃物啊,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引起无法扑灭的熊熊大火。 纸笔拿过来之后,陈冲将仓库的地形画出来,在每一个转角处点上点,抬头看着温六:“看懂了吗?” 温六眉头一皱,脑中浮现出他们所有人的站位。 陈冲指了指每一个转角:“一共是十四个仓库,分成两排,一共二十七个点。如果每个点都有一个人,刚好可以将所有的仓库死角看守。” “看守仓库的衙役白天有十七个,晚上有三十三个,晚上每个点站一个衙役,除去站点的,还有六个衙役可以移动巡逻,白天按照我画的隔开站位,除去站点的衙役,还有三个可以移动巡逻。” 指点到这里,温六明悟过来,一开始他们都是六个人六个人移动巡逻,有人想要进入到仓库总能找到机会,因为五个队伍都在移动,总能出现盲区。 按照陈冲说的,他们看守仓库不需要移动巡逻,也不会出现盲区,因为一个仓库的四个角都会有人,一旦有人靠近,衙役会第一时间见到。仟千仦哾 陈冲将宣纸交给温六:“就按照我这样的看守方式,应该没有人能够靠近仓库,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等晚上的时候就可以换班。” 陈冲又在宣纸上画出了白天的站位,对角站立,这样一个人就可以看两边,两个人就可以将仓库的四边都看完。 白天人数减少了,但却更加的安全,毕竟也没有听说哪个纵火犯敢在白天放火。 刚才那个只是意外而已,而且也可以看出,纵火犯没办法在白天纵火,在温六巡逻有漏洞的时候,纵火犯都能被轻易发现,更不要说现在按照陈冲设计的站位来看守和巡逻了。 温六明白陈冲的安排了,对陈冲的敬佩加深。他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增加看守仓库的人员时,陈冲只是来这里看了一会,就将他们看守仓库所有的短板和弊端都解决了。 “可惜了,那个纵火犯没有抓住,不然可以问出幕后指使。”陈冲拍了拍手掌,让温六按照他的命令继续看守巡逻,他沿着河堤往东边走,最后走到了烧成废墟的仓库面前。 有工人在拆除仓库,将里面的东西都扛出来,漆黑的木梁,黑色的灰烬被工人用水往河堤冲去。 黑色的碳灰沿着河堤快速地往城外流去,一遍又一遍,但总归能够看到火灾的痕迹。县吏在翻看账本,清点仓库的损失。 陈冲走到县吏的身边,看了看上面用红笔勾勒出来的竖线,这代表着在仓库里面的粮食都被烧毁了。 “有六百万斤的粳米啊?”陈冲淡然地问。 县吏见到陈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赶紧拱手:“大人,清点出来的损失确实有那么多。” “六百万斤粳米,现在只剩空空如也。”陈冲转头看着河堤里,有撑船来来往往,这些船是可以出城的,沿着防城河堤出去,可以到达城门口。 只不过船只会在出口的位置被守城的官兵拦下来检查,确定没有搭乘犯人或者是违禁品才会放行。 陈冲没有什么头绪,转身往县衙走去。 粮仓发生了火灾,赵承佑又打算留几天,陈冲回到县衙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打算去粮仓看看的赵承佑。 赵承佑对陈冲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到陈冲悠闲地走着,冷声教训:“现在朔宁县的粮仓是不安全的,不想想怎么样叫多一些人去粮仓周边巡逻,在这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柳宁毅只是在身后赔笑。 陈冲扫了一眼赵承佑,又继续往院子方向走去。 赵承佑感觉到了被无视,吹胡子瞪眼:“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 “你在教我做事啊?”陈冲斜眼瞥了赵承佑一眼。 “放肆!我乃巡抚大人,教你做事是你的荣幸。”赵承佑大声喝道。 “那我可谢谢你了。”陈冲脚步不停。 赵承佑追了上来,拦住了陈冲,似乎不将陈冲讲服他不出去了。 “年轻人,我是在教你如何做官,这是宝贵的经验,别的官想我说两句都没资格,我看你也是可造之材,所以指点你两句,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一脸不屑,简直无可救药!” 陈冲知道,这样的家伙要是说教,能说三天三夜,他必须要赶紧打断,于是看着柳宁毅:“柳叔,你不是要带赵大人去看看粮仓吗?还不赶紧去?等一下就天黑了。” 柳宁毅抬头看了看午时的太阳,无奈了,撒谎也不是这样撒的啊,这才午时,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 第31章 可疑的人 柳宁毅也很敬佩陈冲,明明面前的是巡抚大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掌管着生杀大权的大官,在陈冲的面前却好像和县衙的县吏一样,都一视同仁了。 巡抚大人总归是个能决定你命运的官,你多少给点特殊对待吧? 不至于像对待一个小人物一样啊! 陈冲挥挥手,绕过了赵承佑,打算回去想想这一次仓库失火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一些奇怪。 赵承佑真生气了,跑到陈冲的面前,呵斥:“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陈冲,你只不过是一个县令而已,我回去燕都,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连官都没得做。” 陈冲无所谓:“你去呗,我估计现在粮仓火灾,周渠成被我杀死,三大粮商中的一家被我抄家,还有十万灾民在东北侧,这些事情加起来,谁都不愿意接手朔宁县,到时候朔宁县群龙无首,灾民逆反,这些责任都要你们这些人背。” 赵承佑语塞。 陈冲耸肩:“所以说,这些事情啊,总归是要有人去解决,总归要有人接住这所有的问题。” 赵承佑怒道:“那你接得住吗?” “现在不就是我在解决这些问题吗?”陈冲微笑地问。 赵承佑再一次沉默了。 陈冲呵呵一笑,继续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从他上任到现在,朔宁县发生了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他这个做县令的去解决的,包括柳宁毅这些在朔宁县做了那么久的官吏,都只是隔岸观火。 现在的朔宁县一直都是他主导事情走向。 赵承佑冷哼一声:“那这一次粮仓着火的事情,难道你也可以解决?还是说你能够将那六百万的粮食变出来?” 陈冲摇头:“当然变不出来。” “那你还那么嚣张?”赵承佑不满:“你要知道,就这一件事情,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乌纱帽就不保,甚至有牢狱之祸。” “现在还没盖棺定论,不要那么着急,等我回去睡一觉,理清头绪。”陈冲摆摆手。 赵承佑冷声说:“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如果你没有解决粮仓火灾的事情,皇上一定会知道这件事,你逃脱不了罪行。” 陈冲表情无任何变化,一步步走向院子。 绿衣在给花圃的花骨朵浇水,花骨朵已经有好几瓣展开了一些,正是含苞待放的状态,这花也娇羞欲滴。 绿衣很仔细,脸上带着宁静的微笑,很享受浇花的过程。 院子里还有两棵枣树,此时正枝叶繁茂,在地上盖住了大片阳光,陈冲拉着椅子到树荫下,坐上去,微眯着眼睛。 绿衣走上前来,脸上满是喜悦,看来是有喜事,不过喜悦的表情后来变成了犹豫。 站在陈冲的面前许久,绿衣才开口。 “公子,下个月我弟弟娶媳妇,我想出去几天。”绿衣小心翼翼地说。 “你弟结婚啊,开心的事情,批准啊。”陈冲笑道。 “公子如果有时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回去。绿衣,绿衣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如果弟弟有公子证婚,天大的荣幸,我弟想让我,问问公子。”绿衣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陈冲也只是勉强听到。 绿衣又慌张地说:“公子如果不愿意也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一问。” 陈冲摸了摸绿衣的丸子头,笑道:“如果有空的话,我当然可以去感受一下朔宁县的婚礼习俗了,能给你弟弟证婚也挺好,沾沾喜气嘛。” 绿衣眼睛一亮,仿佛眸子里突然多了大海星辰:“公子太好了!” 说着还突然扑到了陈冲的怀中,不过又如同受惊的兔子蹦跳地离开了院子。 陈冲看着绿衣的背影,只是笑着摇摇头,站起来,强打精神,往外面走,看来还是要赶紧将粮仓火灾的事情解决,他可舍不得绿衣那么可爱的丫头和他分离。仟仟尛哾 总不能真让赵承佑将状告到皇帝耳边,那样也太没有面子了。 陈冲站在周家仓库的河堤边上两天了,每一天都在看来来往往的船只。等到了第二天晚上陈冲回到院子,就见到周铁还有几个护卫都在。 “有什么收获吗?”陈冲好奇地问。 周铁拱手:“大人,我们在烟柳小巷和青楼蹲点两天,确定有几个人非常可疑,我让钱程盯着了。” 陈冲一拍掌:“走,看看去。” 周铁带路,一行人往外面走,路上,周铁给陈冲汇报了他们在烟柳巷里面看到的听到的。 “那几个家伙很可疑,出手大方,明明就是搬工而已,出手阔绰就算了,用的钱还是新钱,碎银子也不像是工头给的,太新了。” “而且他们喝醉了之后总爱说一些跟着胡家做大事的话,我问了陪酒的娘们,说是那几个家伙原本是水路的搬工,后来不知道怎地傍上了胡家。” 胡家就是三大粮商之一,看来这件事情和胡家也有关系了,只不过想想,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三大粮商和赵武亚是分割不开的,既然周家出事了,那么其他两大粮商一定会从中作梗。 周家那么大量的粮食,如果真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两大粮商仓库里的粮食就等着长虫吧。 陈冲突然好奇:“那娘们愿意和你说那么多?我记得你们的工钱还没发吧?怎么套话的?” 护卫的工钱也是县衙发放的,周铁他们没有够一个月,所以并没有钱,只有陈冲给他们在外的饭钱。 没理由周铁他们连饭都不吃,将钱丢到这些烟柳巷里的。 周铁他们可干不出这种败家事儿。 周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一边的鹿小七贱笑道:“周哥拿自己的身子给那娘们补了补,大补。” 周铁一脚踹在鹿小七的屁股上:“滚犊子。” 一行人来到了西南角,这是贩夫走卒常住的地方,距离烟柳巷不远,周铁带着陈冲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很快就站在了一扇木门前。 钱程从一边的角落悄悄走出来,先拱手喊了一声陈冲,这才小心地指了指门:“那几个家伙都在里面,估摸着现在还在睡,昨晚这几个家伙可是够折腾的。” 周铁伸出自己的手,作出手势:“七个人,都是男的,四个高个子,三个矮个子,孔武有力,看得出做搬工很长时间了。” 第32章 中毒身亡 陈冲心里面笃定,这几个家伙和纵火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他还是心中疑惑,纵火的事情怎么会让水路的搬工去做呢? 如果让自己来,他会选择找一些道上专门做这类事情的人来,毕竟更加的专业一些。 陈冲问钱程:“你一直盯着?” 钱程肯定:“是,大人放心,我从跟着他们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一直都在盯着他们,他们就在里面。” 陈冲吩咐周铁:“等一下将整个院子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要放走,我要活的。” 周铁咧开嘴笑道:“大人放心,他们今天走不出去。” 陈冲退后,让周铁他们将院子包围起来,周铁踩着同伴的肩膀翻墙进去,悄悄地将门闩拨开,大门轻易被他们打开了。 陈冲在一边看着,点点头,自己的护卫之间合作已经非常默契了。 尽量不发出声音,除去包围院子的,还有十个护卫在周铁的带领下来到了院子的中央,一群人很快就分散开来。 陈冲走上前,看了看院子四周,转头问钱程:“从昨晚开始,那些家伙就一直在房间里面?” 钱程笑着说:“估计是在娘们身上累坏了,睡了整整一天。” 陈冲脸色多了一些阴沉,大步向前,来到房屋门口,侧着身子一只手拍在大门上,大门应声打开了一半。 陈冲脸色沉下来,走进房间里,周铁将火折子点着,房间里面,七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者趴在桌子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一样,七窍流血,瞳孔没有任何焦距,很显然,死去多时了。 钱程震惊:“怎么会这样?” 陈冲走上前,看了看四周,窗户紧闭,能够进出的只有大门,可钱程早就已经将大门死死盯着了。 如果有人从大门进去,钱程会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这几个家伙从进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被人算计了,几个人背后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这几个搬工活着。 钱程怒了,握紧拳头:“浑蛋!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我明明已经看得仔细,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他们怎么还会死?” 陈冲走上前,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酒水:“这些食物被下毒了,有人早就将饭菜准备好,放在房间里,等搬工回来,吃了桌子上的食物,就会毒发身亡。” 钱程愧疚:“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陈冲摇头:“不关你的事,害死搬工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走出这个院子,在你们跟来这里之前,就准备好了毒药。” 钱程依然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这些搬工的死亡。 陈冲看着这几个搬工,心中依然在怀疑,观察这些尸体好一会之后才对周铁说:“保护好这里的东西,等天亮了就让仵作过来。” 吩咐好了之后,陈冲往外面走,鹿小七等六个护卫被周铁安排在陈冲的身边,保护陈冲。现在是丑时,大半夜的如果有歹徒要对陈冲出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陈冲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巡逻的官兵见到了陈冲,也只是行礼就离开,但遇到一些可疑的人,官兵就会拦下来盘查。 毕竟正经人在这大半夜的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街道上。 这时候出现在街道的大概率会是偷鸡摸狗的人。 陈冲沿着主街往县衙的方向走,只不过过了一座拱桥之后,不知不觉就沿着河堤往东走,很快就走到了烧毁的仓库前。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其实有很多事情陈冲是没有想明白的。 几百万斤的粳米根本就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烧完,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救火,怎么样都会剩下许多。 可是他们见到的是仓库被烧成了废墟,这本来就奇怪。 “大人在想什么?”鹿小七一脸的疑惑。 “在想,如果我要将仓库里面几百万斤粮食搬走,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看守的衙役。悄悄地搬运几百万斤粮食,衙役至少要好几天都不在才有可能实现。” 陈冲其实一直都在怀疑,几百万斤的粮食其实是被转移了,因为仓库火灾的时间对不上。可转移数量庞大的粮食,需要的时间可是非常多的,这一点又无法对应他的猜想。 至少那几个搬工一晚上的时间做不到,而且衙役在啊,不要说一晚上了,按照温六交代的巡逻方式,半个时辰,衙役就会来巡逻一次。 在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来这里搬运粮食,立刻会被巡逻的衙役发现。 对方不可能做到! 鹿小七摇摇头:“那我不知道了。” 陈冲站在河堤旁思考了许久,等天亮了之后才回到县衙,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就已经是申时。 绿衣打好了洗漱用的温水,陈冲随意地用了,穿衣又往外面走。 等来到县令廨里,仵作的验尸报告传来了,陈冲拿过来看了一会,确定房间里面的酒水确实是有毒,七个搬工都是被毒死的。m 赵承佑从外面走进来,见到陈冲在看验尸报告,冷声说:“陈冲,你还有心思去管死了几个搬工?要是明天晚上你还解决不了仓库六百万粳米的问题,你就等着被罢官吧!” 陈冲眉头一皱,抬头看着柳宁毅:“柳叔,你不是要带赵大人去外面逛一逛吗?怎么跑过来了?” 柳宁毅瞪圆了眼睛,你是一点都不愿意见到赵大人啊!好说人家也是巡抚大人,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陈冲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站着的鹿小七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我们去那个院子的时候,毒死搬工的歹徒还没有在,还在房间里。” 鹿小七吃惊:“大人怎么会这样想?” 陈冲眯着眼睛回想昨天晚上房间的环境,因为是晚上,除了火折子照亮的地方,房间其他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去查看。 如果房间里面藏着人,他们也很难发现。 陈冲点头认真地说:“房间里面七个搬工,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同时喝下毒酒?如果有人先喝了,毒发身亡,后面的搬工会第一时间逃离院子。” 鹿小七瞳孔慢慢扩大:“所以当时有人在房间里面看着他们喝酒?” 第33章 当时在场 陈冲敲着桌子,仿佛自言自语:“正确地说应该是和他们一起喝酒,共同举杯,这样就可以确定所有的搬工都喝酒了。” 鹿小七呼吸急促,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他一直都在院子里看着,确定没有人进去房间里面。 突然,鹿小七又多了一些疑惑,对啊,当时没有人进入房间,后来也没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 鹿小七拱手说:“大人,我去找周铁问一问。” 周铁就在习武场,现在他们没有什么事情做,周铁就会拉着所有的护卫去训练联合作战。 陈冲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在奇怪,为什么这些搬工会乖乖地同时喝毒酒呢? 现在他想明白了,因为昨天晚上就有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看着他们所有人喝下去。 赵承佑听着陈冲和鹿小七的话,看了看柳宁毅,柳宁毅了解昨天晚上小巷子里的命案,小声地给赵承佑解释,赵承佑来了兴趣。 但还是不屑地看着陈冲:“真是主次不分,现在最重要的是仓库失火的案子,这些搬工死了就死了,也许是仇家寻仇呢?” 柳宁毅在一边陪着,小心翼翼,听到了赵承佑的批评,只是擦着额头上的汗。 周铁从外边走进来,给赵承佑几位大人行礼,这才站起来,有一些吃惊的看着陈冲。 鹿小七声音带着疑惑:“大人,我已经问了周铁大哥,院子里面直到白天都没有人出去,大人你是不是想错了?” 陈冲摇头,站起来说:“走,去那个院子里面看看。” 周铁和鹿小七紧紧跟着,赵承佑稍加思索也跟上陈冲。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小巷子里,进入搬工死的房间,陈冲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现在是下午,阳光斜斜地透过房门照进房间,房间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房间是长方形格局,房门两边都有木床,木床过去就有木架子,木架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木架将过道分隔开,本来两人并肩的过道,变成了一人勉强过去的狭窄小道。 通过了木架,就是一间暗室,陈冲回头看着木架,指了指木架的边上,一道屏风正折起来。 “如果我将屏风打开,那你们在外面往这里看,能够看到这里还有一个暗室吗?” 周铁自觉地打开屏风,站在外面的鹿小七打量一番,摇头说:“不会,我会以为这里就已经到尽头了。” 陈冲看着地面,除了自己和周铁的脚印之外,还有一双脚印。 指了指地面,陈冲看着周铁笑了笑,周铁呆滞了,这是证据啊! 陈冲说:“不要乱碰,这个鞋印子多大,给我量一下。” 周铁赶紧找仵作要测量的尺子,小心翼翼地去度量。 陈冲从暗室走出来,又来到了窗子边上,伸长脖子仔细观察,上面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痕迹,是绳子摩擦窗沿造成的。 周铁量完了鞋印子之后,走出来,陈冲就问:“昨天晚上你出来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 周铁信誓旦旦地说:“是的,我和几个兄弟都在院子里守着,我保证绝对没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 陈冲将窗户打开,从窗户望出去,是一条逼仄的巷子,能够容纳一个人过去。从巷子出去之后,就是侧街。 “大人,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从窗户出去的?”周铁问。 鹿小七苦涩地说:“怎么可能?窗户是锁着的,如果他从这里出去,窗户就会打开。” 陈冲让仵作给了自己一条绳子,绳子绕过窗户的栓木,陈冲钻出了窗户外面,慢慢将窗户合到一半,指了指窗沿的痕迹,正好是他绑住栓木的绳子压住的痕迹。 周铁一群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陈冲这种神奇的操作。 赵承佑和柳宁毅已经明白对方是怎么从窗户出去还将窗户锁上的,脸上都露出讶异的神色。 陈冲慢慢将窗户全部合上,随着他用力一扯,绳子将栓木卡在窗户上,绳子也应声而断,再接着陈冲慢慢地将绳子收起来。 “这!那个凶手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房间的?”周铁瞪着眼睛。 陈冲示意周铁将窗户打开,他从外面爬进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褙子,眼中多了兴奋。 鹿小七又疑惑地问:“不对啊,那凶手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的,我盯着院子的时候,确定没有人从院子进来。” 周铁猜测:“难道说也是从窗户跑进来的?” 陈冲笑着说:“如果搬工们看到凶手才窗户进来,不会觉得奇怪吗?” “那?”鹿小七想不通。 陈冲解释:“既然你盯着院子的时候没有人进来,那就是在你来到这里之前,凶手就已经在房间里面了。” 鹿小七恍然大悟。 陈冲扫了一圈房间,嘀咕:“当时那个人就在房间里面,等我们出去之后,他会选择第一时间离开,毕竟等天色亮起来,房间里面有人会很轻易被发现,而且等周铁叫仵作过来,房间会被彻底地搜查,所以他会选择在半夜离开。”仟仟尛哾 陈冲抬头命令周铁:“晚上会有巡逻的官兵,你去找那些官兵问一问,昨天晚上下半夜有没有人在这一带游荡?” 周铁明白陈冲的意图,赶紧拿着陈冲的腰牌往兵营去。 赵承佑拂了拂自己的胡子,点头:“陈冲,你的思维却也敏捷,但却没有用在对的地方,这些搬工死不死,对你的乌纱帽没有太大的关系,朔宁县每天都要死上许多人,这几个搬工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必要花心思到这上面。” 陈冲从房间走出去,吩咐鹿小七:“你去胡家给我盯紧了,如果见到有谁大包小包的从胡家出来,打算出远门的,给我拦下来。” 鹿小七领命跑着离开了。 赵承佑心里面一颤,想到了陈冲当初一刀将周渠成砍了的画面,不确定地问:“陈冲,你的意思是杀了这几个搬工的是胡家的人?” 陈冲笑了笑说:“赵大人不要紧张,我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且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赵承佑压低声音:“你杀了周渠成这件事情就已经做错了,你顶头上司是苏知府,周渠成是苏知府的结拜兄弟,你已经得罪了苏知府,你还要再得罪王爷?” 王爷? 陈冲没想到这胡家和王爷还有关系,可顺国的王爷有二十一个,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王爷? 再说了,他做事可从来不在乎这些,王爷又怎么样?只要是草菅人命的,欺压百姓的,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一刀砍了! 陈冲笑眯眯地问:“这里面还有王爷的事?” 第34章 无所谓死活 柳宁毅只觉得陈冲实在是搞笑,连三大粮商背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周渠成背后站着苏知府,结果被陈冲干净利落地一刀砍了,胡家倚靠着丰南郡段王爷,结果陈冲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要对胡家出手了。 柳宁毅可是知道,当初陈冲也是让周铁这帮护卫先将周家围起来,所有送信给苏知府的下人,都被周铁他们抓起来关着。 所以在陈冲抓着周渠成的时候,那些周渠成送给苏知府的信,一封都没有到苏知府的手上。 等到周渠成被杀了,周家被抄家了,苏知府才后知后觉。 看陈冲这架势,明显是想要故技重施! 柳宁毅咬着牙对陈冲说:“胡家的家主胡峰是段王爷曾经的陪读,只不过后来段王爷被封地之后,胡峰就告老还乡,回到了朔宁县,但一直以来胡峰和段王爷都有往来,段王爷非常重视和胡峰的感情。” 柳宁毅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胡峰和段王爷就像是兄弟一般亲。” 陈冲恍悟地点着头。 确实有点背景啊。 赵承佑轻笑道:“看来你还是忌惮段王爷的,我还以为你会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硬要把胡家给抄了。” 陈冲笑着说:“有一句话赵大人不知道听过没有?” “什么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胡家犯了罪,那不管是谁来,都不管用。”陈冲坚定着眼神。 赵承佑神色多了一些不自然。 柳宁毅只是愤愤然说了一句:“莽夫!” 几人回到县衙里,陈冲坐在自己的办公的位置上,周铁就从外面跑进来,喘着粗气,眼中却是激动。 赵承佑和柳宁毅从小巷跟着回来,就待在公廨之中,盯着陈冲看,此时见周铁回来,竖起了耳朵。 周铁拱手大声说:“大人,我问过夜巡的官兵了,说昨天下半夜确实有在小巷子一带盘查过胡家的护卫,是叫胡伟的。” 陈冲鼓掌:“好,看来事情要水落石出了,让人跟着我,咱们去抓拿凶手胡伟。” 柳宁毅站起来,厉声问:“陈大人,你真不害怕段王爷要了你的命吗?胡峰可是段王爷的人,你动王爷的人,你有几个脑袋!” 陈冲淡定的笑道:“我只不过是去抓拿嫌犯而已,官兵都已经说了,在那一带昨天下半夜盘查到了胡伟,很有可能胡伟就是杀害八个搬工的凶手。” “不要开玩笑了,陈大人!”柳宁毅恨不得将陈冲掐死,从陈冲来到朔宁县到现在,朔宁县就没有一天安宁过的。 赈灾就搞出了卖粮买麦麸的神奇操作。灾民被安排妥当了,本该安静下来的朔宁县,在陈冲一刀砍了周渠成之后,又热闹起来了。 现在陈冲竟然还要对另外的粮商出手,而且还是和段王爷有关系的胡家。 王爷是谁?那可是皇亲国戚,说句不好听的,你陈冲就是在王爷家里面做下人的,你吃的就是他们家给的一口饭。 现在你竟然要反咬他们,这不就是送命的事情? 柳宁毅气得猛喘气,一口气顺不过来,积在了胸口处。 赵承佑比柳宁毅好一些,但也只是觉得陈冲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但来了朔宁县那么久,看到陈冲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突然有了一丝期待。 周铁只听陈冲的,当陈冲下了命令,他就转身往外面走去,要去召集所有的护卫。 二十几个护卫很快就站在了公廨外面,陈冲往外面走,柳宁毅站起来阻止,阴沉着脸,眼神带着威胁。 “陈大人,这一次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走让你胡来。” 陈冲却笑道:“柳叔,你搞错了,我没有胡来,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按照规矩来的,那几个搬工的命在你们眼里可能就是贱命,朔宁县来的十万灾民的命在你的眼里也是贱命。” 陈冲的笑容森寒:“可是对我来说,人命就是人命,谁的命都一样珍贵,命没了,就会很可惜,有人杀了人,我就要抓。”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救那些灾民前,你先救救你自己吧!得罪了段王爷,你命都没了!”柳宁毅低沉着声音,压抑怒火。 “无所谓啊,就算王爷要我的命,在此之前我先把那些想害死十万灾民的浑蛋都杀了。”陈冲表情轻松。 柳宁毅从没见到过有哪一个书生是眼神带着杀气的,说杀人的时候还一脸轻松。这根本就不是读书人,这就是个疯子! 陈冲绕开了柳宁毅,走到了公廨门口,扫了一眼二十几个带刀的护卫,咧开嘴说:“跟我去死,怕不怕?” 所有护卫眼神坚定,尤其是周铁和他们说了,陈冲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救灾民。 这些护卫中,亲朋好友都是在修建水库的灾民,听着陈冲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杀罪恶滔天的三大粮商,护卫们只有一个念头:誓死追随。 听到陈冲的话,边疆战士的血性在这一刻展露,所有护卫眼中都带着坚毅和杀气。 陈冲一挥手,护卫们跟着陈冲就离开了县衙。 一路到胡家门口,胡家的大院子就在周家仓库的东侧,沿着河堤走两里,大门正对着河堤。 当陈冲站在胡家大院门口,天色渐晚,夕阳西下,门口站着的两个家丁瞪圆了眼睛,看着二十来个提刀护卫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也不敢停留,匆匆往里面跑去。 等了一会,胡家的老管家康伯走出来,咳嗽一声,一眼就望见了陈冲,身子颤颤巍巍,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县令大人来我胡家所为何事?” 陈冲笑脸相迎:“老管家,我来找你们胡家的护卫,叫胡伟的,请他出来。” 康伯有些驼背,脸朝下,除了刚才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之外,一直都是面对着地面,他小声说:“县令大人不好意思,胡伟在昨天出去就没有回来过,我们也在找他。” 陈冲一摆手无所谓的说:“这可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要进去搜。” 康伯声音沉下来:“县令大人,我希望你明白,胡家不是想进就进的,抬头看看那块匾吧,那是段王爷亲笔题字,见字如见人。” 赵承佑站在后方,饶有兴趣的看。 柳宁毅心中害怕,就待在赵承佑的身边,他打死也不愿站出去被胡家的人看到,不然段王爷迁怒到他,他可挡不住段王爷的怒火。 他小声嘀咕:“胡家的牌匾就是段王爷题字的,到这个份上了,陈冲你要识相就该打道回府。” 最前方,陈冲抬头看了看“胡府”两个打字,笔力遒劲,明显主人公能写一手好字。 “好字。”陈冲赞扬的说。 康伯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个弧度:“所以陈大人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啊,段王爷给你们胡家题字和我要进里面抓人有什么矛盾吗?并没有。周铁,给我进去搜。”陈冲笑着说。qqxsnew “你敢!”康伯尖叫一声。 第35章 搜不到人 二十几个护卫往前,手上的长刀明晃晃闪烁着寒光,护卫的眼中带着杀伐之气,气势比那几百官兵更恐怖。 挡在门口的胡家家丁双脚打颤了,不自觉地退后好几步。 家丁退后了,只剩康伯一人站在门口,身躯在颤抖。 陈冲笑着说:“老人家,你还是让一让吧,等一下我的护卫给你撞一下,你可能会飞出去啊。” 康伯身躯依然如松树般站着,周铁打了个手势,护卫分成两排,从康伯两边鱼贯而入。 陈冲慢慢走到康伯的面前,扶了扶康伯:“老人家,你都这个年纪了,该享福了,这种事情就应该让年轻人来处理,你觉得呢?” 康伯慢慢抬头看,眼白有一些浑浊,但看得很仔细,像是要将陈冲的模样记在心中。 陈冲也不管康伯愿不愿意,扶着他往里面走。 走入院子里,一群人拿着刀冲出来,挡住了周铁这些护卫,刀尖对刀尖,这些家丁也不怂,硬是要挡住周铁他们。 康伯咳嗽一声,用陈冲听得到的声音说:“县令大人,听老朽一声劝,回去吧,不至于丢掉自己的性命。” 陈冲笑说道:“想做点事情,总要承担风险,既然是朔宁县的父母官,不公的事情我要管的。” 康伯摇头:“你能管的事情不多。” “能管一件是一件。”陈冲扶着康伯到院子一边的凉亭,让康伯坐在石凳子上,自己也坐下来。 康伯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那些拿刀的家丁:“让你的护卫不要再往前了,胡府的家丁,拿刀的都是杀过人的,你的护卫再往前会死的。” “看来胡府这里要见血了。”陈冲轻松说道。 周铁看着这些家丁不愿意让开,喝了一声:“攻!” 护卫们分成两排,开始往前一步步逼迫,胡家家丁没有后退,两边就要交锋。 陈冲随意的瞥着周铁他们,如果真的交锋,那这一次就是检验训练结果的战斗,对此他还是比较期待的。 训练了大半个月了,总归是有一些效果的,而且周铁他们本身就是边疆退回来的战士,在战力上面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些家丁就算真的杀过人,对周铁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小喽啰而已,根本没有威胁。 气氛逐渐凝固,在暗处偷偷看着的下人和胡家亲属都屏住呼吸。 突然,一声笑声传来:“哈哈哈,好了,你们退下吧。” 在长廊里,四五个仆人提着灯笼照路,中间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往这边走来。 不需要介绍,陈冲就知道,这人就是胡峰,大人物总是最后一刻才出场的,这就是所谓的压轴出场。 陈冲对康伯笑了笑,站起来,往前走去。 胡峰脸上满是笑容,对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陈冲站在胡峰面前,胡峰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陈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看来朔宁县有福了。” “胡员外,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你的侍卫,叫胡伟的,交给我们,我立刻带人离开。”陈冲说道。 从胡峰出来之后,陈冲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对策,或许是去找了什么人。 迟则生变,再继续在这里僵持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定要先将胡伟抓住。 胡峰摇头:“我想我的老管家也和你说得很清楚,胡伟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回来过,我也在找他,如果陈大人找到了他,麻烦通知我一声,让我好知道。” 陈冲说:“你说不在胡府?我要搜一下。” “请便。”胡峰让开了一条路。 “胡员外就是干脆啊。” “光明正大,当然干脆,若不相信,陈大人可以派人去搜。”胡员外笑眯眯地说。 “那看来我应该要相信胡员外的。”陈冲说。 胡员外笑容更灿烂了。 陈冲转头往门外走去,众人都以为陈冲要回去了,突然陈冲又回身,看着胡员外笑道:“胡员外不要见怪,我这个人就是多疑,周铁,去搜一搜,看看胡伟在不在。” 周铁打了个手势,所有护卫散开,往胡府的内院快步走去。 胡峰笑容僵硬,眼神阴鹫地盯着陈冲,陈冲则是回到凉亭里面,敲着桌子,等待着周铁他们的搜查结果。 赵承佑走上来,疑惑地问:“陈冲,如果你的护卫搜不到胡伟呢?” “搜不到就回去呗。”陈冲语气平淡。 “不需要给胡员外一个交代?毕竟你可是擅闯民宅。”柳宁毅在赵承佑身后,严肃地说。 “需要吗?”陈冲挠挠头。 赵承佑笑着摸了摸胡子:“有意思,陈冲,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 陈冲自动过滤赵承佑的话,两刻钟之后,周铁一行护卫都聚集在院子里,周铁走到凉亭,拱手说:“大人,不曾发现胡伟的踪迹。” 陈冲站起来,笑了笑:“看来胡伟确实不在胡府,我们走。” 胡峰冷笑的说:“大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胡府是菜市场吗?” 陈冲站在门口,转头疑惑的看着胡峰:“你还要和我纠缠什么?” “既然大人找不到胡伟,大人就是无理由的擅闯民宅。我也不要你赔偿什么,给我鞠个躬道个歉。”胡峰挺着胸膛脸色得意。 “如果我不呢?” “那大人就等着段王爷的折子吧。” “那我等着。”陈冲微微一笑,带着周铁出了胡府。 赵承佑笑着说:“陈冲,看来你要找的线索断了,要怎么办呢?虽然你知道了杀害搬工的凶手,可你抓不住。该怎么办?” 一群人走到了周家仓库面前,陈冲看着黑漆漆的废墟,对周铁勾了勾手指,周铁走上前来。m 陈冲问:“在胡家发现了什么?” “一座池塘,已经没水了,都是淤泥,还有翻新的林子,胡府很大,我和兄弟们走了两刻钟都没有走完。”周铁如实禀报。 陈冲说:“让兄弟们去给我盯紧了,如果胡府有东西搬运出去,跟上去。” 周铁领命,带领所有的护卫又钻入夜色中。 赵承佑愣住了,一脸疑惑:“陈冲,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冲笑着说:“差不多结束了,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赵承佑讶异的问。 “赵大人不要着急,等明天就知道了。”陈冲一脸轻松的往县衙走去。 “还给我卖关子。”赵承佑有些不满,不过也没有逼迫陈冲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只是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36章 那我开始了 美美睡上一觉,夏日的清晨未见阳光时依然有薄薄的雾气,可能是靠南方的原因,这里的雾气多是水汽,站在雾气中能感到一丝清凉和湿润。 等红日渐渐升起,光线一束束穿透雾气,铺在地砖上,雾气就会快速地消散,在温热的光中消失。 这时候院子里所有的绿植都开始沐浴在光与热之中。 陈冲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太阳,估摸着到了卯时末,用绿衣早就准备好的温水洗漱,穿戴整齐之后,来到公廨,又让县吏将所有的衙役召集到公廨外面的空地。 所有的衙役都一脸的不解,大家可都还要巡逻的,粮仓也需要人去看守,现在所有的衙役都召回来,县衙的粮仓可就没人看了。 温六站在衙役最前面,脸色变得古怪,等陈冲从公廨里面走出来,温六就低着头,看着地砖,眼神闪烁。 陈冲看了看这些衙役,十二行,十三列,加上温六一共一百五十七人。 赵承佑和县衙的县吏都站在了陈冲的身侧,不明所以。 赵承佑眯着眼睛看这些衙役,他也不是很懂陈冲的做法,现在将所有的衙役叫回来,粮仓不就暴露在纵火犯的视线中了吗? 这时候纵火犯要是想烧仓库,跑进去点火就好了。 陈冲站出来,笑着说:“让你们回来,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们,也不需要紧张。” 温六抬头拱手说:“大人,如果没什么事情还是尽快让我们回去仓库看守吧,现在粮仓没人看守,很危险。” 陈冲用手压了压,笑道:“很快,不要着急。” “既然大家也赶时间,我就直接问了。”陈冲笑容灿烂:“收了胡家银两的衙役都出来吧。”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哗然,衙役们互相对视,有人不解,有人慌张。 温六声音都大了许多:“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可都是朔宁县的衙役,我们做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冲摆摆手:“不要着急,我又没有说所有衙役都收了银两,现在,请看守巡逻周家仓库的衙役出列。” 温六脸色大变,但还是转头看着那些跟着自己一起巡逻看守周家仓库的衙役。这些衙役极不情愿,脸色也有一些苍白,还有好几个满脸汗水。 这些衙役站出来之后,温六也走上前,拱手说:“大人,无凭无据的事情可不能说,这会寒了兄弟们的心。” 陈冲笑说道:“温六,我记得你也是看守仓库的一员吧?” 温六点头:“是,我也是看守了周家仓库,大人难道怀疑我也收了胡家的钱?” 陈冲抬头看着其他的衙役,这些衙役只觉得荒唐,也不理解陈冲的话。 有一些衙役开始不满地嘀咕:“县令大人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可是衙役,我们怎么会收胡家的钱呢?” “六哥可是衙役头头,最公平正义的官差,最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就是,县令大人一定搞错了。” 陈冲看着那些站在原地的衙役:“好了,你们这些没有巡逻看守过周家仓库的,现在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粮仓还需要你们去看守。” 衙役们都挪不动脚步,想知道事情真相。 陈冲笑问道:“难道我这个县令的话你们也不愿意听?” 一个衙役站出来拱手说:“大人,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冤枉了这些兄弟和六哥。” “好,我满足你们的要求。”陈冲知道事情不说明白,这些衙役是不会离开的,所以将目光放在温六和脸色苍白的衙役身上。 温六拱手坚定地说:“大人一定是误会我们了,如果我们真有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我温六愿自缢当场。” 其他的衙役听着更觉得陈冲错了,对陈冲也多了一些怨气。 陈冲给温六竖起拇指:“好样的。那我开始了。” 赵承佑这些官吏也竖起耳朵,想知道陈冲调查到了什么,昨天傍晚去胡家也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搜查胡伟,陈冲还有其他的目的! 陈冲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衙役说:“我从周家仓库失火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火只烧了半个时辰而已,怎么将六百万斤的粮食烧掉的?” “能让仓库烧成我们所见到的那种程度,什么都没剩下,你们也见到了,就只是个废墟了。能够半个时辰烧成这样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仓库是空的,至少里面储存的粮食不多。” 陈冲眼神多了一些冷意:“但如果仓库是空的,那些粮食在什么地方?最让我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外面的人想要将粮食悄悄运出去,要怎么做到,六百万斤的粮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们半个时辰就会到周家仓库巡逻一次,外面的人是怎么做到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搬运粮食的?” 陈冲眯着眼睛看温六,温六喃喃道:“大人说笑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从周家仓库搬东西出去呢?我们可都有巡逻的。” “半个时辰,六百万斤粮食烧没了?你这话糊弄谁?”陈冲冷眼问。 赵承佑听到这个地方就已经明白了,周家仓库的粮食其实根本就没有被烧掉,而是被人运出去了。 有衙役巡逻,想要悄悄地运出去根本不可能,可如果那些巡逻的衙役都被收买了呢?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温六说:“大人,真按照你说的,那也没有人做得到,百万斤的粮食,在路上搬运,不管如何都会被人看到。”仟仟尛哾 “小巷街里死了七个搬工你知道的。” 赵承佑补充道:“水路,周家仓库前面就是水路,刚好下游就是胡家大院。如果走水路,再让搬工将粮食从水路送到呼家大院,几乎可以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六脸色变了又变,站在阳光下,却感到寒意。 陈冲语气平淡:“搬工会死是正常的,因为那些人知道的太多了,而你们不会死,是因为你们收了钱,一家老小都在朔宁县。你们不敢说出来,胡家也不会动你们。因为你们死了,胡家也会很麻烦,甚至会查到仓库失火这件事情上。” “你们,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陈冲走上前,站在温六面前,眯着眼睛盯着,一会之后,他慢慢的将温六的刀抽出来,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胡家的大院子很大,周铁他们昨晚就搜了一圈,粮食藏在胡家大院,没有问题的。”陈冲嘴角勾起弧度:“如果你们被收买了,让那几个搬工从你们一开始守仓库就开始搬,十几天的时间,足够了。温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37章 该生气的是我 温六如坠冰窖,可心中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拱手说:“大人,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想,并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收了钱。” “证据?不需要证据,当所有的假设都排除,剩下的一个就算再离谱,也一定是真的。”陈冲冷冷地说:“胡家做了什么事情,你们清楚,周家的粮食如此大量,如果走水路离开朔宁县,必然会引起轰动。那些粮食,还在胡家大院里。” 温六震惊地看着陈冲。 陈冲真要对胡家动手了?可胡峰和段王爷可是至交,只是一个县令而已,竟然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这官也就到头了。 陈冲表情淡定,看着下方的衙役:“除去看守粮仓的,其他衙役跟我走,咱们去胡家大院。” 柳宁毅匆匆走上来,拉住了陈冲:“陈大人,你这样做欠妥。” “柳叔有什么好建议?”陈冲笑问道。 “不如先将这件事情上书苏知府,让苏知府裁定。”柳宁毅小声说。 陈冲呵呵一笑,柳宁毅做官确实有一套,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错,所有的烫手山芋都丢给上司。 这样确实可以避免承担责任。 可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三大粮商依然是三大粮商,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 柳宁毅是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其他人死了就死了,凄凉也无所谓。 陈冲摆摆手:“行了,柳叔,你在一边看着就好,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如果段王爷真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 陈冲看着那些衙役,只见到衙役都有一些犹豫不决。 温六握紧拳头:“大人,你带不走我这帮兄弟的。你没有证据就说我们收了钱,犯了法,这对我们是不公平的。” “对对对,你们这些人还没有处理,先送到大牢里面去,等调查清楚了,再定罪。”陈冲一拍自己的额头,指着站在最前面的衙役说。 温六脸色一沉:“大人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差点忘记了,还没有处理你。” 陈冲走到温六面前,笑眯眯地突然一刀划过温六的脖子。 温六眼睛瞪圆,两只手捂着伤口处,鲜血喷涌,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很快,温六倒在了地上,没气了。 其他的衙役心里一颤,露出害怕神色。 这到底是什么县令啊?杀人不眨眼! 陈冲杀了温六,随意地擦了擦手,将长刀丢到地上,对几个衙役招了招手:“你们几个处理一下,那些收了钱的衙役,自己去大牢里报道。其他衙役和我一起去胡家。” 衙役们互相对视。 陈冲眯着眼睛笑道:“对了,你们也可以不听我的命令,没关系的。” 所有衙役心中一紧,赶紧往外面走。 陈冲转头看着柳宁毅,柳宁毅已经站在了赵承佑的身后,震惊于陈冲随手就可以杀个人,杀了人之后还面色不改。 这还是一个读书人吗? 赵承佑眼中多了许多意味深长的打量,在心中定义陈冲。 一大群人快速来到了胡家,等来到大院门口,钱程匆匆走来,拱手说:“大人,胡家只有一个人出去了,是康伯。” 陈冲眉头一皱:“去什么地方了?” “兵营。” “不用管他,给我进去把池塘和翻新的树林给我翻过来,周家的粮食大概率在地下。”陈冲命令。 钱程咧开嘴笑道:“大人,我们就等你这句话。” “给我严肃一点,这一次胡家的那些家丁应该会动手,小心一些。”陈冲提醒。 钱程冷笑:“就怕他们不动手,他们敢动手,我们就屠了他们。” 陈冲让钱程离开,自己也往胡家走去,大门紧闭,没有人在门口看守。 四周围也多了一片肃杀之气,衙役们站在陈冲背后,五六十个人整齐排列。 “胡员外,我来看望你了,你开开门。”陈冲来到门口之后对着里面喊道。 没有应答,陈冲挠挠头。 身后的县吏只是震惊,你带着五六十个衙役来这里说是探望,当胡峰傻吗? 赵承佑只是摸着自己的胡子,等待着陈冲下一步动作。 陈冲嘀咕:“看来胡员外也不怎么礼貌啊,我堂堂县令大人来探望,竟然连门都不开,过分。” 他转身看着衙役们:“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一群衙役都有些犹豫,但还是有衙役站出来,几个人一起撞门,但效果甚微。 陈冲对此有一些失望:“你们连门都撞不开吗?” 这些衙役有一些内疚的低头,站在了一边。 陈冲指着围墙:“几个人爬到里面去把门打开不就好啦?” 衙役们赶紧叠罗汉,让几个衙役翻墙进去,但刚跳进胡家大院,就听到几个衙役的惨叫声。 陈冲退后两步,站在最上面的衙役转头看着他惶恐说:“大人,里面的家丁把进去的兄弟都砍杀了。” 陈冲一鼓掌:“好得很,果然是心里有鬼,胡家公然杀害官差,罪无可赦!胡家大院有谁敢抵抗的,斩立决!” 只不过现在衙役看到院子里面拿刀的家丁,根本就不敢再进去了。 陈冲根本就没有指望这些衙役,转头看着一侧,周铁带着护卫跑了过来,陈冲指着胡家大院:“里面的家丁开始杀人,翻墙进去就给我杀,敢反抗的一个不留。” 周铁大笑:“大人,那我们可就放开来杀了。” “去吧。”陈冲点头。 周铁一群护卫三人一组,一个人站在围墙下,另外一个人助跑,等跑到围墙下,就踩着前面那人的双手,被托举起来,跳到围墙上。 第三个人继续助跑,再由上面的护卫伸手拉上围墙。 围墙下的人则是由上面的两个护卫拉上去。 三人上围墙,不过几个呼吸就都上去了,他们站在围墙上,拔刀跳入院内。 二十几个护卫互相协助,三人一组,背靠背地杀入一大群家丁中。 很快,院子里面就传来了各种打斗声和惨叫声。 再过几分钟,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陈冲带人走入胡家大院,后面的众人都倒吸一口气,院内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满身鲜血的家丁,地面被血染红了。 还有二十来个家丁排成一排,将胡峰和胡家的亲属保护在身后。 周铁来到陈冲的面前,笑着说:“大人,那些反抗的匪徒已经伏法。” “列队。”陈冲命令。 周铁赶紧带着护卫包围胡家家丁。 陈冲又吩咐:“衙役,把那些受伤的兄弟拉出去疗伤,伤情严重的让大夫过来。” 说完,陈冲抬头看着胡峰,只见到胡峰脸上已经没有笑容,只剩下愤怒。 “胡员外,现在该生气的可不是你啊,应该是我才对。你可是伤了我好几个衙役。”陈冲微笑地说。 胡峰怒道:“陈大人,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闯入我的院子里,还将我的家丁杀了,你这是在滥杀无辜!” “胡员外,咱明人不说暗话,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将周家的粮食交出来,我让你和你的亲属离开。”陈冲笑道。 “我听不懂大人的话,我胡峰从回来朔宁县就一直遵纪守法,也不懂是哪里得罪了大人,竟然要对我胡家如此。”胡峰痛心道。 “胡员外,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家丁,无法挡住我的护卫。”陈冲指了指内院方向:“周家的粮食在你大院里,我能很轻松地搜出来。” 胡峰愤怒地瞪着陈冲:“你真是一点县令的样子都没有啊,陈冲,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陈冲耸肩:“如果你还坚持,你会死在我前面。” 胡峰握紧拳头,家丁虎视眈眈,陈冲抬起手:“周铁,给我搜,谁阻拦的,杀无赦!” “谁敢!段王爷知道了,诛你们九族!”胡峰怒吼。 家丁们将长刀抬起。 衙役们都站在后面,什么事也不干,他们也怕被诛九族。 但周铁这些护卫可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可不怕胡峰这种苍白的威胁,提刀上前。 好几个家丁红了眼,大吼着冲了上来,周铁轻松躲过两刀,和其他的护卫当场砍倒这几个上前的家丁。 这下,其他的家丁也不敢放肆了。 周铁带着护卫往前,胡峰站在了进入内院的门口,挡住路。 周铁阴沉着脸,刀尖拖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胡峰死死盯着陈冲。 周铁拉开胡峰,一群护卫闯入内院,只留下胡峰无能狂怒,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陈冲一步步往前走,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来到胡峰面前之后,他笑了笑。 在场的县吏和衙役都想到了当时陈冲在周家门口的时候,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了周渠成的画面。 难道这一次陈冲要故技重施? 柳宁毅匆匆走上前,拉住陈冲:“胡峰真杀不得。” 陈冲转头问:“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证据,你无凭无据就杀死胡峰,段王爷会将所有的怒火迁怒到县衙,我们所有人都会遭殃。”柳宁毅有些慌张的解释。 陈冲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如果我有证据了呢?” 柳宁毅恼怒道:“那也不能杀啊,要审判,定罪。” “行吧,那先找找证据。”陈冲微笑,将长刀丢到了一边,回到赵承佑的身边。 胡峰冷声道:“陈冲,你完了,这件事情段王爷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乌纱帽不保吧!” 陈冲一脸无所谓,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对了,康伯呢?怎么不见康伯了?” 胡峰脸色阴沉,不说话。 陈冲微笑:“现在让赵武亚带兵过来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啊,要怎么办呢?段王爷就算要管这件事情,也鞭长莫及,胡峰,你真以为你还能依仗谁?” 胡峰只是死死瞪着陈冲,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都没有用了,反而言多必失。 还是等自己去寻找的外援来了再看。 胡峰知道,只要段王爷的人到了,陈冲再牛都只能磕头认错,飞鸽已经出去了,也只需要几天的时间而已。 胡峰认为自己在大牢里面住几天还是接受得了的。 半个时辰,周铁从内院一身泥的跑出来,眼中带着兴奋:“找到了!” 第38章 截杀陷阱 “大人,我们找到了粮食,就在池塘和那个树林的地下。”周铁手上还抓着晒干的稻谷,展示给陈冲看。 陈冲笑呵呵点头,随后转头看着胡峰,胡峰面如死灰,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刚才的坚定和嚣张已经不复存在。 陈冲笑道:“胡员外,看来这一次证据确凿了,周家仓库失火是你一手策划的阴谋吧,还是说你背后还有人指使,说出来,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胡峰冷眼看着陈冲。 “胡员外,你要一个人将所有的罪背着吗?也没关系,将你九族诛灭我已经很满足了,尤其还找到了周家的粮食。”陈冲笑呵呵地说。 从胡峰的表现来说,这一场阴谋应该还有幕后主使,甚至牵扯到了段王爷,但陈冲并不想继续查。 王爷的事,就是皇家家事,这里面水深得很,他做这个出头鸟,就算是事情水落石出,那死的也只会是他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县令。 王爷依然还会是王爷,一根毛都不会掉。 陈冲只想要管好朔宁县的事情,也只想处理朔宁县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既然胡家大院里面挖出了周家仓库的粮食,那胡家所有的人都直接打入大牢。 等衙役来到胡峰面前,胡峰却突然笑了起来,几个衙役都一头雾水。 陈冲问:“胡峰,你笑什么?” 胡峰冷眼看着陈冲:“陈冲,我笑你可怜,不需要多久,你该死在段王爷的手上了。” 陈冲耸肩:“我不是说了吗?你会死在我前面。” 胡峰眼中多了杀机:“那可不一定,我死不了的,段王爷会保我。我等着看你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陈冲给几个衙役打了个手势,衙役就架着胡峰往外面走去。 那些手拿长刀的家丁看着自家的主子都被抓起来了,也不再反抗,任由衙役给他们上了镣铐。 陈冲让衙役和一些帮工留下来打扫胡家大院,顺便清点藏起来的粮食,要搬运到另外的仓库里面放好。 “大人,不好了!”一声喊叫让陈冲疑惑地看着门外,只见到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人跑到了胡家大院。 周铁见到来人,非常吃惊,对陈冲解释:“大人,这是在修建水库的灾民,我见过他。” 陈冲走上前,好奇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大人,有许多官兵过来我们水库,说是我们在造反,要对我们格杀勿论!”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说。 周铁一群人都脸色大变。 陈冲心里一惊:“怎么会?王贺王大人呢?” “王大人被打伤了,被大家抬到了山上,可那些官兵已经将出口封死了,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没办法出来,吃的也没有办法运进去,算下来,兄弟们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中年人非常着急。 陈冲看向柳宁毅,柳宁毅脸色铁青:“官兵是兵营在管,仲恒校尉也没有通知我们要出兵啊。” 陈冲对里面大声说:“所有护卫集合!” 二十多个护卫统统来到大院门口,眼中多了愤怒。 灾民里面可是有他们亲戚朋友的,而且所有的灾民明明就是在修建工事,造福朔宁县,为什么会被冠上造反的名头呢? 那些灾民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造反,现在有吃的,不会被饿死了,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去造反。 这简直就是荒谬! 陈冲转头看着县吏:“去做几件事情。去兵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灾民在干什么你们都知道,巡抚大人也去过那里查看过了,到底有没有造反你们都知道。” “第二,我要中恒校尉带兵去平息这一次的围剿。” “如果这些事情你们没有做到,倘若我还有命回来,一定会好好问候你们。” 陈冲说完之后,带着一众护卫往城外赶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赵承佑淡然地说:“怎么?你们县令说的话你们要当耳边风?” 柳宁毅震骇地对其他县吏说:“你们还等什么?陈大人说了什么赶紧去做!” 吩咐完之后,县吏都往兵营去,赵承佑和柳宁毅坐上马车,出了城就往西边走。 马车上,赵承佑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宁毅:“刘大人,看来朔宁县这一次的灾情可没有那么简单啊。” 柳宁毅颤颤巍巍地拱手说:“赵大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灾民造反。” “你觉得灾民会造反?”赵承佑问。 “总归不能是官兵谎报吧?”柳宁毅对赵承佑的问题感到不解。 “呵呵,那些灾民我是见过的,明明已经安定下来,虽然陈冲那小子确实很让人生气,可他的做的就是最有效果的赈灾。可以预见,灾民直到明年秋收都不至于饿肚子。” 赵承佑眼中多了几分欣赏的神色。 柳宁毅吃惊:“没想到大人对陈大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赵承佑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在陷害陈冲,在迫害灾民。” 柳宁毅不敢回答,这一次的灾情本来就关系错综复杂,有太多的利益纠缠在里面了。 明眼看以为只是赈灾,但实际上其中有太多人一脚插进赈灾的事情里,想要赚大钱。 上面批下来的赈灾银赈灾粮真正到朔宁县的,他清清楚楚,那几乎是扒得只剩下皮了。三大粮商的粮食抬价买,这里面又有太多的大人参与其中。 “而且这一次的动乱,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杀害那些灾民,这似乎说不过去吧?”赵承佑想不通那些官兵杀了灾民之后有什么意义。 灾民足足有十万,就算杀光了又如何? 如果说要嫁祸给陈冲,那更不可能,他这个巡抚大人可是还在朔宁县的,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 如果灾民真的死了,那也是兵营的责任,和陈冲没有任何关系。 马车继续往西,一个衙役骑马匆匆赶过来,拦住了马车。 柳宁毅迅速问:“是不是兵营那边有消息了?” 衙役单膝跪地:“大人,张大人去兵营那边询问了,仲恒校尉并没有派兵出去,是赵武亚赵大人带兵前去镇压刁民的。” “赵武亚。”柳宁毅这时候大概明白了什么,一脸骇然,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赵承佑眯着眼,赵武亚这个名字他并不清楚,但似乎是副尉的职务,在兵营里面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了。 柳宁毅转头看着赵承佑:“大人,我们先过去吧,也不知道赵大人想做什么,难道说赵大人发现了这些灾民有造反的迹象?” 赵承佑颔首,衙役让开了路,马车继续往西去。 陈冲更快的来到了山脚下,只不过这时候他却发现,这里一条入口根本就没有官兵在守着。 “官兵呢?”陈冲眉头一皱。 上山的道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两边的树木也如平常,树叶遮挡日光,还有光束逃过了树叶的阻挡,投在地上。 安静,太安静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陈冲严肃地说:“这里很大可能有埋伏,小心一些,不要阴沟里翻船了。”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周铁打了个手势,三个护卫作为探子往前,分隔开五米左右的距离,一路往上。 往山里面走了一刻钟,陈冲抵着下巴,想着那些官兵在什么地方,难道已经到半山腰对灾民展开屠杀了? 如果真是这样,可就坏了! “小心!” 前方的护卫回头对陈冲喊道,周铁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按住了陈冲的身子,往前面扑去。 嗖! 一支羽箭从侧边暗处飞射过来,再接着,十几个官兵露头了。 羽箭插在了地上,就在陈冲脚下不远处。 刚才如果没有扑倒,羽箭就已经插在他身上了。 好险! 干! 庆幸之余,陈冲心中一团怒火升起,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那些官兵。 “果然有埋伏,这些家伙在这里等着我们,看来对灾民动手只是为了引我们过来!”陈冲眼中带着杀气。仟仟尛哾 他明白,兵营里面对他有杀意的,也就只有赵武亚。这一次的伏击,就足以说明赵武亚已经破罐子破摔,打算亲自动手了。 陈冲咬着牙,恨不得提刀杀上去。周铁快速地打着手势,所有的护卫都散开,拔出长刀往前面的官兵冲去。 来时的路也有动静发出。 陈冲回头看过去,几十个官兵拿着长枪往这边逼过来。 “后路被堵住了!” 继续下去我们会被包围,成为瓮中之鳖,要突围! 陈冲脑海中浮现当初王贺给他看的山脉图。 周铁大喝一声:“保护大人!” 往上方扑去的护卫有一半停下了脚步,往后倒退,回到了陈冲身边。 “多少敌人?”陈冲问。 “目前来看有七八十个官兵,看样子是要杀我们的,大人先离开这里,我帮大人杀出一条血路!”周铁挡在陈冲的面前。 其他的护卫已经在周铁的一声令下后,往四周的官兵杀了过去。 “不能往山下走。”陈冲看着那几十个官兵,对周铁说。 “上山就是死,我们会被堵死在山里的!”周铁不明白陈冲的想法。 陈冲指着左手边的方向:“从这里过去。” 这时候,上面的护卫喊道:“大人,这里的敌人已经灭了!” 周铁抬头看过去,就见到十几个护卫身上多少沾着血,甩了甩刀上的血迹,正谨慎的打量四周。 那十几个射箭的官兵被护卫灭杀了。 周铁脸上一喜:“大人,我们走。” 陈冲坚定的说:“不能够往上走,上面一定会有更多的敌人等着我们,往我说的方向逃,从那里能出去。” 第39章 绝路 周铁只是犹豫了一个呼吸,就点头:“好,按照大人说的做!” 陈冲指着的方向没有路,杂草丛生,连地面都看不到,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从山上滚下去。 周铁带着陈冲还有一半的护卫往侧边逃去,而那些在下方挡住官兵的护卫,则是继续挡住官兵的进攻。 这些注定九死一生的护卫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的害怕和不满,他们甚至连头也没回,长刀挡开官兵的长枪,趁机贴身,手上的长刀一丝颤抖都没有,轻松地刺入官兵的肚子。 一刀肚子,再补一刀脖子或者心脏,官兵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周铁看了一眼这些护卫,红着眼睛往前面走,在最前面开路。 陈冲抿着嘴,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眼中带着杀气,突然他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过去,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往这边看。 赵武亚! 陈冲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跟上周铁,十几个人往杂草丛里面走去。 平台上,赵武亚眯着眼睛,眼神凌厉。 一边的百夫长躬身在一边伺候着。 “赵大人,我看那些刁民已经搜查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要将他们……”百夫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武亚冷眼说:“我们这一次才带多少人过来?” “五百。”百夫长谄笑地说。 “五百你就想要杀十万灾民?你不怕这些灾民奋起反击,夺了武器和官兵们对抗?”赵武亚问。 “赵大人,难道我们就只是在这里等着?”百夫长疑惑地问。 “把那些灾民逼到山上去就行了,我真正的目的是在那里。”赵武亚指了指下方:“县令大人已经来到山里了。灾民动乱造反,县令大人死在造反的灾民手上,燕都会下旨将县令大人风光大葬。” 百夫长全身一颤,眼底有惶恐。 这可是谋杀朝廷命官啊!真要做这种事情? 赵武亚冷着脸说:“你真以为我们还能够袖手旁观?三大粮商已经被陈冲灭了两家,周渠成、胡峰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在让陈冲查下去,指不定会查到我们的头上,想要这件事平息,唯一的办法就是陈冲死在动乱之中。” 百夫长镇定下来,看着往大山西侧逃去的陈冲,拱手对赵武亚说:“大人,让我带兵去追吧。” 赵武亚往下方走去:“现在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时候了,我要亲自动手。” 百夫长咬着牙:“真没想到那些护卫的身手那么好,硬是让他们带着陈冲突围了。” 赵武亚冷笑:“放心,他们逃不掉的,只不过是二十来个兵痞子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陈冲会死在山上的。” 百夫长召集四百士兵,跟上赵武亚的脚步,一群人往陈冲逃跑的方向追去。 往西逃了一会之后,后方有一些官兵追上来了,周铁让几个护卫殿后,挡住这些官兵。周铁则是领着六个护卫,保护着陈冲继续往西走。 陈冲褙子已经被树枝划烂,手脚也都是伤痕,一阵阵的疼痛刺激着他,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好不容易召集回来的护卫,现在就剩下六人在自己身边了。 “妈的!”陈冲怒骂一句。 很快,他们一行人看到了前方一条小沟,陈冲突然掉转方向,沿着小沟往山下走。 “杀啊!” 众人听到了后方的喊杀声,陈冲回头看过去,赵武亚已经领着数百官兵往这边扑过来。 周铁牙都咬碎了,手上的刀紧紧握住。 太多官兵了,他们根本就挡不住,周铁深吸一口气,对鹿小七喊道:“带着大人下山,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鹿小七眼白充斥血丝,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我一定会死在大人前面!” 周铁打了个手势,除了鹿小七之外,剩下的护卫都停下脚步,周铁默默地将长刀抬起来,其他护卫整齐划一的提刀,六人一字排开,扎好了马步,将背后交给兄弟。 “杀!”周铁仿佛回到了边疆战场,一眼望过去,都是敌人的身影! 最前面的官兵靠近周铁,只是一个回合,这些官兵就被几个护卫的长刀开膛破肚。 闪躲! 周铁躲开了官兵的长枪,手上的长刀斜斜往上,上方的冲刺速度很快,周铁只要躲过了官兵的武器,就只需要抬起长刀,那些官兵会因为冲刺的惯性,被迫往长刀扑来。 一个照面,周铁这些护卫的四周围,斜坡上躺着十几具尸体。 赵武亚冷冷地看着周铁,吩咐百夫长:“你留五十人,给我杀了他们。” 百夫长舔了舔嘴唇,笑道:“大人放心,他们活不成。” 留了五十人之后,赵武亚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山下追去。 快要到山林出口,鹿小七喜出望外:“大人,我们逃出来了!” 陈冲回头,只见到赵武亚提着长刀,带着几百官兵往这边追来,距离他也不过十几米而已。 鹿小七脸色一变,但没有任何犹豫,他将长刀拔出来,对陈冲说:“大人,你尽管往外面逃去,我鹿小七会挡住这些废物的。” 陈冲却停下脚步,拍了拍面对着官兵的鹿小七的肩膀,紧接着两只手握住长刀。 鹿小七愣住了:“大人,你……” 陈冲笑了笑:“你们都死在这里了,我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大人不要开玩笑了,山上的灾民还等着你解救呢!”鹿小七咬牙说。 “连你们都解救不了,你还指望我去救灾民?”陈冲摆好了攻击姿势:“总不能让赵武亚看不起的。” 鹿小七看着陈冲那么认真,突然哈哈一笑:“大人,我没有跟错人啊。” 陈冲没好气的说:“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个有用吗?” 赵武亚抬手让所有的官兵停住脚步,笑眯眯的看着陈冲,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陈冲,你还有什么办法从我手上活着离开吗?”赵武亚冷笑的问。 “你猜一猜。”陈冲笑着说。 “我猜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朔宁县已经没有人能救你了。”赵武亚笑得灿烂。 “那不一定,万一有人能救我呢?”陈冲耸肩。 “没有人,柳宁毅做不到,兵营又是我的人,巡抚大人来这里之前,你就会死在我的刀下。”赵武亚哈哈大笑。 “看来你胜券在握了。”陈冲将长刀对着赵武亚。 还有一丝机会,虽然很渺茫,可只要成功,他就能活下去。 “赵武亚,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积攒很久了,你敢不敢赐我一死!”陈冲眼神坚定。 赵武亚愣了一下,很快就大笑:“你要和我对战?” “敢不敢!”陈冲脸庞冷峻,紧紧盯着赵武亚。 赵武亚戏谑的看着陈冲:“激将法吗?可惜了,我可不上当,所有战士听令!” 数百官兵摆出战斗姿态,长枪对着陈冲和鹿小七。 陈冲嗤笑一声,眼中轻蔑:“看来你副尉大人也只是个怂货,我一个书生都敢与你一战,你竟然不敢过来。” “陈冲,想杀我?我不给你机会,你绝望吧!死在长枪之下才是你最终的归宿。”赵武亚不屑的笑道。 赵武亚抬起手,很干脆的下挥,只见到所有的官兵往陈冲这边冲来。 鹿小七大叫:“大人,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护卫!” 说着他先提刀往前冲锋。 “冲啊!!” 突然,震天响的喊声传来,官兵和鹿小七都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林。 第40章 最大的依仗 山林之中,有数不清的人影从坡上飞奔而来,大多数赤手空拳,还有一些壮汉握着树枝木棍。 他们跑下来,呐喊着,眼中满是怒气。 最前面的人先将陈冲保护在身后,再接着下来的人就挡在官兵们面前,盯着这些官兵看。 山上又下来人了,陈冲认得,是主簿王贺。 王贺跑得慢,几乎是最后下山来的。 他跑到陈冲的面前,气喘吁吁,两只手撑着膝盖,话都说不出来。 陈冲看着将自己保护在最里面的灾民,突然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他陈冲最大的依仗不是柳宁毅,不是赵承佑,不是兵营的仲恒校尉,而是这最不起眼的灾民。 也是那些人觉得最弱小的,最胆小的灾民,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这些官兵。 这一刻,陈冲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两边对峙,所有官兵踟蹰不前,长枪虽然对着灾民,可灾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真要刺死这些灾民,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灾民被逼到绝境会反抗的! 尤其是这些灾民的眼中除了害怕还有坚定。 赵武亚抽刀向前,拨开了这些不敢再往前的官兵,对站成一排排的灾民大吼:“不想死的给我滚开!” 只不过没有灾民退后一步,每一个灾民都站在原地。 王贺缓过劲来,笑着对陈冲说:“我只是说陈大人有危险,他们就自发地往山下跑来了,挡都挡不住。” “谢谢了。”陈冲笑道。 死里逃生啊,陈冲甚至都以为自己这一次真要栽在赵武亚的手上,毕竟赵武亚的几百官兵他没有办法处理。 而柳宁毅和赵承佑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无非就是想要等最后的结果。 中恒校尉那边更不需要说了,明明他在胡家大院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的,让人去兵营告知情况,正常来说,现在中恒校尉应该带兵来到这里了。 可依然不见人影,很明显对方也知道赵武亚调了几百官兵是要做什么的。 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着赵武亚和自己之间最后对决的结果,这些家伙没有一个愿意插手进来的。 刚才赵武亚追上来的时候,陈冲真的有一种举目四望孤立无援的感觉。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有队友的,这些灾民,和自己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陈冲咧开嘴笑了,看向赵武亚。 赵武亚怒了,将自己的长刀抬起来,先杀了几个灾民,这一次站在这里的灾民和曾经被驱赶的灾民不一样了。 曾经赵武亚也亲自带兵驱赶过灾民,灾民的数量即便再多,他带着官兵追上去,都会惶恐不安,屁滚尿流地往远处逃跑。 但赵武亚发现,这一次他甚至都杀了几个灾民,也不见其他灾民有害怕和慌乱,这些灾民眼神让他非常讨厌。 这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 可灾民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呢? 灾民们站在原地,怒视赵武亚,赵武亚更加的愤然,对所有的官兵下达命令:“所有士兵听令!将这些挡路的叛乱分子都杀了!他们都是想要造反的刁民!” 官兵们看着一眼望过去的所有灾民,密密麻麻足足有好几万,这样的数量,他们有些不敢动了。 卢星站在最前面,振臂高呼:“陈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陈大人,我们所有人都被饿死了,是陈大人给我们饭吃,让我们活着!现在有人要杀我们的恩人,答不答应?” “不答应!”所有灾民都在呐喊。 “对,不答应!我卢星第一个站在这里,想要杀陈大人,从我的尸体踏过去!”卢星站在了赵武亚面前。 赵武亚露出杀意:“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赵武亚手上的长刀从上劈下。 叮! 金铁交加的清脆声响起,鹿小七的长刀挡住了卢星,手上的长刀拉开,斜斜地才下往上抽。 赵武亚脸色一沉,手上的长刀挡在身前,与鹿小七的刀再一次碰撞。 两个人几招后拉开了距离,鹿小七露出不屑的笑容:“原来副尉大人的刀法也就那样,和我在边疆杀的狄人也差不多啊。” 赵武亚转头看着那些官兵,官兵们都不敢往前,就算赵武亚要他们去杀灾民,可见到这些灾民的眼神,他们也害怕啊。 他们不过几百人而已,那灾民可是数万人,真要打起来,他们很可能被杀光。 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毕竟他们的命很值钱的。 赵武亚大吼:“你们这些废物!” 山林里面又有好几道身影往这边来,陈冲转头看过去,抿着嘴。 是钱程和周铁他们,不过只有寥寥四人,他们互相搀扶,一步步往这边来,每一个人都浑身浴血,每一个都伤痕累累。 其他的官兵也注意到了周铁几人,只觉得心中越发的害怕。 灾民的眼神已经让他们有了退缩的念头,而看着山林之中,被百来个官兵围剿的二十来个护卫竟然还有活着出来的,心中只觉得恐怖。 尤其是虽然周铁四人身上带伤,可那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一样,都红了。 四个人来到赵武亚对面,鹿小七上前,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是点头说:“好,周哥你们活着太好了。” 周铁拍了拍鹿小七的头,咧开嘴笑道:“死不了。” 然后他抬头看着走上前来的陈冲,拱手说:“大人,没给你丢脸,那些官兵都被我们杀光了。” 声音不大,但赵武亚和所有的官兵都听到了,一股寒气从他们的脚底升起,直达天灵盖。 这些护卫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是陈冲从灾民里面挑出来的吗? 为什么有这种恐怖的杀伐手段! 周铁瞥了一眼表情震惊的赵武亚,打了个手势,几个护卫拉开了架势,手上染血的长刀在手,已经有一些卷刃了,但没有人敢小看。 一股煞气在这几个护卫的身上涌起,官兵们不敢上前,赵武亚也只是站在原地,手上的刀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全。 两方僵持,灾民们开始慢慢的围上来,官兵们只能够不断地后退,最后灾民们只是将赵武亚围起来了。 赵武亚咬着牙,看向被众人保护在后方的陈冲。仟仟尛哾 陈冲扯着嗓子大声说:“赵大人,你还不束手就擒吗?你要看清局势,你已经输了。” 赵武亚怒吼:“我可没有输!陈冲,你不是想要和我生死决斗吗?敢来吗?” 陈冲摇头,笑道:“我就只是一介书生而已,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我,你还是和我那些护卫打吧。” 周铁几个人将赵武亚围起来,鹿小七没有受伤,作为主攻,其他护卫则是佯攻。赵武亚眼神多了慌张,在原地转圈盯着他们,生怕绕到他背后的护卫突然出手。 陈冲站在边缘,一脸轻松的看着洋相尽出的赵武亚。 忽的,鹿小七默不作声率先挥刀,其他的护卫也在同一时间出手。 第41章 命那么硬的吗? 兵营之中,仲恒校尉看着西边,在那里可有他的副尉大人带着五百官兵,听说是灾民们反了。 实际上这就只不过是一个理由而已,赵武亚在带兵离开之前就已经来他面前聊了一番,赵武亚要做一件事,成功了,那么朔宁县的天就要变了。 赵武亚付出了一些代价,借了五百官兵,同时借了他两个时辰。如果有县吏过来要他出兵,他要拖两个时辰。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也不知道赵武亚有没有成功做成那件事情。 想想应该是成功了,毕竟怎么看陈冲都是死路一条,只要进入山林,被堵住了后路,那陈冲要面对的就是五百官兵。 五百官兵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简直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仲恒对赵武亚的大胆有了新的认识,不过也敬佩赵武亚能想到这种理由,灾民造反的情况先捏造出来,等陈冲死在了山林之中,那陈冲就是死在灾民手中的。 赵武亚带兵前去,平叛有功,只是没来得及救县令大人,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会去一直关注一个死了的县令大人? 答应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现在该是出场的时候了。 仲恒站起来,对身边的侍卫说:“召集所有官兵,我们去平乱。” ………… 山林附近,赵承佑和柳宁毅的马车正慢悠悠地往前走,衙役和县吏都在后面跟着,根本就不着急。 柳宁毅额头上一直渗出汗水,想到现在陈冲和赵武亚正在山林之中,而且赵武亚还带着官兵,怎么看陈冲都会死,他心中就震颤。 果然不能够招惹背后有靠山的人,不然会死得很惨。 连赵承佑这个巡抚大人也不敢前去阻止,只是在这里慢悠悠地等着结果出来。 这里距离山林入口只不过一里路,马车赶路不过半柱香就到了,可赵承佑就是不叫马车夫快一些。 一旁的赵承佑突然饶有兴致地问:“柳大人,你说陈冲能不能从赵武亚的手上逃脱?” 柳宁毅愣愣地看着赵承佑。 赵承佑笑着说:“闲来无事,猜一猜吧。” 柳宁毅思索一会,拱手说:“大人,我不认为陈大人能够从赵武亚手上逃走,而且赵武亚还带了官兵过来。” “可如果陈冲真还活着呢?”赵承佑问。 “那根本不可能,我有无数设想,可没有一个是陈大人能从赵武亚手上逃脱的。”柳宁毅坚定地摇头。 赵承佑叹息地说:“那还真是可惜,其实我挺欣赏陈冲这个小子的。” “可惜陈大人太刚烈了,做事情也不顾后果,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入仕途。”柳宁毅也满是惋惜。 马车继续往前,两人很快就听到了前方的呐喊声,赵承佑眉头一皱,柳宁毅也有些不理解。 难道说赵武亚杀了陈冲之后,就开始对那些灾民进行屠杀? 掀开帘子,前方的情景清晰,只见到无数的灾民围着赵武亚,官兵则是站在外边什么也不做。 “那是什么?”柳宁毅有些呆滞。 赵承佑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精光:“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两人都已经在灾民之中见到了的陈冲,赵承佑只觉得惊奇,但柳宁毅心中只剩下震骇,表情也不自然地僵硬。 陈大人,你怎么还没有死啊? 你的命就那么硬吗?赵武亚带着官兵都没能将你杀了! 马车继续往前,所有的县吏和衙役也都见到了,那些灾民将陈冲保护得很好,几个一身血的护卫已经将赵武亚按着捶了。 马车来到,柳宁毅赶紧吩咐衙役:“去,将那些灾民隔开,赵武亚不能死在这里!” 衙役赶紧去做。 衙役们跑到灾民们面前,呼喝着让灾民们让开,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衙役甚至将长刀都拔出来了,都没有人让开。 一时间所有的衙役都有些为难了,转头看着柳宁毅。 柳宁毅有些生气,可见数万的灾民站在这里,他也没有胆量下去亲自驱赶。 着急中,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来越清晰,柳宁毅转头看过去,就见到数千官兵正往这边赶来,仲恒坐在高头大马上,穿戴银色盔甲,威风凛凛。 仲恒见到前方的情景也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到赵武亚被按在了地上,身上多处刀伤,只能狼狈地护住自己要害。 为什么死的不是陈冲?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官兵在一边不敢动,灾民却将赵武亚围起来。 陈冲被灾民救了? 可那些灾民敢吗?灾民是什么样仲恒还是清楚的,官兵抬起长枪就哭爹喊娘地逃跑,懦弱又怕死。 这样的一群废物,能救陈冲?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再不救赵武亚,赵武亚就要被那几个拿刀的人给砍死了,于是仲恒赶紧对官兵们喝道:“将所有灾民隔开,谁敢不从,杀无赦。” 官兵们拿着长枪往前,灾民们眼中多了害怕,可依然没有人挪动脚步。还是陈冲知道灾民再这样坚持下去,会出事,于是挥挥手。 “好了,你们都让开吧。”陈冲吩咐,这些灾民才让开了,退到了一边。 仲恒从马上下来,让侍卫将赵武亚救出来,看着赵武亚还活着,这才看向陈冲。 仔细打量陈冲,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陈冲跑到兵营里面,还观看了官兵们的训练。 这是第二次见面,而这一次,仲恒的心中已经震惊到无以言表。 和赵承佑两人不同,他身为校尉,知道赵武亚是带了多少官兵过来的。五百官兵,而且赵武亚还占了先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陈冲活下来,甚至连自己都栽进去了。 这是仲恒怎么都无法理解的。 难道这陈冲有三头六臂? 陈冲微笑地说:“校尉大人,希望你将这个谋杀县令的家伙交给我。” “这是我兵营的副尉大人,县令大人没有资格抓他。”仲恒严肃地说。 “可他要杀我。”陈冲笑容也消失了。 仲恒要保赵武亚,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明明就不关仲恒的事情,就算兵营里面少了副尉,不用多久就会有新的副尉补上。 谋杀县令这个罪名成立,赵武亚怎样都要接受惩罚,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在午时三刻,就在菜市场。 仲恒如果硬是要保护赵武亚,很可能连带着一起受罪,仲恒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仲恒冷着脸说:“他是我兵营的人,就算要审判,那也要交给我们,这件事情我会上奏,兵部也会给出判决。” “校尉大人,我不同意。”陈冲摇头坚定地说。 第42章 事了 陈冲带着五名护卫和上千官兵僵持,周铁五人没有一个怂的,手上的长刀紧握,眼神总有一股淡淡的杀意。 几个人死死盯着仲恒,陈冲当仁不让,站在最前面,只是抬头挺胸。 赵武亚不能跟着仲恒离开。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交易,可仲恒没有带兵过来支援就足以说明,赵武亚一旦回去兵营,想要杀了他,几乎不可能。 只有让赵武亚关在县衙的大牢里面,主动权才掌控在自己手上。 陈冲坚定着目光:“赵武亚谋杀县令,擅自用兵,滥杀无辜,将修缮工事的灾民当作匪徒屠杀。这些罪加起来,仲恒校尉你确定要死保赵武亚?” 仲恒眯着眼睛盯着陈冲看:“如果我说我就是要带他走呢?” “那我只能上奏燕都,你仲恒校尉结党营私,包庇罪犯,意图谋杀县令。”陈冲冷声说:“不要说你没有,仲恒校尉,县吏让你派兵过来拯救我,而你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这件事情,经不起查的。” 仲恒脸色多了一些变化,眼里多了一丝杀气。 陈冲淡定地说:“仲恒校尉,赵武亚已经输了,结果都明摆在这里了,你还要赌什么?” 双方依然坚持不下,即便仲恒带了数千的官兵过来,可有朔宁县所有的县吏和赵承佑在,仲恒根本不能有任何作为。 陈冲给周铁几个护卫打了个手势,伤势最轻的钱程和鹿小七往前走,来到了仲恒的面前,一人一只手,扣住了死狗一般的赵武亚。 数十名官兵整齐地将长枪对着鹿小七,鹿小七连看也不看,和钱程拉着赵武亚往回走。 仲恒眼中带着冰冷,对陈冲说:“陈大人,希望你能够应付接下来的苏知府和段王爷。” “不劳费心。”陈冲回答。 仲恒大喝一声:“官兵归队!走!” 那站在一边的三百多个官兵慌忙回到了队列之中,跟着仲恒往县城跑去。 陈冲只是瞥了一眼赵武亚,然后转头对着这些从山上下来的灾民们,严肃地拱手,对着所有的灾民深深鞠了一躬。 “我陈冲谢谢大家的施救。” 灾民们都激动了,卢星代表灾民们,给陈冲回了一躬,开心地说:“当时王大人告诉我们下山来救大人,是来送死的。没想到我们真做到了,那些官兵,都被我们吓退了。” “你们也可以很强大,不需要妄自菲薄。”陈冲笑道。 “是大人给了我们勇气。” “这一次是我欠大家的,等工事修建完毕之后,我会报答各位。”陈冲认真地说。 “大人言重了,我们不求回报,都已经将自己的命豁出去了。”卢星有些慌张地说。 “这是你们应得的。” 灾民们看着陈冲已经安全了,在王贺的招呼之下,往山上走去,县衙里面的粮食也开始往这边运过来。 大家也是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周铁几个护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赵武亚被绑起来,丢到了一边。 陈冲吩咐那些站在一边的衙役,让衙役去山上将死去的护卫抬下来,很快,十八具护卫的尸体排列在地上。 陈冲抿着嘴,眼底深沉。 这些护卫都是为了保护他,甘愿去死。他们本来可以活命的,只要投降,不会有官兵会为难他们。 “要风光大葬,他们有亲朋的,抚恤金一定要送过去。”陈冲说完看向柳宁毅。 柳宁毅全身一颤,他有些害怕陈冲现在的眼神,赶紧点头说:“我明白,县衙里面对衙役和这些护卫都有标定抚恤金额,等回去我就让县吏去处理。” 陈冲看了一眼山林,又转头看了看沉默的赵承佑,挥挥手:“乏了,回去吧。” 众人都纷纷跟随着陈冲往县衙走去。 如今的陈冲,没有人敢反驳一句,尤其是那些衙役,看到了山林之中,护卫身边躺倒的官兵尸体,只觉得心惊胆颤。 陈冲一介书生,在这么点人的保护之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回到县衙之中,陈冲让人送周铁他们去医馆,自己则是挥散了其他县吏,走入院子之中。 绿衣此时慌张地站在院子里,六神无主,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着。 “在干嘛呢?”陈冲勉强露出笑容。 绿衣听到声音,娇小的身躯震了一下,赶紧转头看着走来的陈冲,扑了过来。 等来到陈冲的面前,她才停下来,大眼睛扑闪,眼角还有泪珠。 见到陈冲一身的狼狈和伤势,又匆匆忙忙地拿着空盆出去了。 陈冲对绿衣离去的方向喊道:“给我拿点蒸馏酒过来。” 绿衣是知道蒸馏酒是什么,因为后面蒸馏酒的事情都交给了绿衣,他也给绿衣科普过高浓度酒精的消毒作用。 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之后,夜晚,陈冲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着如今的状况。 赵武亚是逃不掉的,如今在大牢里面,还是谋杀县令的罪名,死罪难免,根本就不需要去关心太多。 他也不担心有人会来保赵武亚,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朔宁县的大牢里面,他身为县令,大牢里面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真有人过来带赵武亚走,他提前先杀了就是。 三大粮商就只剩下一家,估计已经瑟瑟发抖,担忧着自己什么时候去抄家,根本不需要理会那么多。 赈灾的事情似乎可以放心下来了,有那些麦麸和两大粮商家里的粮食,灾民们和朔宁县的乡亲想要度过这一次的旱灾简直太简单。 “似乎,我这个县令的日子好起来了。” 陈冲嘴角多了一抹笑容。 周铁几个护卫的伤势在几天之后好转,周铁的伤势最严重,但并未危及性命,一个星期就可以行动自如。 这段时间,陈冲一直都没有理会赵武亚和一众收受贿赂的衙役,大牢里面几乎要满了,狱卒好几次过来请求陈冲去给衙役判罪。 陈冲都是安慰几句,让狱卒继续看着。 赵承佑在朔宁县待了几天就回去了,只不过回去之前,还专门的找了陈冲,那天在院子里,赵承佑提醒陈冲来自段王爷和苏知府的威胁。 最后赵承佑还问了陈冲一句:“你做这个县令是为了什么?” 陈冲思索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非常认真地告诉赵承佑:“我只是为了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赵承佑离开之后,柳宁毅是最开心的,也是最不舍的 不舍得赵承佑离开,因为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陪着赵承佑,就能有更多鞍前马后的机会。 赵承佑满意了,在朝堂之上帮着说几句好话,他就升迁有望。 开心也是真的,毕竟赵承佑离开了,柳宁毅就可以不需要一直紧绷着神经。 而如今柳宁毅也想要从朔宁县离开。 从陈冲杀了周渠成开始,朔宁县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冲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县令,似乎成为了众人追随的对象。 时至大暑,即便到了晚上,朔宁县也依然多许多闷热,有风吹过,带来的也只是热气。日落的时辰到了戊时。 吃过晚饭,陈冲独自一人走到了大牢,狱卒坐在门口昏昏欲睡,意识到县令大人来了,这才匆匆擦了嘴角的口水,躬身说:“大人。” 陈冲笑道:“走吧,带我去看看赵武亚。” 第43章 心平气和地聊天 赵武亚本来身上就带着伤,虽然有大夫来治疗过,可大牢的环境太过恶劣,导致他的伤口一直都没有很好的愈合。 陈冲来到大牢最深处,见到赵武亚披头散发穿着囚衣坐在地上,笑道:“赵武亚,别来无恙啊。” 赵武亚听着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过来,一见到是陈冲,立刻扑了上来,两只手拍在牢房的木梁上。 “嘭!” 声音很大,足以吓人一跳,狱卒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只不过陈冲却连眼睛都没眨。 赵武亚怒吼:“陈冲!” 陈冲摆摆手,淡定的笑道:“不要暴躁,我来这里不是听你狗吠的。” 赵武亚死死瞪着陈冲,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生痰你的肉!” “不切实际的想法就不要说出来了,看着你那么惨我就放心了,距离你问斩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陈冲笑道。 赵武亚怒吼道:“陈冲,你不要以为你赢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朔宁县的水深得很,你会淹死在朔宁县!” 陈冲看着赵武亚的疯狂,让狱卒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只是安静的看着。 半个时辰的时间,陈冲不急不躁,看着赵武亚疯了又疯,最后没了力气,喘着气就地坐下。 “好了,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要说。”陈冲淡然地笑道。 赵武亚冷眼盯着陈冲,已经不再无能狂怒,而是异常的冷静,只是眼中满是憎恨。 “该要从什么地方问起呢?”陈冲思索一会,点头:“嗯,就从你让那两个家伙杀我开始说吧。” 赵武亚咧开嘴笑道:“是啊,有点可惜了,如果那一次能将你杀了,就没有后面那么多麻烦了。” “当时我和你没有太多交集吧?甚至都不认识。” 他当时一苏醒生命就受到了威胁,但原主的记忆还是与他的记忆重叠,当时他这个县令新上任,谁也不认识,就算是上奏赈灾粮被贪墨的事情,似乎也和赵武亚这个副尉大人没有太多关系。 根本就牵扯不到他。既然如此,赵武亚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赵武亚阴测测地笑:“想知道啊?自己猜吧,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你依然会死,区别在于死在谁的手上而已。” 陈冲点头:“明白了,你背后还有人,赈灾粮贪墨的事情牵扯甚大。” 赵武亚面带杀气:“等着吧,陈冲,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接下来继续说,这一次在大禹山伏击我,三大粮商和你是同一个主子?”陈冲疑惑地问。 关于这一点,他是想通了,赵武亚之所以带兵到大禹山,还引他到大禹山进行伏杀,是为了三大粮商。 这家伙从一开始目标就非常明确,保护三大粮商,杀了自己,那抬高粮价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再去查。 或者说周家仓库失火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继续查下去。 赵武亚冷眼盯着他,不回答。 陈冲却只是呵呵笑:“你背后的主子我听说是赵国公,难道说这一次赈灾粮和赈灾银的事情,有赵国公的手在操控?” 赵武亚眼角抖了抖,陈冲注意到了,又说:“那赵国公那么高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呢?不管是粮食和银子,赵国公都应该不缺的,另有目的?” 赵武亚将视线往下。 陈冲笑容消失了,这一点是他没有想过的,其中竟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赵国公啊,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如果说贪墨赈灾银和粮食是为了财富,那怎么都说不过去。 赵国公那样的身份,根本就不缺这些。 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陈冲假装轻松地说:“粮食和银子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吧,为了给其他人。谁才会缺银子和粮食呢?” 陈冲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他的心底多了一些寒意,有没有一种可能,赈灾的银子和粮食贪墨只是一个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赵国公想要他死? 陈冲深吸一口气:“这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赵武亚似乎知道了陈冲往赵国公那边去想了,抬头时眼中多了戏谑,嘴上也多了一些笑容:“陈冲,如果你真的知道了你现在的处境,你就会明白,死才是解脱,不死,那就生不如死。” 陈冲对此只是耸肩,想着,不管如何,敌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可能要面对的甚至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但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县令而已,本来就想着安于一隅的。 只不过太多的事情发生,像是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往前走,停不下脚步。现在看来什么都无所谓了,毕竟他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明确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性格了,他有了在乎的人,也有了想要做的事情。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能让我生不如死。”陈冲站起来,似乎对于打听赵武亚背后的人已经没了兴趣。 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大人物要做的事情,也不再好奇。 至于赵武亚,按照程序,等到秋后拉到菜市场去砍头。 大禹山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陈冲就每天都待在院子里,除了要上值,每天的事情就是写写画画,但都是一些外人看不懂的东西。 绿衣陪伴在身边,见到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字迹,只觉得一头雾水。 “公子,这是什么呀?”绿衣歪着头问。 “一些公式,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陈冲笑着回答。 绿衣依然不懂地摇晃着小脑袋。 “你要是懂的话,那你就是先知了。”陈冲笑道。 “可是公子,这根本就不是顺国的字,难道你还会外邦的字?”绿衣有些吃惊的猜测。 “这些是阿拉伯数字,勾三股四弦五知道吗?三角形内角和是180度明白吗?” “公子奇奇怪怪的。” 陈冲大手放在绿衣头上,把绿衣的头发揉乱,惹得绿衣嗔怒地鼓着腮帮子。 陈冲将纸收起来,交给绿衣:“好了,帮我收着,也许以后有用。”紧接着抬头看着外面,只见到门口出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县吏吴宇一身烟尘,脚步有一些虚浮,跑到了院子之后,脸色苍白的跪下:“大人,出事了!” 第44章 亲自带队 当初,在救下刘敏的那天,城门口倒下了几个村民,陈冲就已经有一些担忧,尤其是查了朔宁县前几年灾情之后的情况,基本上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瘟疫。 关于瘟疫的卷宗是密封的,也没有呈到燕都,似乎被上一任县令硬着头皮压下来了。 但卷宗里面有记载,小型瘟疫死亡数百人,大型瘟疫死的人高达数千乃至上万。 按照上一任县令的做法,只不过是封锁发生瘟疫的村子,派官兵衙役到那个村子的各个出口守着。 一旦有人想出去,立刻格杀。 吴宇跪在院子里,脸上惶惶不安:“朔宁县往南,坝子乡,王家村,大部分人感染了瘟疫,乡长并没有往县衙这边汇报,召集了一些壮汉堵住了王家村的出口,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在我回来之前,王家村感染的人已经超过七成,死亡一成。陈辉被堵在王家村,也已感染。” “请大人尽快做出决定,王家村的人快要灭完了。” 陈冲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我会处理的。” 吴宇只能够先退出去了。 陈冲收拾一下,往院子外走去,绿衣匆匆将桌上的纸张收起来,快步跟了上来。 “我去处理瘟疫,你跟着来做什么?”陈冲没好气地说。 绿衣眼神坚定:“我要跟着公子,上一次在大禹山大人遇到如此险情我作为丫鬟却只能在院子里苦等,担惊受怕,我不要再有那样的感受了。” “瘟疫,会死人的。”陈冲严肃地说。 “绿衣不怕。” “要是死了,可就见不到你弟媳了。”陈冲心中也有一些感动,这小妮子竟然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去冒险。 绿衣明明只需要一直在县衙里,就能有很好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真的跟着自己。 毕竟绿衣还和柳宁毅那边有通气,即便自己出了问题,柳宁毅也不会亏待绿衣。 “见不到就见不到,见到公子就好。”绿衣鼓着腮帮子,脸上只有倔强。 “绿衣有时候不听话啊。”陈冲笑眯眯地说。 “公子有时候也不听话。” 陈冲没有强硬地阻止绿衣,等来到公廨之后,坝子乡瘟疫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县衙里面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互通的,吴宇从院子出去之后,县吏就凑上来打听,瘟疫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家一问,吴宇就将事情说出来了。 柳宁毅等诸位县吏都在公廨坐着。 陈冲坐在主位上,听着下方的议论声。 “坝子乡是主簿王大人的家乡吧?” “可不是啊,听说闹瘟疫的就是王大人的村子,王大人估计还不知道咧。” “估计又是要封锁那个村子了。” 柳宁毅咳嗽一声,所有的县吏都停止了说话,他抬头看着正观察县吏的陈冲,拱手说:“大人,大家都知道了坝子乡的情况,瘟疫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柳叔有什么想法?”陈冲问,从柳宁毅率先说话他就明白,柳宁毅心中有想法,而且也想抓住主动权。 “以往遇到瘟疫,朔宁县的做法就是封锁闹瘟疫的地方,禁止里面的人出来,也禁止有人进去。”柳宁毅说道。 “效果怎么样?”陈冲问。 “当然是好的,至少瘟疫被隔绝了,不会导致整个乡里沦陷,更不会让朔宁县全县遭殃。”柳宁毅按照以往朔宁县应对瘟疫的效果来说,对此还有一些自豪。 曾经朔宁县发生瘟疫,只要隔离得及时,是影响不到县城来的。 他们这些在县衙的县吏,都很安全。 陈冲又问:“因为瘟疫死去的人有多少?占感染瘟疫的人数几成?” “这……”柳宁毅说不出来了,瘟疫被隔绝之后,死的人数会记录,可也没有人会去算占比,再说了,瘟疫都已经过去了,谁还会去在乎呢? 死的人烧了埋了,活着的人继续苟活着,这是瘟疫后人们的心理常态。 陈冲冷淡地说:“不知道是吧?我可以告诉你。顺治十二年,朔宁县洪灾后山亭村瘟疫,感染人数四千五百余人,死亡三千二,占七成。顺治十五年,冬末饥荒,而后小河乡瘟疫,感染人数三万余,死亡一万四千余人,占五成。至道一年,陆河乡瘟疫,感染一万九千余人,死亡一万四千余,占七成半!” 这些数据都是陈冲从卷宗里面找出来的,虽然是数字,可越看心里越慌,这些因为瘟疫感染而死的人,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在数字上多加一笔而已。 可想象一下,成千上万的人死掉,那是尸殍遍野的景象! 柳宁毅听着陈冲愤慨语气,脸沉了下来,拱手问:“那不知道陈大人有什么好的办法?” “召集朔宁县所有的大夫。”陈冲站起来往外面走。 柳宁毅对着陈冲的背影说:“大人,大夫知道是瘟疫,绝不敢去的。” “我将亲自带队。”陈冲丢了一句话过来。 公廨之中,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密密麻麻都是震撼的声音,柳宁毅站在门口,看着陈冲的背影往外走,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疯了!他疯了吗!”柳宁毅心中犹如湖水中被投入了一颗石头,炸开一圈圈涟漪。 县令召集,朔宁县县城的大夫都极不情愿地来到了衙门,听说是要去救治感染瘟疫的病人,每个大夫都只有不安和惶恐。 瘟疫可和普通的病不同,瘟疫会传染,会死人的。 尤其是每一次朔宁县瘟疫,死的人可不少,瘟疫的消失完全靠着感染瘟疫的人死绝。大夫们的观念只有一个,瘟疫是治不好的! 站在衙门高堂,下方聚集了二十来个大夫,这是朔宁县县城所有的大夫了。 陈冲还没有说话,一个大夫先走上前来,拱手说:“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去王家村,是瘟疫我们确实束手无策,请大人让我们回去吧。” 有大夫附和:“对啊,大人,我们的医术根本就拿瘟疫没有办法。” “大人还是让我们回去医馆吧。” 陈冲扫了一眼下方所有的大夫,露出笑容:“放心吧,我也不会逼迫你们,你们愿意去的,我会欢迎,不愿意去的,也不会勉强。” 大夫们互相对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陈冲会逼迫他们前往王家村,现在看来并没有,县令大人还是很好的。 陈冲笑道:“不过为医者,应该是悬壶济世。这一次去王家村,我会亲自带队,我这个县令大人都不怕死了,你们这些医者难道就怕?我不相信。若你们告诉我你们害怕瘟疫,那你们也就不配在朔宁县做大夫了。” 所有大夫都愣住了,这确定不是逼迫? “当然了,朔宁县也不能没有大夫,不如这样吧,我们抽签决定,在场二十七位大夫,我会留五位在县城,其他和我一同前往坝子乡。” 陈冲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抽签筒拿在手上,笑眯眯地说:“如果有哪位医者仁心的大夫自愿与我一起,那就最好了。” 大夫们苦笑地看着陈冲,这不就是一定要去了吗? 还说什么不强迫,这明摆着不去,就滚出朔宁县的节奏。 本来陈冲还以为所有大夫抽签决定谁去谁留,没想到有两个大夫竟然走了出来,都是蓄着山羊胡,四五十岁的老大夫。 两个人走出来,拱手行礼,一人说:“小民蔡东莱,愿意随大人一同前往坝子乡。” “小民杨兴培也愿意前往。”另外一个大夫也拱手说。 陈冲满意地笑了起来,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趋利避害的,也有大夫愿意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其他的大夫抽签,能留在县城的大夫自然欢天喜地,眼中激动,好像劫后余生一般,剩下要跟着陈冲一起到王家村的,只能垂头丧气,眼神悲伤绝望。 陈冲和这些大夫约好了时间,带着绿衣回院子,收拾东西。 “对了,绿衣你去让裁缝店帮我做一些这种东西出来。”陈冲在宣纸上画出了口罩的模型,交给绿衣。 绿衣一脸奇怪:“公子,这是什么呀?” “可能有点作用的防具。”陈冲解释。 绿衣拿着纸往外走,吴宇和她擦肩而过,进入院子,拱手说:“大人,我打算现在就回去,陈辉还需要我去救。” 陈冲将自己的腰牌交给吴宇:“去兵营找仲恒校尉,要一些官兵,现在瘟疫出现,仲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吴宇赶紧拿着腰牌离开了。 陈冲又叫来好几个衙役,去仓库将那些蒸馏酒搬到马车上。 酒精消毒是一定要的,陈冲坐在书房中,拿着毛笔写写画画,一张又一张铺满了小字的宣纸放在了一边。陈冲从下午一直写到了傍晚,等绿衣在一边点了灯之后,他才将最后一张宣纸叠在一起。 足足有十几张宣纸,都已经写满了字。 陈冲整理一遍,交给绿衣:“装订起来,这是去王家村治疗瘟疫的手册。” 绿衣似懂非懂地看着手上的宣纸,赶紧找细绳装订。 夜晚,柳宁毅和几位县衙的二把手来到了院子里,绿衣行礼之后走出了院子,陈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下午写了那么多东西出来,他有一些累了。 “大人真要亲自前往坝子乡?”柳宁毅一进来就先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第45章 出发 从柳宁毅这些县吏在朔宁县县衙任职到如今,朔宁县每一次瘟疫也并没有哪一个县令会亲自去处理。 大家默认的处理办法就是派兵前往封锁,然后等待着瘟疫自动消失。 像是陈冲这种做法,大家都只觉得震撼,不可思议。 柳宁毅的问题抛出来,也是所有县吏想要知道的,陈冲是在逞能还是真要亲自前往? 陈冲淡然地说:“柳叔何必这样问,我今天在公廨之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大人可知道,瘟疫的可怕之处?”柳宁毅上前一步。 “知道啊,不过在其位谋其职,我既然是朔宁县的县令,就要为朔宁县的乡亲着想。”陈冲坚定道。 “陈大人,不可拿自己的生命戏言啊。”柳宁毅劝解。 陈冲笑了笑:“柳叔,你那么关心我,莫非是想要和我一同前往?若是那样,我想坝子乡的百姓都会感动的。” 柳宁毅眼底多了一丝惶恐,立刻说:“坝子乡瘟疫的事情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我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专业的人?” “兵营的官兵,他们会封锁坝子乡所有的道路,绝对不会让一个感染的乡民逃出来,敢靠近出口的,官兵会格杀勿论。”柳宁毅解释。 陈冲睁开眼睛,眼神犀利:“看来曾经的瘟疫也这般解决。” “瘟疫会自己消除,我们只需要将瘟疫的源头隔绝开来就好,其他无需担忧。”柳宁毅解释。 “其他也不要说了,柳叔,如果你不和我一同前往,那就在县衙里面待着吧。”陈冲漠然说道。 柳宁毅看着陈冲神色坚决,只能在拱手离开了。 陈冲继续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绿衣从外面走进来,打了一盆温水,轻声呼唤:“大人,该洗漱睡觉了。” “嗯,是该睡觉了。” 裁缝店速度很快,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就将口罩给赶制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别扭,因为是用粗糙的布料做的,就算中间还夹着一层草纸,依然不是很起作用的样子,可这已经是陈冲能够想到的,按照现在的技术能够制造出来的口罩了。 又不是什么科技大牛,能自制口罩机,自行开发材料。这可不是什么沙盒成长游戏啊! 高浓度蒸馏酒和口罩,装了两辆大马车,陈冲拍了拍车厢,这可是他所有的依仗了,也是这一次与瘟疫对抗的所有资本。 口罩可以继续制造,应该可以保证供应,可蒸馏酒的制作本来就非常繁杂,时间也长,正需要用到大量的高浓度酒的时候,一定是不够的。 周铁几个护卫已经站在了马车前,本来陈冲是不愿意周铁几个护卫一起去的,毕竟在王家村那样的环境之中,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周铁他们去了只会增加感染的风险而已。 可周铁几个护卫坚持要跟着他,他也只能够苦笑地允许了。 上一次在衙门抽签的大夫,能来的只有五个,都站在了县衙大门口,背着药箱,一脸的苦大仇深。 除去蔡东莱和杨兴培,也就是说十几个大夫愿意来这里的只有三个。 蔡东莱苦笑地拱手说:“大人,其他的大夫已经举家搬迁了,离开了朔宁县。” 陈冲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随他们去吧,本来就没有想过所有大夫都会来,总会有一些贪生怕死之辈。” 杨兴培有一些生气:“为医者竟然不为济世救人,只想自私自利,实在丢人现眼。” 蔡东莱苦涩地说:“罢了,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能舍弃自己的命。” 陈冲看着人都已经到齐,柳宁毅等一群县吏只是站在县衙大门口处,盯着这边看,眼里深邃。 绿衣收拾了许多衣物和药材,放在了马车上,站在陈冲的身边,身高不过到陈冲肩膀的位置,脸上洋溢笑容。 明明是去危险的地方,搞不好在场的人,会有几个永远地留在坝子乡。 应该是人人自危的时候,绿衣这小妮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像个小傻瓜一样却笑得开心。 陈冲对此也不是很理解,少女心思,很难捉摸的。 周铁几个护卫驾车往前,陈冲突然面对着县衙大门口大声说:“各位大人再见。” 柳宁毅只是漠视陈冲,其他县吏则是低着头,不敢看陈冲,生怕陈冲会将他们带走。 他们可是听说了,那些大夫都是陈冲逼着一起去把坝子乡的。 四辆马车一起往县城外驶去,刚出城门,就见到王贺站在官道边,见到陈冲驾着马车过来,快步上前。 陈冲掀开帘子,打量风尘仆仆的王贺,喊了一句:“王叔。” 王贺拱手说:“大人,我听说你要亲自去王家村?” “我知道王家村是你家乡,放心吧,我到了会先找到你的家人。”陈冲安慰道。qqxsnew 王贺一脸悲伤:“大人,家父家母年事已高,怕是挺不过去了,我想跟你一起去王家村。” “水库修建还需要你盯着,官道的修缮事宜也要提上日程,还有我那天和你说的,关于田地耕种的问题,都需你一手抓。” 陈冲思索了一会,说:“若你父母真的驾鹤,我会替你给他们二老磕个头。” 王贺愣了一下,很快就蓄着泪水拱手鞠躬:“如此,就谢谢大人了。” 王贺被说服了,往大禹山去,陈冲也领着众人往坝子乡。 出了县城之后,官道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桦树,不过树上已经结出了新芽,有了一些生机。 如今灾情过去两个多月了,那些被灾民啃光的树叶树皮都慢慢被时间淡化,长出了一些,死了的树也被砍了,当柴烧。 官道坑坑洼洼,马车前进的速度不快。 陈冲坐的马车是周铁负责驾驭,马车里面除了陈冲就是绿衣。 帘子是掀开的,四周围的环境在慢慢倒退,绿衣眼睛瞪圆了,左顾右盼,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从县衙出来了,外面的事物对于绿衣都是新鲜的。 “大人,快看,那些官兵。” 绿衣指着不远处,只见到有十几个官兵正小跑前行,神色惶恐,手上抓着长枪,脸上还缠着布帛,从鼻梁到下巴,遮得严严实实。 就在前面的官道不远,马车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周铁几个护卫见着官兵,第一时间是去摸腰间的长刀,从大禹山回来之后,周铁几人对这些官兵就有了潜意识的警惕。 以牺牲二十人斩杀一百五十三名官兵的事迹早就在兵营里面传开了,周铁这几个护卫也出了名,曾经好几次周铁几个人在县城见到官兵,那些官兵都是害怕地绕着走。 就连仲恒都找过他,说是想将周铁拉到兵营里去,想要给一个百夫长的官衔。 换做其他护卫,早就答应了,可周铁这几个护卫对兵营只是不屑一顾。 马车停下,陈冲拦住了这些官兵。 领头的官兵走上前来,有气无力地问:“官兵做事,闲杂人等让开。” “狗胆!这是县令大人!”周铁怒喝一声。 百夫长一听,愣了一下,认真打量周铁和陈冲,很快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到周铁和其他几个探出头来看的护卫,又想起了那天在大禹山见到的场景。 一百五十多具官兵的尸体可是摆在兵营一天一夜!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这是要去哪?”百夫长颤颤巍巍地问。 “坝子乡。你们也是去那里吧?”陈冲扫了一眼这十几个官兵。 不对吧,就算派兵去坝子乡,也不至于只有十几个,这一点兵力够去干什么? 一人一个路口都不够数。 “我们是前往坝子乡支援的,有兄弟回来告知把王家村的瘟疫已经传出来了,现在封锁的不仅仅是王家村,而是整个坝子乡。”百夫长苦涩地说。 众人皆是一愣。 第46章 坝子乡 吴宇上次回来到现在不过三两天,当时吴宇说的是王家村发生瘟疫,坝子乡的乡长已经派了人去封锁,怎么会将瘟疫蔓延到了整个坝子乡? 陈冲走上前问:“那你们怎么才这么一点人?” “大人,我们是打头阵的,校尉大人让我们先到各个路口守着,校尉大人已经召集人马,正准备将所有的官兵都派过来。”百夫长说。 陈冲听着只觉得有点假,兵营的官兵数量大概是在一万,而坝子乡的村庄不过十几个,如果将一万的官兵全部派过来,那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几百个官兵。 需要那么多官兵做什么? 陈冲摆摆手:“行了,我和你们同路,我也是去坝子乡。不过看样子我们要先行一步。” 百夫长拱手:“大人慢走。” 虽然不懂陈冲为什么会选择坝子乡那种容易死掉的地方,可他只是一个百夫长,也不需要去纠结那么多。 周铁只是一声大喝,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从官道继续往前方行驶,等道路更加的曲折,也慢慢的变狭窄,两边的风景从树木变成了农田,还有三三两两的黄泥屋舍。 这是已经从县城到了乡里,不过还没有到坝子乡。 从县城出发,往东要穿过临河乡,谭子乡,再往南到叶枫乡,经过叶枫乡后经由龙鱼乡边界,最终才到坝子乡。 这坝子乡属于南郡的边缘地带,坝子乡沿着官道继续往南走就到江南郡。 所以灾情一开始,就是先蔓延到坝子乡,坝子乡首当其冲,承受了灾情最多的践踏。 其他乡至少看起来还算是正常一些,房屋都还没有遭到破坏,田里的庄稼虽然已经没有了,但至少翻新之后还能够再种。 但放眼望去,坝子乡的田野总能够见到躺倒的尸体,其中还有一些是大半身子都腐烂了。 远远地就能够闻到腐臭的味道。 绿衣拧巴着眉头捂着口鼻,这才刚到坝子乡啊。 蔡东莱指着前方的一座拱形石桥,对后方的马车大喊:“大人,过了那里就是坝子乡了。” 陈冲抬头看过去,在拱形石桥两边,站着好几个官兵。 马车过去,几个官兵拦下了他们。 周铁冷着脸说:“这是县令大人,你们要拦着大人做什么?” “县令大人?”官兵有些震惊,拱手说:“县令大人怎么会来坝子乡,现在坝子乡已经被瘟疫感染了,进去里面随时都会病死。” “县令大人是来治病救人的。”周铁喝道。 “这?”官兵们有一些不相信了,县衙里面的大人物不都是坐在公廨里面指点江山的吗?怎么会亲自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就如同校尉大人,知道了坝子乡的瘟疫后,也只是在兵营里派兵过来,自己是不会亲自前来的。 官兵甚至有一些怀疑周铁的话,这马车里面真的是县令大人? “得罪了,我们现在守在这里,是得到了校尉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出,违者杀。”官兵提起了长枪。 周铁和其他几个护卫对视,一只手按在了长刀刀柄上。 眼神犀利,目光盯着这些官兵的脖子和心口。 官兵们都挡在桥上,陈冲看着气氛凝固,抬手阻止。 要是继续僵持下去,周铁他们真会出手将这几个官兵给杀了。 现在瘟疫正在蔓延,不能这时候内讧。 “行了,我是县令陈冲,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找坝子乡的乡长过来,或者是认识我的人过来辨认。” 领头的官兵神色犹豫,他们这几个人守在这里,明显就是因为这里的人手不足,而现在大家都非常惶恐和忙碌的时候,去找谁过来辨认啊? “大人!”这时候,吴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都循着声音望过去,吴宇带着几个官兵跑了过来,对陈冲拱手。 官兵听到了吴宇的话之后,都收起了长枪,吴宇他们是认识的,拿着县令大人的腰牌来兵营要兵。 既然吴宇都表现出了下位者的恭敬,那就可以确定马车上的是县令大人。 吴宇跑上前来,一脸苦涩:“大人,我带兵过来的时候,坝子乡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陈冲说:“你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你带回消息过来,我们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安慰完吴宇,陈冲眯着眼睛问:“现在我想知道坝子乡的乡去什么地方了?” 王家村的瘟疫是乡长隐瞒的,如果不是王家村的几个农夫去到县城,死在县城门口,他也不会意识到朔宁县已经发生了瘟疫。 也不需要让吴宇两人去一个个乡调查,浪费了那么多事情。 乡长早一点将瘟疫汇报上来,可能他早就将瘟疫控制住了。 虽然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瘟疫给控制,将坝子乡的瘟疫隔离开,可乡长这样的浑蛋还是不能原谅的。 吴宇咬着牙愤慨道:“那个家伙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坝子乡,逃去了江南郡。” 陈冲觉得有些好笑:“逃了?他觉得自己能够从顺国逃出去吗?” 既然乡长已经逃跑了,那就先放下,陈冲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当初在县衙里面写好的瘟疫治理手册。 将手册交给了吴宇,陈冲认真地说:“在县衙的时候我心中有感,写了一大篇控制瘟疫的措施,都在这个册子里。现在开始,坝子乡所有的瘟疫控制都按照我写的这个册子来做。” 吴宇一开始是迷茫的,等翻开看了一页之后,惊为天人,抬头又看着陈冲:“大人英武!大人原来对瘟疫治理也有如此圣明的见解,此瘟疫控制手册可做范本在顺国传播了。” 陈冲摆摆手:“先带我们去歇歇脚吧。”m 官兵们放开了道路,陈冲看着几个官兵,从马车上拿了几个口罩交给他们,还教导他们使用方法。 官兵们看着这奇奇怪怪的布料,只是疑惑,但听到对瘟疫隔绝有一定的效果,立刻戴在自己的脸上。 陈冲在吴宇的带领下,来到了曾经乡长居住的院子,这是坝子乡的中心,也是乡民赶集的地方。 第47章 乡长逃了 这是形成了城镇一带的环境,道路从黄土地换成了砖石,纵横交错的道路上伫立着一座座两层或者单层的屋舍。 一些有实力的乡民甚至建造了大院子。乡长曾经的院子就是两进两出的,进门就有两棵迎客松,迎客松之后有影壁阻隔,影壁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壁画,画的是山水树林,看这手艺像是请人作的。 影壁后面就是院子,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前方是正堂,中间院子侧边还有凉亭和梨树。 看着真不像是一个乡长能住的院子,更像是县城里的大户所拥有的房屋。 看来这个乡长也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马车里面的东西在一些并未感染的村民的帮忙下,搬到了厢房里面,这院子已经空空如也,能够被拿走的东西都被附近的乡民夺走。 不过好在床和石桌还是有的,睡觉的木床只需要铺上被子就可以使用。 绿衣并不嫌弃这里,第一件事情先进左侧厢房,选了一间采光通风最好的,给床上铺好被子,这才走到陈冲身边,说道:“公子,你的床铺好了,在那间房。” 陈冲正看着乡民将高度数酒和口罩都搬到右侧的厢房,看着这些乡民有一些胆怯,于是对绿衣说:“绿衣,去给这些乡民每人发一个口罩。” 绿衣作了万福之后去了。 两个大夫是住在了右侧的厢房中,绿衣也给他们两个置了被子,不至于让两个大夫来这里受罪。 夜晚,陈冲独自坐在凉亭,戴着口罩,绿衣陪伴身边。蔡东莱走上前来,拱手之后坐在一旁。 等了许久之后,蔡东莱见陈冲依然,老神在在,叹了一口气:“大人,你在想什么?” “如何才能将瘟疫消除。”陈冲说。 “大人可知我们这一次来这里,很大可能会无作为。” “总要尽自己力去救人。”陈冲坚定地说。 “大人不知道瘟疫吗?瘟疫是无药可医的。”蔡东莱眼神露出悲哀。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来?”陈冲微笑地问。 “因为大人要来。” “我?” “大人当初在县城门口对十万灾民说的话,我至今振聋发聩。大人为灾民做的事情,我亦深感敬佩。”蔡东莱眼中多了一些闪烁的光亮。 不知道是院子里灯笼烛光在眼睛折射的光亮还是其他? 陈冲笑问道:“那你觉得我当时帅不帅?” “这……”蔡东莱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好了,你别说了。”陈冲伸手打断施法。 沉默了一会…… “大人对这一次的治理瘟疫有信心吗?”蔡东莱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没有。” “那对我呢?”陈冲指了指自己。 蔡东莱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认真,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再抬头看着陈冲,拱手说:“大人,我对你是有信心的。” “哈哈哈。”陈冲点点头:“对啊,我对自己也有信心,所以你安心的去睡觉吧,明天开始就有你忙活的了。” 蔡东莱行礼之后离开了。 绿衣站在一边听着陈冲和蔡东莱的谈话,低声说:“公子,我对你也有信心。” 陈冲揉了揉绿衣的头,将头发揉乱,看着小妮子气鼓鼓的样子,笑道:“放心吧,如果没有点本事,我怎么敢以身犯险?就好好的看着你家公子怎么将瘟疫给消灭吧。” 瘟疫对于这种古代来说确实恐怖,甚至在现代也谈之色变,但并不是说没有了现代的那些药物,就无法将瘟疫给消除。 其实归根结底,人身上的病痛,大多数都是人体自身免疫治愈的,现代的药物也只不过是一个辅助作用而已。 顺国没有类似于抗生素的药物,瘟疫出现之后,感染者的死亡率会增高许多。 可那是感染者的死亡率,他的脑子里装的是先进的知识,科学的防疫手段,对于如何尽可能地避免瘟疫扩散,他比谁都要更有经验。 “怎么会难倒我这个新时代的青年呢!” 翌日清晨,算着时间是卯时,红日东升,阳光斜照。只不过坝子乡多了薄雾,阻碍了晨光铺展。乡里的温度比县城的要低一些,即便现在已经大暑过了,立秋未来,可站在院子里依然能够感觉到一丝凉意和湿气。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腐烂气味,陈冲带着口罩依然难以阻隔,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等鼻子适应这样的味道了。 等了半个时辰,早应该消散的薄雾还在,放眼望去,这片天地死气沉沉。薄雾让能见度减弱,从院子望向大门,能够依稀见到有些驼背,挑着担子的人影。 跟着陈冲来这里的一群人都从房间出来,绿衣打好了温水端过来,喊了一句:“公子,洗漱了。”仟仟尛哾 简单的洗漱过后,吴宇从外面走进来,眼中充满血丝,看来是一夜未眠。 陈冲看着吴宇一个人过来,问:“陈辉呢?” 吴宇悲伤道:“大人,陈辉现在病情加重,已经送到草棚里面去了。” 草棚就是乡民给感染者建造的临时居住所,四面透风,只有头顶上有一个稻草棚盖住。只要感染了瘟疫病重的,都会被丢到草棚里。 只不过还会有许多感染者从草棚跑出来。 不逃的,基本上都是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 陈冲转身看着周铁:“搬十坛酒和一箱口罩到马车,我们去草棚看看。” 所有人都戴上口罩,五个大夫这一次和陈冲坐在同一辆马车,陈冲有事情要和这两位大夫说的。 “不知道大人有何指教?”蔡东莱拱手问。 “我知道医术方面你们是专业的,可瘟疫和普通的病并不一样,接下来我要说话,你们记下来。” 陈冲认真的扫了一眼这五个大夫,蔡东莱和杨兴培都是自愿过来的,对陈冲也只有敬佩,听着陈冲的话之后,点头示意。 剩下的三个本来就非常不乐意过来,对于陈冲的话也只是不屑一顾。 尤其是陈冲要说的似乎是关于医术和治理瘟疫的话,更加的轻视。 第48章 关于瘟疫防控 “治病的事情你们比我专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我说的大概是关于卫生,感染者的饮食要分开,避免交叉感染。还有喝水,我发现大家喝水都是直接从河里面舀起来直接喝,甚至都不是井水,这是不行的,一定要烧开来喝。” 陈冲昨天就发现了这一点,不管是感染者还是没有被感染的乡民,喝水都是从河里面直接担回家里,然后倒入水缸中,渴了就从里面用瓢舀出来喝。 如果换做是平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腹泻腹痛。可现在是瘟疫的特殊时期,水源早已经被感染了,如果不高温消毒,会成为瘟疫的传染源之一。 “对了,还有勤洗手,尤其是接触过了感染者之后,一定要洗手。再来就是关于防护用具的佩戴,就是我说的这个口罩,一定要严格佩戴。” 陈冲非常严肃地看着几位大夫,他们却一脸呆滞,不是很理解陈冲说的这些措施和瘟疫治理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不理解水要烧开这件事情。 蔡东莱拱手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为什么要烧水,还有口罩,洗手也是。” 在顺国,所有的人喝水都是直接喝的,除非是用来煮汤,才会用火烧开。 而且大家也没有洗手这样的习惯,如果看着手不脏,基本上是不会去洗的。 陈冲在朔宁县那么长时间,当然知道这些,看着蔡东莱充满好奇的目光,陈冲只能说:“我说的这些你们照做就是了,反正对你们还有感染者都是有益无害的。” 陈冲的强势让几个大夫只能够照做,即便不明所以,可陈冲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都发话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敢放肆。 从院子前往感染者聚集的草棚,有一些村长组织起来的队伍担当了护卫的职责,避免瘟疫导致慌乱。 草棚这里就有二三十个壮汉在守着,如果有哪个感染者想要出去,会被这些壮汉推回去。 能够从草棚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趁壮汉不注意偷偷溜走的。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壮汉见到了陈冲一群人,喝止。 “这位是县令大人,来这里看望诸位。”周铁大声说。 在壮汉还有所怀疑的时候,吴宇走上前来,推开了壮汉。 壮汉对吴宇的身份还是非常清楚的,就连村长都要毕恭毕敬,而且村长也说过了,吴宇就是县衙里面过来的官吏。 官吏在这里已经算是大人物了。 所以见到吴宇对陈冲非常尊敬,立刻相信了周铁的话,赶紧躬身行礼。 陈冲吩咐周铁将口罩发放给这些守在这里的壮汉。 村长也匆匆来到陈冲的面前,恭敬地说:“大人,小民丰联村村长柳易。” 陈冲颔首,询问了一番这些感染者和壮汉的情况,柳易叹息地说:“实在没办法啊,大人,这些汉子已经是我能召集的人了,而且有好几个已经被感染了,基本上感染了都会自觉到草棚里去。” 说着指了几个躺在草席上的壮汉,“那几个就是曾经在这里看守的,只不过也感染了瘟疫,没有办法胜任,就只能够进去草棚里了。” 陈冲让周铁他们拿着口罩,给每一个人都发放一个,这里的感染者足足有数千人,而且大半都已经奄奄一息。 只是发放口罩是不够的,如果让感染者都在这里集中,而且还是开放的环境,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所有人都会被传染。 陈冲转头对吴宇说:“册子上的东西要尽快落实,我要在一个星期内见到丰联村的成果,除了丰联村,还有很多村子等着我们过去救人。”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村落而已,坝子乡十几个村庄,如果不快一些将丰联村的瘟疫解决,那其他村子长时间的处于瘟疫状态,会崩溃的。 太多人死掉,会让所有人恐慌,坝子乡的所有人都会陷入到混乱之中。 现在坝子乡的乡民还是有理智的,可是瘟疫持续,坝子乡的乡民会想方设法的离开,到时候整个朔宁县才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陈冲将高度酒喷洒在草棚之中,然后吩咐周铁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喷洒一次。 吴宇也开始召集人在草棚边上建造独立的草房,速度不算慢,一天的时间就有三四十间出现。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陈冲走到田坎上,看着农田里面躺着的尸体,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死去的感染者,但是坝子乡都已经发生瘟疫了,所以并没有人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尸体。 到处都飘散着尸臭味。 陈冲耸了耸鼻子,柳易刚好走上来,拱手说:“大人来了我们坝子乡,相信乡民们都一定会有信心面对这一次的瘟疫。” “那些尸体,找人赶紧清理了,要火葬,不要就地掩埋。一定不要怕麻烦。”陈冲指着田野。 柳易愣了一下,看着陈冲,现在感染者都还没有处理完,就要去处理这些尸体? 这些尸体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等到了晚上会有许多野狗分食。 瘟疫蔓延到了坝子乡之后,他们对这些尸体都是放任不管的态度,而且不需要多久,尸体就会被野狗野猫吃掉。 陈冲严肃道:“这些尸体要先处理掉。那几个大夫是我从县城里带过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柳易只能点头去做。 做好的草屋先给情况不是很严重的住进去,然后开始有人送餐,里面也有如厕用的恭桶。 进入草屋之后,陈冲就禁止这些感染者出来活动。 丰联村的人都戴上了口罩,整个丰联村也开始进行高浓度酒的喷洒消毒,每天两次。 三天之后,新增的感染者已经到了个位数,那些已经非常严重的感染者就连蔡东莱他们这些大夫都无法医治,最多就是减轻他们的痛苦。 丰联村的成果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只不过在陈冲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的时候,绿衣倒下了。 就在绿衣端着温水过来房间的时候,陈冲都还没有接过木盆,绿衣就晕倒在地上,温水倾洒一地。 “绿衣!”陈冲吓了一跳,抱起绿衣放在了床上,跑到门外大喝:“大夫!大夫过来!” 蔡东莱听着陈冲这着急的声音,匆匆跑了过来,还没询问什么事情,就被陈冲抓着进了房间。 当见到床上躺着的绿衣,脸色大变。 第49章 丢了太可惜 绿衣这是被感染了! 陈冲根本没想到,丰联村的瘟疫都已经控制住了,感染者已经隔离起来了,村里那些正常的人被感染的也呈现个位数,甚至有好几天都没有再被感染的村民了。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出发,绿衣竟然在这个时候倒下了。仟千仦哾 “她一直跟着我,我都还没有被感染,她怎么就先倒了?”陈冲对此非常不理解,难道是因为绿衣本身身子骨弱? 是了,也只有这样的原因了。 陈冲有些后悔带着绿衣来了,如果当初将绿衣丢在县衙里,绿衣也不会感染瘟疫,现在绿衣有一些危险了。 “怎么样了?” 看着蔡东莱已经走过来,陈冲担忧地问。 “绿衣姑娘确实是感染瘟疫了,庆幸的是,她的情况并不严重,我开一些药给她吧。”蔡东莱摇头说。 其实那些药陈冲都明白,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所有感染者都喝过了,依然有感染者病情加重死去的。 蔡东莱又拱手说:“希望大人明白,绿衣姑娘已经被感染了,会将瘟疫传染给人,所以大人还是找其他人照顾绿衣姑娘吧。” 陈冲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 蔡东莱这才离开。 本来今天是要前往其他村庄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要暂缓计划了。 陈冲看着绿衣,一刻钟之后,走到了院子外面,将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 “绿衣感染了,这事你们知道的,但是其他村庄的村民等着我们去救,不能够耽搁,所以我决定兵分两路。吴宇你们先前往下一个村庄,我在这里照顾绿衣。” 陈冲说完,吴宇先拱手说:“大人,绿衣姑娘已经感染了,你在这里照顾会有被感染的风险,不如我找几个人来照顾绿衣姑娘吧。” 陈冲坚定道:“按照我说的去做,周铁你们也不需要留下来保护我,和吴宇他们一起去。” 周铁也拒绝了:“大人,我想留下来。” “怎么?我说的话已经是废话了吗?”陈冲冷冷的看着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护卫。 周铁赶紧摇头:“不。”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等绿衣好了,我就会追上你们。” 陈冲的决定是感性的,至少周铁他们都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己为了一个丫鬟,愿意去冒险,还将所有的事情搁置。 周铁他们留下了一坛酒和一些口罩,这才前往下一个村庄。 院子里就只剩下绿衣和他,陈冲坐在床沿,看着绿衣清秀的面庞。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自己刚回到县衙,是绿衣一直照顾着自己,虽然说绿衣是柳宁毅安排到他身边的,但精心照顾不会假。 而且从来到顺国,就是绿衣陪在他的身边,一直在精心照顾自己,无微不至。在他心中,绿衣已经胜过知己朋友。 在这里,他可以谁都不在乎,但一定不会丢下绿衣。 午后,绿衣悠悠转醒,看着房间四下无人,周围寂静无声,心中有一些慌张害怕,眼中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对啊,她已经感染了,谁又会在乎自己呢?将她丢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没了她,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她有无数的替代品。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心酸,很快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满脸的绝望。 “吱吖~” 大门打开了,陈冲端着开水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还有饭菜。 陈冲见到绿衣醒过来,温和地笑了笑:“小丫头醒啦?” 只不过见到绿衣梨花带雨的样子,先是好奇,很快就想明白,呵呵笑道:“小丫头是不是觉得公子我要把你丢在这里?” 绿衣看着陈冲将水和饭菜都放在一边的桌上,又见到陈冲细心地先将开水端过来,“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陈冲走上前,绿衣两只手抬起,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所有的害怕和委屈,还有绝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喜悦涌上心头,她紧紧抓住陈冲的长衫,久久不愿放开。 仿佛最宝贝的东西失而复得。 陈冲将绿衣的头发揉乱:“你想哪里去了?本公子会丢下你吗?我养你肥肥胖胖的,瓷娃娃一样,要是就这样丢了太可惜。” 绿衣只是将鼻涕眼泪都抹在了陈冲的衣服上,听着突然小声嘀咕:“绿衣才不是肥肥胖胖。” “好了,别哭了,你刚醒过来,肯定很渴,赶紧喝了这碗水,喝完外面还有。”陈冲将水递到绿衣的嘴边。 绿衣慢慢喝了,突然猛烈地咳嗽,接着捂住自己的嘴,非常慌张的推开陈冲。 “公子,我身上有瘟疫,你赶紧离开点我!不要靠近我!” 陈冲笑呵呵地说:“刚才还那么用力地抱着我,现在就让我离开了?” “公子,我可不是开玩笑,要是因为绿衣导致公子也感染了,绿衣万死难辞。”绿衣摆着手。 “行了,你家公子金刚护体,不会有事的。”陈冲笑了笑说道。 “不行的,公子你赶紧离我远一些!”绿衣慌忙摇头。 陈冲拿着饭菜走上前,指了指口罩:“我戴着这个,没事的。” “公子,我也一直戴着这个,但是也感染了。”绿衣对口罩产生了怀疑。 “虽然有防护作用,但也不是百分之一百能隔离瘟疫,只是被感染的概率变小而已。”陈冲安慰道:“放心吧,现在丰联村已经没有人再被感染了,你就好好的在这里等瘟疫过去吧,你照顾我那么久了,这一次轮到我来照顾你一回。” 绿衣眼里水汪汪的,感动道:“公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 “你可是本公子的丫鬟,不对你好对谁好?”陈冲理所当然道。 “可是绿衣也只是丫鬟。” “不啊,你是我唯一的丫鬟。”陈冲肯定道。 绿衣心里面一跳,很快就有些慌张的低下头,这话胜过甜言蜜语。 陈冲用饭勺将饭菜喂给绿衣,绿衣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服侍,只觉得吃了蜜糖一样甜,但也有一些慌。 这可是县令大人啊。县令大人在喂我吃饭,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可是要告我一个大不敬的!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绿衣将陈冲喂过来的饭菜都吃了,见到陈冲收拾饭碗准备出去,伸手拉住了陈冲。 “怎么了?”陈冲回头望着绿衣。 绿衣脸色有一些苍白,咬着牙,表情在挣扎,最后才抬头,眼中多了决然:“公子,其实绿衣做了很多对不起公子的地方。” 第50章 绿衣的坦白 陈冲没想到绿衣会在这时候对自己坦白,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中。 就好像是托孤一样,太不吉利了。 绿衣哭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鼻涕眼泪都流,脸上已经花了。 “一开始柳大人是让我在你身边监视你的,让我隔一段时间就去给他汇报你的状况,还有你的行为。” “柳大人想要知道你所有的行动,也想知道你所有的想法。我那时候每隔三天就去一次柳大人的书房,他会在那里等我。” “不过后来大人救了灾民开始,我就很少去柳大人的书房了。大人,我不是想要背叛你,绿衣没有,从来都没想过。” 陆飞深吸一口气,听着,摸了摸绿衣的头,微笑地说:“叫什么大人?叫公子。” “公子,你原谅绿衣吗?”绿衣泪眼汪汪的,但眼神中多了一些疑惑。 公子你关注的地方会不会太奇怪了? 陈冲笑着说:“你啊,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柳宁毅那里?” “啊?” “啊什么,你去柳宁毅那里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我做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光明正大的,你要说就说呗。”陈冲无所谓地耸肩。 “可是绿衣背叛了你。”绿衣露出悲伤的表情。 “其实并不是背叛,你被柳宁毅叫过来,如果你不从,你连工作都没有了,你这样的小人物啊,是没有的选择的。”陈冲感慨地说。 绿衣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陈冲,陈冲给绿衣擦干了眼泪,笑道:“其实我感觉你这样会更煎熬,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情,很难受吧,一直怀着愧疚感。” 绿衣听着,泪如泉涌,扑到了陈冲的怀中,嚎嚎大哭。 似乎要将所有的憋屈和难过都发泄出来。 等哭累了,绿衣才坚定地说:“公子,我以后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绝对不会,就算让绿衣死,我都不会做!” 陈冲微笑地说:“没关系,如果真会死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背叛我。” “绿衣绝不!”绿衣抬头看着陈冲,表情倔强。 这表情让陈冲感到既心疼又好笑。 绿衣将所有的事情讲开了之后,眼中的阴翳少了许多,笑容也更加的真切。 陈冲将绿衣哄睡了之后,将饭碗端了出去,然后往院子外面走去,需要去拿一些粮食,这里的米和菜都不够了。 虽然这里是瘟疫区,但是他一早就让县城那边运送粮食过来。 自从将两大粮商的家给抄了之后,他手上的粮食已经充足了,所以现在所有赈灾的粮食都是粳米和麦麸混合着。 至少会比单纯的煮麦麸要好下咽。 柳易考虑到陈冲是县令,所以将丰联村所有好的肉类和青菜都提供给了陈冲。 只要陈冲需要,就可以到柳易的家里拿。 柳易的家里和乡长的并不远,隔着五十米左右,是在同一条街道上。 一个小院子加三间黄土屋就是柳易的住所,柳易一家老小八口人都在这里住着。 柳易见到陈冲走来,受宠若惊地跑上前,拱手说:“大人大驾光临,此陋室蓬荜生辉啊。” 陈冲笑着说:“我就来这里弄点菜,我院子里已经没有菜了。” “当然有,我现在就让小儿去拿。”m 柳易说完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从里面跑出来,见到陈冲,听说是县令大人,只是好奇的打量,并没有害怕。 被柳易吩咐着跑到另外一个屋子里面去。 很快就拿了许多肉食过来,陈冲没有全部拿走,只是取了一块。 柳易看着陈冲,突然问了一句:“大人,你知道太平道吗?” 陈冲疑惑地看着柳易。 太平道?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听说过,对了。当初赵承佑就说让他将纵火的事情栽赃在南郡一股反叛势力上。 那个反叛势力和太平道有所关联,反叛势力的组织者就是太平道的成员。 这太平道似乎是民间想要推翻顺国朝廷的反叛者联盟。 只不过那个势力不是在南郡吗?难道说已经来到江南郡了? 而且柳易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太平道我知道一点,不过并不了解,村长这时候提起这个是?”陈冲好奇地问。 柳易赶紧摇头,微笑道:“没什么。” 见柳易不愿意说,陈冲也不纠结,拿了肉食和粳米混杂的麦麸,离开了柳易的家。 走在道路上,陈冲心中更加的疑惑,柳易突然提起太平道,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关于太平道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平道对坝子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太平道的成员有对朔宁县做什么事情。 柳易知道太平道的动作,那柳易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都是问题。 “算了,还是赶紧治好绿衣,赶上周铁他们吧。” 陈冲不再想那么多,而是往院子的方向走去,突然几个穿着打扮都不像丰联村村民的人往这边走来。 这些人用三角巾裹住口鼻,手上拿着一个瓶子,走两步就会将瓶子里面的液体洒向四周。 他们嘴里面念叨着什么,陈冲靠近了之后,才听清楚。 “无量神母,福泽大地,舍身化雨,百病祛除!” 陈冲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个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打量了一番,一个人停下脚步,给陈冲做了一个手印,轻声说:“无量神母,太平太康,入我太平道,长生且万康。” 陈冲愣住了,这什么鬼洗脑话术啊?谁脑子有坑会去相信? 但他并不声张,而是点点头,往院子的方向走去,这些人也没有阻止他的步伐。 陈冲站在院子门口,回头看了看,确定对方并没有盯着自己,这才进入院子里面。 等将大门关了,陈冲才快步往里面走。 他丫的这分明就是歪魔邪道。 怪不得柳易问自己知不知道太平道,这太平道的成员都跑到这里来招纳成员了! 陈冲想到了一些可能性,赶紧跑到房间里面,收拾好东西,又将周铁留下来的一柄长刀绑在腰间。 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坐在院子里,紧紧盯着大门。 第51章 这就是歪魔邪道 如果对方知道了县令就在丰联村,对方会怎么做? 太平道本来就是反叛势力,是要推翻顺国朝廷的联盟,对于朝廷的官员,必然不会放过。再说了,如果县令死在了坝子乡,那坝子乡所有的村长都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太平道走了。 县令死在坝子乡,这里的村长全部都会遭到惩罚。 很大可能会被抓起来,流放。 所以到时候所有的村长都只能跟着太平道一起反抗顺国朝廷。 “看来要赶紧离开这里了。”陈冲不管太平道会不会对自己出手,他都不愿意冒险。 绿衣恰好苏醒,陈冲走入房间里面,点了蜡烛,看着绿衣憔悴的脸色,无奈了。 绿衣现在看样子没有办法正常的行走,要是带着绿衣一起逃,速度会很慢,对方如果有心要杀自己,那追上来他和绿衣就是一个死。 但如果将绿衣留在这里,没有人照顾,绿衣也极为危险。 进退两难啊! 陈冲叹了一口气,最终决定将选择交给绿衣,他走到绿衣的面前,轻松的说:“绿衣,如果说跟着我会非常危险,你可能会死,你还会跟着我一起吗?” 绿衣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不要和公子分开,我要照顾公子。” 陈冲笑着说:“好吧,既然你选择跟我,那么等一下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会带着你离开。” 绿衣疑惑:“公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会发生危险?” “不用担心,也不一定,我只不过是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已,也许那帮人并不知道我在这里,或者并不想对我动手。”陈冲摸了摸绿衣的头。 绿衣担忧地说:“公子,但是我会成为你的累赘,不如你自己跑吧,我在这里给公子拦住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 陈冲敲了敲绿衣的额头:“行了,如果你在这里是死,不如死在我身边。” 给绿衣喂了水之后,陈冲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将大门堵死了,他坐的地方非常靠近后门,如果对方从后门进来,他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有多少太平道的人来这里他并不了解,但想来既然是来这里宣传太平道的,应该不会太多。 而且对方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这个县令会在这里。 除非有人告诉他们。 陈冲神色冷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虽然非常轻,但绝对是人从围墙走过的声音。 来了! 陈冲将行李背起来,走到绿衣的面前,绿衣根本就没有睡,靠在床上,已经穿好了衣服。 “公子。” 陈冲小声说:“那些家伙来了,我们走吧。” “嗯。”绿衣轻轻点头。 她艰难地下了床,然后拉住陈冲的衣角,脚步轻浮地走出了房间。 陈冲带着绿衣先来到了后门,想要打开后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后门也有动静,神色一变,让绿衣在墙角等着,他从房间里面搬来桌子和凳子,叠在一起。 他爬上桌子,又小心翼翼地踩在凳子上,蹲着身子,慢慢的站起来,目光一直往外面瞧,很快,围墙外面的环境出现在他视线中。 没有人! 看来那些太平道的成员都在大门和后门堵着。仟仟尛哾 他对绿衣勾勾手,绿衣艰难爬到了桌子上,陈冲抓住绿衣的手,将绿衣拉到了凳子上,然后将绿衣推到了围墙上。 绿衣从上往下望,三米高的高度让她心慌。 陈冲也爬到了围墙上,这时候,后门和大门同时有一柄长刀从门缝中刺了进来,然后往上挑动门闩,慢慢地将门闩往边上慢慢挪。 整个院子依然安静,陈冲冷眼看着大门和后门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抓住围墙,将自己的身体往下吊,看着距离下方不过一米的高度,他毫不犹豫地放手。 当落到地上,陈冲将双膝弯曲,尽量地减少下坠的力量,并不是害怕受伤,而是如果双腿直直地坠落,落到地上的声音会很大。 对方听到了一定会过来查看。 落到地上,陈冲将自己的双手抬起来,绿衣依然有一些惶恐,只不过并没有犹豫。 她也见到了那两柄长刀,如果对方打开门之后,一定会发现逃跑的他们。 所以要赶紧离开这里! 她闭着眼睛跳向陈冲,陈冲接到了之后,先是蹲下来,然后坐在地上,最后抱着绿衣躺在地上,尽最大可能地减缓下落的惯性。 这一次陈冲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 绿衣就算再怎么清瘦,也有八十来斤的重量,从三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他只用双手接是绝对接不住的,只能用自己的身体。 那么重的一个人砸下来,不赶紧卸掉下坠的力量,会将他砸成重伤。 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在他的身上,陈冲几乎第一时间要一口血喷出来,不过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感觉全身都散架了,剧痛传遍了全身,但现在顾不上去查看自己的伤势,要速度离开这里才行! 绿衣滚到了一边,陈冲爬起来,又扶起绿衣,这才往丰联村外面的方向走去。 太平道的成员一定还以为自己在院子里,所以开门的声音一定不会大,他还有逃跑时间。 “哐当!” 就在陈冲庆幸的时候,院子里发出了声响,是凳子从桌子上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靠!”陈冲第一时间拉着绿衣往外面跑去。 绿衣本来身子就虚,陈冲只能用力牵着绿衣,忍着身上的剧痛,加快脚步。 堵在门口的几个太平道成员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也顾不上小心,一脚将大门给踹开,见到围墙边上的桌子和凳子,脸色一变。 “县令跑了!” “追!” 七八个人第一时间往院子外跑去,黑灯瞎火的,他们点了火把,快步跑到了刚才陈冲和绿衣落地的地方。 “县令跑哪去了?” “只有这个方向。”一个人指着陈冲逃跑的方向。 “他带着一个丫鬟,跑不快,我们追!”又有人轻蔑的说。 “没脑子,逃跑还要带个累赘。” 几个人快步往陈冲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52章 逃跑路上 当他们离开之后,在一个茅房后面,陈冲带着绿衣走出来。 陈冲的心跳的飞快,刚才如果对方从这里开始搜查,他们一定会被发现。 这是一次豪赌。 也是唯一能够活命的选择。 带着绿衣,真要往那个方向逃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那些太平道的人抓住。 只有躲在这里,等敌人离开了,再选择另外一个方向。 虽然不能完全的摆脱那些家伙,但至少给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逃到了丰联村的草棚,后方似乎有了动静,陈冲转头,一束束火把出现在远处,非常显眼。 看来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了。 陈冲苦笑,牵着绿衣,绿衣没有办法走快,他身体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胸口异常疼痛,应该是挤压伤,刚才绿衣落下来,为了接住她用胸口承受了所有的重量导致了现在的伤势。 绿衣也见到了后方的情况,咬着牙对陈冲说:“公子,你先走,绿衣留在这里挡住他们。” “你这小身板还想挡住他们?”陈冲没好气地说。 “至少能不拖累公子。”绿衣眼神决然。 “行了,别说了,当时就说了如果你死在这里,不如死在我身边。”陈冲拉着绿衣继续往前。 草棚里面躺着许多感染比较严重的病人,就算到了晚上睡觉依然剧烈咳嗽。 这里仿若人间地狱一样。 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人,开始散发着尸臭。 现在炎炎夏日,尸体腐烂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当天死亡,只需要两个小时就会有味道扩散。 这里没有人能够帮他。 陈冲走过草棚,脑海中想了想丰联村的路线,很快选择到了一条最合适逃跑的,带着绿衣继续往前。 一间草屋突然打开来,借着月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陈冲的面前。 陈辉! “大人!我在草屋里面听到了一些事情,有太平道的人在这里,你快走。”陈辉咳嗽一声。 只不过看这气色,明显已经好了一些。仟千仦哾 毕竟陈辉正值壮年,身体的免疫力是最强的时候,感染了瘟疫之后,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也拥有恢复的可能。 陈冲脸上一喜:“陈辉,既然你在,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情。” “大人不需要担心,我会帮你挡住那些家伙,太平道都是一些邪魔外道,最善于蛊惑人心,坝子乡被太平道的人占领,大人的处境非常危险,要赶紧离开。”陈辉非常严肃地说。 县吏都知道,太平道的人一旦知道了县令在这里,一定会过来对陈冲出手。 陈冲摇头:“不,逃跑的路线我已经想好了,太平道的人那么多,你一个人挡不住,不要白白牺牲了。” “大人想让我做什么?”陈辉虽然有一些不甘心,可知道陈冲说得有道理。 太平道的人他挡不住,在这里逞强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冲凑上前,说了自己的计划。 陈辉听着认真点头:“放心吧,大人,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当务之急,你要养好身体。” 陈冲没有在草屋停留,拉着绿衣往草屋后方跑去。 陈辉望着陈冲两个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又看向另外一边,那些抓着火把的人已经靠近这里了。 陈辉狠狠地将草屋的门关上,发出非常大的声响。 “在这里!!” 有人听到了陈辉制造出来的声音,对着同伴喊话。 其他人开始将整个草棚和草屋围起来。 陈辉躺在草屋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安心下来,为了让太平道的人对草屋产生怀疑,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去关门。 看来那些家伙真的被自己吸引过来,大人有更多的时间逃跑。 这里过去两里地,就是一片森林,再往里就是山林。 进山之后,太平道的人想要搜查到大人,需要很多时间,对大人来说,活下去的概率会更高。 嘭! 木门被踹开,一个穿着长袍,带着一顶尖帽子的男人打着火把,将火把伸进来。 见到陈辉只是一个人,愣了一下,质问:“刚才是不是你关门的?” 陈辉假装睡眼惺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假装糊涂:“你们是谁?什么关门?打扰我睡觉做什么?” 正说着,柳易推开了这个男人,对着陈辉笑了笑。 陈辉呆滞了,丰联村的村长和太平道的人联合起来了! 这消息,要告诉大人才行! 柳易笑道:“陈大人,你这可不行啊,刚才明明就是你关门的,怎么能不承认呢?” 陈辉指着柳易:“你!你干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什么,村长,我现在可是病人,你这样打扰我休息可不好!” 柳易眼中带着不屑:“行了,别装了,你装不像的,这大门本来就是临时制作,你以为能有多坚固?” 柳易将大门抓住,将火把放在门框上,只见到边缘的木桩已经有脱落的迹象。 这明显就是经过剧烈的撞击导致。 陈辉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被看穿了,脸色一冷,喝道:“柳易,你身为村长,竟然和太平道的人厮混在一起,你不怕杀头吗?” “怕啊,不过朝廷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太平道会推翻顺国,到时候我会成为一代功臣。”柳易大笑道。 “你想造反?” “只不过是选择更好的前途而已。” 陈辉眼中惶恐,全身都发冷,很明显柳易已经成了亡命之徒,而他身为县吏,死掉的价值比活着更高。 他要死了! 陈辉没想到自己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心中悲凉。 柳易冷笑:“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告诉我,陈冲去什么地方了,我就放过你。” “陈大人已经离开丰联村,去找官兵了,你与太平道造反,要被株连九族了。”陈辉强装镇定,挤出笑容。 “哦?看来你不怕死,我敬你是条汉子。” 扑哧。 一柄长刀捅穿了陈辉的肚子,柳易抓住刀柄,慢慢的拧动,冷漠地看着他。 陈辉本来就是病人,身体还未恢复,一刀子捅穿肚子,他连呼救惨叫的机会都没有,捂着长刀退后几步,接着倒在地上,嘴里冒血。 第53章 往山林 柳易随意的拍了拍手掌,看向身后的太平道成员,讨好地笑道:“童子,我已经将县吏给杀了。” 童子是一个男人,就是当初停下脚步给陈冲洗脑的那个男人,此时脸色平常,看着陈辉的尸体,淡然道:“我要的不是县吏的尸体,我要的是县令的尸体。” “是,我知道,可一个县吏,也能让兄弟们士气大涨。县令我也一定会抓住,给我一些时间。”柳易低头说。 “交给你了,我还有神母交代的任务要做。”童子带着几个太平道成员往陈冲住的院子走去。 剩下的成员都跟着柳易继续追逐陈冲。 两里地的距离不远,正常走的话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有绿衣在,陈冲的胸口也越发疼痛,他们足足多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按照时间换算,一炷香就是五分钟,一盏茶则是十分钟。 陈冲回头看着草屋的方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火光停顿在草屋。 “希望陈辉不要有事。” 县令危险,那么县吏也不一定安全,太平道成员除了想要杀他这个县令之外,若见到县吏,也不会放过。 杀了县吏,也能让太平道成员士气大涨。 看着前方的树林,陈冲露出笑容:“绿衣,我们进了树林之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绿衣脸上欣喜,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两人会在草屋前就被抓住。 “公子,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绿衣给陈冲鼓励。 进入树林之后,陈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咳嗽一声,手往嘴角擦去,感觉黏糊糊的。 但现在他们没有火把,根本无法看清楚是什么。 两个人抹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树林边缘散发着火把的微光。 太平道的人追上来了! 这样下去根本就逃脱不了,他们连进山林的机会都没有。 陈冲脑子有些发热,转得飞快,等了一会之后,他抬头看着树上。 或许可以在树林里面过一夜,等天亮了再进山。 陈冲艰难爬到树上,又拉着绿衣上来,两个人互相扶持,爬到了一棵树上,最后停在尖端的树杈上。 树枝摇曳,陈冲尽量不弄出动静,抱住绿衣,死死盯着下方。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 绿衣抓住陈冲的衣服,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下方就是太平道成员,一定对方知道他们在这里,会毫不犹豫地杀过来。 自家的公子说得很明白了,太平道就是要他们的命,所以一旦被发现,他们活不过明天。 陈冲眯着眼睛,屏住呼吸,背靠在树杈上,双手抱着绿衣,低头盯着。 有人从下方经过,其中还有熟悉的身影,柳易成为太平道的一员他早就猜到了。 当太平道的人找到了院子里,他就明白,有人通风报信,那些太平道的成员去的方向就是柳易家,如果不是柳易报信,还有谁? 当时那些太平道成员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可还不认识他,不过半个时辰,就跑到院子里来了。 时间上来说,只有柳易符合告密者的身份。 只不过亲眼见到来搜查自己的人之中有柳易,将来真有机会杀他,心里也不会愧疚。 柳易带着一众提着火把往山林去,陈冲松了一口气,看来短时间他们安全了。 绿衣不敢说话,即便下方已经没有人了,她也极为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冲不敢松懈,靠在树上,目光一直在四周围打量。 等天色亮起来,昏昏沉沉的晨光弱弱地散在树林中,陈冲确定四周没人,这才扶着绿衣下来。 落地之后,绿衣死死抓住陈冲的手:“公子,你的手!” 陈冲低头看,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已经凝固,很明显昨天晚上手上粘住的液体就是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血。 自己的伤势,有一些严重啊。 “我没什么大事,走吧。”陈冲牵着绿衣,往山林走去。 这里已经不能留了,既然自己昨天晚上开始就有血洒落地上,现在天亮,柳易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踪迹。 要赶紧离开这里。 这里距离山林并不远,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只不过为了避开那些在山林和树林搜索的太平道成员,陈冲绕了许多路。 快到午时才踏入山林之中。 “公子,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绿衣有一些迷茫。 这山林往里,就是深山,深山里面有豺狼虎豹,极为危险,而且他们什么都没有带,没有吃的,在山林中活不了多久。 就比如现在,她肚子在不争气地咕咕叫。 陈冲指着一个方向:“从这里走,半天时间我们可以到王家村。” 绿衣一听,慌张道:“王家村不就是王贺大人的家乡吗?那里是最开始发生瘟疫的地方,大人去那里,很容易感染瘟疫。” “除了王家村,我们没有选择了。不去王家村,我们会死在这里。” “那还是去吧。”绿衣紧紧抓住陈冲。 山林之中杂草阻塞,和大禹山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不过走了半个时辰,两人的身上已经多处割伤。 都是一些蕨类植物造成,那些蕨类植物到他们胸口,叶子呈锯齿状,异常坚硬。他们经过的时候,叶子锯在他们胳膊或大腿上,立刻能划出一条血痕。 严重一些甚至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不过只要后方没有人追赶,他们可以坚持。 刚想到这里,陈冲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给我仔细的找!他带着一个病重的丫鬟,走不快的!” 太平道的人追到这里来了! 山林之中明明那么多方向,为什么对方知道他们会往这边走? 能够那么清楚丰联村地图的,也就只有丰联村的村长了。 “柳易这个混蛋!”陈冲咬着牙,毫不犹豫的拉着绿衣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竟然柳易认定他们会往王家村走,他就转变方向,躲开太平道成员的追杀。 两人继续往深山逃去。 穿过了密集的杂草丛,攀爬了好几个斜坡,绿衣甚至差一些从斜坡上滚下去,两人来到了一处小溪旁。 “先休息一下吧。”陈冲看着两人都一身狼狈,他苦涩的对绿衣说。 第54章 戴面具的女人 小溪周围遍布节节高的竹子,一丛一丛地非常密集,纤细的叶子翠绿透光,挂在细枝上,左右散开,像是竹节上长了爪子。 那些枯萎的黄叶旋转着落地,铺在地上一层叠一层,已经有两截手指那么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 陈冲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将绿衣扶到身边。 绿衣喘着气,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薄裙被树枝蕨叶刮破,白皙的皮肤上有纵横交错的血痕,有一些渗出了血液,现在也已凝固。她脸上沾了尘土,本来的泪痕被灰尘染出了一条显眼的泪线,灰色的。这是真正的哭花了脸。 “公子,我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绿衣担忧地问。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已经甩开了那些前来搜索他们的太平道成员,现在也听不到那些家伙的呼喊声。 看来是已经远离了。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不能从深山出去? 陈冲摸了摸绿衣的头,绿衣的头发本来就凌乱了,摸过去反而顺了许多,这一次绿衣没有嗔着瞪他,而是乖巧地看着他。 “应该是吧,等休息一下,我再想想去什么地方。”陈冲咳嗽一声,剧痛从胸口传来,不过他忍住了,没有表现出痛苦。 他深吸几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之后,才笑了笑:“我们两个啊,生死相依了。” 绿衣听着红着眼睛:“公子,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 “害怕了?”陈冲神色坦然。 “没有啊。只是有些可惜,绿衣就要存够银子了,可以给阿爹换桌子,窗户也可以补上了,绿衣如果死了,那些银子不知会被哪个家伙拿走呢。”绿衣认真的数着,小鼻子皱了皱,守财奴的样子。 陈冲站起来,走到小溪旁,看着小溪流动,蹲下身来,双手捧了一泓溪水,凑到嘴边。 肚子饿了现在找不到吃的,但是渴了,面前就有水源,不需要担心。 人可以挨饿好几天,但两天没有喝水,就会出现休克的情况。 他们在这里逃难,水源比食物更重要。 能够找到这一条小溪,绝对是幸运的。 喝够了水之后,陈冲扶着绿衣来到小溪旁,绿衣学着陈冲的模样捧起水来喝,陈冲看着潺潺小溪,自己和绿衣倒影在水面上。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另外一个人影也出现。 靠! 陈冲几乎是第一时间抱住绿衣往一边滚去,等离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两三米之后,这才一只手按在长刀上,抬头看过去。 一个带着半面具的人出现在眼前,这人一米六的身高,背后背着一把几乎有对方那么高的大剑,头顶上带着斗笠,眼眸带着好奇。 “唉,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这人说话了,陈冲听着声音,明确了对方是女性,但他依然不敢小瞧。 女人一身打扮就跟电视上的武林侠客差不多,搞不好真会点功夫。 他来到顺国之后,心里面总有一种要找武林高手的想法,可绝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武林高手。 他可不会觉得练就了一身武艺的绿林好汉真会心中常怀真善美,人呢,大多数都被欲望蒙蔽双眼。有本事的人,欲望会比正常人更强烈,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他们会不择手段。 毕竟在这样的世道,官府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威慑力,他们杀人放火,衙役也没办法快速抓住他们。 就算被衙役遇到了,他们展现自己的实力,衙役也不敢去拦截。 衙役也惜命啊。 “在游玩。”陈冲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回答会好一些。 “游玩?那你们一身的伤,你还受伤了。”女人歪了歪头,声音清脆,银铃一般。 给陈冲的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年纪应该不大,估计和绿衣差不多。 但真实的年龄到底是多少并不知道,他并不感兴趣。 “谢谢关心,从上面滚下来伤到了这里,不过休息一下就好。”陈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这估计休息不好,都伤及内脏,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死掉。”女人感觉陈冲的解释很牵强,毕竟从上面摔下来不至于摔成这样。 她挠挠头,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陶瓷小瓶,丢给陈冲。 陈冲摇晃了一下,里面有硬物撞击屏壁。 女人伸出手:“这是大还丹,对内伤最有用了,我可不是免费给你的,五十两,给钱。” 真的假的? 陈冲并不是很相信女人说的话,什么大还丹?还要五十两一瓶,不会是看荒山野岭的没有人,想要拦路打劫吧? 这瓶子给过来就只是礼貌礼貌而已。 陈冲苦笑地看着女人:“我没钱,能不能不要?” “你这伤不治真的会死,算了,谁让我是好人呢?你先用,等你有钱就还给我。”女人摆摆手。 陈冲看着陶瓷瓶,苦涩。里面有可能是毒药,对方是看自己这边两个人,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谁生谁死,所以先毒死一个,还剩下绿衣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根本没有威胁,到时候想怎么样还不是女人说了算? 女人“哎呀”一声,快步走上前来,夺过瓶子,从里面拿了一粒,直接丢到嘴里,咽下去后才看着陈冲:“你不要担心,这不是毒药,我也不是想谋财害命,就只是想见义勇为。” “真的?”陈冲拉着绿衣往后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当然,我是个好人,你们不要害怕啊。”女人看着陈冲两个人往后撤退,急忙走上前两步。 女人越是这样,陈冲就越觉得可疑。 尤其这里是荒山野岭,如果不是被追杀,他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而且山林那么大,如果不是特意的找上来,怎么会遇到? 陈冲将长刀指着女人,心里面猜测女人的身份。qqxδnew 是和太平道有关系? 似乎可能性很大。如果女人是太平道,应该会第一时间杀上来,在这里和自己聊天,可能是因为女人的实力不强。 背着的那个大剑是个装饰品吧?就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看来对方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太平道其他人过来。 陈冲咳嗽一声,胸口的疼痛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痛感在渐渐减轻,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前兆。 也许是肾上腺素一直在增量,潜意识让自己忘记疼痛。 这道理和回光返照是一样的。 就等伤势爆发,他成为濒临死亡的状态。 “他们在这里!!”不远处,一个壮汉手上提着长棍,兴奋地回头喊道。 第55章 值五十两的命 十几个人抓着长棍将这片竹林包围了,陈冲和绿衣被围起来,十几个壮汉虎视眈眈。 女人一脸的疑惑,环顾四周,最后看向陈冲:“这些都是来找你的?你是犯了什么事吗?” 陈冲淡然道:“别装了,你刚才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才一直和我纠缠吗?” “什么啊?”女人呆住了。 “你也是太平道成员,在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看穿你了。”陈冲冷冷地盯着女人。 女人指了指壮汉:“你说他们是太平道的人?” “还在这里装什么?”陈冲冷声问:“现在我们都被你的人包围,想杀我?来啊,我看你们谁会死在我手上!” 陈冲双手握刀,绿衣惶恐地缩在他的背后,大眼睛闪烁着害怕的情绪。 女人摆摆手:“你误会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甚至我对太平道的废物也没有什么好感。” 陈冲死死盯着女人,根本就没有懈怠,一直有所防范。 在壮汉后方,柳易拨开壮汉,走了出来,一脸笑容:“县令大人,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逃出丰联村了,原来你没那本事啊。” “柳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陈冲冷着脸问。 “当然知道了,杀了你,掌控整个坝子乡,等太平道将整个朔宁县攻陷,我就会是朔宁县的县令。”柳易大笑道。 “你不怕朝廷诛你九族?” “哈哈哈,诛我九族?陈冲,你是不是傻了?我是太平道的成员,不归朝廷管了。”柳易不屑。 柳易的嚣张表现在脸上,尤其是那一双满是兴奋的眼睛,明显就陷入到了成为县令的幻想中。 陈冲在思索着对策,壮汉将竹林包围,想要绿衣硬着头皮突围根本行不通,唯一有机会的就是面前的女人。 女人也是太平道的成员,虽然不知道在太平道的身份地位如何,但也只能先劫持女人看看。 如果女人的身份地位高,他就拥有和柳易谈判的筹码。 到时候带着绿衣再离开丰联村也不是问题,柳易如果不从,那就杀了女人,就算死,也要抓一个太平道的陪葬! 绿衣凑上来,在陈冲耳边说:“能陪着公子走到这里绿衣已经很满足了,但公子没有必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推开后面那几个家伙,你趁机跑吧。” 陈冲回头看了一眼绿衣,这小妮子是打算拿命来保护自己啊,有情有义,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丫鬟的职责。 绿衣深吸几口气,就要转身往后冲去,陈冲一把抓住她,笑着摇摇头。 柳易见到了绿衣的动作,扯着嗓子喊:“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跑掉!” 绿衣咬着牙,非常气愤,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但气愤很快就转变成绝望,最后让陈冲活下去的机会没有了,他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陈冲笑着说:“没事,你刚才那个办法没用,反倒会被他们抓住。” 绿衣眼中含泪:“公子,如果我们真要死了,请先杀了绿衣,绿衣不愿意被这帮人糟蹋!” 如果不是立刻死去,而是被抓住,那他们连死都是奢望,对方一定会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对待陈冲绿衣并不知道要如何,但对待自己,她是清楚的。 陈冲对绿衣说:“跟着我。” 现在就是出手的时候,女人并没有看他,而是望向柳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抓住女人,他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让女人跑了,他唯有死。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女人身后,手上的长刀抬起来,女人还没有任何动作,看来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 成了! 陈冲心中一喜,但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他的力量在瞬间流失,手上的长刀重了千斤,不要说提起来了,抓住都非常勉强。 怎么回事? 陈冲咬紧牙关,看着抓刀的手在垂下去,心中一阵愤怒。 起来!给我抬起来!! 他用尽力气,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眩晕感传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事物都在快速模糊。 绿衣,快跑。 陈冲心中喊着,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一只手扶住了他,而且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嘴里,入口即化,有很浓的中药味。这东西到了肚子里,一股暖流扩散到全身,他的眩晕感消失了,而且眼睛也能清晰地看到事物。 微微鼓包的胸口,还有薄薄的嘴唇,再看上前,是面具底下的双眼,灵动且好看,只不过带着一点戾气,和绿衣比少了灵动,多了杀意。 他现在躺倒在女人的怀中。 女人没有杀他,反而救了他,说明女人不是太平道的。既然不是,或许能说服她,成为自己的队友。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陈冲明知故问,问多一句。 “我一直和你说不是啊。”女人有些恼怒地说。 “那你能救我吗?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是县令大人,五十两银子,等我回县衙可以给你取。”陈冲抛出自己的诚意。 在他看来,绿林好汉之间,银子可能会是维系关系最好的东西。 女人摇头:“五十两是刚才你吃得大还丹要付的钱。” “那救我,我再给你五十两。”陈冲立刻说。 “五十两,你的命好不值钱啊。”女人没好气地说。 绿衣在觉得陈冲有些吝啬了,都这个时候了,不要说五十两,就算五百两,五千两,只要能活命,都可以先承诺。 陈冲这五十两真没有太大的诱惑力。 柳易都笑了:“哈哈哈,五十两,县令大人你太穷了吧,难道你以为五十两就能让你从这里活着出去?” “我能力有限,真就只能多五十两了。”陈冲真诚地看着女人。 其实他可以许诺更多钱,但没有意义,陈冲察觉出来了,这女人如果能帮自己,那也一定是因为别的。 多五十两只不过是他的试探而已。 “你帮我查一个案子,我带你离开这里。”女人点头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陈冲毫不犹豫地说。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案子?”女人疑惑。 “我还有选择?” “确实没有。”女人将陈冲交给泪眼婆娑的绿衣,站起来面对柳易。 第56章 真就是武林高手 柳易也很疑惑,毕竟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陈冲,现在陈冲是找到了,可为什么还多了一个戴面具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还面对自己,将硕大的长剑解下来,抵在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和自己这么多人对抗? 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了? 陈冲盯着女人看,现在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人身上。他和绿衣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要说那么多太平道的成员,就算是柳易带两个人过来,他都不能做到活着出去。 他受了重伤,刚才很明显就感觉到了,如果不是女人给他吃了大还丹,他已经倒地不起。绿衣就更不用说,感染了瘟疫本来就会身体虚弱,加上从院子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更虚弱,就连扶着他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人几乎是互相靠着,谁要是过来轻轻推一下,他们两个都会往地上倒去。 柳易对身边两个壮汉挥挥手,只会他们上前,同时眯着眼睛笑道:“你应该和陈冲他们不认识吧?我可以让你活命,立刻从这里离开。” 他说着还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示意女人直接离开。 女人摇头:“我答应了救他们两个,县令也答应我帮我查案子,他不能死。” 柳易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下来:“那你就是找死了!” 听着这话,两个壮汉提着长棍,冲向女人。 他们的棍子抬起来,狠狠朝向砸。 女人抡起长剑,长剑快速画了一圈,从抵在地上变成了横切,扫过两人。 那两个壮汉的长棍被劈成了两半,肚子上多了一条恐怖伤痕,有肠子从伤口流出来。 惨叫声都没有,两个壮汉就倒地身亡。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柳易眼珠子都瞪得凸出来,现在他才明白,这女人是个武林中人! “通通给我上!!”几乎是在瞬间,柳易就对手底下的壮汉命令道。 那些壮汉也怕啊,这一下子就将自己两个同伴给杀了,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狠手辣,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他们上了,很大概率会死在女人手上。 女人杀了两人,将长剑再次抵在地上,两只手握住剑柄,拖着往前跑去。 柳易尖叫:“来人啊!保护我!” 又两个距离柳易近一些的壮汉提着长棍跑上前,但也仅仅是将长棍提起来,就被女人一个飞踹,踢到了一边。 女人用长剑撑着身体,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两只脚同时踹出,动作非常快,那两个壮汉都没反应过来。 又折损了两人,剩下的壮汉已经不敢再和女人对抗,纷纷将自己的武器丢掉,往外面跑去。 柳易也想跑,可女人的速度更快,在他转身的时候就抬起一剑劈在他的肩膀上。 “啊!” 柳易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上,他忍着疼痛往前爬去,叫声颤抖带着害怕。 绿衣刚才非常害怕,可现在只剩下好奇,打量女人。 这女人身手不凡,而且是她第一个见到的武林中人。 在顺国,只有身手了得,学过了整套功夫的人才会被叫做武林中人,这些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立独行,基本上不会遵守顺国的律法。 他们行事都凭心情。 陈冲也是第一次见到高手,直愣愣的看着打斗场面,心中激动。这不就是他想要见到的武林中人吗? 这个时代果然有身手出众的武者! 如果说可以让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保镖,那谁还能够近自己的身? 不行,要想办法让这个女人留在身边。 陈冲看着一切尘埃落定,撑起自己的身体,往柳易走去。 包围他的壮汉已经逃了,柳易自食恶果,也被一剑劈中肩膀,凄惨的叫喊。看他肩膀的伤口深度,估计是肩胛骨都被劈断了。 来到女人身边,陈冲对女人笑了笑:“没有想到你的身手那么了得,如果你不是救我,而是来杀我,估计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仟仟尛哾 女人摇头:“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说你是县令,我都不认识你。” “如果我不是县令,你会救我吗?”陈冲好奇。 “当然不会。” “果然,我这个身份还是有用的,有人想要杀我,也有人想要救我。”陈冲感慨。 “你如果不是县令,我才懒得搭理你,给你大还丹就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女人将长剑慢慢的擦干净,上面沾染了一些血渍,如果不擦拭干净,会让长剑生锈。 等擦干净了,女人将长剑再绑在背后。 她指了指柳易:“你要怎么处置他?” “有什么建议吗?” “如果是我,我就一剑杀了。”女人毫不犹豫的说。 陈冲苦笑,武林中人啊,果然是凭着心情做事,尤其是这女人,喜怒哀乐都在说话的语气上。 他猜,如果摘了面具,女人的情绪也会表现在脸上。难道就是因为要掩盖自己的情绪,避免别人猜到心中所想,才戴上面具的? “对了,还没有问女侠什么名字?”陈冲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林雪菲。” “那我叫你林雪菲可以吗?”陈冲问。 “无所谓,名字就是个称呼而已。” 林雪菲看了看四周,走了几步将一根断了的木棍拿起来,跑过来递给陈冲。 “我猜你想要杀这个家伙,他都这样对你,你总不能心慈手软放过他吧?”女人抓住棍子在空中挥舞一下:“这棍子短了反而趁手,砸人应该很不错。” 陈冲笑了笑,抓住棍子另外一端,目光放在柳易身上。 丰联村村长,联合太平道,想要置朔宁县县令于死地,这就是在造反! 其实造不造反对他来说没有影响,但气就气在,这些混蛋要拿他来祭旗。 老子好不容易才舒服几天啊?就给我搞一堆破事出来! 陈冲深吸一口气,如今坝子乡的瘟疫都还没有解决,就又有造反的人出来,太平道的人就是不想让他好好做县令了! 一股气提在嗓子眼,他硬是咽下去,眼中冒火,盯着还在往前爬的柳易。 柳易突然不爬了,翻过身来,哀求道:“陈大人,我求你一件事。” 第57章 两个选择 “你有资格和我提要求?”陈冲冷声问。 “我可以和你交换情报,我知道太平道的事情,可以全部告诉你。”柳易捂住自己的肩膀,想要阻止血液涌出来。 他爬了一路,枯黄竹叶铺成的路面就染了一条长长的红线,巴掌那么粗,歪歪扭扭,很难看。 陈冲来了兴趣,蹲下来:“那你说说看,如果我觉得有价值,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柳易脸色一喜,说:“其实太平道在坝子乡已经猖獗,每一个村子都有太平道的人,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分会,然后渗透到朔宁县各个乡里和县城。” 陈冲摇头:“这可不行啊,这消息不够劲爆,只有这些的话我可不能放过你。” 柳易惊恐地大声说:“陈大人,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了,我告诉你的事情,也许能救你一命啊。我知道你想要去王家村,那里最多太平道的人,你去了就是送死。” 如果没有林雪菲,他听到柳易的话,会立刻调转方向,直接回去朔宁县,带齐兵马再杀过来。 如今有林雪菲在,他想看看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顺国的武林高手又能强大到什么地步。 是不是能飞檐走壁,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家村他是要去的,而且能遇到太平道的人最好,丰联村的账可以算一算,收一收利息。 “真没其他的话要说了?”陈冲盯着柳易问。 “没,没了。”柳易咽了咽口水,极为惊恐。 “好,那你可以上路了。”陈冲抬起了棍子,恶狠狠地说。 “等一下,我还有其他要说!”柳易大叫,只不过声音已经虚弱许多,而且柳易的脸色也苍白无血色,明显就是失血过多。 林雪菲的一剑砍到了柳易的大动脉了,血流不止,再加上柳易刚才一直在往前爬,动作幅度太大,加快了血液流失。 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哦?那你说。”陈冲收起了棍子。 “乡长,乡长其实是去南郡投靠太平道了。”柳易喘着粗气说。 “原来如此,乡长和你都加入了太平道,只不过乡长地位高,被安排到了太平道的大本营,你只是个村长,所以才被留下来,配合太平道给丰联村的村民洗脑。” 陈冲大概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坝子乡已经被太平道给侵入,至于有多少成员过来,暂时不知,按照柳易说的,绝对不少。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现在离开坝子乡,回朔宁县,召集兵马再杀回来,将太平道杀个措手不及,缺点就是会打草惊蛇,太平道的人在他攻过来之前就会撤离。 到头来他白走一趟。 二是独自一个人继续往前,庆幸的是他身边会有林雪菲这样的武林高手,十几个人不能近身对他造成威胁,缺点也有,对方如果也有林雪菲这样的高手,拖着她,再让几个手下对他动手,他无法解决危险。 他有着很大的风险。 该怎么选呢? 陈冲低头看柳易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只手无力伸向自己,但却连自己的鞋子都触碰不到,于是耸肩:“我已经放过你了,可是看你这样子也没办法活下去,不如我帮你解脱吧。” 柳易连回答都做不到,陈冲抓着棍子往他的头上砸过去。 杀了柳易,陈冲转头看着王家村的方向,又看着林雪菲:“你让我帮你查案子,可我现在暂时没时间,不如你跟着我,等我解决了坝子乡的瘟疫后,再回朔宁县完成许诺你的事情?” 最终陈冲还是选择第二种办法。 带着林雪菲继续留在坝子乡,和太平道的人斡旋。 林雪菲点头答应:“好啊,反正我也没地方去,跟着你也行,不过你要给我吃的。” “管饱。” 陈冲心里偷笑,啥也没有付出,就得到了一个高手的保护,这种事情和出门捡钱都一样地让人心情愉悦。 三个人休整一下,往王家村的方向走,有林雪菲帮忙在前面开路,闭塞拥堵的路就被打开了,也好走许多。 绿衣的病情并没有好,甚至严重了一些,但绿衣强撑着,每一次陈冲关心地看过来,她都会露出勉强的笑容,假装非常有精神。 从他们的位置去王家村需要半天的时间,陈冲对坝子乡的路线滚瓜烂熟,就算是这些山林,他也能认准方向走出深山。 看着林雪菲的背影,陈冲想到了在对付柳易那几个手下的时候,她所使的几下子,那应该算是招式。 只不过似乎长剑挥舞得大开大合,更适合强壮的男人去使用。 而且林雪菲并不高,用一米多长,两个巴掌那么宽的长剑,就好像小孩子用大人的工具一样,有点萌。 夕阳落下,他们从山林中走到山脚下,一块块荒废干瘪的田地躺倒着尸体,前方有稀稀落落的房屋,在炊饭的时候却并没有白烟渺渺升起。 王家村的几个路口都有几个官兵,他们抓着长枪,站着值守,目光如炬。 在官兵的身边,有好几具尸体。 王家村的瘟疫比坝子乡其他村子都要严重,看田野横七竖八的尸体就知道。 在丰联村,虽然田里也有尸体,可只是远远地隔着,寥寥几具。可王家村每一块田里都几乎有尸体。 陈冲从包袱里拿出了口罩,交给林雪菲,让林雪菲戴着。 林雪菲拒绝了,觉得口罩戴着不舒服。 陈冲指着那些尸体:“看到那些尸体没有,这里的瘟疫比外面严重多了,也许你在其他的村子还能有侥幸逃过感染的风险,在王家村,你总是功夫再高也不可能避过。” “为什么?”林雪菲依然抗拒。 “因为王家村被感染的村民已经占了九成,这还是前段时间的数量,如果没有意外,王家村应该是所有人都感染了瘟疫。”陈冲有一些无奈,也有一些惋惜。 怎么说也都是人命啊! 林雪菲在陈冲的坚持下,最后不情愿地戴上了口罩。 陈冲牵着绿衣,往王家村走去。 将腰牌展示给官兵看,官兵只是满脸呆滞,不理解陈冲怎么会来王家村。 这是活够了?来送死的? 新任县令那么想不开啊? 第58章 一起睡 王家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有的也都是被感染了,官兵不允许离开村子的。 整个王家村只能听到哀声怨道的声音,陈冲三人走在村里的路上,两边的房子传来声音,却并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太阳落山之后,王家村的屋子也没有亮光,死气沉沉。 进来村子之前,陈冲问明了村长的住址,三人来到了村长家。 村长王德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这平均年龄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时代,王德已经算是长寿了。 当王德知道了陈冲的身份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县令大人,我这不是做梦吧?”仟仟尛哾 陈冲微笑道:“当然不是。” 王德赶紧将陈冲迎进来,叹息道:“王家村现在还剩下的人不多了,瘟疫几乎让王家村一半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也都是苟延残喘。” 他咳嗽一声,摇头:“县令大人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尽早离开吧。” “村长,有地方给我们借宿一晚吗?”陈冲笑问道。 王德指了指左边:“从这里数过去,一共六个房子,主人家都死绝了,你们想要住哪一栋就住吧。” “哎,也不知道造什么孽啊,我王家村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绝望的事情。” 王德摇摇头,连见到县令大人的震惊都被这一股悲伤掩盖,陈冲的到来成为了稀疏平常无关紧要的事情。 陈冲告辞,找了最近的一个房子,三人进了里面。 房子有一股陈腐的味道,是木头烂了散发出来的,房间积了一些尘土,桌子凳子还有创伤都铺了一层。 陈冲拉过一张凳子,一口气吹过去,灰尘扩散成一片。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想到柳易说的话,王家村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也是太平道的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可进来这里之后,他似乎没有见到太平道的人。 再说了,他故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守在这里的官兵,就是想让村子里的太平道成员知道他来了。 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要找上门来。 难道要到深夜? 陈冲看着房子里只有一张床,有一些为难了,他们三个人,没理由挤一张床的吧? 虽然他不介意,可女孩子的名声在顺国还是比较重要的,女人也比较看重自己的贞操。 绿衣有一些羞涩,忍着身体的不适将木床给铺好,也不介意这一家的人都死了,曾经就是睡在这床上的。 将床给铺好了之后,转身看着陈冲:“公子,这里只有一张床。” 陈冲苦笑:“你和林雪菲一起睡吧,我在这里趴着睡就好。” 林雪菲不介意,只是皱了皱眉头看向陈冲:“你趴着睡?那可不行,你身上的伤势还是挺严重的,虽然已经吃了大还丹,暂时没有危险,但要是不注意,伤势会加重,而不会恢复。” 陈冲指了指床:“只有一张。” “一起吧,这床够大。”林雪菲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说出了这种话。 陈冲甚至都愣愣地看着,这话说得太干脆了吧?怎么感觉睡在一起吃亏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呢? 绿衣也瞪圆了眼睛看着林雪菲,江湖女侠都那么看得开的吗?连自己的贞操名声都可以舍弃。 再听那语气,给人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但很快,她脸色一红,因为林雪菲说的是,三个人一起,也就是说,她要和陈冲睡一张床了。 想着想着。 呀,脸怎么发烫了! 陈冲问了一句:“你们在外面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外面?” “就是在外面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一张床的时候大家一起睡?”陈冲发出疑问。 “在外面有床就很幸福了,大部分时候是天为被地为床。”林雪菲认真地解释。 “知道了。”陈冲心中流汗。 大被同眠就算了,还有野外那么刺激的吗? 最终陈冲还是拒绝了。 他并不是正人君子,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也没有那种心思,如果是在县衙的院子里,他会毫不犹豫的接受,甚至可能让林雪菲生个孩子来维系一下感情。 如今绿衣还是感染者,他内伤严重,也就只有林雪菲是身体正常,再加上内有瘟疫威胁,外有太平道的人追杀。 怎么看都极为狼狈。 夜深了,陈冲坐在凳子上,打算趴着度过一夜。 他表现得非常正人君子,但是半点不由他,林雪菲来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提起来,拖到了床边,又将他给丢到了床上。 “啰啰嗦嗦的,还说你是个县令。”林雪菲鄙夷道。 陈冲抓着被单,往后退了退,将被单抬起遮住自己的身躯。 林雪菲皱着眉头:“我一个女人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 “主要是担心你们的名声。” “没事,我们走江湖的没那么多规矩,看你身边这丫鬟也不像是不乐意的样子,我看呐,心中还窃喜咧。” 绿衣脸色更红,好在大晚上的看不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煮鸡蛋,听着林雪菲的话,嗔道:“才不是,绿衣不敢逾越,公子可是县令大人。”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林雪菲瞥了一眼绿衣。 绿衣赶紧低下头去。 陈冲睡在中间,绿衣靠里,林雪菲靠外,陈冲左右两边都是女人,他根本就睡不着,整个人僵硬地竖着,双手双腿并拢,就好像躺着站军姿。 床虽然大,可睡了三个人之后,刚刚好。陈冲两边隔着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至少稍稍有点小动作,都能碰到绿衣或者林雪菲。 很快陈冲就听到林雪菲均匀的呼吸声,这女人似乎是陷入了睡眠中。 可他睡不着啊! 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阳刚之气最强的时候,佳人在侧,他浑身都散发着热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还丹的作用。 他的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感觉自己蕴养在温热的能量中,胸口的疼痛也轻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他很精神。 鼻子耸了耸,陈冲闻到了幽幽的香味,这是一种特殊的体香,当然,也有汗臭味,那是自己的。 他好奇了,怎么三个人都是从山林里面一路过来的,大家都有流汗,可怎么只有他的汗是臭的? 绿衣和林雪菲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绿衣的比较淡,丝丝入魂,温柔一些。林雪菲的比较中性,闻起来有一种松木的味道。 要不是顺国没有香水,陈冲都怀疑这两个女人是不是偷偷喷了香水。 外面,有一些脚步声传来,从远到近,最后消失了。 陈冲眯着眼睛,看来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第59章 村民之怒 他侧头看着林雪菲,发现林雪菲依然酣睡,似乎外面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她。 武林高手都那么没有警惕性的吗?说睡觉就真的睡觉。 女侠,你身边可是睡着一个男人的,你真能睡得着? 真不怕我脱了衣服化身为狼? 还是说我给你一种我是好人的感觉了? 无奈,陈冲觉得自己应该要起来了,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要是有敌人过来,要早一些做出打算,想好逃跑的路线。 慢慢坐起来,陈冲跨过林雪菲,刚坐在床沿,林雪菲一双眸子反射着暗淡光芒:“你去哪?” 陈冲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 这女人不是一直在睡觉吗?难道是自己动作太大惊醒了她? “我以为你睡着了。”陈冲小声说。 “是睡着了,不过外面有人的时候我就醒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我们门口做什么?”林雪菲有一些不爽。 “还记得在山林的时候那个村长说的话吗?王家村里面太平道的人更多,是整个坝子乡最多的。” “都是一些喽啰,太平道的人都很烦。”林雪菲皱着眉头将长剑扛在肩上,走到门口。 陈冲匆匆上前:“你小心一些。” “怕什么。”林雪菲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你很能打,可外面万一有几百个人呢?你能以一当百啊?”陈冲小声又严肃地说。 林雪菲不屑:“你搞错了,太平道大多数的人都在南郡,来江南郡探路的人能有一百个就不错了。” “你对太平道很了解?”陈冲好奇。 太平道是歪魔邪道,林雪菲怎么会了解?除非林雪菲和太平道的人接触过。 “也不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帮他们做过事情,但他们没有给我报酬。”说到这件事情,林雪菲脸上露出了生气表情。 “就只是这样?”陈冲问。 “他们不给我报酬,我就杀了他们好几个人。”林雪菲突然意识到陈冲应该是走入了一个误区,于是解释:“你可能搞错了,在山林中那些壮汉都不是太平道的人。” 陈冲眉头一皱。 那些壮汉不是,那就只是丰联村的村民,那些村民被欺骗了,成为了太平道的教徒,成为太平道驱使的工具。 他到丰联村不过几天时间,太平道就能给村民们洗脑成唯命是从的程度,洗脑的能力太强了! 林雪菲说:“太平道的人最低级的叫童子,童子上面是提灯,再往上就是坛主,每一个坛主都会分到一个县城,到时候那个县城被太平道渗透,就会让坛主坐镇。” 林雪菲没有说完太平道的分级,外面又有声音了。 一道影子投射到门前的窗纸上,紧接着一块薄薄的木块从门缝戳了进来,往上撬动。 又是上一次的把戏,用刀将门闩给刮开,悄悄进来。 干! 陈冲转头看着林雪菲,现在他有林雪菲这个会武功的,不需要像之前那么狼狈,可也担心外面的敌人太多,林雪菲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他在桌子上将长刀拔出来,两只手握住,站在了林雪菲身边。 林雪菲一脚将大门踹开,站在最前面的人蹲在门前,大门被踹开,就撞在了这人头上。 啪! 木门被撞碎,那个人也倒在地上。 门外的情景一目了然,如同林雪菲所说,敌人并没有一百个那么多。 粗略数一下,大概三十个,这些都是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手上拿着木棍扫帚,有领头的人站在最前面,手上的武器是柴刀。 这些人不是太平道的。 看到这些人的打扮,陈冲心中笃定,这些人都是王家村的村民。 他们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还是带着武器来的,绝对没好事,可也应该不是想要杀他们。 林雪菲也有一些吃惊,手上的大剑不知道该落下还是该收起来。 滥杀无辜可不是他们武林中人会做的事情。 陈冲将长刀收起来,叹了一口气,问:“你们半夜三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是县令?”为首的人指着陈冲问。 “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王家村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这个县令!”那人怒道。 他身后有人愤怒地说:“义哥,别和这家伙说那么多了,咱那么多人,抓住他,然后让外面那些官兵放我们走!” 王义犹豫了,毕竟县令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不同阶级的存在,平时见了都要跪着,现在要绑起来,确实让他心里发慌。 只不过身后的人义愤填膺,呼喝着让他行动,他骑虎难下了。 “兄弟们!这个狗官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要让他活着!咱抓住他,让那些官兵给我们让路!”一直煽风点火的人振臂高呼。 “等一下。”陈冲大声说。 众人真就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陈冲。 陈冲说:“你们说我害了你们,总要告诉我,我怎么害的吧?” 王家村的瘟疫并不是他引起的,而是灾情引发的,而且他已经第一时间赶过来了,甚至亲自前来。 怎么都不至于被说成害人。 这些人是被什么人蛊惑了吧? 陈冲看向一直煽风点火的男人,记住了他的模样。 林雪菲走上前,对陈冲说:“废话那么多,需要我出手尽管说,杀他们如同切瓜。” 陈冲赶紧阻止:“别冲动,这些是村民,只是别愚弄了而已。” 林雪菲这种江湖人士习惯了用杀人来解决问题,非常干脆,而且一遇到麻烦就想着杀掉闹出麻烦的人。 但他不能有这种想法。 “你少在这里装糊涂了!我们这些人都不能出去,就是因为你命令官兵将我们王家村给封锁了!” “对,王家村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这些当官的也没有任何作为,就只会将我们封死!根本就不顾我们死活!” “王家村没有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念想,只想拉着你们这些狗官陪葬!” 一个个控诉朔宁县的县吏,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满是憎恨。 王义说着抹了抹眼泪:“我一家老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陈冲抬抬手:“可我绝对不是不管不顾,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拯救王家村。” “你住嘴!能拯救我们王家村的只有风大人!”煽风点火的人大声说,握着拳头。 “对!风大人才是来救我们的。” 第60章 阴险小人 风大人是谁? 陈冲也想要知道,朔宁县应该没有姓风的县吏,或者说整个朔宁县也没有姓风的人。 所以是从外地来的。 陈冲第一个想法就是风大人是太平道,而随着这些村民你一言我一语,也确定了他的猜想。 真的是太平道的人。 这些村民就是被那个风大人教唆着来这里做绑架之事。 看着这些村民的目光,陈冲咳嗽一声:“那么你们知道绑架县令是什么罪行吗?” “杀头。”有人回答。 “管他的,我们在这里也是一个死,不如绑着你冲出去!”煽风点火的人大声说。 有人又蠢蠢欲动了。 陈冲盯着王义,王义从刚才开始就沉默,而且眼神也清澈了一些,和这些村民不同,没有了那种疯狂。仟仟尛哾 看来这个王义还算有一些理智。 “不,杀头只是最小的惩罚,绑架朝廷命官,要诛九族。”陈冲笑眯眯地说。 可这话却如寒风入骨,一些村民突然醒悟过来,全身一颤。 对啊,他们死就死了,如果株连九族,那可是整个家族的没了。 并不是说住在王家村的人家族都在王家村了,那些外嫁出去的姐姐妹妹也算是九族之内。 许多村民都慌张地看着陈冲。 太平道的洗脑在这种残酷的刑罚面前,少了许多影响。 “诛九族?我们冲出去,谁会知道我们是谁,王家村活下来的就我们而已!”煽风点火又说话了。 陈冲抬眼看过去,这个人躲在后面,一直缩头缩脑,根本就不愿意做出头鸟,拱火倒是积极。 “那个谁?你要说话就站出来说话,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谁。”陈冲指了指躲在村民们后面的人。 众人转身看过去,将这个小个子给让出了一个空间。 小个子瞪大眼睛,惶惶然环顾四周,然后和陈冲对视,最终全身一颤,退后一步。 陈冲笑问道:“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个子不敢说,王义主动透露:“大人,他叫王铮。” “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惜人不是什么好人。”陈冲摇摇头,拖着长刀来到王铮面前,王铮慌慌张张地指着陈冲:“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为民除害。”陈冲笑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王家村死了八成,活下来的也活着没意思了,在这里也是等死罢了!”王铮扯着脖子喊。 王义叹了一口气:“王铮,我现在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你在背后推着我们做这种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嚷嚷,你是在害我们啊。” 王铮怒道:“我害你们什么了?我是想大家都活下去!” “可不能是这种方式。”王义摇摇头。 “你们害怕什么啊?风大人可是说了,只要我们抓住县令,他会保证我们不会被杀头。”王铮信誓旦旦。 “王铮,你魔怔了,这种话你也相信!”王义已经决定退缩,绑架县令的事情他坚决不做。 大多数村民这时候也是和王义同样的选择,只是在一边看着王铮的表演。 王铮看着众人都将他孤立,脸上满是不甘心,指着陈冲:“你真是在这里妖言惑众!明明我给他们活路,他们却如此对我!真是人心不古啊!” 陈冲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你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大家心里清楚。” 王铮咬着牙,突然吼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紧接着举起长棍,往陈冲这边跑过来。 陈冲向前一步,手上的长刀抬起与肩膀平行,刀尖向外。 这是标准的攻击姿势。 对付三五个人他可能不行,但对付一个小个子男人,还是他手上还有更锋利的武器情况下,那不就是张飞吃豆芽? 眼看着王铮过来,陈冲身体前倾,打算先下手为强,可一股大力出现在他的后衣领上,紧接着就见到一道刀光自上而下,从陈冲的鼻尖前划过。 刀尖上寒冷的气息让陈冲全身鸡麻皮都起来了,他感受死亡气息,面前的人并不是王铮,而是另外一个从王铮后方出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直躲在王铮背后,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陈冲没有注意到他。 对方一直潜伏,就为了这一刻出杀招。 陈冲心跳加速。 靠! 怎么会有那么阴险的家伙,如果不是林雪菲,他现在都被长刀劈成两半了。 王铮脸色一喜:“风大人!” 迎接他的是一道刀光,从他的脖子划过,让他人头落地,血喷如柱。 黑衣人的长刀是制式长刀,属于顺国兵部锻造,长三尺,刀尖向上勾起。刀身较薄,为了更容易切入敌人的身体里面。 黑衣人长刀横切,速度飞快,就好像一轮弯月在他身前。 院子里的村民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种景象,吓得四下逃散,很快整个院子就只剩下陈冲几人和黑衣人。 林雪菲大剑抡圆,像个陀螺,她躬身往前,速度也并不慢。惯性使然,她个子虽小,但力大势沉,几个照面将黑衣人逼到墙角。 陈冲退到了房门口,绿衣早已经起来,抓住陈冲的手臂,担忧:“公子,我们先走吧。” 陈冲拍了拍绿衣的肩膀:“没事,看一下,我可没有见到过武林高手的争斗。” 绿衣惶恐道:“可我们在这里很危险。” 陈冲只是看着前方两人的战斗,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有自知之明,陈冲这时候激动的甚至想要冲上去帮忙。 从林雪菲跟着他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识过林雪菲真正的功夫。 柳易带过来的那些壮汉只是普通的村民,见识了林雪菲的强大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就逃走了。 林雪菲根本就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实力。 现在这个黑衣人可以和林雪菲旗鼓相当,林雪菲也因此有机会施展剑法,陈冲直呼过瘾。 黑衣人虎口炸裂,迸出血液,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一米六的小个子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 他咬着牙,长刀虚晃两下,一个翻滚逃出了林雪菲的封锁,脚下一点,大步流星的往陈冲这边冲来。 唰! 背后一股劲风,几乎是下意识的,黑衣人往左侧扑去。 五尺长的大剑砸在地上,入土三分。 第61章 就要这样的 黑衣人喘着气,死死盯着林雪菲,冷声说:“你一个武林中人要做朝廷的走狗?” “当然不是。” 林雪菲慢悠悠地走过来,一只手按住大剑,对黑衣人的兴趣不高,只是说:“不过你一个童子在这里逞能没有用,不如让你们的提灯过来?” 童子脸色一沉:“你知道我们太平道?” “当然知道了,你们还欠我钱呢。”林雪菲坚定地点头。 “哼,不可能,我们太平道从不欠人。”童子也非常肯定,然后又冷声说:“你保护的是朔宁县的县令,你还说你不是朝廷的走狗?” 林雪菲解释:“他答应我做一件事情,我保护他。” “都是借口!我看你这种人也不配称为武林中人了!”童子将长刀指着林雪菲。 “你烦不烦啊?”林雪菲不耐烦地将大剑拔出来,一脚踏在地上。 嘣! 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林雪菲化作影子飞了出去,大剑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神色一顿,赶紧提刀来挡。 咚! 林雪菲双脚起跳,蹦到了半空中。 林雪菲的大剑这一次自上而下,加上她两只手握住,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有力劈华山之势。 所有人都只见到,月光下,一个女子扛着几乎有女子身板那么大的大剑,从天而降,往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目眦欲裂,本来还以为林雪菲会直冲过来,没想到竟然中途变招。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闪躲了,林雪菲占尽了先机。 长刀迸发出火星,紧接着被甩飞到一边,黑衣人从肩膀自上而下,胸口被大剑切开。 黑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了后方的围墙上,撒了一滩鲜血,气绝身亡。 陈冲让绿衣回到房间去,这院子里面有一些血腥,那个无头尸体就在房门前,头颅还滚到了一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门。 另外一边,黑衣人身躯几乎是被斜斜的切成了两半,也是血液流了一地,还洒在围墙上。 林雪菲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只是很认真地擦自己的大剑。 陈冲先将王铮的头颅和躯体拖到门外,来到黑衣人面前,在黑衣人的身上搜了一会。 一块刻着“黄”字的木牌出现在手上。 “黄?这是什么?” 林雪菲瞥了一眼就说:“是太平道里面的等级,童子拿到的木牌是黄字,提灯是玄,坛主是的。” “那太平道的总坛主就是天了。”陈冲抢答。 “不是,太平道没有总坛主之说,只有神子和神母,神子拿的是天字,神母则是一朵红色的花,听说是樱花。” 陈冲好奇地看着林雪菲。 这女人对太平道是不是太了解了? 林雪菲抓住黑衣人的尸体,丢到了对面的院子里,拍了拍手,打了个哈欠:“赶紧睡了吧,困死了。” 陈冲看着往房间走的背影,又想到了她和黑衣人对战的时候那英勇身姿。 “对!我身边就是要有这样的高手,县令也是高危职业啊,才来顺国多久啊,就遇到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 “要招兵买马,咱只要精英,以后带着一帮武林高手出去,看谁不爽就欺负谁,多威风啊。” 又回到大床上,可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一次陈冲很快就入睡了,直到第二天巳时。外面的院子的血被绿衣拿水重洗了一遍,但还是能看到浅浅的痕迹。 陈冲换了一个口罩,又给绿衣和林雪菲都换了新的,这才走出去。 吃的东西不需要担心,村长王德有所准备,不过王德也愁,王家村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这还是赈灾的时候陈冲吩咐运过来给每一个村子解决难题的麦麸,连粳米都没有。 王家村的情况不容乐观,陈冲坐在王德家里,王德的家里只剩一个孩子在了。 也不需要问,家家都挂白布。 坐在凳子上,王德叹息:“如果不是还有孙儿要养,我真想随着我孩子一起去了。” “会好起来的。”陈冲没有其他能安慰的话了。 “大人,你来王家村真不是明智选择,这里瘟疫最严重,不瞒你说,太平道的人也在。”说到后面的话,王德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太平道的人我会慢慢收拾,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王家村的所有人不再死于瘟疫。”陈冲说。 “不可能的,我们放弃了,王家村的情况我们比大人更了解,我们都会被瘟疫感染。”王德摇头苦涩。 “这样吧,村长你将村子里所有还活着的人带到外面的空地吧。”陈冲指了指方向。 “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想救他们。” “大人,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趁着你现在还没有被感染,赶紧离开。”王德劝说道。 “不用担心,我好得很,而且身为县令,自然要身先士卒,冲在瘟疫第一线,与朔宁县的村民共进退。”陈冲大义凛然。 这一刻陈冲的身上仿佛有光芒,王德愣愣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 站在一边的绿衣眼中闪烁着光,双手握紧,有一些激动。 她身边,林雪菲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县令好像和其他县令不一样。 “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呢?”陈冲笑道。 “好吧,大人吩咐的我自会尽力而为。”王德站起来,往外面走:“就是不知道那些家伙还愿不愿意听我的。” 现在王家村还活着的村民基本上是被太平道的人拜访了一遍,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之中,太平道像是唯一的出路一样。 村民情绪不稳定,被太平道安抚后,也就顺从地加入太平道,成为太平道的教徒。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的王家村,县令的话都没有太平道的好使。 空地上,稀疏地站着二十来个人,王德就站在最前面领头。 这二十来个人有一些是陈冲昨晚见过的,是跟随着王铮过来闹事,打算将他绑了的村民。 这些村民脸色并不好看,非常慌张。 只不过看着王家村所有的人脸上大多面黄肌瘦,形如枯槁,他也猜得到,这些人都感染了瘟疫。 第62章 另外一个神子 “我来王家村只做一件事情。”陈冲不需要给这些人介绍自己,毕竟昨天晚上应该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了他这个县令的存在。 而且王德去通知的时候,也一定会将他的身份告诉大家。 但这些村民见到了他,并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露出好奇的目光。 陈冲也不是说一定要让村民感受官威,但如果这些村民正常,表现出来的也一定会是对县令的畏惧。 可没有,村民们的眼神之中只有死意。 陈冲收起自己的怜悯和犹豫,大声说:“救你们!” 没有人应答,甚至有人已经打哈欠了。 陈冲开始说一些自己写在册子上的防疫措施,也不管村民听不听得懂,用最简单的话就措施说出来。 陈冲看着下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挥挥手:“好了,大家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在下方的王德都摇摇头,看情况村民对朔宁县的县衙失去了信心。陈冲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威信。 “你是县令,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在人群中,王义突然大声问。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众人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王义此时握紧拳头,很紧张,尤其是那么多目光的注视,让他有一些怂了,缩了缩脖子。 “因为我想要救你们。”陈冲诚恳地说。 “说那些没有用!大家都知道,王家村已经被县衙放弃了,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官兵在村口守着,不让我们离开。”王义愤怒地说。 “你们错了!”陈冲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在众人都回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继续说:“不让你们离开是不想整个坝子乡都被瘟疫感染,而现在其实你们出不出去都一样,因为你们惶恐,你们以为我们放弃了你们,所以都往外面逃去。” “你们将瘟疫带到了整个坝子乡,本来我只需要来你们王家村,现在需要到坝子乡每一个村庄去。” 陈冲叹息地说:“如果只是你们村,我有信心将你们还活着的治好,可惜你们对我这个县令没有信心。” 众人目光又渐渐地麻木。 陈冲突然大喝:“你们怕什么!我这个县令都跑来这里了!我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 众人听着突然有了一些颤动。 陈冲继续说:“我这个县令明明可以在县衙里,让官兵将坝子乡给包围,不然你们出来,等时间过去,总能够让瘟疫自动消除。” 他冷笑地扫了一圈这些村民:“代价无非就是坝子乡的乡民死亡无数。” 陈冲耸肩:“可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影响,我依然稳坐县令的位置。” 村民们看着陈冲,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对陈冲这一副狗官的表情,义愤填膺。 陈冲这一副不管你们死活的表情突然一收,接着眼神凌厉,怒言:“可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这里,就只是为了救你们!我要让你们知道,我这个县令是在乎你们每一个人的!” 越来越多的村民明白了陈冲的一片苦心,至少明白陈冲真的想要帮他们。 少数的村民哭了起来,还有一些依然麻木,只不过眼中多了一些痛苦的情绪。 对,这才应该是一个经历了苦难的村民应该有的表情,虽然痛苦,但却心怀希望。 而那种麻木才真的是绝望的象征。 绿衣在一边看着陈冲,眼睛里面闪烁着小星星,放在现代,那就一个忠实粉丝。 林雪菲手肘戳了戳一边的绿衣:“喂,你们公子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公子说话怎么了?”绿衣不解。 “他看起来更像是太平道的人。”林雪菲说出自己的感想。 “你在诽谤!太平道的人怎么能和公子相比?”绿衣对太平道的人表示不屑,虽然她和陈冲都因为太平道的成员弄得极为狼狈,可她依然鄙视太平道的人。 林雪菲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和太平道的教徒也差不多了。” 绿衣皱了皱眉头,对林雪菲的话有一些不满。 林雪菲指了指陈冲说:“你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给教徒授业的神子吗?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县令,我绝对会以为他就是和太平道那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另外一个太平道的神子。” 绿衣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林雪菲又戳了戳绿衣:“我说的是真话啊。” “绿衣不想和你说话。” “哎,看你这样子,被陈冲卖了都会开心地帮着数钱。”林雪菲叹息,觉得绿衣有一些可惜了。 “对呀,如果公子要将我卖了,那一定是有他的苦衷,我也会很高兴可以帮到公子呢。”绿衣吃吃地笑。 “这妮子毁了。”林雪菲最后得出结论。 从陈冲煽动了村民之后,王家村开始按照陈冲的措施改造。 只不过陈冲能够提供的物资几乎没有,口罩他已经用完了,当初从丰联村逃出来的时候,他只带了几个,都给绿衣和林雪菲,村口的两个官兵也给了两个。 现在手上还有三个,刚好可以给绿衣、林雪菲两个人更换。 所以他只能让在外负责每个人衣食住行的巡逻人员用布帛代替。 几天之后,王家村又死了七个人,这七个人陈冲亲自点火烧了。王家村外面暴露的尸体也被他收集起来烧成了骨灰。 再几日,王家村死五人。 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有人痊愈了。 痊愈的村民喜极而泣,跪倒在陈冲的面前,给陈冲磕了几个头,陈冲阻止不及,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白日,王家村的路上已经鲜有人迹,除了负责巡逻的,都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陈冲一天巡查三次,时刻注意着村民的身体情况,如果死了的,早些发现,拿去烧掉。 现在,陈冲也是在村子里巡查,林雪菲和绿衣跟在一边。 正想着事情,绿衣拉住了他,有一些惶恐地看着前方,顺着目光看过去,有几个穿着黑长袍的人堵住了去路。 陈冲还发现,巡逻的村民倒在血泊之中。 “这帮混蛋!”陈冲咬牙,王家村的村民已经不多了,现在又少了一个。 这些滥杀无辜的家伙真该死! 第63章 孤勇之气 “是太平道的人,看样子应该是童子。”林雪菲上前一步,将大剑解下来,冷冰冰的看着前方几人。 林雪菲说道:“我大概知道坝子乡有多少太平道的成员了。” “多少?”陈冲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刀也拔了出来,从丰联村逃出来之后,陈冲就一直有带武器的习惯。 在没有帮手的时候,手中的武器就成为了他唯一的依仗。 他并不希望自己连最后的依仗也丢弃。 而且他发誓,等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回去一定要造几把连弩出来。 他的记忆中,连弩的原理也并不复杂,这种结构武器只需要将结构弄懂了,就可以制造出来。 不需要太多的科技。 林雪菲眯着眼睛:“坝子乡每一个村应该有一个或者两个,王家村有四个,看来死掉的那个家伙没有说谎,王家村的太平道成员确实是最多的。” 陈冲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同时对付三个,你可以吗?” 林雪菲回答很诚实:“不一定,可能会全杀了,也可能会让他们逃走一个。我大概率会受伤,死应该不至于,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陈冲松了一口气。 林雪菲又说:“不过他们大概率会让两个人缠住我,一个人往你这边来。他们的目标是杀了你,从未变过。” 陈冲又紧张了:“那你拦得住吗?” “很难。” “那你觉得以我的实力,能不能将其中一个杀了?” 林雪菲回头扫了一眼陈冲,眼中多了疑惑,再转过头去的时候,才说:“你对自己的实力没有点数啊。” 陈冲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尝试问一下,如果可以,那我就不需要跑了。” 林雪菲将大剑扛起来,对陈冲说:“小心了,我顾不了你们那么多!” 陈冲无奈地说:“尽力就好。” 那也没办法了啊,林雪菲能够挡住两个敌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剩下的一个人,他或许可以逃一逃。 或许等林雪菲将两个家伙解决了,还能回来拯救一下自己。 林雪菲窜了出去,先下手为强。 和林雪菲猜测的一样,三个黑袍人分出了一个人绕过了林雪菲,往陈冲飞奔而来,另外两个去和林雪菲纠缠。 陈冲第一时间将绿衣推到了一边的柴堆里面,干稻草几乎将绿衣淹没,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面跑去。 追逐陈冲的黑袍人没有停下来对绿衣出手,而是追着陈冲去了。 陈冲知道,如果拉着绿衣逃跑,眨眼就会被黑袍人追上,到时候他和绿衣都只有死的份。 将绿衣推到一边,黑袍人如果目标就只是杀了自己,那绝对不会在绿衣这么一个丫鬟身上浪费时间。 果然,黑袍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陈冲。 陈冲的速度不快,黑袍人明显比他要快许多,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十米了。 “干!” 陈冲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黑袍人,对方就掏出了一把三尺的长刀,用最标准的跑步姿势,两只手摆动得飞快。 不对啊,这根本就和电视剧演的不一样,武林高手不都是两只手放在后面,弯腰往前蹬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冲想要回头和黑袍人一对一,他在那么一刻,有他能反杀的错觉。 可想到林雪菲那个疑惑表情,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除了手上的长刀之外,还有其他的依仗啊! 转角! 两个守在村口的官兵出现在视线中,陈冲几乎是第一时间大喊:“有人刺杀县令啊!救命啊!” 两个官兵本来看着村口好好的,互相还在倾诉着担心和忧伤,没想到县令大人会往这边奔过来,而且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袍人,这黑袍人手上拿着长刀。 再结合陈冲嘴里一直吼的话,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个人将长枪举起来,对着黑袍人。 见到两个官兵都紧握着武器,对着黑袍人,陈冲脸色一喜。 他刚才还在想,官兵毕竟不是自己县衙里面的人,而且也不受他的命令,官兵完全可以选择忽略他遇到险境这件事,袖手旁观。 如果两个官兵不帮他,后面的黑袍人在几息之间就追到他了,到时候以他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有活路。 现在事情似乎有转机了! 陈冲冲过官兵,这才停下脚步,回身将长刀握在手中。 两个官兵已经和黑袍人缠斗在一起了,陈冲大吼一声,冲向黑袍人。 追了我那么久,我是急支糖浆吗?你大爷的,风水轮流转,给老子死吧! 一股孤勇之气瞬间充斥心间,陈冲意识到,现在能够帮他的只有自己,如果两个官兵都被黑袍人杀了,他再往外面逃没有意义。 黑袍人追上他不需要多久,不如在这里和两个官兵共同对付黑袍人。 生死存亡就在一瞬间的选择,选错了,他会死。 所以容不得马虎。 看着两个官兵的长枪明显对黑袍人有威胁,陈冲跑了上前。 两个官兵也有些心慌,怎么这个家伙那么难对付,明明拿的是短刀,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对方都没办法近身,怎么就是捅不到他呢? 突然,黑袍人虚晃一招,在地上一个翻滚避开了两个官兵的枪头,还靠近了官兵,距离他们两个不过两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一个跨步就可以将短刀送入他们的身体。 黑袍人一点都不急躁,翻滚之后短刀握在手里非常稳妥,一刀先往左边的官兵切过去。 叮~ 金铁交加的刺耳声响起,陈冲整个人都退后好几步,两只手发麻,但他嘴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挡住了黑袍人的一刀。 左边的官兵没有被黑袍人杀死,但也非常害怕了,刚才如果不是陈冲,他就死了。 陈冲甩了甩自己的手,看着两个官兵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胡乱挥舞长枪,于是大喝:“退后!保持距离!” 两个官兵早已经有退后的想法了,毫不犹豫地按照陈冲的话来做。 陈冲站在两个官兵中间,握着刀,咧开嘴看着黑袍人:“来吧,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样杀我!” 第64章 弱者的求生欲 黑袍人冷着脸,眼神带着杀气,却没有冲动,步伐往左往右徘徊,手上的短刀一直保持在胸前,随时是出手的状态。qqxδnew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杀死陈冲,就算现在这里有两个官兵,他也依然没有退缩。 官兵的两把长枪直直地对着他,让他没有可乘之机。 陈冲站在两个官兵中间,手上的长刀紧紧握住。 他不需要主动出击,只需要等林雪菲将那两个黑袍人杀了,就可以过来解决掉这个。 黑袍人明显也知道这样的状况,看着没有很好的时机,也不等了,将短刀反握,突然加快速度。 在要被长枪刺中的时候,突然一个低头,几乎是贴地而行,躲了过去。 陈冲手上的长刀抵着地面往前,两只手猛地往前挑起。 他可以通过两个官兵的攻击来预测黑袍人的路线,所以占了先机,总能够找到对方的路线,将黑袍人逼退。 黑袍人贴地往前,只需要站起来就可以靠近陈冲,可陈冲手上的长刀,位置就在他前进的路线上。 他只能立刻停止动作,往后拉开距离。 黑袍人尝试了好几次,但都被陈冲这一手预测给逼了回来,他眼中多了一些烦躁。 他怒吼一声,突然在两杆长枪刺过来的时候,抓住了枪杆,手上的短刀砍在枪杆上。 两个枪头都刺在了地上,官兵想要抽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黑袍人已经踏出一步,来到了两个官兵的面前。 陈冲瞳孔一缩,没想到黑袍人还能有这一手,他措手不及,只能横着切过去,也不管能不能将黑袍人伤到,只求能将黑袍人逼退,救下两个官兵的性命。 噗嗤~ 一个官兵被短刀刺穿了心脏,瞪圆了眼睛倒在地上,鲜血洒在了对方的黑袍上,另外一个官兵只能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将陈冲让出来。 陈冲咬着牙,看着黑袍人得意的眼神,对方的短刀已经转了一圈,往上提起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退后了,往后退,只会被短刀切中身体,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武器横挡。 越是到这危急时刻,陈冲的心里就越冷静,对方的短刀变慢了,是他的动态视力在一瞬间潜能爆发。 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动作跟上,他的速度太慢了。 横挡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短刀与他的长刀撞击,巨大的力量在瞬间将长刀给挑飞了,他的手掌火辣辣的疼,但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整个人往前撞去。 退后会死,只有往前不会。 这是他意识到的事情。 黑袍人没预料到陈冲的动作,愣了一下,被陈冲狠狠地撞退了好几步。 陈冲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尽快往后退。 这可不是回合制的游戏,黑袍人一击不得手,必然会接着出手,他手上连长刀都没有,黑袍人上来一刀就可以结束他的性命。 他危在旦夕! “靠!” “再不来我就死了!” 陈冲咬着牙,这一次他真的无可奈何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林雪菲身上。 黑袍人抬起了短刀,距离他只有半米,正好是短刀能够砍到他的距离。 短刀劈下! 陈冲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黑袍人,他不甘心! 叮! 一把大剑从侧边切过来,林雪菲身上多了几道伤,眼神却越发的凌厉,戾气非常重。 “给老娘死!” 林雪菲挥舞大剑逼退黑袍人,将他逼到了一堵墙前,抓住了黑袍人一个破绽,直接将对方钉在了墙上。 陈冲整个人虚脱地坐在地上,喘着气,苦笑地说:“你再迟一步,我就死了。” 林雪菲将大剑拔下来,看也不看这黑袍人的尸体,转头说:“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那两个黑袍人很难缠,而且配合得很好,如果不是我卖了一个破绽,让他们以为能杀我,我现在都还被他们缠着。” “看来你的极限就是三个童子了。”陈冲从地上站起来。 他还想到了被自己推到稻草堆的绿衣,就见到前方绿衣匆匆地跑过来,眼中带泪,满是惊慌。 跑到陈冲的面前之后,一把抓住陈冲,转着他走一圈:“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陈冲摸了摸绿衣的头:“你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那就好,吓死绿衣了!”绿衣泪眼模糊地说。 林雪菲翻了翻白眼:“绿衣,你看看我,我受伤了,很严重的伤。” 绿衣只是瞥了林雪菲一眼:“你自己不是有疗伤的药吗?吃呗。”然后又开始给陈冲检查身体,嘘寒问暖。 这待遇,天差地别。 陈冲转头看着那个已经缩到了桥对岸的官兵,招了招手:“刺客已经死了,过来吧。” 官兵这才慌慌张张地走来,看着地上伙伴的尸体,眼中闪烁着怜悯。 陈冲说:“坝子乡有太平道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官兵颤抖地说。 “那些家伙在每一个村子里都有人守着,还大摇大摆地宣传太平道,你们没见到?”陈冲不是很相信。 那些人和村民格格不入,正常人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不是王家村的。 有外人进入王家村,官兵总要过问两句吧? 就算不过问,也会汇报给上头。 “看到了,但我们只负责封锁王家村,没有说禁止外人进入王家村,只要他们不出来就好。”官兵解释。 陈冲严肃地说:“太平道在南郡已经做了造反的事情,是乱党。” 官兵好奇地问:“那大人的意思是?” “立刻告诉仲恒,让他派兵过来镇压,找出坝子乡所有的太平道成员。”陈冲说。 “可是我不能离开,百夫长让我们在这里守着,这是我们的任务。”官兵摇头拒绝。 “现在造反的人都到坝子乡了,你们还无动于衷?”陈冲有一些生气了。 “放王家村的村民离开,更严重。”官兵小声说。 “真是死脑筋!”陈冲咬着牙。 正说着,前方似乎有好些人往这边过来,陈冲定睛望过去,是周铁他们,可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并不好过。 不对啊,他们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治疗病人的啊! 怎么会如此狼狈? 第65章 突发状况 周铁带着一群人匆匆往王家村赶来,鹿小七在一边怒骂:“那些狗东西,我迟早会回去杀了他们!” “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大人,将这些事情告诉大人。”周铁沉着脸说。 “可大人在丰联村,我们没有办法过去,路都已经被堵死了!”钱程咬着牙说。 “那先到王家村去,大人说过要去王家村,在王家村等着先吧。”周铁一脸的无奈,回头看了看后方。 陈冲在桥头看着,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人在追赶周铁他们。 难道是太平道的人? 那些贼子已经那么嚣张了吗? 明明每一个村子都有官兵守着,那些官兵见到了太平道的人,难道就不巡查一下吗? 遇到这些造反的家伙,还能放过? 陈冲一脸的好奇,对着周铁他们挥手。 周铁一行人也见到了陈冲,脸上大喜,立刻说:“是大人!大人在王家村!” 两拨人相遇,周铁第一时间拱手跪下:“大人,我们没有做到你吩咐的事情,只有两个村子是已经按照你给的措施去改善,已经没有新增的感染者了。” “但我们到第三个村子的时候,后方有官兵过来,对所有的村民进行围杀。”周铁咬着牙,一脸的愤怒。 陈冲愣住了,突然意识到什么,抓住周铁:“你说的是官兵对村民进行围剿?” “是的!” 周铁红着眼睛说:“那些官兵是想要将坝子乡所有的村民都杀了!” 鹿小七也怒火滔天:“大人,那些混蛋狗胆包天!竟然要将坝子乡的乡民一个不留,为了解决瘟疫,他们用了如此手段!” 陈冲深吸一口气,问:“那朔宁县过来最开始的村子怎么样了?” “都在我们后面跟着,往王家村和南郡来了。”周铁握紧拳头,愤然道。 钱程怒道:“死了几百个村民了,那些官兵收到的命令就是要杀了所有的村民,而且我潜入到他们营地偷听,有一个家伙说到时候坝子乡杀的所有乡民,都当作造反的乱民,上报到朝廷。” 周铁怒道:“那些家伙想要拿这些村民的命去邀功啊!” 听着这些护卫的话,陈冲心里有一股气在积攒,硬是咽不下去,就堵在嗓子眼。 这些王八蛋!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老子辛辛苦苦在这里拯救乡民,消灭瘟疫,结果你们在外面搞东搞西,还想要将坝子乡上万的乡民灭杀! 真以为老天不开眼吗! 周铁拱手问:“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冲说:“回王家村先。” 说完他转头看着这个唯一的官兵,官兵慌张了,他赶紧举手:“我可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收到这样的命令!” 他可是知道,这些人都憎恨官兵,要是不和仲恒撇清关系,估计下一秒就会将他给杀祭天。 陈冲摆摆手:“我和你们这些官兵不一样,我不会滥杀无辜。” 说完就带着一群人往里面走,除了周铁一群护卫之外,后面跟着两辆马车,里面是从朔宁县带过来的物资。 除此之外,五个大夫现在只剩下两个,杨兴培和蔡东莱。 陈冲询问了一下才知道,那三个大夫已经去投靠仲恒了,至于仲恒会不会给一条生路,那就要看他的心情。 陈冲不去管这些,很快,后方浩浩荡荡的有两三千的村民往这边走来,每一个都是面如死灰。 等他们来到王家村之后,也不顾地上肮脏,直接坐着躺着,有一些村民本来就是最后一口气吊着,来到这里气散了,人也就死了。 这些村民都戴着口罩,看来还是想活着。 将自己带来的人都带到了自己住的房子里面,陈冲看了一眼,吴宇已经没有了刚见到的年轻帅气,多了许多沧桑,也老了许多,脸上有了皱纹。 众人看着,陈冲说:“既然仲恒下令,那么官兵会追过来王家村,估计他们的目的就是将所有的人都赶到南郡,南郡有太平道,到时候坝子乡的村民就算说自己不是乱民,也没人相信了。” 吴宇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愤懑道:“那些狗东西实在不是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陈冲冷静地说:“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解决。” 周铁擦了擦自己的长刀:“在路上我们也杀了好几个拦路的官兵,不如我们直接杀上去,带着村民突围,只要有人突围,将消息传到朔宁县,整个燕都都会知道仲恒做的事。” 陈冲摇头:“硬碰硬不可取,仲恒是知道我这个县令在坝子乡的,他依然敢这样做,就断定我们没有人能够回到朔宁县。” 周铁不甘道:“难道我们真要去南郡?可南郡就是太平道的天下,我们去了,也是死。” 吴宇点头:“对啊,尤其是大人,太平道的人知道大人的身份,只会痛下杀手。” 陈冲笑道:“那不一定,如果我投降呢?愿意成为他们的教徒呢?” 众人都愣住了。 鹿小七挠挠头,问:“大人,难道你也要造反吗?可周哥说过只会跟着清官,你要造反,周哥可能不跟你了。” 周铁一脚将鹿小七踹倒:“你丫的,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鹿小七只能默默地爬起来,一脸委屈。 陈冲摆摆手:“我想一想吧,周铁,你告诉我那些官兵还有多久到王家村?”qqxsnew 周铁思索了一会:“一天,只需要一天,官兵就会追到这里,而且这段时间应该会有源源不断的乡民来到王家村。” “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吧。” 林雪菲走到陈冲的身边,笑道:“造反啊,造反很好玩的。” “什么好玩?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陈冲没好气地说。 “不是啊,你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吗?”林雪菲觉得无所谓。 陈冲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实在搞不懂林雪菲的脑回路。 让众人去选房间休息,陈冲的房间里面就只剩下绿衣和林雪菲了,陈冲眼睛失去了焦距,脑海中不断地演练官兵包围王家村的情景。 数千的官兵,进入王家村,手上的长枪一戳就能戳死一个。 这些村民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有死。 一夜,陈冲看着阳光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想了一晚上。 林雪菲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上前来:“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 陈冲耸肩:“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66章 演技一流 可以确认,太平道的人并不知道陈冲是县令,那些知道的,在丰联村。 陈冲现在毫无办法,仲恒明显挑明他回不去,要让他死在这里。 继续在王家村守着,只会被逼着到南郡,到了南郡,想要回朔宁县可就难了。 每一个郡都会有边界守卫,如果没有通牒,是不允许进入其他郡的,南郡的灾民能过来,完全是因为当时饥荒,边界的守卫也阻止不了。 陈冲对坝子乡的每一个村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在冒险,可也只能如此。 独自一人踏上寻找太平道成员的行程。 他换了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坝子乡的乡民,带着童子的血衣,为了更逼真,甚至让林雪菲揍了自己一顿。仟仟尛哾 林冲呲牙咧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村落,这里是硕和村,距离王家村不算远,仅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林雪菲!你丫够狠!出手那么重!”陈冲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想到林雪菲踹自己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兴奋。 多大的仇啊? 陈冲想了想,确定没有对林雪菲有任何亏待的,心中更加疑惑。 看着不远处的硕和村村口,陈冲心里祈祷不要有那些追杀村民的官兵,也不要有丰联村过来的太平道成员。 等走近一看,发现守在村口的官兵只有两个,而且似乎还不知道外面仲恒的命令,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假装一脸苦闷,颤颤巍巍地拄着木棍往前走,等来到官兵面前,这两个官兵眉头紧锁,透露着嫌弃。 “哪来的?” “大人,行行好吧,我想进去讨口水喝。”陈冲哀求道。 “你从哪个村子来?”官兵大声问道。 “从丰联村过来的,求求你了,大人。”陈冲拱手躬身道。 “奇了怪了,你怎么能从丰联村出来,现在每一个村子都不允许村民出入了。”官兵非常好奇。 “大人不知道吗?” “什么?” “丰联村已经被太平道的人给策反了,想要造反,我是被逼着逃出来的,我不愿意造反。”陈冲一脸苦相。 两个官兵互相对视,很快震惊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了,我死里逃生啊,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丰联村看看,我现在只想进去里面,求求大人了,我进去就不会出来的,放心。”陈冲恳求。 两个官兵已经顾不了陈冲这么一个乡民了,不耐烦地摆摆手,让陈冲进去了。 反正只要村民不出来,他们就不算失责。 陈冲猛的感谢,一个劲地鞠躬,这才往硕和村跑,等进入硕和村之后,他先找到空房子,现在瘟疫之下,想要找空房子还是找得到,只要不嫌脏不嫌死过人。 等找了空房子之后,再来到村长家,敲门进去,给村长说明来意,无非就是求求给点食物,还有想要在硕和村长住的意思。 换作平常,村长不会答应,但现在是瘟疫时候,也知道大家的难处,而且陈冲正是壮年,在硕和村绝对是很好的劳动力。 思索一会也就答应下来。 陈冲在村子里住了几天之后,就有人找上门来,一看,和其他童子穿着差不多,于是一把趴在对方的脚下,假哭道:“大人啊,我总算找到你啦!” 那童子本来是听到村长说这里有新来的一个男人,所以想着来这里宣传一下太平道的道义,如果可以,当天就收作教徒。 可没想到刚进来,这小伙子就来了这么一出,反倒是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双手不知道放哪里,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兄弟,你认错人了吗?” 陈冲哭喊着说:“当然没有,大人可是太平道的童子大人?” 童子茫然点头。 陈冲又问:“那大人可知道我们太平道这一次来坝子乡的目的?” 童子更加茫然,但还是点点头。 “既然大人没有忘记,那就行了,我们太平道这一次来坝子乡,就是为了以坝子乡为中心,将太平道的教义扩散到整个朔宁县,拿下朔宁县之后,再直取燕都,让整个顺国都沐浴在我太平道的圣光之中,无量神母!” 陈冲语气顿挫有致,情绪波动起伏有序,时而热血,时而虔诚,看得童子都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身份弄反了。 到底谁才是来宣传太平道道义的啊? 陈冲颤抖着双手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带血的布料,是童子穿的衣服的料子,双眼含泪,将撕来的布料放在童子的手上,一低头,哭道:“这是丰联村的大人交给我的,让我告诉。” 陈冲再次停顿,假装啜泣。 童子有一些着急:“让你告诉我什么?” “让我告诉大人你,朔宁县的兵营校尉仲恒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正将我们包围,说是要对我们坝子乡的太平道一网打尽。” 陈冲说着害怕地颤抖着双肩。 童子瞳孔一缩:“当真?” “丰联村的大人已经遇难,还让我告诉你,去召集太平道所有的童子大人,带着教徒和那个天杀的仲恒校尉拼了!”陈冲咬牙切齿地说,对仲恒表达出了足够的恨意。 童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紧接着退后一步,打量陈冲。 陈冲保持着憎恨的表情,还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好在屋子里暗,他的脸上也特意用尘土弄花了,所以对方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流眼泪。 只是听到陈冲的哭腔。 童子阴沉着脸:“我知道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会,对了,我叫木德童子,你以后就跟在我手底下做事吧。” 陈冲赶紧趴着呼喊一句:“感谢木德大人!” 木德匆匆离开了房间,陈冲松了一口气,回想刚才自己的表演,咧开嘴笑了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憋得有一些难受。 刺激! “不得不说,我这演技,奥斯卡影帝没跑了。” 对于木德去哪里,陈冲大概猜得到,也可以确定,硕和村有两个童子。 好在,进来的时候官兵表现出来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没有其他村的人来过这里。 “天胡开局!” 吃了村长送过来的熟麦麸,一个村民走了进来,喊道:“兄弟,木德大人让我来叫你过去。” 第67章 像说书的 阴暗的房间里,木德正坐在凳子上,身边是另外一个童子,两个童子打量走进来的陈冲。 陈冲一路往前走,躬着身子,像极了一个贫困潦倒的乡民,眼神也有一些颤动,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走到木德面前,陈冲拱手:“木德大人,你找我啊?” 木德指了指一边的童子:“这是富景大人,是村子里第二个童子,你拜见一下。” 陈冲慌慌张张地拱手对着富景,富景眯着眼睛,三角眼的缝中透露着一丝冷光,上下打量陈冲。 木德淡漠地说:“我们对你的身份并不熟悉,希望你可以回答我们两个的一些问题。” 来了。 陈冲心里面感慨,他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关,总归是会被他们怀疑,毕竟仲恒带着官兵将坝子乡包围这件事情很大,关乎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所以对方一定会怀疑自己。 陈冲拱手说:“请大人问。” “你说丰联村的童子已经死了,你也带了他的遗物过来,那我问你,为什么你没有死?”木德说这句话到后面,声音突然增大,吓了四周围的人一跳。 再看木德,此时他眼睛瞪圆,面露凶恶,就好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看着陈冲,甚至站起来,快步走到陈冲面前,一只手按在了腰间,那里有一把短刀。 两人目光对视,陈冲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眼睛露出了一丝迟疑或者慌张,木德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将自己砍了。 所以陈冲眼中只有害怕,这是正常人的反应,村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恐惧呢?qqxsnew 但是他坚定自己的眼神,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做催眠,他就是太平道的。 陈冲一拍大腿,假意哭喊着说:“木德大人啊,你是不知道哇,那些官兵很多人,有几十个,那位大人虽然身手不凡,可也难敌四手,被官兵一枪一枪地戳穿了身体。” 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目光放在陈冲身上。 木德脸上带着愤怒,握拳骂道:“那些娘稀匹的官兵!该杀!” 陈冲激动地说:“当时我就在一边躲着,大人英勇无敌,如战神降临,手上短刀翻飞,刷刷两下就杀了嚣张的官兵。大人一路往前,所向披靡,面对数千官兵毫不惧色,站在丰联村口,对着官兵怒吼:太平道再次,谁敢与爷爷我一战!声震山岗,当即吓死两个最前面的官兵。” 他拉了一张凳子过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上一拍:“几千官兵愣是不敢动了,齐刷刷站在原地,满脸惧色,为首的就是仲恒校尉,骑着高头大马,穿的是双兽印银花甲,腰间一柄削铁如泥的三尺长剑……” 陈冲越说越激动,房间里的人都满是敬佩,眼光中信仰似乎更加坚定。 也就只有木德和富景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童子有那么勇猛的时候了,他们也都是童子,听着只觉得陈冲说的根本就不是太平道童子,更像是话本里的战神。 而且怎么看样子,陈冲更像是说书的? 木德咳嗽一声,那些听陈冲口若悬河的众人才赶紧回过神,有一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放在木德身上。 木德转头看富景,富景才站起来,阴测测地说:“我问的是为什么你没死?” 陈冲愣愣地说:“我刚才说了,我躲在暗处。” “哪些官兵没有搜查?” “没有。” “没有?” “嗯。” 陈冲非常肯定地点头,富景也来到他面前,仔细打量。 “好,第二个问题,你说称象童子有让你告诉我们村外的情况?”富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冲。 陈冲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血衣,表情悲伤:“是的,称象大人让我来汇报外面的情况,要和你们汇报朔宁县县衙的做法。” “外面有多少官兵?”木德问。 “不知道,密密麻麻,估计有好几千。”陈冲惶恐道。 “好几千?那不就是将半个兵营都搬到坝子乡来了?”富景神色凝重。 “我看还是要着急所有的兄弟们了,不然让那些官兵各个击破,我们没有活路。”木德建议。 “不着急,我们可以前往王家村,从那里回到南郡,那些官兵可不敢追到南郡。”富景摆摆手。 他思索了一会之后,对身边的教徒说:“你去丰联村看看,到底有多少官兵。” 教徒听着赶紧往外面走。 陈冲担忧的说:“可是外面有官兵守着。” “哼,那只不过是废物而已。”木德不屑道。 陈冲站在一边,鼓掌:“大人神威无敌!” 这两个家伙不好糊弄,就算自己说的天花乱坠,依然会派人过去丰联村探个究竟。 不过陈冲也不慌张,毕竟丰联村现在怎么样他也问过周铁。 早已经被官兵占据,成为了官兵的中转站。 到时候探子看到一大片都是官兵,回来一说,就坐实了他这个太平道教徒的身份。 只不过还需要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陈冲拱手说:“木德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木德挥挥手。 陈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即便已经劳累了许久,也无法让他安然入眠。 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局面,似乎没有路可走了。 一步步棋落下去,想要成功的反败为胜,需要一些运气,那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但别人输了可以重来,他不可能。他输了,就要把命留下。 陈冲从床上坐起来,愤愤然:“丫的,怎么那么多人要我的命!” 但想着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又躺下了。 也不知道多久睡去,一晚上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有睡,等天明醒过来之后,已经是正午,肚子有一些空瘪,叫着难听。 陈冲从床上起来,去找村长要了一些吃的,却见到村长愁眉苦脸。 “村长有什么难事吗?”陈冲好奇的问。 “我们村子里的粮食快不够了。”村长有一些忧愁。 陈冲无奈,毕竟这种事情解决不了,坝子乡现在已经被仲恒封锁,外面的粮食绝对无法进来。 陈冲也只能安慰两句,走在村子里逛着,来到村口的时候,他发现守在村口的两个官兵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正打算转身往里面走,外面探路的教徒跑着过来:“不好了!” 第68章 再回王家村 仲恒加快了屠杀的速度,半个坝子乡已经处于被屠杀的状态,作为探子的教徒从外面跑回来之后,心里面还在后怕。 房间里面,木德和富景坐在椅子上,脸色极为阴沉。 探子教徒跪在地上,匍匐,全身都在颤抖,颤颤巍巍地讲述着自己离开了村子之后遇到的事情。 “大人,我都还没有去到丰联村,就遇到了一大帮的乡民,他们拖家带口,满身是血,在往王家村去,说是官兵杀人了,官兵要屠村。” 教徒指了指丰联村的方向:“我偷偷地往那边去,那有一条小路,是去丰联村的,我站在山顶上,望见丰联村火光冲天,隐隐约约有官兵在清理尸体。” 木德看着富景,眼中多了一些惊慌:“看来我们继续在坝子乡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是现在离开,有一些不甘心,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也是一个死。”富景拉下脸来,阴测测地说。 两个人在商量,陈冲站在人群中,盯着这两个童子。 如果两个童子想要离开,他所有的计划都要搁浅。 他咬了咬牙,走上前来,拱手说:“两位大人,那些官兵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我们绝对不能向这样的恶势力妥协!” 木德两人愣了一下,富景眯着眼睛带着凶光问:“那你觉得我们当如何?” “和他们斗争,我们坝子乡也有那么多人,而且大人们身为无敌,有神母庇佑,杀那些官兵如同切菜!”陈冲激昂地握紧拳头。 在场的教徒也都激动了,眼中火热。 这些教徒可都相信木德和富景是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人,不然也不会成为太平道的信徒了。 木德冷着脸说:“你觉得凭我们两个和这百十位信徒可以和官兵斗?” 陈冲非常笃定:“绝对可以,大人们可都是强大到让官兵都害怕的存在,而且我们可以去王家村,和其他的童子大人汇合,数十位大人加起来的实力绝对不是那些官兵可以比拟的。” 木德看着富景,富景颔首:“不管我们要不要和官兵对抗,退到王家村都是最好的选择。” 木德站起来对所有的人说:“收拾东西,我们先都王家村去。” 陈冲给出来的计策被采纳了,他心中乐了,看来还有斡旋的余地,至少这两个童子不是直接离开江南郡。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将仲恒引过来而已。 所有的童子都在王家村,仲恒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带人杀到王家村来。 木德对陈冲招了招手:“喂,你过来!” 陈冲低头跑到了木德面前,木德点头赞扬道:“你很不错,脑子算是灵光,不如跟在我身边,将来前途无量。” 陈冲拱手假装兴奋:“谢谢大人,我一定会肝脑涂地,衔草结环,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木德让陈冲去收拾东西,一群人往王家村去,陈冲注意到,去王家村的人数少了一些,思索了一会大概猜到,应该是去请其他村落的童子了。 陈冲再一次回到了王家村,此时王家村已经人满为患,坝子乡能逃的乡民,几乎都来到王家村,坝子乡的人都知道,从这里可以离开江南郡。 江南郡的官兵是不允许到南郡的,除非得到了燕都那边的首肯。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到了南郡,就能活。 木德两个童子在王家村找到了最好的位置之后,住了下来,剩下的房子则是分给了其他教徒。 王家村的童子已经死了,这一点他们是从村长的口中知道的,木德和富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做事说话都谨慎了许多,这是陈冲能够感觉出来的。 趁着这几天没事做,陈冲私自找到了王德,让王德保密的同时,也询问了王贺父母的住址。 王德叹息地说:“王老头夫妇是很好的人,但老天不公啊,他们两个在瘟疫爆发的七天之后死了,是村子里的人埋的,就在村东头的小山坡上。” 陈冲道了声谢,跑到了小山坡,看着竖起来的简陋木牌和土堆,给坟墓磕了个头,抬头就说:“王哥要帮我做事情,所以就没过来了,两位莫怪,我替他给你们磕头了。” 从小山坡回来之后,就见到教徒找来,气喘吁吁地说:“陈兄弟,木德大人找你。” 陈冲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徒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听说丰联村的称象大人回来了,只不过伤得很重。” 陈冲眉头一皱,心中跳了跳,不过很快就掩盖了自己的讶异,微笑地问:“是称象大人和两位大人在聊天说起了我?” “不是啊,称象大人伤势太严重了,现在都躺在创伤起不来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吧。” 陈冲点点头,心中稍稍镇定,跟着教徒来到了房间里面。 只见到称象躺在床上,一身的伤势,脸色苍白,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眼看着不活了。 见到陈冲过来,木德一眼就见到了,赶紧上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称象这家伙活着回来了,你赶紧来见最后一面。” 陈冲点点头,露出悲伤的神色,走到快靠近称象的时候,突然一把扑了上前:“称象大人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富景一脸疑惑。 陈冲继续喊着:“你怎么还没有死,啊不对,是你能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陈冲扑在称象身上的时候,还重重的往他的胸口一个肘击,此时称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陈冲抬头看着称象,称象全身一颤,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伤重,什么都无法说。 陈冲一把抓住称象的手,非常激动的说:“你放心吧,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两位大人都知道了那些官兵的计谋,我们绝对不会让仲恒校尉得逞的!” 称象看着木德和富景,木德只是一脸的忧伤,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富景则是冷静的盯着称象,眉头紧皱。 “而且大人们很快就会都来到王家村,到时候带着我们一起杀出去,将官兵杀个片甲不留!”陈冲非常肯定的说。 陈冲喋喋不休,让称象也只能够听着,嘴巴张开,最终目光落到了富景的身上,见到富景一副沉思的模样,立刻将目光在富景和陈冲的身上来回转换。 陈冲心中只是有一些疑惑,怎么称象坚持了那么久还不死的? 不过他可以确定,这样严重的伤,称象已经没有办法揭穿自己了,只不过是弥留之际而已。 果然,没有多久,称象死死盯着富景,最后又落到陈冲的身上,咽气了。 “称象大人死了!他死不瞑目,这是憎恨那些杀了他的官兵!” 陈冲大声说:“我们太平道与官兵势不两立!” 所有人都被陈冲的话感染了,突然都复读陈冲的话。 富景只是看着陈冲的背影,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之后富景才走上前来,眯眯眼,眼中携带凶光。 第69章 直捣黄龙 陈冲给称象合上眼睛,抬头就和富景的眼神对上,于是露出笑容:“富景大人这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富景看了陈冲许久,那眼神让陈冲有一些不舒服,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猎物一样。 富景笑了笑说:“看来称象大人还是很重视你的,似乎是将你托付给我和木德了。” 陈冲拱手说:“谢谢大人栽培,称象大人也是有心了。” “以后你就跟在木德身边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我们太平道的兄弟姐妹多,什么事情都能帮一帮。”富景笑呵呵地说。 这是陈冲第一次见到富景笑,让他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 几天的时间,坝子乡所有的童子都带着教徒来到了王家村,这时候的王家村更像是一个避难所。 二十七个童子坐在王德的家里,王德的房屋是最大的,现在已经被征用了,王德则是被安排在了旁边的房屋里面,和其他的村民挤在一起。 当初王家村可是空空如也,人鬼不多见一个,现在到哪里都能撞到人。 住的房屋肯定是不够的,还有一些村民因为争夺房子打了起来,还是童子去惩罚了打架的人才平息,也让许多人收敛了一些。 陈冲将王家村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没有感染瘟疫的正常人居住的地方,另外一个则是在村边缘,是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居住的地方。 两个地方分隔开来,平常不会允许那些病人出来。 陈冲来到王家村的第五天,坝子乡还活着的童子都聚集在了王家村,所有童子都坐在椅子上,一些比较被看中的教徒也安排在了房间里面,但没有座位。 陈冲就是站着的那个,站在木德身后,听着这些童子的商量。 大多数童子都觉得应该回去南郡,而不应该在这里和几千上万的官兵死磕。 也有一些觉得大家带着教徒可以和官兵拼一拼的。 “那些官兵也是人,他们也有从坝子乡出去的,难道他们真的忍心将所有的坝子乡的人都杀了吗?” “就是啊,这时候我们回去,一事无成!” “大家要明白一点,那些官兵已经疯了,从屠杀第一个村子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人性,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怜悯心!” “我说一句。” “好了,你不要说了!” “……” 屋子里面从一开始的商量,到后面的吵起来,场面已经开始不可控了,甚至有好几个童子因为意见不合,打算出去院子里打一场先。 木德和其他的童子争吵也有一些烦躁,拉着一个童子打算出去干一架。 整个房间都闹哄哄。 富景拍了拍桌子,阴森森的目光盯着众位,一些童子冷静下来,那些比较暴躁的此时也将目光放在富景身上。 富景冷冷道:“怎么?你们想回去接受惩罚吗?” 众人沉默了。 木德大声说:“大家都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大家应该清楚,如果有一线机会,就可以去尝试,怎么会想着退回南郡呢?” 有童子站出来:“我们全部童子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个,难道可以去对抗数千官兵?” “你错了,我们还有整个坝子乡的教徒!”木德说。 “那些教徒?就算愿意上,也只是送死而已。” 木德挠挠头,目光很快就放在了陈冲身上,他心里面想到了陈冲跟在他身边给出来的建议,似乎都很靠谱。 “陈强,你有什么建议?” 陈冲介绍自己的时候,就用了陈强这个名字,毕竟陈冲是朔宁县县令的名字,名字相同也会容易引起童子的注意。 搞不好会被调查,所以陈冲用了假名。 陈冲思索一会,笑着说:“很简单啊,带着所有的坝子乡乡民去和官兵对抗。” 那个反对的童子走上前来,不爽:“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带着乡民去和官兵对抗,只不过是去送死。” 陈冲摆摆手:“当然不是让乡民们正面对抗,正面对抗,多少乡民都会团灭。” 他走上前来,拉开凳子,将一个木炭拿在手上,这是他发现的好东西,在没有纸张和笔墨的时候,代替写字。 在一块衣服撕下来的布上画出坝子乡的各个村落和山地图,然后沿着王家村不断地画着路线,嘴上一直不停。 “让一部分乡民从这里出发,到靠近丰联村的地方吸引官兵的注意,让那些官兵去追逐,另外这边也是如此,硕和村的村口应该会聚集很多官兵,将这些官兵吸引。” “大概应该会有几百个官兵离开,会有一个缺口,足以让我们进去。” 陈冲手上不停地画着各方前进和撤退的路线,众童子看着一愣愣,非常吃惊。 木德有一些疑惑地问:“你这样引开那些官兵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几百官兵,到时候他们杀了那些去吸引注意力的乡民之后,还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将我们包围。” 陈冲咧开嘴笑了笑:“所以要趁着他们回来之前,突破包围圈。” “但这样我们就连退路都没有了!”木德震惊。 “对,就是要这样,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放弃自己的退路,和他们硬碰硬。”陈冲点头笃定地说。 “你想做什么?”一边的富景冷着脸问。 “直捣黄龙,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就在这里。”陈冲将一条线直接划到了丰联村中心。 “这是我们进去的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在这里,我们会和仲恒相遇,仲恒身边大概也就十几个亲兵,杀了仲恒,我们就能活下来。” 陈冲将炭笔丢到了一边,自信抬头。 只见到所有的童子都瞪圆了眼睛,尤其是听到了陈冲最终的目的,总觉得听到的话不真切。 再看陈冲,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乡民? 你说他是个将军我都相信了! 木德惊诧的张大嘴巴,富景则慢慢勾起嘴角,阴沉地笑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做杀一个兵营校尉的事情?” “对啊,难道不行吗?这是唯一的活路,如果你们不是奔着这个目的去,不如现在就回去南郡。”陈冲理所当然地说。 “你觉得我们可以成功?”富景冷声问。仟仟尛哾 “当然没问题,弱势的我们,其实也有优势在里面,仲恒校尉不会过多的觉得我们有翻盘的机会,也就放松了内部的防范,让所有的官兵都放在包围的事情上,反而将自己的自身安全放松了。” 陈冲用布擦了擦手上的黑炭,盯着富景,脸上露出笑容。 富景眯着眼:“你的身份应该不是乡民吧?” 第70章 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听到富景的疑问,陈冲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毕竟自己说出来的,大概也不会是一个乡民能够有的想法。 这种明摆着要反叛的想法,一个乡民可不敢说。 杀一个校尉,正常人也不会去想。 所以陈冲一早就想到了该怎么去应付富景的疑惑。 他露出笑容,用非常诚恳的目光与富景对视,看不出一丝虚假,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大人,我当然是坝子乡的乡民了。” “我不认为一个乡民能够有这样的智慧,你到底是谁?”富景冷冷地问。 “大人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坝子乡的乡民而已,只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听大人讲一些谋略故事,所以对这些多少有些了解。”陈冲微笑道。 “好,就算你是乡民,你告诉我,你这个计策,有多少胜算?” “看运气,如果仲恒身边真的只有十几个亲兵,我相信凭借着二十多位大人的身手,一定可以杀了仲恒。”陈冲笑道。 “我问的是有多少胜算?”富景强调。 “六成。” 哗然,所有的童子都在看着陈冲,只有六成的胜算就想要他们拿命去赌? 许多人已经开始露出了不愿意的表情。 陈冲握紧拳头:“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将校尉杀了,风光无限啊!各位大人想一想,如果你们将一个兵营校尉杀了,回到江南郡会是什么样的一个风景?坛主会不会对你们另眼相看?神母会不会亲自嘉奖你们?毕竟你们杀的可是一个校尉啊!” “而且大人们还有六成的机会,成功了,大富大贵就在眼前,加官进爵垂手可得!在这个该死的世道,就算只有一成能飞黄腾达的机会,那也是要削尖了脑袋往上钻的,如今有六成机会!” “各位大人难道要放弃?!” 陈冲眼光在所有的童子之中扫了一圈。 童子有一些愧疚,毕竟连陈冲这么一个普通的教徒都能如此坚定,他们这些做童子的似乎有一点畏手畏脚了。 富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冲。他的身边,木德热血沸腾,一拍桌子:“奶奶的,听你这样说,也是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杀了校尉,我前途不可限量!” 其他的童子也都感觉心里震颤,有一种壮志凌云充斥在心中。 陈冲问道:“所以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干了!” “对!干了!” 突然间,所有的童子似乎都赞同了陈冲的想法。最开始大家在房间里的时候,商量的是如何打破如今的僵局,但都没有一个方向,所以乱哄哄的。 陈冲站出来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都是大家能够接受的,童子们都有了方向,自然愿意按照陈冲说的办法去做。 当天夜里,富景一群童子召集了所有的教徒,按照陈冲说的办法,将教徒分成了三批,派了出去。 为了避免教徒们没有按照他们吩咐的做,还每一个队伍都安排了一个童子跟上。 富景抓着陈冲,一定要陈冲跟着他们这些童子进入到丰联村,一起去杀仲恒。 陈冲本来还想跟着那些村民去吸引官兵,计划被打破了,陈冲也只能跟在木德身边,还被木德有心地给了一把长刀。 木德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开心道:“陈强,没想到啊,你还是一个智多星,本来看你这身子骨薄弱,还以为你就是个废物,哈哈哈,还是太小看你了。” 陈冲只能呲牙咧嘴地露着笑容。 木德又小声说:“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柄宝刀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以后这样的宝物还有很多,都是你的。” 陈冲看着木德交到他手上的长刀,这不就是一把制式长刀吗?顺国乙等及以上官兵都是用这种制式长刀。 像是朔宁县兵营的官兵,是丙等,所以手上只有长枪。整个朔宁县的兵营里面,乙等的官兵就不足五十,可以忽略不计,平时出任务也不会让这些乙等的官兵去。 在朔宁县的兵营中,乙等官兵大概率会跟在仲恒身边,成为亲兵。 在顺国,一柄制式长刀确实难得。 在王家村睡了一晚之后,等卯时陈冲就从房间出来,木德给的长刀已经绑在了腰间。 陈冲来到了王德的房间里,看着王德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王德已经醒过来,于是上前笑道:“王德,这一次我要和木德大人们一起去丰联村了,大概率不会回来,院子你搬回去吧。” 王德愣愣的看着陈冲,拱手说:“大人这是要去?” 陈冲摆摆手:“去谋一条活路。” “唉,大人慢走,老朽不送了。”王德感慨。 明明官兵包围的是坝子乡,和陈冲没有太多关系,但陈冲说这话,他也就知道那些官兵明显也想杀了县令。仟仟尛哾 兵营里的官兵都疯了!连县令都想杀! 陈冲笑道:“如果我能回来,我一定会让坝子乡重新回到曾经,消灭瘟疫。” 陈冲说完转身往外。 接近辰时,大家才开始出发,往丰联村的方向去。 接近丰联村的小山坡,趴在山顶上,陈冲探出了头,看到了丰联村的情况,有一个缺口被打开了。 看来那些乡民确实将一部分的官兵引开了。 本来丰联村驻守的官兵就不多,现在大部分都已经被引走,他们有很大的机会进入丰联村。 陈冲退了下来,来到木德一群童子身边:“大人,缺口已经被打开了,成败在此一举,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木德一把将自己的脸用黑布遮起来,抽出长刀,所有童子亦是如此,大家开始往山下跑去。 每一个童子还带着一个信徒,四十来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丰联村。 在丰联村靠里的院子,原本是陈冲居住的地方,此时已经被仲恒占为己有。 仲恒带着几个亲卫,外面院子也有好几个亲兵。 敲打着桌子上的地形图,仲恒眉头紧锁。堪舆图是官家堪舆大家画出来的,非常精准,每一处地形都有详细的标记。 这山多高,多宽,里面有什么猛兽,树木是以什么种类居多,在其中哪里有特殊的地形? 图上皆有注明。 仲恒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陈冲到底在哪里,明明现在大半个坝子乡都被搜查过了,就是不见陈冲的身影。 难道真的去了南郡? 仲恒冷笑:“南郡?过了南郡想要回来可就不可能了,太平道知道了朔宁县的县令在南郡,掘地三尺都会找出来。” “陈冲,如今你是无路可走了!” 第71章 坐山观狗斗 屋外非常安静,有巡逻的官兵经过,偶尔有野狗狂吠,也仅仅一会声音就消失。 房间里面的烛光差不多燃尽,也仅仅照到一张桌子,再往外就有一些暗淡。 此时晨光还未到来。 仲恒将堪舆图收起来,转头看着亲卫。这里的亲卫都是他亲自挑选,身手了得,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 有这么几个亲卫在,他心很安定。 再加上现在他只不过是屠杀一些乡民而已,毫无危险可言。 突然,一声惨叫刺破宁静,村南头有喊杀声。 仲恒抓住腰间的长刀,站起来,脸色阴沉看向门外。 一个官兵从外面跑进来,跪倒在地上,大叫:“校尉大人!敌袭!” 仲恒上前抓住官兵,眼神犀利:“怎么可能有敌袭?坝子乡只有那些下贱乡民而已!” “是太平道,太平道的童子集结起来,冲破了包围圈,进了村子!”官兵有一些慌张。 “多少人?”仲恒心中一惊。 太平道的人他打过交道,能成为童子的,大多数都是绿林出身,手上有一些真本事,杀人放火不在话下。 可他已经逼着太平道的人离开了,放了一条回去南郡的路出来,为什么这些童子还会选择和自己硬碰硬? 仲恒想不通。 外面喊杀声越来越近,仲恒等不及,一把推开官兵,自己推门出去,就见四五个官兵倒在院子里,有十几个人已经冲到了院子里来,和他的亲兵混战在一起。 院子里勉强能看到人,二三十个人混站在一起,还有人从外面跑进来,院子开始有一些拥挤。 亲兵且战且退,很快和这些太平道的人分开,双方留有安全的距离。 仲恒站在亲兵身后,冷着脸。 木德兴奋地看着仲恒,抬手指着:“这就是顺国的兵营校尉,杀了他,荣华富贵一辈子啊!” 其他的童子呼吸都有一些粗重,但也发现这个院子里的官兵身手都了得,并不是外面那些守村门口的官兵能比。 他们一时间没有鲁莽上前。 仲恒怒道:“太平道的贼人,你们是来这里送死的?” “你放狗屁,仲恒,你是顺国的走狗,是最坏的人!坝子乡那么多乡民都死在你的手上,你滥杀无辜不得好死!”木德大声说。 仲恒不屑:“不要以为你们能到这里就吃定我了!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五百官兵会回来。” “那你觉得你可以坚持一炷香?”木德嗤笑。 “凭你们,还不足以让我这些亲兵全部死在这里。”仲恒眼中带着杀气。 富景冷着脸:“还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杀!” 场面再一次混乱,童子和那些教徒拼了命往仲恒这边冲来,亲兵们也拿了命保护仲恒,双方各有损失。 亲兵上过战场,虽然没有系统的招式,可每一次出手都极为致命,这些童子多了一些忌惮。 木德一个人挡开三人,让富景从身后杀出,竟然突进到了仲恒的面前,富景咧开嘴对仲恒笑了起来。 仲恒怒吼一声,手上的长刀抬起劈下,大开大合。 富景的招式却以阴柔回旋为主,不和仲恒正面对战,绕到了侧边一剑刺向他的腰肋,仲恒心里一惊,一巴掌拍在长剑剑身上,改变了长剑的方向,另外一只手握着长刀又是一劈。 陈冲在门口观望,见到仲恒竟然能和富景这些童子打成平手,有一些吃惊。 看来能坐到校尉的位置,身手也绝对不简单,一看仲恒那些势大力沉的刀法,就可以明白,这家伙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狠角色。 双方在战,院子里的尸体在增多,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陈冲听到了外面道路的一些动静,侧头去看。 一列列官兵正往这边跑过来。 陈冲笑了笑,往里面走去,手上的长刀紧紧握着,贴着墙壁往里面靠近。 此时亲兵和太平道的人都杀疯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角落的陈冲。 陈冲的心跳加速,生怕这时候哪一个亲兵跑上来给自己一刀。 他时刻注意四周,动作已经足够轻了,而且猫着腰,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 几百官兵将院子包围,抬着长枪往院子里走。 木德砍死一个亲兵,转头看向门口,瞪大眼睛,为什么官兵会那么快就回来了? 富景一剑逼退仲恒,也一脸的震惊,想到陈冲当初说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说有如此意外的事情发生。 “陈强!” 富景心中有一些害怕,没有了底气。到如今见到外面的官兵,他脑子里想到了太多破绽,关于他们太平道所有童子来刺杀仲恒的计划,似乎根本就行不通! 几千上万的官兵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敢在这样的敌人数量前,跑到主帅的营地中? 木德也在找陈冲的身影,可这教徒和童子之中,并没有陈冲,他有一些慌了。 富景退到了木德的身边,拉着木德:“走!” 仲恒大笑:“想走?太晚了!” 木德和富景带着一帮童子往外面杀出去,这时候他们已经不想刺杀校尉了,和荣华富贵比起来,活命更重要。仟仟尛哾 前方那些拿着长枪的官兵对童子来说没有太多的威胁,一帮童子上前,抓住了机会靠近官兵,就能连着杀好几个。 十几个童子杀了出去,仲恒眯着眼睛,冷哼一声:“真不搞不懂这些蠢货,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我都已经放他们一条活路了,还要和我死磕!” 说完之后,仲恒将长刀收起来,对身边的亲兵说:“既然他们想死,成全他们,不要放他们离开。” 亲兵跑了出去,只剩下几个亲卫保护着仲恒。 仲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而此时,那人就坐在房间里面,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晨光从外面投射进来,正好落到了这人的脸上。 陈冲脸上神采奕奕,戏谑道:“仲恒校尉,好久不见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仲恒手上的长刀拔出,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奔过来! 第72章 刺激 仲恒的长刀很快,横切,刀光划过陈冲的脸庞,陈冲丝毫不惧,笑眯眯地说:“仲恒校尉想要株连九族?” 刀停了,仲恒铁青着脸,死死盯着陈冲,长刀距离陈冲的脖子不过两寸,陈冲甚至都感觉到了长刀的寒气,脖子上生出了一粒粒肉疙瘩。 陈冲笑看着仲恒,缓缓开口:“你的包围圈已经有了缺口,你看我身边是不是少了好几个人?” 仲恒眼中迸发杀意:“你的人出去了?” 陈冲点点头:“对啊,而且在出去之前,我已经吩咐过,回去朔宁县,就说我和校尉一起,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你杀了我。” 陈冲呵呵一笑:“杀一县之令,你背后的人,也保不住你的脑袋了吧?” 仲恒这种人最会的就是权衡利弊,送死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 从和绿衣他们分离,陈冲就已经将所有计划做好了,这计划很多时候需要看运气,但凡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幸运的是,他活着到了仲恒的面前,仲恒的包围圈也被打乱了,那些官兵被他安排的三路乡民吸引,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 周铁他们会从缺口离开坝子乡,回到朔宁县城。 封锁不住消息,仲恒就无法将自己杀死! 他不敢! 这是陈冲的底气,也是他唯一有活路的机会。 仲恒长刀始终不敢再进一分,眼中的杀意在外露,却多了许多不坚定,手臂上的青筋暴露,抓着长刀的手指指骨发白,明显用尽了力气,长刀却纹丝不动。 陈冲笑道:“如果我是你啊,也许该赌一赌,毕竟我和你已经成为了敌人,你现在不杀我,将来我也不会放过你,不如现在杀了我,万一我说的都是假话呢?” 仲恒咬着牙,额角有一些筋肉流动,他脸颊的横肉在颤抖,眼睛慢慢充血,呼吸也加重了许多。 这是在极力的忍耐。 陈冲继续刺激道:“不要那么纠结,大不了就和我同归于尽呗,你九族覆灭换我一个县令的命,也说不上谁赢谁亏,不是吗?” 说完,陈冲手指敲打桌子,有节奏,目光从未离开过仲恒的脸颊,从始至终没有意思胆怯害怕。 陈冲并不知道仲恒的心理,但也肯定对方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也许仲恒一冲动,真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他想活着,但越是想活着,就越要表现出自己的不怕死。 他相信仲恒一定不会冒这个险。 等了许久,仲恒将长刀往边上一劈,桌角被劈断,切口整齐。 陈冲鼓掌:“是把好刀啊。” 仲恒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淡然道:“仲恒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杀你呢?刚才是不是认错人了,以为你是太平道的贼人。” 陈冲心中冷笑,但却摇摇头:“我怎么会出太平道的人呢?我是朔宁县的县令啊,那些太平道的人要是知道我,想杀我还来不及咧。” “是啊,只不过太凑巧了,刚才院子里都是太平道的贼子,你就突然出现了。”仲恒眯着眼睛说。 “只是个巧合罢了。”陈冲摆摆手。 仲恒挥手让四周的亲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陈冲,窗户外的阳光落到了两人的身上,木框遮挡的一条条阴影也印在了两人的脸上。 陈冲的眼睛被阴影遮住,情绪似乎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仲恒紧盯着陈冲,压抑着愤怒:“那些太平道是你引过来的吧?” “仲恒校尉挥退亲卫就只是为了问这些?”陈冲笑道。 “陈冲啊陈冲,你是真的命大,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只身潜入太平道内部,唆使坝子乡所有童子联合起来刺杀我。他们做了这么一件愚蠢的事,却不知自己只是你的工具,你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带他们杀了我,而是为了吸引官兵的注意,让我设下的包围圈出现破绽!” 仲恒整个人都撑着桌子,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就生吃了陈冲:“你一早就想好了所有的计划,你的那些护卫和丫鬟,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坝子乡吧!” 就算陈冲和他已经是摆明了敌对关系,仲恒也不得不佩服陈冲,在绝路之中找到了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同时,仲恒又觉得陈冲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陈冲摆摆手,笑了笑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和太平道的贼子可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站起来,一步步往外面走去,等来到院子里,看着院子里一地的尸体,吐了一口气,很快脸上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 看着阳光东升,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总算,活过来了!” 不管是太平道还是仲恒这些兵营里出来的官兵校尉,都想要置他于死地。 而他,在如此险境中,活下来了! 想想,当初在官道上遇到了那一些官兵,和他说的话,仲恒将所有的官兵都派过来坝子乡。 当初就想不通,为什么会将整个兵营的官兵都派过来。 现在知道了。 从一开始仲恒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坝子乡! “他奶奶的!” 陈冲小声骂了一句,往外面走,很快走到了村口的位置,在村外,绿衣几个人匆匆跑来。 绿衣眼中带泪,跑到他面前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林雪菲表情有一些惊奇:“你竟然还没有死,那些太平道的家伙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吧?” 陈冲没好气的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就盼着我死?” 林雪菲呵呵笑:“不是。” 绿衣检查完了陈冲的身体之后,才说:“周铁和吴宇他们先回去朔宁县了,你放心,公子吩咐的事情,吴宇他们都会照做的。” 陈冲揉了揉绿衣的头,回头看去,仲恒正站在院子门口,阴鹫的盯着这边。 绿衣有一些害怕:“公子,那家伙不会还想杀你吧?” “不会,刚才他拥有最好的机会都没有杀我,没理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件事。”陈冲开心道。 第73章 夏入秋出 仲恒没有做冲动的事情,确定无法悄无声息地杀死陈冲之后,他非常果断,带着官兵离开坝子乡,只留下足够封锁坝子乡的官兵数量。 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冲站在老旧的官道上,眺望离去的一列列官兵。仲恒依然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领队,威风依旧。 仲恒拉停战马,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到寥寥几人排成一排站在官道,目送着他离开。 他握紧拳头,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声音,最终一踢马肚,战马叫了一声,四只马蹄急急踏地,往前奔去。 送走了仲恒,没多久陈冲就迎接了从坝子乡外面跑回来的蔡东莱两个大夫,他们亲自驾着马车,马车里面有许多没有使用的口罩和高浓度酒。 当下对于坝子乡来说,这些是最紧缺的,陈冲吩咐一个官兵前往朔宁县,将粮食拉过来。防疫的事情继续提上日程,治疗感染者迫在眉睫,陈冲亲自下场。绿衣也被送到了一个独立的隔离房间,全程由陈冲照顾。 丰联村的所有村民都愈合,陈冲以丰联村为中心,防疫的地点扩展,蔡东莱两个大夫见识到了陈冲对瘟疫的治理,惊为天人。 两个大夫某日闲暇,坐在凉亭讨论,得出来的结论是,陈冲的某些措施和医书关联,有一些没有,但却比医书更奏效。 蔡东莱明悟,一拍大腿:“陈大人乃顺国天命人。” 这话经由绿衣传到了陈冲的耳中,陈冲微笑地问:“什么叫做顺国天命人?” 绿衣思索了一会:“不是很懂,但应该是和鲁孝先和张合那样的圣人吧。” 鲁孝先和张合是顺国开国之时出现的圣人,一个在燕京城开坛讲座,度化世人,共四十三天,最后羽化登仙。 一个周游列国,最后回到顺国,画出天下堪舆图,献给当时的顺国皇帝宋维昱,还在皇城大殿盘龙阶梯上,盘坐龙头之上,测算顺国前后五千年,短短半个时辰,从壮年化作白发鹤颜。 两个人都是大能者,被顺国皇帝追封圣人,与皇帝齐肩。 这可是得到了皇权认可的神权主义者。 陈冲摆摆手:“别乱说,我可不能和圣人相比,我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绿衣笑嘻嘻:“公子你也不是小小,你是大大。大大的县令。” 陈冲揉了揉绿衣的脑袋,看向远处,那里有好几个村子正在进行防疫隔离。 没有了仲恒和太平道的捣乱,防疫的工作非常顺利,陈冲让人留意太平道的消息,希望知道富景和木德的线索。 只可惜太平道自从被仲恒杀个丢盔弃甲之后,就在坝子乡消声遁迹,没办法打听到任何太平道的事情。 陈冲也不强求,等坝子乡的瘟疫差不多解决了,吴宇也带着另外的几个朔宁县的县吏跑到丰联村来。 陈冲将剩下的事情交给这些县吏,带着绿衣和林雪菲,在周铁这些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坝子乡。 绿衣的病在陈冲的悉心照顾之下已经离开。 接近了朔宁县,官道两边的多了一些变化,一片片落叶飘落下来,落到马车顶部,周铁这些护卫的身上,马车的车板上还有马背上。 陈冲伸出手来,接住了泛黄的叶子,突然拨开了帘子,坐在周铁身边,抬头看过去,郁郁葱葱的树木涂了一层金黄色的颜料,天空是淡蓝色的,深黄色的叶子稀稀拉拉挂在树枝上,点缀蓝天白云。 整个天空就好像有三个分层,先是金黄和深黄,占据的位置不多,再往上是一团团的白色,最后是蔚蓝。 “周铁,我们进坝子乡多久了?”陈冲问。 “大人,一个多月了。”周铁感慨。 来的时候接近大暑,而如今已经是白露过去,还有十几天就是秋分了,天气多了一丝凉爽。 “春耕秋收,如果不是旱灾,今年朔宁县该是丰收的年份。”陈冲眼睛有一些失神的望着天上。 “是。” “明年要努力了。”陈冲收回思绪,笑了笑。 周铁点点头,也不知道要怎么接陈冲的话。 绿衣探出头来:“公子,你忘记了吗?你有吩咐灾民们用粮商的良田种植胡瓜等蔬菜,估计现在也差不多可以摘采。” “毕竟那个时候再种植稻谷已经不宜时节。”陈冲笑了笑。 “对呀,但公子为什么还一副担忧的样子?”绿衣不解。 “这不是秋天了,表达一下伤感嘛。”陈冲笑道。qqxδnew “公子这伤感表达不够。” “要不我假装流个泪?”陈冲手指在自己脸颊画了画。 “男儿有泪不轻弹咧,公子可使不得。”绿衣两只小手左右摇晃。 “后面还有。” “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陈冲笑呵呵地说。 “公子总是诸多理由。绿衣说不过公子。”绿衣气呼呼。 “回去吧,朔宁县总归要安静一段时间的,太闹腾不好。”陈冲抬眼望向天地衔接的地方,一座城池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朔宁县到了。 马车进入朔宁县,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一路直达县衙,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两个守门的衙役眉头一皱,拿着杀威棒上前来。 “驾车的,这里是县衙,不可乱停马车。”一个衙役喝道。 周铁冷冷瞥了一眼衙役,陈冲可就坐在他身边,这衙役竟然没有认出来? “听到没有!小心我吃我杀威棒一棍!赶紧离开!”衙役见周铁没有动静,抬起了杀威棒。 周铁一只手按在边上的长刀上,陈冲拍了拍周铁的肩膀。 “一些小事就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太大戾气了。” 陈冲从马车上下来,笑道:“这是我的腰牌,看看。” 衙役将腰牌拿过来,一开始嚣张的表情不再,手一抖差一些将腰牌摔在地上,只能丢了杀威棒,双手捧着,递还陈冲。 “县令大人!” 其他的衙役一听,纷纷露出震惊神色,然后都躬身行礼。 陈冲笑着说:“新来的吧?” “求大人恕罪,小人才刚来不久,真不是有意的。”衙役非常惶恐地说。 陈冲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也正常,不然老一些的衙役,总归见过我的模样。或许到现在还记忆很是深刻。” 衙役并不明白陈冲的话,但也明白现在陈冲没有怪罪他,就该赶紧退开,于是捡起杀威棒,匆匆退到了一边。 陈冲抬脚往县衙里面走去。 第74章 卷宗不在本县 进了县衙,跟在身边的林雪菲什么都好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陈冲没好气地说:“你别表现得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要有一点武林高手的样子。” 林雪菲疑惑:“武林高手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高冷,孤傲,谁也不鸟。鼻孔朝天,谁敢放肆就一剑飞出刺死。”陈冲认真道。 “没见过这样的。”林雪菲摇头。 “那是你境界太低,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你是听话本听多了吧。”林雪菲不赞同陈冲的话。 陈冲还想给林雪菲灌输一下武功高手的架子,前方一大群县吏往这边赶来,一只手撩起衣摆,风风火火的样子。 领头的就是柳宁毅,张松陪在身边。 柳宁毅一张老脸满是担忧,不知情的真被感动到了。 “呀,陈大人啊,你总算回来了,自从你走后,我们可是寝食难安啊。”柳宁毅跑到陈冲的面前,但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一只手抓住袖子,遮住口鼻。 “柳叔不必客气,这一次坝子乡的瘟疫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只不过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做,我让吴宇他们留在了那里。”陈冲摆摆手笑道。 柳宁毅点着头:“这是应该的,陈大人已经做了那么多,那些做小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陈冲微笑道:“不过有一些事情还需要柳叔帮帮忙。” “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下官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柳宁毅保证道。 “坝子乡有许多乡民死了,并不是死于瘟疫,是死于仲恒校尉之手。”陈冲眯着眼睛说。 柳宁毅一听,赶紧说:“陈大人舟车劳顿,这些事情等大人休息好了再聊,时间还很多,不急于一时。” 陈冲扫了一眼其他的县吏,只见到所有县吏都低着头,这是摆明不打算为了他和兵营斗。 这些家伙真是跟泥鳅一样。 陈冲心中有一些不忿,但也只能颔首:“我累了,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说着带着其他人往小院走去。 陈冲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等醒过来之后沐浴更衣,将一身的烟尘洗去,才带着林雪菲来到公廨。 “当初答应你要帮你翻案,你说的案子是什么,我这里有卷宗吗?”陈冲带着林雪菲走进册库,这里保留了朔宁县顺国至道年间所有的卷宗。 推开门之后,密密麻麻的书架从中间小道往两边展开,一列列极为整齐,册库有一股油墨和木头陈腐混合的味道。 说不上好闻,也不难闻,只能说比较气味比较特殊。 陈冲指了指每一个木架上面的标识,先是年份,然后是每一个乡,精细到村落。 “这上面都要时间和地点,你按照上面的标记去找会快一些。” 林雪菲看也不看,转头望着他说:“我要你调查的那个案子,卷宗不在这里。” “啊?可你拜托我调查案子,找准了我,不就是因为你的案子是朔宁县的,身为朔宁县县令的我来处理会更方便吗?”陈冲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雪菲摇摇头:“当然不是啊,不过你说得不错,我要调查的案子确实发生在朔宁县。” 陈冲更加迷惑:“很奇怪,你的案子是在朔宁县发生的,按道理来说卷宗应该会归类在我朔宁县的册库中,就算是要往上传递,也会有一份留底在这里。” “我要调查的案子是林语溪自杀案。”林雪菲纯净的眼睛中多了一丝忧伤,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浮现。 “林语溪?”陈冲愣住了。 这个名字很熟悉啊!这不是那个谁吗? 陈冲定定地看向林雪菲:“你是林语溪的女儿?” “对。”林雪菲点头,悲伤地说:“我年幼登山拜师,上一年归来,没想到就听说我父亲在书房自杀的事情。” 陈冲沉默了,抵着下巴。 这确实是非常棘手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他听说过。 林语溪是他上上任县令,在朔宁县的民众评价中,林语溪是一个清官,只不过性格比较刚烈,几乎是和所有的上司顶撞。 没有哪一个上司给林语溪说过好话,所以林语溪的任期非常短暂,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就接到了调令,是去燕南郡做一个县丞的贬官令。 但在他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突然自缢于自己的书房。 当时发现的人是柳宁毅。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陈年旧案,想要翻出来再调查,几乎不可能,尤其这案子还盖棺定论了,没有人会同意再翻出来自找麻烦。 陈冲苦笑:“你的意思是,你父亲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我父亲心思通透,什么事情都能看开,怎么可能自杀?必是有人杀了我父亲,再将我父亲伪造成自杀的模样。”林雪菲红着眼睛握紧拳头,眼中带着杀气。 陈冲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卷宗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郡府的册库中。” 郡府? 陈冲讶异,这不就是在苏知府的手中吗?如果卷宗在苏知府的手中,他想去拿来,更不可能了。 可没有卷宗,让他就这样调查,他只是一只无头苍蝇,无从下手。 陈冲认真地看着林雪菲:“想要翻案调查,卷宗是必不可少的,没有卷宗,我什么都做不了。” 林雪菲咬着嘴唇,思索一会说:“我可以去偷,不过成功率不高,郡府里面应该也有很强的人。” 陈冲赶紧摆手:“你可别,郡府那种地方不是你能潜进去的。” “那怎么办?” “等一段时间先吧,暂时放下来。”陈冲叹了一口气。 “不行。” “不行也要行了,只能找机会进郡府之后再想办法去拿那个卷宗。”陈冲两只手搭在林雪菲的肩膀上,和她对视:“听我说,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将案子查明白,给你父亲报仇,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懂吗?” 林雪菲咬牙红眼,双拳紧握,等了一会才不甘心地点头:“好,你比我聪明,我挺你的。” 陈冲放开林雪菲,一个文书县吏从外面进来,拿着一封卷宗。 见到陈冲在这里,他赶紧行礼,又有一些好奇的打量林雪菲。 “这卷宗是?”陈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禀报大人,这是赵承佑流放的卷宗,案子已经结了,所以想着将卷宗放入册库。”县吏解释。 “我草!”陈冲听此,在瞬间爆了粗口。 第75章 猪队友 赵承佑被放了。 不是流放,因为对方有军功在身,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流放,直接放了。 这件事情是苏知府那边放下话来,柳宁毅去办的。 而且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除了让陈冲来审理。 让林雪菲回去小院,陈冲匆匆赶到公廨,推开房门,大步上前,从边上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和柳宁毅仅仅有一张书案相隔,柳宁毅表情自若,慢悠悠地将一本《刘寅诗集》放下,抬头看来。 “陈大人,这是有什么事情,看你急冲冲的样子,发生大事了?”柳宁毅笑呵呵问。 “赵承佑去什么地方了?”陈冲知道这时候来指责柳宁毅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在这时候和对方大吵一架,或者将整个公廨砸了,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反倒会让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见到了他的底线。 柳宁毅笑着解释:“是这样的,陈大人,当时你在坝子乡处理瘟疫的事情,我听说有太平道的贼子在坝子乡造反,乱得很,也就没有去征求你的意见了。将赵承佑审理,释放,是有苏知府的首肯和文书的,而且也符合规矩,我做的应该没有错。” 陈冲冷着脸:“我没有让你解释,我是让你说赵承佑现在在何处。” “下官不知。将赵承佑放了之后,赵承佑也没有告诉我他会去什么地方,但估计不会走远。”柳宁毅淡然说道。 “不会走远?那就是在盯着我了。”陈冲说。 “大人何出此言,他如今只是一介凡夫,被释放之后,估摸着想的也是生计,盯着大人会饿死的。”柳宁毅惊讶道。 陈冲只是冷冷望着他。这老狐狸什么都知道。 赵承佑被放走了,不愿意离开朔宁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报仇。将赵承佑害成这样的人就是自己,他要报仇的对象也只能是自己。 赵承佑是什么样的身手他没见识过,可仲恒的身手比太平道的童子都要厉害,这赵承佑一手刀法猜测和童子实力相当。 陈冲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童子的实力,当初在王家村的时候,惊险得很,若不是林雪菲赶到及时,他就被童子的短刀扎穿身躯了。 赵承佑不会甘心就此离开,自己的身边随时都有危险了。 本来必死的敌人,现在已经成为了藏在暗中的敌人,防不胜防啊。 这些家伙在自己拼了命去救人的时候,在背后搞这种钻心的事情真是够可以的。 猪队友! “所以你们放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杀死我的人,柳大人,如果不是知道你没有要杀我的想法,我会觉得你这一次是想借刀杀人。”陈冲眯着眼睛。 “陈大人言重了!我只不过按照苏知府的命令做事,绝对没有想要害你。”柳宁毅诚惶诚恐地说。 “知道了,我累了,这几天的事情还是麻烦你了。” 陈冲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安顿好了林雪菲和周铁他们之后,陈冲在县衙里面休息了好几天。 坝子乡的情况每天都会有人汇报到县衙里面,瘟疫已经基本上消除了,还有一些病人症状轻了许多,不会造成死亡。 按照这样的进度,再有半个月,蔡东莱他们就可以从坝子乡回来了。 王贺知道了陈冲回来之后,匆匆而来,得知父母已经离世,悲伤了一晚,离开了县衙。 清晨,陈冲打了一手太极拳,让自己出了出汗,打完之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正好绿衣将洗漱用的热水打过来。 用毛巾洗了洗脸,陈冲看向绿衣:“绿衣,你弟弟是不是已经完婚了?” 绿衣笑道:“弟弟托人过来传信,婚礼很顺利,弟媳这段时间很贤惠,就是没有大人去证婚有一些可惜。” “我过几天就上值了,不如今天去你看看你弟媳?”陈冲提议。 “公子真要和我回去?”绿衣眼睛慢慢睁大,有一些不相信。 要知道如果村长知道她带着大人回三田乡,整个村子都会轰动的。 当初她希望陈冲回去参加她弟弟的婚礼,也是为了这么一回事,让她家倍有面子。 但绿衣从未想过陈冲还答应,也仅仅是提了一句而已。 “我还没有去过你家里,总要拜访一下的,你可是陪着我出生入死许久了。”陈冲笑呵呵说。 绿衣一听,兴奋地跳起来,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在陈冲好奇的目光中,她将上一次买的各种杂物搬出来,有裁剪好缝制的衣服,也有草鞋,还有窗纸。 绿衣清点一会,抬头看着陈冲:“公子,我准备好了。” 陈冲说走就走,并没有太过声张,带着周铁这些护卫,身边跟着林雪菲,离开了县衙。 陈冲靠近林雪菲,小声说:“有一个敌人,很强,就躲在暗处,希望你可以找到他。” 林雪菲疑惑:“这里又不是坝子乡,哪来的敌人?” “是一个被我抓起来,准备弄死的家伙,我去坝子乡这段时间,被放了。那家伙报复心很重,指不定在附近找机会杀我。”陈冲说。 “哦,那和我没有关系,你不是还有好几个护卫吗?这些护卫的实力还不错,能保护你。”林雪菲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林雪菲可是武林中人,身手了得,能够称赞周铁这几个护卫,就说明周铁他们的实力确实可以。 陈冲一直都知道,但却不是很清楚周铁他们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现在多少有了一个界定。 林雪菲称赞的,那就一定是好的。 听到林雪菲打算不负责的话,陈冲说:“你父亲的卷宗在苏知府那里,你应该也有所怀疑吧?是不是你父亲的死和苏知府有关系。” 林雪菲皱眉:“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那个跑掉的人,叫赵承佑,曾经是兵营副尉,和苏知府也很熟悉,是同一个派系的。”陈冲解释。 林雪菲一听,认真点头:“那个家伙敢出现,我会一剑劈了他。” 陈冲满意了。 一群人在官道上好几个时辰,绕过了一座小山之后,袅袅炊烟在黄昏斜阳下缓缓升起,纵横交错的小路围着一块块田地。 田里面已经没有粮食了,但种了其他的植物。 第76章 绿衣的老家 继续往前,马车轮子碾在小道,磕磕绊绊,在马车里面的陈冲坐着不舒服,于是走了下来。 其他人亦是如此。 陈冲打量四周,身边的绿衣指着前方的田地:“公子,那就是我家地,家里五口人,只有一小块,不过阿爹有租赁粮商的田地,收成虽然很少,但总比没有好。公子,阿爹阿娘都不怕苦,弟弟也是,想来弟媳也一定是。” “以前我还在家里,我一个人就可以耕种一半的田。后来我被带到了县城之后,家里少了一个人帮忙,会苦一些。现在好了,弟媳来了,又多一个人可以帮忙。” “等弟媳生了娃,再过几年就可以多好几个人帮忙干活。” 绿衣满是憧憬:“我相信公子一定会让朔宁县变好。” 陈冲笑着揉了揉绿衣的头。 绿衣家住三田乡,这里其实并不算偏僻,在朔宁县偏北的地方,这里四面环山,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只有一条官道可以进入。 而如果不是想来三田乡的,几乎都会绕开。 毕竟这里没有路可以去外面了,进入三田乡的官道是单向的。 想要从三田乡出去,除了官道,想要出去只能跨越好几座原始山林。 在绿衣的带领下,没多久就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口,这小院子是用黄土砖围起来的,而在小院子里面,还有好几间茅草屋。 茅屋里跑出来一个小伙子,绿衣看着赶紧喊道:“牛娃!” 青年抬头一看,开心大喊:“姐姐!是姐姐回来了!”牛娃转身进了茅屋,很快就扶着一位中年人出来。 绿衣一见到脸色有一些苍白的中年人,立刻惊慌,跑上前:“阿爹你怎么了?” 陈冲也有一些好奇,中年人明显是被打了,脚还缠着一些烂布,脸上有一些旧伤,虽然恢复了许多,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中年人看着穿着罗裙的绿衣,非常欣喜:“小妮,你在县衙里过得还好吗?” “很好呀,有公子照顾我,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呢。倒是你,阿爹,你这是怎么了?”绿衣担忧地观察。 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有一些慌张的“啊”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陈冲一群人。 她是见到自己的父亲受了伤,心里面慌了,才会忘记了身后的人。 她赶紧给中年人介绍:“这是我家公子,还有林妹妹,周大哥他们是公子的护卫。” 又给陈冲介绍:“公子,这是我阿爹,罗勇。” 罗勇一脸的疑惑地看着绿衣:“小妮,你不是在县衙里吗?怎么会跑去服侍这位公子?” 虽然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如果性格好,那跟着也很不错,但总归是没有在县衙里面有前途的。 所以罗勇还以为绿衣从县衙出来了,跑到别人家去做丫鬟。 绿衣摇摇头:“阿爹,这就是我们朔宁县的县令大人啊,只不过公子不喜欢我叫他大人。” 罗勇听到这里,双腿一软,颤颤巍巍地跪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腿疼痛。 牛娃亦是如此,还有后面从茅草房里面出来的少女,这少女看样子和林雪菲差不多大,此时也跟在牛娃身边,跪倒在地上。 罗勇非常惊慌地说:“大人莫怪,是我们不懂礼数。” 陈冲走上前,扶起罗勇,笑道:“不要客气,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繁文缛节。” 罗勇可不敢,就算陈冲如此说,但实在是带着敬畏,说话的时候得直不起腰来。 牛娃和少女更是,头都不敢抬,就只是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陈冲笑着解释:“当时是想要来参加牛娃的婚礼,都答应了绿衣,后来在坝子乡里面把事情耽搁了,所以就想着总要来这里看看。” “大人有心了,感谢大人。”罗勇恭敬地拱手说。 罗勇带着陈冲一群人往茅草屋里面走去,其中一间茅草屋被布置成了大厅,有几张深褐色的木凳子,有一张还是缺了一只脚的。 但陈冲面不改色,直接坐在这凳子上,绿衣开始让周铁帮忙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布匹和衣服绿衣亲自抱着,跑到了罗勇面前。 “阿爹,这是我给你做的,你穿着,看看合不合适。”绿衣将衣服交给罗勇。 她目光很快又落到罗勇的腿上,红着眼睛问:“阿爹,你这腿是怎么弄的,怎么会那么伤?” 罗勇摇摇头,苦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没什么大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愈合了。” 陈冲知道,在这个村子里面是不可能有大夫的,有人病了,受伤了,如果不是太严重,都会自己找一些土方子治疗。 除非是非常严重的疾病,才会带到县城里。 皱了皱眉头,陈冲似乎想到了可以改善的办法。 牛娃走上前来气愤道:“哪里是自己弄到的,姐姐,阿爹不愿意说,其实阿爹是……” “牛娃!”罗勇拍了拍桌子,狠狠瞪着牛娃。 牛娃又不敢说了。 罗勇对陈冲抱歉地笑道:“家里的孩子没有什么礼数,大人不要怪罪啊。” “怎么会,你就当我是普通朋友就好,不要那么拘谨。”陈冲笑道。 牛娃握着拳头,似乎非常的不服气,但有罗勇制止,他也不敢乱说话。 一边的少女被绿衣拉到了一边,家长里短地聊。 林雪菲坐在陈冲的身边,好奇的看着。 等了一会,绿衣匆匆跑过来,看着罗勇:“阿爹,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罗勇不解的看着绿衣,但见到儿媳一脸惨白的捂着嘴,心里面一惊,他知道是儿媳说错话了。 罗勇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绿衣:“小妮,我这不是不希望你担心嘛。” “那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还把你腿打伤。”绿衣恨恨道。仟千仦哾 陈冲刚才就知道罗勇的腿是别人打的,只不过罗勇没有说,他也不好去问。 现在绿衣知道了,他也有一些好奇,目光放在绿衣身上。 绿衣立刻说:“公子,我阿爹的腿,是被一帮人打成这样的。” “三田乡有刁民啊?”陈冲摸了摸鼻子。 罗勇并不想陈冲他们做什么,所以摆摆手:“大人,那些都只是一些流氓,不值得大人挂心的。” 刚说完,外面有人大喊:“罗勇!你爷爷来了,赶紧给我出来!” 第77章 三田乡的山匪 罗勇脸色苍白,本来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似乎瞒不住了。 他一开始就在想,陈冲一行人应该不会在家里待太久,只要不碰上那些家伙来家里闹事,基本上就可以瞒过去。 至于自己的困难,自己解决就好。 他并不希望将麻烦带给绿衣。 可外面的喊声已经让他无法再冷静,他全身都在颤抖,脸颊的肉都抖了抖,在一瞬间他猛地站起来,拄着拐杖:“这群天杀的东西,看我不砸死他们!” 牛娃也从角落拿起一根长木棍,匆匆往外走去:“阿爹,他们太过分了,我要打死他们!” 他拿着的木棍是堵门用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将木棍斜斜地抵住大门,另外一端卡在地上,这样就算外面的人用力推门,也无法将大门推开。 此时却被牛娃当作武器,他大步往外走,眼中满是怒气,气势汹汹。 绿衣有一些担忧地走上前,来到陈冲的背后。 林雪菲这时候笑嘻嘻地对绿衣说:“绿衣姐姐,你还是来我背后,我保护你。” 绿衣却下意识地嘟起嘴唇:“绿衣要保护公子。” “你都跑陈冲后面去了,你这是保护他?”林雪菲大笑。 绿衣这种行为是下意识的,但想要保护陈冲的话陈冲听着也相信,他站起来,看着罗勇拄着拐杖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去,于是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拍了拍罗勇的肩膀。 罗勇侧头看过来,陈冲笑道:“如果村里有什么流氓地痞,交给我就好了,我怎么说也是父母官,帮你们解决这些麻烦是应该的。放心吧,有我。” 罗勇愤怒的眼神清澈了,就仅仅是陈冲的一句话而已。 罗勇拱手看着陈冲:“全凭大人做主。” 陈冲看了看周铁:“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茅草屋出来,就见到四五个壮年正呲牙笑着,打趣双手握棍的牛娃。 “牛娃,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打死我们吗?哎哟,我好害怕啊。” “哈哈哈,毛都没有长齐就敢出来和我们说话,你这是要干什么?吓死人了啊。” “可不要等一下自己弄伤自己,不然你新娶的媳妇可要抹眼泪了。” 几个流氓袒露上身,肩膀下方有一个印子,应该是被什么铁器烫的,他们只是逗弄打趣牛娃,并不上手。 牛娃怒道:“你们还想怎么样?我家里已经没粮食了!” “胡说,我们可听说你家里还有,藏起来了。你们不拿出来,我们自己进去搜也可以。”其中三角眼的瘦子笑道,他嘴里一排龅牙,非常丑陋。 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过听说你婆娘长得不错,要不这样,如果你们实在拿不出粮食,让你婆娘跟我们上山,我就当抵了你一个月的粮食,如何?” 牛娃面红脸赤,像是发了疯一样,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癞皮狗,不要以为你跟着一帮山匪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癞皮狗一听,脸色一变,怒骂:“狗东西,你不识好歹!兄弟们,这家拒绝交粮,给我打死他!” 一时间四五个人同时举起棍棒往牛娃头上挥舞。 唰! 一道身影飞来,速度奇快,再接着刀光在牛娃头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往牛娃头上砸的棍棒都被架开,牛娃此时还呆滞在当场。 癞皮狗这些人的攻击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反应。 周铁拉着牛娃往后,自己正面应对这几个人。 陈冲从里面走出来,眉头一皱,刚才的话他可听到了。 牛娃说的是,这些人是山匪。 三田乡四面环山,如果这里形成了山匪团体,再将三田乡占为己有,就会成为易守难攻的寨子。 就好像水浒传里面的梁山,就算再多的兵力也难以攻进去。 而且,他还没有听说过这里闹匪。 如果不是他想着答应了绿衣来这里,上次因为坝子乡的事情没有来,弥补绿衣的遗憾,他也绝对不会知道这里竟然会有山匪。 朔宁县有山匪,而他这个县令竟然不知。 失职了! 陈冲知道,柳宁毅和张松一定收到了消息,可对他们没有危害,所以也就压了下来。 再者,匪徒从来都是最麻烦的,剿匪不仅没有太大的功劳,还劳民伤财,为自己带来危险,那些老狐狸就算知道,也绝对不会去管。 毕竟山匪和造反的军民不同,造反是要推翻顺国,所以燕都会时刻注意,平定叛乱也有泼天功劳。 可山匪只是为害一方,甚至只是对一个乡镇有影响,根本就不会扩散开来。 对为官者害处不大。 柳宁毅将山匪的消息压下来也属于基本操作。 癞皮狗看着周铁明晃晃的刀子,心生怯意,退到了众人后方。 其他山匪也有一些怕了,缩到一起。 癞皮狗色厉内敛,指着牛娃:“好哇,我说怎么你今天那么神气,原来是家里来了某家公子哥,看来你这狗东西攀上了高枝,不过我可告诉你,富贵人家可不会管你们这些贱民死活,等他们走了,你看我那一百多兄弟会不会铲平你这院子!” 牛娃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刚才他都以为自己要被乱棍打死,被癞皮狗一说,更害怕了。 归根结底牛娃也是普通乡民,遇到光脚的匪徒,确实没办法。 陈冲走上前,站在周铁身边,一股威压油然而生,他只是微笑,就足以让癞皮狗几人闭嘴,脸上也不复刚才的凶恶。 癞皮狗笑着拱手:“这位公子哥,牛娃和我有恩怨未了,请你不要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若你给我面子,等有机会,我请你到我们山寨里面做客。” “你们山寨在什么地方?”陈冲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癞皮狗愣了一下。 “我需要知道吗?”陈冲笑眯眯地问。 “当然,方圆百里,就没有人不知道我们刘天帮的。”癞皮狗非常自豪,大拇指一指身后。 “刘天帮,现在知道了。”陈冲颔首。 陈冲又问:“那我在这里,你们还要粮吗?” 第78章 林雪菲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癞皮狗没想到的,明明自己都已经将刘天帮搬出来了,方圆百里有谁不给面子?可就有这么一个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哥,愣头青,硬是要和刘天帮作对。 真不怕死? 癞皮狗思索一番,笑容有一些凝固,他又拱手:“希望公子哥不要管这件事情。” “如果我硬是要管呢?”陈冲问。 “那公子哥这是和我们整个刘天帮作对了。不知公子哥何许人也?”癞皮狗脸色阴沉下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陈冲是哪一家招惹不起或是和刘天帮友好的大户人家。 陈冲摇头:“不需要知道。今天这件事我管了,你要不服气,尽管上前,不过警告你一句,我管杀不管埋。” 周铁非常配合地挥舞两下手中的长刀,在空气中发出呼呼风声。 癞皮狗心知道不好惹,冷冷道:“公子哥,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完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兄弟离开了院子。 山匪离开了,牛娃却还没从害怕中缓过劲来,屋里牛娃的小媳妇跑出来,担忧地检查牛娃身上有没有损伤。 确定没有才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牛娃胸膛。 “吓死我了!你干嘛那么冲动,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小媳妇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陈冲来到牛娃跟前,笑问道:“没事吧?” 牛娃摇摇头:“没事。大人那些家伙就是一群流氓,你可别和他们有过节,不然在你回去的路上,可能堵你。” 周铁在一边不屑:“这些废物,来多少我杀多少。” 牛娃摇摇头,惶恐道:“不是的,癞皮狗说的刘天帮在我们三田乡西山,他们搭了寨子,一个月下山收粮,谁家要是不给,就打砸抢人。有少女漂亮的,都被劫掠到山上去了。” 陈冲颔首:“走吧,我们进去。” 进了草屋,罗勇还一脸担心,见陈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你们快走,得罪了刘天帮,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趁着癞皮狗还没回到去,离开三田乡。” 陈冲笑道:“听癞皮狗说他们有一百多人?” “大人,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他们真有一百多人,每个都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罗勇瞪着眼睛说。 “那我还真怕。”陈冲看了一眼在一边擦剑的林雪菲。 说实话林雪菲这样的武功高手在身边,陈冲非常安心。 刘天帮是山匪没错,可实际上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周铁这些护卫加上林雪菲杀了十几个山匪,基本上他们就只会做鸟兽散。 再说,刘天帮有那么多人,不一定就真的会来那么多人。 如果只是来二三十个,依照林雪菲和周铁他们的实力,宰他们如切瓜切菜。 现在陈冲对周铁和林雪菲的实力有一定的认知,并不惧怕。m 只要不是去攻打山上的寨子,基本上没问题。 陈冲拍了拍一脸焦急的罗勇:“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拿我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接着指了指周铁他们:“看到我的护卫了吗?手上都带着刀,身手也很不错,以一当百说不上,但杀十个八个土匪绝无问题。” 罗勇只觉得陈冲太轻敌了,只是眉宇间总能出现忧愁,但也不敢说什么了。 牛娃这时候已经从恐惧中缓过神来,抓着小媳妇就是一顿自信言语,仿佛刚才灰溜溜跑了的山匪,是他赶跑的。 绿衣走上前来,给罗勇看看腿,让他放心。 陈冲从院子走出来,看了看四周,走出罗勇的家里之后,在村子里逛了逛,村子纵横三条小道,有屋舍十几间,都是茅草屋,相隔不远,每一间茅草屋都是围了小院。 偶尔有人满脸愁容地晒着野菜干,下意识抬头看来,见到是陌生的人,眼中首先露出来的是惧怕,等看清楚陈冲的书生穿着之后,才产生好奇。 陈冲穿得比较随意,白衫加上褙子,长发盘起用铜制的簪子牢固,额角有两束长发自然撇开沿着脸颊垂落。再加上未被暴晒过的细腻皮肤,村民看着只会觉得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真是英神俊朗。 在村子里走一遍,不过两炷香。村子四周有一条九尺宽的小道,小道两旁尽是农田,放眼望去大概二三十亩,却一粒粮食都看不到。 除了进入三田乡的路以外,剩下三条道路都是进山的。 这就好像是瓶子里,而出去的道路就是瓶口,这时候出去,反倒会被刘天帮埋伏在路口,到时候山匪从山上杀出,若有弓箭,一轮齐射,他们基本上会挂彩几个。 这时候出去才是最危险的。 只不过他没必要和罗勇解释,所以也就只是让他们放宽心。 林雪菲来到他身边,有些生气:“为什么朔宁县的那些官吏都不来救人?” “权衡利弊罢了。”陈冲解释。 “他们可是父母官,三田乡的乡民都等着他们来救。”林雪菲咬牙道。 “他们怕惹上麻烦,剿匪要是剿不干净,山匪会报复的。”陈冲又解释。 “怕死就不要当官,连山匪都怕,那他们这些官也就不要做了。”林雪菲直白,恨不得杀了没有作为的柳宁毅等人。 陈冲指了指西山,边走边说:“在那个位置,就是山匪的寨子,你如果愤怒,要为村子里的人声张正义,可以直接杀上去,以你的实力,不说多少,二三十个匪徒绝对杀得了,我相信你。” “那然后呢?”林雪菲不解地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会被匪徒杀死。”陈冲笑道。 “不行,都不能将山匪杀干净,我死得不值得。”林雪菲拒绝。 “你看,就只是这样你就不去了。”陈冲看着有一家孩子探出头来,说完就和这孩子挥手打招呼,只可惜那孩子吓了一跳,赶忙将小脑袋缩了回去。 陈冲摸了摸鼻子,嘀咕一声:“我很吓人吗?” 林雪菲又说:“可我只是……” “别只是了,你不是柳宁毅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想法和苦衷,就算没有苦衷,也总有他们不想做这件事情的理由。”陈冲一边说着,一边在刚才小孩子探出脑袋来的小院子张望了一会,见小孩子都回到茅草屋了,只能悻悻然。 林雪菲愣住了,停下脚步,有一些疑惑地看着陈冲。 见到林雪菲探头探脑的样子,无语:“你这样很像坏人,怪不得刚才那个孩子会缩回去。” “有吗?我觉得我很友好啊。”陈冲笑眯眯地说。 林雪菲又转回刚才的话题:“你不对劲。” 第79章 过夜 陈冲疑惑地转头打量林雪菲:“我怎么不对劲了?” “你明明心里面也生气,却替那些狗官说话。明明是狗官做得不对,你却给他们找一大堆理由,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林雪菲圆圆的眼睛睁大,一副见到陌生人的表情。 陈冲只是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走。 林雪菲不依不饶,重复着“你到底是哪边?”的问题,等快回到绿衣家,她快了一步,挡在陈冲面前,眸子认认真真的盯着他。 两人对视,林雪菲只从陈冲的眼中看到淡然笑意,却不见一点慌张或心虚。等了一会,林雪菲反倒有些受不了陈冲这种注视,哼了一声,侧身让开。 陈冲才呵呵笑,对小院里挥手的牛娃挥了挥手,又对林雪菲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宁毅是什么人,总要了解清楚才能利用他为我办事,抓住他的心理,让他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站在我这边,这是我该想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可没有好坏,只有利弊。柳宁毅如此,张松还有县衙所有的县吏亦是如此。你不能要求他们和你一样有正义感,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三观。” 陈冲微笑道:“说到底,他们在县衙上值,也是为了一日三餐温饱,赡养老人养育孩子,他们不可能拿自己的家庭冒险。” 林雪菲皱着鼻子。 陈冲又说:“所以他们不管山匪没错,我想解决山匪也没错。” “那谁错了?” “这个世界错了。”陈冲笑道。 林雪菲根本不懂陈冲的回答,歪着头露出疑惑表情。 陈冲和牛娃打招呼,绿衣刚从茅草屋走出来,看到陈冲之后,匆匆跑过来。 “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阿爹说得对,癞皮狗那些人都是山匪,凶得很,杀人如麻,等一下将路口堵住,我们就没办法离开了。”绿衣担忧道。 这焦急的表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陈冲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绿衣依然在心疼自己父亲,还要看罗勇的腿伤。 他才刚回来,绿衣就转变了态度,很显然是听了罗勇的话,被罗勇说动了,也开始觉得那些山匪是凶残的。 “现在离开才是危险的,我还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再走。”陈冲微笑道。 绿衣脸色大变,罗勇一家更是如此。 罗勇才里面走出来,摆手:“可不行啊,大人,你在村里住着,到了晚上癞皮狗真会找上门来的,到时候大人无处可逃了。” 陈冲看着林雪菲:“你觉得呢?” 林雪菲耸肩:“我无所谓,反正那些山匪敢来,来一个杀一个。” 这自信的态度,让罗勇更着急,绿衣只是脸色苍白,有一些内疚。 她走到陈冲面前,哀求道:“公子,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公子来三田乡的,现在公子来了,我深感荣幸,可如果公子因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死一万次都恕不了罪。” 陈冲敲了敲绿衣的脑袋,绿衣两只手捂着,痛苦地揉了揉,眼角挤出了泪水。仟千仦哾 “你还不了解我?跟了我那么久,要是没有万全把握,我会选择留下来?”陈冲指了指林雪菲:“你看她,她都不害怕,我怕什么?” 林雪菲眉头一皱:“我功夫强,就算不敌也可以走,你嘛,几个山匪围着你杀,你就必死无疑。” “喂喂喂,那么不给面子?”陈冲不悦道。 “绿衣姐姐,不如你跟着我,我保护你。我绝对不会让山匪靠近你,敢对你动手的,我钉死他。”林雪菲拍了拍背后的长剑。 有武器在,她谁来都不怕。 绿衣拒绝:“不行,我要跟着公子,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公子前面。” 林雪菲没好气道:“真不知道陈冲有什么好的,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不好?” 绿衣只是摇摇头。 陈冲对林雪菲呵呵一笑:“想撬我墙角?没门。” 罗勇见着陈冲一群人嘻嘻哈哈没有一点紧张严肃的氛围,自己在一边着急。 周铁几个护卫也保证能杀了下山的山匪。 牛娃听着林雪菲和周铁几个护卫的自信发言,握紧拳头热血沸腾。他说:“我觉得那些山匪就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癞皮狗那样的人都能加入,肯定不怎么样。” 在他说完的一瞬间,罗勇就惊惧道:“住嘴!” 牛娃赶紧捂住嘴巴,看了看四周围。 罗勇指着牛娃:“你乱嚼舌头!想害了我们一家子吗?赶紧给我进去!” 他们依然在害怕。 陈冲决定了在罗勇家里暂住一晚,罗勇也只能空出一间茅屋出来。但看着陈冲一群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只能叹息摇头。 这时候不走,难道要等山匪真的下山来了再走? 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夕阳西下,绿衣的母亲也回来了,陈冲上前打招呼,这妇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灰尘,赶忙行礼,也是心里惶惶不安,恭敬着。 绿衣拉着母亲又说了许多,这才送母亲进了茅屋。 等天色暗了,周铁就点了一些柴火,照亮四周。 陈冲坐在木凳子上,摸了摸自己腰肋的痂子。 硬硬的还痒痒的,一直以来,他用手去触碰腰肋的伤时,总会疼痛难忍,所以他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伤口。 可现在他摸了摸,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很显然是完全愈合了。陈冲有些手痒地剥开了一点痂子,在火光中,鲜红色的嫩肉出现在视线中。 他还有一些担心最中间的位置还没结痂,所以并不敢过度用力去撕。 放下手中的动作,他抬头望去。 院子并不大,而且前方是一片农田,如果山匪拿着弓箭,一排排对院子里射箭,似乎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必须要未雨绸缪才行。 “如果弓箭在平地一轮齐射,你们能挡住吗?”陈冲问道。 周铁指了指坐着的矮凳:“这些凳子可以挡住一些致命的部位,如果手脚被射中,对敌的时候可能会有所影响,不过几个山匪还是可以杀的。” 说完他咧开嘴角,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大人,这刀可杀了好些官兵,连官兵都杀的,山匪更杀的。” 第80章 七石 见陈冲依然有所担心,鹿小七嘿嘿一笑:“大人,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战场上面对的可是制式长弓,一百步从天上飞来,力度极大,扛着盾牌都能被长箭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这些山匪制作出来的弓箭,顶多一石差不多了。” 陈冲颔首,鹿小七他们在战场上见识过弓箭,对弓箭也有了解,说山匪拉一石的弓箭,那就是一石。 一石大概射程有三四十米远,有效射程实际要比一石更近一些。 连射程都只有那么点,威力也不会有多厉害。 鹿小七指了指周铁:“周哥能有五石的力,弓箭能射三百步。我有四石。” 陈冲竖起了大拇指。 林雪菲不屑:“这算什么?我能七石。” 陈冲吃惊的看着林雪菲。 这妮子不过一米六而已,身材也不是很强壮的样子。就这小身板能拉出比周铁这些强壮汉子还猛的弓箭? 要知道周铁身材魁梧,站起来就像座小山一般,平常一只手就可以锤翻好几个人,放在现代也是大力士的程度。 剩下鹿小七这些护卫虽然没有周铁那么壮硕,可也很结实,穿着短袖布衣能够见到手臂裸露的结实肌肉,线条分明,古铜肤色平常在阳光下能闪烁光泽。 陈冲瞥了一眼林雪菲并不发达的胸肌,嘴角撇了一下:“你吹牛吧?” 林雪菲当即怒道:“不相信?拿弓箭来?本姑娘给你亮亮眼!”她看着周铁和鹿小七。 周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算了,林姑娘的功夫在下是佩服的,单论力道,林姑娘或许真不能和我们这帮粗汉子比。” 林雪菲咬牙切齿,瞪着周铁,看到在一边笑的陈冲,狠狠刮了一眼。 鹿小七不嫌事大,指了指马车:“里面好像带了几把弓箭,为了防止埋伏准备的。” 林雪菲大步跑到马车上,搜了一阵总算找到了,握着木弓,另外一只手抓了七八根羽箭。她匆匆来到众人面前,把木弓抵在地上,不服气地问陈冲:“要是我的箭比周铁的远怎么算?” 陈冲看着木弓,这弓大概有四尺长,黑色的弓身,因为烤过而显现黑色,两端麻绳。 麻绳绷直。 陈冲笑了笑:“干嘛那么认真?” “就要,你说,要是我比周铁他们厉害怎么说?”林雪菲紧盯着陈冲,性子上来了。 陈冲思索一会:“如果你赢了,我以身相许好吧。” “想得美你啊。”林雪菲一听,嗤了一声,转头看向周铁:“来,我让你先来。” 周铁有一些尴尬,他并不想和林雪菲比,毕竟林雪菲功夫确实比他厉害,如果在射箭上比赢了,岂不是被林雪菲记仇? 被一个武功高手记仇可不是一件好事。 林雪菲不屑:“怎么?那么大的一个男人,没点用处?” “来就来。”周铁一听,横眉以对,拿过木弓,顺手抄起羽箭,搭弓,周铁两手用力。他手臂上青筋暴露,肌肉紧绷,弓弦被周铁拉开一个折起来的角度,有细微的吱吱声响起。 那是麻绳到了极限张力所发出的声音。 陈冲竖起拇指:“确实有点东西。” 林雪菲站在一边抱着臂膀不屑地冷笑,周铁喝了一声,拧着羽箭的手一放。 噔! 羽箭迅速没入黑暗中,沿着前方不知落到何方。 周铁甩了甩自己的手臂,眼中得意:“许久不玩,有一些生疏了。” 接着他将木弓交给了林雪菲,林雪菲毫不客气,两只脚跨着马步,一只手勾起羽箭,气沉丹田,木弓瞬间被拉开。 羽箭搭在弦上,向着前方。 只不过周铁一看,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那根弦,他好不容易才拉到的角度,如今被林雪菲拉到了,而且林雪菲还一脸轻松,明显没有用尽全力。 那么小的身躯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不科学啊! 吃惊的除了周铁还有陈冲,或者说周围的人都震惊。 林雪菲再往后拉弓,陈冲看着感觉弦都要断了,林雪菲才放了羽箭。 嗖! 羽箭没入黑暗,比周铁刚才的那支似乎更快一些。 陈冲看着有这样的感觉。 周铁拱手说:“我甘拜下风,林姑娘的力道,是我见过最强的。” 林雪菲听着笑开了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一手勾起地上三支羽箭,夹在手指间,拉弓射箭,只在一个呼吸间就将三支羽箭射了出去,每一支的力度都比周铁的要强。 地上还有两支箭,也被她拿在手上随意射出去了。 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啊!” 在林雪菲将所有弓箭射出去之后,惨叫声才远处传来,众人一听,脸色一变,陈冲抬眼看着羽箭去的方向。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不好,射中别人了!”绿衣一惊,有些慌张地抓住陈冲的衣袖。 陈冲眉头一皱,对周铁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雪菲不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周铁抓着长刀带着鹿小七往前方跑去,余下钱程三个护卫负责保护陈冲。林雪菲笑嘻嘻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估摸着是想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被我一箭射中了。” 她挺挺胸:“我真乃神射手。” 陈冲只是思索,正如同林雪菲所说,大晚上的都还不睡觉,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林雪菲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并不责怪。 等了一会之后,周铁和鹿小七一人拖着一个人回来,鹿小七将这人丢到一边,说:“大人,这个家伙被林姑娘一箭射穿了喉咙,死了。” 周铁将手上的人丢到众人面前,陈冲都觉得有缘分了,这还没死,只是大腿被射穿的人,竟然是下午见过面的癞皮狗。 林雪菲哈哈一笑:“看吧,我就知道我射中的不是什么好人,我的箭从来不射好人。” 癞皮狗一脸恐惧,瞪大眼睛看着在场的人,他不是很明白,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带着人晚上摸过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从哪一条路摸过来的? 难道面前的公子哥神机妙算? 陈冲走上前,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怎么称呼你,癞皮狗是吧?” 癞皮狗因为腿部受伤还在惨叫,很快茅屋里面的罗勇他们都被惊醒,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见到癞皮狗坐在地上,在角落还有一个人躺着,罗勇颤抖身躯。 牛娃和媳妇也出来,罗勇却转头大喝:“你们出来干什么?赶紧进去!” 牛娃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见到罗勇那么凶,也只能转身进了房。 第81章 留你一命 火把在烧着,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映衬着癞皮狗痛苦的脸,他两只手捂着羽箭射中的伤口,眼中还有惶恐。 他带着几个兄弟打算过来夜袭陈冲,没想到快要到罗勇家里的时候,一支支羽箭从天而降,一开始只是落到了一边,他吓了一跳。 那时候有兄弟问是不是他们被发现了。 可他抬头看向前方,火光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足足有两百米,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但很快又有羽箭飞射过来,他身边的同伴喉咙直接被洞穿,躺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一支羽箭就射中了他的大腿,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发出惨叫。 其他被他带来的同伴,见此情景早已经逃离。 陈冲坐在木凳上,仔细打量癞皮狗,他想过癞皮狗会去路口的位置守着,带着刘天帮的伙伴埋伏,却没想过癞皮狗竟然会选择夜袭村子。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摆明了就是要趁着夜色杀了自己一伙人。 陈冲两只手搓了搓,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也让癞皮狗看到了他淡漠的眼神。 癞皮狗全身一颤,害怕陈冲杀了自己,赶紧磕头求饶:“大哥饶命啊,我鬼迷心窍了,对不起啊。” 陈冲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你不要害怕,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或许我高兴,可以放你一马。” 癞皮狗猛点头。 陈冲对刘天帮并不清楚,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将刘天帮了解清楚。 “你们刘天帮在西山有多少成员?”陈冲问。 “五百人。”癞皮狗回答。 “是什么人做首领?” “义胆刘天,他是大当家,是武林中人,使得一手短刀。红娃子张涛,有两把细剑,也是武林中人,三当家足智陈柏,是我们刘天帮的军师。”癞皮狗说得详细。 陈冲听着总觉得像是听梁山好汉介绍一样,什么足智,什么红娃子,怎么这些武林中人的名字前面都要加一个前缀呢? 直接说名字和擅使的武器不好吗? 胡里花哨。 “你们寨子在西山的什么位置?”陈冲又问。 搞清楚了首领之外,还要知道刘天帮的位置,不然真要去剿灭山匪,也找不着路,容易被埋伏。 癞皮狗呲牙咧嘴,听着眼珠子一转,赶忙说:“大哥,我知道从哪里上去,而且一定不会有埋伏,你让我带你去吧。” “你现在都瘸了一条腿,还能带我们上山?”陈冲笑着问。 “可以的,绝对可以。”癞皮狗抓住了活下去的机会,当然不愿意放弃,语气非常自信:“就进寨子的路,我癞皮狗熟悉得不得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回去。” 他又给陈冲磕头:“大哥,你就让我活着吧,我一定有很大用处。”qqxsnew 癞皮狗这样说,陈冲笑道:“你还真聪明,知道说这些我就不愿意那么简单杀了你,好吧,我给你机会。” 陈冲给周铁一个眼神,周铁立刻明白,拉着癞皮狗到了一个角落,用绳子绑起来,还让癞皮狗咬住木棍,把插在大腿上的羽箭拔出来。 癞皮狗的大腿飙出一道血,他忍受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罗勇顾不上害怕,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慌张说:“大人,你赶紧带着绿衣走吧,这里不能留了。” 陈冲笑着说:“怎么就不能留了?” “癞皮狗的同伙逃回去了,一定会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刘天帮的人,到时候他们带着几十个山匪一起下山来,我们根本挡不住。”罗勇悲伤道:“大人是县令,不能在这里出事啊。我们死了没关系,可大人不行。” “都一样,谁都不能死。”陈冲安慰:“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哎呀,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些山匪人数众多,真不是你们可以挡住的。我知道大人身边的人都身手不凡,可总归不可能和几百个山匪对抗吧?”罗勇着急道。 他有一些不解了,为什么陈冲就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呢? 明明山匪都要下山来找麻烦了。 陈冲却只是拍了拍自己的手,让周铁安排守夜,自己则是回到茅草屋里面,睡觉。 罗勇看着陈冲淡定的行为,一脸愕然。 绿衣走上前来,对罗勇小声说:“阿爹,公子只要是做了决定,就不会改了。既然公子决定待在这里,那一定是有办法保证我们的安全,所以阿爹完全可以放心。” 罗勇急道:“小妮,你怎么也这样了?刚才我还在屋子里面和你说,才多久?就改变想法了?” 林雪菲走上前来,搂住绿衣的腰,笑嘻嘻地说:“大叔放心吧,有我在,绝对不会让绿衣有任何危险的。我很厉害,会保护绿衣。” 绿衣红着脸挣脱林雪菲的手,侧身一步,嗔了一眼林雪菲:“小不正经。” 林雪菲嘿嘿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还露出享受的表情。 绿衣脸更红了,只是转身往茅屋里面走去。 林雪菲拍了拍罗勇的肩膀:“放心吧,你女儿,由我来保护。” 说着也跑到了茅屋里面。 三个人一起睡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如今再一次挨着陈冲睡,两个少女习以为常,觉得并无不妥。 在县衙因为有足够的房间,所以没有必要挤在一张床,但现在陈冲只让空出了一间茅草屋,所以一起睡在所难免。 陈冲坐在木凳子上,看着绿衣和林雪菲进来,表情淡定。 不是他不想让罗勇空多几间房,是实际上罗勇家里就那么几间茅屋。罗勇两夫妻占了一间,牛娃两夫妻占了一间,剩下的一间应该是曾经绿衣住过的,后来绿衣离开之后就用来放杂物了。 除此之外,这个院子里就没有其他茅屋了。 不一起睡都不行。 至于周铁,他们可以在马车里面将就一晚上。 为什么没有让绿衣和林雪菲两个少女睡马车,让周铁他们来房间睡?这个问题陈冲也无法回答。 可能是他不习惯和男人同床共枕吧。 第82章 山匪下山 一夜无言,月色敞亮,屋内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幽香,陈冲睡得并不安稳。 他这副身体,已经修养好了,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精神异常充足,这很正常。他心系顺国将来,胸怀天下,居安思危,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好吧,两边都躺着小美女,而且睡觉的时候,总会时不时肌肤相贴,他睡不着! 刚到卯时,陈冲就有一些疲惫地醒过来,来到水缸前,掬一泓冷水,猛地洗脸,这才将一分疲惫去掉。 和守夜的鹿小七打声招呼,让鹿小七也去马车上睡一睡,他自己坐在凳子上,看了看角落的癞皮狗,确定对方还没死,于是走去马车上拿了一些金疮药下来。 癞皮狗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进西山找刘天帮的寨子,癞皮狗很重要。没有癞皮狗,他们只能慢慢摸索,很可能中刘天帮的埋伏。 现在虽说用不着,但并不代表以后用不着。 所以先保证癞皮狗的命。 癞皮狗看着面前的金疮药,只觉得感动,他赶紧给自己的伤口涂抹,然后对陈冲感恩戴德地一个劲磕头。 陈冲淡然说:“说这些没用,你要感谢那支箭没有射中你的大动脉,不然神仙难救。” 癞皮狗听不懂陈冲的话,但却知道是陈冲让自己活下来了。 陈冲说道:“等一下我要回去朔宁县,会带你一起回去。” 癞皮狗愣了一下。 陈冲笑道:“如果你的那帮兄弟在路口埋伏,用弓箭齐射,我想,死的人一定会是你。” 癞皮狗骇然望着陈冲,刚才他还觉得陈冲非常友好,现在听着陈冲的话,他只觉得陈冲是个很恐怖的人。 但想到刘天帮的实际情况,他赶紧摇头:“大哥放心,刘天帮没有派人去路口拦着,而且也不可能用弓箭齐射。” “为什么?” “他们没有弓箭手。”癞皮狗说道。 陈冲抵着下巴,这可搞笑了,没有弓箭手,意思就是说刘天帮的寨子里是有弓箭的,却没有训练出弓箭手。 可能普通人会有一个误区,那就是弓箭是个人都会用,但其实是错的,没有经过训练,一个人是无法使用弓箭的。 搭弓射箭,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人的力量需要缓慢增长,而射箭的技巧亦是如此。 周铁他们懂得射箭,就是在军营里面训练过,林雪菲会,也一定是学过了。 普通人拿着弓箭乱射,杀伤力几乎为零,就算是射中了,也只能怪中箭的人倒霉。 陈冲点头:“既然如此,看来我们要离开三田乡还是比较容易的。” “大哥如果想要离开,那也快一些了。”癞皮狗咽了咽口水:“刘天帮最近似乎在疯狂地搜刮三田乡,三当家下了命令,这几天要全部人都来三田乡收粮。” “他们要做什么?”陈冲问。仟千仦哾 “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癞皮狗摇头说。 陈冲不再理会癞皮狗,回到自己的木凳子上,坐下来看着熄火了但还烧红的煤炭,一堆叠加起来呈锥状。 还有丝丝热量传来,驱走清晨的寒意。 这里三面环山,如今接近中秋,已经有了些许寒意,到了深夜,温度会下降得很厉害,还伴随着山林传来的湿气。 不烧点火取暖,众人很容易感染风寒。 绿衣打了温水过来,依然是非常乖巧地伺候陈冲洗漱,即便是在外面,绿衣依然习惯了这些事情。 总觉得没有做,心里就缺了些什么。 周铁这些护卫清醒过来,聚集在了陈冲的身边,林雪菲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和她一样高的大剑已经背在了背上。 陈冲思索了一会,说:“今天我们就回去吧,不过在此之前,要让绿衣的一家人离开村子。” 刘天帮是山匪,可不讲那么多道理,昨晚上射死了一个山匪,逃走的山匪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到罗勇一家人身上。 毕竟他们被癞皮狗带过来,就是打算进罗勇家里来的。 怎么样罗勇一家都脱不开干系,山匪要找他,会先对罗勇几个人出手。 杀人如麻虽说夸张了一些,但那些山匪随手杀几个人的事情一定做得到,尤其是两个武林中人,更不会在乎罗勇一家的性命。 “哐~” 陈冲指挥着周铁去收拾罗勇家里的东西,村口的方向传来了锣声,陈冲眉头一皱,牛娃却慌慌张张地从茅屋里跑出来。 “大人,是刘天帮的!刘天帮的山匪下山了!” 陈冲按住牛娃,让牛娃不至于全身颤抖:“你那天可不是这样啊,不是和你媳妇说你很威风吗?把山匪都打跑了。” 陈冲打趣了一下,牛娃却更着急:“大人,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赶紧跑吧,我们往东山跑,那里距离西山远,而且跨过了东山就可以出到三田乡外面,活命的机会更多!” 陈冲大概明白三田乡的村民是怎么逃避山匪的了,在那一声锣声之后,他能见到的屋子里面,村民都背着东西往外面奔逃。 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惧怕。 罗勇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将包袱丢给牛娃,他坐在石墩上,咧开嘴说:“牛娃,照顾好你媳妇和你娘,你是大人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照顾了。” “阿爹!我们一起走!”牛娃扑了过去。 “爹的腿伤成这样,跑不快了,你带着我,很快就会被山匪追上,到时候大家一起死?”罗勇冷声道。 “阿爹!”牛娃不愿意放弃。 “刚告诉你那么多,你现在怎么成这副德行?”罗勇一巴掌扇在牛娃脸上,红着眼睛:“快走吧!” 罗勇说完又看着陈冲:“大人,祝你一路顺风。山匪已经下山了,你们赶紧跑吧。” 绿衣扑上前,哭道:“阿爹,你不要留在这里好不好?” 罗勇摇头苦笑:“我逃不掉,只能在这里。放心吧,阿爹会躲起来,他们不一定找得到我。” 陈冲紧皱眉头,看着外面。 很快,一些跑出去的村民又回来了,惶恐大喊:“山匪把路堵住了!快想办法出去!” 第83章 以己为饵 原本往外面逃去的村民,又鱼涌而回,大多数都哭丧着脸,惶恐着,叫喊着。在村口,四五个山匪横刀阻挡村民,将所有的村民都赶到村子的田里。 十几个山匪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有一些躲在家里的村民被抓出来,一顿暴打,完后又被山匪拉到田里。 房屋里藏起来的粮食被找到,有许多都是麦麸,被山匪粗鲁地丢到一边堆起来,很快就垒成了半米高的小堆。 有一个戴着角巾的男人摸着山羊胡站在山匪面前,小眼睛打量在场的所有村民。 有两个山匪提着长棍走入了罗勇的家里,见到罗勇一家还有周铁他们都在,立刻凶狠道:“你们这些狗东西,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罗勇惶恐不安,将自己的儿子媳妇护在了背后,周铁目光都在陈冲脸上,他想出手,但需要得到陈冲的同意。 周铁未动,林雪菲先一个踏步上前,一只手按住山匪,脚下岔到山匪脚后,手臂用力,就将山匪绊倒,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山匪一看,瞪大眼睛,怒吼一声:“大胆!”他抬起长棍往林雪菲挥来。 陈冲对周铁点点头,周铁一个箭步奔来,肩膀撞在这山匪胸口,山匪吐血倒飞出去,砸在了一边的墙上。 周铁站定,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屑地看着已经重伤倒地的山匪,不屑:“就这样的身板,还敢来在大人面前叫板?” 躲在角落的癞皮狗一开始见到山匪,脸上兴高采烈,可见到这两个山匪轻松被拿捏后,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死了爹一样。 林雪菲将地上的山匪掐死,站起来看向陈冲。 “陈冲,村子里应该来了不少山匪,我们要不要和他们干一仗?” 陈冲透过院子的围墙看过去,也意识到来这里的山匪不少,但估摸着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那些山匪搜刮了粮食之后,就跑到田里面,还将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在那边,应该还有什么事情。 陈冲抵着下巴,慢步走到了院子门口,瞧瞧看了一眼外面,就在他斜对面的田里面,相隔不过一百米的距离。 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被山匪围起来,惶惶不安。 隔着太远,即便那边有人说话,也听不是很清楚。 陈冲对周铁招了招手,指了指说话的山羊胡:“你射箭厉害,能不能一箭射死那家伙?” 看得出来,山羊胡在山匪之中应该是一个头目,杀了山羊胡,其他山匪群龙无首,他们从村子里突破会更容易一些。 从古至今,擒贼先擒王都是正确的道理。 周铁咧开嘴笑了笑:“一百米,我准头还是有的。”他从马车上拿来了弓箭,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嗖! 羽箭飞射出去,山羊胡都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后背心中了一箭,倒地身亡。其他的山匪见此,都呆滞了。 什么情况? 陈冲对周铁说:“杀出一条路去,让村民们往东山跑。” 周铁点头,带着鹿小七往田里奔去。 短兵相接,只是一盏茶功夫,少了指挥的山匪就是一盘散沙,不过三两下就被砍杀得四散逃逸。 村民们依然恐惧,被周铁他们盯着,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跑的。 那些山匪可没有杀人,周铁带着鹿小七却实实在在的杀了人,就算杀的是山匪,在村民眼中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他们可从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陈冲带着罗勇一家子走到山羊胡倒地的地方,微笑道:“大家不要慌,我是来救你们的。” 罗勇大声说:“大家可以相信大人,大人是来解救我们的!” 村长是个六十岁的老者,耄耋之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了罗勇的话,他上前,握住罗勇的手:“这是谁啊?我一早就见他们在你家了。” 罗勇赶紧说:“是我们朔宁县的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村长脸色大变,赶紧躬身要跪,好在陈冲离得近,一把抄起村长,微笑道:“村长无需多礼,你是寿星,见我不该跪的。” 村长叹了一口气:“活了那么长时间,早该死了。” “长命百岁或许会好一些,总能看到不一样的光景。”陈冲说道。 “不说这些。大人既然来我罗家村,必然是为了山匪而来,可我所知情报非常少,不能帮你什么忙了。”村长无奈道。 “无妨。”陈冲笑道。 “不过,大人还是快些离开吧,村外的山匪有很多,只是散开去其他村子了,但很快又会回来。”村长劝解。 陈冲指了指东山的方向:“我会去将山匪引开,村子里的人去东山躲一躲先吧。” 村长愣了一下,其他的村民听着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县令大人要牺牲自己,去引开山匪,让他们这帮村民安全逃到东山? 绿衣一群人站在身后,并不觉得陈冲做的决定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心里默默支持。不管陈冲要做什么,他们都会站在陈冲的身边,和陈冲一起面对。 村长颤抖着手,握住陈冲的手指,感动地摇头:“大人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我们都是贱民,不值得。” 陈冲笑道:“没有什么不值的,我的命和你们的命都是一样的,弥足珍贵,谁的命都不贱。” 陈冲吩咐村民往东山跑,让周铁这几个护卫去村子外面将山匪引过来,为村民打开一道口子。 坐上马车,陈冲将车厢背后的帘子拉开,就见到追来的山匪足足有四五十人,跑在黄土路上,烟尘滚滚。 周铁驾着马车,一路往路口的方向驶去。 三田乡三山围绕的唯一出口,两边的斜坡上有四五十个山匪正安静等待。 有人踩着一块石头,眯着眼打量远处,他裹着帻巾,面容清秀,一手摇着白纸扇,一手捏着佛珠,身边跟着四五个山匪。 “三当家,你确定那几个家伙会来这里?”身边的山匪好奇。 如果要来,昨天晚上就该来出口了,可那几个杀了刘天帮成员的人,昨晚根本就没来。害他带着人在这里守了一晚上,白白浪费功夫。 陈柏自信笑道:“当然,罗家村已经有山匪进去了,他们只能往这里逃,驾着马车又带着那么多东西,去东山躲难不现实。”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看到没有,那辆马车?” 第84章 分散 山匪一听,转头看去,脸上大喜:“狗东西,总算等到你了!” 陈柏眉头一皱:“不要轻敌,那几个家伙能杀了我们的兄弟,射术一流,我听说那个弓箭手隔着两百米射死了老朱。” 山匪嗤笑:“三当家,那就是几个胆小鬼胡乱说的,两百米,弓箭手得有七石的力,怎么可能?” “不管如何,都给我小心一些,让他们逃出去了,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陈柏严肃道。 “放心吧,等他们靠近了,我们一帮兄弟冲下去,吓都吓死他们。”山匪眼露杀机,语气不屑:“听说他们就八个人,还有两个女的。” 陈柏脸上放轻松了一些:“也许是朔宁县什么贵家公子跑来这穷乡辟岭的地方找乐子,遇到我们,总归要出点血。” 山匪笑嘻嘻:“三当家,将他们活捉之后,那些女的可不可以给我们?” 陈柏颔首:“我只要那个公子哥,那可是摇钱树。” 众人欢呼,然后猫着腰往山下走,等来到官道旁,众人掏出了武器,还有一些将绊马绳放在地上。 马车的速度慢了一些,周铁几人趁机从马车上下来,从侧翼散开,手上的长刀已经握在手上。仟千仦哾 陈冲拉着缰绳,生涩地控制马车往出口侧边跑去。 他并不打算直直地从出口出去,对方明显就会在出口埋伏,就算没有猜测到他们要从出口离开,三田乡唯一的出口也不可能不守着。 再说了,这些山匪现在可是开始搜刮三田乡的粮草,绝不可能放一个人出去给官府报信,所以所有能出去的地方,估计都会找人去拦住。 绿衣趴在车厢里,两只手胡乱抓住东西,稳定自己的身体。林雪菲坐在马车上,就算马车颠簸,对她也没太大影响,只是林雪菲对陈冲这种突然调转方向的行为非常不理解。 她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只是从出口出去,我在最前面一阵冲杀,那些山匪就是土鸡瓦狗。” 陈冲大声说:“前狼后虎,太冒险了,我就算相信你的实力可以冲过去,可万一有所损伤,我也不愿意。我护卫就剩五个了,牺牲一个我都要疯了。” 林雪菲听着无所谓的后仰靠着车厢:“随便你了,反正你这家伙脑子一直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办法。” 陈冲驾驶马车的技巧越来越成熟,马车也趋于稳定,陈冲看着前方是绕回罗家村的官道,毫不犹豫地往罗家村去。 他转头看着后方散开的周铁,他给了周铁这些护卫任务,也和周铁他们说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汇合。 身后的这四五十个山匪要先甩开。 陈冲有一些担心自己面前的这匹老马,看情况不容乐观,老马的气息粗了许多,蹄子奔跑的频率也没有那么快了。 它有一些累了。 陈冲转头看过去,追逐自己的山匪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慢慢降下马车的速度。 绿衣凑上来,担忧道:“公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回去我家吗?” 她对自己的家乡很熟悉,也知道现在他们去的地方是哪里? 他们是回家的方向。 陈冲摇摇头:“回去罗家村只是假象,让他们以为我们是要回去而已。” 绿衣“哦”了一声,又缩回车厢里,林雪菲凑上来,嘻嘻一笑:“绿衣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你不要害怕。” 绿衣翻了翻白眼,对林雪菲就没有什么好耐性。林雪菲在她面前总不正经。 陈冲驾着马车,在官道上不急不缓地走着,有时候遇到几个落单的山匪,林雪菲轻松解决。 等到了天黑之后,陈冲抬头看着,再一次见到了两山之间的出口。此时月色朦胧,可见度不高。 那些守着出口的山匪没有点火,看来是近距离地埋伏在官道两旁。 陈冲驾着马车继续往前,他和周铁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他来到了约定的地方,只不过周铁他们并不是在这里。 林雪菲坐在陈冲身边,眯着眼睛:“你的那些护卫是很厉害,可是怎么能五个人杀五十个山匪呢?” “不相信?”陈冲微笑地问。 “你的那些护卫又不是从武林中出来的,内劲都没有,充其量就是练过把式的普通人,连武者都不算。”林雪菲眼中有一些高傲,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 “对于你们武林之中的等级我有一些不懂,你可不可能为我解惑?”陈冲等待着前方的动静,暂时没有太多事情做,听到林雪菲的话之后,将自己的好奇说出来。 现在陈冲已经知道了这个时代真的有武功高手,飞檐走壁,以一当百不在话下。可他不懂这些武功高手怎么去区分厉害程度。 “这个并不好区分,因为两者交手,生死总在一招,就算你内劲比别人厉害,也可能疏忽大意或者猜错了招,被别人一招杀了。”林雪菲皱着眉头。 “难道没有什么等级?比如说外劲、内劲、炼体、筑基这种。”陈冲疑惑。 林雪菲摇摇头:“没有,不过比较不准确的就是内劲的强弱,由弱到强分为:游丝、逐流、满盈和应天。” 陈冲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等级分化,感觉还不错,至少不是一层二层那种普遍的细致划分。 “你现在是在哪个境界?”陈冲问了一句。 林雪菲翘起了脑袋:“咱现在可是逐流。” “才到第二个境界啊。”陈冲有一些失望。 “你知道什么?在我这年纪,有我这种境界的,屈指可数,我师父都说过,给我十年时间,我必定问鼎满盈。” 林雪菲有些不满意陈冲的反应,尤其是陈冲失望的表情。丫的她才多少岁?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有这种身手境界,足以称得上天才,放在各大宗师面前也是争相抢夺的对象。 结果你这个门外汉是什么表情?感觉很失望的样子?怎么,本姑娘让你失望了? 林雪菲正要为自己争一口气,陈冲突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什么?”林雪菲不解。 陈冲指了指前方的山林:“周铁他们行动了。” 第85章 丛林战 山林之中,借着月色,周铁五个人拖着长刀,在山林之中不断穿梭,他们从山的另外一侧上来,避免了被山匪发现。 他行动迅速,五个人呈一字散开,每人相隔五米,遇到障碍能非常快速通过,并不影响速度。 靠近山匪,周铁打了个手势,众人速度慢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继续前行。 几个山匪正昏昏欲睡,靠着树干坐着,小声讨论。 周铁摸到了一个山匪身后,长刀慢慢探出,鹿小七等亦是如此,都伸出了夺命的刀。周铁伸出手指,三根竖起,接着两根,一根,最后握拳。 五个护卫同时伸手捂住山匪的嘴巴,长刀毫不留情地割断他们喉咙。这些山匪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被周铁他们固定在树干上,不过几个呼吸就气绝身亡。 周铁悄悄将山匪慢慢放倒,猫着腰继续往前,五个人训练有素,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默契,有时候周铁还没有做出手势,几个护卫就同步动作。 几个人在山里依靠树木掩体,如同鬼魅,一路暗杀,等这边倒下了十几个山匪之后,才被一个山匪踢翻了石头,发出动静,引起其他山匪的注意。 “敌袭!!!” 还活着的山匪都呆了,背后都是山林,什么人能从后面杀过来? 但点着火把之后,见到好几具同伴的尸体之后,山匪们也不得不慌张起来。 主要是他们还没有发现敌人的行踪。 “在什么地方?” “找!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站在最前面的陈柏听到了这个消息,满是震惊,三田乡怎会有能杀山匪的敌人?除非那个公子哥的护卫。 可那护卫明明还被外面的山匪追杀,怎么有时间跑过来? 想不通。 陈柏第一时间抓住了一个手下,冷着脸道:“给我点了这座山,不管是谁对我们刘天帮出手,我都要让这些家伙死在火里!” 山匪赶紧去做,将火把丢到了地上,现在是立秋时节,地面上铺了一层落叶,再加上天干物燥的气候,火把很快将一大片落叶点燃。 而且蔓延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一大片地方都燃起了火焰。 一个山匪还要再点其他的地方,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从一边的树后切了过来,山匪来不及闪躲,脑袋搬家。 周铁一只手接住火把,看了一眼侧边的火灾,知道不能再躲,嘴里吹了一声口哨,他先托刀前行,直面前方好几个山匪。 “在这里!”山匪见到了周铁之后,大声吆喝,同时将手上的长棍抬起来,往周铁头上砸过来。 周铁一刀往上,将长棍劈成两半,靠近山匪,又是一刀,从山匪的肩膀往下,长刀从山匪的腰肋切出。 山匪满是惶恐地捂住伤口,往前走了几步,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陈柏一看周铁这凶狠架势,吓了一跳,急忙道:“你们赶紧上!杀了他!他就一个人而已!” 刚说完,鹿小七和其他护卫从侧边杀出,这边三十多个山匪在陈柏的指挥下聚集起来,有秩序地散开,绕成了一个圈子,将周铁五人围起来。 陈柏原本想着将周铁几个人围起来就好杀了,四面八方的攻击,周铁几人就算功夫再高,身手再好,也无法突围。 尤其是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 可现实并不是这样,周铁他们前进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包围圈才刚形成,后方的山匪还没追上,周铁五人就杀到了最前面的这些山匪面前。 陈柏一看,眼珠子瞪出来。 “娘咧!”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三十来个手下,根本就没办法和这五个家伙斗。 风紧扯呼! 陈柏没任何犹豫,带着两个亲信转身逃跑,还回头对其他山匪下了命令:“给我挡住他们!” 周铁一路砍杀,下山的速度奇快,身后的山匪根本就追不上,他们将挡路的山匪杀个干净,下了山后,从官道的灌木丛钻出。 五个人浑身浴血,对着陈冲马车所在的方向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接着转身面对那些追下山来的山匪,整齐划一地将长刀抬起,排成一排,扎着马步,眼神冷漠,杀意肆意。 只剩下的十几个山匪来到了官道之后才发现,这里就剩自己这些人,连三当家都跑路了。一时间所有的山匪只有逃跑的想法。 周铁冷着脸说:“杀!” 五个人往前踏了一步,肃杀的氛围瞬间让空气凝固,所有山匪感觉到窒息,有胆小的山匪受不了了,丢了手上的长棍,转身逃走。 有一个山匪做了逃兵,其他山匪也害怕,纷纷转身逃跑。十几个山匪哭爹喊娘,溃败的势头迅速蔓延。 另外一边的山林之中,躲在暗处的山匪们见此,也不敢多停留,纷纷往山上逃去。 在不远处的陈冲听到了口哨声,脸上多了一些笑容,看向林雪菲:“这是障碍训练的成果,如今的周铁他们,对这种丛林战已经适应。在平地上和四五十个山匪对战,他们或许无法战胜,就算全灭山匪,也要付出惨痛代价,但在山林之中,就是他们的天下,山匪虽然是山匪,但也只是一些乌合之众,杀他们如杀鸡。” 林雪菲只是发出鼻音“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但也仅仅如此,并没有说什么来酸陈冲。 陈冲驾驶马车来到出口,周铁上了马车,一抹刀上的血,将刀归鞘,也不顾身上的血渍,从陈冲的手上接过缰绳。 “驾!” 马车加快速度离开三田乡。 从三田乡回去朔宁县,陈冲吩咐大家去休息,自己也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三田乡的山匪要解决,但仅仅是自己这几个护卫远远不够,需要让兵营出兵,可他并没有权利做这种事情。 可以带着衙役去和山匪拼命,可衙役一个月就拿那么一点俸禄,总不能为他卖命。 即便真带过去,又有哪个衙役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拼? 最终能解决山匪的,还是那数千官兵。 公廨之中,陈冲拟好了申请文书,交给县吏,让县吏快马加鞭送到郡府苏知府手中。王贺从外面走进来。自从王贺带着灾民铸造工事,铺平官道,耕耘公家的农田,就少有回到县衙的。 第86章 王叔 这段时间王贺这个读书人,皮肤明显粗糙了许多,但精气神却比之前要充足,与以前不同,现在的王贺时时刻刻将笑容挂在脸上,眉目和善了许多,也不再有一股迂腐的气息。 王贺此次来是送报告,灾民都安排好了,粮仓里的粮食依然还剩许多,足够只剩灾民和朔宁县的人们一年。 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冲让王贺坐下,只是快速浏览汇报文书,就放在一边,感慨道:“你父母确实有些可惜,但听王德说,去世的时候并不辛苦,我说到做到,替你给二老磕了头。” 王贺黯然神伤,但很快又抬头,眼角带泪:“相信我父亲母亲都会理解我,南郡过来的十万灾民,没有我在,终归会乱。” 陈冲将三田乡的山匪一事告诉王贺,王贺吃惊:“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只不过柳大人他们并不觉得能有多大影响,也就不理会了。” “山匪想要将整个三田乡都占为己有,打造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山寨。”陈冲说道。 他知道刘天的想法,对三田乡一步步蚕食,先将三田乡的所有粮食收缴,然后按需分配给愿意加入刘天帮的村民。 至于不愿意加入的,必然逃不过他们的残忍杀害。 王贺听着咬牙说:“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冲摇头:“你不需要管这件事情,如果你对三田乡有所了解,可以将知道的告诉我,但对付山匪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王贺拱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 “灾民已经将官道差不多修缮完毕,坝子乡这一次的瘟疫死了许多村民,我打算让这十万灾民都入坝子乡,成为坝子乡的村民。”陈冲说。 “大人的决定,我一定支持。”王贺坚定道。 “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陈冲笑着说。 “但凭吩咐。” 陈冲让王贺在公廨坐着,自己拿出纸墨笔砚,在宣纸上开始书写。 他嘴里还偶尔蹦出一些王贺听不懂的词,什么军事化管理,什么协同作战,什么步骑协同。 半个时辰之后,陈冲将宣纸拿起来,吹了吹,等墨迹干了,这才交到王贺手中。 王贺看着上面的内容,大为震惊,抬头看着陈冲:“大人,这是?” “按照上面去筛选训练,我需要一支护卫队。”陈冲笑着说。 “可是……”王贺有一些担忧。 “不要可是,按我说的去做就好。”陈冲说。 “大人,这些事情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王贺依旧忧虑。 “杀头也是我的事情,你尽管去做。王叔,婆婆妈妈的性格要改了。”陈冲笑道。 王贺愣了一下,最终拱手说了一声“是。”然后离开公廨。 等除了县衙,站在门口,王贺依然在回想刚才陈冲喊他的称谓。 他喃喃一声:“王叔,王叔。大人叫我王叔。” 让王贺去安排灾民,陈冲也停不下来,先去检验灾民们建造的水坝和官道,如今官道焕然一新,虽然说不如现代的水泥地,更不要说现代还有泊油路,但至少平坦,马车行驶在上面不会感觉到太多颠簸。 将朔宁县建造成现代化城市是不可能的,首先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制造水泥,他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懂的知识也都是曾经接触过。 懂得蒸馏酒的制作完全是因为他好酒,所以品尝酒的同时,也尝试去了解如何制酒。 不过给马车加上避震可以提上日程了,只不过是加上几块铁片,也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来了兴致,陈冲在宣纸上画出了马车避震的构造,绿衣正好将饭菜装过来,他将设计图递过去,让绿衣吃晚饭之后去找铁匠。 绿衣看了一眼上面的避震构造,捂嘴轻笑:“公子,你又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小丫头懂什么,等马车加上这个,你就会知道有多舒服了。”陈冲敲了敲绿衣的小脑袋。 绿衣揉揉脑袋,突然说:“大人,中秋快到了。” “嗯。” “有中秋诗会。” “我要参加?”陈冲不解。 “每年中秋诗会,为了鼓励朔宁县的学子勤奋好学,以前的县令都会亲自下场,到聚贤楼主持诗会。”绿衣说道。 “原来如此,那今年我可以不去吗?” “最好不要啦,公子,太不拘一格也不好的。”绿衣撒娇道。 陈冲微笑:“你要是想去参加,可以去,我让周铁陪你,我一个大男人,难道没有你伺候还能活不成?” 他看出来,绿衣是想去看看中秋诗会,毕竟才子佳人总能在那样的场合相遇,一见钟情,流传出一段佳话。 那种故事,比话本小说更精彩,更让这些深闺少女憧憬幻想。 绿衣摇头:“不成,公子不去,绿衣也不去。绿衣要照顾公子,那中秋诗会也没什么好看的,每年就那么几个才子吟诗作对厉害,能传唱到郡府的更是一个没有,其他县可都有一两个。” “那我朔宁县还真是没有啥拿得出来的秀才?”陈冲摸了摸鼻子。 他感觉朔宁县并没有那么差劲啊,在印象之中,朔宁县每次春闱都有高中的举人。 绿衣小脑袋晃了晃:“他们都读圣贤书,哪有什么诗才,都去研究怎么高中去了。” 陈冲一拍手:“万一这一次我出场,就带出来许多诗书双绝的状元郎呢?” “那公子真是很厉害呢。”绿衣笑嘻嘻地说。 午后,绿衣将设计图交给了铁匠,回到小院子里,就见到陈冲搬了张椅子依然坐在老位置,闭目养神,她小心翼翼地去房里拿了一件褙子出来,轻轻盖在陈冲身上。 看着陈冲的面容,她脑海里想起了许多画面,脸上多了两朵红云。绿衣赶紧两只手摸着,感觉到脸上传来的滚烫,她生怕陈冲突然醒过来看到她的模样,赶紧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冲从睡眠中醒过来,已经是申时,县吏们都快要下班的时间,他伸伸懒腰,说了一句:“无惊无险,又到五点,准时下班,平平安安。” 刚说完,绿衣跑了进来,说:“公子,柳大人往这边来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第87章 沏茶,喝茶 绿衣有一些紧张,毕竟是曾经的老主顾,总归有一些压力在。 陈冲微笑道:“来就来,脸色不好估计是我又做什么事情不合他心意了。” 绿衣疑惑:“可是公子最近都在安安分分的上值,应该不至于吧?” 陈冲摆摆手,让绿衣去沏茶,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非常惬意。 柳宁毅走进来,身后依然跟着张松,这两个人在县衙里几乎形影不离,就好像是情侣一样腻歪。 如果放在现代,陈冲甚至觉得这两个家伙有一腿,不过顺国民风淳朴,就算是燕都的富贵人家,也鲜有听说龙阳之癖的。 柳宁毅上来站在陈冲的面前,脸色确实有一些不好,陈冲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除了为自己的牟利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来院子里了。 当初就算是自己受伤了,或者身体不舒服,柳宁毅也没有常来。 陈冲笑眯眯地问:“柳树,不知道是谁让你生气了,一副不忿的样子,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让衙役去给你找回场子。” 柳宁毅不开心地问:“陈大人,你做的事情怕是不妥吧?” 陈冲疑惑:“什么事?” “你将两大粮商的所有农田给了那些农民和灾民?”柳宁毅说。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回事啊,确实是我决定的。”陈冲大大方方地承认。 “可那都是两大粮商的田地。”柳宁毅不爽地说。 “都是从村民手中抢夺的。” “不是吧,周渠成和胡峰可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柳宁毅反驳。 陈冲呵呵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听着柳宁毅的话,只觉得可悲。 真金白银买下来的? 笑话! 这些田地到底怎么来的,陈冲比谁都清楚,那些有钱人会钻律法的漏洞,提高需要交的粮米,导致村民给不出那么多粮食,最终让村民被迫交出田地。 尤其是灾情期间,粳米抬高价格,将所有民众的钱财耗尽,再去打民众的良田主意,最终让村民或是朔宁县的民众将地契田契交出来。 这些家伙,早已经没有了良心,只想着坑骗弱势群体,不顾村民死活,狂敛钱财田地。 这样的行为,在柳宁毅的口中竟然是真金白银买下来! 陈冲冷着脸看向柳宁毅:“柳大人,我看你在县丞这个位置坐了太多年,忘记了读圣贤书的目的!” 柳宁毅脸色冷峻,但瞳孔一颤,见到陈冲顶撞自己,而且还是语气那么冷漠,他意识到,现在的陈冲,已经不是新上任时候的样子了。 那时候陈冲什么都不懂,需要他来帮助,现在陈冲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子,就算他撂挑子,依然有人会支持陈冲的命令。 柳宁毅脸色铁青,手有一些抖了。 陈冲摆摆手:“好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那些农田我已经分发给所有的村民和灾民,如果你有意见,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们。” 柳宁毅还想要强势一些,眼中充满愤怒,张嘴就说:“陈大人,你会为你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陈冲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距离柳宁毅不足半米的地方,他的身高比柳宁毅要高半个头,眼睛微微俯视,一股冷意迸射出来。 柳宁毅吓了一跳,心中的愤怒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全无,这时候他才想到了陈冲的经历。 这家伙可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陈冲突然恢复了笑容,拍了拍手,绿衣刚好端着茶过来,陈冲接过来,先递给柳宁毅:“柳叔,我让绿衣给你沏了茶,喝一口吧,消消火气。” 柳宁毅犹豫不决。 张松站在一边看着陈冲和柳宁毅暗自交手的全过程,心中感慨,这县衙的天,要变了! 陈冲手伸直,笑道:“柳叔,关于粮商抄家所得资产分配的问题,我会自己处理,你最好还是不要碰,免得大祸临头。这是作为晚辈给你的提醒,燕都那边可是有很多人盯着的。” 柳宁毅脸色一变,最终只能接过茶杯,感觉到茶杯的温热,他抬起来,但手还是微微颤抖,拿起杯盖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陈冲仿若未闻,拿起自己的茶杯喝茶,柳宁毅没有停留,喝了一口茶之后将茶杯交给绿衣,绿衣紧张地接了茶杯,和柳宁毅对视一眼,赶紧慌张地低头。 柳宁毅深深看了一眼绿衣,最终带着张松转身往外走。 他也明白,自己安插在陈冲身边的棋子,没了。 等柳宁毅离开之后,绿衣才匆匆走到陈冲的身边,抬头看着陈冲,眼神中还残留着害怕,但又有一丝激动。 陈冲摸了摸绿衣:“以后啊,见到柳大人,可要礼貌一些,叫一声柳大人,不然会让人以为我没有教你。” 绿衣笑嘻嘻地说:“是呢,公子,我下一次会的了。” 陈冲揉乱绿衣的头发,这才哈哈笑地回到书房里面。 这一次的交谈之后,柳宁毅不再管陈冲的所有事情,他开始只做分内的事情,有一些比较大的事务,也会让人来问陈冲一声。 整个县衙开始围绕着陈冲来转。 金秋时节,天气极好,陈冲受到了小河乡乡长的邀请,前往小河乡参观。陈冲一行人来到小河乡之后,乡长刘强非常开心,在前面领头。 小河乡如今模样大变,原本田地荒瘠,粮食都被抢光了,还需要靠着朔宁县的赈灾粮来支撑,而如今田里面绿油油一片,还有许多村民在采摘蔬菜瓜类,洋溢着笑容。 乡民没有马车,但木板车还是有的,一车车的瓜类蔬菜往乡里的大仓库运输。 刘强笑呵呵地说:“大人,你看那些,都是南郡过来的灾民,王大人分了一部分到我们乡里,我是非常欢迎的,他们能够扩张我们乡里的户籍。” 陈冲一路往大仓库走,点头说:“南郡的灾民过来了,你作为乡长要一视同仁,不能特殊对待。” “一定一定。” “大家团结一致,才能发家致富,蔬菜瓜类,暂时也不需要那么多,做一条运输线,往燕南郡运,胡瓜这些能储存的,就给我往靠近燕都的地方送。”陈冲给刘强灌输一些商业的理念。 第88章 商业 现在朔宁县大多数农田都被种植了比较容易成长,周期比较短的蔬菜,但是这导致朔宁县是无法内销的。 陈冲当初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能短期解决灾民和朔宁县居民的困难,那就是种植能快速结果的瓜果蔬菜,然后运到外面去卖。 而且一定要送到燕南郡甚至燕都去。 如果只是放在江南郡,这江南郡虽说朔宁县是灾民首当其冲的地方,可其他县依然不好过,总有一些灾民会到其他县城去。 再加上整个江南郡的粮食都需要拿出一部分来支撑灾民,所以现在江南郡的居民已经无法拿出更多的钱来购买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蔬菜对于许多人家来说,确实是可有可无,只要有粮米,他们可以单吃米饭。 江南郡的居民,只求能吃饱,至于蔬菜瓜果,没有多余的钱财去买了。 而燕南郡比较靠近燕都,比江南郡要繁华一些,所以那些人会舍得花钱买菜来配米饭。 陈冲将所想告诉刘强,刘强眼睛放光,竖起拇指:“大人真是英明神武,若不是大人和我说了这些,我都要愁死了。” “我提倡你们种植这些,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将这些销到外面吗?然后用卖菜的钱去买粮米,良性循环。”陈冲笑道。 刘强领着众人进入大仓库,一阵蔬菜的味道传来,闻着很清新,很显然这里放的都是刚采摘来的新鲜瓜菜。 陈冲拿起一根胡瓜,模样还算不错,陈冲往自己身上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 非常清甜,如果做成凉拌,会更好吃一些,可惜顺国没有辣椒,只能用黄芥末代替。但就算没有辣椒,加一些酱油也很不错。 刘强看着陈冲如此粗狂的吃瓜方式,非常吃惊,总觉得这种行为太平易近人了。绿衣他们也学着陈冲的模样。 很快,每个人都拿着一根胡瓜,边走边吃。 刘强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我还有一些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说,不然等我回去了,你可就要跑到县衙里来见我了,多麻烦。”陈冲微笑道。 “运输线是什么意思?”刘强一直在想着刚才陈冲说的话。 陈冲说:“差一点搞忘记了,你们不懂运输线的概念。” 他看着前面有一个青年在拿着毛笔登记,于是走上前,借用毛笔,然后拿了一张糙纸,在上面开始写下“运输线”三个字。 “运输线就是在一条商业路线上设立多个点,派人驻扎在站点中,当有货物送来,可以接替运输,达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售卖的的目的,这样的一种措施。” 陈冲边说边写,展开来讲的东西他没写上去,只是写了一些重点的话。 但这也足够让刘强领悟了,而且在一边的少年听着满是惊诧,还若有所思。 等陈冲将整个运输线的概念说完之后,感觉有一些渴了,又从边上抽了一根胡瓜出来,生吃解渴。 刘强赶紧领悟,但发现有一些东西确实需要实践才能更清楚一些,只能苦笑。 陈冲拍了拍刘强的肩膀,安慰道:“你现在没有全部弄懂是正常的,等将运输线建造出来了之后,你就会看懂的。当务之急就是挑选一些人去建立站点。” “不一定将所有的货物全部都往燕都运,也可以辐射到周边的县城,只要有需要,我们就可以提供蔬菜货物。” “现在只是蔬果,等朔宁县发展起来了,这一条运输线就会成为摇钱树,敛财神器!” 陈冲非常憧憬,当朔宁县的新鲜货物流入燕都,或是扩散到整个顺国的时候,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也许,会成为顺国人人皆知的存在。 陈冲将毛笔放下,转身往外走,刘强还想要跟着,他阻止道:“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走走,你现在赶紧将运输线建设出来,该跟你说的也说了,你去办就好。运输线建造出来,这些蔬果才不会烂在地里。” 刘强听着有一些不舍地留在了大仓库里。 陈冲在小河乡溜达一圈,经过老刘头家里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绿衣想到了刘敏,有一些伤心的看着陈冲。 “公子,我想小敏了。” 陈冲点点头,走到院子里面,就见到院子的围墙内部翻新了一遍,还有簸箕摆在木架子上,簸箕里面装着蔬菜,已经晒到半干。 看来这里有人住进来了。 “你们找谁?” 陈冲回身,见到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人都很年轻,约莫着二十岁不到,男人扛着铁铲,女人抱着蔬菜。 男人警惕地打量陈冲一行人,女人则是有一些慌张,缩到了男人身后。 陈冲摊开手笑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我是曾经这家主人的朋友,想着来看看。” 男人听着赶紧说:“你说的是老刘头吧,他已经死了,村长将这个院子给我们了,我给了钱的。” 陈冲注意到女人肚子微微鼓起,微微一笑:“冒昧打扰,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陈冲让绿衣拿来一块碎银子,放在簸箕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说完,男人拉着女人退到了一边,陈冲一行人走了出来。 等陈冲走了之后,男人才匆匆拉着女人跑进院子,先是检查一遍自己家里少没少东西,确定没有,才松了一口气。 女人好奇地问:“那些人是谁呀?” “不知道,不过看着像富家公子。”男人慢慢走到簸箕面前,想要看看陈冲留下了什么东西。 见到是一块碎银子后,他愣住了。 女人也见到了,非常惊讶。 男人抓起碎银子赶紧跑出去,这时候大仓库里的记账青年走了过来,见到男人,笑着打招呼:“虎子,你干什么了?那么紧张。” 虎子赶紧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青年,然后皱着眉头:“刘秀才,你说说,那些是啥人啊?那么大方。” 刘秀才一听,瞪大眼睛,满是羡慕道:“靠了,虎子你丫的走狗屎运了,那是县令大人!你竟然还赶大人出去,你长出息了!”qqxδnew 吧嗒! 碎银子掉落到地上,虎子整个人都呆滞了。 第89章 中秋诗会 月圆如盘,时值中秋,县衙里所有县吏放假两天,这是顺国一直都有的规定。 朔宁县县城小河流淌,小船载着灯笼,或是亮灯的小玩意,来回于各个桥洞之中,有路过的路人想要,这些小船会停下来,船主会递过去。 即便今年灾情严重,但接近半年时间的缓解,影响也并不大了。人总会利用时间来磨平所有的伤痛,继续前行。 作为朔宁县县令,聚贤楼还是要去的。绿衣眼睛发亮,扎了两个丸子头,轻纱罗裙,一手还提着自己做的灯笼,喜气洋洋,她就跟在陈冲的身边,身后是周铁一群护卫以及依然带着面具的林雪菲。 在带着林雪菲回来的那一天陈冲就已经和她说了,她长什么样子,他已经见到过,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 但林雪菲就是不愿意摘下半面具,按照她的话就是,带着面具就不会有人认识她,将来退隐江湖之后,脱了面具可以真正的远离武林纷争。 陈冲只能苦笑地摇摇头。 聚贤楼在主街,县城正中的位置,两边各有一条小河,灯笼高高挂起,还有好几束红布从楼顶一路垂下,足足有十米长,尾端正好到一楼的顶部。 绿衣指着长布雀跃地说:“今晚如果有什么赞颂中秋时节的好句子,就会由张大家写上去,在聚贤楼挂上七日。” 陈冲颔首,看着聚贤楼门口人流拥挤,他有一些无奈,看着绿衣:“我们应该进不去了,不然去逛逛街市?” 绿衣更加兴奋,只不过还是摇头:“大人今天是要去聚贤楼的,一直以来县令都会在聚贤楼。” 陈冲指了指大门处:“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进不去了。” 刚说完,一声高喝从门口传来,然后四五个小二将人群分开,再接着有红地毯铺了出来。 “县令大人到!”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站在门口侧边,嗓门极大,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陈冲这边。 目光聚焦,陈冲首当其冲,那么多人看着,他有一些不好意思,只能摸了摸鼻子,踏步走上前去。 这样的场景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目光所聚,他根本不慌张,只不过那一双双崇拜且敬畏的眼睛看过来,他心中感慨。 官始终是有威严在的。 这是自古以来都不曾改变的。 来到男人面前,看着这男人锦衣高冠,富贵相,笑容和煦,陈冲也笑了笑,说道:“掌柜的。” 掌柜“哎哟”一声:“能让大人认识,荣幸之极啊!县令大人往里,我带您上去。” 陈冲这才发现,外面挤满了人,是因为里面的位置都被文人墨客占着了,而越是往上走,客人的身份地位就越高。 到了五楼,此时整个五楼就只有一张桌子,这里不设包间,整个五楼就是一个包间。 每年中秋佳节,五楼都是留给县令大人的。 掌柜的笑呵呵,引着陈冲坐在了主位上,除此之外,县衙里面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进入了聚贤楼,普通的县吏会在三四楼,与文人墨客一起。 陈冲坐着的位置极好,往前抬头就可以望见淡黄色的圆月,五楼的窗户都打开了,几乎能眺望到小半个朔宁县城。 万家灯火,红红灯笼点亮整个县城,下方街道,人头攒动,陈冲能见到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亮堂的街道。 这一夜似乎没有一条街道是暗下的。 即便是角落,也有孩童在提着灯笼追逐打闹。 掌柜很懂中秋诗会的规矩和程序,先是让众人安静,然后请陈冲发言。陈冲站在护栏前,看着下方抬头仰望的人们,咳嗽一声,并不想说废话。 掌柜这时候递上了一个木头制作的大喇叭。陈冲接过,有一些吃惊,这不就是和自己当初站在城墙上喊话用的那个一样的吗? 已经有人开始量产了? 这样搞,他可以去收点版权费。 拿着大喇叭,陈冲随意地讲了两句鼓舞的话,诗会正式开始,整个聚贤楼又开始热闹起来。 聚贤楼从三层开始,就有一些把关的夫子,只有夫子觉得可以的诗作,才会往上递,最终能够来到陈冲手上的,并不会有很多。 五楼反倒成为了县衙官吏聊天喝酒的地方。 陈冲让人在一边加了一桌,给绿衣他们,柳宁毅虽然有一些不满,但也不敢反驳陈冲的决定。 绿衣依然站在陈冲身后,不敢逾越,倒是林雪菲和周铁一群护卫,麻溜地坐下,还不客气地点了点心吃食。 他们可都是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官吏怎么看? 再说了,林雪菲对柳宁毅这些不作为的县吏本来就有一些意见,能让柳宁毅不开心,她更欢喜。 “陈大人,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可都是要行酒令的,今年你第一次在朔宁县过中秋,不如也试一试?”柳大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松眼睛一亮,开心地先举起了酒杯:“陈大人,你可是秀才出身,该不会连行酒令都不会吧?不过没关系,如果行酒令大人输了,我可以代替你喝的。没关系的,我酒量还行。” 这两个人想的什么陈冲都清楚,那么明显,根本不用猜。qqxδnew 在官场上斗不过他了,就想让他在这样的场合出糗,让朔宁县的人都记着。 至于张松说的替他喝,那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真要帮着喝了,等中秋过后,要怎么说自己,还不是张松说了算? 心胸狭隘?故意报复? 林雪菲听着这边的话,好奇地问周铁:“什么是行酒令啊?” 周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钱人玩的东西,不过不关我们事,这个桂花糕不错,你尝尝。” 周铁顺势将桂花糕递给林雪菲,另外一只手抓着另外一个糕点,嘴不停。 对于这种比肚子里墨水的事情,周铁他们爱莫能助,毕竟大家都是贫民百姓,平常根本接触不到。 不要说什么诗词了,他大字不识一个! 绿衣有一些紧张的在一边,陈冲抬头看了看她,露出笑容:“这里有柳大人他们陪着,你不用一直站在这里,过去和林雪菲他们吃东西吧。” 绿衣有一些犹豫,却被林雪菲伸手拉了过来。 等绿衣坐在了另外一桌,陈冲才回过头来,淡然地笑道:“好啊,不就是行酒令吧,我肚子里墨水不多,但应对你们绰绰有余。” 本来想着低调一些,是你们逼我的!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墨客诗仙诗圣,千古佳句数不胜数,我会怕你们这群老东西? 第90章 行酒令 听到陈冲同意了,柳宁毅几个县吏都心中乐开了花,只要节奏被他们带着,那就好说多了。 柳宁毅先小酌一杯,笑道:“陈大人,既然你是新客,就我来起个头给你吧。” 张松几个官吏鼓掌。 陈冲冷笑:“就怕等一下你们接不上了而已。” 柳宁毅摆摆手:“愿赌服输,如果我们接不上,酒一定喝。” 柳宁毅看着林雪菲手上的桂花糕,笑了笑:“好,我们就以花为首字,我先出一句,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 柳宁毅说完,看着陈冲:“到你了,陈大人。” 他们可都知道,能高中状元,做了县令,也不一定能行酒令,毕竟科举是四书五经,并不考究诗词。 而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次中秋诗会,行酒令早已经有了一些经验。 对付陈冲这样才刚参加这种中秋诗会行酒令的新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张松这时候起哄:“陈大人,要不要我帮你喝酒啊?”m 陈冲淡然问道:“你就觉得我对不出来?” “当然不是,陈大人学富五车,自然可以,不过大人应该没有玩过行酒令吧?”张松笑呵呵地说,眼底却有数不尽的鄙夷。 “没有玩过不代表我不会,而且就只是诗而已,谁不会啊。” “你会?那你倒是说啊。”张松哈哈一笑。 陈冲咳嗽一声,在众人笑容满面的表情中,说了一句:“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柳宁毅一听,愣住了。 张松笑容僵硬,他在心中回味一遍,只想说一句:“好诗!” 陈冲笑了笑,怎么说也是九年义务教育的三好学生,背古诗可是最基本的技能。 这首杜甫的登楼,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柳宁毅眉头一皱,有一些为难了。 陈冲这一句太好了,以至于他想不到下一句能比陈冲更好的诗句。 时间拖长了,柳宁毅无奈只能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陈冲竟然能卡死柳宁毅这种经常行酒令的老学究,满是惊讶。 林雪菲那边一桌子的人见到柳宁毅喝了酒,绿衣解释是陈冲赢了一回,于是蹦起来猛地鼓掌。 “好,太好了!”林雪菲不忘记将糕点塞到自己的嘴里。 下方的书生还在绞尽脑汁想诗。县吏们也开始玩起了行酒令或者飞花令。 亦或是豪气的直接拼酒喝,勾肩搭背的也有,哭诉衷肠的也有。 这诗会依然热闹。 有几首四楼那些老夫子觉得还不错的诗,递了上来,只不过此时五楼的县吏都没那个心思。 陈冲现在每说一句诗,柳宁毅他们就只能皱着眉眼中惊骇,举起杯的动作有一点失落,脸上已经涨红,神志稍微有些不清。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众人对饮一杯。 “花开花落无寻处,仿佛吹箫月夜闻。” 众人又饮一杯! 没有人能对得出,他们想不到比陈冲好的了,尤其是陈冲说诗的速度,太快了,几乎不给他们思考。 一开始他们还能停顿着想一想,可到了后面,几乎是陈冲快速说出一句,就催促他们举杯喝酒。 十几杯下肚,他们已经记不清事情了。 他们震骇于陈冲的诗,为什么能那么快就说一句出来,别人七步成诗,称之为天才,你他丫的出口成诗,都不带停顿的。 假的吧! 等看着差不多了,陈冲才呵呵一笑,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结尾。 看着柳宁毅他们坐在凳子上,鼓着腮帮子,想吐不吐的样子,呵呵一笑,拿过掌柜递过来的几张宣纸。 看了看上面书生写下来的诗句,也并不是很懂,于是将纸放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笑说道:“柳大人,我并不是很懂诗,所以评判这些诗的事情就拜托几位了。” 说完带着绿衣他们往楼下走去。 等陈冲离开了五楼之后,柳宁毅第一个忍不住,直接侧身往地上猛吐,本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一下可是把他胆汁都吐出来了。 掌柜拿着解酒的汤水,给诸位县吏倒上一大碗,陪在一边。 半个时辰,他们才缓过劲来,柳宁毅看着桌子上的宣纸,脸色有一些不好看了,陈冲在行酒令将他们所有人都打败,最后来了一句不懂诗。 陈冲不懂,他们这些人不就更不懂了? 这宣纸有一些烫手了。 张松漱了漱口,脑袋还有一些晕乎乎的,他感慨:“我们真是小看了陈大人啊,他说出来那么多诗句,每一句都能成千古绝句了!” 众人看着书生写的诗词,有一些为难了。 陈冲那样的诗才都不来评,他们去评会有一种夜郎自大的感觉。柳宁毅叹了一口气:“我来吧。” 总不能让聚贤楼的那些书生一直等着的吧,现在已经接近亥时,大家可都要去逛逛花街,走走街市的。 柳宁毅评了,宣纸被掌柜拿着送了下去,最后落到了那些老夫子的手上,又是一阵评论。最终选出最好的三首,书写在了聚贤楼外的那几张长长红布上。 相比于聚贤楼的文人气息,陈冲更喜欢游花街,看看顺国繁华景象,车水马龙又带着古朴的情景。 在这时候,街道两边总有一些好玩的,投壶,猜灯谜,点许愿灯,放在小河里让其慢慢流走。有条件的男人会穿戴整洁,把能凸显身份地位的东西都挂在身上。 男人是玉佩香囊纸扇必备,未出阁的女子手绢捂嘴,扭腰笑盈盈,美眸在擦肩而过的男子身上打量,脑子里幻想着各种话本里浪漫的情节。 陈冲买了两串糖葫芦,交给绿衣和林雪菲,看着一双双亮丽眸子,眼含秋波,摇摇头感慨一句:“都是恋爱脑啊!” “什么是恋爱脑?”林雪菲好奇问。 “看到那些女子没?”陈冲努努嘴。 林雪菲点头:“注意到了,身子瘦弱,一拳就倒的货色。并不好看。”她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陈冲苦笑:“但是她们很吸引男人,也很希望可以吸引男人。” “这样的就是你说的恋爱脑?”林雪菲疑惑。 “对。” “那绿衣姐姐也是恋爱脑,总想着你。”林雪菲一口咬碎山楂,似乎有一些酸,所以吐了吐舌头。 一边吃瓜的绿衣,听到了林雪菲说的话,先是愣住了,紧接着脸颊多了两朵红云,她恼羞成怒,跺脚道:“林雪菲我要撕了你的嘴!” 第91章 闹市 两个女子绕着陈冲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在拥挤人潮中,即便再吵闹也能听到林雪菲笑吟吟的声音,还有绿衣气鼓鼓的嗔话。 等绿衣满脸通红,额头上有细汗了,两人才停下来。林雪菲戏弄了绿衣,极为开心,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见到一边卖首饰的,抓着陈冲凑了上前。 “这个怎么样?”林雪菲将一枚簪子拿起来,放在手上。 簪子是用陶瓷做的,上面有青花纹路,做工算得上精细,而且簪头还雕刻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栩栩如生。 陈冲对首饰并没有太多研究,只能说一句好看。 林雪菲将簪子塞到他手中,指着绿衣:“绿衣姐姐戴上一定好看。” 陈冲明白过来,这家伙是要自己买来送给绿衣。他看向绿衣,绿衣慌张地摆摆手:“不要,公子不要浪费钱。” 陈冲倒是无所谓,问:“那你喜欢吗?” “绿衣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了。”陈冲转头和小贩讲价,最后以一百文买了下来。 绿衣看着陈冲递过来的簪子,眼中有一些慌张,又有一些欢喜,她将簪子两只手接过来,当场盘起了自己的长发,但也还留下一些自然垂落,原本两个丸子被拆了,活泼的造型转变成了淑女一些。 陈冲打量绿衣,这才发现,绿衣似乎成熟了一些。 他第一次见到绿衣的时候,绿衣看着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但现在看着,仿佛大了两三岁。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发型而已,就能让他感觉变化巨大。 林雪菲在一边乐,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漂亮的事情。 一股微风吹来,在人群之中,有人一手推开陈冲两边的人,短刀从腹部往陈冲这边刺过来。 动作非常隐晦,而且那人的速度极快,在旁人的掩护下,他成功地站在了距离陈冲不足半米远的地方。 陈冲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只是目光瞥到了往自己扎来的武器,还有那一张带着憎恨的脸。 这张脸太熟悉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朔宁县城见到。 完了! 陈冲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血溅当场的画面,下意识的两只手想要伸出去挡住,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双手也会被砍断,一点阻挡的作用都不会有。 一只手穿过人群,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那人睁圆眼睛,并未慌张,另一只手也抓了短刀,再次往陈冲刺来。 林雪菲肩膀往前撞去,将对方撞退了。 陈冲都感觉到短刀刀尖划过小腹的寒意。等林雪菲撞开了对方,陈冲低头看着自己,小腹的位置,长衫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并没有鲜血飚射出来。 他没有被短刀割到。 陈冲抬头看着杀手,有些感慨:“木德,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绿衣非常慌张地抱住陈冲的手臂,身子颤抖,眼睛打量四周,随时准备替陈冲挡刀子。 周铁一众护卫上前来,将陈冲围起来。 “小心一些,木德在这里的话,另外一个太平道的童子也在,他叫富景。”陈冲提醒周铁。 周铁点头,眼神凝重,从刚才林雪菲和木德过招就可以看得出来,木德这些家伙的身手了得,绝对不可轻视。 武林中人的把式花样非常多,而且套招总能让人防不胜防,他们这些在边疆战斗过的,遇到武林中人也要忌惮三分。 和武林中人不同,他们和敌人对战就是凭借着一股子力气和狠劲,武林中人是真的有招式的。 即便是周铁,单对单的情况下,他也不觉得能够战胜一个武林中人。 周铁说:“大人,我们先回去县衙吧。” 陈冲转头对钱程说:“去县衙,将衙役都带过来,这个家伙是太平道的,抓住了就是天大的功劳!” 钱程点头退开了,而钱程缺口的位置,又被周铁他们调整封闭。 四个护卫围着陈冲,一行人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林雪菲正在和木德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在这拥挤人潮中,打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好几个摊贩的架子被撞碎,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掉落一地。 摊贩在一边哭喊着倒霉,一边害怕地往人群中缩去。 林雪菲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速度也奇快,木德这种庞大身躯在林雪菲面前,就是一个笨笨的木桩,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被抓住。 木德两把短刀被拍飞了一把,还有一把死死握住,对着林雪菲一顿挥砍,但都被林雪菲闪开了。 木德愤怒地加快速度,而且眼看着陈冲要离开这里,他心里着急。 人潮之中,两边的人在往这边挤过来,真空地带越来越小,林雪菲有一些恼,只能不断用拳头尝试着将木德打倒。 这里的位置不够,她要是将长剑挥动,这里的人得死一大片。 她只能恼怒的一边和木德对战,一边牵引着木德往没有人的小巷子里面去。 很快,林雪菲就将木德堵在了巷子口,抓住木德的破绽,她一脚踢在木德胸膛上,让木德退后好几步,进入到巷子之中。 林雪菲看了看手臂上被短刀划破的伤,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手掌,又一滴滴的往地上掉落,她眼神越发的冷凌。 将背上的大剑拔出来,她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受伤的地方缠住,紧接着狠狠一拉,血液止住。 木德将短刀指向林雪菲:“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你何故去做朝廷的走狗?” 林雪菲咧开嘴笑道:“我可没有,我只不过是想要杀了你而已。” 木德哼了一声:“看来你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 木德说完,反握短刀往前踏出步伐,林雪菲举起长剑一个竖劈。 对方侧身躲过,同时短刀往前横切过来。 嘣! 长剑砸开了地上的青石板转。 林雪菲往后下腰,短刀从她鼻子上划过。 她一脚跺在地上,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手上的长剑划过一道圆弧,月光映衬在剑身上,木德只来得及回身丢出短刀,自己却被长剑砸在了地上。 林雪菲一巴掌拍掉短刀,看也不看自己手掌的伤,一脚跺在木德的脖子上。 本来就已经被长剑钉在了地上的木德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眼珠子瞪圆了,直接归西。林雪菲靠在墙上,看着外面已经慌乱的人群,咬了咬牙,快步走出巷子。 第92章 熟人 离开了林雪菲之后,陈冲一群人在人流之中艰难前行,那些原本每晚都要出来巡逻的官兵和衙役,因为今天中秋的缘故,大多数都放假了。 就算没有放假的,也都在固定的岗位上,不会过多的管县城里的事情。 陈冲心中在想,木德和富景怎么会来县城?那两个家伙应该连他身份都不知道才对。 当初在坝子乡的时候,木德两个被官兵包围,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到房间里面,见不到他之后,应该会以为他死在了官兵的手上。 现在突然出现在县城,而且还是为了杀他,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人告诉他们一切。 陈冲摸了摸自己袖子里面,在里面有一把袖珍弓弩。有一段时间他和周铁聊到弓弩,给周铁说了一些基本的连发枢机的概念,还画了连弩的粗略图纸给周铁。本来对弓弩这种射程不远的远程武器不感兴趣的周铁,亲自监工,打造出了经陈冲改良后的连弩。 这弓弩比原本的弩更小,从单发变成了连发,虽然只能容纳六枝小箭,但用来给自己防身最合适。 但陈冲还是希望不要用到。 因为用到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他孤立无援了。 “大人,看来这一次你要先去躲起来了。”周铁提醒道。 行进方向,有一个人站住不动,两边人潮涌动也没有影响对方一丝,顿时明白,这家伙是来杀人的。 陈冲抬眼望过去,咬着牙:“小心一些,那个家伙也是太平道的童子,武林中人,你们几个一起去吧。” 周铁担忧:“大人,这样你身边就没有人保护了。” 陈冲苦涩:“你们单对单,会被他杀死的,只有一起合作才有机会将他杀掉。” 富景就在前面等着,眼神冷冰冰,手上是一把君子剑,这家伙和其他的童子不一样,其他童子都是拿短刀,就他拿剑。 特殊的存在一定是比其他童子更强的存在,富景很明显就是那种强者。 陈冲甚至有些担心,周铁他们几个加起来能不能将富景解决。 周铁几个护卫呈一字排开,手上的长刀抬起,两边的路人开始快速让开,见到明晃晃的刀子,神色慌张。 陈冲拉着绿衣往后退,脸色极为不好看,林雪菲还在和木德纠缠,周铁他们又在和富景交手,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了。 “不行,留在这里就是暴露在那些杀手的视野之下。” 陈冲拉着绿衣往人群中钻去,一头扎入人群之后,陈冲凑到绿衣耳边说:“你先回去县衙,和钱程汇合,带他们到这里来。” 绿衣伸出手想要抓住陈冲的衣袖,可两人却被蜂拥逃跑的行人分开,绿衣只能大喊:“公子!公子!”却无法在人群中找到陈冲。 陈冲和绿衣分开之后,先将自己的大褙子脱掉,丢到了一边,然后又将自己的腰弯下来一些。 他的身高在众人之中算是比较出众,要是正常行走,他比别人要高出一个头,很容易被发现。 前方到了分叉口,而且人们行进的速度已经变慢了许多,陈冲眉头一皱。 一条路是去县衙的,另外一条路则是去往兵营。 “县衙肯定不行,对方既然来刺杀我,不可能不在回县衙的路上设下埋伏!” 陈冲否定了去县衙的路,看向去往兵营的路。 “仲恒现在都还惦记着我,我这样走过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一刀剁了我?” 陈冲想到仲恒当初从坝子乡离开时候的不甘心,还有杀意,他回到朔宁县就决定短期内绝对不和仲恒接触。 如今他也不愿意去兵营。 再说了,对方应该不只是来了木德和富景的,可究竟有多少人,他并不清楚。 陈冲脑子在转,随着人群快步走着,目光在所有的建筑物上和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打量。 他很警惕,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连弩上,随时可以发射。 这里的民众已经没有太多慌乱的了,秩序也在渐渐恢复正常,只不过听说后面有人在发疯杀人,都心悸地躲开后面那一条街。 陈冲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聚贤楼的招牌,并没有思索,他直接走入酒楼里面。 此时大楼里依然非常喧闹,尤其是每个人都喝了酒,性子上来了放声高歌的有,勾肩搭背说悄悄话的也有,还有大声朗诵诗书的书生,挥斥方遒,喝了酒之后就什么本性都露出来了。 陈冲往楼上走,躲开凑上来要劝酒的书生或者县吏,避开地上的糕点食物,又挥手让小二离开,他一路往楼上走去。仟仟尛哾 他需要避开人群,然后躲起来,最好就是一个别人无法到的地方,或者是上来会被拦下来的地方。 聚贤楼五楼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 而且占领了制高点,他的连弩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来到五楼,他愣了一下,柳宁毅他们竟然还没有离开,竟然在这里把酒当歌。柳宁毅他们见到陈冲返回来,也吃了一惊,尤其是见到陈冲手上还握着一把奇奇怪怪的弓弩。 柳宁毅晃晃头,驱散一下自己的醉意,走上前问:“陈大人,你这是?” 陈冲微笑:“哦,我就是来这里看看,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大人说笑了,既然你都来了,我们大家当然都欢迎你,不如上桌?”柳宁毅尴尬地笑了笑。 陈冲摆摆手:“真不用管我,你们喝你们的。” 他的目光一直在往楼下看去,有一个汉子,是个生面孔,而且与这里的县吏书生穿着并不相同,看样子更像是在外风尘仆仆的浪客,他正往楼上走来。 几次小二想拦着都没拦住。 柳宁毅还在一边,站着看陈冲,陈冲则是躲在楼梯口,往下窥视。 “陈大人这是看不起我们吗?所以才不愿意来和我们一同赏月?”柳宁毅突然想着给陈冲戴一顶高傲的帽子,于是不等陈冲回答,点头说:“也对的,你是县令大人,下官确实没有资格和你一同赏月,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是没有的,不如这样,大人,我们将五楼给你,我们去四楼。” 其他的县吏的表情都有一些僵住,看向猫在护栏后面的陈冲,张松站起来,冷笑一声:“县令大人的位置我们可不敢坐。” 其他县吏见张松都这样说了,一同起身,都往楼梯口走去。 陈冲没空理会这些家伙,楼下的汉子到了四楼,正要往楼上来,小二死活不让,汉子一脚踹开小二,从腰上拔出一把短刃,快步上楼梯。 第93章 又到拼命的时候了 柳宁毅依然站在陈冲身边,喋喋不休,就是要让其他人觉得陈冲是一个高傲的形象。 陈冲的注意力放在正在跑上来的汉子上,耳边就好像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嗡个不停,尤其是那边一桌子的县吏也在招呼着自己坐下。 陈冲气不打一处,你们丫的不知道我蹲在这里很奇怪吗?看不出来我有急事? 柳宁毅伸出手扯住陈冲,大汉从已经来到楼梯口,见到柳宁毅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又注意到了柳宁毅脚下的陈冲。 大汉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抬起刀扑向陈冲。 陈冲往后翻滚,看也不看地往前预判一脚,就听到“哎哟”一声,柳宁毅趴在了大汉身上。 大汉怒吼一声,将柳宁毅拨开,陈冲的弓弩正好对着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短箭激射出去。 扑哧! 大汉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那一支短箭,就斜斜地插在大汉的眼眶里,鲜血顺着大汉的脸颊不断流下。 陈冲再次射出一支,这一次中了大汉的腹部。大汉身躯依然坚挺,另外一只眼睛睁大,满是血丝,他死死盯着陈冲,手上的短刀紧握,跌跌撞撞地扑向陈冲。 情况越是紧急,陈冲的脑子就越冷静,他快步退后,一把抓住正往后逃的柳宁毅。 柳宁毅慌张转头看向陈冲:“陈冲!你要干嘛?!” 陈冲快速回答:“帮我个忙。” “不帮!”柳宁毅的脑袋左右摇晃。前面那个大汉明显就是来找陈冲麻烦的,现在他被陈冲抓住,肯定没好事,再看前面那个眼眶里流出来的血都已经沾满了一边的衣衫,还一脸凶狠地往这边杀来的大汉,妈呀!他就没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情况。仟仟尛哾 他感觉自己就要去见自己的太爷爷了! 陈冲可不管柳宁毅的回答,见大汉非常靠近了,推柳宁毅出去,自己猫着腰,借着柳宁毅这个掩体,让大汉暂时的失去自己的行踪。 柳宁毅惨叫着往前,大汉对柳宁毅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一肘子顶开,手上的短刀继续向前,可他的前面,陈冲的身影消失了。 “嗯?” 大汉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神的功夫,他的后背传来了痛感。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挥刀,可惜陈冲的速度也快,提前蹲下,一瞬间,陈冲抓住大汉小腹的短箭,用力一拔! “靠!” 陈冲猛地拔出短箭,一道血液从大汉腹部飙溅出来,陈冲又将短箭插在了大汉更上方的位置。 脾脏! 陈冲知道,那个位置就是脾脏的位置,大汉就算再猛,只要脾脏内出血,不出几分钟,就会倒地身亡。 而且大汉的后背中箭的位置是在心脏的位置,就算没有直接命中心脏,也一定扎进身体里面,靠近心脏的位置。 陈冲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赶紧往后退开,顺便拉着柳宁毅到了一个安全距离。 柳宁毅全身在发抖,嘴唇发青,眼中只剩下惶恐。 陈冲蹲在地上,凝视身子有些摇晃的大汉。 这家伙活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人会上来,他并不知道,但他手上的底牌不多,三支短箭说真的不一定能射死人。 就好像这个大汉,很显然这个大汉还不是太平道的童子,身手也就和外面的老棍差不多。但他愣是用了三支箭才让大汉到如此地步。 况且如果不是他冒险去近身战斗,大汉还不至于失去战斗力。 大汉一晃一晃,最终身体倒在地上,肚子上的箭直接洞穿了大汉整个身体,地面开始有血液铺开。 张松扶起了柳宁毅,眼中也带着惊恐,看着陈冲,总觉得不真实。这是一个县令有的身手? 而且除了身手之外,更夸张的是陈冲的胆识。 一般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不要说还上去拼命了,能保持镇静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看,这五楼一桌子县吏,又哪一个不是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的? 他张松是县尉,管理着朔宁县所有的衙役,平时见到的死人也多,所以至少还可以冷静一些。 可这和见到死人不同,这可是杀人的现场,搞不好被大汉盯上的人,都会被杀! 他们害怕的并不是见到死人,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见过,可这么一个杀人的场景,可就真没遇到过。 陈冲见大汉没了声息,看到另外一边的桌子没人坐,走上前去拉过一张凳子,远远地就将凳子往大汉身上砸。 确定大汉绝无复活的可能,陈冲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柳宁毅,拍了拍柳宁毅的肩膀:“柳大人,没事吧?” 柳宁毅脸还在哆嗦,一时间没办法缓过来了,陈冲又将目光放在张松身上。 张松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一步,警惕地注视陈冲:“陈大人,有何贵干?” 陈冲指了指大汉:“你也见到了,这家伙想要杀我,你身为县尉,是不是应该有所作为?” 张松拱手说:“陈大人威武,一个人就将歹徒杀害,我会将此事奏明苏知府,让苏知府嘉奖大人。” “我不是说这些。”陈冲摆摆手。 “那大人的意思是?”张松有一些疑惑。 “要杀我的人不止一个,你是不是应该要好好地管一管了?你不应该保护一下我吗?”陈冲微笑地说。 张松一听,非常震惊:“大人是招惹了什么人吗?” “没有啊,这些估计都是太平道的成员,在坝子乡的时候,我和太平道有一些过节。”陈冲非常淡定地解释。 只不过众人一听太平道三个字,就已经露出震惊表情,张松更是恍然大悟,给陈冲竖起拇指:“大人真是够胆量,连太平道都敢招惹。” 陈冲指着楼梯口:“你是县尉,帮我守着楼梯口,不要放人上来,我已经让人去叫衙役了,等衙役到了,太平道的贼子就都要伏法。” 张松微笑道:“大人的身手比我都要好,应该不需要我了吧。柳大人还需要我照顾,不如这样,我带柳大人回去休息先吧。” 陈冲眼睛眯起来,带着杀气地看着张松,这家伙明显就是不愿意听从自己命令,只想着避祸,但凡有一点麻烦,张松都会选择逃避。 好啊,这一次回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在县尉这个位置上坐稳了! 陈冲看着张松尴尬笑容,耳朵听到了楼梯又有人上来的声音,于是手上的弓弩第一时间对着楼梯口。 这时候四楼应该已经有血滴落,整个聚贤楼也应该非常混乱,在这时候还不离开,而是往上走来的,除了自己人就是杀手。 但自己人会提前喊自己的名字。 来的人是敌人! 陈冲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睛死死注视前方,手指扣在弓弩的扳机上。 第94章 幕后主使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之中,那一张脸让陈冲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支短箭先飞射出去。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把长刀横在了对方的身前,他笑道:“陈大人,怎么那么着急着杀我?我可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天啊。” 陈冲满面的杀意,而其他的县吏此时则是呆滞了,因为面前这个人太熟悉不过。 赵承佑! 赵承佑脸上满是得意笑容,一只手提刀,非常随意地将刀握在手上,根本就不惧怕陈冲的连弩。 他指了指陈冲的武器:“有点意思啊,竟然还可以发射那么多支断箭,如果威力再大一些的话,或许能让我忌惮。” “可惜了,你这个武器始终没办法让你活下去。” 赵承佑摇摇头,靠近了陈冲,陈冲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赵承佑的手。 赵承佑的实力如何,他一早就猜测过,和太平道的童子实力差不多,毕竟仲恒能将富景给逼退,赵承佑是仲恒之下,实力绝对不会差多少。 童子他也不是没交战过,当初在王家村的时候,差一些死在童子的手上。 单对单,他甚至挡不住童子一招。 所以他也不可能挡住赵承佑一招。 手上的连弩是一张底牌,可是对赵承佑似乎没有太大的威胁。 他的命,握在了对方的手上! 陈冲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承佑继续往前逼来,瞄准赵承佑的脖子发射。 “咻!” 赵承佑侧身躲过,笑呵呵地看着陈冲:“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了,乖乖的听我说完,我会让你痛快地下黄泉。” 陈冲依然举着手上的连弩,不肯放下。 赵承佑踩在大汉的尸体上,啧啧一声:“没想到,这家伙还能被你杀了,虽然只是一个废物,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陈冲,要不说,你怎么能成为我的对手呢?还是有一些手段的。”赵承佑哈哈一笑,从尸体上下来,再次靠近陈冲。 陈冲退到了墙边,后背靠墙,他退无可退了。 “怪不得木德和富景能找到我,原来是你这个阶下囚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陈冲恍然大悟。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猜到是有人告诉了木德两个童子自己的身份,所以木德和富景才会找上门来,想要杀了自己。 但陈冲没想到,那个告密者,竟然是赵承佑。 赵承佑怎么会和太平道的人搞到一块去了? 陈冲想不通,只是冷冷的看着赵承佑,脑中思考对策。 赵承佑看着陈冲狼狈的模样,心里极为舒服,指了指连弩:“你这个连弩有多少箭?不如都放出来吧,看看能不能射中我,万一你运气好呢?或者是我倒霉呢?反正上一次在大禹山你运气也是极好。” 陈冲摇头:“我这个人从来都不拼运气,我只会讲实力。” 赵承佑不屑:“实力?我可不记得你有什么实力和我斗?就好像现在,你还有什么实力和我对抗?还是说你依然要喊出和我单挑的话来?这一次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他说着对陈冲勾了勾手指。 陈冲自然不会上当,开什么玩笑,赵承佑手上可是有刀的,对方那么谨慎的人,他真要上前,赵承佑绝对会直接一刀劈了自己。 要明白,赵承佑可从来不讲公平的,只要能杀了自己,赵承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赵承佑嘲笑道:“怎么了?不敢了吗?既然如此,那你可真是够废物的。现在我给你杀我的机会你都不敢上来。” 五米! 陈冲注意到,赵承佑距离自己只不过五米了,这个距离,以赵承佑的速度,眨眼间就可以挥刀砍断他的脖子。 赵承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目光一直在陈冲握着连弩的手指上。 陈冲冷道:“看来你也并不是很勇啊,我都站在这里了,你还不敢上来杀我。” 似乎被激怒了,赵承佑抬起了脚往前。 陈冲也在瞬间将短箭射了出去,赵承佑哈哈一笑,一刀将短箭架开:“就等你放箭了!给我死吧!” 赵承佑的速度突然增快,但陈冲的动作却让他措手不及。 陈冲从五楼的护栏上跳了下去! “娘的!” 赵承佑怒了,扑到护栏上,探出头去的一瞬间,他见到了陈冲举起的连弩,他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来。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陈冲没有短箭了。 因为连弩没有响,短箭也没有被他避开! “我杀了你!” 赵承佑怒吼一声,他明白,自己又被陈冲耍了! “你跑不掉的!” 赵承佑从五楼跳落,稳稳地落到了四楼。而陈冲则是跑到了窗户边上,今天晚上客人们将窗户都打开了,就为了欣赏一轮明月。 陈冲转头看着赵承佑,露出笑容:“赵承佑,你今天杀不了我,接下来就是我对你展开无尽追杀了!” 赵承佑大吼一声:“你为什么还不死!” 他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冲锋,陈冲则是纵身一跃,从四楼的窗户往外面跳出去。 聚贤楼的周边环境他很了解,聚贤楼的格局他也知道,从二楼开始,每个楼层的面积都减少,上面的楼层能够见到下方的地板,也就是说,聚贤楼的楼层是呈梯形面积减少。仟仟尛哾 陈冲从五楼跳下来,会落到四楼的地板上。 两层楼之间有三米高,当初在坝子乡的时候,三米多高的围墙他也跳过,有了经验,所以落到四楼的时候,他卸去了一些力道,不至于让他出现受伤的情况。 不过难受依然会有,五脏六腑受到了压力,陈冲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坝子乡被追杀的时候,身受内伤。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被赵承佑追杀,只有死。 聚贤楼外面,就是纵横交错的两条小河,小河的深度在三米左右,是陈冲在查阅朔宁县各个基建的时候看到的。 三米的深度,足以让自己活命。 只要不是横着落下,十三四米的高度,还是有很大机会在到小河底部之前,卸去所有下坠的力量。 “咚~”落水声传来,水花并不大,陈冲用一个跳水员的落水姿势一头扎入河里面。 第95章 落水 当林雪菲和周铁几个护卫靠近聚贤楼的时候,就见到圆月之下,一串串灯笼的光亮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四楼窗户飞了出来。他身姿飘逸,裙摆飞舞,头朝下,在众人的注视下,窜入水中。 清晰的入水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幻觉。 陈冲跳水了! 绿衣先慌张大喊:“公子!”她第一个跑向前方,推开拥挤的人,急切地跑到岸边,她不会游泳,但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来往船只哗然,赶紧将船头的灯笼往前伸去,照亮河面。 林雪菲骂了一句:“傻丫头!别陈冲没死,你倒先淹死了!”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跑到了岸边,看准了绿衣挣扎的位置,跳入水中,她抓住绿衣,咬着牙往上提,将绿衣推到了一艘靠近的船上,交给船主。 “看着她,不要让她再跳下来了!”林雪菲恶狠狠地喊道,又一头钻入水中。 周铁吩咐鹿小七几个人进去聚贤楼,自己在岸边仔细搜索,这时候已经有人拿来了绳子棍子等救人的物件,叽叽喳喳在议论。 场面有些混乱,周铁手上的刀拔出来,横在中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赶紧退到一边,有一些害怕地看着。 周铁对几个抓住绳子和棍子的年轻小伙招了招手:“你们在岸边尽量施救,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那几个小伙子也不敢不从,尤其是见到周铁的长刀,双腿有一些软。 陈冲从上面落下来,双手向前,合掌,如同长枪刺破河水,但等入水没多久之后,他就开始挥动手臂,让自己尽量减缓下坠的速度。 等他摸到河底的时候,下沉的力量也就不复存在,他腮帮子鼓起来,掉转方向,一脚蹬在河底的硬石头上,整个人往上游去。 一开始这河底没有什么光亮,但往上游了一会,就能见到散开的红光和白光,再往上,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雪菲见到陈冲没事,抓住他的手臂往上提。 “扑!” 两个人浮出水面,岸边的绳索和长棍第一时间递了过来,周铁大喊:“大人,抓住绳子或者棍子,我拉你上来!” 陈冲将绳索交给林雪菲,自己也抓住长棍,好不容易才从河里面被拉上来,等坐在岸上,他咳嗽两声,抬头看着聚贤楼。 赵承佑应该走了,周铁这些护卫都来了,相信衙役也包围了这里,赵承佑如果还没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他吐了一口河水,咬着牙,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赵承佑,你必死!” 周铁跑上来,关心道:“大人,没事吧?” 陈冲摇摇头:“没事,大家都没事吧?” 周铁有些无奈:“让太平道那个贼子逃走了,他的软剑很厉害,两个兄弟受了伤,被带回去包扎了。” 陈冲点点头,绿衣一身湿漉漉地跑到他面前,哭喊道:“公子,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陈冲努力挤出微笑,给绿衣整理好粘在额头上的发丝:“放心吧,你家公子那么强,怎么会有事?” “但是刚才,我看到你从四楼跳下来。” “天气太热了,我打算跳到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陈冲笑道。 绿衣一拍陈冲的胸口:“公子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陈冲看着绿衣,知道绿衣的所作所为,只是温和地喊了一声:“傻丫头。” 林雪菲拧着裙摆的水走上前来,陈冲抬头一看,愣了一下。林雪菲的面具已经掉了,五官精致,丹凤眼,小琼鼻,薄嘴唇,属于南方人的秀气一下子体现出来,而且和绿衣不同,林雪菲的皮肤更加精致白皙,脸上更是吹弹可破的感觉。 林雪菲非常不爽地看着陈冲,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绿衣,气道:“绿衣姐姐,救你的人是我,又不是陈冲,你应该扑在我怀里才对。” 绿衣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林雪菲的模样,立刻呆住,很快就开心道:“哇,原来雪菲你长得那么漂亮。” 林雪菲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啊”一声,赶紧撕了一块裙摆将自己的脸遮住,慌张道:“完蛋了!我仇家要认出我来了!” 陈冲没好气地说:“你怕什么?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你仇家要是敢过来,我第一个拿刀砍了他。” 绿衣笑嘻嘻地跑到林雪菲的面前,伸手抓住林雪菲的手腕,然后将布拉下来:“听到了吗?公子都说了,你的仇家不敢过来找你的。” 林雪菲目光中充满怀疑,但还是没有强硬的遮住自己的脸。 陈冲转头看着周铁:“将县城关闭,给我一家家的搜,找出赵承佑,格杀勿论!” 周铁领命离开了。 新的衙役头头叫王世昌,原本是一名普通的衙役,温六死了之后,他托人找关系,花了一些钱才当上了头头。 陈冲对这种事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听话,他管你是用什么办法爬上来的。 王世昌听了陈冲的吩咐之后,第一时间带着衙役散开去各个地方搜查。 一阵微风吹来,陈冲缩了缩脖子,现在八月中旬,气温要冷许多,他一身湿漉漉,风吹过来,寒意从脚到头。 他打了个寒颤,抱着臂膀,对绿衣两个说:“我们先回去吧,继续在这里吹风,指不定要受风寒。” 绿衣身体比他的要弱,早就全身颤抖了,听到陈冲的话,赶紧点头。三个人往县衙走去。 赵承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包括富景,也逃离了县城。 整个县城王世昌带着衙役搜了三天,几乎每家每户都进去看过了,确定没有富景和王世昌的身影。 公廨之中,此时县吏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一个位置是没有人坐的,柳宁毅缺席这一次的会议。 陈冲坐在椅子上,听着县吏汇报的朔宁县如今的缴税情况,并不乐观,吴宇拱手说:“大人,这已经很好了。比起其他的县,我们能保证救活所有灾民,已经很了不起了。” 陈冲笑道:“等运输线完成建造吧,到时候应该会有惊喜。” 吴宇是知道小河乡刘强在建造运输线的事情,只不过对于这种顺国曾经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他不做任何评价。 吴宇坐下,张松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赵承佑和富景的线索。” 第96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奇才? 陈冲神情一肃:“说来。” “根据我们在县城之外沿路探查的结果,有村民见到他们两个往三田乡的方向去了,三田乡之外是和城乡,那里是南郡的边界。”张松说。 看来赵承佑真的加入了太平道,而且看样子身份地位还不错,不然也不能叫动两个童子来对自己出手。 虽然说富景两人对自己是有仇的,但如果仅仅因为这一点仇恨,不足以让富景两人来县城冒险。 一定是因为赵承佑的身份地位都比富景两人高。 陈冲先将和城乡放一边,抬眼望着诸位县吏,问道:“关于三田乡,诸位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众人一脸疑惑,张松拱手说:“大人,三田乡那个地方,有一伙山匪,我们前段时间接到乡长的情报,说山匪想要将整个三田乡占领。” 陈冲盯着张松,张松如坐针毡,毕竟这件事情柳宁毅一直瞒着,并没有打算告诉陈冲。柳宁毅就是害怕陈冲去剿杀山匪,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到时候招惹了山匪仇家,他们自身都会有危险。 陈冲冷声问:“那现在呢?你们还有收到三田乡的书信吗?” “没有了。” “知道为什么没有吗?” 张松犹豫了一下,不管怎么回答,他知道陈冲都不会满意,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或许那些山匪已经缩到了山里去,没有对三里乡的村庄动手。” 陈冲一指张松:“狗屁!那是因为三田乡所有的村民都跑到山里去避难了!他们要被山匪追杀了!” 张松一慌,拱手道:“大人,下官确实不知事情会那么严重。”qqxδnew 陈冲冷着脸说:“你跟着柳宁毅多了,学到的都是柳大人的为官之道,却连自己的是非观念都丢掉了。” 张松有一些害怕,尤其是想到前几天陈冲杀了人,还从赵承佑的手中活下来的事,他打心里开始敬畏陈冲了。 如果说一开始张松只是以为陈冲就是一个新任的县令,年纪轻轻根本斗不过柳宁毅,就算是官大一级,依然只会被柳宁毅这些家伙牵着鼻子走,现在,他笃定,陈冲已经能将柳宁毅这些老狐狸一般的官吏踩在脚下,真正的掌控朔宁县。 尤其是在聚贤楼吓了一下之后,柳宁毅已经好几天告假在家休养,昨天去看望的时候,柳宁毅整个人都变了,就好像老了十岁。 这县衙,要变了! 张松咬着牙,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拱手坚定地说:“大人,我愿意带着所有衙役去和山匪拼命,救下三田乡的乡民。” 陈冲有一些吃惊了,没想到张松在这时候会出投名状,他笑了笑,摆摆手:“算了,所有的衙役就算一起去,也不会是刘天帮的对手。” 张松有些懊恼:“那怎么办?” 陈冲眯着眼睛:“等过段时间先,他们跑不了的,还有赵承佑和富景,都跑不了!” 将会议解散了之后,陈冲回到小院,林雪菲穿着米白色的长裙,躺在长椅上,闭眼睡在树底下,呼吸均匀。 没有了面具之后,林雪菲身上仿佛多了一些灵气,尤其是今天这样穿成小仙女一样,真有一种不染红尘的意思。 她的长剑靠在树干上,随时可以拿在手上。 陈冲走上前,林雪菲眼睛都不睁地说:“那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有那两个混蛋的消息了?” 陈冲先屋子,拉了一张椅子靠着她坐下,这才说:“在和城乡,要去和城乡,必须要通过三田乡。” 林雪菲皱了皱眉,但很快有舒展开来:“和城乡啊,那里有一伙人,太平道的,赵承佑估计是去和那些家伙汇合了。” “那更好,只要还在朔宁县,我就能更早地杀了他。”陈冲狠狠说道。 “三田乡的刘天帮都是个问题。”陈冲挠挠头。 “不算吧,如果你能让那些官兵帮你一起剿匪,基本上几天就可以将刘天帮给灭掉,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林雪菲笃定地说。 “没有如果。”陈冲苦笑地摇头:“仲恒和我,只会是仇家,对手。他恨不得我死得早一些。” “那就成问题了。”林雪菲伸了伸懒腰:“都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经历的事情都那么复杂。按我的性格,谁敢惹我,我就杀了谁,技不如人就死在别人手上,就那么简单。” 陈冲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也很羡慕你们这种快意恩仇。”他突然来了兴趣,兴奋地看着林雪菲:“那你说如果我这时候开始练功,能不能成为武林高手?” 林雪菲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陈冲:“你怎么总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靠,你就说有没有啊?”陈冲不爽地说。 “绝无可能。”林雪菲摇头。 “不会吧?”陈冲有一些沮丧。 “习武者,都是从龆龀之年开始习武,最开始的锻体最为重要,也是打下基础的时候,而接下来就是看天赋了,天赋好一些的十几岁就能到外劲的境界,二十岁进入内劲,三十岁能到逐流。” 林雪菲看着天空解释。 陈冲问:“那天赋差一些的呢?” “差一些的?那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突破外劲,进入内劲的境界了。”林雪菲回答。 “所以说,我这样的年纪才开始练武,如果天赋不好,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内劲啊。”陈冲眼中带着失望。 林雪菲鄙夷道:“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陈冲不死心地问:“那我有没有可能会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呢?或许在某个特殊的时候,打通任督二脉,一朝内劲。” 林雪菲看着陈冲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越笑越夸张,一开始还只是笑出声,后来竟然捂着肚子,眼角挤出眼泪,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 相反的,陈冲有一些恼怒,站起来指着林雪菲:“你笑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在抹杀一个习武奇才的武林梦!” “哈哈哈~习武奇才~哈哈哈~武林……梦,哈哈哈……” 林雪菲笑得弓起身子,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第97章 连弩和水车 林雪菲在习武这件事情上笑话了陈冲一整天,陈冲对她这样的行为有一些气恼,又无可奈何。 不过林雪菲也解释了,在顺国的武学上从没有出现过一朝顿悟这种说法,也不会有小说话本里那种一朝得道,立地成仙的事情。 所有的武者,都是从最基础的站桩开始学起,天赋的好坏决定了上限,但努力和勤奋的程度,却决定了一个武者的下限。 就如同林雪菲这般,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到逐流,在整个顺国来说都已经算是天赋极高,这还只是谦虚的说法,高傲一些的说,就是冠绝群雄,天下无双。 陈冲对武者的概念还是非常的模糊,等林雪菲解释了之后,才明白在十五岁的年纪能到内劲,天赋在顺国都能排得上号。 但他想了想,自个又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对武者的概念模糊也正常,他是为官者,主要明白怎么做官就好。 再进一步说,他只是一个想要在这个时代创造一些东西的人而已,只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就好,其他的无须理会。 陈冲笑呵呵地说:“这样看来,我和你成为朋友还真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林雪菲点头:“当初如果不是早知道你是县令,你扑过来的时候,我可能就一剑劈死你了。” 陈冲并不觉得林雪菲是开玩笑,那时候谁也不认识谁,鬼知道来人是不是要杀自己的?林雪菲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不过就是可惜了我这一身习武天赋。”陈冲感慨。 “算了吧,我觉得你做武者不行,因为你想得太多,还是做官适合你,造福百姓啊。”林雪菲笑道。 “这是自然。” “算了,上值吧,为人民服务。” 陈冲在县衙里安安静静地上了几天班,这几天算是难得有清闲,下班之后,他还会带着绿衣和林雪菲到县城的闹市去逛一逛。 不过他经常跑的地方就是打铁铺和木匠铺,自从上一次在聚贤楼吃了亏,陈冲就一直在改良连弩。 连弩如今成为了他保命手段,作为底牌使用,他要确定连弩的伤害能杀死敌人。 当敌人来到面前,连弩如果都没有作用,死的人就会是他。 县城的铁匠是个中年人,叫张建,儿子张珂也在打铁铺帮忙,两父子操持一家店铺,平时最多的就是给民众打造一些农具,打造武器的机会极少,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会找上门来,给某一个比较重要的护卫配上铁质的武器。 陈冲第一天来就和张建聊天,一身腱子肉的中年人也健谈,陈冲随意引导了几句,就将从爷爷辈开始的所有亲属都说了出来。 打铁铺一脉相传,从张建的太爷爷就开始经营打铁铺,一直到张建,已经经过了两个朝代。 陈冲将新的设计图交给张建。还是陈冲教会张建看设计图的,张建对此惊为天人,只觉得陈冲是全知全能,什么都会,而且也太厉害了,这种设计图都能画得出来。 对于设计图的事情,张建已经震惊了无数次,也夸赞了陈冲无数次。 陈冲指了指需要改进的一些点,非常认真地和张建讨论起来,张珂在一边看着,一头雾水。 “这里的弹力要更强一些,还有短箭其实可以做螺旋状的箭头,这样杀伤力会更大一些,我是个人使用,短箭的打造就算麻烦一些也没关系。贵在精不在多。” 陈冲想到那个死在三支短箭下的壮汉,如果这些短箭的威力增大一些,直接洞穿大汉的头颅,那他也不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甚至还冒生命危险去正面对战。 张建只是在一边附和,听着陈冲的话。 “还有这个手柄,我打算改成绑带,发射的扳机变成拍击式的会更好一些,遇到威胁直接将手伸出来,对着敌人拍两下手腕。真正的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陈冲点头:“大概就只有这些先,你先改吧,做两幅出来,到时候直接来县衙找我,我亲自验收。” 张建激动地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到让你满意的弓弩。” 陈冲离开的时候,拿着已经打造好的避震器,出了打铁铺,这种东西张建也是第一次打造,根本就不明白陈冲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见陈冲没有说,也就不去过问。 从打铁铺离开,陈冲又进了木匠铺,连弩的制造不仅仅是需要打铁铺的帮忙,木匠铺也不能缺少。 陈冲并不打算就只是自己使用连弩,周铁这些护卫也需要配置上,毕竟他给周铁五个护卫的定位就是装备齐全的保镖。 需要周铁他们做到近战远战都精通,保护和斩首都能做到。 陈冲走在木匠铺里面,看着都是自己要做的工具,非常满意木匠铺的效率。 听说现在木匠铺已经在扩张木匠了,而且店铺也从三四十个平方,扩展到现在四百多个平方,甚至那么大的一个地方,放了陈冲要的工具之后,还显得非常逼仄。 只剩下一人通过的过道。 陈冲拍了拍一个木制的大圈,大概两米高,木圈像是车轮,但外圆由一块块木板斜斜地被固定住,其他人看不明白,也不知道有什么用。qqxδnew 但陈冲却明白,这就是关乎到整个朔宁县的农田灌溉。 这东西有一个名字:“水车。” 水车的设计图很早就放在了木匠铺里面,这段时间陈冲让王贺从灾民里面找出了好一些木匠,都派到这里来了,就为了赶制出足够的水车来运作。 水库建成了之后,王贺就开始着手挖掘水渠,现在已经通到了小河乡和谭子乡,正在往叶枫乡挖去。 王贺举一反三,带着人到处勘测,将所有可以修建水库的地方都圈起来,打算将水渠挖出来之后,就开始去修建其他水库。 从南郡过来的十万灾民,现在看来,还不够用。 从闹市回到县衙,就见到吴宇匆匆走过来,拱手对陈冲说:“大人,苏知府派人过来找了。” 第98章 郡府来人 苏知府派人过来有可能是为了秋后算账,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前段时间写的那封信。 “苏知府的人来了,招待好来,不要怠慢了,总归是我顶头上司的手下。”陈冲笑道。 几个人听着看了看陈冲,觉得陈冲说出这样的话有一些不可思议。 你现在知道苏知府是顶头上司了?当初灭掉周渠成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意识到? 吴宇小声说:“来的人是总管安陆,安陆任江南郡内务总管,从五品,管江南郡郡府大大小小的内务,和燕都的礼部尚书安一尚是表叔侄,到江南郡八年,安一尚最近听说在运作,打算将安陆提到燕都去。” 陈冲往里面走,疑惑地看着吴宇:“你对这些事情那么了解?明明都不是朔宁县的。” 吴宇苦笑:“总要研究一下,不然怎么能在官场平稳度过?虽然我们这些官职小,但胜在清闲,总归比平民百姓好一些,不看透一些,知道各个大人的人际关系,到时候被人撬了位置也一头雾水。” 陈冲理解吴宇的担心,而且吴宇也说得对,燕都上面的官才是真正的大官,不要看他现在是县令,可能上面有人运作一下,将他调离朔宁县都不一定,到时候他所有的成果,都要成为别人的囊中物。 而且他背后也有人,陈太师现在在燕都官场,稳坐钓鱼台。 所以他这个位置才坐得稳。 安陆坐在大堂的主位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沫子,悠哉悠哉。他低着眼帘,眼神深邃不可见,陪在一边的张松等官吏小心翼翼,一时猜测不到对方的想法。既然猜测不到,那就只能如坐针毡,提心吊胆。 “安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陈冲走上前来,拱手就说,他步伐较快,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张松看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安陆将茶杯放下,一口茶也没喝,望着陈冲,眼神温和,说话也轻柔:“陈冲?我第一次见你,朔宁县县令当值到现在,不过大半年。听说过你做的那些事情,胆子挺大,也有魄力,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陈冲笑道:“能让安大人惦记,深感荣幸。至于下官做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了不起。” 绿衣这时候从外面进来,给陈冲递了杯茶,陈冲猛喝一口,毫无顾忌。 安陆也笑了:“不过年末将近,就算这一次我见不到你,也没关系,你总要到郡府述职,到时候也能见。不仅是我,苏大人对你,也是感兴趣的紧,所以这一次让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 陈冲摆摆手:“什么三头六臂,都是同僚帮助,大家齐心协力,才会有今天的成果。” 坐在一边本来就不安的县吏,听到陈冲的话,脸色都变了。 大人,你搞错了吧?当初你杀周渠成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极力反对的,只不过你一意孤行。现在怎么突然要拉我们下水了呢? 所有县吏背后渗出了汗水,心中就两个字,“完了。” 安陆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勾勒出弧度,薄嘴唇一张一合,依然缓缓说话。 “是吗?可我收到了许多信件,都是关于你在朔宁县做的那些事情,你的同僚,可都急着要和你撇清关系,他们说啊,朔宁县发生的所有变化,和他们都没关系,都是你一个人胡乱决定的。” 安陆笑眯眯地盯着陈冲看,目光停留在陈冲的脸上。 陈冲立刻假装生气地看着在座的诸位:“谁?谁啊?竟然敢诬蔑我,怎么就胡乱来了?我做的事情可都是救民众于水火,造福百姓的事情!” 众人都偏过头去,不敢和陈冲对视。 陈冲回头和安陆四目相对,他拱手微笑道:“安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家伙都很谦虚的,而且也爱开玩笑,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有那么大的能耐?明显就是大家伙和你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莫非安大人相信了他们说的吧?”m “我相信,我非常相信。”安陆笑呵呵的说,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了一些。 陈冲苦着脸:“那我只能让大人知道我是无辜的。” 安陆的视线一直在陈冲的脸上转着,大堂安静了几个呼吸,他突然站起来,淡漠道:“我累了,找个房间给我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张松第一时间站起来,对外面的丫鬟挥挥手,让丫鬟给安陆带路。 等安陆离开了之后,所有县吏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他们刚才都是紧绷着身体,而且尽量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 至少要听懂安陆的话才行啊,不然都不知道自己会留给安陆什么印象。 要知道每年的评级,安陆都会参与,要是因为这一次惹怒了安陆,可就完蛋了,谁知道安陆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 张松看着陈冲依然只是淡淡地喝着茶,竖起拇指说:“大人还真是镇定啊。” “放轻松来,不要一遇到上面派下来的人你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陈冲笑看着众人。 张松却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安大人每年都会给我们评级,如果评级低了,对我们来说会影响到升迁的。” “那就不升呗。”陈冲说得简单。 “万一惹安大人不高兴了,甚至连本来的职位都会没了。”张松惶恐地说。 “没了就算了,世界那么大,总不至于饿死。”陈冲安慰。 “大人为何如此阔达?”张松瞪圆了眼睛说。 “因为我无所畏惧。”陈冲笑呵呵地说,说完之后又转头对一个丫鬟说:“你去给安大人送杯茶,你看人家安大人舟车劳顿刚来县衙,连茶都没喝上一杯。” 张松不是很懂陈冲这行为,按道理来说,陈冲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着急的,因为周渠成的事情,很明显安陆来这里就是兴师问罪。 陈冲但凡有一点是回答不上来的,都会被安陆记下,并且打一个劣的评级,陈冲就有被贬的可能了。 但见陈冲自己都不紧张,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拱手离开了大堂。 其他县吏也都纷纷离开,只剩下陈冲一个人站在大堂中间,阳光斜照之下,影子几乎盖住了整个主位,影子拉长再拉长,影子的头部,顶在了主位上方的牌匾上。 上面书写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第99章 公函 安陆并没有如同赵承佑那样在县衙里面住上几天,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就说出下午要回郡府的话来,从丫鬟一路传到了陈冲的耳中。 告病多日的柳宁毅听说安陆来了县衙,抱着羸弱的身躯,硬是跑到了县衙里来当值,坐在公廨书桌前,挺直了背,即便秋高气爽,依然满身汗水。 他保持认真批阅卷宗的动作数个小时,让陈冲经过的时候都不得不佩服,搞这种表面功夫,柳宁毅说第二,整个朔宁县没人敢称第一。 安陆上午巡视公廨一圈,不见陈冲人影,眉头一皱,然后又温和地转头问跟在一边的张松:“你们县令平常也是这样,到了上值的时辰还不来?” 张松只能干笑,不知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只说一句:“大人平常上值很灵性,但都会将当日的任务完成,并不拖延。” 安陆笑容灿烂了一些:“看来这陈冲,性子很是跳脱,行事总我行我素。” 这是安陆给出来的评论,张松听着都为陈冲担忧,这不就是今年最终的评级话语吗?完蛋了,看来陈冲今年的评级必定不会好了。 可他又有一些不理解,明知道安陆是关乎到年底述职的时候评级的关键人物,为什么陈冲还要这样怠慢呢? 看看人家柳宁毅,都病成那样了,还坚持坐在书桌前,就为了给安陆一个刻苦的印象。 安陆从县衙走出去,在县城里面走了一圈,中午吃饭在酒仙楼,点了一桌子菜,吃的时候慢条斯理,一边的张松陪着,一口饭一口水没喝。 张松心里也是苦,本来陪着安陆的人不是他,正常来说柳宁毅总会毛遂自荐,可柳宁毅病了,就轮到其他人。 对于所有的县吏来说,陪在安陆的身边,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能有一个表现的机会,就算让安陆记住了名字,对将来也有莫大的好处。 以至于县吏们认为这样的好差事不会轮到他们,就没有去和张松争,将陪安陆的任务交给张松。 张松本来并不想,可大家都觉得就应该他来伺候着,也就水到渠成,他从清晨开始就一直跟在安陆身后,小心翼翼地陪着。 陈冲上午睡到自然醒再到公廨,处理了县衙的事情之后,又回到院子里吃饭午休,等下午未时,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三点左右,陈冲回到岗位上,安陆才来到陈冲的面前。 安陆笑眯眯地说:“陈冲,你倒是清闲啊。” 陈冲拱手:“安大人说笑了,我这忧国忧民,每日都在努力处理朔宁县事务上。” “可我清晨没见到你在公廨。”安陆笑说道。 “也许我在外面扶老奶奶过马路。”陈冲笑了笑,耸肩。 “扶?”安陆并不理解陈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了看日头,一挥袖子:“罢了,本来想着好好看看你,想来只能等你年底来述职再说了。” 陈冲笑问道:“安大人已经玩够了,要回去了?” “笑话,我来这里可不是来玩的,是有苏知府的公函给你。”安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能让安大人亲自送来的,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信件。”陈冲伸出手。 “也不是,就是针对你朔宁县的。”安陆将信件递出来。 安陆见陈冲拿了信,摆摆手:“行了,信给你了,我也改回去了,陈冲,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年末见了。” 陈冲对安陆挥挥手:“安大人再见,恕不远送了。” 安陆呵呵一笑:“只希望你能活到年末。” 陈冲看着安陆离开了背影,将信打开来,张松一群县吏则正襟危坐,目光都在信上。 “朔宁县今年遭受灾民冲击,能将灾民拦截下来,并且将所有灾民安置,值得嘉奖。但灾民聚集,总归有祸,和城乡一股贼匪占山为王,在和城乡洗劫杀掠,无恶不作。现命朔宁县县令陈冲,前往和城乡,剿灭贼匪。注:以匪首头颅为准。” 陈冲看了看信件之后,深吸一口气,将信件交给张松,这时候柳宁毅从外面慢慢走进来,有两个仆人扶着。 坐在椅子上,柳宁毅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头看向陈冲:“陈大人,好久不见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害怕以及一丝丝愤怒。 陈冲微笑道:“哎呀,柳叔,身体无恙吧?上一次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的,对不起啊,这样,我小院里面有一些东西,等一下让绿衣给你拿来。” 柳宁毅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张松却瞪着眼睛,声音都忍不住大了:“怎么可能?!没有官兵帮忙,凭我们这些县吏怎么剿匪?” 信件传了下来,很快都议论纷纷,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文人,读书人,舞刀弄枪的功夫,总不能让我们来做吧?” “这种公函,不切实际了。” “苏大人是不是忘记了给兵营那边也下一份公函了?” 柳宁毅看完了信件之后,哈哈一笑,看着陈冲:“陈大人,你本事很大啊,连苏大人都觉得没有你完成不了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让你做如此疯狂的事情。” 他很开心,也大概猜到,是因为周渠成的死,所以苏知府才会将这种送命的事情交给陈冲来做。 陈冲抵着下巴,不在意柳宁毅的嘲笑,而是在想,和城乡是他朔宁县的地盘,虽然说苏知府也会知道,但绝不可能如此了解。 和城乡的山匪叛军,就连他这个县令都还是在前几天知道的,如果不是赵承佑,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未收到消息。 苏知府是怎么比自己还要先知道和城乡的贼匪的? 柳宁毅看着陈冲沉思,更加开心:“没用的,让你这样的读书人去剿匪,那就是把脖子伸到贼匪刀口,你啊,陈大人,活不成咯。” 众人听着眼中都有一些不爽,但敢怒不敢言,毕竟柳宁毅是县丞,陈冲之下他最大。 张松脸色不好看地问陈冲:“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陈冲摇头:“暂时没有,不过看一步走一步吧。先把所有的衙役召集起来。” 第100章 失望 将衙役召集起来? 这根本没用啊,总不能靠着这些衙役去和贼匪拼命的。 张松有些艰难地说:“大人,朔宁县的衙役不过六十,和城乡的贼匪必然不止,再加上贼匪对和城乡极为熟悉,尤其依托山林,能成为坚不可摧的勇军。衙役过去,和送死没区别啊。” 陈冲摆摆手:“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让衙役去拼命,你先让他们集合,有一些事情要让他们去做。” 张松不解,但还是离开了大堂。 柳宁毅笑问道:“陈大人想不到办法?不如去和苏大人认个错,跪地求饶,或许苏大人会放过你。” 陈冲瞥了一眼柳宁毅,皱了皱眉,突然笑道:“柳大人,你可不要那么得意,如果我真要亲自上阵杀敌,一定会带上你在身边。” 柳宁毅的笑容突然僵硬,脸色有一些难看,很快喘气声变大,最终告病离开了大堂,被两个仆人扶着回去了。 柳宁毅这病,怕是短时间没办法恢复了。 少了一只苍蝇,整个大堂安静了许多,县吏都安静地等待陈冲做出动作,陈冲看着信上的文字,皱着眉头。 等了一会忽然意识到大堂还有县衙的所有县吏,于是挥手说:“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去吧。”众县吏这才匆匆离开。 陈冲来到公廨前面的空地,所有衙役都集合起来,王世昌站在最前面,意气风发。 陈冲站在他们面前,再一次让众人注视,等了一会之后,才笑了笑说:“我这一次让你们集合起来,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去做。” “上一次集合,是因为周渠成的粮仓被盗一案,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为了让你们升官发财。”陈冲笑着说。 张松站在一边,听着陈冲的话,一脸疑惑,不是说好了不让衙役去剿匪的吗?和城乡的贼匪,可不是这些衙役能解决的。 下方的衙役都在小声议论,不是很懂陈冲的话。 但想到陈冲当初一刀了结了温六的画面,众人都不敢小觑,更不敢放肆嘲笑。 他们都只是目光集中在陈冲身上,也不说话。 王世昌拱手上前,好奇地问道:“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让我们升官发财?” 陈冲笑道:“三田乡你们知道吧?” 王世昌点头:“当然知道,朔宁县的尾部。再往南就是和城乡,和城乡之后就是南郡。” “对,刚才郡府那边给我下命令,让我去和城乡剿匪。”陈冲大声说。 众人哗然,他们都是朔宁县的人,对于和城乡的消息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和城乡集结的贼匪叛军,按照外人传的,足足有三千人。 他们这里呢?满打满算六十人。以六十对战三千?怕是要疯了! 王世昌都觉得陈冲在开玩笑,愣了愣,不是很确定地问:“大人是要让我们去和和城乡的贼匪厮杀?” 陈冲都还没有说话,下方就传来了不敢置信的声音:“怎么可能?我们这里才多少人啊?而且那些可都是亡命之徒,是刀口舔血的家伙,我们可不和那样的贼匪打。” “就是啊,我们是衙役,又不是官兵,这种事情应该让官兵去做才对!” “大人不是找借口让我们去死吧?” 陈冲听着下方的嘈杂声,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眼神慢慢冷下来,下面的衙役说着说着,都停住了嘴。 陈冲收起了笑容,冷声说:“慌张,遇到对自己不利的,第一时间是抱怨和撇清关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出息?”m 王世昌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所有衙役都不敢出声了。 陈冲这才淡然地说:“和城乡不会让你们去插手,但想要去和城乡,就要经过三田乡,三田乡的西山也有一伙山匪,不过数量不多,大概三四百人。” 众人依然觉得不现实,让他们六十个衙役去和三四百个山匪对战,也是以多打少的局面,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正规的训练过列阵和方阵,连最基本的队列都没有。 他们就是虾兵蟹将,散兵游勇。 陈冲观察这些衙役的表情动作,每一个都是不耐烦,烦躁,沮丧,失望。所有人的脸上都只有负面情绪,就连王世昌这个衙役头头都紧皱眉头。 这些人,扶不起啊。 陈冲心中感慨,然后淡然说道:“放心吧,不是让你们去和山匪真正对战,只不过是让你们去吓唬他们而已。” 王世昌好奇地问:“大人,怎么吓唬?” 陈冲将三田乡的地形图拿出来,展开,用一束长而尖的炭作为笔,在图上画出前进路线,还有各种包围路线。 陈冲在西山画了一个圈,标记了一些基本的数值。 只不过阿拉伯数字他们不懂,陈冲又换成了顺国的文字,这才让这些衙役明白一些。 陈冲指着前进路线说:“我们是从这里进去,然后有一个入口,刘天帮的山匪,会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进来,会第一时间通知山里。” “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你们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做完了这些事情,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分发奖赏。”陈冲将炭笔丢到了地上,拍了拍手,将地形图收起来,让绿衣好好放着。 所有人都不懂陈冲的想法,但听到没有危险,所有的衙役都不再有不好的情绪浮现在脸上。 陈冲随意地挥挥手:“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衙役们听着才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刚才陈冲讲的事情,离开了县衙。 张松上前来苦笑地说:“大人刚才一定很失望吧?” 陈冲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上面有一只老鹰飞过,高高在上,只不过也就只有一只而已。 张松顺着陈冲的目光看过去,见到老鹰就笑道:“大人如果有兴趣,等有时间了,我让人弄一只给大人。” 陈冲摇摇头“算了,被抓起来的老鹰,就不是我想要的老鹰了。” 张松看着陈冲往外面走去,一头雾水,抓了抓自己的头,他带着疑惑:“大人有时候说话真是让人听不懂。” 第101章 没说你自由了 衙役的装备一直都有分配,只不过那些装备平时大家都不怎么穿,只是放在仓库里面,铺满了灰尘。 陈冲将武器仓库这道大门打开之后,一股裹挟着陈旧气味的风扑面而来,站在陈冲身边的所有人都捂着嘴咳嗽。 陈冲屏住呼吸,眯着眼睛,等烟尘过去之后,才踏入武器库。这里的武器大多数都是分发给衙役的,除了长刀之外,还有一些盾牌和盔甲,盔甲是用劣质的铁制作而成,非常薄,陈冲拿起来,敲了敲,按了按。 只是稍微用力,就能在这盔甲的护心镜上按出一个凹印,但也聊胜于无。 陈冲转身看着王世昌:“让所有的衙役将这些装备给我穿上。” 王世昌给了自己身后的手下眼色,这些衙役赶紧往里面走,等众人也不顾盔甲上面的灰尘,穿在身上之后,都跑到了外面。 衙役每人一套,但陈冲看着,每个衙役都非常不习惯地扭动身躯,就好像有绳子绑住了他们。 王世昌苦涩地站在最前面,一只手拿盾牌,一只手持着长刀,戴上头盔之后有模有样,陈冲仔细打量,点点头。 这些装备穿起来之后,吓唬人还是有的,而且不管是盔甲还是长刀,有了这种制式的防具和武器之后,对付山贼的时候,至少装备上的差距就可以让衙役做到以一敌三。 “大人,我们现在是要出发吗?”王世昌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出发难道不行?”陈冲问。 “也不是,就是大家伙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家里人告别,这一次外出执行公务,少说也要好几天,没说明白了,家里人会担心。”王世昌苦笑道。 “好,明天应卯之时,在县衙广场上集合。”陈冲摆摆手,所有衙役都松了一口气,真害怕陈冲直接让他们现在就出发。 等衙役们脱掉了装备,疲惫地往外面走的时候,陈冲突然笑着说:“对了,记得将你们这些盔甲洗一洗,太脏了,别人还以为从什么垃圾堆里面搜出来的。” 众人都有气无力地喊:“遵命,大人。” 陈冲让众人离开之后,回到县衙就找到周铁,询问:“三田乡抓回来的癞皮狗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周铁拱手说:“大人,癞皮狗被抓回来之后就一直关在监牢之中,不过我已经和狱卒说过了,会好好照顾一番,不会让癞皮狗死的。” 陈冲带着周铁来到牢房之后,在最后一间房见到了癞皮狗,这间房就是当初赵承佑住着的牢房,癞皮狗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睡在稻草上。 周铁看着癞皮狗,敲了敲木桩,癞皮狗被吵醒之后,瘸着腿,跳起来不爽道:“是哪个王八蛋打扰了你爷爷睡觉?!” 但当看清楚来人之后,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颤颤巍巍地说:“大人,小人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过我,我在牢房里面住了那么久,真的该说的都说完了。” 狱卒陪在一边,将抄录的所有口供都递给陈冲,上面详细到西山的道路,还有刘天帮一小部分的成员背景。 狱卒说:“确实如同癞皮狗所说,他已经将很多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小的觉得,这个家伙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我建议继续关着。” 癞皮狗怒了,指着狱卒怒道:“你丫的会不会说话,啊?我可是该说的都说完了!” 陈冲笑道:“癞皮狗,我这一次来就是要放你出去的。” 癞皮狗一听,立刻惊喜:“大人,我就知道你慈悲为怀,一定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陈冲让狱卒将牢房打开,癞皮狗从牢房里出来,狠狠瞪了一眼狱卒,这才躬身瘸着腿走到陈冲身边。 他拱手开心地说:“大人,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感谢大人了。” “你还不能离开,我只是说你可以离开牢房,并没有说你可以自由了。”陈冲笑眯眯地说。 癞皮狗听着愣了一下,再接着,他惊惧地问:“大人,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陈冲指了指三田乡的方向,癞皮狗顿时明白,苦笑一声:“既然大人都决定要对刘天帮出手,那我一定会戴罪立功,争取为自己创造功劳,获得一个自由身的。” 陈冲拍了拍癞皮狗的肩膀,点头:“不错,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聪明。进去吧,再睡一晚上,明天我会让人来接你。” 癞皮狗也只能灰溜溜地又回去了,狱卒嘿嘿地笑,用嘲讽的眼神盯着他。 陈冲转身离开了牢房。 翌日清晨,所有衙役都集合在县衙,身上的装备也洗得发亮,在晨曦之中闪闪发光。陈冲带着林雪菲他们站在众人面前。 周铁几个护卫的眼中只是高傲,林雪菲倒是一脸好奇,穿着紫色的练功服,有一种妹妹的韵味。 绿衣是陈冲的跟屁虫,早已经挎着一个包袱,准备和陈冲一起去三田乡。 点齐了人手之后,陈冲将县衙的事情交给了张松,自己带着一众衙役往三田乡去。 这些衙役什么时候走过那么多路,仅仅是一个上午,就叫苦连天,尤其是他们现在穿着一身装备,走起路来根本就没办法做到轻快。 有许多衙役都有意见了,尤其是见到陈冲一行人都是坐马车。 “不公平,就算大人是县令,也应该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吧,他自己坐马车,轻轻松松的,也就不管我们累不累了。” “这话小声一些。”有人提醒道。 “我说的就是实话,难道还不让我说了?” 衙役们互相之间倾诉抱怨的越来越多,而声音很快也传到了车厢里面,绿衣气鼓鼓地握紧拳头:“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 林雪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还有心思去安慰绿衣。陈冲掀开帘子,听到了后方那些衙役的抱怨,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让马车停下来。 周铁怒道:“娘们唧唧的,大人,要不让我去教训他们一番?” 陈冲摇头:“这时候不能用武力镇压,要晓之以理。”他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衙役们都有气无力的样子,微笑道:“你们很累了吗?” 第102章 照顾情绪 面对陈冲的询问,没有人敢说话,但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只是呻吟着。 王世昌走上前来,苦笑地拱手说:“大人,我们身上穿着这些盔甲,太重了,不如让我们脱掉吧,从这里去三田乡还有很长时间,没必要一开始就穿着吧?” 陈冲笑了笑:“没有必要穿上?我记得这些装备都是郡府那边发下来的吧?是给你们的?” 王世昌点头:“是给我们衙役准备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连穿上它都觉得很累,很疲惫?要不你告诉我,顺国的衙役要求有哪一些?”陈冲依然笑容灿烂,但眼里面有一些冷意。 王世昌一听,神情一肃,只能够站在一边,也不为这些衙役说话了。 陈冲只是轻声说:“顺国衙役必须要做到的几点,其中就有穿戴盔甲奔行五里,时间控制在一刻钟。”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瘫在一旁的衙役们,冷笑:“现在从朔宁县到这里,不到五里,就已经成这样了?你是他们的头头,你来告诉我,他们合格了吗?” 王世昌低着头,惭愧道:“禀告大人,没有。” “那就是了,我要求很高吗?我坐在马车上你们就很不服气?”陈冲走向那些衙役,经过王世昌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见到王世昌只是低着头敬畏,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走到所有衙役的面前,拍了拍手,让所有衙役都抬起头来,这才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面很不服气。” 衙役们不说话,只是眼神能够看得出来,确实如同陈冲所说。 陈冲微笑道:“我一个县令大人,就会坐马车,把你们当作牲口一样,还走得那么快,根本就不给你们时间休息。你们是不是这样想?” 衙役们低下头来,眼底更加不服气。 陈冲站在众人面前,冷笑:“其实我们可以换过来的,我可以带着这些装备往前奔行,五里地,一刻钟,我要是喊一声累,我辞官,你们就坐在马车上,如何?” 所有衙役都有一些吃惊,看着陈冲。 陈冲又说:“但既然坐在上面,那就要承担一些我所承担的风险。” 众人眼中多了一些疑惑,有一个衙役站起来,拱手问道:“大人,你要承担什么风险呢?我只是见到你每一天都应卯迟到,准时下值,快活得很。” 陈冲指着衙役:“对,所有衙役估计也都是和你想的差不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现在为什么要去三田乡?” 衙役说:“因为大人要去剿匪。”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剿匪?”陈冲又问。qqxsnew 衙役们一时间不是很理解了,王世昌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议论,却又说不上来,于是小心翼翼地说:“莫非大人是要为三田乡的乡民们讨个公道,我听说三田乡的乡民都逃到了三田乡的东山里面去了。” 陈冲呵呵一笑,摇头:“当然不是,如果仅仅是救三田乡的乡民,我会用更多的时间去安排,但现在我急急忙忙,甚至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做完就来了,是为什么呢?” 他表情非常淡定,就好像是在讲述一件平常的事情一样:“因为我不去,命就没了。” 所有人都不懂,只是好奇的看着陈冲,陈冲冷漠的说:“上面有人要我去剿灭和城乡贼匪,去和城乡,必须先经过三田乡,三田乡如果有山匪,再过不久,就会将三田乡占领,三田乡是什么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去的路,就算是通过三田乡,也必须要经过西山,刘天帮,就在西山扎营了。” 陈冲冷笑道:“如果和城乡的贼匪剿灭不了,上面的人不会放过我,这一点你们当然不知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脑袋可一直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有太多人想我死了。” 衙役们有一些被说服了,心中也震撼,并没有想过陈冲现在的处境。 陈冲摆摆手:“算了,和你们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并不是你们困难,我也很难,希望你们能理解。你们还能在累了的时候,喊两声,那我呢?我连喊的资格都没有。” 王世昌站出来,看着陈冲的无奈表情,赶紧对衙役们说:“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所以兄弟们,不要再让大人如此受累了,还要和你们这帮没读点书的人说那么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陈冲突然露出笑容,对所有的衙役说:“放心吧,你们这些家伙我可都是记得的,虽然剿匪这件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至少责任不在你们身上,可如果你们真坏了我的事,我死之前,一定会让你们全部不好过!” 衙役们一开始心里还不屑,只觉得剿匪的事情是陈冲一个人的事情,听到了陈冲的话之后,都慌张了。 被县令大人惦记,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陈冲一番鼓励和胁迫之下,众人花了一天就到了三田乡的入口五百米处,陈冲让所有衙役都散开,然后背后绑住树枝,每个人都隔着两米,一共组成三排,方阵队形往前奔行。 陈冲则是驾着马车,随时注意入口两侧山顶的情况。 陈冲对鹿小七说:“你速度快一些,偷摸上去山顶上看看山匪的动向。” 鹿小七领命,离开了这里。 陈冲带着一群衙役速度并不快,但每个衙役后面的树枝剐蹭着地面,尘土飞扬,几乎要遮蔽他们的身影。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等来到入口处,鹿小七从侧边走出来,一个跳跃上了马车,露出笑容说:“大人,你这一招简直神了,那些山匪见到了你这边的动静,也不盯久一些,立刻离开了,估计是去向刘天帮的当家汇报去了。” 陈冲带着衙役进入到三田乡,很快又来到了绿衣的家里,只不过这个村子已经空无人烟,村子里的人现在都跑到东山去避难了。 陈冲算过了,按照乡民们带的粮食,足够支撑两个月左右。 而现在大概是还剩下十几天的粮食,三田乡这里被山匪占领,朔宁县那些赈灾粮是运送不进来的,就算进来了,也会被山匪夺走。 三田乡的乡民,已经两个月没有领到粮食了。 田里面也没有种植农作物,今年三田乡如果没有朔宁县的赈灾粮,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饿死。 所以刘天帮是一定要剿灭的! 陈冲让癞皮狗带路,很快就在西山一个进入刘天帮寨子的入口扎了营,还将多准备出来的帐篷都搭起来,还架起了一些稻草人。 王世昌走上前来,看着陈冲这一系列的操作,心中有太多疑惑了,他找到陈冲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问:“大人,你确定这一次剿匪不需要我们衙役出手?” 第103章 虚虚实实 陈冲微笑地问:“难道不相信我?” 王世昌赶忙摇头:“不是不相信,只是大人除了带我们来这里,似乎没带其他人了吧?难道你想要让你那几个护卫去和几百个山匪对战?” 陈冲身边的护卫就五个,加上林雪菲一个武林中人,也不过六人,以六人去对抗数百山匪,那和天书奇谈没什么区别。 “难道不行吗?”陈冲微笑地问。 看着王世昌只是愣愣的不说话,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围已经开始扎营的衙役。他们很生疏,对于扎营这种事情也并不经常做,衙役的工作实际上更多就是巡逻县城而已,下了班就回自己家。 很少有出县城的任务,过夜更是少之又少。 剿匪这种事情,实际上是要让官兵来的,但苏知府那边并没有给兵营下公函配合陈冲这边,众人心里都知道,无非是苏知府想要为难陈冲。 周铁几个护卫看着这些衙役的动作,看不下去,没好气的上前,推开了衙役,自己快速地给帐篷绑上绳子,又将木桩打在地上,固定帆布。 陈冲站在西山进去的路口,抬头望向上面,形状怪异的树木遮挡了道路,杂草并没有很高,甚至还留有一条小道,显然就是上到刘天帮的寨子门口的。 只不过听癞皮狗说,道路有非常多条,有一些设有陷阱,要是没有熟人带领,会死在那些陷阱里面。 癞皮狗脚上铐着枷锁,站在陈冲的身边,一脸的讨好:“大人,你也知道我,我是绝对不会逃跑的,求你解开这个手铐吧。” 陈冲笑着说:“暂时不行,现在我们没到寨子门口,没办法放你自由。” 癞皮狗苦笑:“可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会让大人到寨子门口的,我癞皮狗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是一个讲诚信的人。” 陈冲目光落到癞皮狗的脸上,盯了一会之后,癞皮狗有一些畏惧地摆手:“哎,大人不解开就不解开吧,我去找个地方睡觉了。” 陈冲让王世昌过来,吩咐看好癞皮狗。 王世昌看了看那一瘸一拐的消瘦背影,眼中多了一些不屑:“大人,就这样的人还需要我去看?” “除了你,再找两个人一起看,一定要让他在你们的视线之中。”陈冲认真说道。 王世昌虽然不服气,觉得大材小用,但还是按照陈冲的话去做。 晚上,好几个山贼从山上跑下来,靠近扎营的地方,他们站在山坡上,以树木做掩体,眯着眼睛打量前方有一些火光的营地。 “他奶奶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官兵过来?难道朔宁县真的要动我们刘天帮了?” “不知道,不过再多官兵也无法上来,那么多分岔路,他们走到陷阱里面去更好,我们在陷阱外面杀,来多少杀多少,嘿嘿嘿!” “三当家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来着?” “看看是不是真有官兵过来?有多少人?” “他们都在帐篷里面,我们怎么看得到?”有人问出了疑惑。 同伴一拍他的脑袋:“你傻啊?一个帐篷住六个人,你数一数,一共有多少个帐篷?这样不就知道了?” “还是你聪明。” “一共六十个帐篷,一个有差不多三百六十个官兵?” “对了,回去禀报三当家的。” 几个山贼从赶紧从树干后离开山坡,往山上跑去。 在西山的一座平谷中,左右两侧都有陡峭悬崖挡着,前后方堆砌了石头,填到十几米高之后,中间开了一道门,用巨大的木桩连成一排,当做是寨子大门,在大门上方,有一块长条牌匾,上面写着刘字。 在牌匾上方,还做了一个小小的箭塔,箭塔上方竖着一支旗,旗子也写了一个“刘”字。这里就是刘天帮的山寨,也是刘天帮所有山匪的基地。 几个探查敌情的山匪匆匆回来,对着上面吹了吹口哨,寨子大门打开,他们趁着夜色进入到寨子之中。 在一个寨子的房间里,三个当家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椅子上,中间主位是刘天,这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实男人,兽皮大衣少了袖子,露出两只手都箍不住的虬结肌肉,他手臂像是两根巨大的石柱,而且他的气息均匀,明显是练家子。 在左侧是二当家张涛,身材虽然没有刘天那么强壮,一头红发,可手臂过膝,耍得一手双剑,加上过膝的手臂,短剑都如同长兵器一样。 右侧坐着三当家陈柏,和前面两当家不一样,身上不穿兽皮,依然是长衫书生打扮,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脸上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除了三位当家之外,还有一些山寨里面有一些身份地位的山匪,也都在这议事堂中。 几个山匪从里面跑进来,单膝跪地,其中一个说:“报告当家的,县城真派了官兵过来,我们数过了,有三百六十人左右。” 众人一听,哗然。 刘天帮仅仅是在三田乡里做事情,也没有任何要扩张到外面的行为,按照朔宁县以往的情况,县吏是不会管他们的。 可为什么这一次突然点齐兵马来攻打他们? “三百多官兵?这样的数量,对我们确实会造成威胁了。”刘天眉头一皱。 “大哥,我看你还是想多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来到我们这里?我们这可是山上,而且他们不知道路,只会跑进我们的陷阱里。”张涛眼中带着不屑。 他拍了拍自己的双剑:“再说了,他们就算来了,我两把短剑也不是吃素的,砍杀起来,绝不手软。” 刘天抬起手来:“二弟,你还是太鲁莽了,官兵可不是那么简单说杀就杀的,三百多的官兵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不可能打,但杀了这三百多的官兵,会有更多的官兵来。” 他转头看着张柏:“三弟,你是怎么想的?” 张柏一直在沉思,听到刘天的话之后,抬头看过来,抵着下巴说:“我们有一个兄弟生死不明,在罗家村没有找到他。” “什么意思?”张涛愣了一下。 张柏叹了一口气:“如果上一次被我们围堵的人,就是县衙里面的官吏,那么生死不明的兄弟,应该是被那帮县吏带走了。” 这里的山匪都知道进入寨子的路,如果真有山匪被官吏抓了,严刑逼供之下,必然会将来山寨的路供出来。 到时候,所有的官兵都会来到寨子大门面前,一场攻城战在所难免。 “这!”所有人都呆滞了,心里面有一些惊慌。 第104章 招安 西山山脚下,陈冲点了一把篝火,坐在篝火旁,等待着鹿小七的消息。周铁几个护卫也在,林雪菲和绿衣各坐在陈冲的一边。 绿衣细心地给陈冲拉着裙摆,擦拭裙摆边缘的尘土,还偶尔抬头看一眼陈冲。林雪菲则是盯着火光,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冲看着周铁依然一脸严肃的坐在边上,微笑道:“周铁,等三田乡的事情结束之后,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周铁拱手:“大人,只要我做得到,赴汤蹈火。” “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让你去协助王贺,王贺毕竟是文人,总归是有缺陷的,尤其是我要做的事情,王贺只能做柔和的那一面事情,强硬的一面,需要你去实施。” “我明白了。”周铁点头。 等了一会,借着月色,前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鹿小七匆匆赶来,在周铁身边挤出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来。 “大人,正如你所想,刘天帮真让人过来侦察了。”鹿小七竖起了大拇指。 陈冲露出笑容:“看来可以继续下一步的计划了。” 鹿小七众人不知道陈冲的葫芦里有什么,可对于陈冲的命令,他们都会服从,尤其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们对陈冲极为佩服。 尤其是讲到计谋这一方面,似乎陈冲就没有出现过败绩。 翌日清晨,陈冲拉着癞皮狗在前面,身边跟着周铁一群护卫和林雪菲,绿衣没有跟来,被陈冲安排在了营地之中,让王世昌保护着。 癞皮狗的腿瘸了,走路本来就慢,上山的时候,更是慢到陈冲都皱着眉头,按照癞皮狗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寨子门口。 “周铁,你背一下。”陈冲说。 周铁一只手将癞皮狗提起来,冷冷地问:“什么方向,指给我看就好,如果你胆敢有歪心思,我第一个杀你。” 癞皮狗赶紧点头,慌张地指着上山的路。 不过是一会,就见到一个岔口,癞皮狗非常爽快地指了一条路给众人。陈冲在身后默默记住。 没有了癞皮狗的拖累,陈冲一行人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几个人一路往前,在午时来到了平谷附近。 陈冲一只手撑着身边的树干,一只手挡住阳光,眺望前方,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寨子的大门。 周铁走上前来,指了指最上方的箭塔:“大人,那上面有弓箭手。” 陈冲询问:“能射杀吗?” 周铁摇头:“不确定。” “那就警惕一些,一旦箭塔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找掩体。”陈冲说了一句,又看着癞皮狗。 癞皮狗被周铁一只手提着也难受,整张脸都苦哈哈,被陈冲看着,他立刻全身紧绷,指着前方的箭塔:“因为位置小,所以上面只能容纳一个人,而且太高了,上面的人死了,下一个上去的人需要花很长时间。” 陈冲从癞皮狗这里知道了很多情报,包括三个当家的情况,尤其是充当军师的陈柏。既然是军师,那么刘天帮出了问题,负责出主意的很有可能就是陈柏。为了能将刘天帮这个问题解决,陈冲可以地去了解了陈柏的情况。 昨天晚上能确定会有山匪下来探查,就是知道陈柏一定会不放心地派人再次来确定虚实。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让每一个衙役都搭一个帐篷,将大部分的帐篷都填满了稻草人,来了一个以假乱真。 吃了一些干粮,陈冲拍了拍手:“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个刘天帮的三个当家。” 癞皮狗非常不情愿,哀求道:“大人,我已经出卖了刘天帮,这时候去一定会被刘天帮的当家杀了的。” “现在有我罩着你,没必要那么害怕。”陈冲笑着说。 “大人可不能害我啊,我给你说了那么多,将功抵过也该有一条活路了,可不能让我死在这里啊!”癞皮狗非常的惶恐,尤其是见到陈冲那轻松笑容,仿佛根本就不重视他的生命,不管死活都无所谓的样子。 陈冲拍了拍癞皮狗的头:“放心吧,我可是朔宁县的县令,你们当家的总要给我面子,看在我面子上放过你。你要对我有信心。” 癞皮狗全身一颤,有一些绝望了。 众人很快来到了寨子门口,箭塔的山匪早就已经见到,搭了弓箭,瞄准下方。 这样的俯瞰之下,就算这山匪不会射箭,也能射出具有杀伤力的弓箭。 箭塔的山匪大声吼道:“什么人,胆敢闯我刘天帮寨门!” 周铁将癞皮狗丢在地上,大声说:“我们是朔宁县县令和县令护卫,赶紧打开寨门!我们要和你们当家的商量要事!” 听到是县令,里面的山匪不淡定了,赶紧将这个消息传到寨子里面,很快刘天三个当家都跑到了寨门口。 众人都多了震惊,没想到还是县令亲自带队来剿匪! 刘天问箭塔的人:“他们有多少人?” “八个人。”山匪看仔细一些,又回头说:“其中一个好像是我们寨子的兄弟,叫什么癞皮狗的。” 刘天看了看张柏,张柏点头:“我说对了,寨子里的兄弟果然被抓去县衙了,上一次我们围堵的那些人,就是县衙里面的官吏。” 刘天吃惊道:“那我们现在如何?” 张涛恶狠狠道:“既然就这几个人跑上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得了,他们可是县令,我们杀了县令,下面的那些官差会乱,没有了县令指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到时候我带兄弟们杀出去,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刘天瞪了一眼张涛:“你给我收敛一些!” 张柏眯着眼说:“先开门吧,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刘天打了个手势,两边的山匪立刻将锁紧寨门的木桩提起来,几个人用力,将寨门打开。刘天几个当家走出来,刘天为首,数百名山匪跟在身后。 陈冲第一眼就发现了张柏,打量了一下之后,只是将目光放在刘天和张涛身上。 刘天声音浑厚,站在陈冲不足五米的地方,见到陈冲和林雪菲非常随意的站着,周铁他们则是警惕的观察四周,于是拱手说:“不知道县令大人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陈冲目光最后落到刘天脸上,微笑道:“我是来招安的。” 第105章 让他嚣张一天 不仅仅是刘天一群山匪愣住了,连陈冲身边的人也都愣住了,他们可不知道陈冲来这里的目的是招安。 更何况如果是招安,怎么会带着那么多衙役呢?如果仅仅是前来招安,根本就不需要做那么多伪装,衙役也没必要跟过来。 场面安静了下来,一些山匪都在盯着刘天看,心中也在紧张。他们是山匪,但实际上他们有更深层的身份,那就是灾民。 他们是从南郡逃荒逃过来的,因为实在没办法才上山为匪,如果能被招安,他们不仅仅有吃得了,还能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让他们存活下来。 这是极好的! 刘天脸色阴晴不定,陈柏站出来,冷着脸说:“开什么玩笑?你来招安?我可不相信!” 陈冲摊开手:“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就那么几个人过来,如果不是招安,那我应该带着那几百个官兵进攻你们的寨子了。” “你是因为知道几百个官兵无法攻破我们刘天帮才说这种话!”陈柏怒道。 陈冲只是微笑地盯着陈柏,并没有着急。 他知道,只要陈柏站出来说话,自己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他观察过刘天和张涛的表情,这两个家伙是武林中人,能被招安对他们来说也有一定的诱惑力。 武林中人身手不凡不假,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有日日领顺国的俸禄舒服?如果能有个安生日子,没有人愿意去做为非作歹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给了刘天这些人一个回头的机会。 他能看出来刘天和张涛的犹豫,陈柏也能看出来,但陈柏是一个聪明人,比刘天两位当家想得更多。 刘天冷冷看了陈柏一眼,陈柏立刻闭嘴,很快苦涩地低下头。 陈冲这才继续笑着说:“刘天,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假若能到我麾下,我给你总教头的位置。” 刘天眼睛一转,哼了一声:“陈大人,你的话我不会相信,此事不要再说了,我们刘天帮也是为了生存,所以才会山上为匪,可并未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更没有想着往外扩张,就想着待在三田乡了。”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招安,倘若刘天帮真是十恶不赦,我也不会在这里浪费口舌,官兵会直接攻入西山。”陈冲笑眯眯地说。 刘天依然犹豫半天,陈冲说:“我可以给你们时间商讨,一天,明天的这时候,我会再次来这里,寻求你们的答案。若你们愿意,我欢迎至极。”m 陈冲带着人往山下走去,刘天等人见到陈冲几个人的背影,各怀心思。 刘天突然拿过弓箭,对着陈冲一行人,拉满弓,一支箭直接射过去。 扑哧! 周铁脸色一沉,一只手按在了长刀上,脚步一顿。他转头看着陈冲。 陈冲摇摇头,继续山下走:“无须理会,等一天之后,直接上来就好,他们寨子必乱。” 周铁冷着脸说:“那个家伙太无礼!” “无所谓,让他嚣张一天吧。”陈冲低声说。 周铁看着陈冲依然往山下走,只是低着头,握紧拳头,将手上的尸体丢到一边,紧跟陈冲身后。 身后传来刘天的笑声:“县令大人,我们刘天帮最痛恨的就是叛徒,癞皮狗是我们刘天帮出去的,按照帮规,他要死,所以吓着大人实在不好意思了。” 众人依然往山下走去,当作没听见一般。 等走了许久山路之后,林雪菲转头对周铁笑道:“周铁,不是我打击你,你不是刘天的对手。” 周铁咬牙:“刘天是练家子,我确实不是对手,但我有好兄弟,几个兄弟一起,他未必就能活。” 林雪菲肯定地说:“那你们也应该不是对手,那家伙和你们所遇到的武者不同,他练的是金钟罩这类硬气功,练至大成刀枪不入。” 陈冲惊奇:“真有金钟罩铁布衫这种功夫?” “怎么了吗?”林雪菲对陈冲这种表情有一些疑惑。 “那无影脚有吗?八卦掌和太极剑法,乾坤大挪移?”陈冲一次列举了许多自己曾经听说过的武功。 “没有。”林雪菲蹙了蹙眉头,摇晃脑袋说。 陈冲有一些失望。 回到山脚下,陈冲解散众人,又让钱程留下来,交代了个任务。钱程拱手迅速离开这里。 绿衣见到了陈冲安然无恙地回来,松了一口气,跑到陈冲身边,给陈冲递上了湿毛巾。 陈冲进了帐篷之后,王世昌求见,拱手问候之后,站在一边。 陈冲瞥了一眼王世昌,淡然说:“你们衙役只需要做好你们的工作就行,我说过不让你们参战,那就一定不会,不需要担心那么多。” 他知道王世昌的心思,尤其是急急忙忙赶过来,明显是有一些小九九。 刘天帮是山匪,现在看陈冲几个人直接上去和山匪交涉,还能平安回来,甚至看样子都没有和山匪动武。 显然是陈冲有了办法,能确保将山匪给解决。 一开始王世昌这些衙役不愿意和山匪对抗,那是因为要拼命,可现在看陈冲能轻松解决山匪,又想过来分一杯羹。 这可是实打实的剿匪功劳,对他们这些衙役来说,有莫大的好处。 所以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陈冲将三田乡的地形图找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又将朔宁县的堪舆图挂起来,仔细盯着三田乡和和城乡这两块地方。 他背对着王世昌,王世昌一时间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准陈冲现在的想法。 王世昌想到和那些衙役商量过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说:“大人,我看那些山匪也并非善类,像今天大人如此勇猛,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如下一次我们一起跟着大人前往?” “这不好吧,毕竟我答应过你们不需要你们出手,只需要装装样子在这里扎营就行了。”陈冲没有回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王世昌一听,心中一喜,这是有戏! 而且陈冲今天都已经独自前往刘天帮,全身而退,如果不是有了对付的办法,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回来。 刘天帮的山匪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回来。 王世昌赶紧说:“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兄弟们也觉得一直在这里待着,让大人独自面对危险并不妥,所以就想着替大人分担。” “可山匪那么多人,真打起来,会很危险。”陈冲转头眼神严肃。 “我和兄弟们不怕危险。”王世昌心中冷笑,装,你继续装!这是在考验我们,我早就猜透了。 陈冲点点头:“我明白了,既然你们那么热心,想要为我分担压力,我很高兴。两天之后,我们一同前往吧。” 第106章 暖暖身子 寨子之中,议事堂,三位当家和寨子有身份的山匪都坐着或站着,议论纷纷,关于陈冲说的招安一事。 张涛听着心烦,一拍大腿:“你们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县令大人招安,我们能成为总教头,以后不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还能有好酒好菜陪伴。” 陈柏脸色有一些不善:“二哥,陈冲并不是真心想招安我们。” 张涛一听,转口又说:“那就杀下山去,那混蛋骗我们,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陈柏对张涛这样的性格习以为常,只是将目光放在刘天身上,现在做决定的人是刘天,而他知道,刘天做错了决定,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刘天依然犹豫,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最终一拍扶手:“行了,这件事情明天再议。” 陈柏站起来,苦涩道:“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陈冲那个家伙,并不诚心啊。” 刘天眉头一皱:“三弟,我说了明天再议,为什么你还要说?” 陈柏无奈:“因为等明天就迟了。” 刘天冷着脸说:“不接受招安,难道我们刘天帮就可以和山脚下那几百个官兵对抗吗?而且你要明白,这接近两百的官兵并不是朔宁县的官兵数量,他县令大人暂时没有让所有的官兵来这里,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为什么没有让所有官兵来?会不会是和兵营那边有什么恩怨,所以校尉不肯派兵给他?”陈柏猜测。 “那也仅仅是你的猜想,万一不是呢?我们在这里的人,都要死的。”刘天冷着脸说:“我不能拿我那么多兄弟的生命去赌,既然能有招安,那我就会去考虑。” 张涛坐在一旁,听着不敢说话,尤其是两个人持着不同的意见,让他有一些为难,并不知道要去站在哪一边。 最终只是用眼睛看着。 陈柏咬着牙:“可如果陈冲只是为了将我们引出来呢?最终还会将我们害死!” 刘天面露杀气:“放心吧,如果那家伙真敢这样,我会杀了他!” 陈柏看着刘天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能心中绝望,看着刘天离去的背影,他转头看着张涛:“二哥。” 张涛立刻摆手:“不要叫我,三弟,你和大哥的事情,不要让我掺和进去,你知道我脑子慢的。” 陈柏见到张涛一溜烟跑掉了,只能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其他的山匪见陈柏一人留在议事堂,也纷纷往外走去,但实际上陈柏能听得出来,这些人都更倾向于招安。 对于他们来说,招安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陈柏咬着牙,想到刘天帮和陈冲之间的事情,最终在夜晚三更时分,带着自己的十几个心腹,跑到了山脚下。 看着下方五六十个帐篷,他小声说:“记住了,将火点着就回来。” 十几个山匪将火折子打开,偷偷往下方溜去,陈柏站在树木后面,远远地眺望,等待着火光冲天。 他还在怀疑陈冲带过来的官兵,如果要带,那应该也是比山匪数量多才对,怎么可能才带了百来个。 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心生疑虑。qqxδnew 所以他就是要搞清楚,究竟,那帐篷里面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官兵? 等了一刻钟,陈柏的心里更急了,因为预想中的火光没有,下方依然黑漆漆一片,如同猛兽张着大嘴,要吞噬一切。 偶尔划过的火光,那也是衙役拿着火把巡逻。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陈柏感觉到不对劲,赶紧转身往山上跑去。 两分钟的时间,鹿小七来到了陈柏原来的地方,看着空无一人,有一些懊恼:“太慢了,再快一些就可以将他抓住了。” 鹿小七回来,陈冲此时看着地上十几具山匪尸体,眼神冷漠,抬头看着山寨的方向,他淡然地说:“行了,都去休息吧,巡逻和埋伏的依然一个时辰一换。” 陈冲吩咐完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陈柏会动手这一点陈冲没有料到,但他的性格一直都极为谨慎,尤其是现在所有情况都不明朗的时候,他也不敢保证山匪就不会下山来攻打他。 所以他已经在帐篷四周围设下陷阱,再有衙役分开队伍巡逻,再加上鹿小七这几个护卫的埋伏。 那些山匪想要偷偷溜进营地,根本不可能。 陈冲对陈柏能来,是高兴的,这样至少说明了,刘天和陈柏之间的信任有了裂痕,而且刘天并没有听陈柏的话。 像陈柏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相信他招安的话,陈柏更愿意相信自己,也只愿意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才会有夜晚想要烧毁帐篷的行动。 只要烧了帐篷,死了人,那么招安的事情就不可能继续谈,如果还能继续谈,就算刘天再愚蠢,也一定知道其中有诈。 陈冲站在朔宁县的堪舆图面前,伸了伸懒腰,这才躺在简陋的地铺上。如今天气晚来秋,早晚能让人感觉到寒意,陈冲在地上铺了一层被子,自己上面又盖了一层,依然觉得地面的凉气渗透上来。 最终还是绿衣看着他翻来覆去,轻手轻脚的钻到陈冲的被窝里,弱弱地蜷着身子,给陈冲暖被窝。 陈冲抱着绿衣,有了暖意之后,总算不再翻来覆去,睡得更香。 清晨,陈冲感觉有人注视,睁开眼睛,只见到林雪菲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出现在视线中,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雪菲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但很快陈冲就发现,自己好像抱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尤其是手掌还摸到了鼓鼓的软软的地方,他捏了捏,这才转头看过去。 “靠!” 陈冲几乎跳了起来,看着一脸羞红的绿衣,吃惊地问:“绿衣,你怎么会在我被子里的?” 林雪菲笑嘻嘻地说:“是啊,我也想知道。昨晚我们三个不是睡得好好的吗?怎么你们两个搂一起睡了?” 绿衣低着头,绯红从脸上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她声若蚊蝇:“公子,我看你昨晚冷得睡不安稳,就想着给公子暖暖。” 林雪菲不爽:“我昨晚也冷,绿衣姐姐偏心,不给我暖暖身子。” 绿衣不理睬林雪菲的话,又紧张地解释:“公子不用担心,绿衣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公子暖身子而已,绝无半点想要毁公子声誉的想法。” “呀,陈冲,你到底给了什么迷魂药给绿衣姐姐吃啊?怎么能这样。”林雪菲气鼓鼓地说。 陈冲看着有一些害怕的绿衣,想要说什么,最终全部都咽了下去,只是揉了揉绿衣的头发,瞪了一眼还在一边叽叽歪歪的林雪菲。 “少废话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准备上山了,今天有大把事情要做。” 第107章 三个条件 这一次上山,陈冲身后跟了所有的衙役,王世昌站在陈冲身边,一脸轻松,尤其是见到陈冲和周铁这些护卫也都并没有太多警惕的模样,心中更加的笃定,陈冲能非常快解决山匪的事情。 陈冲这一次上山的速度慢了一些,快要到寨子门口了,他对王世昌说:“你们先找地方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人看到。” 王世昌有一些奇怪:“大人,我们不是直接去和那些山匪接触吗?” 陈冲疑惑:“你知道我的计划?” 王世昌笑道:“我知道个大概,大人这一次上来就是招安山匪,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出手。”他笑容更加灿烂:“这一次能捞一些功劳,也要多亏大人提拔。” 陈冲也笑了:“那你也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吧,等一下我喊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出来。” 王世昌拱手道:“卑职明白。” 陈冲再一次带着周铁他们前来,刘天这些山匪也来到了门口,见到陈冲依然如此少人过来,竖起拇指说:“陈大人,不说你的身份了,你这胆量,我刘某是极为佩服的,真不怕我反水动了杀你的念头?” “不动手,你们还只是三田乡的山匪,对我动手,那你们可就不是山匪那么简单了,谋杀朝廷命官,你们刘天帮就成了叛贼。这一点我想你更清楚。” 陈冲只是在刘天身上,对于一边的陈柏,看也不看,即便知道昨晚是陈柏作祟,依然当作不存在的样子。 刘天哈哈一笑:“陈大人,对于你说的招安一事,我们山寨的所有人都商讨过了,有一些条件希望陈大人可以答应。” 其他的山匪只是站在一边,一脸的淡漠,似乎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刘天来处理。 “有什么条件?”陈冲好奇地问。 “第一,我们刘天帮不能被拆开,我的总教头位置不变,但我带领的依然是我二弟三弟。”刘天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二,我们的俸禄,要比普通官兵的更高,因为我们是武林中人,我们修炼需要用到的钱财更多,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更强大,你的安全才能有刚才的保障。”刘天第二根手指竖起来。 陈冲笑眯眯地听着:“还有吗?” 刘天笑着竖起第三根手指:“还有最后一点,山寨里面的财物,依然归我们。” 陈冲听完了刘天的话之后,才扫了一眼陈柏,很显然,这三个条件也是陈柏提出来的,只不过由刘天传达。 这个狗头军师啊,真是为了阻止这一次的招安,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换作是真正的招安,刘天提出来的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可能答应。你刘天真以为刘天帮是什么猛虎之师?你只是山匪,一个随时都可以剿灭的山匪窝子而已! 只不过陈冲却点头答应了,笑着说:“这种事情都好说,只要你们接受招安,我去郡府申请,相信郡府也非常重视你们,愿意答应你们提出来的条件。” 刘天哈哈大笑:“是吗?我们这刘天帮,连郡府都知道了?看来我刘天的名气还算不错的。” 陈柏给站在前面的山匪一个眼色,数十名山匪慢慢往前挪,陈冲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动声色地用手勾了勾林雪菲的手背,眼睛的余光一直在陈柏和那些往这边移动的山匪身上。 刘天开心地说:“行了,既然如此,陈大人就先回去吧,我现在带着我所有的手下收拾一番,不日就前往县城。” 陈冲将一封信拿出来:“这是招安书,等你们带着招安书来县城,官兵不会为难你们。”做戏要做全套,既然都已经招安了,招安书总要有。 陈柏见着招安书,脸色一变,突然打了个手势,紧接着数十名山匪突然掏出了武器,大喊着往陈冲这边冲过来。 陈冲被林雪菲抓住衣领往边上带,又扯到了后面,周铁长刀一出,先砍死最前面的两个山匪,且战且退,保护陈冲往后方退去。 其他的护卫弯着腰,摆出防御的姿态,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上来的山匪,都无一例外,被他们的长刀砍伤砍死。 刘天愣住了,看不懂现在的情景,陈柏站出来,一指陈冲:“陈冲!今天你必定死在这里!” 刘天脸色惊慌:“三弟,你做什么!”仟千仦哾 “大哥,你被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招安,他要灭了我们刘天帮!”陈柏着急道。 “他手上连招安书都有,为什么你还不相信?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吧!”刘天吼道。 陈柏转头看着张涛:“二哥!杀了陈冲!现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不杀了他,我们没机会逃走!” 刘天怒瞪张涛,张涛依然犹豫不决。 刘天一把抓住陈柏,陈柏吹了个口哨,身后山匪鱼涌而出,纷纷举着武器。 “三弟!你什么时候控制了那么多兄弟?”刘天震惊了,瞪着山寨里面,此时随着陈柏口哨之后往外面冲去的,足足有上百人。 很显然,这些山匪都是陈柏的心腹。 陈柏冷漠道:“既然你不听我的,执意要去送死,那我也只能自求生路。” 刘天咬着牙:“你这是要害死我们!” “我看你才是要害死刘天帮所有人!陈冲的话你也相信,还是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朔宁县的官兵会全部来三田乡?” 陈柏努力挣脱开刘天,拍了拍长衫不屑地看着刘天:“你这个懦夫,既然都已经上山为匪,为什么不赌大一些,和城乡有太平道的人,我们带着刘天帮去投靠,太平道也不会亏待我们!” “你不去,硬是要死在这里,那是你的事,我会带着我的人,去和城乡。”陈柏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陈冲众人,那六七个人,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等我拿了县令的人头,投名状就有了!”陈柏转头望向刘天。 山寨门口一团乱,其他的山匪在等着刘天的命令,他们倒是依然忠诚于刘天,更多的是对官兵和县令的惧怕。 就算成为了山匪,他们依然有一种骨子里的畏惧,他们依然只是平民百姓,还是从南郡过来的灾民。 陈冲盯着这不到百人的山匪队伍,转头大吼一声:“王世昌!” 第108章 从内部瓦解 王世昌本来以为他们只需要在这里做做样子,可听到了喊杀声之后,就冲到了草丛边上暗暗地看,见到几十个山匪在围杀陈冲,心中骇然。 当陈冲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心中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对身后的衙役吼叫:“给我上啊!杀了那些山匪,泼天功劳就是我们的了!” 六十衙役一身整齐装备,冲了出来,盾牌在胸前,手上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陈柏以为陈冲只是来了那么几个人,见到埋伏在后方的衙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赶紧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眼看着自己这边的山匪就要冲破那些护卫的保护圈,杀了陈冲,陈冲后方冲出来一大群衙役让他明白,他栽了! “卑鄙!”陈柏在最后关头,怒骂陈冲一句,对自己的心腹大喊:“回来!都回来!” 但最前面的那些山匪已经和冲锋的衙役碰撞在了一起,盾牌挡住山匪各式各样的武器,手上的刀从侧边劈向山匪。 刀刀入骨,惨叫声几乎在同时从不同的山匪传出,山匪受了伤,倒在地上,衙役们可不放过他们,踩着他们拿武器的手,又是一刀落下。qqxδnew 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喷涌在衙役的裤腿上,鞋子上,有一些飚射在盾牌上。地面也铺染了一层红色。 衙役的出现,让山寨的山匪们都更加畏惧,缩在大门后面。刘天脸色阴沉,张涛则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两只手按在了两边腰上缠着的长剑上。 刘天指着陈冲:“陈大人,你撒谎了!” 陈冲冷着脸:“是你们违背诺言在先!我好心好意让你们脱离苦海,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要我的命!” 刘天解释:“那是陈柏自作主张,和我们其他人没关系!”刘天转头看着被山匪们围在中间保护着的陈柏。 他此时恨极了陈柏,本来是陈冲理亏的,可陈柏出手了,反倒是他这个当家的做得不对。 陈冲拨开保护他的衙役,走上前来,淡然说:“刘天,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吧,杀了陈柏,我这一封招安书,依然可以到你手上。”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信。 刘天在犹豫,目光在陈冲和陈柏身上来回切换,眼神深沉。 陈柏惶恐地往侧边的小路走,这时候他带着山匪正在往逃跑的路上去,听到陈冲的话,他心中一颤,抬头怒道:“陈冲!你好狠的计谋!想让我们三兄弟自相残杀!大哥不要听他的,让我离开,等我在和城乡安顿下来,就来接你们!” 陈冲呵呵一笑,根本不着急,对刘天说:“这是你的选择了,愿意相信这个就算逃跑都只顾着自己的人,还是相信我从一开始就给你准备了招安书的好人?” 刘天一听,怒吼一声,抽出袖口的短刀,大步流星,不过几个呼吸就追上了陈柏。 陈柏脸色苍白,大叫:“大哥,你不要逼我!” 山匪们见刘天如同一座山一般扑了过来,心生胆怯,就算对陈柏忠诚,在这个时候,也只剩下活命的心思。 山匪让开了道,陈柏眼睁睁看着短刀扎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死死抓住刘天的手臂,嘴里溢出鲜血,张开嘴说:“大哥,我在下面等你。” 他气绝身亡,四周围的山匪都只能丢了武器,往山下逃去。 刘天帮已经待不了了,他们继续在这里也只有等死的份。 陈冲给了林雪菲一个眼神,林雪菲领会,一脚跺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奔到张涛面前,背后的大剑被她双手握住,狠狠拍下。 张涛脸色一变,大吼一声:“小娘们找死!”他双剑拔出,躲开大剑,正要趁机突刺,一柄长刀从侧面杀出,周铁满脸横肉,眼神带着杀意,凌厉地盯着张涛。 “混蛋!” 张涛咬牙一吼,分出一柄短剑来,挡住长刀,刺耳的金属剐蹭声让人牙酸,张涛目光在林雪菲身上,那一柄大剑的分量更恐怖一些。 要是被刺上一剑,他必死无疑。 林雪菲根本就不在意张涛能躲过一剑,而是身体一转,大剑画圆,又往张涛这边劈来。 张涛反手将短剑握住,举到头顶。 嘭! 他整个人被大剑砸在了地上,周铁一巴掌往张涛头上拍过来,张涛弃了一柄短剑,空手挡住周铁的手掌。 “就你还想杀我?”张涛不屑地撇了撇嘴。 但一点寒芒在他视线之中迅速闪过。 一支短箭刺穿了他的眼眶,刺入脑袋之中。 周铁咧开嘴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盯着刘天。 好了,只剩一个了。 陈冲带着衙役跑到寨子门口,吩咐衙役排成两排,将门口用盾牌挡住。这才回头看向刘天。 刘天杀了陈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忽然听到张涛的怒吼,回头看过去,就见到张涛被林雪菲和周铁两个人压着打。 他怒吼一声:“二弟!”大步跑来,但依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涛死在面前。 刘天眼睛都红了,憎恨地看着陈冲,他发狂一般吼道:“陈冲!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陈冲摆摆手:“这种临死前的狠话就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了,我不爱听。” 刘天持着短刀,往陈冲扑过来,林雪菲和周铁几个护卫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陈冲转头看着王世昌,吩咐道:“六十个衙役,抽三十个出来,给我围杀刘天。” 王世昌看着前方刘天小山一般的身躯,有一些惧怕,犹豫地说:“大人,我看你这几个护卫都能杀了刘天,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陈冲脸色一沉:“你不去?大敌当前违抗命令,你知道什么罪的!” 王世昌全身一颤,赶紧回头抽出衙役,自己亲自带队,跑去将刘天包围。衙役们都害怕,手上的盾牌举起,长刀握在手上,抖得很明显。 林雪菲大剑挡住短刀,一脚踩在刘天手臂上,飞腾起来,大剑也被带起,几乎是沿着刘天的手臂,划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鲜血直流! 刘天更加急躁,尤其周铁几个护卫还在乘机攻击他,烦不胜烦。 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一开始周铁那些人的长刀仅仅是在他身体上留下细细的裂痕,都只是皮外伤,可久而久之,他身上的硬气开始匮乏,周铁他们的长刀能在他身上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就如同一只猛兽,被蚂蚁噬咬,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只势均力敌的猛兽也在攻击自己。 完了! 刘天心想,不知不觉中,他将目光放在了陈冲身上,这时候的陈冲,身边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吼~!” 刘天吼了一嗓子,短刀逼退周铁众人,转身往陈冲扑过去。 第109章 还你六箭 围着刘天的衙役,见小山一般的刘天撞了过来,哪里敢挡,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周铁怒了:“给我停住!”他跳起来,长刀劈在了刘天的肩膀上,深深嵌入肉里,长刀卡在上面,拿不下来了。 周铁两手握刀,一脚踹在刘天后背,只是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好像踢到的是一块硬物。 “滚!” 刘天转身一肘子将周铁撞飞,继续奔向陈冲。 其他护卫急了,武器不断地往刘天身上招呼,但就是不起什么作用,仅仅给刘天造成皮外伤。 林雪菲神色冷静,手上的大剑拖地而行,靠近刘天,她双腿一蹬,整个身躯跃起。大剑从上而下刺下,其他人的攻击他可以不管,但林雪菲的她却明白,不管不行,会死的! 刘天脚步一顿,躲过大剑,目光和林雪菲对视,眼中尽是不屑。 但林雪菲大剑落地的一瞬间,身躯一转,大剑突然变了方向,刺入刘天的腹部。 “啊!”刘天惨叫一声,短刀往林雪菲身上砍过来,林雪菲眉头一皱,踩着大剑退开,大剑就这样插在刘天的身上。 钱程这些护卫更加着急了,尤其见到刘天逼退了林雪菲之后,刘天又往陈冲那边扑过去。 钱程怒吼一声:“大人快跑!” 陈冲站在原地,看着刘天庞大的身躯快速靠近,只是抬起自己的手。 “昨天那一箭,现在还给你,我更友好一些,你给我一箭,我还你六箭。” 三道星芒激射,连成了一条线。 在两人之间不过五米的距离,瞬间就到刘天身前。 刘天避也不避,任由短箭扎入身躯,他的步伐有些跌跌撞撞,但恐怖的气势依旧,挡住寨门口的衙役回头看了看,都心里畏惧,眼神恐慌。 陈冲看着刘天生命力那么强悍,毫不犹豫又射出三箭。 刘天的身上,五支箭扎着,刘天瞪圆了眼睛,眼神多了一些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在他身上,只有五支短箭,但其中一支,竟然扎入心脏。 他此时距离陈冲只不过一米多的距离,可他脚步停下来了,他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短刀在前,陈冲也不敢保证刘天没有攻击力了,即便对方心脏被扎破了。 后面追来的周铁等人,一把将刘天按住,长刀专门往致命的地方招呼,不过一会,刘天身上鲜血淋漓,他成了一具血人。 林雪菲走上前来,将大剑拔出来,对周铁一群护卫没好气地说:“行了,他都死了,你们还要鞭尸啊?” 周铁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林雪菲慢慢擦拭大剑的血迹,抬头看着陈冲:“你平时不是挺怕死的吗?怎么今天那么勇了?逃都不逃。” “我一直都很勇。”陈冲咧开嘴笑道。 林雪菲撇了撇嘴:“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咋样。” “嘿嘿嘿。”陈冲也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王世昌有些腿软地走过来,打了打招呼。 剿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三位当家死了,但那些山匪还没有处理,总归要有人去控制一下场面。 “寨门给我挡住,那些山匪一个都不要放出来了,也不要让他们逃跑,最好就围在一起。”陈冲说道。 “大人,山匪还有几百个,我们就六十个衙役。”王世昌思索了一会,苦涩地说:“现在不足六十个了,有几个衙役被刘天打死了。” “他们群龙无首,早已经乱成一锅粥,难道还能组织起来和你们对抗?他们本性就是害怕你们的,这都不懂,还需要我教你?”陈冲冷着脸说。 王世昌猛地摇头:“不用不用,卑职现在就去。” 王世昌快速往寨子内走去,带着剩下的衙役。 林雪菲背起大剑,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短箭,递给陈冲,疑惑:“你是怎么做到的?” 六支箭其实应该都要射中刘天的,毕竟刘天刚才就是一个活靶子,面对短箭也不闪躲。可有一支箭射空了。 实际上也不能算射空,而是射在了扎在刘天身上的短箭上,撞在了箭尾。 本来扎在心脏的那一支箭对刘天并没有威胁,也仅仅是破了皮肉而已,可再有这么一支箭再次给力,短箭瞬间扎破了刘天的心脏。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 林雪菲对此一直很好奇。 陈冲微笑道:“运气而已,瞎猫碰上死耗子。” 林雪菲摇头:“我不傻,你刚才那么自信,就站在原地,不逃跑,一定是知道自己可以杀了刘天。”她思索了一会,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这一手,确实可以。” 陈冲顺杆往上爬:“那我这能不能称得上神射手?” 林雪菲眉头一皱,这一次没有用鄙夷的眼神看他,而是认真摇头说:“不能,你这连弩虽然很精巧,但真正的神射手,比你要厉害太多了。” 她说完扫了一眼陈冲:“像你这样的,旁门左道罢了。” “我这可是正经的机关术!”陈冲不服气,看了看刘天的尸体,开心道:“不管,能杀高手就行。等哪天我把狙击枪造出来,什么神射手,我一枪一个。” “狙击枪?是什么?”林雪菲愣愣地问。 “没什么。” 等众人收拾好了,站在陈冲的面前,陈冲才挥手:“走,我们去看看寨子里面的情况。” 寨子里面,王世昌还在抓人,所有的山匪都蹲在寨子里的一块空地上,一脸绝望。 正如同陈冲所说,三个当家的都死了,山匪就是一盘散沙,连和衙役对抗的勇气都没有了,被衙役赶到了空地上。 一开始衙役心里也怕,怕山匪们反抗,可后来发现这些山匪如同外面的平民百姓一样好欺负,于是开始嚣张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 要是有山匪让他们不称心如意,他们上前就是一刀。 反正都是山匪,杀了就杀了。 陈冲来到这些山匪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陈冲身上,山匪们都知道,陈冲就是县令,是朔宁县最大的官。 一个精明的山匪纳头便拜:“大人,我们都是可怜人啊,求你放过我们吧!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其他山匪听着,也都跟着一起,给陈冲跪下磕头了。 陈冲只是淡然地看着,后方,王世昌跑了过来,脸色有了一些不正常,拱手说:“大人,里面有情况。” m 第110章 愿大人不弃 寨子里面有仓库,有山匪居住的房屋,还有一些牢房一样的建筑,进入里面,就见到数十位女子正目光呆滞或是满脸悲怆绝望地躺着、坐着、站着。 在这么一个二三十平方的地方,拥挤不堪,而且牢房臭味弥漫,污秽物到处都是,这些女人衣服破烂,见到有人来的第一时间都是惶恐地往后缩,互相挤着。 王世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声说:“我已经问过了那些山匪,这些都是三田乡的,被抓上来之后,就关在这里,供山匪取乐。” “有几个死了,都丢到山沟里去了。”王世昌又说。 陈冲让打开牢房大门,自己走进去,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蹲下身来,观察了一会,发现这女人眼睛一直都是失神状态,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 这时候女人才有了反应,惶恐地尖叫着,但也仅仅是尖叫,眼神惶恐,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陈冲注意到,女人身上有非常多的伤疤,新旧都有,最为严重的就在胸前,那里缺了一块肉。 这些女人,疯了的见到人也不怕了,或者说已经在心底找到了让自己在痛苦之中稍微舒服的状态。 疯了,才能让自己内心得到救赎。 陈冲放下女人的手,然后站起来,扫了一眼所有的女人,又回头看,所有的衙役都只是站在牢房外面直勾勾地盯着这些女人的身子。 “王世昌!” 陈冲喝了一声,王世昌赶紧一脚踹开这些挪不动道的衙役,恶狠狠地对他们吼道:“你们没点同情心?都被狗吃了?!” 呵斥完之后,他才匆匆跑到陈冲面前,躬身说:“大人有什么吩咐?” 陈冲冷着脸说:“找一些长绫和衣服给我。” 王世昌拉着两个衙役匆匆跑了出去,很快又回来,手上多了十几条白绫,衙役也抱着一堆衣服。王世昌将白绫递了上来,不敢说话。陈冲将这些白绫慢慢放在地上,又示意衙役将衣服放在地上。仟仟尛哾 陈冲拱手说:“各位姑娘们受苦了,我是朔宁县县令陈冲。” 听到陈冲的介绍,有一些女生突然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陈冲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苦,对于你们来说,贞洁比什么都重要,也许你们现在生不如死,但我依然想劝你们,如果可以,请你们活下去,就当做是为了看一看这朔宁县,或者更近一些,三田乡……将来的风景。” 他从王世昌的腰间拔出了长刀,插在地上,指了指外面:“山匪被我们控制下来了,如果你们想活,想要亲自报仇,刀在这里,山匪在外面。” 说完这些话之后,陈冲带着人往外面走,衙役们在被王世昌吼完之后,就都低着头,这时候看着陈冲和王世昌都走出去了,也跟着离开了牢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阵阵嚎嚎大哭声,再接着有女人尖叫,也有女人怒吼。 陈冲就站在门口,感慨地看着前方的天空,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半个时辰之后,第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衣裤子走出来,她面无表情,手上拿着一柄长刀,刀尖拖到地上,磕到了石头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被衙役包围起来的山匪,见到有女人提刀往这边走来,有一些惶恐,一些折磨过女人的山匪,此时都害怕地低着头,身体有一些抖。 然而对于女人来说,这些糟蹋过她的男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得,所以只是瞧上一眼,她就找到了第一个山匪。 山匪抬头看着她,哀求的拱手,眼中含泪:“饶命……” 两个字刚说出来,女人抬起了长刀,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往下砍去。男人惨叫声传来,女人始终不是专业的刽子手,一刀下去并没有将山匪杀死。 女人有一些手抖,但咬着牙,又举起了长刀,往山匪身上劈下去。 一刀又一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麻木了,看着山匪已经死了,她才吐了一口气,坐在地上。 周铁快步走上前,扶起女人,女人吓了一跳,但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安心了下来,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陈冲身上。 她也感受到了陈冲对她的注视,于是她停住了脚步。 女人摇摇头,推开周铁,露出苍白的笑容说:“我还有山匪要杀。” 周铁有一些吃惊,不过还是任由女人继续在山匪之中寻找。 似乎是有了这个女人的带头,后面又有被践踏过的女子走出来,也是个个都提刀。 一时间,蹲在地上的山匪惨叫声连连,几乎每一个山匪都有做过糟蹋女子的事情,所以这些山匪都挨了刀子。 最终能活下来的山匪,不过三两个,这三两个山匪吓尿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女子们杀了自己的仇人之后,有女人拿起了手中的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一个个女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个山寨都弥漫着血腥味,周铁一群人都握紧拳头,咬着牙满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是那些女子自己选择死亡的,他们无从干涉。 最后选择活下来的女子,不过六位,其中就有最开始走出来的那个女子。 她走上前,跪在陈冲的面前,抬头微笑,脸上的血迹如同玫瑰一样盛开,她既妖艳,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在嫣然笑容之中掏出刀子来。 她轻声说:“小女子罗芳,听了大人的话之后,不愿殒命于此,想看看朔宁县将来的风景,希望大人不弃,带我一起去看。” 陈冲愣住了,这些女子活下来的,他本来是想放回去三田乡,或者是带去朔宁县,看看能不能隐姓埋名,至少给她们一个能活下去的环境。 但怎么样也都想让她们再成为普通人。 根本就没打算要收了这几个女子,让几个女子跟随自己。当然了,他也明白,这些女子都已经经历过了这种生不如死的事情,能选择活下来,内心一定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的,这样的人,说得自私一些,是可造之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只不过太自私了。 陈冲叹了一口气,正想要拒绝,另外五个女子也都跪在地上:“愿大人不齐,带我们一起去看。” 陈冲蹲下来,眯着眼说:“跟着我,可能你们会死,甚至遭受到比现在更痛苦的折磨。还愿意吗?” “愿意。”六位女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好!”陈冲扶起罗芳几个,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和我一起回去县衙吧。” 第111章 兵不厌诈 从西山下来,刚到山脚下,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地站着,翘首以盼,领头的是罗勇,都是三田乡的乡民。 绿衣本来是扶着罗勇,见到陈冲,放开了罗勇,跑到陈冲面前,眼中满是欢喜:“公子回来啦。” 陈冲摸了摸她的头,颔首往下方走去。站在所有的乡民面前,他露出笑容:“各位乡民,三田乡的山匪已经全部剿灭,请大家继续回到各自家里,正常生活。” 乡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牛娃欢呼一声:“大人威武!”紧接着所有的乡民都激动得手舞足蹈,山匪没了,他们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女织男耕,能活下去了。 一声声“大人威武”响彻了山野,陈冲大手一挥:“走,回家!” 突然,有老者从人群里面走出来,颤颤巍巍地往陈冲身后走去,陈冲身后的人也动了,只是往后退。 越来越多的乡民从人群中走出来,往陈冲身后走去。 陈冲转头看过去,发现那六个愿意跟着他的女子,都慌不择路地跑上了山。 他恍然大悟,明白这些从人群里面出来的都是女子的家人朋友,现在见到她们还活着,自然想和她们相认。 但罗芳六人却不愿意。 有乡民走上前来,不甘心地问:“大人,在西山上,有见过我女儿吗?她叫小丫。她高高瘦瘦,那么高,嘴角有一颗小痣,对了,她眉毛很薄的。”乡民用手比画,说着说着,眼睛慢慢地蓄着泪水,红了。 他看到陈冲眼中的悲怜,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 那些死去的女子,家里人知道在西山的,又见不到人,悲从心起,流下了眼泪。 而那些没有追上罗芳又回到人群中的乡民,也抹着眼泪。 陈冲让众人回自己的村子,对王世昌招了招手,让王世昌来到了面前,他说:“西山那个寨子要有人守着,不然有人占了,又会有一个刘天帮出现。” 王世昌有一些吃惊,拱手说:“大人的意思让我们在西山守着?” “不行?” “可我们是衙役啊。”王世昌苦笑。 “衙役怎么了?留三十个衙役在这里,其他的回县城,人选你们自己商量。”陈冲没有给王世昌商量的余地。 王世昌苦笑地拱手:“遵命。” 陈冲带着周铁这些护卫再次来到了罗勇家。 这一次罗勇脸上多了笑容,而且家里的人都一脸轻松。 他们将家里唯一能拿出来吃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先给陈冲。 陈冲也不客气,拉着众人一块。 三田乡的山匪没了,明天朔宁县就会运送赈灾粮过来,依然是麦麸加粳米,虽然难吃,但可以养活人。 陈冲现在吃的也是这些,他和柳宁毅这些县吏不同。 朔宁县的县吏在县城最困难的时候,依然有粳米吃,粮商敢不给县城的人吃饭,却不敢不给这些县吏。 粮商也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 夜晚,篝火再次升起,陈冲一群人围着篝火坐下,屁股下都是一些石头墩子。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罗家村有孩子的嬉笑声,还有大人们聊天的声音。 天冷了,绿衣去马车上将棉被搬进了屋子,只不过正好铺了一床,于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脸有一些红。 林雪菲坐在陈冲身边,见到陈冲袖口的招安书,顺手拿出来。 将招安书打开,上面一个字没有。 陈冲和林雪菲对视一眼,将招安书拿回来,然后丢到了火堆中。 林雪菲撇撇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招安那些山匪。” “当然。” “那你不成骗子了?” “骗子?那又如何?莫非和那群无恶不作的山匪也讲究个正人君子?”陈冲不屑地说。仟千仦哾 林雪菲思索了一会,摇头:“那倒不必,我也不是说你骗人不好,就是……就是有点奇怪。” 陈冲看着林雪菲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她的眼里面只有大大的好奇,又似乎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或者是没有接触过,鼻子皱了皱。 陈冲突然笑了笑:“算了,本来不打算和你说那么多的,但觉得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也是好事,免得以后又闹出这样的疑惑出来。” 他指了指那些在院子里安营扎寨的衙役:“从我让他们来这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剿灭山匪。绑着树枝迷惑山匪,让山匪以为我们来了几百官兵,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就是一个心理战术。 “那些山匪都知道我带了很多官兵过来,但去山寨的时候,就我们几个,对方不敢动的,再加上我说的那些话,就给了他们一个假象。” “我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林雪菲摇摇头,觉得脑壳疼:“不是很懂,但那天你说他们内部会乱。” 陈冲解释:“那是因为有陈柏在,刘天和张涛看不出来,陈柏作为军师,要是没点脑子也做不成军师。他会识破我,会和刘天意见相反,会想办法杀了我,救活刘天,或者说牵着刘天走向太平道。” “招安的事情,刘天愿意,那些山匪也一定愿意,因为他们是灾民变成的,他们依然渴望回到正常的生活。” 陈冲说到这个,眼神冷了下来:“可是他们杀人放火的事情做了,早已经彻彻底底的是山匪,他们想着离开西山就可以当曾经做的事情都不存在,天大的笑话!” 绿衣抱着自己的双膝,安静的看着陈冲。不管陈冲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她都是赞同。 陈冲又笑了:“你只需要知道,和他们说招安的话,是为了迷惑他们,是为了将他们歼灭。欺骗这个词并不准确,有一个词更好一些。” “什么词?”林雪菲挠挠头,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兵不厌诈。” 陈冲哈哈一笑,站起来,夜色渐深,篝火也慢慢的要熄灭,周铁赶紧又加了一些柴火进去。 守夜的事情依然是周铁他们做。 他们对这种事情已经非常习惯,护卫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陈冲看着一床被子,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绿衣,只见到绿衣低头,又小声的说:“公子,只有这些被子了,天冷,不如……不如……” 第112章 凯旋 陈冲还没说什么话,林雪菲就将大剑往边上一搁,翻身上床,占了一个位置。 她拍了拍边上:“绿衣姐姐,今晚你可要给我暖暖身子啊。” 绿衣脸色更红了。 陈冲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将就着睡了,下一次带被子要带多一些了。”说着他也上了床,最终是绿衣睡在了中间。 天明,陈冲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两只手抱住,然后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林雪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八爪鱼一样抓住了绿衣和他,竟然睡在了中间。 而他两只手抱住的,是林雪菲雪白又紧致的大腿。仟千仦哾 陈冲两只手一僵,眼睛瞟了瞟一边的大剑。 转过头来,就和林雪菲对视上了。 林雪菲抽回了自己的手脚,翻身抱住了绿衣,竟然什么也没有说。 陈冲以为林雪菲会给他两拳,或者一脚踹过来的,没想到如此安静,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去了。 不过既然林雪菲不介意,他得了便宜,赶紧起床。 从罗家村回县城,二十多个衙役跟在身后,这一次陈冲没有让他们穿盔甲了,而是正常的便服,而且速度也并不快。马车的帘子掀开来,树木在往后慢慢倒退。绿衣探着头,往外面看。 即便已经看了许多遍,但十几岁的年纪,对什么事物都能有新鲜感。看到什么稀奇古怪或者漂亮的风景,也会兴奋地指给陈冲看,陈冲也会笑着回应。 只不过看着官道两边的风景,他慢慢出神。 三田乡的山匪杀了,三田乡这个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地方回到了他的手中,到时候屯兵到三田乡,和和城乡的叛军对峙,至少有一个据点,不至于被杀回朔宁县县城来。 但军队依然是个难题,仲恒那边决然不会派兵出来,他也不会去叫仲恒派兵。 陈冲有一些记不得日期,于是转头问绿衣:“绿衣,现在是什么日子?” “大人,过两天就霜降了。绿衣这两天都觉着冷,估摸着今年会有雪。寒气太快到了。”绿衣说着还搓了搓手掌,然后两只手叠在肚子前。 陈冲点点头,霜降距离春节大概还有三个月左右,春节前就是去郡府述职的时候,到时候和城乡的叛军没有解决,苏知府也不能放过自己。 再说了,他自己也不想拖那么长时间,赵武亚那个家伙一天不除,他一天安不下心来。 陈冲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既然有敌人在,那就一定要快一些消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事情,他做不到,也并不觉得隐忍那么久是什么好事。 他更喜欢,有人得罪自己,当天就把那人解决了。 陈冲在一条官道的分岔口让马车停了下来,接着将周铁他们都召过来。 “在三田乡的时候我有说过让你们去帮我办一件事情,现在是时候决定了,你们五个都是一直跟着我的护卫,我对你们的信任,你们也能感觉到。” 陈冲小声说话,眼睛瞥着王世昌那些在一旁休息的衙役。 周铁拱手说:“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既然跟了大人,就算大人让我们去死,我们也愿意。” 陈冲摆手:“没有那么严重,你们选两个人去坝子乡,王叔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们尽管去听他的吩咐就好了。”他将一封信拿出来:“这是带给王叔的信。” 周铁努努嘴,最后选择让钱程和另外一个叫张昪的护卫前往坝子乡。 回到县城,陈冲让衙役们都回去,奖赏的事情明日再算,衙役们将装备都放进去仓库之后,一脸疲惫地离开了县衙。王世昌走上前,拱手对陈冲说:“大人,你看那些死去的兄弟的抚恤金……” 陈冲颔首:“这个确实不能明天拿去,你去去库银吧,找柳宁毅柳大人拿吧。对了,柳大人应该回来了吧?”他后面一句话是问张松的。 听说他回来了,张松第一时间找上来,就为了知道这一次前往三田乡的情况。 张松听着赶紧点头:“身体暂时无恙,昨日已经上值。” 陈冲点点头,让王世昌先去。 张松拱手看着陈冲:“大人,听说这一次您将三田乡的刘天帮都剿灭了?” “有什么稀奇的吗?”陈冲摆出了无所谓的表情。 “当然稀奇了!”张松听到陈冲亲口承认,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陈冲这个当事人可能觉得没什么,可其他人都知道,刘天帮在三田乡聚众五百,对外宣称八百山匪,可以说县衙里的县吏都知道的。 陈冲当初只带了六十衙役去三田乡,所有人都不觉得陈冲能将刘天帮给剿灭,最多就是去装装样子,然后灰溜溜回来。 可现在陈冲做到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只觉得是奇迹。 甚至已经有人上书到郡府。 张松佩服地拱手问:“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陈冲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汇报一下县衙最近的情况吧。” 张松心里面痒痒的,想知道陈冲到底是怎么样用六十衙役对抗五百山匪的,而且还将山匪全歼,刘天帮三位当家殒命西山。 张松还知道,刘天和张涛可都是武林中人,论实力,以一敌十绝对轻松。 至于朔宁县这些衙役,是什么尿性,他比谁都清楚。 混吃混喝一绝,有功劳的事情,都抢着去做,狗鼻子又灵,遇到有危险的事,第一个闪开。 就这一群人,面对刘天那样的武林高手,死两个人就丢盔弃甲了。 怎么可能做到绞杀五百山匪? 陈冲笑了笑:“走吧,回公廨去。” 陈冲离开的这段时间,县城里面非常平静,并没有什么值得汇报的人或事。 “不过有一个叫虎子的倒是来找过您,说是小河乡的什么线铺设完毕,等大人去验收。”张松突然说了一句。 陈冲眼睛一亮。 “这速度不错啊,已经算是很快了,刘强做事情的效率确实高。” 陈冲站起来,看了看天色,说:“只能明天去小河乡看看了,运输线一旦建设好,对朔宁县来说,就是天大的好处。” 张松对陈冲说的运输线也并不理解,只知道是陈冲交给刘强的任务。 第113章 嫌弃才好 清晨,小河乡的马车络绎不绝,马车上满载小河乡以及周围一些乡里的农产品,大多数菜都是几个月就成的。 一辆一辆的马车往燕南郡的方向去。 陈冲带着人走在乡间路上,对这忙碌起来的小河乡非常满意,这都不仅仅是将运输线铺设好了,整条运输线都进入试验阶段,似乎效果还非常好。 刘强也带着几个人陪在一边,给陈冲介绍运输线,刘强兴奋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懂大人说的运输线,但有秀才和虎子帮忙,慢慢摸索中,总算明白了大人的雄韬伟略。” “行了,这些拍马屁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说的秀才和虎子叫过来让我见一见吧。”陈冲对刘强特意说出来的两个名字产生了好奇。 刘强这些乡长心里没有那么多小九九,既然说是那两个人帮助建设运输线的,那一定是。 虎子和秀才在刘强的示意下,赶紧走上前来,眼中都是激动,拱手喊了一声“大人。” 陈冲笑着问:“刘乡长说你们两个帮忙建设了运输线,那我有一些问题要考考你们了。” 虎子有一些胆怯,一听到问问题,表情都有一些不自然了,反倒是秀才,双手负后,自信的挺着胸膛:“但凭大人问话。” “运输线铺设到什么地方了?” “燕南郡郡府。” “为什么不到燕都?” “因为还需要看运输线的实际效果,运输线是为了运输朔宁县的货物到燕南郡贩卖,假如确实能赚钱,那不日就会计划将运输线延伸到燕都,但如若效果不好,这时候贸然将运输线扩张到燕都,其中巨大的费用得不偿失。” 秀才回答头头是道,口齿伶俐,很明显是早早就启蒙,有先生教导过的孩子。 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大,也到了赶考的年纪。 陈冲点点头,将目光放在虎子身上,虎子立刻怂了,秀才拱手对陈冲说:“大人,虎子这家伙太老实了,也不爱说话,但很多事情都是我说他去做,他做事的能力很强。” 陈冲看了一眼秀才,又点头,然后看着刘强,吩咐道:“这一次来不仅仅是看运输线到底是什么成果,还有一些忙需要你帮。” 刘强慌张的拱手说:“大人说笑了,为大人做事是我应该的。” 陈冲转头看着罗芳六人,这六个女子他带过来了,既然要跟着自己,总不能吃白食,而且陈冲想的事情,也就罗芳她们更合适一些,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个好事,毕竟需要离开朔宁县。 现在的朔宁县对她们来说,就是一个伤心地。 当时在西山下来的时候,罗芳她们不愿意面对家人,转身逃到山上去的画面陈冲依然记得。等第二日回县城的时候,罗芳几个才再次找上来。 陈冲让她们乘坐马车,避免了再次遇到家人朋友。 回到了县城之后,陈冲让人将她们安排到了酒楼住宿,直到今天才带着她们出来。 在来的路上,陈冲就已经和她们说过了,让她们去做的事情。 也是以自愿为主,如若不愿意的,他也不会逼着去做。 但罗芳六个女子出奇的冷静,陈冲说的话她们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但罗芳她们越是这样,陈冲就心里面越不安心,因为一个人如果连感情都没有,如同机器人一样,那会很容易偏激,作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陈冲并不希望她们如此。 “出去散散心吧,开店的事情并不需要那么着急,一步步来就好了。”离开小河乡之前,陈冲对罗芳六人说。 罗芳点头笑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你交代的事情。” 陈冲想要让罗芳六人去江南郡郡府开设店铺,大概是一些平常的布庄,胭脂店这一类,最终决定还是交给罗芳她们。qqxsnew 银子是从刘天帮的仓库得到的,在灭了刘天帮之后,陈冲就缴获银子财宝,这些财宝都入库充公,只不过却是由他来掌控。 这一点无可厚非,就算是柳宁毅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是陈冲拿命换来的。 在柳宁毅看来,就算陈冲想要全部吞掉,那也理应如此。 陈冲将罗芳六人交给刘强,然后坐马车往县城回,穿过小河乡,两边的田间都是绿油油的,种植的农作物都到了收获的时候。再冷一些,整个田里就没有什么可种,到时候乡民们就需要去找其他工做,比如苦力搬货,或者是女红。 每到年前一些店铺都会找人做一些手工活,给一些铜板做工钱,工钱虽然少,可这时候乡民们都没什么做,也愿意去挣那几个铜板的工钱。 让他注意到的是,田里现在修建了一些水渠,在小溪源头,有一个醒目的水车伫立在水渠中。 现在是冬季,田里面也不需要灌溉,所以水车并没有呼呼呼的运转,安静的停在那,更像是大玩具。 陈冲露出了笑容。 王贺大半年的成果,已经见效了。 有水车将溪水引过来水渠,所有良田都可以得到浇灌。 现在小河乡的所有乡民对种田都非常积极,因为小河乡大部分的良田曾经都是周渠成的,后来周渠成死了,陈冲将所有良田按需分配,分给了小河乡所有的乡民。 其中还有一些被小河乡接纳的灾民,也能获得一亩几分田,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一些乡民经过马车时,陈冲也能从这些乡民的脸上看到笑容和雀跃,说话都有力气了许多。 陈冲抵着下巴:“赈灾粮还有一半吧,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嫌弃了。” “公子,这些可都是救他们的粮食,他们怎么会嫌弃呢?”绿衣疑惑的看着陈冲。 “这你就不知道吧,人总向往着更好的生活,如果他们将粮食种出来了,足够供应自己吃的,那他们还会去吃这些掺和着麦麸的粳米吗?”陈冲解释。 “应该不会吧。”绿衣摇摇头。 “对啊,所以他们会放弃领取赈灾粮了。”陈冲笑着说:“不过也好,他们能嫌弃,说明他们的生活变好了。” 陈冲对这种事情只会感到开心,至于赈灾粮,等朔宁县所有的人都安居乐业了,自然一步步的清楚,粮仓都用来储存正常的粮食了。 当初的权宜之计,并不适合现在,也不可能一直沿用。 绿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见到陈冲笑容,她也跟着傻笑一会。 第114章 来自县尉的关心 回到了县城之后,陈冲又绕了几条街,去打铁铺和木匠铺,将之前赊账的银子补上,再下了计划单子。 张建看着陈冲给出来的数量,瞪着眼睛:“大人,你这数量太多了吧,我们这里的铁都不够了。” 陈冲愣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你就按照我计划的去做,至于铁的问题,我给你解决,我给你写一份购买书,到时候你直接拿信去买就好。”仟仟尛哾 顺国的铁并不是随便都可以买到的,需要用购票,而购票是县衙里面签发的,这种购票非常稀少,普通人甚至都没有权利得到购票。 打铁铺每个月购买的铁也限制了,也就五十斤左右,这么少铁,打一些普通的农具还可以,打铁铺每月买回来的铁还足够支撑。 但陈冲要的那些连弩数量有一些多了。除了连弩之外,短箭的箭头也需要铁,数量叠加起来,打铁铺每个月的铁都全花在上面也不够。 陈冲和张建说完之后,回到公廨第一时间去找柳宁毅,很轻易地拿到了购票,让人送到了打铁铺。 柳宁毅对于陈冲要做的事情并不去管,自从上一次赵武亚在聚贤楼做的那些刺杀之后,他看陈冲的目光之中都怀着一种畏惧。 什么样的读书人才敢和赵武亚那样的武者拼命呢? 最重要的是,他听说当初来杀陈冲的可不仅仅是赵武亚一个。再说,在聚贤楼的时候,也不仅是赵武亚一个。 那个壮汉,可是实实在在被陈冲一个人杀死的! 不仅仅是柳宁毅如此畏惧,整个朔宁县的县吏,就没有不畏惧陈冲的。 尤其是这一次陈冲的凯旋,几乎让整个朔宁县的县吏都震撼了,以六十衙役剿灭五百山匪的事迹,已经可以称为奇迹!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第一反应就是陈冲吹牛,可后来听着衙役们讲述的经过,也就只能将所有的情绪憋在胸口,一口气堵在喉间,脸色憋红了。 尤其是兵营之中,听那些出来买货的官兵说,中恒校尉听说陈冲以六十衙役灭杀了刘天帮的时候,先是让所有人从帐篷出去,帐篷里面足足安静了一刻钟,里面才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疯了一样。 等仲恒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仿若疯魔,头发也乱了,敞胸露怀,两只拳头还破损流血了,等官兵进去收拾的时候,发现一张桌子被砸个稀碎。 陈冲没有出去酒楼消遣过,并不知道,现在整个朔宁县说的都是他剿灭刘天帮的事情,那些酒楼的说书,每日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那些听书的也并不觉得无聊,每每听着都满脸兴奋,尤其是说书的总能夸大陈冲的英勇,将陈冲刻画成了谋略一绝的大将军一般。 初冬的日头已经并不猛烈,陈冲起床的时间推后了一些,大概是巳时正起床,洗漱过后在院子里打个太极,出点汗再换个衣服,寒气逼人,尤其是清晨,需要穿的衣服就多了许多。 大褙子已经不足以御寒,还需要加内衬的棉衣和斗篷。 陈冲打完一组太极,张松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见陈冲悠哉悠哉,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如今距离解决刘天帮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可是陈冲除了每天出去外面打铁铺和木匠铺,就是回来和周铁这些护卫聊天。 对和城乡的叛军并不太过关注。 可距离述职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苏知府是什么样的脾性县衙里的官吏大多了解,睚眦必报。 再加上陈冲本来就杀了与苏知府交好的周渠成,如若和城乡的叛军没有解决,这述职,估计就是以陈冲摘掉乌纱帽为结局。 “大人还没有想着怎么去打和城乡的叛军?”张松走上前来,陈冲正好穿了衣服走出来,搬着椅子,放在天空敞露的地方,阳光正好。 陈冲坐在椅子上,绿衣乖巧地端着温和的糖水过来,他接过来,往碗里瞄。 是莲子羹,加了一些红枣和枸杞,青瓷白底的碗装着,糖水黏稠,莲子三五颗散落在碗底,还有一些的黄。 陈冲用调羹吃了几口,感受着温热从喉咙到心口,再到胃里,一身舒坦。 张松拱手说:“大人莫非忘记了这一回事?我们做小的担心,反倒大人只顾日子舒服,不曾想过?” 陈冲笑了笑,让绿衣也给张松拿了一碗,叹息道:“这么好的糖水,可不要浪费了,吃吧。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张松有些吃不下,但见到林雪菲早已经从屋子里扑出来,抢了一碗,毫不客气地吸溜起来,绿衣也捧着一碗站在陈冲身边慢条斯理的咀嚼,也只能将一碗糖水猛地喝完。 他将碗放下,目光再次聚在陈冲脸上。 陈冲微笑地摇摇头:“你这和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和城乡的叛军不除,我吃得不安心。”张松指着和城乡的方向。 陈冲摆摆手:“和城乡的叛军除不除,似乎是和我的官职有关吧,就算叛军解决不了,你们也可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 “大人说笑了,叛军解决不了,我也应当有责任。”张松咬着牙:“而且我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就看大人觉得可不可行。” “你说。” 陈冲有一些讶异,张松这个县尉其实并不需要做那么多事情,只要在一边做旁观者,看自己是生是死就可以,这种棘手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揽在身上。 张松的好意,他感受到了。 “大人,我们现在朔宁县的衙役数量是不够的,我们可以现在召集衙役,我算过了,和城乡的叛军虽说气势汹汹,可实际上数量并不多,刘天帮有五百,那叛军应该在八百左右,只要衙役的数量和叛军差不多,我们就可以拼一拼。” 张松脸上多了一些抱怨:“八百叛军,如果官兵出手,完全可以推平和城乡,苏知府如此为难大人,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陈冲敲了敲扶手,淡定地笑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隔墙有耳。” 第115章 汇报成果 张松立刻缄口,四周围看看,等了一会,又才再说:“我们招收的衙役足够多,是可以和叛军对抗的。大人觉得如何?” 陈冲问:“朔宁县定下来的衙役名额是多少?” “一百以下。” “既然如此,怎么能招聘那么多衙役呢?” “只是临时的,等叛军解决,就将这些衙役解散,对外宣称是临时的搬工,绝对可行。”张松对此有信心,可以钻这么一个空子,既解决了衙役名额的问题,又能召集足够多的人去和叛军对拼。 “不说会不会有人因这件事情一纸诉状告到郡府,就说从朔宁县招到的八百衙役,有作用吗?” 陈冲淡漠地摇头。 从朔宁县火急火燎地召集衙役,其实也就是拿着武器的普通百姓。 对于百姓来说,长刀盾牌那就是摸不得的东西,真要握在手上,不说临战对阵,光是拿起来百姓都会手抖脚软,让他们去砍人根本做不到,反倒被敌人杀得丢盔弃甲更有可能。 张松虽然想了办法,可这办法,废了。 张松脸色有一些不好:“大人!我们真没别的办法了!实在不行,去求求苏知府,现在送信过去,低个头,让苏知府给兵营写封信吧。” “兵营?苏知府可还记着周渠成的事,再加上坝子乡里,仲恒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被我识破,现在他们,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陈冲冷声说。 “那可怎么办啊?”张松有一些悲伤:“大人现在,无路可走了。” 陈冲手指敲击着扶手,慢慢闭上眼睛,露出微笑,感受阳光的些许温暖,缓缓道:“行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这个人啊,就是不认命。你也放心,总不至于八百叛军就让我死,车到山前必有路。对了,有一件事情确实需要你去做。” 张松立刻问:“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找人去和城乡附近探听一下,和城乡的叛军到底有多少。” 张松疑惑地说:“不是已经大概知道是八百人吗?” “还需要打听一下虚实,至少我希望可以明确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八百叛军。” 陈冲对于从外面听到的消息并不是很相信,始终要让自己的人去了解打探了之后,回来说的才能更有说服力。 而且也更放心一些。 再说了,和城乡的叛军头子是谁?这一点总要知道吧?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叛军的领头是谁?只是听说头子是太平道的成员。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 太平道的成员太多了,单单是童子,就不知几何,谁知道头子是童子还是坛主? 张松听着点头:“好,大人吩咐了,我一定会办,等我消息。” 说完,张松转身离开。 等张松离去后,陈冲才问绿衣:“坝子乡有人回来了吗?” 绿衣小声说:“公子,钱程回来了。” “让他进来。” 陈冲从椅子上坐起来,端正一下自己的坐姿。 钱程从外面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进来先拱手喊:“大人,我回来了。” 陈冲笑了笑,让绿衣搬了张凳子过来,让钱程坐下说话。 钱程拒绝了,兴奋道:“大人,我和你汇报完之后还要回去,同是南郡的兄弟们等着我回去。” 绿衣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莲子羹递了一碗过去,笑道:“糖水还是喝了吧,这是公子专门为你准备的。” 钱程端过来,看着上面的莲子和地黄,如同张松的吃法,三两秒就将一碗糖水炫进肚子里去。 绿衣接过空碗,没好气地说:“也好在这糖水不烫,不然你可要嘴里冒几个泡了。” 钱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回过神来,严肃地拱手对陈冲说:“大人,这一次我回来,就是要和您说最近的成果。” 陈冲来了兴致:“你说。” “坝子乡因为有大半都是灾民,所以我们到了坝子乡,一呼百应,所有灾民都来参加了,最后按照您的意思,抽了有经验的壮年,不过也有安排一些后勤的工作给妇女老幼。” 钱程说着眼中满是激动:“坝子乡已经有一支像样的队伍了,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想一定可以给您非常满意的成果!” 陈冲问:“连弩送到你们那里去了吗?” 钱程点头:“已经到了,数量也足够,我们安排他们进行曾经我们那种山林的训练,现在已经有一定的成果。” 陈冲放心下来。 一个多月,木匠铺和打铁铺每天都在赶工,就为了将陈冲要的连弩和某些防具打造出来。 陈冲让张建打造的不仅仅是连弩,还有好几张设计图,都是关于武器的。 当初陈冲按照顺国有的弓弩改良成连弩,又增大了威力,还将记忆中的唐刀四制画了出来,除去了仪刀没有太大的作用之外,障刀,陌刀,横刀都属于非常合理的武器。 其中障刀刃短,做防身用。横刀为双手刃,正常作战,能更快的挥舞和更大威力的砍伐。而陌刀则是长柄双刃,使用起来大开大合,一般都是用作对付骑兵用的。 唐刀四制比顺国的武器要更合理一些,毕竟顺国的武器,长刀基本上都是衙役或者百夫长之上的官兵使用,普通的官兵更多的是用长枪。 并不是说顺国没有足够的精铁来打造长刀,而是战场上,长枪能更好的杀伤敌人,而且长枪有足够的长度,不需要近身和敌人战斗,保证了自身的安全。 可这些官兵却不知道,长枪有更大的弊端,当敌人近身,基本上官兵都没有办法抵御敌人的砍杀。 陈冲并没有想过让自己的护卫手持长枪,除非是使长枪的好手,不然他都想让护卫装备唐刀四制中的其中三把。再加上连弩的使用,这样的装备才算的上是现阶段最完美的状态。 有这样的武器,陈冲甚至相信,周铁他们可以挡住一百几十人平地上的冲锋。 等武器装备好了之后,再打造一些锁子甲这样的防具,基本上周铁他们在敌人面前就立于不败之地。 “好!你们做的很好,等我过几天会去坝子乡走一遭,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愿意在县衙里住一晚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陈冲微笑道。 钱程和陈冲汇报完了之后,立刻往外面走,根本不在县衙里做停留,匆匆离开了县城,往坝子乡的方向赶去。 第116章 唐刀四制 立冬后,天空一直灰蒙蒙的,持续大半个月,朔宁县的居民都开始储存过冬的粮食,一些今年还算宽裕的,也会做一床被子,让自己这个冬天不至于那么难熬。 县衙这边已经安排下去,将所有的赈灾粮食都拿出来,让朔宁县的灾民和没有办法储存足够粮食的居民前来衙门领取。 寒风之中,一排排长长的队伍,所有的人都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衣,有一些连棉衣都没有的,冻到鼻子耳朵发红,全身发抖。 只为了拿到赈灾粮,他们忍受着所有的寒冷。 寒冷不可怕,只要有吃的,冬天艰难一些也是可以度过的,如若没有粮食,那几乎是要饿死冻死在最冷的一天。 立冬之后,很快就会到小雪,小雪到大雪,大雪到冬至,最后是小寒和大寒。 足足三四个月,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是无法度过恶劣天气的。 每年朔宁县冻死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能有粮食领来吃,朔宁县的这些穷困潦倒人家,都谢天谢地,几乎给陈冲跪下磕头了。 县衙门口排起了长队,而在县衙里面。 陈冲站在小院,斗篷披着,两只手缩在斗篷里面,看着天空。 绿衣和林雪菲站在他身边,周铁几个护卫则是站在小院子中,玩着最先打造出来的唐刀四制。 周铁这群曾经的兵痞子,对新型的武器爱不释手,尤其是唐刀比顺国现在的长刀要更好用。 顺国的长刀刀背太宽,虽然增加了劈砍的面积,可也过于沉重,如果没有一些技巧,根本就无法在一刀之后快速地收回长刀。 周铁摸着横刀的刀身,刀身上倒映着他的模样,还有掩盖不住的兴奋眼神。他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笑的陈冲:“大人,这长刀能否借给我耍两天?” 鹿小七赶紧走上前来,嬉笑道:“周哥,你这可不行啊,让我也玩一玩呗。” 他走上前来,摸了摸障刀,又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周铁手上的横刀。 他的身材稍微小一些,更适合用障刀,但如果能同时拥有两把刀,那几乎完美,贴身短刀衔接,脱开距离也可用横刀杀敌。 他抵着下巴,看着木匣里面的陌刀,两只手拿起来,咬了咬牙:“这陌刀有些重啊,要两只手来拿。” 周铁挤开鹿小七:“去去去,你周哥都还没有要到,你小子敢上来和我抢?” 鹿小七不服气道:“嘿嘿嘿,周哥说什么呢,什么叫抢啊?大人可还没有说给谁呢?而且周哥你那么厉害,有这些和没这些都一样勇猛。” “要拍马屁,这三把刀我全都要。”周铁非常自信道。 鹿小七看着周铁那认真的表情,只能泄气了,摇头抱怨:“周哥真是贪心,连一把都不给我。” 陈冲笑呵呵地看着这些争抢唐刀的护卫,也不说话。 林雪菲有也有一些痒了,将大剑放在墙上,走下场来。 本来在争抢的护卫,突然都不说话了,还主动让开了道,林雪菲一脚勾起障刀,看了一眼周铁,周铁赶紧将横刀递给林雪菲,林雪菲又夺过鹿小七手中的陌刀。 她将三把刀合在木匣子中,合起盖子,锁起来之后,提起木匣子,竖在地上。 周铁几个护卫都不知道林雪菲要做什么,陈冲却笑道:“没想到你在这些机关上也是有一些天赋的,能看出来这个匣子的正确用法。” 林雪菲得意:“那是当然,我一直都很聪明。” 她说完之后,神色一肃,接着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一巴掌拍在木匣子顶上凸起的三个木块上,木匣子弹开了三个三指宽的缝隙,每一道缝隙都有刀柄弹出来。 林雪菲一捞,一按,将木匣子打开的缝隙又合回去了,然后开始依次按下每一个木块。等了解了所有木块对应的唐刀,她深吸一口气,一只脚顶着木匣,先出一刀。 横刀! 她一手握住,在小院之中挥舞,每一刀都浑然天成,划出月牙般的弧度。她带起了风声,在风中,身姿飘逸。 她踩着玄妙的步法,速度飞快,一套刀法下来竟然将院子中的落叶都卷在了一边。 横刀突然停下,林雪菲一脚踢在木匣上,障刀弹出,她用脚勾起障刀,一手抓住,反握着。 横刀和障刀长度不一样,在林雪菲的挥动下,形成了外圈和内圈,障刀近身,挥舞起来速度更快,众人几乎只看得到障刀的残影。 一盏茶的功夫,林雪菲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两把刀插回木匣之中,拍了拍手,非常随意的回到陈冲身边,说:“还行,这武器用着顺手,如果有多一副,我也要。” 此时周铁这些护卫已经目瞪口呆,他们舞刀弄枪都是大开大合,而且没有多少章法,更多是寻找敌人的致命点展开攻击。 林雪菲的套招,太豪华好看了,就好像是仙女在的起舞。看得他们热血沸腾,恨不得刚才虚空出招的是他们。 林雪菲摆摆手:“不要崇拜我,我这功夫可是十分了得,你们学不来。” 陈冲瞥了一眼假装高手风范的林雪菲,打击道:“得了吧,你这也就好看,花拳绣腿一般。” 林雪菲一呲牙:“陈冲我要和你单挑!” 陈冲笑道:“我是读书人,不做单挑这种粗活。” “哪有你这种杀人不眨眼,还亲自和刺客对拼的读书人?”林雪菲瞪圆了美眸。 陈冲摇摇头:“欺负人的事情我不让你做。这唐刀四制我到时候会批量生产,现在只是让你们感受一下,如果好用再生产,你们用不惯我就放弃这个计划。” 周铁第一个走上前来:“好用,非常好用。大人快一些量产吧,我可等不及了。”他将长刀拔出来,上一次和张涛对战的时候,他的长刀就已经磨损得有些严重,看得到刀身上有一些缺口。 本来是可以修补回去,或者将缺口磨掉,可如此刀身会变得很脆,到时候下一次与人交手,长刀就有可能会被砍断。 如此,周铁选择继续使用,没有去冒那个风险。 陈冲最终还是将第一件四制交给周铁,说是四制,实际上只有三把刀,但周铁依然非常满足,背着自己的剑匣,抬头挺胸,气势都不一样了。 “走吧,去坝子乡看看。”陈冲看着周铁几个护卫大闹,笑了笑说道。 刚走出来,突然,一块细小的冰晶出现在陈冲的鼻子上,陈冲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见到自己的视线前方,一些雪白色的小点,在缓缓落下。 再接着,一把伞打开了,遮挡在他的头顶。 陈冲回头,就见到绿衣活泼道:“公子,下雪啦。” 第117章 王大人的工作内容 朔宁县下雪了,比以往的年月都要更早一些,按照老人的俗话,下雪早了,明年的收成就会好。 有句俗语就是讲这个的,叫瑞雪兆丰年。这话不仅仅是蕴含科学道理,更是乡民们对来年的期待和祝愿。 陈冲坐上马车,往坝子乡走去。官道是修缮好了,但马车行驶在路上,些许的颠簸依然会有。 好在陈冲早就让人换了新制作车厢,车架子和车轮的轴上,有片式的弹簧连接,让马车有了避震的效果。 马车上绿衣依旧活泼,和林雪菲打闹嬉笑,只不过天寒地冻,车厢的帘子拉了下来,外面的风景也看不到了。 但偶尔陈冲也会掀开来,看看外面飘满了白雪的天空,还有裹了一层棉花一般的树木花草。 有一些杂草依然带着绿意,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顽强活着。 “一切都在好起来了。”陈冲露出笑容。 有了避震的功能,周铁驾车更自如,不需要小心翼翼,直接往前方挥舞鞭子,马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后方也跟着两三辆马车,里面是这一次要运过去的连弩和长刀,唐刀暂时没有办法量产,所以需要用刀的人,只能先将就着先。 半天的路程,陈冲来到了坝子乡的入口,很快驶入坝子乡。 四周的树木灌木丛快速消失,良田在官道两边一路往前扩展,也往外扩张,一直延伸到矮山脚下,还有前方远处隐隐约约能见到的草屋。 白雪覆盖了所有的田,深黄色的泥土被白色覆盖,还有密密麻麻的雪在往下飘落,叠加在上面。整个天地都朦朦胧胧,纯洁无瑕。 和陈冲不一样,绿衣并不喜欢雪,皱了皱眉头在看,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往陈冲身边靠了靠。 绿衣的斗篷还是陈冲买的,到了寒冷的天气,绿衣就想着用棉衣度过,但有一天大早起来,打了温水到房间,陈冲一眼就见着她红彤彤的脸颊,耳朵鼻尖更是起了冻疮,手上更是如此。 陈冲二话不说,拉着绿衣就跑到了县衙外面,到成衣铺挑了一件斗篷和手套给她。绿衣还想拒绝,被陈冲严肃地说了几句,才默默地接受了。 既然给绿衣买了,自然也不能少林雪菲的,所以回去的时候,也挑了斗篷和棉手套给她。 陈冲可算是破费了,几乎花了两个月的俸禄。 陈冲感慨了一声,似乎剿匪会有很多钱啊。 曾经在饥荒的时候,灾民不需要钱,只要有吃的,就愿意去干活,可是到了明年,大家都有收成了,可就不是单单赈灾粮可以驱使他们去干活了。 所以剿匪是有必要的! 陈冲心中有了一些想法,抬眼看过去,就见到好一些人站在雪中,其中有钱程和张昪。这两个家伙就是过来帮王贺的,而且也是非常重要的教练。 他们两人的身后,站着的应该是钱程两个护卫训练出来的人,站姿还算整齐,而且目光如炬,充满了希望。 当马车来到一群人面前停下来,钱程立刻拱手道:“恭迎大人前来参观。” 其他的人也都如此说话。 陈冲有一些好奇:“我应该没有和你们说我什么时候要来吧。” “是坝子乡所有出口都有我们的探子,探子发现了你们,就回来报告。”钱程微笑地说。 陈冲有一些吃惊,看着周铁和鹿小七,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而且也训练了那么久,竟然还不能发现坝子乡的探子? 周铁有一些讶异,他确实没有发现探子,所以对坝子乡的这些探子有了一些忌惮,眼睛也开始打量四周围,警惕起来。 钱程微笑道:“周哥,你不用看了,现在这里是没有探子的。” 鹿小七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是在三棵松树那里吧。” 钱程点头,有一些疑惑:“你知道那里有探子,那你没有和周哥他们说?” “都到坝子乡了,在这里有探子,除了你们坝子乡里面训练出来的人之外,还能有谁?不可能是官兵吧?”鹿小七笑道。 钱程耸肩:“你说得也对,不过现在坝子乡已经铁桶一个,外面的人还未进来,就会被我们发现。”他非常自信,指了指丰联村的方向:“所有的乡民自从瘟疫之后,变得非常团结,而且有大人给我们的手册,基本上所有的乡民都已经成为了我们后背。” 钱程拍了拍胸膛:“大人,我可以保证,这里已经成为了你说的根据地了。” 陈冲微笑道:“到底怎么样,还要我验收了才行,而且这里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外界的任何人知道。” 钱程打包票:“大人放心,外面的人进来,只会觉得坝子乡依然是坝子乡,乡民也依然是乡民。” 陈冲颔首。 “大人,我们往里面走吧。”钱程引路。 一群人进入丰联村,这时候王贺才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过来,陈冲再一次的住进当初住的院子,二进二出,影壁依然是熟悉的山水画,只不过掉了一些色,没有之前的那么鲜艳了。 陈冲带着众人来到了大堂,王贺拱手就说:“大人,我也才刚知道你来坝子乡了。” 王贺一直在做文书工作,每天都是给乡民们灌输朔宁县的所有人都要团结互助,跟着县令大人走,生活会越来越好这样的观念,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探子的报告是不会落到他的耳中,他知道陈冲来了,还是钱程特意让探子去和王贺说,王贺才知道的。 不然现在王贺也还在教堂那边给乡民们做思想。 原本崇尚太平道的乡民,经过了王贺的细心开导之后,也都愿意相信王贺,相信陈冲。至于是来到这里的灾民,更是不需要怎么样教导。 毕竟灾民是陈冲救活的,虽然有一些有反骨的灾民,可在众志成城,心怀同样的信仰下,有反骨的灾民都被举报,被其他人拉出来,接受惩罚。 有反骨的灾民,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被流放。 王贺给乡民和灾民做思想工作,也培养一些能够有悟性,口才又好的人,到时候将思想灌输到其他的村庄。 按照王贺的想法,这些培养出来的人,在将来还会接这些观念灌输到其他的乡里,最后蔓延到整个朔宁县。 第118章 山里训练的青年们 见到王贺窘迫的表情,陈冲微笑道:“王叔,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我之间没有必要那么客气,而且也不要当我是什么上头,我和你都是一样的,拥有着同样理想的人。” 王贺抬头看着陈冲,眼中闪烁着精光。 陈冲让王贺坐下,一番嘘寒问暖,也顺势了解现在坝子乡的情况,王贺如实回答,最终的结果让他满意。 坝子乡已经步入正轨了,也按照他的计划,让坝子乡所有的人都信仰县衙,信仰县令。王贺看了陈冲给的册子,上面一些超越了不知道几千年的观念,彻底的打破了王贺的三观,让王贺三观重组。 从此王贺多了一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是非观,什么以人为本,什么人人生而平等,还有男女平等…… 这些字句,虽然只是安静地躺在册子上,寥寥几句,却让王贺醍醐灌顶,找到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思想教育非常成功,坝子乡成为了真正的根据地,乡长由原来的王家村村长王德担任,王家村的村长位置交给了王义。 王义就是当初太平道童子带着一帮人去到他面前,打算将他杀了的时候,幡然醒悟的那位村民。 王德此时也来到了房间里面,见到了陈冲之后,纳头便拜,眼中也闪烁着光,脸上兴奋,因为太过激动,脸上多了一些红色。 陈冲扶起王德,笑道:“乡长,你无需这样的。我该给你躬身,你帮了我许多。” 王德摇摇头:“这些可说不得啊,大人,你才是救了我们坝子乡的大恩人啊,我们坝子乡所有人的命都是您救的。当初如果不是您,那些可恶的官兵,早就将我们坝子乡赶尽杀绝了。” 王德可还知道这件事情,当初仲恒下达的命令就是将坝子乡所有的乡民杀死。 如果不是陈冲站出来,打开了缺口,让朔宁县的人都知道坝子乡正在发生的事情,仲恒怎么会停手? 闲聊了一会,也知道了坝子乡现在的情况,陈冲转头看着钱程:“那些训练的人在什么地方?” 钱程开心道:“早就等大人问了,现在集合在东边的矮山里,积极训练着呢。” “去看看。” 众人来到了东边的矮山脚下,钱程吹了吹口哨,不多时,一个个壮年从山上下来,身穿棉袄,手脚裸露,裸露的地方冻到发红了,这些人的脸上依然只有刚毅。 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零零散散,但速度非常快。 当他们来到了山脚下,站在钱程的面前,都整齐地排列。 一个多月能够将人训练成这样,已经让陈冲非常满意,这些人可以成为战士,即便现在没有达到陈冲理想的状态,可也足够应付现在的状况。 天空依然灰沉,但雪已经停下来了,这些壮年的头上,都盖着一层雪,很显然是在山里面待了许久。 钱程看着陈冲,拱手说:“大人,这一次挑选出来的人有一百五十,所有的测试都能通过,现在正在练习阵列和小团队合作作战。” 陈冲站出来,钱程大声吼道:“你们一直都想知道县令大人是长什么样的?现在,你们见到了!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县令大人!” 壮年们将目光放在陈冲的面前,眼中充满了炙热,陈冲对此并没有太多的疑惑。毕竟这些壮年都是从曾经的灾民里面挑选出来的。 当初进入朔宁县的十万灾民,都知道陈冲力排众议,找到了一条让他们活命的路,又杀了两大粮商,杀了黑心的商人,将粮食都分配到他们的手上。 如今他们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陈冲帮助他们的原因。 再加上王贺给他们每天灌输的思想,他们甚至愿意将命交给陈冲。因为在坝子乡的每个人心中,陈冲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信仰。 钱程将位置让出来,陈冲走上前,站在所有壮年的面前,先打量一番,才说话:“我是陈冲,你们之所以现在在这里训练,是我计划的。如果你们扛不住了,可以回去,没有人会说你,但你问问自己,甘心吗?” 所有青年都目光如电,脸上越发坚毅。 陈冲满意地点头说:“希望你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为了大家,也为了你们自己。” 看着所有青年的精气神,陈冲确信,这些青年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拉出来试试成果了。 陈冲转头看了看周铁,周铁赶紧将马车赶过来,众人去卸下一箱箱的长刀和弓弩。 “将长刀分发下去吧,还有连弩,连弩和长刀都是需要你们熟练的武器,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武器,都需要你们熟练,如臂使指。”陈冲严肃地说。 钱程开始让这些青年依次上前领取。 等领完了武器之后,陈冲让钱程继续带着这些战士去训练。 转身往外走,一个青年匆匆跑了上来,拱手就说:“大人,我们在外面遇到了一些探子,像是要探听坝子乡的情况。” 陈冲有一些吃惊:“探子?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外面的探子,我们刚过来就有人想知道坝子乡的情况?有那么巧吗?” 张昪一脸淡漠,一只手按在了长刀上。 周铁杀气腾腾道:“大人,我去杀了他!” 陈冲摇头:“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探子是谁家的,杀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让那些人注意到坝子乡的情况。” “那怎么办?” 陈冲眯着眼睛:“既然他想探探坝子乡的情况,那就让他进来,大家和往常一样就行了。他看不出什么来的。” 朔宁县一直注意着他的人,并不多。 仲恒应该算一个,还有和城乡那边和叛军汇合的赵武亚也算一个。 探子是从和城乡过来的,还是从县城过来的?再怎么样也需要弄清楚这一点。 陈冲对探子招了招手,这青年走上前来,激动道:“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跟着那个探子,等他回去之后,一路跟着,不过要小心。看看他去什么地方?”陈冲说道。 第119章 三千之数 坝子乡的大致情况陈冲已经了解,武器也分发下去,虽然还没有到每个战士都配备的程度,但连弩可以换着来训练,长刀也一样。 钱程有提议过,训练的时候就用木刀,但被陈冲否决了,木刀始终是木刀,和真正的长刀是没得比的。qqxδnew 如果习惯了木刀,到时候真正拿长刀的时候,依然会有一段时间的不习惯。 所以宁愿让那些训练的战士轮流来用,也绝对不用木刀。 好在训练的内容基本上也需要分成两队,所以并不是很拘谨。 一队练习连弩的时候,另外一队就可以使用长刀进行山林作战训练。 那个去跟踪敌人的探子,陈冲吩咐过,探听到了情况,就直接来县衙。 在坝子乡住了一晚,陈冲第二日就回县城了。 刚回到县城,张松就找上门来,火急火燎,似乎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陈冲刚从马车下来,转身去抱绿衣,一边的张松拱手说:“大人,去探听和城乡的探子回来了。” 陈冲好奇地问:“打听到了吗?” “是的,传回来的消息和我们听到的并不一致。”张松将一张纸打开,上面记录着和城乡叛军的数量,还有和城乡乡民现在的处境。 和城乡和南郡接壤,而且和坝子乡不同,坝子乡和南郡之间,还有山脉拦着,而且山脉之中还有村子,南郡有人过来,王家村的村民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和城乡和南郡之间并没有什么相隔,两郡之间,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南郡的人能轻易地进来。 所以南郡过来的叛军,实际上占领了和城乡的一个村子,将村子围起来,而且还要往和城乡的乡中心渗透。 而和城乡的乡民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也只能投靠叛军。 叛军的势头经过乡民的加入越来越大,都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纸上写得非常详细,尤其是关于叛军数量。 原本的八百叛军,根本就是谣言,实际上不加上乡民数量都有三千,如果加上乡民,那可就是以万来计算。 陈冲将绿衣放下之后,看了看林雪菲,就见到林雪菲从陈冲的身边飞下来,根本就不需要他,他摸了摸鼻子,转身接过张松手上的纸。 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对张松说:“行了,你做得非常好,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回去吧。” 张松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离开了小院门口。 陈冲进入到院子里,周铁他们则是将一些行李放入到房间里面,林雪菲看了看地上一层白雪,蹲下身来,开始揉成一团。 现在是不下雪了,但气温够低,地上的雪也没有融化。 陈冲走到了屋檐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院子三面围墙,大风是进不来的,再加上他穿得比较多,并不是很怕冷,坐在外面更舒服一些。 陈冲算了算,距离述职也不过是一个月多月,可要减去赶往郡府的时间,也就一个半月不到。 “一个半月的训练,那些武器一个半月应该也都能够配备给他们了,连弩可能还不行,不过有长刀,经过那么久的山林战训练,达不到周铁他们的实力,也相差不多的。” 陈冲想到钱程挑选的那些战士,以科学的训练方法训练,三个月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只要不胆怯,就足以将叛军击溃。 “三千的数量,确实有一些多了。” 陈冲抵着下巴,眉头紧锁。 “啪!”一团雪球在陈冲的脸上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白雪,陈冲沉思的状态被打断了,他没好气地看着哈哈大笑的林雪菲。 “你是真不知道我在烦恼啊,还有心思打雪仗。” 林雪菲晃晃脑袋:“不要担心,和城乡的那些叛军我大概了解,武者占了十几个吧,其他的叛军,和三田乡的山匪差不多,你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正规军啊?” “三千的数量始终有一些多。”陈冲依然担忧。 “你杀五百山匪才用六十人,不就是多了六倍吗?你训练的那些家伙有一百多,足够了。”林雪菲非常自信地说。 陈冲对林雪菲的盲目自信并不赞同,尤其是他让钱程训练出来的这些战士,可不是这样用的。 而且一百多人对三千,除非真的有奇迹! 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不现实的事情? 六十杀五百,那完全是因为三田乡的山匪都是由灾民组成,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害怕衙役和官是正常的心理。 但都是已经加入叛军的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已经被开国功臣这种泼天功劳给蒙蔽了双眼,对衙役官兵失去了畏惧,拥有了和官兵作战的勇气。 林雪菲又揉了一个雪团,单眼闭着,做了一个瞄准陈冲的动作。 “你啊,当初你不是带着二十多个护卫从几百个官兵的手上逃命的事迹吗?那个时候你身边就只有二十多个护卫,你都敢和几百个官兵叫嚣,怎么现在那么怂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雪球丢了过来,陈冲眼睁睁看着雪球,想要闪躲,却发现那雪球装了追踪器一样,他往侧边闪躲,那雪球正好砸中了他。 这一次林雪菲没有砸他的脸,而是胸口。 陈冲没好气地说:“当初那是没办法。” “那你现在有办法?” “也没有。” “那不就对了。反正都没有办法,不如就试一试,万一你带着一百多个护卫,将三千叛军歼灭,绝对可以名扬天下。到时候燕都那个皇帝老儿都会召见你。”林雪菲笑嘻嘻地说。 陈冲拍了拍身上的雪渣,转身往书房走去。 他思绪有一些烦躁了,练练书法静一静心。 一手毛笔字气势磅礴,上面是一句句不知道什么诗句,绿衣跟在一边,给他磨墨,低头看着,不自觉地读了出来。 “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来到烤鸭店。口水直流三千尺,一摸口袋没有钱。” 绿衣歪着头好奇地问:“公子,这李白是谁啊?那么馋呢。” “古穿者的好帮手。”陈冲笑了笑,又在纸上写了一首。 “两只黄鹂谈恋爱,一只乌鸦来捣乱。黄鹂变成奥特曼,打得乌鸦稀巴烂。” 绿衣小脑袋大大的疑惑,她是认字的,这还要得益于罗勇早年认识的一个私塾先生,在绿衣小时候做完了农活还能去私塾墙角听课。 私塾先生也喜爱绿衣,尤其是绿衣从小聪明,学字很快,基本上别的小孩子要教三两天的字,绿衣一天就会了。 所以怀着教书育人的信念,私塾先生也就教导了绿衣两年,没有让绿衣离开私塾。 而且平时没事做见到绿衣来了,也会开个小灶。 这些都不要钱的。 绿衣看着陈冲写下来的后面一首诗,认得字,但凑在一起她是一点都不明白。 奥特曼,什么奥特曼?可以吃吗? “大人,我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冲抬头看过去,就见到坝子乡出来的探子青年正满脸好奇的打量书房,最后崇敬地看着陈冲。 第120章 两个方向 闫明新,这是坝子乡被派出去的探子的名字,陈冲让他去跟着敌人的探子的时候,特意问到的。 陈冲招了招手,微笑道:“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闫明新点头:“那是当然的,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专业的斥候,回去的时候,就当作游山玩水一样,一路都没有防备,我在后面远远吊着,他都没有回头过。” 他对自己的侦查技术非常自信,尤其是在钱程的教导下,他懂得了什么叫做跟踪与反跟踪,还有一些基础的侦察和反侦察技术。 这些也都是陈冲曾经教导钱程的。 虽然对侦察和反侦察,跟踪与反跟踪并没有特别的专业学识,但他曾经在商海的时候,接触过的牛鬼蛇神可多了,和那些人玩在一起,总归是能学到一些。 他就是将学到的那些东西,交给钱程这些护卫,剩下的就靠护卫们的领悟。 不过现在看来,钱程他们还是领悟得非常透彻,而且还将这种只是扩展了。 闫明新拱手自信道:“大人,我跟着他进入了县城,然后去了城北的兵营。” 陈冲眯着眼睛。兵营,那就是仲恒的手下了,那个家伙在监视自己,似乎对自己也有一些打算。 仲恒和他本来就是敌人,所以做出来的准备必然不会对他有好处。 等了一会,陈冲眉头一皱,如果仲恒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要对自己出手,他就腹背受敌了。 闫明新并没有停止汇报,继续说:“我在兵营里面等了一会,然后见到他又从兵营里面出来,然后出了城。” 陈冲愣了一下,又出城?难道说回去坝子乡继续观望? 如果坝子乡被监视了,坝子乡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会受到禁锢,大部分的计划估计都要停止。 “去什么地方?”陈冲问。 闫明新指了指和城乡的方向:“去了和城乡的方向。” 陈冲站起来,快步走上前:“你说那个探子去了和城乡的方向?” 闫明新点头:“是的,反正不是回去坝子乡,坝子乡根本就不是右侧的道路去的,那一条路唯一的目的地就是三田乡或者和城乡。” 陈冲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他回到书房里面,在书架上找了找,很快就将朔宁县的堪舆图拿出来,在书桌上摊开。 他用毛笔快速地在堪舆图上画出了几条线路,很快明悟过来,抬头看向闫明新。 “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闫明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的。” 闫明新拱手说:“请大人明示。” 陈冲招了招手,等闫明新凑近了,这才小声说话。 绿衣就站在一边,听着陈冲对闫明新的吩咐,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小心的走到书房门前,又走到了院子的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了,这才回到书房之中。 陈冲吩咐完了之后,拍了拍闫明新:“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你一个人搞不定,可以去坝子乡叫多两个同伴,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绝对不能够逞能,知道吗?” 闫明新慎重地点头,拱手说:“大人,这件事情如果失败了,我提头来见!” 陈冲送走了闫明新,站在小院之中,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似乎很久都没有那么畅快过了。 本来以为自己走到了死路,现在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将事情圆满解决的办法了。 而现在就等着敌人露出马脚! 想通了之后,陈冲放下心来,脸上的阴霾都散开了。 “嘭!” 这时候,一团雪球飞了过来,砸在了陈冲的胸口上,陈冲看也不需要看也知道是林雪菲那妮子做的。 这一次他根本不客气,抓起地上的雪就往林雪菲身上丢过去。 “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一时间小院里面响起了一些欢笑声,绿衣一开始只是站在屋檐下缩着手在袖子里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陈冲一把将她拉下场,小院子里,雪球满天飞。 后来周铁他们也加入进来,每个人身上都有雪球爆开,小院的空间不是不足以让他们畅快的玩耍,雪球战场蔓延到了小院外面。 路过的县吏见到那么多人疯了一样,就好像没有玩过雪一般,只是被笑声感染,从这里路过的时候,也都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陈冲正欢快地笑着,突然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周铁倒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一脸疑惑。 周铁指着鹿小七:“你丫的!鹿小七!你雪球里面包着石头!” 众人大笑,周铁则是借着庞大身躯,往鹿小七扑过去。 整个县衙的县吏都知道了,陈冲带着院子里的一大帮护卫在外面打雪仗,非常开心。 公廨之中,柳宁毅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暖手炉握着,他年纪比较大,在这种寒冬之下,不握着暖炉身体会越来越冷。 他听着县吏说的话,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开心。 他讨厌陈冲,如果陈冲能死,那是再好不过的。同时他又知道,现在的朔宁县能发展起来,大部分原因都和陈冲有关系。 曾经的寒冬,饿死的或者冻死的人,都会被记录下来,上报到县衙里,以往到这个时候,就应该会有汇报的情况了。 可今年出奇的安静,也不见有县吏讨论这件事情。 柳宁毅知道,因为陈冲将赈灾粮都用在了上面,所有的人,只要是没有吃的,都能到县衙门口来领。 这是很大的原因! 曾经县衙的仓库也有粮食,到了冬天的时候,也可以放出去,但曾经的县令并不这样做。 柳宁毅看着自己的房间里面,曾经应该在的县吏,都已经不来了,也只能苦笑。 “陈冲,你为什么和其他的县令不一样呢?做事太乖张诡异了,根本不像是读书人。” 柳宁毅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陈冲是服气的。 张松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拿着一壶茶,微笑:“柳大人,听说了吗?陈大人在外面打雪仗呢。” 柳宁毅有一些吃惊的看着张松,不解张松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张松将茶壶放下,给柳宁毅先倒了茶,这才笑道:“陈大人依然年轻,才会在这种冷天那么大兴致,像我,只想窝在被子里睡大觉。” “张松,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柳宁毅的表情依然惊异。 “是这样的,陈大人让我调查了一些关于和城乡的叛军情况,我想着也来你这里说一声。”张松笑道。 “中秋后,你似乎都没有来过我这里了吧?”柳宁毅低声说。 “大人不要误会我了,我站在中间的,并不偏向于任何一个人。”张松赶紧说。 “那你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意?”柳宁毅淡然地问。 “和城乡的叛军总归是要解决的,我想这和柳大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来帮助陈大人。”张松真诚地看着柳宁毅。 柳宁毅摆摆手:“这些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县丞,做的也都是县丞应该做的事情,至于苏知府那边交代陈冲的事,他自己会去解决。” 张松无奈地耸肩:“看来我找错人了,柳大人照顾身体吧,下官退下了。” 等张松离开了之后,柳宁毅才眼神深邃地盯着门口,很快嘴角不屑地撇了撇,他端着暖手炉,看着桌子上的卷宗,只是低着头,老僧入定一般,很快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第121章 坏习惯要改 从下雪之后,朔宁县就少了许多事情要处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东西过年,一些条件好的,会在县城里面买一些年货,大多都是柴米油盐面这类。红色的剪纸基本上都是自家买了一大块红纸,回去自行裁剪。 这些天,地面的雪积得并不厚,两寸左右,等雪停了之后,天色渐好,虽然没有太阳,但蔚蓝的穹顶干净得容不下一丝瑕疵。卖货郎趁着天气好,扛着自制的灯笼或是其他小玩意穿街走巷,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些手工小件卖得火爆,住在县城的小户人家也总舍得买一些,再加上现在粮食贵了,反倒是这些手工的小器件便宜,以前要二三十个铜板的,现在打了个对折。 绿衣都舍得买两个灯笼跑到院子里挂起,还不够高,陈冲扛起她来才挂上去的。 “公子,你看,这灯笼挂起来,多好看呀。”绿衣插着腰仰着头看两个大红灯笼。 等晚上点了烛火,会更漂亮。 陈冲呵呵笑:“确实好看。” “对嘛,这样看着才有过年的气氛呢。”绿衣开心地眯着眼睛,小猫一般乖巧。 陈冲点头:“灯笼好看,你也好看。” 绿衣脸颊立刻绯红,低着头有一些慌张地往外走:“我,公子,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陈冲疑惑,这才刚吃了早餐,都还没到中午,做什么饭? 绿衣走出院子,迎面走来张松,拿着文书,脸上依然沉重。绿衣做了个福,低头往外走。 张松走进院子,陈冲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张松快步走上前来,将文书递给陈冲,严肃道:“大人,我查过了,其实我们县衙的衙役数量可以到一百五十人,这是有过先例的。” 陈冲拍了拍额头,对张松对这件事情的执着有一些不解:“你还在想衙役的事情啊?”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叛军三千,就算我们衙役的数量太少,可多五十人也多一分胜算。”张松肯定道。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的。走吧,既然来了,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陈冲说道。 一听到要出去逛,林雪菲从房间里跑出来,举手:“我也要去。” 陈冲招招手,将院子里的人都带上。 绿衣正好也回来了,她也就是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走了一圈,等悸动的小心肝安静下来,才走回来。 但见到陈冲,脸又一下子红了。 好在并不严重,能坚持住。 一行人走到了外面,一路逛着,聚贤楼这样的酒家基本上都在推出小年夜饭,提供给县城的大户人家。 招牌就竖在大门口侧边,写着小年夜饭的菜式,单单看菜名就觉得很有派头。 聚贤楼主菜八仙过海,下方都是什么万紫千红,摇钱树,一帆风顺这一类好兆头的菜名。 至于是什么菜,大户人家也不看,只要不太过分的抠搜,都没关系。 主要还是酒席上的交杯换盏,筹光交错。 小户人家是没那么多钱去花费,也就自家煮一顿好的吃就算了。大户人家不同,他们会请这些酒楼去做菜,一般都是三四十桌。 小年冬至,不管是外面做生意也好,读书也好,能赶回来的基本上都会赶回来,就为了家里这一顿。 有一些大家,甚至是一族四五百人吃饭,在老太爷的院子里,那种场合,除了吃饭,更多的是维系感情,人情来往,无非也是牵扯到的利益。 过了聚贤楼这些酒楼之后,就来到了最为热闹的主街,主道两旁又多了一些摆摊的卖货郎,卖小饰品居多,这些卖货郎也知,现在年关将近,最好销的就是礼品和喜庆的小物件。 卖糕点的也有,不过买的人较少,毕竟县城里的人,也会自己买着面粉米粉来做。再加上今年许多人都困难,也就不那么讲究味道了,没这些专业做糕点的好吃,也能将就着吃。qqxδnew 绿衣有些馋了,但摸了摸荷包,只能不舍地将视线挪开。反倒是林雪菲上去买了一份回来,凑到绿衣面前,笑嘻嘻道:“绿衣姐姐,我请你吃。” 陈冲逛了一圈,并没有买什么。 他转头对张松说:“看来今年朔宁县的居民能过一个好年了。” 张松却道:“大人,冬至之后你就要去郡府述职了,真不担心苏知府拿了你的乌纱帽?” “放心吧,我燕都有人,已经让人去和燕都的太师打招呼了。”陈冲笑看着张松。 张松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你没发现吗?我身边的护卫少了两个,就是让他们去请太师出手了,你应该知道,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要靠着陈太师,相信太师不会让我出事的。” 陈冲满脸的欢喜,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是非常淡定的。 张松沉默了一会,很快就露出笑容:“那就恭喜大人了。看来和城乡的叛军,不需要您出手了。” 陈冲非常轻松:“不过也不行,毕竟我那两个护卫到燕都,再和陈太师见面,时间有些长,所以要先避一避。” 张松好奇地问:“怎么说?” “你想啊,我冬至之后就要去述职了,可那时候陈太师的文书还没有回来,苏知府可以先斩后奏,到时候什么都成了定局,文书再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要假装去和城乡,然后从和城乡直接绕过县城,北上到燕南郡,我祖籍燕南郡,到时候回去住一段时日,等文书到江南郡再回来。” 陈冲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张松,一脸自信:“如此,我才是真的高枕无忧。苏知府想杀我,不可能。” 张松竖起了拇指:“大人足智多谋,下官佩服。” 陈冲嘿嘿一笑:“要是不聪明,我早就被害死了。” 一行人回到了县衙,张松拱手告退了,陈冲回到小院之中,林雪菲好奇的盯着陈冲的脸,有一些疑惑。 陈冲笑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今天在外面怎么那么多话讲?”林雪菲将大剑靠在树上,将买来的点心捏了一块吃着。 “有吗?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样啊。”陈摸了摸鼻子。 林雪菲摇摇头:“你每次想要坑人,都是这样的,当时招安刘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那么明显?”陈冲好奇地问。 “嗯,很明显。” 陈冲认真地说:“这样的坏习惯要改,不能让人看出来。” 第122章 火锅和吃火锅的人 自从陈冲告诉了张松自己的计划之后,张松就很少来院子了,陈冲倒也不觉得什么,继续回到生活的正轨,每日上下班,朝九晚五,下值后,还能自己亲自弄一些吃的。 他让打铁匠用铜打造了一口锅,中间用铁片隔起来,两个区域各自有凸起的孔,从正上方看,就和太极图差不多。 天气好的时候,陈冲会搬张四方桌到院子里,对着院子里吼:“想吃好吃的就搬凳子出来!”就能见到林雪菲第一个扛着凳子冲出房间。 再接着就是周铁这些护卫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兴奋笑容,最后才是绿衣,绿衣跑不快,小身板抱着凳子,走路鸭子一样,小鞋子踩在雪地上哒哒哒地发出声响。 不过周铁他们都会让出一个位置给绿衣,就在陈冲身边。 炭火旺盛,铜锅上面两种汤底,清汤加了一些补身子的中药材,另外一边则是放了茱萸制成的艾油,再撒一些花椒进去,又辣又麻。 顺国没有辣椒,却有辣椒的替代品,是用茱萸加上石灰捣鼓之后制作而成,叫做艾油,也可以称之为辣米油。 陈冲去搞到了一些牛肉,这个时代的牛,基本上都是用于农耕,杀牛是大罪,要一家子流放到边疆修城墙。 所以牛除非老死或者意外死亡,不然决不能宰杀。 朔宁县本来就灾荒,牛更少,好在最近有一头老牛死在了牛栏里,被他捡了漏。 牛肉在县衙里分完了,有点实权的小领导,都分到了一些。 本来周铁他们还提议将牛肉大块煮了吃,陈冲只是骂了一句暴殄天物,收起来,今天让厨子将牛肉切成一小片一小片,这时候端了过来。 除了牛肉,还有其他肉食,最重要的是有青菜和瓜类。 陈冲还拿着小碗配了一些味碟,众人看着这一锅汤底,又看了看边上这些没有煮的菜,一时间不解。 陈冲先动筷子,教导他们。 夹一片牛肉起来,放入到清汤汤底里,八秒钟一到,他就提起来,将牛肉沾上调料,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陈冲慢慢闭上眼睛,从来到顺国到现在,似乎他在吃食这一方面都没有太过讲究。 这时候的厨师大多数都是蒸煮为主,没有爆炒的工序,所以吃久了,就觉得少了什么。 之前一直都在外面,或者是遭遇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有去花功夫搞食物,现在难得有闲暇时间,火锅自然是陈冲第一个想到的,尤其现在还是寒冷天气。 吃个火锅,身子整天都暖洋洋的。 “果然还是火锅好啊。”陈冲睁开眼睛,感慨一声,看着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笑道:“看我干什么?就按照我刚才做的那样吃就好了,这里有两个汤底,一个麻辣的,一个清汤,看你们喜欢吃哪个。” 林雪菲一筷子先夹了几片牛肉,学着陈冲在锅里刷几秒钟就抄起来,点了调料之后一口咬住。 她眼睛一亮,嘴里吃着,筷子已经再往牛肉上夹去了。 其他人看着,争先恐后,尤其是吃了第一口之后,几乎是满脸的幸福,周铁一边吃一边竖起了拇指:“大人,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它叫什么来者?” “火锅。”陈冲笑说道。 “对,火锅!”周铁满脸欣喜。 绿衣更是吃得顾不上形象了,但她更偏爱猪肉,尤其是五花肉,非常喜爱。 林雪菲一个人解决了四分之一的牛肉,对此陈冲只是感慨,看来武者的食量比普通人要大那么多。 明明肚子小小的,竟然能容纳那么多食物。 有了火锅之后,院子里的众人都更乐意一日三餐打火锅,到了最后,柳宁毅闻着香味,也厚着脸皮跑了过来。 朔宁县到了冬季,基本上没有太多事宜,陈冲有更多的事情去画一些设计图,但县衙的其他县吏看着陈冲这潇洒的状态,都是不看好。 毕竟还有苏知府的公函在陈冲的手上,和城乡的叛军还在,就像是悬在陈冲头上的一柄刀,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随着大雪即将来临,朔宁县的气温也越发低了,脚下的雪非但没有融掉,还在几场大雪之后,有半尺高,靴子踩下去都差一些能完全没过。 小院子里,柳宁毅吸溜一块猪肉,眯着眼睛享受,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不过天气寒冷,依然让他有些难受,平常都总会伴着咳嗽。 但自从来到小院吃了火锅之后,情况稍微有一些好转。 柳宁毅细细咀嚼猪肉,等吞咽了之后,才看了一眼用牙齿和牛筋拔河的陈冲:“陈大人,昨天又有报告,和城乡外,有许多冻死的乡民。” “知道了,我也在想着,差不多是要去和那些叛军做个了断了。”陈冲最后放弃了手中的牛筋,摇摇头。 牛筋这种东西还是要用高压锅来闷才行。 他抬头看着柳宁毅:“柳叔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宁毅舀了一小碗麻辣汤底,吹了吹,小小啄了一口,呼出一口热气,这才笑道:“没,当初在公廨的时候,张松有过来找我,希望我能想想办法,帮帮你。” “张松张大人是个好人呐。”陈冲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但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奇怪,他知道我和你不对付的。”柳宁毅低声说。 柳宁毅自从身体不适之后,消停了许多,也似乎是看透了许多事情,再加上陈冲这个火锅的诱惑,他心态已经完全的改变了。 更像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做的是分内的工作,平时和同僚相处也变得很和睦。 陈冲笑道:“估计是病急乱投医吧,张松是真的关心我啊。” 柳宁毅摇摇头:“不懂,不过你小子精得很,估计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就不管了,有好吃的叫上我就行。” 他端着碗,喝着汤。 陈冲点头:“放心吧,有吃的一定叫你。” 喝了汤之后,他揉了揉肚子,一脸满足,他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城乡?” “大雪之前,我问了一下能勘测天气的老农,说平常大雪之后都会有暴雪,风也会大一些。” “那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手上没有人,和城乡其实可以不去的,借道去燕南郡或者燕都,你是陈太师的人,一封信送上去,陈太师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柳宁毅想了想,又说:“你至少有拯救十万灾民这件事情兜着,有活命的机会。” 陈冲笑道:“柳叔,你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就是我想的办法。” 柳宁毅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柳宁毅吃饱了,很满意地离开了小院。 火锅吃完之后,绿衣带着两个厨娘收拾一下,小院很快就空出一片位置,雪地上还有好几个桌脚或者凳子脚扎出来的洞。 陈冲对在屋檐下休息的周铁招了招手:“让人去一趟坝子乡吧,差不多要出发了。” 周铁严肃地点头,去吩咐其他护卫了。 第123章 螳螂捕蝉 时至大雪,天空并不晴朗,阴沉沉,却没有雪下下来。风比前些日子的要大一点,斗篷不时地被吹起一个角。 陈冲紧了紧斗篷,回头看了一眼县衙的大门,大门有许多县吏都站在门口盯着,有一些怜悯。 和当初去坝子乡不同,那个时候县吏只觉得陈冲是犯傻,本来不需要自己出面的,硬是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对于县吏来说,亲自去坝子乡那种瘟疫重地,就是多余且愚蠢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们都知道,是苏知府逼迫着陈冲去剿匪的,而且还不给官兵。 这哪里是去剿匪啊,这明显就是去送死。 和城乡现在都已经沦陷了,就算是乡民,也有许多投靠了叛军,陈冲只带着那么几个护卫过去,没有任何用。 反倒是让叛军知道了他这个县令的存在,一定会派人出来将陈冲抓住砍头的。 陈冲对柳宁毅咧开嘴笑了笑,柳宁毅挥挥手。 柳宁毅身边是张松,张松躬着身子,一脸恭维的笑着,但陈冲总感觉,张松的笑容太虚伪了。 “走咯!” 陈冲看着没什么好交代的,于是让周铁驾车,往城外驶去。 车轮碾过地上的积雪,留下一条明显的辙子。 大寒之后,整个朔宁县都不见得有多少人,尤其是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有一些卖货郎会担心下雪,也就选择不来了。 陈冲掀开帘子看着主道四周,发现和平时相比少了一半的人。 绿衣少了一些活泼,知道他们这一次是要去做什么,虽然说自家公子一直都提醒有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境,甚至从闫明新回来汇报了消息之后,就整个人放松了。 但和城乡有三千叛军依然是存在的事实,而他们这里就那么几个护卫,就算加上坝子乡的一百五十人,也不可能是三千叛军的对手。 她并不是很懂陈冲的自信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陈冲坐在车厢里面,抱着一张被褥,闭着眼睛假寐。 坝子乡的一百五十个战士已经训练了三个月,装备也已经每个人都配备,应该可以拉出来和敌人对战了,可就算装备精良的情况之下,依然会出现一些意外。 毕竟是那些小伙子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对拼,失误了,丢掉的就是他们的命,害怕的心理一定会有的。 就看他们能不能快速地克服。 而且这一次陈冲也想让战士们建立信心,心里面强大了,手上的刀才不会抖。 三田乡的西山依然有衙役占领。如果是和叛军对战,三田乡是一定要守住的。 半天的时间陈冲就已经进入三田乡了,绿衣再次回到家里,已经非常习惯家里的一切,所以也不客气,给陈冲搬了凳子之后,还去拿了一些吃的喝的给陈冲。等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这才拉张凳子坐在陈冲的身边。 罗勇一家坐在边上,现在大寒,并没有什么功夫要做,也就是牛娃的小媳妇要做女红,赚一点铜板。 罗勇见到陈冲,敬畏的心依然有,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贴近陈冲,心里面骄傲得不得了,甚至多了一些想法。 但这种想法,一闪即逝,他又觉得自家的风水出不来荣华富贵的命。 陈冲打算在三田乡住一晚,第二天再通过西山,进入和城乡。 深冬之后,夜晚来得非常快,大概是刚到酉时就伸手不见五指了,绿衣点了蜡烛,放在陈冲身边。 陈冲站在大厅的桌子前,桌子上是一张朔宁县的堪舆图,他此时将一根树枝放在了除了西山之后的官道上。 在那个地方,有一段路是非常平坦的,那里适合围攻。 “应该就是在那个地方了,过了这里,太多道路可以选择,他们不可能兵分那么多路的。” 陈冲抵着下巴思索,眼神一凝,就盯着树枝压住的位置。 “对我来说,生死就在这位置了。” 他眼神渐渐地深邃,脑海中不断地想着各种可能,也在做各种打算,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 明天在那个地方,如果他没有死,朔宁县整盘棋都盘活了! 绿衣站在陈冲身边,陈冲笑着说:“绿衣,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明天会有一些危险。”仟千仦哾 绿衣肯定地点头:“那是当然的,当初在坝子乡我都愿意跟着大人赴死,这一次仅仅是有一些危险而已,不关事的。” “你这丫头啊,脾气有时候挺倔。”陈冲揉了揉绿衣的头发。 绿衣只是晃了晃脑袋,眼中透露着开心。 本来陈冲只是随意的问一问,如果绿衣愿意待在三田乡最好,免得明天去经历那么危险的事情。 虽然说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中,可敌人总归会发疯,舍弃性命杀过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是安全的。 但见到绿衣小脸满是坚定,也就不管了。 如同绿衣说的,当初一同赴死都勇气都有,如今的危险,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陈冲将堪舆图收起来,带着绿衣回到了新建的房间,这茅草屋是牛娃和他媳妇两个人闲暇之余建起来的,现在就成了给陈冲几个人住的地方。 那些护卫也不需要睡在马车上,能有床睡,当然更好了。 除了夜晚值守,其他人在大冷天钻进被窝,睡得可香。 ………… 官道上,仲恒领着三百官兵,一路奔袭,在夜晚行军,速度并没有减慢许多。等靠近了三田乡之后,他才吩咐官兵扎营。 帐篷很快就搭起来,就在官道上,除了巡逻的官兵之外,其他官兵也都待在帐篷之中,吃着干粮,裹着被子。 正中间的帐篷之中,仲恒被雪白色的斗篷裹着,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炭炉,其上架着一壶茶。 炭火旺盛,茶一直在沸腾的状态。 等了一会之后,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仲恒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笑道:“赵武亚,没想到你喜欢半夜三更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灰色的帽子摘下来,赵武亚的模样出现在仲恒的面前,仲恒一点都不意外,还顺手倒了一碗茶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碗里。 第124章 黄雀在后 赵武亚咧开嘴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看来你对陈冲也恨之入骨啊。” “我只不过是在完成我的任务而已,为了获得让我满意的酬劳。”仲恒淡定地说。 “我已经看好了,上燕南郡的路线就在西山之后,他只能出了西山之后才能够转变路线去燕南郡。” 赵武亚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口气都喝了,放下碗之后,赞叹:“还是校尉大人的生活令人羡慕,哪里像我,整日奔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仲恒眯着眼睛,他的面前就有一张堪舆图,和陈冲的一模一样,在陈冲压着树枝的地方,他也用毛笔画了一条横线。 但他心里面依然不踏实:“你说这一次会不会有让陈冲逃掉了?” 赵武亚一摆手:“如果这一次他还能逃掉,我死在他手上,也不冤枉了。”他倒是豪气,也不惜命。 仲恒不屑:“你要有那个魄力,也就不用在中秋节那天截杀陈冲的时候,逃跑了。” 赵武亚脸色有一些不好看:“那只不过是我一时失误,放心吧,这一次我会一雪前耻。” 仲恒依然心里不安,赵武亚却不屑:“你这里三百人堵着后路,我已经在叛军那边带了五百人过来,到时候前后夹击,再加上地势更适合围攻,他们必死无疑!” 仲恒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自己这边八百人,而陈冲目前看来也就那么三个护卫。 仲恒和赵武亚都知道,陈冲身边少了的那两个护卫现在正赶往燕都,要求陈太师出手。 所以他们就是在看谁的时间更快一些。 他们杀了陈冲,陈太师的公函就算到了郡府,也于事无补。陈冲如果没死,陈太师的公函下到了郡府,仲恒就要亲自带兵去和叛军对抗。 到时候陈冲高枕无忧,绞杀叛军的事情就不需要看陈冲的了,他们想杀陈冲,会变得很困难。 因此,想杀陈冲只能趁着现在,陈冲孤立无援的时候! “听说他最近有去过坝子乡,你的探子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赵武亚好奇地问。 仲恒摇头:“没有,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让探子去了三次,并没有发现坝子乡有什么异常,不过他们的菜种得很多,水渠也在挖了,似乎是要装什么水车,我也不是很懂农具。” 当初他听到水车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懵的,还是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去了一趟小河乡,才见到了那所谓的水车。 三四米那么高,算是体积庞大,都是由木头制成,模样很稀奇,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听说是用来引水的。 但没有真正地见到水车的运转,仲恒也想不出来怎么引水。 赵武亚不屑地撇撇嘴:“陈冲那家伙就是喜欢搞这些东西,当初就广修水库,还修缮官道,挖水渠,如今他依然性格不改,爱钻研农具,民生之物。但命都保不住,那些都只是无用之物而已。” 仲恒只是在一边听着赵武亚对陈冲的不屑与嘲讽,等夜深了,他才说:“明日你发信号,我就会去堵截他的后路,至于杀陈冲的事,就交给你们叛军去做了。” 赵武亚不屑:“难道你连杀一个县令都害怕?” “只不过是没有这样的打算而已,杀人我在行,可他是县令,就归你们叛军来杀。”仲恒笑道。 赵武亚和仲恒达成了协议之后,匆匆离开了帐篷。 翌日,仲恒让官兵将帐篷收起,纷纷列好了队,等待着仲恒发号施令。 仲恒让他们先休息,盯着和城乡的方向,这里距离和城乡就只有几千米的路程而已。 这里去西山很近了,过了西山就是和城乡。 赵武亚发出信号,他是绝对听得到看得到的。 他带着官兵隐蔽在官道一边的小树林之中,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长刀。 ………… 罗勇的家里,陈冲众人收拾好东西之后,来到了西山的出口,这里过去就是和城乡了。 陈冲对和城乡的印象并不深,只是知道这里和南郡接壤,当初也受到了许多灾民的冲击,影响严重。 但因为没有爆发瘟疫,所以陈冲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让县衙将粮食送到和城乡来。 西山的衙役走下来,他们在山寨已经住了许久,连过节放假都没有办法回家,所以有一些烦闷。 当知道陈冲经过西山的时候,他们都下来了,作为领头的何志兴跑上来,跟在陈冲的马车后面,躬身拱手。 马车都快要出西山了,何志兴依然不愿意放过这一次请求的机会。 他大声说:“大人,我们都是有家有室的男人,妻儿老小都在县城里面住着,求大人放我们回去吧,让其他的人过来看守。” 马车停下来,陈冲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王志兴,等了一会才说:“过了大雪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不需要守在这里。” 何志兴一听,脸色一喜:“大人说的可是真话?” “难道我一个县令的话你也不相信?”陈冲淡然问道。 何志兴这才拱手大喜道:“相信,小的当然相信大人的话,小的不打扰大人了,我这就回去继续守着。” 陈冲看着何志兴的轻快脚步,笑着摇摇头,这些衙役还真是够精明的,轻松的活有好处的事抢着去做。 这种守山寨的苦差事谁也不愿意来。 前方,西山的小道两边都是山林,山林之后,便是一大片开阔视野,前方有许多小树林,一片片的分散开来,但总体来说,这里的地面都相对平坦一些。 陈冲目光慢慢投向远方,在那个方向,是一个分岔的官道,一条官道往北,可以绕过县城,直接去燕南郡。 而柳宁毅说的就是那一条分岔路,包括他和张松说的,也是这一条路。 大家都以为,他会从这里北上回燕南郡的老家。 陈冲转头看了看三田乡的方向,那里应该也会有人围过来,叛军不可能会让自己还有退路的。 陈冲拍了拍周铁的肩膀:“那些小伙子应该到位了吧?” 周铁兴奋的笑道:“放心吧,这一次就是检验他们的时候了,可不要给我丢脸啊!” 陈冲摇头:“这是死斗,没有丢不丢脸的,他们害怕了,死的就是他们。” 周铁握紧拳头:“我也相信他们不会!” 第125章 分岔路口 官道的分岔口,有一条北上的路,陈冲两辆马车停在了路口,四周空荡荡,似乎并不能藏着太多人。 只不过不远处有小树林,大概十几米宽,往里纵深望不到对面,里面是可以藏人的。 而且陈冲也能确定,那里一定藏了人。 不仅如此,现在前进的路都已经有人堵住了。和城乡的乡中心是去不得了,那里有三千叛军,他这几个人,也不可能去。 道路前方,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正一脸冷笑,踏步而来。他腰间有三尺刀,身强体壮。 陈冲眯着眼睛,对绿衣说了一句:“等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从车厢出来。” 绿衣乖巧地点头,钻入里面,还在陈冲离开之后,放下了帘子。 周铁脸色一沉,从马车上下来,一手提着剑匣,满脸杀气。鹿小七几个护卫也都对前方的敌人虎视眈眈。 等对方靠近到二十米,停住了脚步,陈冲才露出笑容:“赵武亚,没想到我们还能有第三次见面的机会。” 赵武亚摘下帽子,露出满脸横肉的脸,眼神阴鹫,咧开嘴笑了笑:“是啊,没想到你三番两次逃过我的刀口,我真是恨死你了。” “我也一样。”陈冲点头。 赵武亚冷笑道:“那你猜一猜这一次你能不能从我的手上逃脱?” “怎么不能呢?你就一个人。”陈冲耸肩,无所谓地说。 “我可不是一个人,我现在代表的可是叛军。”他对着天空放了一支响箭,四周不断有叛军握着武器咋咋呼呼地冲来,做一个包围状。 只不过留下了后路给陈冲。 赵武亚张开手:“看到了吗?我这里可是有五百人,你呢?你只有三个护卫吗?太可惜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胜券在握了,脑海中已经幻想到了等一下将陈冲抓过来跪在自己面前的狼狈模样。 眼神渐渐变得戏谑,赵武亚讥讽道:“陈冲,等一下抓住你,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苦,放心好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冲摆摆手:“你忘记了,我这里可是马车,你这些家伙可追不上我。” “放心吧,你的后路,已经没了。”赵武亚大笑:“你以为我这一次还会有上一次的漏洞?你所有的退路,都被我封死了。” 说着,他目光看着西山出口,只见到有两三百个官兵正在仲恒的带领下,正往这边奔来,很快就与赵武亚这些叛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赵武亚一脸讥笑:“陈冲,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这一次没有猜到我会做什么?” 陈冲假装脸色铁青,转头看着仲恒,仲恒一脸自得,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满是讽刺。 他此时感觉夏日喝了一泓冰泉,全身都舒爽,尤其是望见陈冲难看的表情,指向放声大笑。 陈冲指着仲恒怒道:“仲恒校尉!你要和这些叛军联合起来吗?你可知道这是在造反!要是圣上知道了,你是要夷九族的!” 仲恒笑得更放肆,只觉得陈冲如同戏台上的丑角,如此滑稽,更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他洋洋得意一手抽鞭子,大声道:“陈冲,你已经没法子了!当初在坝子乡没杀了你,这一次,总归要栽在我的手上了!” 赵武亚伸着脖子大喊:“仲恒大人,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现在他已经必死无疑,我们上吧!” 他说着抽出了三尺刀,再次往前走,而叛军看着他的脚步,也都嘿嚯嘿嚯地往前,步伐并不算整齐,但手上的武器寒光瘆人。 大多数都不是制式,应该是叛军在和城乡建造了一个武器锻造的车间。 仲恒也抽刀,但却没有抬脚,而是说:“当时就说好了,他们不回头,我们不出手的。杀县令的事情啊,还是交给你们更专业一些,我们就在这里看好戏吧。” 陈冲咬着牙,将马车调转,周铁三个护卫紧握长刀,护在马车侧前。 仲恒“哟”了一声,开心道:“看吧,这个家伙竟然想要对我展开冲锋。哈哈哈,可笑之极!” 赵武亚隔空笑道:“仲恒大人,看来你要出手了,不过陈冲的命可要给我留着啊,我不想他那么快死。” “听你的就是了。”仲恒眼中充斥着兴奋,见到陈冲要往自己这边冲来,只有鄙视。 那么几个护卫加两辆马车想从自己这里突围?怎么想的? 而且自己身后的官兵手上武器大多数都是长枪,这对战马是非常致命的。 “连这些都不懂,还想和我作对?够愚蠢的!” 仲恒给身后的官兵打了个手势,拿着长枪的官兵排成了好几排,挡在最前方。 要是马车真冲撞过来,这些长枪会将战马捅死。 陈冲回头看了看赵武亚,又看向仲恒,难堪的脸色收起来,换了一副淡定的面孔。西山侧,有光反射过来,他不需要再装了。 陈冲闭上眼睛,回想这两三个月他布的局。为了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计划,硬生生忍住了去检验战士的冲动,将所有的实施都交给钱程和张昪。他的任务就是整天吃吃喝喝,而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伪装。 现在,他可以撕开伪装了! 陈冲抬眼,淡定的说:“真以为我要倒在这里了?” 仲恒呵呵一笑:“陈冲,你就认命吧,朔宁县已经没有能救你的人了,至于你那两个跑去燕都的护卫,就算拿到了陈太师的书信,也来不及送到郡府。” 他自信满满,不自觉的又欢喜的笑了起来,手上的长刀在空气中挥舞两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有一些不对劲的情况,自己身后的官兵,有了骚动。他眉头一皱,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越来越多的官兵发现了身后有异动,都转身看过去,接着所有的官兵都有些紧张的紧握武器,对着西山的位置。 不会吧?! 陈冲还有后招?! 仲恒心里有一些不安,但又觉得不可能,理智的思考,朔宁县确实没有陈冲的帮手了。 当初那十万灾民被分散到了每一个村落,而且现在也不是当初,灾民成为了朔宁县的居民,陈冲死了,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灾民不可能再聚集起来了! 那为什么西山有异动? 他调转马头,抬眼望去,只见到一列列的战士出现在西山的出口,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战士队伍后方,钱程抓住何志兴,冷着脸带着杀气说:“你看到的是什么情况?回去朔宁县给我当街大声喊,一路喊到县衙去,听到了没有?” 何志兴脸上只有惶恐,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交代如此重要的任务。 但仲恒校尉与叛军交好是事实,联合起来杀县令也是事实,这和造反并没有区别。 钱程给了何志兴一匹马,他抓住缰绳,带着杀气说:“这件事情办妥了,大富大贵有你,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等这件事情结束,我第一个杀了你!” 何志兴猛地点头,顾不上顾虑那么多,拿回了缰绳之后,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唏律律~” 大马疯了一样往朔宁县县城奔去。 第126章 你选了条死路 仲恒脸色变了,看着气势强盛,眼中满是激动和兴奋的战士,他只觉得荒谬。 这些家伙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战士没有经过衙门的登记,也就是说陈冲操练私兵! 他指着陈冲:“你也想造反吗?!” “这可不是造反,这可都是在县衙在册的衙役,我带着衙役过来,难道有错?”陈冲笑眯眯地说。 仲恒大吼:“浑蛋!你分明就是在操练私兵!你在造反!苏知府知道了,你人头不保!” 陈冲看着仲恒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容更加的灿烂,他明白,仲恒愤怒的根本就不是操练私兵的事情,而是他在朔宁县做的这些事情,仲恒作为一个拥有官兵探子的校尉,竟然不知。 而且现在,多了一股变数了,这个死局,盘活了! 一直都以为局势掌握在手中的仲恒,此时慌了,这些战士出来之后,他在想,陈冲会不会还有更多后手? 陈冲从马车上抽出了一把障刀,然后将刀指着仲恒,笑道:“仲恒,现在轮到我包围你了。” “就算加上这些私兵,你也不过是一百多人,我可是有三百官兵的!!”仲恒已经失去了理智,大吼道。 他抬头望向赵武亚:“赵武亚,你还等什么?!一起上啊!免得有更多的变数!” 赵武亚脸色比仲恒的更差,没想到陈冲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够找出一百五十多个人出来。 虽然说和他们这里八百人相比少了很多,但他憎恨的是陈冲还有这样的能力,以及这种智慧! 这家伙! 明明知道自己会带着叛军来这里堵他的!还假装不知道! 赵武亚也打了个手势,所有的叛军都开始准备发起攻击。 “就算你有一百多个战士,也不可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你必死无疑!!!” 赵武亚牙齿都要咬崩了,眼神之中满是憎恨,眼中只有陈冲的背影,他怒吼一声:“杀!!” 紧接着所有的叛军同时一时间奔向陈冲。 陈冲打了一个手势,并且自己站在马车驾位上,带着周铁他们往仲恒冲去。 仲恒腹背受敌,很快下令,长枪挡住马车的官兵不动,其他的官兵则是与一百五十战士对战。 钱程和张昪两个人拖着横刀带头冲锋,身后一百五十战士整齐划一,即便跑步前行,依然能够保持同样的速度,每个战士相隔着的距离不会超过二尺,也不会低于一尺半的距离。 仲恒不屑:“哼!阵列相隔那么开,等死!连阵列都不会,还以为有多厉害!兄弟们!给我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距离五十步! 第一排的战士左移一尺,停下脚步,抬起手对着前方的敌人。 瞄准,发射! “咻咻咻~” 袖口的连弩有短箭激射出来。 他们短箭发射完,刚好到了最后一排,又与前方的战士对齐,继续跟上队伍。 最前面的一排,总会在后方的跟上了,再次侧步停止奔跑,将短箭瞄准前方的敌人。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还没有与敌人交手,前方就已经死了五六十官兵。 仲恒看到这一景象,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怎么可能!” 他想不明白,这些怪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做到在那么紧急的奔行中还能令行禁止的? “杀!”但仲恒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百官兵抽出了两百多人来,往钱程这些战士杀去。 人数上占了优势,仲恒依然不慌张,尤其是身后还有五百叛军,赵武亚只要来到,基本上就可以奠定胜利的结局。 官兵先倒了七八十人,双方才碰撞在一起。 官兵的长枪占了优势,钱程横刀劈开长枪,冲进人群中,两只手抓住横刀,一刀横扫,先杀两人。 只不过一刀,他的眼中就充斥着杀意,手上的横刀挥舞得更加快。 和官兵对战,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当初二十多个兄弟,就是被这些官兵杀得只剩下他们几个。 钱程对这些官兵本来就有一种恨意,此时杀起来根本就不留手,能杀的,绝对不会放过! 张昪和钱程一同杀进人群堆里,两个护卫大杀四方,直到官兵堵住他们前进的趋势。 后方,战士架开官兵的长枪,气沉丹田,一些躲不开长枪的,侧身躲开,然后在地上翻滚,尽量躲开致命的部位。 等靠近了官兵之后,手上的长刀成为了优势,他们面容狰狞,挥舞长刀。在钱程他们的教导下,击倒敌人后一定要将敌人心脏或者脖子击穿。 在坝子乡也练习了那么多次,他们下手果断,毫不犹豫。 两百人仅仅是一接触,就麦子被镰刀隔断,一排排倒地,兵败如山倒! 仅仅是一盏茶不到,一百五十个战士,甚至都没有给这些官兵纠缠的机会,冲上去,挡开长枪,长刀出手,擦肩而过,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 无一例外,都是官兵! 一开始官兵们还气势汹汹,觉得这一百来个小伙子没有见过血,等一下杀几个之后就会转身逃跑。 但等官兵死了上百人之后,这些官兵才是那个转身逃跑的丧家之犬! 败了! 仲恒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敢相信,陈冲带过来的这一百多人,竟然能如此轻松地将自己带领的军队击溃。 他可是校尉大人,他可是拥有着非常充足的练兵经验,为什么操练出来的官兵却如同纸扎人一样,一捅就死? 他的队列,甚至经不起对方一轮冲锋! 他甚至从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敢死营的影子,可不是啊,这些一看就知道不知道从什么山疙瘩出来的乡巴佬,而且每个都晒到黝黑,身材也并不是很强壮,甚至有一些消瘦。 这就是乡巴佬的样子! 哪里是那些一往无前勇猛无敌的敢死营?! 仲恒突然全身一颤,想到了如果这一场战斗输了,他的后果,于是咬着牙,眼中充斥着疯狂,怒吼一声,抬起长刀:“兄弟们,给我杀了县令!” 他拍马狂奔,拨开了那些拿着长枪的官兵,领着剩下的官兵往陈冲这边扑来。 一直在留意前方的情况,见到一百多个战士将这些官兵杀得屁滚尿流,陈冲总算松了一口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看来这些战士的训练都很刻苦啊,钱程他们不负我期望。好样的。” 陈冲见仲恒已经提刀往自己这边杀过来,摇摇头:“没用的,你这只是无用挣扎。” 将后背留给敌人,这种犯大忌的做法,仲恒竟然也会做,看来对方是已经乱了阵脚,也失去了理智。 仲恒不愿意面对失败,还想要无谓的抵抗,陈冲呵呵一笑:“绝望吧。仲恒校尉,你已经没了。” 说完,陈冲继续踩着马车的木板上,周铁三个护卫跳落地上,剑匣之中弹出陌刀,这种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武器,在高头大马面前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仲恒前来,手上的长刀往周铁砍过来,周铁一个下伏,陌刀横切。 斩马脚! 鹿小七早已经知晓周铁的打算,于是与周铁同步动作。 大马前脚断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仲恒在地上狼狈翻滚几圈,他稳定身形,抬头就见到前方五十米,陈冲正驾着马车前来。 他怒吼一声:“浑蛋!!我杀了你!” 周铁三个护卫并没有理会后方的仲恒,只是抬头看着这些想要冲过自己的官兵,陌刀转横刀,两手握柄,扎起马步。 “来!!”周铁怒吼一声。 气势磅礴,声震山林,他满脸通红,手臂肌肉虬结,在寒冬依然裸露的双臂,正散发着热气。 那些冲来的官兵这时候都慌了,周铁两边,鹿小七和护卫刘振宇各站一边,手上的横刀抬起,表情冰冷。 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好几十个官兵竟然不敢动了,后方战士们见到敌人露出后背,直接散开,短箭快速射击。 一个个官兵快速倒地,最后也就只剩下这么二三十个官兵还活着。 他们惶惶不安,脸上只有害怕和绝望。 一个官兵突然丢下了自己的武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其他的官兵受到了感染,纷纷害怕地跪倒在地。 仲恒没有心思去看自己的手下,见到马车上的陈冲,他双眼布满血丝,一只手紧握长刀,在距离靠近之后,双脚一踏,飞跃起来。 “陈冲!拿命来!!” 从陈冲身后的前窗窜了出来,一柄横刀刺向仲恒,仲恒只能横刀去挡,林雪菲接着力量,一脚踩在仲恒的手臂上,更上一层,再抬刀,从天而降的带着自身重量劈下! 仲恒狂怒:“啊!!!” 他抬刀再挡,当身形下降,只能不甘心地和陈冲擦肩而过。 陈冲表情淡漠,甚至都没有去管仲恒,目视前方,他要迅速和自己的战士汇合。 “咚!” 沉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陈冲马车在战士们面前停下,这才转头去看。 正好见到林雪菲一脚将仲恒踢了回来。 蕴含内劲的脚力可不是仲恒能挡住的,穿着的盔甲都凹陷进去,内脏更是被震伤,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长刀抵着地上,撑着身体,一嘴的血,恶狠狠的瞪着林雪菲。 陈冲从马车上抽刀往前,一步步,没有任何犹豫。 林雪菲再次欺身,来到仲恒的面前,这一次仲恒甚至没办法挡住林雪菲,只能被林雪菲踢断了右手,惨叫一声。 陈冲正好来到了仲恒的身边,淡然说:“仲恒,那么多条路选择,你偏偏选了死路,真以为我好欺负?” 仲恒猛然抬头,眼神暴露愤恚,但随之而来的是陈冲的一刀。 “送你一程,不用谢。” 第127章 那你真小气 仲恒的头掉落到地上,陈冲看也不看,而是冷冷地抬头看着赵武亚。此时赵武亚带着五百名叛军才来到陈冲的面前。 战士们也来到了陈冲的后方,气势如虹,并不出声,但身上染着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两军对峙,战士们的气势越发的凌厉,眼神带着杀气,一开始他们也仅仅是兴奋中带着害怕,可杀了那些官兵之后,他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杀气,这种杀气让他们面对五百叛军依然不落下风。 赵武亚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和仲恒合作,是为了将陈冲的后路堵住,顺便拉仲恒下水。 可那一百多个战士,杀起官兵来如同切瓜是怎么回事? 三百个官兵啊!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支撑住,就全军溃散,死伤大半。 而此时他面对着这些战士,也心生畏惧了! 赵武亚眼底有了惧怕,手上的刀,有一些不稳。 陈冲对赵武亚没有任何好说的,反而是对身边的林雪菲吩咐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抓住或者杀死那个家伙。” 林雪菲点头,将横刀随意地抓着:“那家伙就是当初你说的赵武亚吧?” 陈冲脸色阴沉地颔首,紧了紧手中的障刀。 赵武亚咬着牙,指着陈冲:“陈冲!你真是命够硬啊!这都能被你找到活路!我实在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那么强大的军队?”仟仟尛哾 “少废话了,你以为今天你能逃走?”陈冲打了个手势,所有的战士都将长刀抬起,摆好了阵型。 赵武亚眼色阴狠:“我这里可是有五百人!你们只不过百来人,真以为你就一定赢了?!” 陈冲大手一挥,大喝一声:“给我杀了他们!” 所有战士再次冲锋,赵武亚怒吼一声:“陈冲!你不一定赢的!!兄弟们,给我杀!!” 五百叛军纷纷往战士们扑去。 但他们没有任何的阵列可言,只是往陈冲这边冲来而已。 陈冲只是一只手拿着障刀,站在原地,他一步不退,即便知道自己在的位置也会有叛军突围过来。 但他不退! 林雪菲已经窜了出去,只留下鹿小七站在陈冲的身边,保护他。 战士们瞬间接触叛军,这些叛军连官兵都不如,最前方的人只是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与他们对战的战士就已经一刀捅进了他们的身体里面,而且拿自己的肩膀将他们撞开。 嘭!! 战士们继续往前! 赵武亚瞪圆了眼睛,先砍开两名战士,为了躲避一个战士的横切,在地上翻滚,等站定身形的时候,已经非常狼狈了。 而一个女子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并不知道林雪菲,但也知道一个女子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抬刀阻挡! 他预判到了女子会出手,所以将长刀挡在自己的面前,但很快他就发现,失算了! 那横刀的力量太强了,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飞,等停止了倒退之后,抬手一看。 虎口已经崩裂了,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上脑里,他顾不得伤势,去寻找乱战之中的林雪菲。 林雪菲杀了两个叛军,再次拖刀往他这边奔了过来。 赵武亚脸色苍白,咬牙继续死撑。 他依然只能够勉强挡下林雪菲的攻击,再次倒退。 突然,他发现四周围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惨叫声求饶声盖过了喊杀声,他抬头看去。 五百叛军,除了逃的,死的死伤的伤,地上足足有两三百之众。 “败了!” 赵武亚看着十几个战士围住了他,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颤抖着手,透过所有的人,将目光放在站在原地的陈冲身上,只见到陈冲脚下,也有三两个叛军倒在血泊之中。 他满是憎恨,对陈冲怒吼:“我不服!” 陈冲看到了这一场战斗,看到了钱程他们训练出来的战士有多强,至少这些叛军,这些内陆的官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心中越发满意,慢慢地有一套成型的进阶训练出现在脑海中,等这一次之后,他可以写下来,交给钱程他们。 对于赵武亚的无能怒吼,他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最终还是抬脚往前走,来到了赵武亚的面前。 这个家伙,可是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敌人,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如今,总算是要了结所有的恩怨了。 陈冲摇头笑道:“赵武亚,我知道你和我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是阵营不同,我们啊,都是上头那些大人物的工具。但是后来你个人对我有了憎恨的情感,也许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也许是你看我不顺眼,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总之我们两个,结果是你死我活。” 赵武亚用长刀指着陈冲:“我们之间有恩怨,敢不敢站出来和我对战?!” 陈冲摆摆手拒绝了:“我一介书生,和你这样的武将真刀真枪地打,你觉得公平吗?” 赵武亚满脸愤懑:“我让你一只手。”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有种单挑”的话,就不要说了。成王败寇,你可以去死了。” 陈冲打了个手势,林雪菲上前,解了赵武亚的刀,一脚将赵武亚踢下跪了,横刀搭在对方的脖子后。 赵武亚脸上表情复杂,有惶恐,有绝望,也有对陈冲的极度怨恨。 陈冲突然又问:“对了,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杀我吗?” 赵武亚全身都在颤抖,对生命的眷恋让他有了求饶的表情,他还未求饶,听到陈冲的问话,思索了一会,说:“因为那一次你在城门口扇了我一巴掌。” 陈冲恍悟:“哦,那你还真小气。” “求……” 赵武亚的话没有说出来,刀光落下,人头落地,翻滚到了陈冲的脚下,陈冲表情淡定,目光只是扫了头颅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前方。 一条官道向着前方,是和城乡的乡中心,那里就是叛军的老巢。 周铁走上前来,冷冷看了一眼和城乡的方向,咧开嘴笑问道:“大人,要我带着兄弟们去和城乡杀了那些叛军吗?” “没有必要,三千叛军不是少数目,如果战士们都去了,能回来的不会太多,我的战士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周铁有一些疑惑:“可是和城乡的叛军才是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吧?” “我自有办法。” 第128章 急报 陈冲转头看着鹿小七:“仲恒的虎符找一找,他应该是随身带着的,你带着虎符,按照我说的去做。” 鹿小七去仲恒的尸首前,摸了摸,很快就找到了一块铜制的腰牌,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雕刻,中间有一个“令”字。 他带着虎符,点点头,然后拉着张昪和刘振宇离开了。 陈冲则让战士们回去坝子乡,自己则是坐上马车,带着绿衣和护卫回去朔宁县城。 ………… 县城门口,何志兴快马加鞭,往县城冲去。远远的,几个官兵就见到了,想要上前阻拦,何志兴大吼:“急报!让开!!” 官兵们见到是衙役,眉头一皱,想着要不要拦下来,何志兴怒吼:“仲恒校尉勾结叛军,围杀县令大人!!给我滚开!!” 声音极大,城门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顿时脸色大变。 也不再有人敢阻拦,赶紧让开。 何志兴冲进县城,一路往县衙去,一路吼着刚才的话。 所有主街的人们都听到了,一时间表情各异,但大多数都露出惶恐,震惊。 如果事情真实,那就是兵营要造反! “不会吧!仲恒校尉那么大胆子吗?连造反的事情都敢做?” “开什么玩笑啊?那县令大人不是完了?” “噤声!这种话你都敢说,不要命啦?”一个人赶紧捂住同伴的嘴,满脸慌张。 整个县城如同煮沸了的水,热闹起来了,哗然,喧闹,满腔怒火的咒骂都有,人们在盯着那些偶尔能见到的官兵,消息快速地传播出去。 县衙之中,柳宁毅坐在公廨之中,正批改着书案上的卷宗,摸了摸肚子,想到小院里的火锅,嘴有些馋了。 他苦笑地摇摇头:“陈冲啊,真是勾动我肚子里的馋虫了。那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个位置了,从和城乡的边界往北,现在应该快出朔宁县了吧?” 正想着,听到外面的吵杂声,他眉头一皱,看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县吏,他咳嗽一声,不满地问:“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大惊小怪的。” 县吏拱手惶惶道:“大人!仲恒校尉勾结叛军,在和城乡围杀县令大人啊!” “什么!!” 柳宁毅跳起来,满是惊骇:“怎么会?仲恒校尉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衙役何志兴从三田乡回来,亲眼见着的!他正往这边奔来!”县吏表情不安。 “人呢?!”柳宁毅急匆匆往外面走,连帽子都忘记拿了。 何志兴跑到柳宁毅的面前,跪在地上:“柳大人!” 此时公廨所有的县吏都站在了大院里,满脸骇然地瞪着何志兴。 柳宁毅指着何志兴:“你作为一个衙役,知道撒这种谎是有多大的罪!将你见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要知道所有事情!” 何志兴全身都在抖,想到钱程的话,大声坚定道:“柳大人!我亲眼所见!仲恒校尉带着三百官兵,在刚过西山的出口堵住县令大人,并高声与和城乡过来截杀县令大人的叛军头头对话,对话内容我听得清楚,是联合起来围杀县令大人!” “说什么了!” “叛军头头是曾经的副尉大人赵武亚,与仲恒校尉说,校尉大人负责堵住县令大人的后路,五百叛军负责击杀县令大人!” 何志兴咬着牙,纳头便拜:“请大人为县令大人做主!” 张松走上前来,淡定道:“柳大人,我看是不是先去咨询一下兵营那边呢?” 柳宁毅转头眼神凌厉:“需要问什么?难道何志兴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仅凭他一人之言,怕是未见得有多真实吧?我看我们还是先派人去问问兵营那边吧,至少要确定仲恒校尉去做什么了?”张松微笑地说。 柳宁毅慢慢冷静下来,思绪很快就活跃起来,不一会,他吩咐何志兴:“你先下去休息,记住了,不要离开县衙,我随时会让你过来。” 何志兴非常乐意,赶紧站起来,往外面走。 柳宁毅开始下达命令,将县吏派出去,等院子里慢慢安静下来,少了许多人之后,柳宁毅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行了,其他人也不要讨论那么多,真相是怎么样的?不久就会知道了。等着吧。”qqxsnew 柳宁毅挥退其他县吏。 张松叹息:“真是可惜了,陈大人也是想不开,怎么会带着几个护卫去和几百个叛军对战呢?遇到了叛军,那根本就没有活路。” 柳宁毅低沉着声音说:“张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松腰杆挺直了一些,脸上有笑容:“柳大人,你不识时务啊。现在明摆着陈冲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局势吗?” “什么局势?” “陈冲得罪人太多了,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大家来说都没有好处,所以他必死无疑,赵武亚当初中秋时节刺杀就是这么一回事。”张松笑容更加灿烂。 他走前一步,与柳宁毅齐肩站着,得意道:“而这一次,他死在叛军的手上,仲恒大人接到苏知府的命令,派兵剿灭叛军,这个结果多好啊。” 柳宁毅眼神冰冷,望向张松:“所以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我可不知道。”张松笑眯眯道:“不过陈冲死了,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柳大人,这是一次攀附苏知府的机会,你做了那么多年县丞了,难道不想坐坐县令的位置?” 柳宁毅神情一肃:“张松!你在说大逆不道的话!” 张松耸肩:“柳大人,你还是太固执了,当初陈冲来的时候,你可是第一个不欢喜的,怎么现在竟然为陈冲说话了?算了,柳大人,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了,你要不乐意,就回家去吧。” 柳宁毅全身都在颤抖,他生气,突然讨厌张松这张嘴脸了。 张松瞥了一眼柳宁毅的头,银丝白发,露出讥笑:“柳大人,戴好帽子,可不要冻傻了,哈哈哈。” 从张志兴将这件事情传开之后,张松就没有任何的顾忌了,他知道,仲恒和赵武亚联手,而陈冲仅仅是那么几个人而已。 八百战士对陈冲寥寥几人,而且还是后路被堵截的情况,陈冲踩入陷阱,必死无疑! 而他也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就搭上了苏知府的车,他可以借着苏知府的关系,在县衙里面,力压柳宁毅,掌控整个朔宁县的局势了。 张松想到这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神阴森:“陈冲,你说你多愚蠢啊,竟然去得罪那些大人物。” 第129章 虎符 张松得意地哼着歌,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还吩咐一个书吏泡壶茶过来,他还在等,在等另外一个消息。 县令大人遇害的消息。 城门外,三匹快马奔入城中,直取城北兵营,鹿小七快马加鞭跑到了兵营前,此时兵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其他的小头领聚集在一起商量传出来的事情。 几个看门的官兵举起长枪,拦住了鹿小七三人。 鹿小七放声高喝:“所有人听着!我是县令陈冲大人的护卫,仲恒校尉带领三百造反的官兵,联合五百叛军于和城乡交界围杀县令大人,现已伏法!你们如若不是造反,现在跟我一同前往和城乡剿杀叛军!否则一律视作造反!” 几个官兵互相对视,非常震骇,但还是没打算放鹿小七进入兵营。 其中一个官兵匆匆去请新来的副尉大人朱子岩。 朱子岩刚来兵营不久,还没有熟悉兵营,听官兵传达了鹿小七的话,脸上骇然,匆匆跑到了兵营门口。 “我才来多久啊?这兵营就要被冠以谋逆造反的罪名?这什么地方!” 朱子岩满是怒气,又有一些慌张,匆匆跑到门口,而那些千夫长百夫长都聚集在了兵营门口,正议论纷纷,都是惶惶不安的打量鹿小七和张昪。 “你就是说我们兵营造反的家伙?”朱子岩站出来,怒视鹿小七,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我告诉你,造谣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当场斩杀!”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那个带自己过来的官兵,愣愣地问:“你刚才后面说什么来者?” 他听到有人要告他们造反,将后面的事情直接略过了。 这时候想起来,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官兵惊悸道:“这个家伙说校尉大人已经伏法。” “伏法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官兵颤颤巍巍地说。 朱子岩大骂一声:“娘希匹!”指着鹿小七怒骂:“你真是不要命了!连校尉大人死了都敢说!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我看他们两个就是敌人派来的细作!” 那些千夫长百夫长都抽出自己的长刀,纷纷往前。 一些弓箭手也瞄准了鹿小七和张昪。 鹿小七从怀中掏出虎符,大喝:“仲恒的虎符在此!他如今造反了,已经是要诛九族的下场!你们也要跟他们一样?” 所有上前的小头领都停住脚步,目光都落到虎符上,震栗得握不住刀了。 如果说鹿小七只是说仲恒死了,那可以当作造谣,造谣校尉大人,那可是要杀头的。 但,仲恒的虎符都在鹿小七的手上,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些人都是官兵,自然知道虎符代表着什么,如果不是仲恒死了,这虎符不可能被别人拿到。 虎符是贴身带着的,而且藏在身上最隐蔽的地方,无人知道。 只有全身搜查,才有可能将虎符找到。 而情况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仲恒死了! 朱子岩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才刚从边疆回来,立了功又打点了好一些人,才获得了这么一个副尉的官职,对虎符比谁都更清楚。 鹿小七手上的,无疑就是真的虎符! 而且也没有人敢造假虎符,这和造反同罪啊。 鹿小七大喝:“所以你们如何选择?要杀了我们去造反?还是跟我一同杀入和城乡,剿灭叛军?” 朱子岩立刻道:“当然不可能造反了!我们可都是顺国的官兵,对顺国是绝对忠诚的!” 有千夫长走上前来,小声说:“副尉大人,还是谨慎一些,这家伙拿着虎符,谁知道会不会是从仲恒手上偷来的?” 朱子岩厉声道:“住嘴!你懂什么是虎符吗?虎符要是不见了,仲恒也要杀头的!他不知道?还会让别人偷了虎符?我看你们是吃喝玩乐玩坏了脑子!” 他说完之后,看向鹿小七:“我会集结兵营所有官兵,前往和城乡剿灭叛军。” 千夫长眼珠子一转,又躬身说:“就算仲恒造反,也只是仲恒的事情,我们不需要去和城乡吧?” 鹿小七耳朵尖,听到了,冷冷一笑:“你们可以不去,但等县令大人回来在送往燕都的奏折上如何写,那就是县令大人的事情了。你说县令大人要是说你们兵营亦有谋反打算,圣上会相信谁?” 千夫长脸色大变,其他小头领亦是如此。 鹿小七铿锵有力:“到时候你们兵营之中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连坐,诛三族!” 朱子岩气得牙痒,转身一巴掌扇在了千夫长的脸上:“你个狗东西!是要还我?你那么偏着仲恒那个造反的家伙,莫非你也想?” 千夫长坐在地上,早已经懵了,捂着脸,听到朱子岩的质问,赶紧跪地磕头:“大人,我不是。” 朱子岩怒道:“我看这千夫长的位置你是不想坐了,那给我起开,给我滚出兵营去!” 朱子岩转头对其他的小头领下达命令:“给我召集所有官兵,我们要去灭杀叛军!” 没有人敢说不,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和仲恒有多好了,想的都是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所有小头领纷纷往兵营去。 ………… 刘振宇入了城之后,并没有和鹿小七他们一起,而是沿路往县衙去,大声高喝:“仲恒造反,现已伏法!!” 一路往前,路边所有的人听着刘振宇的话,满是震惊。 半个时辰前,何志兴才刚说县令大人被围杀,怎么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仲恒校尉被杀死了? 越来越多的人不懂了。 他们有人可看着,陈冲只是带着几个护卫前往和城乡,连衙役都没有带。 怎么能将带着几百官兵的仲恒校尉杀死呢? 酒楼之中,饭馆里,一桌桌的人都坐着,噤声,眼神惊惧,敬畏。桌子上的热茶早已经凉了。 刚才他们讨论的,可都是陈冲的结果,没有一个人觉得陈冲能活命,更不要说是将仲恒和叛军击溃。 “这……曹兄,县令大人如何做到的?” 被称为曹兄的书生脸上自信的表情已经无了,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刚才他可是侃侃而谈,说仲恒造反要被诛九族,但县令大人陈冲必死无疑,绝无生还的可能。 还假惺惺的惋惜这朔宁县一下就要少了两位最大的官,又评判了朔宁县的官僚如何迂腐。 刚才如何得意,现在就如何尴尬。 原本说的话,像是巴掌,一一扇在了他的脸上。 “哎,曹兄,你这脸怎么一阵青一阵白的?呀呀呀,还红了。不会身体不适吧?” 曹兄用袖子捂着半张脸,告罪道:“确实身体有恙,在下先行回去了。”说着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第130章 又一大事件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了感慨,惊诧的语气,议论这件事情的地方慢慢喧哗,闹得有一些吵。 但没有人会觉得陈冲该死,毕竟陈冲这大半年过来,做的事情可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朔宁县在陈冲的治理下,已经比其他县要好太多了。 唯有那么几个人讲陈冲坏话的,也是酸气十足的书生。 刘振宇一路到县衙,从马上下来,直奔公廨,到了门口,高声道:“仲恒谋反,现已伏法!” 所有还在惋惜或感慨的县吏,听到了刘振宇的话,又是脚步一顿。 何志兴刚才说陈冲被围杀,他们就已经停过一次脚步了,现在听到刘振宇放声大喊,再一次愕然。 大哥,一天吓唬两次,要不要这样啊?这是什么话本小说吗? 县吏依然用最快的速度去请柳宁毅。 他们顾不上手上的工作,只知道又是一个大事件!必须要让县丞第一时间知道。 正在感伤的柳宁毅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没将帽子带上,耳朵冻得有些发痛了,他却不自知一般。 只是觉得仕途多了一些无趣,又觉得这辈子似乎也就这样过去好了,无风无浪,也不需要攀附任何人。 能在县丞这个位置上坐到死,已经满足了。 柳宁毅也不知道自己在伤感什么,明明陈冲来这里的时候,他还想着将陈冲逼走的。 难道是因为那一顿火锅? 又似乎不是。 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陈冲做这个县令位置也挺好的呢? 他说不出来,只觉得陈冲死了,很可惜,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陈冲来治理朔宁县了。 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水渠,水车,更新的东西,再也见不到了。 突然,县吏推门而入,喘着粗气。 柳宁毅抬眼淡然说:“什么事情让你那么着急啊?” “大人!仲恒造反,现已伏法!” “知道了。” 他脑海中还在想着,县吏那么着急过来,应该是陈冲死在叛军手上的消息了。结局已定,最终还是仲恒和叛军赢了。 仲恒也不会被冠上勾结叛军的罪名,毕竟陈冲死了,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仲恒有参与进去。 何志兴啊,拿不出手的,只要出了县衙,会有无数的冷箭夺取他的性命。 与陈冲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仲恒一个个找过去,杀了。 但很快,他瞳孔一缩。 不对!县吏说的是仲恒伏法! 仲恒死了? 他跳起来,脸上涨红,激动问道:“你刚才说仲恒伏法了?” “县令大人的护卫在外面,是这样说的。” 柳宁毅快步往外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帽子,一手抄起,戴在头上,他呵呵笑:“说得对,确实不能冻傻了,哈哈哈。” 跑到了门口,见到刘振宇,他脸上满是笑容,走上前,激动地问:“你是陈冲的护卫,我记得你。” 刘振宇拱手笑道:“谢谢柳大人还记得我。” “那么……陈冲活下来了?”柳宁毅反复确认。 “嗯,大人杀了叛徒仲恒,灭杀造反官兵三百众,剿杀叛军三百余人,领头的赵武亚也已枭首。”刘振宇将大概的战果汇报出来。 “好!” 柳宁毅突然大喝一声,整个人都得意起来,就好像灭杀叛军的人是他。 张松这时候也匆匆而来,满是慌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爬起来也顾不上整理长袍,脸色铁青地走上前。 他看到了刘振宇之后,就已经确定七分,仲恒真的死在陈冲手上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仲恒死了?” 刘振宇笑着点头,张松双腿一软,差一些坐倒,好在后面有县吏扶着。 柳宁毅摆摆手:“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相信不久之后陈大人就会回来了,我们在此等候。” 刘振宇摇头。 柳宁毅疑惑:“还有什么事情吗?” 刘振宇指着张松,“大人说了,让我回来看着张松,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县衙。” 张松恍惚一会,突然跳起来怒问:“这是什么意思?!” 刘振宇摇头:“我只是按照大人的话来做,而且大人已经吩咐了,如果你敢仗着自己的官职跑出县衙,就地格杀。” “你在威胁我!”张松色厉内敛。 刘振宇将剑匣竖在地上,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赶工,现在每一个护卫都能有一套唐刀四制,这似乎成为了陈冲护卫的标志。 按下开关,横刀的格子弹出,刀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张松怒指刘振宇:“你在吓我?” “你可以试一试,县衙大门,你敢踏出,我会杀了你。”刘振宇不屑地看着张松,紧接着将横刀按回去,背着剑匣往外走。 张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是不敢对刘振宇放肆,他可知道陈冲这几个护卫的实力。 柳宁毅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张松,转身往里面走,幽幽说了一句:“张松,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真以为陈冲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啊。” 张松最终只能身体僵着,面无血色,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在椅子上,悄无声息。 县城外,两辆马车驶入,那些守城的官兵,纷纷避让,一脸畏惧,低着头不敢看。 陈冲拨开了帘子,正襟坐着,主道两边所有人都伸出头来,目光盯住马车,随着马车目光移动。 等马车远远离去了,这些人才哗然。 “陈大人真的回来了,他从叛军中逃回来了!” “什么叫从叛军中逃回来?那可是击溃了叛军,击杀了造反的官兵,打了胜仗咧!” “陈大人是怎么做到的?我都想不通,他怎么将那么多叛军杀死的?莫非真有神助?” “你要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和我们喝酒聊天了。” “那我去哪里?” “你啊,早就飞黄腾达咯。” 一阵笑闹声,众人又将话题放在陈冲身上。 绿衣兴奋道:“公子,我看那些人都可看着我们呢。” “这不是正常吗?我可是县令啊。”陈冲微笑道。 “也对,但他们好像比我们还激动呢。” “可能是觉得我长得帅吧。”陈冲摸了摸脸蛋。 “呀,公子又在自恋了。咯咯咯~” 一边,林雪菲做出了一个作呕的动作,没好气地说:“你就得了吧,好心情都要被你坏了。” 陈冲立刻不爽:“我说的不是实话?” “你脸皮很厚。” “我要和你单挑!”陈冲撸起袖子。 “哈哈哈,今天笑话就是你说的了。快把袖子拉下去吧,别冻伤了这小胳膊小腿的。”林雪菲笑眯眯地说。 正说着,马车靠近县衙门口,刘振宇正坐在石狮子边上,目光淡定。 县衙大门走出一个人,是张松。 陈冲一眼就见到了,眯着眼:“看来,张松是真的一点都不听话啊。” 第131章 解释没用 众人都望过去。 张松摸着长刀,独自一个人,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县衙是没有活路的,想要活下来,必须要趁着陈冲没有回来,赶紧离开县衙。 离开了朔宁县,就不归陈冲管了,到时候隐姓埋名,以他这样的身手实力,到哪里也都饿不死。 他背着一个包袱,握着长刀,这时候见到石狮子边的刘振宇,咬着牙,脸色阴沉。 他冷着脸说:“刘振宇,你也仅仅是一个护卫而已,为的不过是钱,你放我离开,我给你一百两,如何?” 刘振宇目光依然淡然,张松丢了一块银子过来,就在他脚下。 剑匣弹出横刀,刘振宇将横刀抽出来:“我说过的,出了县衙,我会杀了你。” 张松脸色一沉:“怎么?不够吗?二百两如何?” 刘振宇大步往张松这边走来,横刀在雪地上拉出了一条细细的沟槽。 张松将长刀拔出来,指着刘振宇:“我告诉你,不是我打不过你,只不过大家都是为了钱而已,你没有必要拼命!五百两!这是我能给你最多的钱了,如果不接受,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杀我的本事!” 刘振宇不为所动,安静的拖刀来到张松面前,横刀挑起。 张松脸色一变,赶紧提刀来挡。 两刀接触一瞬间,刘振宇压住张松的长刀,反手一拉,一步踏到张松身后,两手握刀,回身横扫。 张松只来得及转身,胸口被横刀划出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喷涌,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惊骇地退后好几步。 刘振宇早已经追上来,横刀刺出。 张松瞳孔一缩,大吼一声,长刀架开横刀,一拳砸在刘振宇肩膀上,抬起一脚。 一支短箭在他的视线之中放大,最后扎穿了他的肚子。 他惨叫一声,再次后退,满是恐惧。 他的力量在流失,因为寒冷,全身都在颤抖。刘振宇被打退了几步,揉了揉肩膀,再次拖刀往前。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动作,侧头看过去。 马车停了下来,陈冲从马车里面走出来,一脸微笑。 刘振宇看着陈冲回来了,知道这一次对战不需要继续了,于是回到剑匣旁边,将横刀擦拭干净之后,回鞘。 他对陈冲拱手:“大人,张松打算离开,我按照你的吩咐,拦住他。” 陈冲笑道:“做得好。” 张松满是惶恐,指着陈冲:“陈冲,你这是蓄谋杀害手下官员!我可是县尉,你不能这样对我!” 陈冲耸肩:“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怀有侥幸心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可是县尉,你没有权利杀我!”张松声音颤抖。 “我杀你可不是以你县尉的身份杀你。”陈冲从袖口拿出了几封信:“杀你,当然是因为你也造反了。” “胡说!陈冲,你在胡说八道!”张松用尽力气嘶吼。 县衙门口,许多县吏都跑过来了,柳宁毅也在,这一次他只是站在一边,冷冷望着张松。 县吏们心中有一些害怕,尤其是见到满地鲜红色,纯白的雪地多了梅花一般的点缀。 陈冲扬了扬信封:“这些都是证据,你串通仲恒想要害死我的证据。”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用书信和仲恒联系!你在冤枉我!”张松叫道。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所有的县吏。 说错话了! 张松面如死灰,全身的力气都似乎在一瞬间流失,他的瞳孔渐渐失神,焦距也在模糊。 陈冲微笑道:“看吧,你自己都承认了,你和仲恒联系过。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解释还有用吗?仲恒死了,你也下去陪他吧。” “扑通~” 陈冲说完,张松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等了一会,就没了生机。 陈冲拍了拍手,将信封收入袖口,这才露出笑容,往县衙门口走去。 所有县吏都让开了一条道来,有一些敬畏地注视陈冲。 陈冲走到柳宁毅的面前,咧开嘴笑道:“柳叔,我又回来了。” 柳宁毅原本严肃的脸,突然多了一抹笑容,伸出手,想要拍拍陈冲的肩膀,但又觉得有点以下犯上了,手僵硬在半空中。 陈冲两只手握住:“柳叔要注意保暖,手有些冷了。暖手炉都没拿来啊,这可不行,朔宁县还需要你,不然可发展不起来。” 柳宁毅心中一股暖意,点点头。 陈冲又和在场的所有县吏点点头,打招呼,这才领着大家一起往县衙里面走去。 朱子岩刚才边疆下来,本来就是领兵的小头领,带着接近上万的官兵,打三千叛军,仅仅是六天,就胜了。 消息传到了县衙里面,陈冲并不觉得意外。 三倍的兵力,那么富裕的仗要是都打输了,才叫人惊奇,再加上叛军实在是叛军,只是乌合之众,连武器装备都比不上官兵,两军对垒,官兵一个冲锋,几乎就可以将叛军打得屁滚尿流。 陈冲回到县衙第一时间将朔宁县一百五十的衙役名额放到了坝子乡的战士身上,多出来的则是以护卫的身份,继续在坝子乡训练。 坝子乡一百多名战士,如果不能冠上身份,上面下来一查,就会揪着这一点不放。搞不好告他一个操练私兵,意图谋反,到时候裤裆里藏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陈冲可不想在这个细枝末节的事情将自己害了。 天气阴沉,大雪又来了,大雪之中,围剿叛军的官兵从南城门鱼贯而入,这时候在房屋里的人都打开窗来,细细打量着。 陈冲坐在公廨的书案上,侧边坐着抱着羊肚暖水袋的柳宁毅,下方坐着一同共事的县吏们。 王世昌走进来,满脸的兴奋,行了礼就说:“大人,我打听到了。” 陈冲抬起头来:“什么?” “兵营此次剿灭叛军三千二百余人,但几个头目都逃到南郡去了,听说是太平道的成员。” “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死伤两千余人。” 陈冲眉头一皱:“有点多了。” 当初坝子乡的战士一百五十人,和八百余敌人对战,死伤不过十几,轻伤二十多个。 这样看来,这些官兵的实力,也就那样。 莫非官兵积弱,已经不堪大用了? 王世兴又说:“好消息是,叛军最大的头目,已经被斩首,脑袋就挂在菜市场上。” 陈冲看了看外面的大雪,说了一句:“快到冬至了。” 第132章 冬至将至 听到陈冲感慨,柳宁毅严肃道:“述职的时间接近了,我是县丞,若没有苏知府的邀请,是不需要去的,但你是县令……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关乎了你的评级,升迁。苏知府对你的态度你也明白,优等的评级不可能有的,若能低头,在苏知府的面前态度放低一些,受点委屈,也许就能得到个中良,不过你……” 柳宁毅知道陈冲这种性格就是不愿委屈,也不愿拍马屁,所以他说的这些,陈冲一定不会去做。 陈冲这样的性格对朔宁县是好的,尤其是看得出来,整个朔宁县都在蒸蒸日上。 但在顺国的体系中,却是最差的。 这顺国的官僚体系,夹着尾巴做人和攀炎附势是想往上爬最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 陈冲一样不占,很吃亏。 陈冲微笑道:“那如果我不去呢?” 柳宁毅沉默了一会:“最好还是不要吧。” “不过我也会有礼物送到郡府的,就在述职那一天,绝对会让苏知府满意的。”陈冲自信满满。 “年轻人啊,活力满满,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柳宁毅笑呵呵道。 陈冲只是笑了笑。 今年能过个好年了,这是在顺国过的第一个春节,倒是可以好好感受一下,放下所有的事情。 年关将至大家对工作的热情也更多,而且每一个县吏都脸上都能看到或多或少的笑容和开心。 饭后闲茶聊得也从工作转移到了置办年货上。 年终的审查和结算上,负责这一项工作的县吏发现,年报上,朔宁县的各种税收以及各种商业,农业的经济发展,都比往年要好许多。 旱灾的影响,在这种发展之下,影响已经在快速地缩小,尤其是十万灾民进入朔宁县,被陈冲容纳到整个朔宁县里面,给县里增加了非常多的劳动力。 最值得表扬的是小河乡的运输线,将连接了其他乡里,将种植的瓜果蔬菜,全部都往其他郡运输,远销燕南郡,甚至连燕都都有了朔宁县的货物。 汇总来到了陈冲的案上,陈冲计算了朔宁县所有开支和交上去燕都的钱粮,又留下一些来年需要用的银两之后,将余下来的三成库银发放到所有县吏。 柳宁毅一开始还非常震惊,当听陈冲说了年终奖这个概念之后,只觉得新奇,却并不反对。 毕竟陈冲的策略,总能给朔宁县的发展带来非常好的效果。 用手托了托发放到他手上的银子,估摸着有五十两,柳宁毅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所有县吏都有,在冬至之前,拿到了自己的年终奖。 虽然只是几两银子,可也已经是相当于他们一个半月的俸禄了,不少了,能过个好年! 再说了,他们任职那么久了,可是第一次在过年前会有银子发放,还是从库银掏出来的。 所有县吏欣喜若狂,欢呼着,有人喊着“陈大人威武。” 余下的库银,陈冲将所有佐官县吏召集起来,打算将这些库银发放给家里男人从军的,或是无法养活自己的妇幼老人。 这一点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毕竟是为了朔宁县变得更好。 很快大家都发现,作为创造年终奖的陈冲,竟然没有拿年终奖,众人纷纷好奇。 公廨之中,柳宁毅咳嗽一声,好奇问:“陈大人,你没拿那个年终奖?” 陈冲立刻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我也拿了。” “那怎么不见?” “因为都拿去还债了,我手头上还有我护卫的这些装备,可都是欠着打铁铺和木匠铺的钱。”陈冲哭哈着脸:“年终奖一发,全还债去了。”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作为县令,竟然还能欠钱。 继年终奖之后,又是第一次听说的事情。 柳宁毅也没意料到,还以为陈冲是高风亮节,不贪财。 陈冲突然笑呵呵地望着诸位,伸出手:“不如各位同僚帮我一把,借我点小钱钱?” “啊哈,大人,我家娘子喊我回去吃饭了,先走一步。” “对对对,我家娘子也喊我回家吃饭了。” 陈冲没好气地问这两个县吏:“你们两个的娘子,是同一人?” “啊,对对对。” “对对对。” 两个县吏捂着脸,其他人则是仰头大笑,但很快也都找借口,逃一般离开了公廨。 本来就是下值,大家都可归家去了。 陈冲目光看向柳宁毅,柳宁毅苦笑着摇头:“莫非陈大人也要让我掏钱?” “说个玩笑话而已,柳叔不要惊慌。”陈冲笑道。 日头落得很快,等柳宁毅也回去,县衙变得有一些冷清,安静了许多。 陈冲看着四周的环境,昏暗之中,常青绿植覆盖着白雪,一些叶子早就掉光的,树枝上也裹了一层白雪,看久了,更像是长出了雪白色的叶子和细小的果实。 道路上的雪会有人专门打扫,所以并不厚,踩在上面能发出细微的“嚓嚓”声,也会留下一串脚印。 大雪已经停了,夜间的天空清澈,并无太多云朵,遮蔽月光。 寒光冷彻,能让四周的树木屋檐在地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也在脚下,走一路,影子就跟一路,不离不弃,从不抱怨,从不背叛。 忽然间,影子边上又多了一个影子。 一个两个,最后陈冲发现,他的影子后,七八个影子出现了。 陈冲转头看过去,迎来的是绿衣。 “公子,大家都等你呢。” 鹿小七嘿嘿一笑:“大人,火锅搞起啊。” 林雪菲没好气的说:“在这里一个人走走停停,还低着头,不知道的以为你很伤心,怎么,装可怜啊?” 陈冲沉默的望着,周铁这帮护卫和绿衣这两个丫头,都在。 好像,也并不孤单啊。 “走吧,今天好像又有牛死了吧?”陈冲收起情绪,微笑的问道。 “大人,已经切片了,已经让人拿到小院去了。”周铁双眼兴奋。 “那还等什么,开吃!” 陈冲领着众人回到小院,大家搬桌子的搬桌子,凳子自己去抱,炭火添上,鸳鸯锅架上。 很快,整个院子热闹起来,打闹声取笑声不绝于耳,周铁和鹿小七抢着吃的,林雪菲总爱抢陈冲碗里的牛肉。 绿衣乖乖的在一边,开心地笑着。 冬至将至。 第133章 还未来 郡府之中,下人行色匆匆,官吏在整理整年的文书公函,还有整个江南郡的收支,要往燕都送去的税银。 郡府公廨中,偌大的书房侧边有几排书架,一些卷宗整齐叠放在上方,备注好了日期地点,分类明确。书案置于正位,坐在书案上,抬头就能见着进来的人。往外走,两根红漆木梁,贴着木梁有两尊一人高的青花瓷,擦得锃亮,与地面隔着托底。 一名穿着官服的老者坐在案前,表情严肃,眼神深邃。五品的官服身前是山水画,大红色,身挂锦绶和玉佩,因为冬季寒冷的缘故,他身上还套了一件斗篷。书房死角有暖炉,让书房的温度不至于坐不住。 知府苏澄俞,顺治开试第一批科举生,探花郎,文才和治理谋略都有。 他家境夯实,凭借着父亲的打点,在科举三年后,先在燕南郡锦江县做县令,五年连续评级为优等,调回燕都做侍御史,三年得优,再调江南郡少尹,五年中四年得优,一年优减。 那一年优减,还是江南郡出现洪灾,事情报到燕都,知府扛了责,他抽身事外,得了个知令不报,视作隐瞒。 就在那一年,知府下台,他抱到了大树,一朝得道。 赵国公力荐苏澄俞,最终让苏澄俞坐在了江南郡的知府这个位置上。 如今有了两年,对于江南郡的各县事务已经熟悉,对一些县令也非常熟悉。今日述职,他可以再见到这些削尖了头往自己身边凑的官吏。 少尹严禾小心翼翼地走入书房,站在案前,见苏澄俞正出神,于是侧身站在一边,两手缩到衣袖之中。 等了片刻之后,苏澄俞才问:“有什么事?” “各地县令都到齐了,午后需大人主持各位县令的述职。”严禾躬身说。 “朔宁县县令有来吗?”苏澄俞随意问道。 “还未来。” 苏澄俞颔首,冷着脸说:“果然是新上任的县令,三把火都烧到郡府来了。” 严禾不出声。 自从周家的人过来了一趟,面见苏澄俞后,不过一月有余,就下了一道文书,关于剿灭和城乡叛军事宜。 但也仅仅下了一道。 众人都知,没有兵营的帮助,想靠着县令去剿杀叛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苏澄俞并未下令让兵营协助,明摆着要为周渠成的事算账。 若陈冲聪明一些,放置不理,等年末述职,在苏澄俞面前低个头,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不至于丢掉乌纱帽。 若不聪明,自然官职不保,还要被苏澄俞批一个极差的评定,呈到圣上的书案。 所有账本以及各个县令送过来的礼品,都堆放在郡府一个角落,各县城县令送完了东西,都聚集在大堂相互攀谈。 毕竟是同一个郡府的,总归是有合作的机会,或者是学习经验。 “听说朔宁县县令这一次并未过来?” “你说陈冲啊,他这几年可是搞了大动作,呵呵呵,就算不过来也正常,知府大人可不待见他。” “我也听说了,十万灾民硬生生吞掉了,填到县里,登记在册,变成朔宁县的居民。” “不是这件事情,我说的是三大粮商。” “我也听说了,三大粮商他杀了俩。” “真的假的啊?手段如此残忍?” “真的,周渠成和知府大人可是朋友知己,陈冲一刀砍了脑袋。胡峰更是段王爷的伴读书童,也被一刀刺死。” “怪不得不来了,来了也是挨打惹人嫌的份。” “不一定吧,要是愿意低头,总能保住县令这个位置的。” “现在午时已过,诸位可有听到朔宁县的人过来啊?” “没有。” “那就对了。朔宁县陈冲,要遭咯。” 众人说着,笑呵呵。 讨论别个县令的死活,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兴趣的,同僚之中的趣事,总是能勾起他们的八卦之心。 苏澄俞带着严禾安陆两人走到了大堂,站在主位,扫了一眼下方的县令,表情严肃。 诸位县令动作整齐,拱手行礼,喊了一声:“知府大人。” 苏澄俞伸手:“诸位坐。” 他自己坐在了主位上,县令们才刚落座。 很快,每一个县城的账本汇总开始,一个个县城汇报收成税收,民生人口资料。 苏澄俞只是在一边听着,面无表情。 这样的汇报,他已经听了好几年了,没有一点新意,无非就是喊穷和要求拨款。 等所有的县汇报完了之后,苏澄俞才不满问道:“朔宁县的年报呢?” 安陆也有一些好奇,就算不去灭杀叛军,县的年报也要交上来吧。如果连年报都不交,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严禾低垂着头,昏昏欲睡。 其他县令都小声议论,对陈冲的做法感到震惊。 年末述职,这是每年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年报也是一样,这种事情不做,就算朔宁县再如何厉害,县令再如何有能力,都会被批一个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的罪名。 苏澄俞哼了一声:“朔宁县,好一个陈冲啊!” 正要发怒,一个官吏从外面走进来,捧着一本账本,急匆匆的表情,跪地说:“大人,朔宁县的年报到了。” 苏澄俞眯着眼睛:“午时已过,年报也不需要了,让人去知会陈冲一声,以下犯上的罪名,我会亲自呈到圣上面前。他就等着入狱吧!” 官吏颤颤巍巍地说:“大人,是我们的疏忽,其实朔宁县的年报很早就送过来了,因为并非县令亲手交过来的,所以放在一边,忘记了。” 苏澄俞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表情更冷,死死盯着官吏,官吏也知道是自己的过错,非常害怕。 苏澄俞冷声道:“既然有年报,那就拿上来。” 官吏满是苦涩地将账本交到核查的书吏手上,这才匆匆退下。 苏澄俞扫了一眼下方的县令,淡漠道:“朔宁县的年报也有,那就让我们来听听,这朔宁县,今年收成如何,税收如何吧。诸位也好学习学习。若没有点本事,总不至于如此傲慢,连述职都不愿来。” 这些县令正襟危坐,竖起耳朵。 但也知道苏澄俞就只是在捧杀而已,朔宁县今年怎么样,大家也能预想到。南郡旱灾,跑过来的灾民,大部分都到朔宁县去了。 灾民是什么?那可是蝗虫,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有灾民进入朔宁县,朔宁县就不可能有什么收成。 能不饿死那么多人,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而且听说朔宁县还有叛军占领了一个乡,有叛军的地方,基本上整个县都会非常混乱。 鸡鸣狗盗的事情也会多许多,都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学着叛军的样子,到各地作案。 朔宁县的年报,只会比所有县都更烂。 第134章 四颗头颅 苏澄俞这样说,大家都知道,就是在找陈冲的麻烦,嘲讽陈冲。 书吏翻开了账本,开始将上面的汇总读了出来。 “直到三年,南郡旱灾,十万灾民逃至朔宁县,朔宁县诸位同僚经商议,以四十文一斤售卖赈灾粮,再往各县收购麦麸,得七仓,供给十万灾民全年粮食,至此,十万灾民往后无一人饿死。” 所有看笑话的县令突然笑容僵硬了。 苏澄俞呷了一口茶,捧着茶杯的手,定住,他抬头看向书吏。 书吏以为自己读错了,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没错,才疑惑地看向苏澄俞。 “继续。”苏澄俞眉头一皱。 “粮商周渠成以暴力逼迫农民贱卖粮食,以高价粳米逼迫居民,换取居民的田地屋契,并且买凶杀人,想要迫害县令,依法斩首。” “粮商胡峰,勾结衙役温六,偷运周家粮食,证据确凿,依法斩首。” “两大粮商抄家所获粮米数百万之巨,纹银百万之巨,按顺国律法,充公国库。” 一件一件事情由书吏的口中读出来,大堂场面异常安静,没有县令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但陈冲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让他们心中颤抖。 那些粮商,哪一个背后没有人的? 陈冲说杀就杀了? 胆子真的是大破天了! 所有的税收,收成,抄家所得,清楚的记载在账本汇总上,所有的县令这时候也都震撼。 似乎,朔宁县今年的收获,比任何一个县都要更丰厚啊。 苏澄俞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慢慢放下茶杯,心里面堵住了一口气。 书吏将所有的汇总读完了,让大堂所有人都清楚。 今年的朔宁县,收获颇丰,也不需要郡府这边拨款了,还往郡府这边运送纹银过来。 数百万两的银子啊,这样的数量,充公国库,绝对会让圣上龙颜大喜。 至于苏澄俞的评级,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时候打一个极差的评定过去,圣上只会觉得苏澄俞脑子有问题。 “诸位,如果今晚无事,到后堂赴宴。”苏澄俞说了一句,直接站起来,往侧室走去。 安陆看着苏澄俞的背影,表情淡然,倒是对陈冲多了一些好奇。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安陆用手肘戳了戳严禾,缓缓道:“老严,吃饭去。” 严禾依然沉默不语,站起来,往外走。 安陆跟上。 等大堂里面郡府所有的官吏都离开了,诸位县令才议论纷纷,哗然声一片接一片。 大堂忽然间热闹了起来。 “陈冲那么厉害?真砍了两个粮商啊。” “厉害什么?他算是给自己挖坟了。得罪了苏知府和段王爷,他怕有九条命也不够。” “我得到消息,苏知府已经让陈冲年末之前将朔宁县的叛军剿灭。” “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仅仅下了一道文书,兵营那边没有。” “那可难咯。” 苏澄俞回到自己的书房,眼神越发寒冷,一只手拿起顺国治国论,并无心思去读。 朔宁县的年终汇总能有那么好,他确实没想到。 但似乎能养活朔宁县那么多灾民,也是因为抄了两大粮商的家,不然依然会有饿死的人。 寒冬从来如此,不管是荒野还是县城,在能见到靠在墙边,被白雪覆盖的冻死骨,饿殍遍地。 但想到了剿杀叛军的事情,他心情又舒缓了一些,让下人煮了茶进来。 夜晚,郡府后堂可是热闹得很,交杯换盏,交头接耳,勾肩搭背。十几杯酒下肚,早已经忘记了严肃。 苏澄俞坐在主位,也小酌几杯,有一些醉。 一些县令开始呈上自己的礼物,玉石,画作,比比皆是。 这些可都是县令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为的就是能入苏澄俞的眼,在评级上打一个优等。 这和他们的升迁有着最直接的关联。 没有县令敢在这上面糊弄。 等所有的县令都将自己的礼品送到了苏澄俞的手上,苏澄俞也非常满意。 酒席继续,共同举杯,菜肴换了一批,酒也搬来更多。 突然,有几个下人匆匆将四个盒子抱了上来,放在了地上。 所有县令的目光都放在四个盒子上,一时间猜测起来。 这究竟是谁给的礼物?竟然压轴登场? 如果这礼物不能压过所有县令的,可就出了洋相,这辈子都别想升迁了。 一个下人行礼道:“知府大人,这是朔宁县陈冲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一定要让知府大人亲自看到。” 苏澄俞眉头一皱,冷声道:“他自己没来?” “并非陈冲送过来的,似乎是一个前来府城卖货的贩夫,还交给我好几封信,也是交给知府大人的。”下人说。 众人都有一些吃惊,没想到这时候陈冲的礼物才送到,而且不亲自送过来,礼物再怎么好,苏澄俞也应该不会接受。 太傲慢了! “打开吧,让大家看看,他有好东西送过来。”苏澄俞眼帘垂下,神色带着一丝愠怒。 下人按照吩咐将黑色的木盒打开,突然吓了一跳,退后好几步。 其他县令都吓到酒杯一抖,撒了一袖子的酒。 他们瞳孔紧缩,眼珠子瞪大,看着木盒里面的东西。 苏澄俞更是脸色铁青,也苍白了一些。 借着火光,他看到,四颗脑袋安静地放在木盒之中。 安陆站起来,匆匆走下场,而一边的护卫也都纷纷站好了队列,将苏澄俞保护在中间。 “这……” “太放肆了!” “知府大人,我看这陈冲就是目中无人,还敢在述职的时候吓唬大人!这样的人,就算有一点才能,也不能留着!” 一个县令站出来,愤愤然。 安陆走到盒子前,盯着这几个脑袋,第一个脑袋他有印象。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朔宁县县尉张松。” 他继续看向下一颗脑袋。 “曾经的朔宁县朔宁县兵营副尉赵武亚。” 再看下一个。 “这颗不知道。” 最后一颗。 安陆就算再淡定,也都心神一颤,转头看着苏澄俞,拱手道:“还有一个是,朔宁县兵营校尉,仲恒。” “什么!” “不会吧!!” “陈冲要造反啊,连校尉大人都敢杀,他凭什么啊?” 县令们都不慌了,本来三分醉意,立刻醒了,背后甚至有一些冷汗渗出。 苏澄俞握紧酒杯,沉默不言,他想要发怒,可根本无法宣泄出来。 因为仲恒,赵武亚都是在计划之中,击杀陈冲的人。 现在他们死了,那就是说明陈冲还活着。 最重要的是,连仲恒都死在了陈冲的手上,这陈冲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下人将一封信拿出来:“还有这一封信,那个贩夫说是关于这几个盒子的。”下人们也都害怕,可那么多官吏在此,他们也不敢立刻逃跑,只能硬着头皮站着。 安陆接过,打开信,看了一眼,将里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仲恒校尉联合叛军头目赵武亚,以张松为内应,围杀朔宁县县令于和城乡边界。罪名造反,现已伏法。仲恒死后,县令与新任副尉大人朱子岩,领兵再次前往和城乡,围剿叛军,灭杀叛军两千余人,叛军头目金石枭首,现四人头颅呈上。” 读完信,安陆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所有县令都哑然失声,面面相觑。 不是陈冲造反,是校尉大人造反? 校尉联合叛军围杀县令,这在整个顺国来说,都是头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兵营和叛军都要杀陈冲,还能被陈冲反杀? 什么时候官兵和叛军那么弱了?连一个没有任何帮手的县令都杀不掉? 苏澄俞手在颤抖,眼神阴森可怕,目光落到几个头颅上,情绪几乎要失控,他咬着牙,深呼吸几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陆摆摆手,让下人将盒子拿走,将下人的那几封信收过来,回到苏澄俞身边的时候,很干脆地将信封交给苏澄俞。 一场酒席突然气氛诡异,匆匆结束。 县令们这时候突然都噤若寒蝉,不敢胡乱开口说话。 酒席结束,县令们都匆匆逃离了郡府。 苏澄俞带着信封,回到了书房之中,烛火点着,他将信封拆开,一封封他与仲恒之间联系的信纸步入视线。 他心头一跳,脸色狰狞,猛拍桌子:“仲恒这个混蛋!!愚蠢之极!” 外面的下人听着都有一些心惊胆战,低头匆匆远离书房。 苏澄俞狠狠咬牙,死死盯住这些信件。 将信件送过来,这是要威胁他?还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就只是一个县令而已,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将信件送过来我就会放过你?等着吧!” 苏澄俞冷眼抄起信件,靠近烛火,很快,一封封信化作灰烬。 火光之中,他的眼神带着杀意,从未有人能让他如此愤怒。 严禾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灰,并未说什么,只是拱手,淡淡说:“大人,酒席散了,属下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日小年,大家都归家了。” “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苏澄俞低头看着自己的官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大人吩咐。” “那几个带盒子过来的人,有可能是细作,处理一下。”苏澄俞冷漠道。 “是。”严禾领命离开了书房。 整个书房又再一次陷入死寂,烛光中,苏澄俞脸上满是杀气的盯着门外。 第135章 皆过客 冬至。 朔宁县县衙的县吏大多数回了自己家,按照顺国的假期,拢共三天,而大多数县吏的家都是在朔宁县下面的乡里。 放假之后,县衙除了一些值班地在衙门昏昏欲睡之外,整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都宁静下来。 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几个圆滚滚的雪人。 院子里的雪没人扫了,积攒了许多,踩在地上大概有半尺高,走路有一些艰难了。 小院子里,屋檐下,众人都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聊着天。 羸弱的阳光只能让他们感到一丝温暖,但寒风微微拂过,更多的是钻心的冷。 这样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并不能将雪堆消融。 “我说,今天是冬至啊,不弄点好吃的啊?”林雪菲第一个提出了今晚吃什么的问题。 周铁眼睛一亮,将自己热衷的食物说出来:“牛肉,必须要牛肉。” 绿衣拍掌:“公子,我觉得火锅还是最好吃的。” 陈冲没好气地看着绿衣:“这里去三田乡就半天时间,马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要留下来过节?” 绿衣笑嘻嘻:“公子,太远了,我不想回去。” “难得放假,你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吧?” “上两个月才回去一趟,家里一切安好,不需要我担心。”绿衣坚持留下来。 陈冲心里清楚绿衣的想法,这丫头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在这寒冷的天总是红彤彤的,像两个番茄。 他没再纠结那么多,而是抬眼看向周铁:“牛肉哪有那么容易弄到?这段时间都没有牛死了。” “啊。”周铁立刻表露出失望。 “不过我听说柳叔家里有一头羊。”陈冲抵着下巴说道。 “大人,你和柳大人熟络,你去弄点回来?”鹿小七挤眉弄眼,奸笑道。 陈冲也有一些想念羊肉火锅了,尤其是用干锅炖煮,佐以调料,那股属于带点膻味的香,绝对让人流连忘返。 刺溜~ 陈冲拍拍大腿:“走,咱们去给柳大人拜年。” 众人欢呼,纷纷起来,跟着陈冲往外走去。 “公子,可是都还没有到春节。” “提前拜年,这种祝福的话语,谁会嫌多?” “嘻嘻,公子说得对。” 柳宁毅今天就感觉眼皮直跳,心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整天他都待在家里。 今天杀羊,这可是拿他大半年终奖买回来的,还是托人从其他县运过来,极其珍贵。 为了烹煮得更好吃,他特意地请了聚贤楼的大厨回来。 哪知道老仆人匆匆跑进内院,慌慌张张。 柳宁毅好奇问:“阿成,什么事情让你不淡定啊?” “老爷!陈大人拿了一大片羊腿跑啦!” 柳宁毅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陈冲怎么来了?” “陈大人说是来拜访您,但拐到了厨房,正好见着厨师在杀羊,也没客气,让护卫动手,剌了一条后腿,也不来见您,匆匆离开了。”阿成满是惶恐。 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县令会像是强盗一样,跑进来抢了东西就走的。 理由倒是富丽堂皇,给自家老爷拜年。 他还说呢,都还没有到春节,哪来的拜年一说,现在明白了,人家明摆着就是奔着羊肉来的。 柳宁毅吹胡子瞪眼,年轻了好几岁一样,怒道:“陈冲,真是脸都不要了!” 但很快又无奈地笑了笑,摆摆手:“算了,随他去吧。” 陈冲的行事作风本来就古怪,性格亦是如此,他相处大半年了,也知道陈冲就是小事上不拘小节,大事上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陈冲带着一众护卫,扛着羊腿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走去,街道上行人稀少,但见到陈冲一行人,也都好奇地转头过去。 回头率高得很。 他们可都认得陈冲一帮人,可见到县令带着一众护卫,像是打劫成功的强盗,一脸嘚瑟模样,走路也大摇大摆,顿时多看两眼。 这还是自家的县令大人? 陈冲开心地回到院子,鸳鸯锅架起,准备食材的事情交给厨娘。 厨娘也没有回去,毕竟这里还要有人负责煮好三餐。 她要将晚饭给值班的县吏准备好,才能回家。 将羊肉切了,端了过来,厨娘有些腼腆地说:“大人,我已经将晚饭做好了,先回去了。” 陈冲将一盘羊肉递给她:“这些天辛苦了,听说你也有孩子在家里等着你,这些羊肉就拿回去煮给孩子们吃吧。” 厨娘愣了一下,很快就慌张地摆手:“大人,使不得啊。”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食物就是用来吃的,拿回去。浪费你那么多时间,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冲越是这样说,厨娘就越是紧张,不过在陈冲的坚持下,还是拿走了那一碟羊肉。 羊肉火锅比牛肉火锅味道更好,羊肉的肉质更鲜甜一些。 等天色暗下来,火锅的锅底也沸腾了,陈冲哈哈一笑,先夹起一片羊肉,往锅里放,说了一声:“吃。”所有人筷子立刻动起来。 一整条羊腿,再加一些素菜,勉强够一院子的人吃。 吃饱喝足,挥散了众人,陈冲独自一个人回到了房间,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很快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这生活啊,就该是这样,就算在异国他乡,也要有一些知己朋友。 人生要有了牵挂,被别人需要,也就变得有意义。 至于送到郡府的那些礼物,陈冲并未有太多的关注,至少他确定,在短时间内,苏澄俞不会来烦自己了。 朔宁县已经进入到正轨,运输线建立之后,经济发展上也不需要担心,民生问题这一类的只要有了钱,都好解决。 他意识到,朔宁县县衙上上下下都已经和自己一条心了,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这帮县吏就不会成为绊脚石。 朔宁县将来能和铁桶一样坚固,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他并不想改变所有人,但身边的,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希望可以变得更好。 睡梦中,陈冲忽地呢喃了一句:“我与春风……皆过客。” 第136章 不回家了 朔宁县的冬季气温越发寒冷,官道上的树木被砍伐了许多,全拿去做柴火了。 从朔宁县城墙上望过去,白雪皑皑,光秃秃一片。 冬至后,县吏们干活的热情再次燃起,处理今年最后的汇总事务,将该做的都加速完成。 谁也不想在春节休假的时候,还要留在县衙里奋笔疾书。 陈冲心中有一些烦躁,尤其是听到县吏们讨论着回家过年的话题,只觉得心绪不宁。 趁着还没有休假,县衙里面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处理,陈冲在往后的时间,更多的是跑打铁铺和木匠铺。 武器和农具的改良,他一步步地跟进,亲自坐镇两间铺面,守着这些匠人。 水车的数量已经足够,陈冲让他们做改良的犁耙,还有打谷机和吹谷风车。 这些东西做好了就放着,按照他的计划,每一个村子可都要配备的农具,绝对不能马虎。 除了农具的改良之外,关于孩童启蒙教育的问题也提上了日程,陈冲和众人商量,决定开设学堂,让愿意读书的孩童,都来学堂里识字。 这个决定一提出来,就遭到了非常多人的反对,连一向偏袒他的柳宁毅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当。 开设学堂的提议,在县衙里吵了足足五天,甚至县衙里的议论内容都传到了外面。 对于那些小户人家来说,自然是好的,能让自己的孩子识字,将来再不济也能找到一份好一些的营生。 可那些书生,或者是大家族里面的人,都急切地跳出来反对。 在顺国,书生的地位可是社会上最高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得起书,更不要说能被称作书生文人。 万变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句话一直都受用。 在日常生活中,文人总能有一种孤傲的表现,就好像高高在上一般。 因为他们是稀少的,是珍贵的。 所以他们有高傲的资本,可以看不起除了读书人之外的任何人。 就算是财富一方的商贾,在读书人面前,也要低半个头。 现如今陈冲的提议,冲击到了读书人的地位。 按照他的做法去实施,读书人从高贵,变成了普通。 人人都有书读了,那么书也就变得不特别,那些乡野村夫,一代代下来的孩子,有机会进入到读书人的圈子。 这是什么,这是要毁掉读书人的圈子! 陈冲明白这一点,但现在整个县衙都和他一条心了,他觉得可以试一试,直到在县衙大堂,几乎所有的县吏都持反对意见,才明白,这种事情,也触及到了县吏们的利益。 柳宁毅在夜晚专门跑到了小院,依然是讨论开设学堂这件事情,最后柳宁毅将所有的利弊告诉他,叹息地离开了。 思虑了许久,陈冲觉得只能放下这个提案。 步子跨得太大了。 将这件事情搁置之后,陈冲继续之前的生活,没事就去看农具或是武器的打造。 在西山拿回来的银子,只不过是一个冬季,就花得七七八八。 陈冲不得不感慨,花钱如流水啊。 放下了县衙的事情之后,赚钱的想法又跃然于脑中,陈冲写了好几封信,让绿衣拿去驿站。 顺国有信差,是顺国朝廷建立的,原本是用于军事,但在没有军事信件的时候,也会收一些民间的信物,赚点小钱。 除了去打铁铺和木匠铺之外,陈冲还去了一次坝子乡。 坝子乡的所有战士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依然保持着训练,陈冲将三分之二的人纳入到衙役里面,还有的就当作是自己的护卫。 按照顺国的标准,县令可以自己挑选护卫二十人,用作平常外出的保护。 陈冲的护卫早已经超过了,不过这种事情只要不被有心人揪着不放,基本上不需要担心。 要知道就连那些大户人家院子里的护卫,也不止二十个。 他堂堂一个县令,多一些护卫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也仅仅是保持现有的数量,他并没有让队伍的数量增加,在朔宁县如今的情况之下,战士的数量增加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被人抓住把柄。 如今坝子乡的战士,经过了一次战争之后,浑身散发着煞气,在山林之中,如同虎豹。 所有的战士身上都有唐刀四制,袖子里也绑了短箭,这已经是陈冲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装备了。 应付敌人也已经足够。 对此他非常满意。 一个月匆匆过去,有事忙,时间过得总会更快一些。 当将最后一份公函放在了书架上,陈冲伸了伸懒腰,就见绿衣小步子走来,手里面拿着大大的福字。 他愣了一下,算了算日子。 还有几天要过年了。 绿衣将福字张开,询问:“公子,你看这福字好看吗?” 陈冲点头:“好看。” “那我贴到小院门上啦。” “嗯,挺喜庆的。”陈冲答应了。 “对了,大人,你家不是在燕南郡吗?不回家过年?”绿衣疑惑地问。 陈冲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家,在燕南郡,他不是孤儿,父母健在,而且家境还算不错,小户人家。 能够供他读书考试,还能攀上陈太师,家里必然不会太差。仟千仦哾 他甚至都不能算寒门,他的祖上也出过几位小官,说得上是名门之后。 “真被我说中啦。公子,要是你不回家的话,我可以陪你在这里过年。”绿衣非常开心地说。 陈冲依然没有说话,他在想,自己似乎在刻意逃避燕南郡的家,以及曾经那个陈冲的父母。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陈冲,对待别人的父母,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在,最多只会当作是好心的陌生人。 而父母眼中的孩子,永远都是特别的,回到燕南郡,他会被第一眼就认出来。 模样虽然没有改变,但性格,内在,气质,都变了。 做父母的,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陈冲就怕这一点。 “大过年的,你不回去吃团圆饭?”陈冲回过神来,微笑地问。 “我和公子也可以吃团圆饭。” “我们天天都一起吃。” “大年三十和公子吃的也叫团圆饭。”绿衣坚定道。 陈冲暖心的笑了笑。 “今年就不回了,托人送点东西回去就好。”陈冲最终决定道。 “那小院里可热闹咯。”绿衣笑嘻嘻的说。 陈冲望向门外,周铁这帮护卫都在,林雪菲抱着暖炉,缩在屋檐下看雪。 一边还有厨房拿到的点心。 “确实会很热闹。”陈冲也笑呵呵的。 第137章 过年 陈冲在顺国过的第一个春节,是绿衣这帮人一起过的。周铁他们是灾民,基本上都是孤身一人,至爱亲朋在逃难的时候,死在了路上。 林雪菲更是孑然一身,连亲戚都没有。 但陈冲知道,并不是没有,而是林雪菲的那些亲戚,在他家没落之后,都断了来往。 林雪菲这性子也不乐意去找回那些亲戚,所以陈冲问起的时候,就只是冷冷回了一句:“都死了。” 随着爆竹声响起,春节来临。一大清早,所有的人都从房间里冲出来,往陈冲的房间跑来。众人站在床前,盯着陈冲。 陈冲用被子捂在胸前,有一些苦闷:“也没听说过谁家拜年那么早的,我衣服都没穿啊。” 林雪菲可不管,第一个伸出手,满脸兴奋笑容。 “新年好,散钱。” “我房门是你踢开的吧,林雪菲,我真是不想给你。” 陈冲没好气地往后抄起内衬,从里面拿出碎银子。 每个都有,分到了几钱银子。 林雪菲拿着银子,就要跑去买小口吃食,周铁他们则是郑重的收起来。周铁这些护卫经历了灾荒,最喜欢攒钱。 绿衣收到了陈冲给的碎银,慎重的用红纸包着,贴着交领,放到了胸口的位置。 午后,陈冲带着众人出去逛了逛。 县衙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多,雪地上多了许多孩子玩耍,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拜神的贡品。 孩子们玩闹累了,就会眼巴巴地看着这些贡品。 按照当地习俗,贡品要摆放一天才能拿下来吃,上面的糕点蜜饯孩子最是爱吃,可要等一天,只能流着哈达子,望眼欲穿。 孩子再如何也不敢在神明面前放肆,而且敢提前偷来吃了,那么无需开年,大人就会拿棍子抽打。 孩童们心中有数,只能苦苦忍耐。 春节过后,县吏们收拾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陈冲也回到了正常的工作中,朔宁县的各种事宜,都需要他去处理,能够交给柳宁毅的,也都给了,但每天依然会有成堆的问题需要处理。 到了立春,地上的雪开始消融,天空渐渐阴沉下来,有阳光的日子越来越少。 惊蛰,开年的第一场雨下下来。 润雨细无声。 地面湿透了,并不积水,绿色的草尖刺破了泥土,冒出了头。qqxδnew 青石砖铺成的小道,细缝之中,也有青草夹缝生存,踩在上面,还能有一种特殊的触感。 就好像是它在努力托举着鞋底。 春分前,陈冲专门地跑了一趟城外,去了小河乡。现在小河乡已经大变样,运输线不过几个月的运行,小河乡已经人山人海,整个乡里的屋子都重建,由茅草屋顶换成了乌黑瓦片。 这里成了商业地。 知道陈冲来,刘强第一时间带着虎子和秀才走来,汇报小河乡的各种收获,得意笑容已经溢出。 “大人,现在小河乡所有的乡民,都有一个非常好的生活了。婆娘在家里做女红,男人负责种地,闲暇时间会来乡里来帮忙,赚点工钱。” 他在前方画了一圈:“从这里开始,到后方,所有的房屋仓库都推翻重建,更加的牢靠。” 陈冲心中满意,对刘强也是如此。 能够将赚到的钱,运用在所有乡民身上,刘强这个乡长确实不错。 他对运输线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提点了一下运输线的后续运作,就抛去了这个话题。 “我想找一些农夫,现在春分将至,快到耕种的时候了,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陈冲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刘强。 刘强虽然疑惑,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找了几个农夫过来。都是熟手,耕种十几年的老农。 在城外,农夫是最容易找的,几乎所有的乡民都耕种了田地,尤其是陈冲将周渠成手上的田地分到了他们的手上。 耕种的积极性从未有过那么热烈的。 自家有田,那可是比什么都好。 几个老农站在陈冲的面前,颤颤巍巍。 陈冲温和地笑道:“诸位不需要害怕,我找你们过来是有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帮我。” “大人,我们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胆子较大的农夫说。 陈冲摇摇头:“不需要识字,只要你们会种植就好了。” 几个农夫有一些疑惑的互相对视。 陈冲解释:“耕种谷栗大麦,每一株相隔多远你们应该都是凭借着经验,但是实际上这些经验也需要有一个标准,我需要你们建立一个标准。” “大概就那么远。”农夫自己用手丈量了一下。 陈冲点头:“那就是七寸左右。需要浇灌多少水?” “大人,这些我们确实是靠着经验摸索,根本就没有依据标准,小人也说不上来。”农夫绞尽脑汁,有些为难地说。 陈冲对秀才招了招手,秀才快步上前,拱手问:“大人,您叫我?” “这些老农都是经验最老道的,在耕种方面,有一些经验绝对宝贵,所以我需要你记录下来,他们如何耕种,用多少水,用多少肥料。对了,你们的肥料是怎么样的?” 陈冲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这个地方,并没有用屎尿发酵出来的天然肥料,甚至种植农作物,仅仅是用水浇灌。 陈冲立刻将发酵肥的概念说出来。 用谷栗的杆烧成灰,然后用屎尿混合,放置一段时间,等肥料发酵完毕之后,就可以用于农作物的施肥。 众人听着只觉得一愣一愣的,这种东西他们从来没有用过。 只觉得新鲜稀奇,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作用。 人的屎尿竟然还能够用于农作物上面? 那种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吗? 但秀才还是快速地将陈冲说的办法记录下来,他随身都携带着笔和纸,手写速度飞快。 刘强有一些苦涩地说:“大人,乡民们都是在外面解决出恭。” “每条村子都兴建茅厕,让乡民们以后出恭都去茅厕。”陈冲直截了当地说。 “可是他们都没有这习惯。” “会有的,你组织一队人,每天巡逻,谁要是不去茅厕出恭,跑到外面,就给我罚钱!” 刘强眉头紧皱,觉得这种束缚会让乡民们有抱怨的情绪。 但既然陈冲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陈冲拍了拍刘强的肩膀:“放心吧,等屎尿能够成为肥料,让田里面的粮食收成多五成甚至是一倍的时候,他们就会乖乖地跑到茅厕里面,如果还敢出去做这种事情,会被那些需要肥料的农夫骂死。” 陈冲非常自信,毕竟他曾经见到过一个新闻,在偏僻的地方,家家户户都在一个公厕里面拉屎拉尿,就是为了制作这种天然肥料。 那种肥料,甚至会有人去争抢。 这才是真正的,为了抢屎大打出手。 等将肥料的概念说完之后,陈冲认真的看着秀才:“老农耕种粮食的技巧,要仔细的记录下来,等收成之后,我要看到一册关于如何耕种谷栗的卷子。” 秀才被陈冲赋予期望,整个人都打了鸡血一样,非常激动的点头:“放心吧,大人,我一定会完成你交代的事情!” 让秀才和这些老农去接触,陈冲带着众人又巡视了小河乡一圈,这才打道回府。 第138章 我辈读书人 春风料峭,天气暗沉,朔宁县早晚有雾,路边的青草叶子上总有薄薄的一层雾气,用手指抹一下,就能在指尖凝聚成一颗小水珠。 春分前后,县城里并不忙,但城外,家家户户都开始了春耕,牛作为耕田的主力军,几乎每一户人家都着急需要。 可耕牛每个村子就那么一只,只能排队来领,这家种完了就轮到下一家。 不过让所有农民吃惊的是,今年的耕种速度似乎比以前要快了许多。 后来才发现,是村长从县里面领了新的犁耙回来,这犁耙比曾经的要更实用一些,犁田的速度快了许多。 朔宁县今年的耕种时间,比往年的都要缩减了许多,大家都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料理其他营生。 朔宁县内,陈冲按照柳宁毅说的位置,来到了一个大院门前,大门口上方挂着牌匾,笔走游龙地写着两个大字。 “莫府。” 这是朔宁县最有名的夫子家里,这一家子三代为教书先生,教出了四位官员,虽然都是县令、县丞这一类的七八品小官,可也德高望重。 朔宁县大多数读书人都是拜入门下,门徒遍地,这一家人走到哪里,都会有学生上前恭敬行礼。 陈冲前来,这家的家丁并未有任何恐慌,而是非常淡定地让他等着。 一边的周铁不爽地说:“什么人啊?县令来了,竟然还要让等着,真是好大的架子。” 陈冲倒是无所谓:“等着吧,三代老夫子,是该要有老学究的傲骨的。” “老学究?我看啊,屁也不是,就仗着自己教出了一些芝麻大小官,就在这里引以为傲。”周铁一脸不屑。 “就你话多。”陈冲摇摇头。 一盏茶的功夫,家丁从里面走出来,将正门打开,淡然道:“走吧,我家老爷愿意见你了。” 陈冲呵呵一笑:“那还真是谢谢你家老爷愿意见我啊。” 陈冲和周铁和家丁擦肩而过,周铁冷冷瞥了家丁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莫如卫年纪在五十,儿子莫风开设了私塾,报名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甚至为了让自家孩子进入莫家的私塾,每年的束修达到了五十两。 这可是非常高了,毕竟五十两对于一个小户人家来说,需要半年才能赚到。 就好比柳宁毅,一个县丞,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九两银子而已,五十两,需要五个月有余。 穿过游廊,绕过假山,走廊上有画亦或是题字,都可圈可点,一看就知道大家之作。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穿过了内院,才进入到正房,也就是大堂。 大堂内,莫如卫已经端坐在主位上,见到陈冲进来,拿着架子,让陈冲自己坐。 周铁毫不客气地坐在陈冲下方。 莫如卫见周铁的行为,眉头皱了皱,有一些不满,不过很快就将目光放在陈冲身上。 下人上茶,退了出去。 陈冲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沫子,小啄一口,道了一声“好茶”之后,才放下茶杯放下,与老者对视。 莫如卫笑着说:“年少有为啊,没想到陈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成就,确实厉害。”biqμgètν.net “不算什么,莫老过誉了。”陈冲谦虚道。 “我听说了朔宁县最近的一些事情,陈大人可谓是功劳极大。如果不是陈大人,那十万灾民能活下来的不知道还能有多少。” 陈冲一听,只是摇头苦笑:“这些都是靠各位同僚协助,否则我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陈大人过谦了。朔宁县能有今天这样的繁荣,你绝对要占七成的功劳。”莫如卫微笑道。 陈冲听着莫如卫一直在捧自己,知道等一下一定会有责备的,先扬后抑,简单的谈话技巧。 这样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陈冲对这种谈话的技巧早已经熟透了。 “不过最近大人提议建立学堂,不知道大人是如何想的?”莫如卫笑容突然收起来,眼神咄咄逼人。 “只是想要让朔宁县的孩童都能有机会识字。”陈冲道明原因。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做的,陈大人。”莫如卫老神在在。 “莫老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算不上,只是觉得大人在这一件事情上太过天真。”莫如卫叹息。 周铁愤然:“老学究,你脑子不好吧?我家大人做什么事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莫如卫并不听周铁的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陈冲转头淡然地说:“周铁,闭嘴。” 周铁看着陈冲严肃的表情,虽然不忿,但还是按照陈冲说的,闭上了嘴。 莫如卫只是淡定地说:“读书人一直都是顺国的顶梁柱,是顺国得以永世昌盛的原因,因为顺国需要读书人来治理。” “但是你让所有的人都能读书识字,那可就乱了朝纲,毕竟那些都是愚民,都是思想不开化的粗鄙之人。他们读书识字,脑子里生出来的,只会是祸乱朝廷的想法,就如同太平道那些叛贼。” 莫如卫说完,抬起茶杯喝茶,视线余光落到陈冲的脸上,观察表情。 陈冲并不觉得莫如卫这一番话有什么稀奇,老学究站在地位高尚的读书人这边,利益冲突的言论本来就是带着私人的感情在里面,而他站在朔宁县所有的贫苦人家这边,对莫如卫的言论,只能嗤之以鼻。 但他也不屑于和莫如卫争辩什么,他来这里的目的,一开始是为了让莫如卫支持自己的提议。 只要莫如卫支持了,那么朔宁县大部分的读书人就没有办法出声。 但现在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话说了吗?”莫如卫语气多了一些胜利者的轻蔑。 陈冲看了看门外,有人从内堂经过,应该是哪家带着孩子来交束修,那个大人大腹便便,一身锦服,腰挂玉佩。 由一个家丁满脸喜色地领去了侧室。 陈冲轻描淡写地说:“你错了,读书并不是特权,并不仅仅是那么一小撮人有资格,所有在世的人,都应该有资格读书识字,还有,他们并不愚昧,他们也并不粗鄙。” 他眼神突然犀利:“比起那些只会在酒楼里喝花酒,指点江山,纸上谈兵的废物读书人,我更喜欢那些将所有道理经验都付诸与现实生活之中的可爱人们。” 莫如卫眼睛慢慢睁大,一拍扶手:“陈大人!你的意思是,那些读书人都是废物?” 陈冲摊开手:“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谁,我的意思是,所有喜欢在酒楼烟柳之地对顺国大策指手画脚,夸夸其谈的读书人,都是废物。” “陈冲!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县令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莫如卫就算再如何衰老无用,也会将你这一言论,告上郡府!”莫如卫气愤了。 陈冲不屑:“天天就知道维护读书人,你们读书人为朔宁县做了什么贡献吗?不过是天天吃喝玩乐,言而无物。没有那些贩夫走卒,没有那些农夫猎户,你们算什么?早饿死你们了。” “若不是我们读书人,他们能有如此好的生活?他们能安稳地活着,没有外敌侵扰,全靠我们读书人治国!”莫如卫怒视陈冲。 陈冲冷冷一笑:“是是是,你个老学究,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没有外敌侵扰是因为你们读书人?你拿边疆百万将士于何处?” “若无文臣出谋划策……” “得了得了,你说那么多,无非就是说你们读书人有治国理念,能非常好的治理顺国吗?那我问你,读书人就只是为了治国?” 陈冲抛出这个问题,倒是让莫如卫心中怒火突然一消,满脸疑惑。 读书人不为了治国,为了什么?位极人臣不就是读书人的终极梦想吗? “莫非陈大人有什么高见?” “先纠正你一点。顺国的顶梁柱,可不是你们读书人,是顺国所有百姓,是每一位为了更好地活着而努力的人!”陈冲微笑。 莫如卫脸色阴沉:“陈大人,你不要忘记了,你也是读书人。” “我和你们不一样。” 陈冲站起来,往外走,脚步稳重,边走边说。 “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哈哈哈哈……” 走出内院,陈冲的笑声依然在整个院子回荡,同样回荡的,还有那一句句让人震撼的句子。 字字珠玑! 此时大院里,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陈冲说的话。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如同脑子里有百万骏马奔腾,内心如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般久久不能平静! 莫如卫突然全身发冷,心中有巨石落入湖水,溅起水花无数,砸烂了整座大湖,砸出了巨大的深坑,也将他的思想,砸到了万丈深渊! 他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没了锐气。 陈冲走出莫府,笑声停止了,看着一脸惊骇的周铁,问道:“刚才,你家大人帅不帅?”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周铁有些不想承认。 “走吧,嘴炮没用的,还是要有实质性的办法才行。”陈冲依然想要让开设学堂的想法实施。 “大人,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骂莫如卫?”路上,周铁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因为你骂不过他的,他可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懂骂人了。”陈冲解释。 “那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说很帅的话。” “话题太高端,你的心太浮躁,说了你也不懂。” 两人一步步往县衙里走去。 给莫府留下两道挺直的背影。 第139章 中良 陈冲拜访莫如卫的事情传了出来,那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话语,几乎是让朔宁县所有读书人哑口无言,一时间只觉得领悟诸多。 酒楼里面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少了许多,又似是有些羞耻,被陈冲一番言论给打败了。 总之,读书人在短时间里面极少出门与朋友相聚于烟柳之地。 反倒是那些贩夫走卒,以前总会低着头,弯着腰,在县城里面小心翼翼,如今有了改变,眼中流露些许自豪。 叫卖声都要大了一些。 县衙之中,县吏见到陈冲,都不自觉地低下头,眼中依旧震撼。 他们也是读书人,从读书人变成了如今的县吏,身份地位更是高了许多。 可陈冲的那些话语,却将他们的身份地位拉下来了,而且他们还无从反驳,就那几句“为天地立心”的话,就已经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 整个朔宁县的读书人不敢反驳,私底下也只能叹息,大家也都明白,作为老学究的莫如卫,已经败下阵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文学大家,能将陈冲的话打压下去。 朔宁县的文学气氛,慢慢下沉了。 陈冲只是拜访了莫如卫,对于开设学堂的事情又并没有着急。 整日做自己的分内事,没事就拉着椅子在小院里晒晒太阳,与柳宁毅一起。 柳宁毅最近中午午休的时候,不回家了,就爱来小院里面,尤其喜爱陈冲让木匠做的摇摇椅。 坐在上面,轻微摇晃椅子,很舒服。 “陈大人,你那几句话,可是让整个顺国的读书人都要羞愧了。”柳宁毅笑眯眯,轻声说道。 “柳叔你可不要捧杀我,我估计去了一趟莫如卫的家里,整个朔宁县的读书人都要恨我了。”陈冲无奈。 “读书人总带着酸腐气,杀杀他们的高傲也是好的。”柳宁毅很开心,舒服地将两只手缩在袖子里。 “你也是读书人啊,柳叔。” “但我不酸。” “就怕燕都那些读书人要去圣上面前参我一本,说我胡言乱语,失心疯。”陈冲假装担忧。 实际上他并不觉得顺国的读书人能有什么能力将朱程理学的这种核心思想给推翻。 就算是告到圣上面前,也只能吃哑巴亏。 “有一件事情还是需要注意的。”柳宁毅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关于年末述职,你并未到郡府报道的过错,苏知府那边会揪着不放,就算你将叛军灭了,劳苦功高,也无法掩盖住这个错误。” 陈冲无所谓,但既然柳宁毅如此关心,他还是附和道:“不知道柳叔的意思是?” “你的评级上,最多只能获得个中良。” “比极差好就行了。”陈冲笑着说道。 “但你升迁无望。”柳宁毅有些惋惜。 “我也没打算从朔宁县离开,能继续做朔宁县的县令,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陈冲笑呵呵道,对于柳宁毅的担忧,他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再说了,朔宁县的发展还远远没有达到他最满意的程度,他是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的,这时候升迁,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情。 柳宁毅总觉得陈冲说了假话,喃喃道:“你年轻有为,而且实力手段都是上乘,你从未想过要去燕都闯一闯?做官不为了升官,那不如不做?” “柳叔,不是每一个人都想着去往更高的地方爬的,我的能力有限,能够照顾的也就朔宁县这个方寸之地的人了,其他地方的,我鞭长莫及,也没有本事去造福他们。” 陈冲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打开,两只手的手指慢慢交汇,抬起来,一方天空被他的手指匡了起来。 就那么一点。 柳宁毅看着陈冲这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突然又觉得很合理,只不过想到陈冲所做的事情,摇头苦笑:“这种事情怕由不得你啊,官场之中,万事不由人,大多数事情都不是你个人意愿能够决定的。” “那就等着吧,实在不行我就犯点错,退回来。”陈冲想法很简单,却也很有用。 柳宁毅眼睛睁了睁,从未见过有如此做法。 还真有人不愿意升迁的? 陈冲伸了伸懒腰:“现在朔宁县刚刚春耕,上半年收成应该会比往年都要好一些,我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成果。还有一些基建上的事情,我也想亲自去监督,不能马虎。” 陈冲指了指南郡:“那里有太平道,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带着南郡的叛军过来,城墙要修缮加固,还有沿线的各种暗哨也需要重新的安排。太多事情了,单单是关于南郡的,就多得不得了,我可没时间升迁。” 柳宁毅作为县丞,陈冲做的事情他大多数都知道,心中感慨,以往的那些朔宁县县令,可都没有这等魄力和手段,也不会去关心那么多关乎民生的事情。 为生民立命,只是一句话,可陈冲似乎一直都为实现这句话而努力。 他甚至觉得陈冲这样的人,不应该只是画地为牢,安于一隅。 如果顺国能有这么一个人,终其一生去实现那几句话,顺国一定会更繁荣昌盛。 话题到此为止,柳宁毅并未再说什么,上值的时间到了,两人纷纷离开小院,往公廨走去。 清明后,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大半个月,朔宁县祭祖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更隆重一些,小户人家或是城外的乡民,就只是那一些纸钱火烛贡品去坟前祭拜逝者祖辈。 大户人家祭祖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到了晚上还会聚在一起吃饭,聊聊家常,叙叙旧。 普通的百姓祭拜完了祖辈之后,基本上就会继续农耕,毕竟还有很多农事需要他们料理。 朔宁县进入到了农忙时节。 县城里面的贩夫走卒家里有田的,也会去耕种一些粮食。那些大户人家,老地主,也要派人去看着自己的田地,盯着佃农干活。 朔宁县三大粮商只剩下一个,两大粮商的田地,充公了之后,都被分下去,几乎大部分的乡民都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剩下的粮商许攸,一直担忧着自家的生命安全,在陈冲拜访了一次之后,主动将自己七成的田地都交了出来。 就算是交出七成田地,许攸剩下的农田加上营生,也足够一家老小开支,还能有富余。 没有人知道陈冲和许攸谈了什么,只是在陈冲离开之后,许攸欣喜若狂,仿佛捡了个大便宜。 至道四年春末,一辆马车沿着燕都南下,跨过了郡府,直达朔宁县,当穿着黄色棉甲的官兵站在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官兵都慌了,赶紧跪拜。 这可是燕都禁军的装备,能让禁军保护的人,必然是位极人臣的大官,或者是圣上身边的宦官。 不管哪一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第140章 千丈长街相送 县衙门口,守城的官兵匆匆奔来,靠近大门口就大喊:“大人!圣旨到了!” 不管是护卫还是县吏,听到圣旨到来,都是愣了一愣。 他们这里只不过是朔宁县而已,一般圣旨都会先到郡府,再由郡府派人下来通知,而不是现在这样,圣旨越过郡府,直达县城。 一时间,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慌里慌张。 公廨之中,县吏一边奔跑一边呐喊:“圣旨到了!大人,圣旨到了!” 柳宁毅非常震惊的走出来,县吏停下来,喘着气拱手道:“柳大人,公公携带圣旨,正往县衙来!” 柳宁毅着急道:“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叫陈大人出去门外接旨。” 说完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回去书房将概要佩戴的锦绶玉佩都戴上,最后将帽子带好,匆匆往陈冲的办公房走去。 陈冲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见到柳宁毅如此庄重,笑道:“柳叔,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圣旨吗?” “不可造次,公公星夜兼程,手携圣旨,那可是圣上下发的诏令,见圣旨如见圣上。”柳宁毅满脸严肃,而且还有一些紧张。 “好吧。”陈冲耸肩,在绿衣帮忙整理衣冠后,跟着柳宁毅,带着一众县吏,来到了县衙门口。 所有县吏都满脸紧张,身体紧绷,反倒陈冲站姿随意,看着前方的主道。 “来了!” 柳宁毅小声喝道,其他县吏都更加紧张,随时等着跪下去。 马车前来,禁军对这些县吏只是冷漠的看着,手一直搭在腰间的刀柄上,马车夫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个穿着宦官服装的三十岁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面容干净白净,皮肤白皙,两手捧着圣旨。 “圣旨到!” 男人尖着嗓子喊话,所有县吏乌泱泱都跪下了,陈冲看着其他人跪了,又见到这宦官眼神阴森森的看着自己,也只能慢慢跪下了。 公公才说:“皇帝制曰,朔宁县县令陈冲,赈灾有方,治理有度,剿杀叛军,功不可没。现启程往圣都面见朕,钦此。” 公公读完之后,将圣旨一合,声音带着一股尖锐:“陈大人,接旨吧。” “谢主隆恩。”所有人大声喊着,陈冲第一次接旨,只能跟着县吏们小声说着。 等看着差不多了,站起来,两手接过圣旨,又从兜里面掏出了一块纹银,塞到了公公手上,笑说道:“公公辛苦了,舟车劳顿,我这就给你安排食宿,请公公先入大堂休息。” 公公淡漠的收了银子之后,摆摆手:“休息就不用了,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圣上还等着杂家呢,陈大人早一些启程吧,不要耽误了时辰,惹得圣上不悦。” 陈冲笑道:“一定一定,我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公公淡然的点点头,然后坐上马车,又离开了。 一来一去,就那么一炷香的时间,等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柳宁毅走上前来,盯着陈冲手上的圣旨,眼中羡慕。 “柳叔,你想要啊?给你。”陈冲笑眯眯的将圣旨塞在柳宁毅的手中,柳宁毅慌慌张张的捧着,没好气道:“陈冲,你小心一些,这可是圣旨啊!见圣旨如见圣上。” 陈冲耸肩道:“那就给你嘛,让你天天看。” 柳宁毅不满道:“不要开玩笑。” 陈冲耸肩,往县衙里面走去,柳宁毅以及众位县吏都跟在后面,等大家回到了公廨之中,重要人物都跑到大堂之中。 陈冲坐在主位上,让绿衣上茶,将圣旨随意的放在高几上,目光放在柳宁毅身上。 “柳叔,你觉得这一次圣上让我去燕都,是为了什么?” 柳宁毅思索了一会,摇摇头:“帝心难测,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但圣旨上说的都是好的,去见圣上应该也是好事。” 陈冲摆摆手:“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不过接下来的一些事情需要柳叔你去帮我做了。” 柳宁毅点点头:“放心吧,你关心的那些民生我都会亲自去看着,保证不会出问题。” 陈冲几乎是将往后的一些事情都交代给了县衙的各位,等下值之后,陈冲回到小院里面,又吩咐了周铁他们去坝子乡一趟,将后续的一些计划,还有自己写的一些训练册子,都交给战士们。 陈冲疑惑的问:“对了,现在是谁在管他们?” 钱程笑着说:“是一个叫卢星的,大人应该认得,当初就是他带领我们去修缮水库的。” 陈冲记起来了,那个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汉子。 卢星确实是有管理的才能的,毕竟当初修建水库的时候,卢星就将灾民管理的非常好。 等所有的基建都结束了之后,他还以为卢星会找一个村子住下来,安定之后就继续普通百姓的生活。 看来卢星还是希望能够有所作为的。 不然也不会主动去接触战士们了。 他也知道,卢星能管理战士们,一定是通过王贺,毕竟王贺和卢星相熟,沟通上更加熟悉。 现在战士们的训练已经不需要钱程他们在了,有王贺和卢星,他相信就足以让战士们完成所有的进阶训练。 绿衣当天夜里就收拾好了东西,晚上竟然有一些睡不着。 等到了第二天,打热水给陈冲洗漱的时候,陈冲微笑问道:“昨晚睡不好?” 绿衣不好意思的说:“大人,我从未去过燕都,最远的地方就是来到县城,也不知道燕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眼中明显有兴奋,这是一个小姑娘对外面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陈冲能理解。 林雪菲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就知道睡得很舒服。 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才会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 天塌下来估计也都能呼呼大睡。 让周铁他们将东西搬到马车上,陈冲自己带着绿衣和林雪菲坐一辆,周铁依然负责驾车。 其他的护卫则是在另外一辆。 还有一辆是装着货物的。 这一次前往燕都,陈冲并未带很多人,就只是周铁这五个护卫,再加上绿衣、林雪菲两个丫头。 又不是去打仗,这样的数量就已经足够了,而且到了燕都,他的人身安全会得到极大的保障。 顺国可没有人敢对皇帝要见的人做刺杀的事情。 除非那家伙不怕诛九族。 县衙门口,县吏们都站着,柳宁毅带队,突然对陈冲拱了拱手:“祝陈大人一路顺风。” 所有县吏都跟着他说。 陈冲对着他们拱拱手,然后回头拍了拍周铁的肩膀:“走吧。” 一路往城外走去,这一次是经北城门出去,这还是陈冲第一次从北城门出去。 听着绿衣叽叽喳喳的在幻想着燕都的环境,陈冲也只是在一边笑着。他也有一些期待,顺国的燕都,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这可是反映了整个顺国发展的地方。 如果顺国发展得好,那么燕都一定是非常繁荣的,摩肩擦踵,车水马龙。 酒楼之上,楼上的桌子都坐满了读书人,冷眼目睹陈冲的几辆马车离开。 有人得意洋洋:“总算走了,这个讨厌鬼啊,希望去见了圣上,圣上会治他一个言语过失之罪。” “最好不要回来了,我们朔宁县啊,没有了他,会更好。” “可不是嘛,根本就没有人欢迎他!” 一群读书人议论纷纷,语言尖酸刻薄,一句好话都没有。 随着马车驶入往城北大门的主道,这些读书人的目光也跟随着马车。 “大人。”驾驶着马车的周铁突然喊了一句。 陈冲有一些疑惑的看过去,很快就愣了一下。 主道两旁,百姓们站着,熙熙攘攘,目送陈冲离开。他们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两旁。 他们的眼神之中有感激,有不舍。 陈冲要离开朔宁县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不谋而合,都纷纷来到主道前,给陈冲送行。 酒楼安静了下来。 坐在酒楼的那些读书人,目睹了千丈长街相送的场景,心里面堵得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朔宁县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朔宁县经历了那么多任县令,每一次离开,大家也都只是议论一下,任职期间做得好一些的,就会得到一些赞赏,做得差的,百姓会骂上两句。 可县城所有百姓都来送别的,史无前例。 陈冲什么时候那么得人心了? 读书人不说话了,思想再犀利,再能言善辩,这时候也一个字吐不出来。 小二上来添茶,看着这一群读书人,只是嗤笑一声,又离开了这一层。 陈冲的马车出了城,陈冲更惊奇的发现,城外来送自己的百姓,更多了,那些乡里的,村里的,站成一簇,只是激动的看着。 陈冲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都那么忙了,就没有必要搞这一套吧,怪感动人的。” 绿衣满是激动的抓住陈冲的手,指骨发白:“公子,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景呢!” 林雪菲这个在什么事情上都喜欢酸陈冲两句的人,也都满脸的惊奇。 陈冲是做了多少好事啊,才会有那么多人相送。 “周铁,走快一些吧,免得误了他们干活的功夫。” 周铁点点头,眼神坚定,一抽马屁,马车速度加快,从这些百姓身前驶过。 上午的阳光,很是温暖。 第141章 笑得太假 从朔宁县北上,经峰尧县到郡府,过郡府之后继续北上,出江南郡,进入燕南郡,再由燕南郡北上,就达到了燕都。 一路都是官道,道路好走,沿途还有驿站和运输线补给,基本上可以当作游山玩水的春游。 陈冲并不着急,出了朔宁县之后,马车的速度就放慢了,马车的全部帘子掀开,路上的春意盎然映入眼帘。 青草嫩绿,你争我抢地冒头,想要挤出一片自己的地方来,结果就是一簇簇的都连成一片。 一人抱圆的大树,光秃秃的枝丫上长出了新芽,抬头看去,就像是蔚蓝的天空多了漫天的绿星星。 一路上的画面,正如同漫画照进了现实。 这时候就体现了会唱歌的优势了,绿衣并没有学过唱腔,可陈冲让她唱的,也并不需要太过专业的声线。 相反,绿衣这种稚嫩女生的柔和声音,尖尖细细地听着更让人舒心。 闲着没事做,陈冲已经教会了绿衣好几首歌曲。 绿衣开心兴奋时,小声哼着,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 “晚风轻拂澎湖湾,海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真有清风拂过,树叶沙沙响,鸟鸣声,小动物的吱吱叫,合成了最自然的交响乐,与绿衣的歌声,达到了契合。 数日的旅程,马车驶入府城,这里是江南郡最繁华的地方,城墙比朔宁县的要高许多,足足有六丈,每一个垛口都有官兵守着,和朔宁县的官兵不同,这些官兵的精气神,明显要更充足,而且也更威武一些。 进了城,敞阔的主道足足有十米宽,青石砖很新,行人匆匆,摩肩擦踵,马车在道路上,速度并不快,紧跟人流。 身边总能听到娇羞笑语或是豪迈方言。 主道两边,高红灯笼灰白墙,黑亮瓦片,楼宇千万,鳞次栉比,沿路而去,夕阳斜下,灯火辉煌,门前绿树都挂着灯笼招牌。 从城楼上往城里看,火光映天,文人墨客互相攀谈,内城河道,楼船相连,莺莺燕燕长袖翩跹。 可谓是流香涨腻满晴川! 马车上,周铁转头问:“大人,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出城。”陈冲看了看天色,如今天色昏暗,再往外走,到不了下一个县城,就要在外面露宿。 又不着急,没有必要去受那个罪,在府城住一晚上是更好的选择。 周铁按照陈冲的吩咐,找了客栈,陈冲让其他人休息,自己则是带着林雪菲和绿衣往外面去。 有林雪菲在,周铁非常放心陈冲的安全,何况这里还是府城,总不会有贼人那么大胆在府城闹事。 陈冲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也是一路上问了人才找到,兜错了好几条街。 等来到一间新开的店铺前,陈冲露出笑容,现在已经是酉时末,天色渐暗,油灯烛火点亮,府城依然繁华,有许多人走走逛逛。 而店铺里面,好一些女眷正挑选着胭脂水粉,和同伴各种尝试,有时候似乎是聊到了什么敏感的话题,在灯火下红了脸。 绿衣眼睛眨巴着:“公子,你是要带我们来这里买胭脂?” 陈冲笑了笑:“走吧,我们先进去。” 林雪菲对这些不感冒,只觉得无聊。 而且她这副面孔,真就素颜比所有的妆容都要好看,皮肤白皙,脸蛋吹弹可破。 真是老天在这小姑娘身上精雕细琢,过分宠爱了。 只可惜林雪菲什么不好,偏偏去学了武,一身女子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反观进入胭脂店就眼珠子都要跑到这些化妆品上面去的绿衣,这才是女人应该有的反应啊。 绿衣已经情窦初开,作为女性喜欢胭脂水粉是正常的,谁都愿意让自己更美一些。 只不过一直以来,绿衣都舍不得买,从来都是素颜朝天。 陈冲带着两个漂亮女子刚进来,就引起了四周围那些女眷的频频侧目,尤其是陈冲长得还不赖,书生模样,从穿着打扮还有气质来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这些女眷可就喜欢看帅帅的公子了。 胭脂店的店丫头走上前来,做了一个福,才微笑地问:“尊贵的客人,您要买些什么呢?我们这里胭脂水粉都很齐全。需要我带您看看吗?” 陈冲笑道:“我找你们掌柜的。” 店丫头有些疑惑:“贵客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冲点点头:“有一些事情想和你们掌柜地商量一下。” 店丫头还在想要不要去找掌柜的,一个香风倩影扑了过来,她盈盈一笑,喊了一声:“陈大人。” “罗芳,好久不见了。”陈冲快速打量罗芳,然后笑容灿烂。 罗芳比起曾经离开时的模样,多了许多成熟女人的韵味,还有属于掌柜的精明干练。 绿衣脸上满是吃惊,张大了嘴巴,跑上前来,小声地问:“公子,这不是我们乡的……” “对啊,她们出来了之后,我让她们帮我做了一些事情,看来现在很成功。”陈冲对绿衣眨了眨眼。 罗芳引着几个人进入到内院,这间店铺是租赁的,包括外院的铺子和内院。胭脂店的伙计生活起居都在这里。 罗芳带着陈冲到大堂,让陈冲坐在主座上,她站在陈冲面前,跪拜。 陈冲抬手:“不需要这样,正常说话就好。” 罗芳站起来,笑盈盈道:“大人,这是我自愿的,如果没有您,我也不会有如今的生活。” “你们这是在帮我的忙,应该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 罗芳微笑,不再纠结这种小问题。 她将胭脂店的账本拿出来,递给陈冲,嘴上也说:“大人让我们开设胭脂店的半个月之后,我们就有所行动,现在胭脂店已经开了半个月,按照大人说的方式来售卖胭脂,确实很快就让胭脂店出名了。” “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都喜欢来我们胭脂店购入胭脂水粉,忠于我们的服务,大人说的售后还有售前销售技巧,我都有去研究。” “半个月,胭脂店就已经将所有的支出都收回来了,相信到月末能有三五百两利润了。” 陈冲摆摆手,看着罗芳那么认真的汇报,只是微笑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们的能力,而且我让你们开设店铺,在运输线上占有一些店铺,并不是为了赚钱。当然了,也并不能这样说,钱还是挺重要的,但现阶段,我没有太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罗芳愣了一下,如果开店不是为了赚钱,那是为了什么?但很快她又露出笑容。 陈冲解释:“你们需要收集那些女眷聊天的内容,将有用的记录下来,形成这么一个习惯。” “大人,我立刻去做。”罗芳虽然不懂陈冲的想法,但只要他说的,罗芳都会照做。 陈冲摆摆手:“这种事情不用着急,也不需要刻意的去做。” 陈冲在大堂里又给罗芳讲了一些关于收集情报的技巧,等夜深了,陈冲从止住话题。 今天的已经足够罗芳吸收一段时间了,而且他也并不是很专业,只是商海浮沉,关于这些暗地里的策略,对待敌人还有合作伙伴的,他都熟络。biqμgètν.net 他也仅仅是将上一世的经验拿出来侃侃而谈,并不出奇。 只不过看着罗芳那一愣一愣,满是震惊的表情,他大概知道,顺国现在的商业并不发达,因为重农抑商的环境,商人的地位已经很低了,也就没有那么多商人去钩心斗角。 有也只是非常粗略的,能让他一眼就看出来的。 陈冲喝完杯里的茶,站起来:“好了,说了那么多,应该也够你消化的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吗?” 罗芳送陈冲到门口,笑语盈盈,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小腹,但陈冲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她的两只手,很僵硬。 站在门口,陈冲回头看了看罗芳,表情变得认真一些:“罗芳,下一次见面应该会隔一段时间。我希望下一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真正地放下不堪的过往。” 罗芳的笑容僵硬了。 陈冲走到罗芳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罗芳的脸:“你啊,笑得太假了,明明都不喜欢笑。” 眼泪积蓄,罗芳的脸颊有两道泪水滑落,沾在了陈冲的手上。 陈冲轻轻地替罗芳擦掉,感觉到手上的温热,笑了笑:“好了,回去吧,早点休息。” 陈冲说完,转身带着绿衣和林雪菲离开。 只留下火光中的倩影倚栏翘首。 第142章 彻底决裂 夜深了,府城的街道上也冷清了许多,能够看到的都是一些喝醉了酒的大户人家,还有一些家丁护着。 现在热闹的,也就是那些勾栏暗巷烟柳之地。 绿衣抱着罗芳送的胭脂,满脸欢喜,走了一段路之后,又皱着小脸,抬起头来问:“公子啊,为什么罗芳姐姐要哭呢?” 陈冲摇头:“可能是想家了吧。” 林雪菲两手空空,凑上前来,搂住绿衣,笑道:“她根本就不是想家了,她就是没有忘记西山的遭遇。” 绿衣有些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那罗芳姐姐好可怜。” 林雪菲笑嘻嘻地说:“我还没有说完呢,罗芳流泪是被陈冲感动了,毕竟有那么一个关心她的人呢,多好啊,是我我就嫁给他了。” 说完还对陈冲挤眉弄眼。 陈冲摆摆手,没好气地说:“你那么懂别人的心思,你怎么不去做情感导师?” “什么情感导师?” “自以为是的家伙。”陈冲不屑道。 “呀!陈冲你皮痒了!” “单挑。” 几个人回到客栈,店小二带着他们回到了房间,还暖心地准备了吃食。 当然,是要给钱的。 陈冲脱了衣衫准备睡觉,周铁找上门来,一脸急冲冲的样子。 “大人,郡府的人过来了,说是要让你去一趟郡府。” 陈冲坐在床沿,想了想,淡然说:“不用理会他们。” 周铁答应了一声才离开。 陈冲躺回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到上午,陈冲收拾好东西,下到客栈的正堂,绿衣他们早就已经在等候了。 马车牵到了门口,周铁接过他的行李放到马车里面。 陈冲带着众人走出门口,一行人走了过来,领头的人对着这边喊道:“陈冲。” 陈冲有一些好奇地转过头去看。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 是个认识的人,当初在县衙里面,还一起聊过天。 安陆带着几个官吏走到陈冲的面前,脸上笑眯眯,开口说:“陈冲,你倒是狗胆子啊。” 陈冲拱手笑道:“安大人,不知道为何这样说?” “知府大人请你去郡府,你还敢拒绝?”安陆笑说道。 “没有拒绝啊。”陈冲假装疑惑。 “昨天知府大人让你去郡府。”安陆意味深长地说。 “哦,你说昨天啊,我昨天去拜访朋友了,没有收到知府大人的消息。”陈冲解释。 “你朋友大过知府大人?”安陆揪着不放,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神有一些阴森。 “知府大人最大了。”陈冲笑道。 安陆笑容突然真了许多,鼓了鼓掌,本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但陈冲这几句话,让他所有的问题都卡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无从下口。 “算了,你这小子啊,总能说得富丽堂皇,昨日没有时间,今日总要跟我去见见知府大人了吧?”安陆没好气地说。 陈冲扫了一圈安陆身后的官吏,凑上来小声说:“安大人,我今天赶时间,真的没有办法去郡府了,你替我跟知府大人道个歉。”m 安陆愣了一下,很快问:“你不怕?” “圣上的旨意啊,我总不能抗旨吧?”陈冲指了指头顶上。 “看来你是要和知府大人打擂台了。”安陆摇摇头,这时候已经没办法笑出来了。 他是真不知道陈冲哪来的勇气,竟然敢违抗苏澄俞的命令。 那四个头颅就已经是给苏澄俞的下马威了,这时候苏澄俞也愿意见他,让他去服个软,认个错。 这是冰释前嫌的机会。 但陈冲拒绝了。 这是要彻底地和知府大人决裂,站在对立面了。 凭什么啊? 得罪了直属上司,这日子还能过? 安陆觉得陈冲不成熟,又佩服他的行为。 陈冲假意惶恐,拱手说:“安大人为何说这种话,我和知府大人乃上下级关系,我敬他如族中长辈,也愿听他的敦敦教诲,绝无与他作对的想法。” 安陆无奈地一摆手:“你小子比我还会装,算了,祝你一路顺风吧。” 陈冲开心地行礼:“谢谢安大人吉言。” 几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北,很快就离开了府城,往燕都的方向驶去。 安陆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官吏,然后大步往郡府走去。 郡府公廨,安陆走入苏澄俞的书房,站在一边,笑容依旧。 苏澄俞眉头皱起,头也不抬:“陈冲没有来?” “我去喊了,没有来。” “哼,看来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苏澄俞脸色一沉。 “他带着旨意,需要去燕都。”安陆笑着解释。 “难道来我这里的时间都没?他从未将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不屑于见我!”苏澄俞阴沉着脸,将卷子摔在了桌子上。 安陆想了想,说:“陈冲确实是往燕都去了。” 苏澄俞抬头扫了安陆一眼:“怎么?你在惜才?” 安陆扫了一眼桌上的卷子,缓缓道:“确实感到有一些可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言语,可不是谁都能说出来的。可见陈冲确实有一些本事,抱负更是远大。” 苏澄俞神情阴晴不定,最终摆手:“下去吧。” 安陆离开之后,苏澄俞将卷子再拿起来,上面赫然就记录着陈冲当初在莫如卫家里说的一番话。 “好一个我辈读书人!” 苏澄俞将卷子收起来,将卷子丢到了角落,从书房走出,抬头。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月有阴晴圆缺,今日却格外圆。 ………… 马车车轮滚滚,车辙长长,一路北上,一路高歌,时至立夏,陈冲三辆马车携带星辰进入燕都。 燕都的繁华,比府城更盛,几乎可以称之为不夜城。顺国没有宵禁,夜晚比白日更繁华。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无数的灯火映照,主道纵横,楼宇林立,楼内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客,进进出出皆是财。 这城内生气流转,行人如龙,商贾旅者,热闹非凡。 马车停到了一间客栈,周铁拿着行李先入,陈冲从马车上下来,先伸了伸懒腰,就听到客栈内周铁大叫一声:“什么!为什么那么贵?” 第143章 白吃白住 陈冲眉头一皱,走入到客栈里面,就见到周铁满脸通红的叉着腰:“为啥那么贵啊?我们在其他县城里面,一晚上也才一百文,为什么到你这里,一晚上要一两银子?” 店小二尖着嗓子:“咱这里就是这个价,要是住不起就出去。” “谁住不起了!只是你这黑店在骗人,我不服气!”周铁怒道。 “哎!你说谁是黑店啊?我告诉你,在燕都,住店就是这个价!你到外面去问问,也就我这里一两银子,再往前去,十两银子一晚的都有!我看呐,你就是乡巴佬,没来过燕都!”小二鄙夷道。 周铁脖子根也红了,握紧拳头,吼道:“你才乡巴佬!说什么呢!” 小二看着周铁的模样,也不再理会,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周铁咬着牙,陈冲站在他身边,淡然道:“那么不淡定,怎么做我的手下?” 周铁拱手:“大人,这家伙欺人太甚!” 陈冲一抬手,打断周铁的话,又对店小二说:“我们是住店,一两银子一晚上是吧?” 小二瞥了一眼陈冲,见陈冲是书生模样,而且听着周铁喊的是大人,于是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是的,这位大人,你要住多久呢?” 陈冲又问:“不确定。” 小二提议:“那小的建议您租半个月,这样就不需要匆匆忙忙去找其他的客栈。” 陈冲笑问道:“你这客栈很抢手?” “那是当然了,我们这客栈算是实惠了,童叟无欺,就一两银子一晚上,再热闹的时候也都不涨价。要是遇到一些节日,来燕都的人多了去,客房供不应求的时候,有一些客栈可会猛地涨价。” 小二指了指外面:“有一些客栈啊,一晚上都能涨到十几二十两银子。” 陈冲微笑:“那如果我要住你们的客栈,但又不想给钱呢?” 小二笑容一僵,很快换了张脸,尖酸道:“没问题啊,我带你去监牢如何,那里不用给钱。” 陈冲对鹿小七勾了勾手,鹿小七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陈冲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鹿小七眼睛一亮,赶紧往外面跑去。 等了一会之后,鹿小七就拿着东西进来了,陈冲接过,对小二笑了笑。 小二还没有反应,陈冲将圣旨抬起来:“圣旨在此!” 四周围的看客本来还悠哉悠哉地看戏,见陈冲手上的圣旨,脸色大变,诚惶诚恐地赶紧跪下。 小二更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满脸惶恐,震惊地瞪着陈冲。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会随身携带圣旨呢? 内堂,掌柜的更是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跪着往陈冲这边爬过来,他爬到最前面,给陈冲磕头。 “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来了!您住在我们客栈可谓是蓬荜生辉,不用钱!”掌柜的边磕头边说。 陈冲笑眯眯地说:“我可不喜欢逼迫别人。” “小的自愿,绝对没有被逼迫的意思。”掌柜颤抖着声音说。 陈冲呵呵一笑,将圣旨收起来:“起来吧。” 掌柜招呼着小二给陈冲他们办理入住,是最上等的客房,等陈冲他们上了楼之后,掌柜才一脸铁青地将小二招呼过来。 小二害怕地低着头:“掌柜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手上有圣旨啊。” 掌柜咬着牙肥硕的巴掌扇在了小二脸上,耳光响亮,掌柜沉声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差一些我脑袋就掉了!你想害死我是吗?给我滚!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qqxsnew 小二捂着脸赶紧离开,屁都不敢放一个。 掌柜知道小二其实过错并不大,只是他要找个人来背锅,发泄自己的怒火。 店小二就首当其冲,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藐视圣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大理寺的人可不和你说那么多,抓了直接斩首,根本就不会去调查是什么原因让你藐视圣旨的。 上等客房在客栈的最高一层,住宿环境比县城的客栈要好太多了,整个房间宽敞,还有花瓶摆设,八仙饭桌,高脚凳,太师椅。 客栈的小二小心翼翼地端了茶水过来,还送了一些点心,摆放在桌子上就匆匆离去。 林雪菲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不爽地说:“可恶,就只有你有这样的待遇,我们可都没有。” “你让小二给你准备,他也会愿意的。” “那算了,我吃你的。” 林雪菲拿起桌上的糕点,整个糕点都塞到嘴里,说话有些不清晰:“你刚才好奇怪。” 陈冲微笑:“奇怪什么?” “你从来都不是张扬跋扈的人,刚才那明显就是欺负别人。”林雪菲指道。 “也不算了,不过那小子估计有点麻烦。” “会被抓起来。” “嗯,要是没人护着,杀头估计没跑了。”陈冲猜测。 “哦,那很挺可怜。”林雪菲似乎是噎着了,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拿起陈冲的茶杯,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喝下去。 陈冲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慢慢吃吗?有谁和你抢?” “刚才是意外,其实我平常这样吃,是噎不住的。”林雪菲解释。 “平常这样吃的时候,没有和我说话吧?” “对,所以我噎着,怪你。”林雪菲用非常肯定的眼神看他。 陈冲“嘿”了一声:“你不讲理啊。” 林雪菲凑上来:“说真的,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就是小二欺人太甚吗?”陈冲摊开手。 “狗屁,我才不相信。你一定是还有其他的目的,我跟了你那么久,还会不知道你这个家伙?”林雪菲撇了撇嘴,抓过糕点的手在陈冲身上抹了抹,擦干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是用陈冲喝过的茶杯。 陈冲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把我看得纯真一点吗?我的行为还是很好猜测的,做事随心所欲,凭借着情绪做事。” “你精明得很,那么多人就被你算计死了,你还敢说这种话。”林雪菲一脸鄙夷。 “好吧,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陈冲笑了笑。 第144章 凉亭 林雪菲撑着自己的下巴,继续吃着点心。 陈冲淡淡道:“燕都这里,还是有一些人会关注到我的,尤其是我这个圣旨,明显就是有些奇怪,越过了郡府,直接到朔宁县。这种特殊的存在,总会让一些人胡思乱想。” “我今天所作所为,会传到那些人耳中,我也是要这种效果。” 陈冲说完,摆摆手:“好了,我告诉你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睡觉了?” 林雪菲留了两块糕点,站起来无聊道:“你们还真是多歪心思,走了,睡觉去。” 房门关上,陈冲躺在了床上,看着楼顶,很快进入梦乡。 夜晚,一个个下人走入到深府大院,去到书房,将陈冲来燕都的消息,汇报给这些当朝为官的,或是文学大家。 翌日,陈冲写了帖子,买了礼物,带着周铁来到了陈太师的府邸门前,投了帖子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了后院。 下人将陈冲引到后院门口,就站在一边,微笑道:“陈大人,老爷就在里面,您进去就好。” 陈冲道了一声谢,这才踏入后院。 后院有假山池子,矮树花草,一条小道蜿蜒,直通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里面,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老者,这老者只是坐着,手上抓着棋子,却许久没将棋子落下,而是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陈冲站在凉亭前,并没有打扰他的思绪,而是盯着围棋看,顺国里,这些名门大家总爱下棋。 凉亭里除了陈太师并没有别人,是他在和自己下棋,陈冲仔细看着,不说话。不过看样子,陈太师的棋下得很稳健,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会去争一争。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太师将白子落下,另外一只手拿起黑子,再次停顿。 陈冲硬生生在凉亭外等了半个时辰,日晒三竿,他的个头上多了一些细汗,但却无动于衷。 再等半个时辰,陈太师总算将一盘棋下完了,抬头看着陈冲,脸色并无异常,只是淡然说:“进来吧。” 陈冲走上前来,坐在陈太师的面前,这陈太师面容沧桑,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太师。”陈冲拱手道。 陈太师颔首,开始收拾棋子,眼帘低垂:“陈冲,上一年你祖父写了书信过来,我看朔宁县那个地方正缺县令,本着你任职三年之后调你到燕南郡的。” “没想到你做的事情连圣上都惊动了,这一封圣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收拾完了棋子之后,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话依然继续说着。 “十万灾民的功劳很大,大到你这个县令都吃不下去,可苏澄俞似乎并没有揽过这一份功劳,看来你和他之间是有什么矛盾。” “放眼整个顺国,朔宁县的年末汇总,呈到三省六部,也是极为惊艳的。” 陈冲听着,只是苦笑,这是要来先扬后抑了。 果然,就听陈太师突然睁开眼睛,眼中反射着寒光:“可是你不应该杀仲恒的。” 陈冲并不做解释,只是目光放在陈太师身上。 陈太师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仲恒是兵部的人,而且还是从边疆归来的功臣,再加上仲恒背后是散骑常侍仲嘉良的表侄,你县令这个位置,坐不住了。” 说完了这话之后,陈太师紧紧盯着陈冲的脸。 陈冲只是微笑。 “你不作解释?”陈太师问。 陈冲摇头:“并无解释。” 陈太师摆摆手:“既无解释,那就离去吧,记住了,在燕都,夹着尾巴做人。” “谢谢太师提点。”陈冲微笑道,拱手往外面走去。 见了陈太师之后,陈冲又回到了客栈,细细想来,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拜访了。 实际上如果要讲究,燕都的所有和陈太师一脉的官,都要一一投帖拜访才对,可陈冲并不觉得这样有意义。 不如等候圣上传召好了,他已经将圣旨呈上去皇宫守门的禁军,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得以召见。 至于陈太师,他是非常感激的。 毕竟陈太师愿意见自己,就已经是给燕都的那些观望的文武百官提了个醒。 这是我陈太师的人,你们要动他,可就要掂量掂量手上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在后院的严肃语气,陈冲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长辈提点晚辈,而且陈太师愿意跟他说那么多,已经很好了。 尤其是将仲恒背后的人都说出来,他可以提前小心一些。 陈冲大概了解陈太师的仕途,毕竟是陈家族谱上的,他燕南郡算是陈太师的分支,血缘疏远,却也能扯上关系。 陈宥,顺国开国功臣,伴随开国皇帝左右,如今已经辅佐了三任皇帝,可谓是劳苦功高,甚至他想退居养老,都被如今的皇帝再三挽留。 在朝野之中,权倾天下,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顺国也就只有赵国公可以比肩。 两人加三省六部,掌控了整个顺国的走向。 陈冲并不觉得这样的人物会重视自己,能够让自己踏入太师府,教训自己几句,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帮助了。 躺在床上,他发现林雪菲出去了,也不知去什么地方,但想想在燕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也就不管了。 …… 陈冲进了太师府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中,陈太师这一脉的自然欢喜。 尤其是一些喜爱文章的,此时桌子上总有一张纸,写着陈冲当初在莫如卫家中说的话。 这几句话就好像成为了顺国读书人制高的理想。 而那些赵国公一脉的,则是冷眼看着,没什么好话。 什么“华而不实”“沽名钓誉”这一类的诋毁言语,在这些人口中流转,总归是有一些酸味。 燕都的官场,暗流涌动。 陈冲对此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并不会在意,他在客栈里面该吃吃该喝喝,而且因为有圣旨在,所以他的吃喝拉撒都是免费的。 睡觉就跑到楼上,肚子空了,就下到大堂去点一些吃食。仟千仦哾 坐在凳子上,吃着客栈里面的饭菜,陈冲有一些嫌弃,这比朔宁县厨房出来的饭菜都要难吃一些。 自从他教会了厨娘一些煎炸的厨艺之后,厨娘做的菜就好吃了许多,也舍得放调料了。 一边嫌弃一边吃着,一个人突然坐到了他的身边。 陈冲有一些好奇的转头看过来,就见到一张笑脸。 第145章 三人 陈冲疑惑地问:“兄弟,我们认识吗?” 对方开心地说:“我认识你,不过你不认识我也对的,我是内符宝郎吕成章。” 陈冲将饭吞下肚子之后,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认识啊,为天地立心……”吕成章开始朗诵。 陈冲摆摆手:“得得得,停下。知道了,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吕成章笑道:“就是来找你认识一下,对了,我是龙图学士魏长青的学生。” 陈冲一脸疑惑,吕成章惊奇道:“你不知道魏长青魏大人?” 陈冲当然不知道,他的脑海中就没有顺国这些官阶的概念,就知道一个陈太师而已。 突然多了那么多燕都的官员,他有一些混乱了。 尤其是这个什么魏长青,他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吕成章哈哈大笑:“有意思,陈冲,你还真有意思,你连自己这一脉的人都不知道。” 陈冲看着这张三十岁左右的脸,真像一拳过去。 吕成章解释:“魏大人是陈太师的学生,现在位居龙图学士,枢密院直属司。将来在调任这一方面可要接触的。” 陈冲将自己的饭吃了,填饱了肚子之后,才点点头,问了一句:“那你吃了没?” 吕成章瞪圆了眼睛:“啥?” “要是没吃的话,我请你吃。既然都是同一脉的,就是朋友,不用客气。”陈冲笑道。 吕成章更开心了:“我已经吃了,不过有一些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陈冲伸出手打断:“借钱免谈。” 吕成章停顿一下,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借钱了,就想让你提笔写名。” 陈冲愣了一下,就见到吕成章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那几句话。 陈冲的脸色越发的尴尬,他可不知道燕都会有那么多人知道他说了这些话。 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随口说的话吗?为什么会传到燕都来了? 而且签名是什么鬼?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陈冲是拒绝的,但当吕成章将毛笔都准备好,塞到他手上,他也只能苦笑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吕成章非常珍惜地将这张纸收起来,拍着大腿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些人可是非常佩服你。你让我找到了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本来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丰南郡,可现在我知道了,为生民立命啊,那里的百姓正需要我。” 陈冲听着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不知道吕成章说这些干什么。 吕成章欣喜道:“我还听说你将朔宁县治理得非常好,魏大人都有说,你把十万灾民救了。”m 陈冲摸了摸鼻子,谦虚道:“运气而已。” 吕成章点点头:“希望我也有这样的运气,丰南郡啊,希望我能让那里的百姓也过上很好的日子,不至于饿死冻死。” 吕成章似乎就只是过来让他签个名而已,很兴奋地聊了一会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反倒是陈冲云里雾里,并不理解。 吕成章离开之后,接连又来了好几个人,这些大多数都是陈太师一脉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陈冲能去府上谈话。 不过都被陈冲拒绝了。 他来燕都并不是来攀关系的,尤其是这一类的攀谈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大家都是同一脉的,那就本本分分的做事好了,有事情需要帮助的时候再聚在一起。 他可是等着皇帝召见的人,这时候去那么多人家里,怕是容易让人误会,以为他一朝乘风起,狂妄自大了。 但最后两个人阴测测地坐在陈冲的面前,让他有一些好奇了。 这两个人的打扮就不像是哪一家的家丁,或者是读书人,他们手上还握着刀鞘。 敢在燕都带刀?那必然是衙役或者是禁军了。 陈冲让小二将饭菜收拾一下,微笑地看着两人:“两位是?” “大理寺丞,谢叔宝。” “大理寺丞,龚成林。” 两个人介绍自己非常简单,而且表情阴森,目光如同老鹰一般锐利,看陈冲就好像是看犯人一样。 陈冲疑惑:“可是我好像没有犯法吧?” “我们来这里是调查一件事情,关于你杀死仲恒校尉一事。” 陈冲恍然大悟,又问:“仲恒造反的证据我已经交上去了,难道大理寺没有收到?” 谢叔宝冷漠道:“只是照例询问,无须担心。” 陈冲点点头。 一边的龚成林翻开了一本册子,拿出一支细毛笔,开始记录谢叔宝询问之后陈冲回答的话。 包括一些无关紧要的姓名年龄这些都要记录。 谢叔宝冷着脸问:“你说仲恒造反,可是也仅仅是凭借着几封信。” “他联合叛军围杀我,衙役何志兴亲眼目睹,亲耳所听。”陈冲无奈地说。 “描述一下当时他和叛军沟通的情景,还有说的话。” 陈冲将当时仲恒和赵武亚的对话大概地复述出来。 谢叔宝冷眼问:“也就是说,仲恒并未明确地要杀你,只是在你的退路上是吗?” 陈冲愣了愣,有些愕然。 “是不是?”谢叔宝冷声询问。 陈冲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转换,最后不说话了。 “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心虚了?你知道自己撒谎了,现在被我们识破,你慌了!”谢叔宝冷哼。 陈冲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不想和你们说话了。” 他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谢叔宝一把按在自己的长刀上,怒道:“你想这时候离开?” 陈冲回头看着他,冷淡地问:“你要杀一个圣上召见的人?” 谢叔宝脸色一沉,不敢说话。 陈冲思索了一会,走到谢叔宝的面前,冷漠地说:“我站在这里,你真有那么忠诚,愿意为了你家主人连命都不要了,那你拔刀。” 谢叔宝只是吓唬而已,根本就不敢拔刀。 陈冲轻声说:“既然不敢,那就不要在这里狐假虎威,我不怕的。” 直到陈冲上了楼,两个大理寺丞,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最终什么时候离开的,客栈里的人都不知。只是明白,大理寺丞吃亏了。 这可是难得的画面,客栈的旅客都开心地看戏。 第146章 捧杀 大理寺的人离开了,客栈却并没有安静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客栈,甚至为了入住,还特意的加多了一些钱。 反而那些旅客,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被赶了出去。 整个客栈,入住的从旅者浪客,变成了燕都原本的住民,大多身份地位不低。 陈冲察觉到了这一点,只不过那些人没有来影响自己的衣食住行,也就无须理会。 照常吃饭睡觉等皇帝召见。 林雪菲已经第三天没有出现了,就好像来了燕都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偶尔绿衣还说见过林雪菲,陈冲都想要去衙门报个官,请人找一找了。 周铁他们倒是本分,偶尔会出去逛一逛,看看燕都的繁华景象。 回来之后总会吐槽人太多了,东西太贵了。 陈冲知道还会有人来找他的,只是并不觉得要在意那么多。 反正他手上有圣旨,谁也不敢动,如果只是嘴炮,他也不怕。 栽赃陷害?光明正大,最不怕的就是这些阴谋诡计。 第三批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一群书生,只是拍着桌子,怒斥陈冲在朔宁县的所作所为。 陈冲一脸疑惑:“我在我管辖的地方做什么事情了?让你们如此愤慨?” “竖子,让朔宁县所有孩童上学堂是你提出来的?”赖姓的书生撩起自己的袖口,细巴巴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的样子。 “这种消息都能传到燕都来?喂,你们是不是太无聊了,总关注一个县城做什么?”陈冲心中也好奇。 怎么感觉自己在朔宁县做的事情,全部都传到了燕都这些人的耳中。 可是那只不过是一个县啊,一个靠近边界的县。 如果说是灾民流窜进入朔宁县这样的大事被燕都的人所知可以理解,开设学堂只不过是一个提议,还没有实施。 为啥这些人就能知道了呢? “少废话了?你可知道,我们这些读书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努力了多少时间,才让自己胸中有墨。你呢?你竟然提出了这种否定我们所有读书人努力的话,简直就是败坏我们读书人的名声!”赖书生脸上气冲冲,似乎是陈冲杀了他爹娘一样。 “你知道胸中有墨后面还有一句吗?”陈冲微笑地问。 “当然知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自大?”赖书生跳起来,被人踩了尾巴一样。qqxδnew 陈冲耸肩:“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陈冲,不要说你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了,就算你现在当朝五品,三品,我依然会骂。你开设学堂,就是要侮辱顺国所有的读书人,你在刨读书人的根!你会不得好死!”赖书生激昂道,如同要战斗的雄鸡。 陈冲摆摆手:“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先离去吧。” 几个读书人见陈冲依然如此淡定,突然就沉默了。 他们都已经这样骂了,为什么陈冲还能够保持冷静。 不应该和他们反驳,舌战群雄吗? “你厚颜无耻!”赖书生最后气不过,又说了一句。 “我问你们,学堂我现在有没有开设?”陈冲微笑问道。 “这……” “既然没有,你们现在就来骂我,是不是为时过早?” “……” “好了,回去吧,等我什么时候开设了学堂,你们再来我面前骂我不迟。”陈冲下了逐客令。 几个书生互相对视,见陈冲如此稳健,竟然没有因为他们的无理取闹而有任何发怒迹象,只能灰溜溜地低头离去。 等赖书生几人离开之后,陈冲喝了口茶,还没有站起来,一个人又坐在了他对面。 客栈一楼越来越热闹了,那些富家权贵的公子哥,或者是某些在燕都的大官,府上的家丁,都找了位置,点了一些点心酒菜,眼光是不是地往陈冲这边瞥过来。 他们竖起耳朵听,睁着眼睛看,仔细盯着陈冲的表情。 陈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露出勉强的笑容:“总算来了一个熟人了,不过也不是好事啊。” “我来找你,你不欢迎?”那人脸色不好地说。 “赵大人,我当然欢迎了,我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圣上那么早地关注吧?而且你这一次来,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目的。”陈冲无奈耸肩。 赵承佑,那个曾经来朔宁县巡查的巡抚,从燕都被圣上钦点的御史大夫,巡抚回去之后调任枢密院院事。 官居从二品。 以四十岁的年纪官居从二品,可以说前途无限。 只要不做错事,也不站错队,那在枢密院院事的位置上坐几年,会直升正二品。 对此陈冲只觉得赵承佑这家伙背景深厚。 “知道我的目的?”赵承佑眯着眼睛。 “哦,不知道,我猜的,猜错了。”陈冲立刻改口。 赵承佑哈哈一笑,指了指陈冲:“你还是和在朔宁县见到的一样,根本就不在乎我这官,我看啊,就算是官居一品的太爷们你也是这个态度了。” 陈冲笑道:“那是我和你亲近。” “既然亲近,就不应该来这里不先来我这。”赵承佑扫了一眼整个客栈:“如果你来我赵府,就没有那么多苍蝇。” “大人这话说的可是够嚣张。”陈冲拱手。 “好了,别和我贫了,朔宁县被治理成什么样,我看得到,你救了十万灾民这是事实,没有人敢拿这样的一个功臣开玩笑。”赵承佑提醒道。 “那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召见我?”陈冲挠挠头。 “等着吧,圣上已经知道你来了,合适的时候,他自然会让你觐见。”赵承佑抚着胡子说。 “那要什么时候?”陈冲又问。 “圣恩难测。”赵承佑只回了四个字。 赵承佑似乎来这里就只是叙叙旧,但又似乎是表达了某种意思。 在赵承佑离开之后,那些想要找陈冲给下马威的人,突然都消失了。 陈冲对此并没有感激,因为他知道,赵承佑来找他,只是为了将他拉入到一个漩涡之中而已。 赵承佑现在明显就是赵国公的人,他去拜访了陈太师,赵承佑就跑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赵国公看上了他。 可是真的看上了吗? 并不是吧。 这和捧杀是一个道理的。 客栈安静下来了,而那些原本一直盯着的家丁或者公子哥,突然都退了房。 就好像一个话本已经到了结尾,结局已经注定了,没有任何悬念,就不需要看最后的终章了。 第147章 觐见 夏至,四月初四。 陈冲在客栈待了九天之后,一位公公从皇宫前来,身后跟着几个禁军,进了客栈就对着大堂尖叫:“召~朔宁县县令陈冲,前往宝殿觐见!立即启程!” 整个客栈的人不敢不出,纷纷跪拜。 陈冲并不带人,只身前往皇宫,穿戴整齐,七品官服在外,手执锦绶玉符,跟着公公一路前行。 一路到了午门,两个禁军拦下了他们。 公公转头看着陈冲:“陈冲,入皇宫不得带武器,你可有带?” 陈冲微微思索。 公公又说:“如果带了就赶紧拿出来,不然入宝殿前,要搜身,这时候不交出来,搜身搜出来,视作刺客。” 陈冲觉得还是不要冒险好一些,所以将自己的袖子撸起来,解开了绑带,将连弩交给了禁军手上。 公公愣了一下,很快又见到陈冲从自己的靴子里面掏出一把匕首,再交上去。 “你是县令吧?做县令随身会带那么多武器?”公公就算再如何淡定,见到陈冲不断地从自己身上掏出武器,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冲笑道:“这不是防范于未来嘛,我这个人怕死,总害怕有人会刺杀我,所以就带了一点。” 说着,从自己的背后解下障刀,放在禁军手上。 这才看着公公,笑道:“好了,已经没有了。” 他又转头看着禁军:“这些武器帮我收好,我等一下还要拿回来的。” 公公咳嗽一声:“走吧,圣上已经在等着了。”qqxδnew 进入午门之后,沿路往前,一路上都是崭新的青石砖,两旁有石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爪神龙,每隔十丈就会有一根。 抬头望过去,从午门进来之后,一条道路笔直,前方还有一条桥墩,越过大桥之后,再进太和门,果然如同公公所说,有禁军开始对他搜身。 陈冲怡然不惧,毕竟他身上已经没有藏着武器。 等脱了官服,让禁军仔细搜了一遍之后,才继续跟着公公往里走。 从太和门到垂带踏跺,一共三百三十三丈,陈冲走了一千八百步,再往上爬阶梯,又九十九阶,才到宝殿大门前。 公公拉着陈冲跪在门前,低声说:“皇上没召见,就一直跪着,不许大声喧哗。” 陈冲点点头,然后眼睛往四周打量。 公公余光瞥了一眼,赶紧又说:“不要东张西望,太无礼了。” 陈冲微笑地从自己的袖口掏出银子,塞到了公公的手里面,公公脸色有些不好:“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市侩手段,等一下进去可千万不能有这种举动。” 不过陈冲看着公公还是将银子收起来了。 这家伙,口嫌体正啊。 大殿之内,有宦官尖叫道:“召见朔宁县县令陈冲觐见。” 公公赶紧拉起陈冲,指着里面:“赶紧进去,记得跪下来,不要到处乱看。” 陈冲走入到宝殿里面,进门就见到一个人对自己挤眉弄眼,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上一次在客栈让他签名的吕成章。 陈冲看着也是微微一笑,然后又往前走。 宝殿左右,两边都站着人,穿的都是一些熊或者老虎的官服,品级自然比他要高许多。 他在打量这些人,这些人也在打量他,神情各异,大多数都是怀着淡漠的态度,只有一些是充满了好奇,或者是眯着眼睛打量。 走到了最很前面了,才见到赵承佑恭敬的站着,再往前走,就见到陈太师这个长辈。 这时候,他的前面就只剩下九个台阶,再看上去,是月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偏瘦,穿着金黄龙袍,戴着玉珠悬挂的冕旒,面容威武,眼神深邃摄人心魄,有一种无上的威严。 即便陈冲不相信这世界有什么国运集于一身的传言,可确确实实,这男人周身萦绕着氤氲。 就好像披了一层霞光一样。 这老者,就是当今顺国的皇帝,夏宏宇。 陈冲规规矩矩的跪下,朝拜,然后又抬头与夏宏宇对视。 夏宏宇眼中多了一些疑惑,并且不解,为什么一个七品官,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并没有畏惧呢? 这动作就算是陈冲身后的赵承佑都吓了一身汗。 谁见过一个小小的官敢这样抬头直视皇帝的?真不怕皇帝生气砍了脑袋? 那些看得清楚陈冲动作的人,也都心中震惊,再怎么样看不起,心里也得夸一声好胆量。 陈冲在等夏宏宇说话,夏宏宇却只是仔细打量陈冲。 等了片刻之后,陈太师走出来解围:“皇上,陈冲作为朔宁县的县令,将圣上的赈灾完成的很好,南郡下来的十万灾民,都救活了,还容纳如朔宁县之中,理应嘉奖。” 夏宏宇颔首,并不说话。 另外一边,赵承佑站出来,拱手道:“圣上,我觉得不妥。陈冲本就是朔宁县县令,处理朔宁县的灾情本该是他做的事情,再加上圣上发放赈灾粮,才得以让灾民活下来,这分明就是圣上所做之事救活了那数十万的灾民。” 又有人站出来,穿的是武官的官服,拱手说话,声音洪亮:“圣上,这陈冲功劳没有,过错都一大堆,我镇北军的仲恒,就是他杀的,还说什么仲恒造反,简直就是荒谬!” 陈冲记住了这个人的面容,想着等一下离开了皇宫去打听打听。 越来越多的官员走出来,对陈冲的奖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很快,夏宏宇咳嗽一声,所有声音立刻安静。 夏宏宇淡漠的看着还在看戏的陈冲,问:“陈冲,你觉得呢?” 陈冲拱手说:“圣上,其实我就只有一个请求。” “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谁?圣上能让你进来你就该三叩九跪,感恩流涕了!竟然还敢请求?你要不要脸!”一个人指着陈冲大声呵斥。 其他官员应和,整个宝殿又吵了起来。 夏宏宇脸色多了一些冷意,眼中也有一丝愤怒。 陈冲本来是躬身站着,听到这人的话,转身竖起了自己的中指,一脸鄙夷。 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愣愣的看着陈冲。 这家伙是在做什么?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那个被中指指着的官员,心中突然有一种被骂了的感觉,他表情愤怒。 陈冲说道:“你丫的闭嘴,你妈没告诉你,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吗?” “你!” “现在圣上是问你了吗?你站出来那么多嘴,想以下犯上啊?可以啊,你站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敢做,先把九族给我抬上来!” 陈冲声音很大,他停下了说话,宝殿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等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陈冲才回身躬身拱手:“圣上,刚才实在是忍不住,请恕罪。” 夏宏宇呵呵一笑,似乎看得很开心,问:“那你的请求是什么?” “我住的那个客栈,当时身上确实没钱了,所以拿圣旨吓唬了小二,得了白吃白住了那么长时间。实际上那小二本就没有错,却因为我拿出圣旨的缘故,遭了秧。估计现在应该在大理寺关着,下官希望圣上能放过他。” 陈冲说完之后,露出微笑。 第148章 当坦坦荡荡 “就只是这些?”夏宏宇有些疑惑地问。 “就只是这些。”陈冲回答得很坚定。 满朝文武,也都没想到陈冲会是这样的请求。 所有人都一时间没有了想法,脑袋一片空白,那些想要给陈冲下套的,更是愣住了。 就只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二,在这里求皇帝? 众人不觉得陈冲会浪费那么好的一个机会。 既然能被皇帝召见,那么必然是有功劳的,有功劳,当然是往升官上想了。 陈冲目不斜视,等待着夏宏宇的回答。 但见对方久久不说话,皱了皱眉头,拱手说:“圣上,那小二确实是无心之举,绝无半点僭越。” 夏宏宇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 陈冲抬头一脸好奇。 这皇帝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就只是简单说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就不愿意答应呢? 而且还在这里笑,笑什么? 夏宏宇笑着说:“陈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陈冲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有这些经常上朝的官员那一股子谦卑劲。 更像是和普通的朋友聊天一样。 就算是刚才跪拜行礼,那也只是平常事一样。 夏宏宇笑眯眯地说:“你浪费了一个升大官的机会。” “什么?”陈冲假装吃了一惊。 夏宏宇颔首:“如果刚才你提出要做个五品官,甚至是四品官,我都会答应你,毕竟你确实有功在身。”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陈冲苦闷地问。 “我可以让你反悔,那个小二的命,和四品官,你选一个。”夏宏宇玩心起来了,笑呵呵地说。 众人脸色有一些不好了,尤其是听到了皇帝说的话,似乎默认了如果陈冲选择了四品官,那就一定会给陈冲官升四品。 有一句话叫君无戏言,既然夏宏宇敢这样说,那就只需要陈冲开口而已。 至于那个店小二,不过是个贱民而已,总不能因为一条贱命,丢了自己这辈子的前途吧?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了。 陈冲干脆地说:“那我还是选择救那个店小二吧。” 众人又是一愣,几个想要怒斥陈冲的官员一只脚都踏出去了,硬生生又抽了回来。 夏宏宇眼中闪过精光,笑问道:“为何?” “那小二确实无辜,总不能因为我丢了性命,君子有为有不为,当坦坦荡荡。”陈冲说道。 夏宏宇鼓掌:“好,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好一个坦坦荡荡。” 说完又看着下方的所有人:“你们听到没有,不要一个个地总觉得高高在上,外面那些百姓就视作无物,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 他指着陈冲:“陈冲这一番话,应当如暮鼓晨钟,点醒你们这帮人。” 陈冲听着夏宏宇的赞扬,挺起了胸膛,回头露出得意笑容,给各位拱手行礼,就一个嘚瑟。 惹得好些官员都对他咬牙切齿。 夏宏宇看着差不多了,正坐回龙椅上,身边的宦官内务总管走上前来,声音尖锐。 “朔宁县县令陈冲,拯救灾民于水火,其功可居。至道三年,勤查乡绅恶霸周渠成,胡峰二者,还田地于百姓佃农,其功可扬。” “双功并赏,赐黄金百两,上好布帛百匹。” 宦官说完之后,众人并无意见。 陈冲心中更是没有太多的波动。 不过能有黄金百两,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填补一下缺钱的窘境,要知道打铁铺和木匠铺那边还欠着一点钱的。 “谢圣上恩赐。” 陈冲叩拜,紧接着站起来。 第一次上朝,没有经验,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只能够直勾勾的看着夏宏宇。 夏宏宇笑眯眯说:“陈冲,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那你回去等着吧,后面还有一些安排,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夏宏宇摆摆手。 陈冲再次叩拜,脚底抹油,溜出大门外。 外面的小公公在一边等着,见到陈冲走出来,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 陈冲看过来,微笑道:“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出了金銮宝殿之后,他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按照皇帝说的,应该是可以离开了。 可他的黄金和布匹都还没有拿到手。 他不甘心。 小公公小声说:“圣上让你等着。” 陈冲挠挠头,又给小公公塞了一锭银子,笑问道:“小公公,我想问一下,刚才在金銮宝殿上,圣上说赏赐给我的百两黄金,什么时候能到我手上?” 小公公意外地瞥了一眼陈冲,又低着眼帘:“放心吧,这些东西回去你住的地方等着,等礼部那边准备好了,就会给你送过去的。” 陈冲笑道:“那谢谢小公公了。” 小公公先带着陈冲往偏殿走去,偏殿过后是长廊,白玉铺地,内壁生莲,青瓷刻柱,琉璃青瓦,凤喙檐角。 再往里,一座小型的宫殿映入眼帘,红墙乌瓦,地嵌滑石,幽幽小道,梧桐栽种在两旁。 小公公带着陈冲站在院门外面,等着。 陈冲抬头看,院门上面篆刻“御书房”三个大字,气势恢宏,笔力遒劲。 他站在小公公身边,打量四周,偶尔能见到宫女或者太监从前方的长廊经过,都是躬身低头,不敢多望。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夏宏宇身后跟着两人,正往这边来。 陈冲眺望,其中一个是陈太师,另外一个虎背熊腰,官服被雄壮的身躯撑大,络腮胡,面容粗狂。 夏宏宇靠近之后,对陈冲淡然说:“进来吧。” 陈冲有些不明白皇帝这个语气,刚才在宝殿里面,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怎么到了这里就突然变了态度? 真是善变。 陈冲跟随在陈太师身后,往前走,进入御书房之后,夏宏宇只身坐在椅子上,陈太师和另外一个人各站一边。 又是将陈冲让了出来,让他站在了中间。 陈冲看了一眼陈太师,又看了看另外一人,最后将目光放在夏宏宇身上。 夏宏宇眯着眼睛,突然带着怒气说:“陈冲!你好大胆子!” 陈冲愣了一下,然后不解地拱手问:“圣上,我怎么了?” “仲恒校尉是你杀的吧?”夏宏宇眼中带着寒光。 陈冲点头:“是我杀的没错。” “谋杀顺国校尉,你可知道要判什么罪?”夏宏宇冷声问。 “应该是诛三族。”陈冲对顺国的律法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是为了让他远离那些作死的事情。 “还好,既然你知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夏宏宇对外面说道:“来人啊,将这个乱贼臣子给朕拉下去斩了!” 第149章 真正的奖赏 陈冲伸出手:“等一下!” 陈太师胡子一颤,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无礼手势去对皇帝的! 另外一人差一些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夏宏宇只是冷冷盯着陈冲,并不说话。 陈冲赶紧解释:“可是仲恒不是校尉啊。” “仲恒乃是朕钦点御麾校尉,正七品,与你同级。” “可是当他联合和城乡叛军围杀下官的时候,就已经与叛军同流合污,视作叛军。”陈冲解释。qqxδnew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交到郡府,是一些仲恒和叛军赵武亚之间的往来信件。” 陈冲在杀仲恒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搜集了,当初让闫明新跟着那个探子,就是为了这些证据。 陈冲又说:“朔宁县衙役何志兴当时在仲恒围杀下官的附近山头,亲眼目睹。” 夏宏宇颔首,转头看着陈太师:“太师有何看法?” 陈太师拱手说:“既然有证据,那就说明陈冲并无犯错。” 夏宏宇又看着另外一人:“国公呢?” 陈冲一听皇帝对这个人的称呼,立刻明白,这个家伙就是赵武亚的大树,当初赵武亚要杀自己,就是赵国公下发的密令。 赵国公! 陈冲眯着眼睛,低着头看地板,他生怕自己暴露出了杀意,让赵国公感受到。 赵国公拱手说:“圣上,我并无想法。” 夏宏宇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桌子,淡漠地说:“陈冲,你身为朔宁县县令,能救十万灾民,这是超出了朕的预料,朕本以为能不让江南郡混乱,就已经算你们尽忠职守,再加上你灭了叛军,杀了乡绅恶霸,抄其家,散尽田地,赃银充公国库,种种事迹,都足以让我拍手称快。” 话还没有说完,赵国公表情并无变化,陈太师反倒脸色沉了下来。 “宝殿之上你为救一个店小二,放弃了高官俸禄,现在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四品不能给你,五品的官职,你可以选。”夏宏宇盯着陈冲。 陈冲还是低着头,心思在已经放在赵国公的身上。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想不明白,他和赵国公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赵国公一定要他死。 没有见赵国公之前,他还以为是自己魂穿过来之后,缺失了某一块记忆。 如今他却可以肯定,赵国公和他,绝对没有见过。 如果不是针对他这个人,那就是针对他的官职,可朔宁县的县令,应该不至于让赵国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关注。 其中有什么原因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脑子有点痛,cpu有点烧烧的。 陈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陈冲,问你话,怎么不回答?”夏宏宇已经第二次叫他了,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抬头看过去。 夏宏宇眼中有一些愠怒:“你在无视朕?” 陈冲毫不犹豫地拱手:“并不是,圣上,我只是被你高大威武,神光天照的形象感染到了,不觉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陈太师眉头一皱,赵国公咧开嘴露出笑容。 夏宏宇指着陈冲:“你这家伙啊,哈哈哈哈,真是古灵精怪,刚才的话听到了吗?” 陈冲现在回想起来,立刻说:“全凭圣上做主,不过下官觉得能力有限,如果可以,更愿意继续做朔宁县的县令。再加上,我对朔宁县的百姓已经有了感情,不愿意与他们分别。” 笑话,现在让他离开朔宁县,那不就是让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这可不行。 还是要稳扎稳打,将朔宁县变成自己的依靠,大本营,如此,将来外面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也不需要慌张。 夏宏宇呵呵一笑:“感情确实有,不然也不会在你来燕都的时候,千丈长街送别了。” 陈冲摸了摸鼻子:“圣上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朕的地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夏宏宇开心道。 陈冲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这种变脸式的表情,他在商海浮沉的时候,早已经熟练。 所以并不需要刻意地去练习。 “不过朔宁县那个小地方,始终不是你的归宿,你自己说的,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在朔宁县,如何能实现此等崇高的抱负?”夏宏宇呵呵笑。 陈冲感觉到额头上有细汗,赶紧伸手擦了。 这在莫如卫家里的一句话,怎么还传到了皇宫来了? 真是圣人之言流传千古,在哪个时代都可以震耳发聩,不绝于耳。 陈冲还想解释什么,但见到陈太师似乎给了一个眼神,他只能叹了一口气,拱手说:“谢谢圣上,全凭圣上做主了。” 夏宏宇又说了一些激励的话,才让陈冲离开。 自然有小公公带着他走出皇宫,等到了午门,陈冲转头微笑地问:“小公公,我那些武器呢?总不至于给我弄丢了吧?” 小公公瞪了瞪陈冲,走到一边的禁军前,禁军很快将武器拿出来,陈冲一眼望过去,眉头一皱,看向小公公。 “这不对吧,怎么还少了障刀和连弩呢?” 小公公也好奇,禁军收起来的武器,一般等那人离开皇宫都会物归原主,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禁军拱手对小公公说:“是兵部尚书左大人,他说陈大人的兵器怪异,拿回去研究研究。” “靠!” 陈冲脱口而出:“你们可是保证好好保管我的东西,现在东西没了,怎么说?” 小公公也有一些急了,不知所措,兵部尚书可不是他能招惹的,陈冲这边又无法交代,真是左右为难。 陈冲眼睛一转:“公公,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你也不想的,这样吧,只要公公以后关照一下我,我就当无事发生了。” 小公公苦笑地看着陈冲,只能答应了。 从午门离开,刚走没两步,陈冲身边就多了一个一脸谄笑的家伙。 “这都散朝了吧?怎么还不回家?”陈冲没好气地问。 面前的人,是当初找他签名的吕成章。 吕成章笑嘻嘻地说:“陈冲,我想请你吃饭。” 陈冲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谨慎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目的?” 第150章 吕成章 “我是单纯的崇拜你,陈冲,你是不知道啊,你给了我人生的意义。”吕成章一脸钦佩。 “少来。”陈冲看着吕成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更不相信这番话。 但想了想,既然都是陈太师一脉的,想来也不会害自己,也就点头答应了:“不过请我吃饭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往外面走,吕成章找了饭馆,就在他住的客栈附近,并不是什么豪华的地方,更像是现世的路边摊。 坐在桌子前,老板上前来招呼,对他们两个穿着官服的人并没有太过的惊讶,也并不会诚惶诚恐,仿佛都习惯了似的。 “两位大人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招牌是馄饨。” 吕成章笑嘻嘻地点菜,连带着陈冲的也点了,就是两碗馄饨,还特意地嘱咐老板:“这位陈大人的要多一些,一定要让他吃饱。” “吕大人放心,你的朋友,我自当认真招待。”老板客气道,看来也是认得吕成章。 馄饨来了,吕成章客气地给陈冲擦了擦筷子,递过来。ъiqugetv.net 先吃饭。 一碗馄饨吃下去,陈冲拍了拍肚子,老板确实是加量了,能让他吃个八分饱。 吕成章擦了擦嘴说:“陈冲,我是从很偏僻的地方过来燕都求学的,拜在陈太师门下,算得上陈太师的徒孙。” 陈冲安静地听着,对这一点并不做任何的评价。 陈太师是一个大腿,只要没死,可以一直抱着,可他知道,朝代更替,现在夏宏宇已经五十岁了,能活的年月并不多。 下一任的皇帝是什么样的性格,对陈太师又是什么样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见风使舵,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 吕成章又说:“魏大人让我做内符宝郎,是不想让我去碰家乡的事情,可他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在逃避。” “我能答应他,完全是我也害怕,害怕去想家里的事情。” 吕成章表情有一些难过,但很快又甩开难过的情绪,对陈冲露出笑容:“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丰南郡的,就在你们江南郡旁边。” 陈冲恍然大悟,对丰南郡大概听说过,最出名的就是山匪和彪悍的民风,那里的人很难管,基本上都是以家族部落为中心,对朝廷这边的管束,并不太过遵循。 而且丰南郡过去就是蛮荒之地,边界外敌入侵严重,年年有战事。 吕成章笑道:“如果没有你那一番话,我可能这辈子就在燕都了,怀着内疚过一辈子,安安稳稳,丢弃自己的家族。” 陈冲安慰:“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家族费尽心思让我来到燕都,让我进了书院,最终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孙山之上,再拜魏长青魏大人,得了内符宝郎的官职。但我知道,他们是想我回去的,回去治一治家乡的悍匪歪气。” 吕成章像是在平常的聊天,将自己心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陈冲看。 陈冲也仅仅是作为一个聆听者,并不做任何的建议。 “我知道凭借我这样的小人物,是难以改变什么的,大概率会死在那里,但赴死,有时候并不可怕。” 吕成章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那张陈冲签了名的纸,笑嘻嘻地摊在桌面上,非常珍重地摸了摸,又读了读。 陈冲只觉得有些尴尬,但见到吕成章眼底流转的光辉,突然,他的心里面一顿。 这家伙,似乎真的有将这几句话当作人生格言的样子了。 吕成章读完之后,神色坚定,小心翼翼收起,放回胸口,才抬头望着陈冲,笑道:“陈冲,能不能送我句话?当作给我饯行?” 陈冲疑惑地问:“你要回去丰南郡?” 吕成章颔首:“对啊,总要有人去做这个出头鸟的。” 陈冲沉默了,吕成章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岁不到,踏入仕途应该不算久,年轻人甚至都还没有在燕都的官场沉淀,就嚷嚷着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傻子都知道,已经从穷乡辟岭出来之后,就该好好地在燕都打拼,再熬十几年,在燕都扎根,娶妻生子,安享晚年。 吕成章脸上总是有笑容,就好像每天都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尤其是看着陈冲的时候,笑容更灿烂。 吕成章又说:“对了,其实今天上朝,太师站出来护着你,你得知道。” 陈冲点头,关于觐见的所有事情,他看得清楚。 陈太师站出来说那番话,无非就是让打算踩踏他的人站出来,将皇帝提拔他的念头打断。一个七品县令,而且还只是在位置上待了一年,还没达到调任的条件,总不能因为他破了规矩。 皇帝在这时候提拔他,是在揠苗助长,是在他还没有任何根基的时候,早早地暴露在那些饿狼一般的世家眼中。 陈太师想保他,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说那番话。 吕成章笑道:“也好在你没有选择要那四品官,不然可就成烫手山芋了。” 陈冲突然问:“那个叫得最大声的人是谁?” “仲嘉良。” “果然是他。” 陈冲记得陈太师说过,仲恒的叔叔是散骑常侍,原来就是长那个样子,现在记住了。 吕成章一一细数:“那些跳出来要惩罚你的,或者不想让你上位的,都是兵部或者是武官那边,仲恒始终是边疆出来的兵,就算造反了,依然会有人鸣冤。” “总之要小心一些,你现在还没有被调离,估计还会来为难你,杀你是不敢,但会使一些阴招,让你难受。” 吕成章正说着,突然见到有太师府的家丁前来,于是停止了这个话题。 陈冲回头看,就见到家丁拱手:“陈冲,我家老爷有请。” 陈冲有一些吃惊,没想到陈太师还会让他去一趟,其中是有什么情况? 吕成章站起来,笑道:“陈兄,既然太师找你,我就不打扰了。” 陈冲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申请已经发上去三班院,估计明天吧。”吕成章开心地说。 陈冲思索了一会,瞥见一边有书院,于是对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 他匆匆地跑到书院里面,买了笔墨纸出来,让老板给了一些水,将墨研开,细毛笔蘸墨,洋洋洒洒,笔走游龙。 一边的家丁等着,也不着急,只是好奇地走到陈冲后面看。 不自觉读了出来。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陈冲写完,拿起来,吹干了,这才递给吕成章,笑道:“当作给你饯行了。” 吕成章视若珍宝,表情激动,读了一遍又一遍。 陈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吕兄,总要活着回来的。” 说完,他才对家丁说:“走吧,去见陈太师了。” 第151章 浅谈 依然是凉亭,依然是只有陈太师一人,在石桌上,还有棋盘,但黑白子未落。 陈冲熟门熟路的站在凉亭外,不过这一次,陈太师并没有让陈冲等着了,见陈冲来了,直接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子。 陈冲走上前,拱手行礼,这才坐在石凳子上。 “来,陪我手谈一局。”陈太师淡然说。 “恭敬不如从命。” 陈冲并不是很懂,一手棋下得烂,不过是三两下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陈太师表情没有变化,等收拾残局的时候,才说话:“陈冲,在宝殿之中,你可记得谁为你说话,谁要踩你下去?” 陈冲点头:“大概了解。” “圣上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你调任,很显然还在考虑,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客栈,不要惹事。”陈太师吩咐。 陈冲苦笑:“太师,能不能让我回去朔宁县啊?我还是觉得做朔宁县的县令好。” “这不是我说了算,调任会不会下来也不一定。”太师瞥了陈冲一眼:“你做官,志向就如此疏浅?” “我胸无大志,能在朔宁县做一辈子县令就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娶几个老婆,安安稳稳一辈子挺好。”陈冲非常肯定地说。 “胸无大志的人可不会写出那些句子。”陈太师只当做陈冲卖乖。 陈冲只能无奈了。 陈太师淡然说:“有什么不懂的,现在提出来,免得出去了还一头雾水。” 陈冲恍然大悟,原来陈太师是在这里等着,毕竟朔宁县这个县令是陈太师给的,那么这其中有什么意义,总归是要知道吧? 而且关于赵国公的事情,他也想知道很多。 陈冲思索片刻之后,问:“赵国公他们是想我去什么地方?” 陈太师非常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 陈冲拱手:“其他的人我都可以不知道,但赵国公这个人,我想了解。” 陈太师说:“赵国公对朔宁县县令这个位置情有独钟,我虽然并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我并不想他遂了愿,所以才让你去顶了朔宁县县令这个位置。赵国公想杀你,完全是对你这个位置有想法。” “所以才会有赵武亚,仲恒这些人要弄死我。”陈冲低声说。 陈太师又说:“你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赵国公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在朔宁县,只要你犯错,至少三年你是不会被调离,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你被圣上召见,他们有了机会。” 陈冲愣了一下,细细思索。 他从朔宁县出来,如果调任出来,他会离开朔宁县,朔宁县的县令位置让出来,到时候赵国公会让人去占住,目的就达成了。 陈太师眼神深邃凌厉:“那些家伙,估计要拿你开刀了,调你去偏僻的地方,甚至是边疆县城,他们的目的,不是让你调离,是要你死。” 陈冲眼神暴露出杀机,在陈太师说了这番话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要杀了赵国公。 陈太师有一些惊异,尤其是发现了陈冲眼中的杀气,心中惊了一下。 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会是想要杀了赵国公吧? 他有一些不敢确定了,但想到赵国公和陈冲之间的差距,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淡然说:“我会尽量帮你争取,但能到哪里就只有圣上决定。” 陈冲问了一句:“圣上应该不会想害死我吧?” “圣上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冲突然又问:“太师,仲恒造反已成事实,但为什么仲嘉良那边还能活蹦乱跳?” 陈太师眉头一皱。 陈冲笑了笑:“太师,我知道赵国公那边才是我应该关注的,可他们不是还没有发难吗?但仲恒不同,仲恒在朔宁县就敢要我的命,而且还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仲嘉良应该是仲恒的叔叔,按照造反的罪名,仲恒应该要被诛九族,仲嘉良也不可避免被抄家杀头,可仲嘉良却依然能在宝殿之中。我甚是不理解。” 陈太师缓缓说道:“诛九族,那是用在普通百姓身上的,但凡有在燕都做官的,都绝无诛九族的可能。” 陈冲拍了拍大腿:“有点可惜了。” 陈太师站起来,看向不远处:“陈冲,有些时候要不拘小节,总不能一直记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陈冲摇摇头,笑道:“太师,我就只是个小人而已,并非什么君子。报仇不隔夜,是仇人,我就一定要弄死,这是我的原则。” 陈太师转身看着陈冲,眼中多了一些失望。 陈冲表情认真,对他躬身拱手。 陈太师哼了一声:“你真是不可教也。” 陈冲耸肩,只是微笑道:“太师教训得是。” 陈太师并不在这里纠结那么多,继续将话题放回赵国公身上:“赵国公那边你可以不需要担心在燕都给你使绊子,但出了燕都,可就要小心了。” 陈冲有一些好奇地问:“我带了几个护卫过来,应该没事吧?” “你那几个护卫都只是兵痞而已,身手一般,遇到武林中人抵不过几招,赵国公手上有一个烟雨楼,其中笼络的武林高手数百,不乏一些早已在武林中成名的。” 陈太师淡然道:“你的护卫,根本不够别人杀。” 陈冲无奈:“那我只能死在赵国公的手上了。我只是蚍蜉,怎么能和猛虎相提并论呢,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赵国公位高权重,想杀我,我也只能洗干净脖子了。” “既然我和你提这件事情,自然是为了保你。”陈太师说。 他说完,陈冲就见到两个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两人背上都有长剑,表情严肃。 陈太师指着两人:“这两位是武当下来的道长,本来是首席为了保护我让他们来的,但我在燕都,一般人不能靠近,也没人敢杀我,我拜托两位道长,保护你一段时间。” 陈冲听着满是感动,拱手说:“太师,你抬爱了。” “既然你祖父和我也算是表兄弟,总归是自己人。”陈太师淡淡道。 陈冲谢过,也和两位道长打了招呼,陈太师说:“吃了饭再走。” “谢太师。” 陈冲在太师府待了半日,期间认识了太师的两个儿子,都是在燕都当官的,一个五品正侍,一个从五品枢密都承旨。 都是放在了非常重要,且有实权的位置。 虽然品级不高,但都在燕都也有说话权。 简单招呼之后,陈冲带着启明,启星两位道长回到客栈之中,还吩咐新来的小二给两位道长准备客房。 等回到房间之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回想今天种种,他有些睡不着了,于是又起来,出神了。 第152章 刺杀朝廷命官 陈冲刚起来,坐在床上,就听到一声巨响。 嘭~ 房门被打开,一个倩影携带着血腥味闯入房间里面,陈冲从床上立刻蹦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坐在桌子前的林雪菲。 “搞什么啊?”陈冲愣愣地问。 林雪菲一身的鲜血,沾湿了罗裙,脸色也非常的不好,气息混乱。 “没事,就来你这里避一避,等一下就走。”林雪菲虚弱地说了一句。 陈冲匆匆穿好了衣服,走到林雪菲的面前,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就是燕都有一个家伙,以前杀了我朋友,现在我跑回来杀他,不过好像失败了。”林雪菲脸上有一些不解:“那把刀应该劈中了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活蹦乱跳。” “谁?” “不是很清楚,姓谢,大理寺的人。”林雪菲直接说。 陈冲愣了一下,非常吃惊地问:“不会叫谢叔宝吧?” “啊,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也不是很记得了,不过样子我还是很清楚的,下一次让我见到,一定杀了。”林雪菲非常坚定。qqxsnew “你身上有伤?”陈冲见着林雪菲脚下在滴血,而且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赶紧往外走。 林雪菲拉住陈冲,突然不说话了。 “林雪菲,你给我清醒一些,不叫大夫你这伤怎么治?”陈冲严厉道。 “我的伤没关系,不过我感觉我这件事情做错了。”林雪菲心虚地小声说。 陈冲责备道:“少在这里说这些,赶紧放开,我要去叫大夫过来给你治一治伤。” 林雪菲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严重的伤势,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是压着敌人打的,第一次在对敌上吃瘪。 也让他知道,在燕都,高手如云,绝对不是他们这帮人可以放肆的地方。 陈太师让他夹着尾巴做人,是有道理的。 林雪菲依然不放,只是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又有点自责:“我和你一同过来的,那些家伙过来抓我,会连累到你,等一下那帮家伙过来,你就将我推出去吧,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冲没好气道:“如果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我做事需要你来教吗?赶紧放开!” 林雪菲看着陈冲真的有点生气了,于是有一些不舍的放开了陈冲的手,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你给的唐刀四制在别人的手上了,我没有带回来。” 陈冲打量四周,很快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抬头看着林雪菲:“哪里有伤?” 林雪菲呆呆地看着他,不是说了不要管了吗?怎么又做这种事情。 陈冲大步走到林雪菲的面前,蹲下,打量她的身上,很快就发现,是腹部在不断地流血,一道恐怖的伤口出现在视线中,血肉翻飞,看起来差一些肚子都要被破开了。 不能就这样包扎,会感染的。 他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将布塞到林雪菲手上,匆匆离开,又匆匆的回来,这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瓶子。 那是从朔宁县带过来的高浓度酒。 “忍着点,会很疼的。” 陈冲说完,还没有等林雪菲答应,一只手掀开林雪菲的罗裙,将酒倒在伤口上。林雪菲闷哼出声,一只手抓住陈冲的肩膀上,陈冲倒吸一口气,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死咬着牙,继续给林雪菲处理伤口。 楼下,轰轰隆隆的有声音传上来,而且还有拍门大喊开门的声音。 林雪菲脸色一变,咬着牙,推开陈冲,喘着气,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你不要弄了,那些人已经过来找我了,我继续在你这里,会连累你的。” 陈冲怒道:“闭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雪菲有些委屈地扁着嘴,直直地看着他。 陈冲将林雪菲扶到床上,严肃地说:“我跟你说,现在你只需要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一下我去搞一些药过来,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很快又转头看着正呆呆地看着他的林雪菲:“如果这一次你敢跑,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完之后,正好在门口见到绿衣,绿衣听到了下方的动静,有一些担心他,所以赶过来看。 绿衣往房间里面瞥了一眼,非常吃惊的看着陈冲:“公子,雪菲她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给我看着她,不要让她乱动,我去把那些家伙打发了再说。”陈冲冷着脸,让绿衣进房,这才将房门关上。 正好见到有几个官兵走过来,手上提着刀,凶神恶煞。 “你!把门打开。”官兵走到陈冲的面前,厉声喝道。 陈冲冷着脸问:“你们凭什么要我打开门来?” “我们追捕女飞贼到这里,怀疑女飞贼就在你的房间里面,如果不开,就是和女飞贼一伙的!”官兵大声说道。 “呵呵,我和女飞贼一伙?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陈冲冷笑问道。 “不管你是谁,都要打开来!”官兵可不管那么多,伸手推开陈冲。 但这时候,周铁他们已经从房间里面跑出来,见到这一幕,第一时间上前,木匣打开,横刀抽出,直接搭在了官兵的脖子上。 周铁怒道:“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我看你是想死了吧!” 其他的官兵反应过来,赶紧将长刀对着周铁,但鹿小七他们已经将横刀握住,眼中带着杀气,盯着这些官兵。 官兵一见周铁他们如此凶悍,立刻怂了,色厉内敛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奉命抓人,你们私藏贼犯,是要藐视王法吗?” 陈冲走上前,淡然说:“我房间里面有圣旨,你确定你们这些人要进去?犯了大罪,我倒想看看你的主子愿不愿意保你!” 官兵们一听,吓了一跳,他们可不知道这房间里面有圣旨,更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但既然能手持圣旨,必然不普通。 所以也就不敢动了。 陈冲转头对周铁他们说:“给我守住,谁敢闯进去都给我杀了,我倒要看看,那个人比圣上还要更威武的,连圣旨都敢无视。” 周铁冷笑地看着这些官兵:“大人尽管放心,有人进了房间,我提头来见。” 陈冲说完直接走下楼去,他知道这些搜房间的都只是小喽啰,不将下面领头的家伙打发走,这些官兵会一直包围整个客栈。 第153章 交换筹码 陈冲下到一楼,就发现除了五楼自己带过来的人,客栈所有的住客都已经来到了下方,几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人坐在凳子上,横眉冷对。 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龚成林。 龚成林脸色非常不好,对着那些搜查的官兵大声说:“搜仔细了,那可是女飞贼,狡猾得很,竟然敢公然刺杀朝廷命官,她就是嫌命长了!找到了,胆敢反抗的,给我就地格杀了!” 一排排的官兵不断地往楼上走去,胖子掌柜正站在一边颤颤巍巍,他不断地给龚成林解释:“大人,我这里真的没有藏女飞贼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龚成林瞥了一眼掌柜,冷声说:“那个女人,我曾经见到过,就在你们客栈里面住着的,你这是包庇藏匿犯人,看你这样子,也是不想活了。” “哎哟,大人,我真的没有啊,冤枉呐。”掌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 龚成林不屑,抬头看过去,陈冲正好走过来。 龚成林脸色立刻沉下来:“陈冲,陈大人,你带过来的人,刺杀我兄弟大理寺丞谢叔宝,怎么解释?” 陈冲淡然问:“有什么证据吗?” “大理寺的同僚都亲眼看到了,那个女飞贼,就是你的侍女。”龚成林说。 “那我就在这里,你来抓我吧。”陈冲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就坐在龚成林的面前。仟千仦哾 龚成林眉头一挑:“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就让你来抓我啊,你不是说我的侍女刺杀谢叔宝吗?按照你们的意思,我就是意图谋反,应该抓起来秋后问斩。”陈冲将龚成林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龚成林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冲。 陈冲嗤笑一声:“怎么?不敢?” 龚成林一拍桌子:“陈冲,你不要太放肆了!真以为你拿着圣旨就能为所欲为?这件事情就算是到圣上面前,你也不占理!” “我都说了,让你将我抓起来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陈冲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放在龚成林的面前。 龚成林一时间犹豫了。 陈冲眼神渐渐变得不屑,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想要将林雪菲抓住,顺便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 赵国公那边的人,为了让自己死,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林雪菲刺杀谢叔宝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但林雪菲是自己的人,怎么样都不可能将她交出去。 这件事情,要压下来。 所以只能够用自己手上有的筹码去交换了。 他明白,继续这样纠缠没有任何意思,到最后林雪菲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终究会被挖出来,林雪菲也会被通缉。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要保护,也做不到。 现在趁着通缉令还没有下来,还有斡旋的余地,赶紧将这件事情淡化。 陈冲深吸一口气,对龚成林说:“回去告诉你的上头,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会选择他们的地方调任。” 龚成林眉头一皱,心中非常的震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而且让他震撼的是,陈冲竟然将整件事情都看得透彻。 将背后的所有关系都弄清楚了。 陈冲说完了这话之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众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他突然回头看着龚成林:“对了,那个木匣,给我送回来。” 龚成林一脸铁青地对那些官兵招招手,带着所有的官兵都离开了。 陈冲回到房间之后,看着还在强撑着的林雪菲,走上前来,吩咐绿衣:“去让大夫过来看看,这伤势轻视不得。” 绿衣慌慌张张地赶紧去请。 等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林雪菲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陈冲没好气地说。 “我也不想的,但我那个朋友死得很冤枉,明明一心向善的,却因为拒绝了谢叔宝的邀请,就被他偷袭致死。”林雪菲恨恨道。 “但也不应该那么莽撞的,跟了我那么久,还是那么没有头脑。”陈冲骂了一句,低头看了看她的腹部,见到纱布缠着的伤口并没有化脓流血,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是没头脑,那家伙明明被我刺中了,应该会死的,但就只是轻伤而已,而且四周围竟然还埋伏了那么多鹰犬,我才会变成这样。”林雪菲解释。 “估计是穿了内甲,至于四周围有埋伏官兵,估计是早就知道你要对谢叔宝动手了。”陈冲一听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雪菲跟踪谢叔宝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被谢叔宝察觉到了之后,就专门的找了一个地方,给林雪菲认为是刺杀的绝佳机会和绝佳地点。 很显然,那是一个陷阱,谢叔宝估计心里冷笑着,就等着林雪菲跳进去。 陈冲认真的看着林雪菲:“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要再离开了,安心的在客栈里面养伤,我已经将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但也仅此一次,我能力有限。” 林雪菲好奇地问:“你怎么解决的?” 陈冲敲了敲林雪菲的小脑袋:“不要问了,现在给我睡觉去,休息好来。你那个金疮药有带吗?我记得当初在坝子乡的时候你给我吃过,很有效果。” “有啊,在朔宁县。”林雪菲露出笑容。 “这种救命的宝贝不随身带,你真厉害。”陈冲都要给林雪菲竖起大拇指了。 “我哪知道来燕都会遇到这种事情,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那么凶险的情况。”林雪菲非常懊恼地说。 陈冲叹气,正好这时候绿衣带着大夫来了,他赶紧让开一个位置,客气地说:“大夫,请你帮忙看看吧。” 大夫点头,将药箱放下,点头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 大夫其实只是看了看腹部的伤势,也没有当场进行治疗,只是开了一些方子给陈冲,让他去药材铺买来熬煮。 看完了林雪菲的伤势之后,陈冲领着大夫离开,又去药材铺买了药材,这才回到客栈之中。 刚走入客栈,两个人站在了陈冲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冲不解地问:“两位有事吗?” 第154章 两只出头鸟 两人穿着打扮都像是某一大家的公子哥,锦衣玉佩,手执白玉扇,脸上表情孤傲。 “哦,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作诗很在行啊,想请你给我们作两首诗。”一个公子哥笑着说。 “不得闲,走开。”陈冲眉头一皱。 “就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已,难道这点时间都没有?”公子哥不爽的说。 “就算有时间,我凭什么给你们作诗?”陈冲冷声说。 “当然是因为我们慕名而来。你那几句为天地立心可是轰动了整个顺国啊。”两个公子哥都互相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陈冲不再听他们废话,拨开两个人,往楼上走去。 一个公子哥见他那么不给面子,立刻指着他说:“陈冲,我们来这里让你作诗,那是给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是左宗寿!” 另外一个公子哥嘚瑟道:“左公子的父亲可是兵部尚书左大人!” 左宗寿指了指为自己说话的伙伴:“他可是大学之家吴喜章的大公子,我们两个能来这里,给足你面子了。” 陈冲没有停下脚步。 见陈冲没有理会,左宗寿咳嗽一声,一个下人走上前来,抱着一柄断刀,脸上满是横肉,他对左宗寿拱手问道:“公子。” “他对我如此无礼,给我打一顿,让他跪在我面前。”左宗寿淡漠道。 断刀客点头:“小意思。”说完,大步走到陈冲的身后,一只手伸出,要抓住他的肩膀。 陈冲感觉到身后的劲风,深吸一口气,脚下一顿,正好被断刀客抓住肩膀,一股疼痛传来,但他表情并无变化。 他一只手拿着药,另外一只手伸出,对着左宗寿,扳机扣动,一道短箭直射出去。 嘣! 断刀客瞳孔一缩,几乎是在短箭射出的一瞬间,放开了陈冲,一脚蹬地,往后退去,同时手上的断刀出鞘,将短箭劈开。 他退到了左宗寿的身前,脸色带着愠怒,眼神也冷了许多,带着杀气。 左宗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是知道断刀客放开了陈冲,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嚣张。 断刀客目光放在掉落到地上的短箭上,然后抬头看着陈冲,森寒道:“你小子,你想杀人?” 陈冲只是冷冷的说:“你可以继续上前来,但你的主子可就没有人保护了,会死在我的手上。” 断刀客一时间犹豫。 左宗寿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断刀客指了指地上的短箭:“这个家伙刚才想杀你。” 左宗寿听着脸色大变,望向陈冲,勃然大怒:“陈冲!我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你敢杀我?” 陈冲并不回答,只是继续往楼上走去,只不过才走几步,就见到周铁他们下楼来了。 “大人!” 陈冲扫了一眼周铁他们,点点头:“那个断刀客杀了,剩下两个家伙抓着,等一下我会下来。” 周铁拱手点头,带着鹿小七他们匆匆下楼,木匣一拍,横刀和障刀同时出鞘,五个护卫组成队形,往前冲锋。 陈冲不去关注下方的战斗,他相信周铁他们的实力,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五人的实力必然有非常大的提升,再加上林雪菲平时没事就和他们打着玩,这几个家伙,在挨打中,已经可以联合起来对付内劲在游丝的武林中人了。 断刀客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习武天赋如果并不出众,那也就到游丝而已。 周铁他们对付内劲游丝的断刀客,只可能是手到擒来。 陈冲走上房间,将药交给绿衣,坐在床边看了看林雪菲,见到林雪菲已经睡了过去,给她盖好被子。 林雪菲在他的房间里似乎能睡得很安稳。 一炷香的时间,陈冲才从房间下楼,来到一楼之后,就见到大堂已经一片狼藉,桌子椅子被打烂了许多。 看客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断刀客已经被斩断了手脚,满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血流不止。 周铁身上也有一道恐怖的伤口,只不过似乎并不危及生命,所以也没有及时去处理,而是跑到他面前。 “大人,那两个小子溜了,鹿小七他们去抓了,应该快回来了。”周铁拱手说。 “知道了,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刀给我。”陈冲伸出手。 周铁将障刀交到陈冲手上,这才呲牙咧嘴的捂住自己肩膀的刀伤,抓住掌柜往内院走去。 陈冲随意的拿着障刀,拉了一张桌子坐在断刀客的面前,障刀就抵在对方的眼睛边上。 断刀客这时候已经只剩下恐惧了。 等了一会,鹿小七从外面跑进来,和刘振宇一人一个,抓着左宗寿和吴家公子,等来到陈冲身前,一把将两个人丢到了地上。 左宗寿哎哟一声,锦衣沾血,他第一时间跳起来,指着陈冲,满脸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冲只是淡然的看着两个人。 吴家公子咽了咽口水,害怕的躲在了左宗寿的身后,不要说开口,就连和陈冲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左宗寿硬着头皮色厉内敛地说:“陈冲,你敢对我们怎么样,我父亲不会饶过你的,你会连累很多人!” “敢对我动手,你就是找死!” 陈冲听着,从凳子上站起来,手上的障刀划过断刀客的脖子,一道鲜血飚射,整个客栈都鸦雀无声。 刚才还说狠话的左宗寿,吓到双腿一抖,坐在地上。 陈冲走到两个人面前,淡然问:“谁让你们过来的?” “什么?”左宗寿眼底有一些慌张,不过却假装不明白。 陈冲露出森寒笑容:“不管说你们是谁叫过来的,今天我都要让你们知道,我陈冲虽然只是七品官,在燕都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不值一提,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左宗寿往后爬,但紧随而来的,是陈冲手握着的障刀。 啪~! 他的脸被障刀的刀身打中,整个人往后仰倒,倒在地上之后,立刻哇哇大叫,惨烈的在地上翻滚。 众人看过去,就见到左宗寿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牙齿掉了几颗,一只眼睛肿到没有办法睁开。 第155章 燕都第一场架 陈冲两只手握住障刀,用障刀的刀身不断地拍击左宗寿。 整个客栈只剩下左宗寿的惨叫声,那些躲在一边的看客第一次见到陈冲发怒,只是缩在一边,不敢上前。 开玩笑,这家伙就是疯子! 连兵部尚书左酬的儿子都敢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也不知道是打了多久,左宗寿已经瘫在了地上,陈冲才放弃了继续对左宗寿出手,而是转身一脚将吴家公子踹在地上,依然同样的方法对待吴家公子。 抽打吴家公子的时候,他还嘴里面念念有词:“你们可是难兄难弟,我要一视同仁啊。” 似乎是将进入燕都到现在积攒的所有怒气和憋屈都发泄出来,陈冲下手足够狠,两个家伙都体无完肤,锦衣上渗出了鲜血。 在一边的人可都是边看眼角边抽。 掌柜从里面跑出来,刚才被周铁拉着离开之后,他就在担心,现在见到左宗寿两个人都不成人样了,脸色苍白,哀嚎一声。 他扑到了陈冲的脚下,磕头道:“大人,我的陈大人哟,别打了,再打他们可就死啦!” 陈冲抬起了手还想再打,但掌柜这时候已经抱住了他的大腿,他只能作罢。 掌柜还在嚎着:“陈大人啊,你要打就打我吧,你打死我好了,左公子和吴公子要是死我的客栈,我百死莫辞啊。” 陈冲低头望着掌柜一会之后,将障刀还给了刚才内院出来的周铁,拉了凳子过来坐下,吐了一口气,他也累了。 掌柜看他停下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陈大人,谢谢陈大人了。” 陈冲微笑道:“掌柜的,不要那么紧张,去外面吧,他爹不是左酬吗?让他过来,还有吴喜章,去叫他们过来。” 掌柜愣了一下,拍了拍站起来拍了拍长衫,凑上来不是很确定的问:“陈大人,你打了左大人的儿子,左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兵部尚书,不是你能招惹的,不如赶紧去找你的靠山吧。” 陈冲微笑道:“我没有靠山,就我一个。” “大人不要和我开玩笑了,你如果没有靠山,怎么敢做这种事情?”掌柜瞪圆了眼睛。 “怎么?他们打我就可以,我打他们就不行?天底下有这样的理?”陈冲疑问。 掌柜的看着陈冲一脸无所谓局的样子,只能够叹了一口气,赶紧往外面跑去。 叫人肯定是要叫的,现在他能活路的机会就是和这件事情完全的撇清,而撇清的行为就是去叫人。 先是去兵部尚书府上,又到吴家去。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两家浩浩荡荡来了上百人,都是手持钢刀或者棍棒的家丁,后面还带着衙役和禁军。 还在上值的左酬听着家丁呼喊,说是左宗寿被打成重伤了,立刻从公廨中跑出来,坐上马车一路狂奔到了客栈。 吴喜章也是如此,他本来是在千山云苑和各位文学大家探讨深奥的文学问题,听到了自家儿子被打,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陈冲这时候已经喊周铁将两个不成样子的公子哥丢到了客栈前的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陈冲依然是坐在凳子上,周铁他们站在身后,在陈冲的前方,上百家丁围了过来,左酬见到自己的儿子,先跑过来蹲下检查,一见到这副惨状,瞬间带着杀气的抬起头来:“管家!将这几个家伙给我杀了!” 左酬身后的管家一挥手,三四十个家丁纷纷冲前来。 陈冲身后,周铁他们只是沉默,但横刀早已经握在手上了。 陈冲这时候手上也拿着一柄障刀,抵在地上,只是淡然的看着前方的左酬和吴喜章。 左宗寿不是左酬叫过来找他麻烦的,这两个公子哥受人唆使,而那个人还在一边看着,他就是要让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惹的。 好啊,找这些人过来找我麻烦是吧?那你就去和他们背后的人解释吧! 左宗寿两人如今已经这般模样,就算是将气撒在他身上,事后也一定会将幕后指使找出来。 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文学大家,看看那个人能不能抗住这两个家伙的怒火。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情他愿意去做。 家丁上前了,周铁他们手上的横刀在动,横挑竖劈,只是一个照面,五六个家丁都倒在了地上。仟千仦哾 鲜血喷涌。 周铁他们依旧冷漠,仿佛杀人和杀鸡一样简单。 等地上躺了十几个家丁之后,家丁们才后退,有一些害怕的睁大眼,他们都是在燕都里面生活的人,尤其还是权贵的家丁,根本就不可能遇到这种如此扎手的敌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多欺少,仗势欺人。 外面的人听到他们是兵部尚书家里的,也不敢放肆,被他们捶两下,打两棍,都只能低声下气的求饶。 他们可没见到过杀人杀得那么干脆的敌人。 左酬脸色更不好看了,低沉的吼了一声:“雁脊!” 只见到有人从身后飞来,手上一柄银剑,在阳光中璀璨夺目,那人身着青色长衫,飞过了众人的头顶之后,一剑划出,一道剑光显现弯弧。 “大人小心!” 周铁五人同时将横刀抬起,共同抵挡。 但很快,他们倒飞回来,砸在了地上。 雁脊落地的一瞬间,往陈冲这边奔来,银剑如毒蛇一般,迅速而致命。 周铁目眦欲裂:“大人!” 陈冲依然表情淡然,手上的障刀紧握,眼中充满了冷意。 银剑直刺他的喉咙,面对如此高手,他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陈冲知道,兵部尚书总归是有护卫的,如果整个兵部尚书的家里就只是那么一些废物家丁,早就被武林中人杀得片甲不留了。 总归是有高手保护的,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官,就这样死了,皇帝也不乐意。 所以就算左酬自己没有高手保护,皇帝也会派人保护的。 况且这里是燕都,是天子脚下,整个燕都,所有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包括现在发生的事情。 左酬,他是不可能杀得了的。 而他的命,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没的! 陈冲目光只是定定的望着雁脊。 银剑距离他的喉咙不足半米,只需要一眨眼,银剑就可以刺穿喉咙。 叮~! 一道长剑从客栈上方落下,正好挡住了银剑,雁脊一脚踏在地上,退后一丈,抬头看过去。 第156章 告御状 就见到两个人从上方飘了下来。 启明启星两位道长落地,表情淡然,护在陈冲两边。 雁脊眉头一皱,冷冷看着两位。 左酬怒视陈冲:“陈冲!你不过是七品县令,竟然敢在燕都杀人!你目无王法!我要将你就地正法!” 陈冲露出笑容:“怎么?许他们杀我,不许我杀他们?哪门子理?” “我儿子手无寸铁,怎么杀你?我看你就是胡诌!仗着有几个护卫,几个道长护着,就敢当街行凶!”左酬大手一挥,所有的家丁都退到了一边,禁军和衙役这时候上前来。 左酬指着陈冲:“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嚣张到连禁军和燕都的衙役都敢动!” 陈冲耸肩:“可以试一试。” 周铁他们眼神冷漠,手上的长刀继续握着,即便虎口裂开,依然面色如常。 他们对这些禁军和衙役虎视眈眈,一脸不屑。 启明启星两个道长并未说什么,也只是站在陈冲身边而已。 但就只是这么几个人,陈冲就明白,自己的生命不会有任何危险。 禁军将长枪对着周铁他们,踏步上前,他们和官兵不同,都是百里挑一的角色,是从边疆战士里面挑出来的。 和周铁他们的实力有得一比。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街道上的行人都躲得远远的,目光只往这边瞟过来。 陈冲一只手依然握着障刀,姿势从开始就没有变过。 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尖嗓子的宦官喊道:“召陈冲,左酬两人觐见!”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在左酬愤恨的注视下,陈冲露出了笑容,将障刀交给了周铁,吩咐一句:“保护好绿衣和林雪菲,在我回来之前,哪也不要去。” 说完之后,又对两个道长拱手行礼,这才拍了拍自己的长衫,呵呵笑道:“左大人,走吧。” 左酬握紧拳头,盯着陈冲,最终也只是让管家带左宗寿回去治疗,自己一挥袖子,往皇宫走去。 吴喜章看着宦官竟然连自己都没有叫,立刻跟上。 就算皇上没有召,他也要去告陈冲一状! 三个人匆匆来到了皇宫之中,被宦官带到了偏殿,夏宏宇就坐在书案上,看着卷宗,见到吴喜章也来了,并不意外。 陈冲三人叩拜之后,左酬先发难,愤怒至极,指着陈冲:“圣上,陈冲这家伙无视王法啊,将我儿左宗寿打成重伤,请圣上为我做主!” 吴喜章也跪在地上,掩面而泣:“圣上,我儿吴成亦是被陈冲这个粗鄙之人打成重伤,现在生死为止,请圣上为我做主!” 夏宏宇眉头一皱,盯着陈冲看。 “陈冲,你有什么要说的?”夏宏宇还是问了陈冲一句。 陈冲拱手说:“圣上,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嗯?你说。”夏宏宇点头。 “如果有人杀我,那我应不应该反抗?” 夏宏宇笑道:“当然要。” “那在情急之下,我为了确保我自身的安全,用尽手段去和杀我的人缠斗,合不合理?”陈冲又问。 夏宏宇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只是轻轻点头:“合理。” 陈冲露出笑容:“圣上,我要告御状。” 夏宏宇眼中多了一丝兴趣,其他两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左酬怒了,指着陈冲怒道:“明明是你将我儿子打成重伤,竟然还想要倒打一耙?!” 陈冲转头看着他,冷漠道:“但却是你儿子先动手的。” “我儿子一介书生,有什么可能会对你动手!” “他身边有一个断刀客,他命令断刀客要杀了我。”陈冲冷声道。 “不可能!”左酬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脾性,虽然在燕都嚣张跋扈,可当中杀人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 不至于那么愚蠢! 一定是陈冲胡编乱造! 陈冲呵呵一笑:“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找客栈的人来问问,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断刀客想要对我做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楚。” 左酬愤懑道:“你血口喷人!” 陈冲耸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那些客栈的看客,那些都是我的证人,一个人可能说谎,十个人呢?整个客栈的人呢?那些可都是亲眼目睹了你儿子是如何让断刀客对我出手的?他们总比你这个后面才到来的人更清楚事情的经过吧?” 左酬心里面极其狂躁,但又知道,这种事情明显就是左宗寿受人唆使去做的事情,那自然也如同陈冲所说,是他儿子先动了手。 这件事情,突然之间,反转过来了,不得理的,变成了他的儿子。 吴喜章这时候站在一边,看着左酬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完全被陈冲拿捏,心中有一些凉意,他冷冷盯着陈冲,思索着如何打破这个局面。 陈冲只是冷笑地看着左酬,看着左酬无能狂怒,只是抬头看着夏宏宇。 他看到了夏宏宇眼中的戏谑,这家伙一直都在看戏啊。 从头到尾,夏宏宇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陈冲眼神隐晦了一些,他低着头,拱手对夏宏宇说:“所以,圣上,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左大人的儿子,还有这位叫吴喜章的儿子,两人在我所居住的客栈,命令恶徒对我行凶,被我制服之后还找了帮凶,带着数百恶徒来到客栈,打算将我杀死。” 夏宏宇只是淡然地看着他和左酬,至于一边的吴喜章,甚至都不需要去理会。 毕竟左酬这样的大官都吃了瘪,他一个大家中的宗族子弟,有什么资格上来和陈冲掰手腕? 吴喜章只能在一边吹胡子瞪眼。 夏宏宇淡然问:“那你现在要怎么办?是要将那后面来的数百凶徒一并抓起来?” 左酬本来还想要反驳陈冲的话,但听到夏宏宇的话,立刻闭嘴了,脸色变得难看。 陈冲笑了笑,摆摆手:“圣上,我并不是什么小人,我是君子,君子当海纳百川,当宅心仁厚,我只是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就原谅他们了。” 夏宏宇抬头看着左酬:“那左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157章 圣上为何救我 左酬嘴巴开合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拱手摇头:“圣上,我没有话要说了。” “好了,这件事情就此过去吧,既然陈冲不追究了,你那行凶的儿子,也算了,听说受了点伤,等一下去国库里拿些金疮药回去,给令公子好好疗伤。”夏宏宇淡然笑道。 左酬苦涩地躬身行礼。 陈冲抵着下巴,突然举手。 夏宏宇有一些不解:“你还有什么要说?” “我现在想起来了,左大人拿了我的东西,就是我上朝那会,放在门口那些禁军手上的东西,不知道左大人研究够了没有,是不是该还给我了?”陈冲微笑的看着左酬。 左酬咬着牙,冷声说:“你那些武器我今日会让人送回去给你!陈大人,我们来日方长!” 陈冲却只是笑着行礼。 对于这样的威胁,他根本就不害怕,开玩笑,他连赵国公都得罪了,多一个兵部尚书又如何?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退下吧。”夏宏宇一挥袖子。 吴喜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直接被喝退了,左酬虽然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可也只能就此作罢。 陈冲看着事情已经结束,赶紧往外走。 “陈冲,你留下。”突然,夏宏宇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陈冲缩了缩脖子,只能够转身拱手道:“圣上,你有什么吩咐下官的?” 夏宏宇笑道:“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聊一聊,你那么着急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 眼看着逃不掉了,陈冲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赶紧走到夏宏宇的身前,隔着书案,脸上只有真挚的笑容。 左酬回头看了看陈冲的背影,心里面感慨,这家伙,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等他和吴喜章走出皇宫之后,吴喜章才有一些不满道:“左大人,你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到了圣上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你知道什么?”左酬不屑道。 “哼!至少我知道我儿子被打成重伤,总不能让行凶者逍遥法外,而且还在圣上面前乱说!”吴喜章生气道。 左酬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住嘴,你以为在圣上面前你是什么大人物?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连圣上什么意思都不明白,这不明摆着圣上要保陈冲吗?说话都是向着那混蛋的!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吴喜章听着不忿的一挥袖子,抬脚往外走:“你不敢动手,那我来!我倒要看看,从外面乡下来的七品官,是不是能在燕都翻起什么大浪!” 左酬看着吴喜章的背影,只是冷眼看着:“这废物,难道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儿子都被人当了棋子吗?还在陈冲身上找事,圣上要保的人,你动了,那就是找死!” 左酬说完之后,又转头往皇宫走去。 金疮药忘记拿了。 偏殿之中,书房里,整个书房就只剩下陈冲和夏宏宇。 但夏宏宇在叫了陈冲之后,就没有说话了,而是拿着一些三省六部传上来的奏折,认真的批阅。 陈冲也不着急,见夏宏宇没有让自己做什么,于是目光不断的打量这个书房。 果然是皇宫里面的建筑,金碧辉煌,恢弘大气,金雕玉琢的梁柱,出自名家之手的壁影,还有那一股檀香味的木架子。 就连面前的书桌,都是金丝檀木做的。 陈冲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木材,所以对金丝檀木印象非常深。 夏宏宇看着陈冲竟然没有一点紧张的心理,眯着眼睛笑道:“陈冲,你不害怕朕?” 陈冲疑惑的问:“圣上,我不是很懂,我为什么要害怕您呢?” “因为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圣上说笑了,圣上要我死,我会立刻去死,甚至都不用圣上动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圣上的,圣上甚至有权力将整个顺国都毁掉。”陈冲拱手恭敬的说。 夏宏宇大笑:“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曾听闻你那几句传世名句,几乎让整个顺国的读书人为之汗颜,愧不敢当。连朕都深有感触。如今再听,你这家伙说的话,总是如此让人深刻。” 陈冲汗颜,没想到圣上救自己,也是为了那几句话。 真是逃脱不了那几句理学圣言。 陈冲拱手苦笑道:“圣上,莫非你救我,就是因为我说了那几句话?” “当然不是,如果你仅仅是华而不实的书生,那就算有这些话,也只会让朕欣赏,但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那圣上是为什么救我?”陈冲疑惑。 “因为那十万灾民。” “原来如此。”陈冲恍然大悟,不过也大概知道夏宏宇的性情,至少,是个明君。 夏宏宇将已经挑出来的奏折拿起来,一张一张的又看了一遍,嘴上开阖之间,轻轻的声音传来。 “这几封奏折,都是关乎朔宁县的一切,包括你在坝子乡里面练的私兵。” 陈冲脸色一变,躬身行礼,额头上多了一层细汗。 夏宏宇微笑道:“你刚才不是还不害怕的吗?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陈冲解释:“圣上,其实坝子乡的人,都是有记录在县衙的册子上的,都是正规的衙役,当然这并不能瞒过圣上,但我也仅仅是为了自保。” “一百五十人,确实翻不起什么浪花,所以我也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朔宁县的情况,四面楚歌,没有那一百五十个私兵,你也活不到来燕都了。” 夏宏宇将这件事情翻篇,而是笑道:“不过你治理之下的朔宁县,确实有一番不错的改变,连燕都,都能有你朔宁县种出来的瓜果。”仟千仦哾 陈冲立马说:“都是圣上洪福恩赐。” “哈哈哈,陈冲,你这个家伙,真是圆滑啊。”夏宏宇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个能干实事,又会拍马屁的下属,谁不喜欢呢? 夏宏宇咳嗽一声,脸色有一些涨红,紧接着才说:“你在朔宁县做出来的水车和渠道,我会沿用到顺国所有的乡里,这功劳在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留在燕都。” 这是一根橄榄枝,而且还是圣上抛出来的,如果陈冲答应,不需要说的,往后十年的仕途,绝对平坦。 只需要他点头,一朝得道,平步青云! 陈冲苦涩道:“圣上抬爱了,我就是一个七品县令,朔宁县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也仅想做朔宁县的县令,求圣上成全。” 第158章 能打成平手 “怎么?是朕说的不够明显吗?”夏宏宇对于陈冲的拒绝有一些不高兴。 “下官明白圣上的好意,但朔宁县如今还需要我,我不能丢下那些百姓自己来燕都享乐。”陈冲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行了,这件事情往后再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吧。”夏宏宇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陈冲苦涩地拱手告退。 看来还需要继续等待调任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将左宗寿打成那样,总归是会有一些惩罚,但他这一次来燕都是有功的,功过相抵,打回原职,他依然是朔宁县的小县令,燕都的勾心斗角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可现在看来,皇帝并不希望他如愿。 这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回到客栈之后,林雪菲依然在房间里面疗伤,买回来的药材已经熬成药水给她喝下去了。 绿衣在一边照顾着。 林雪菲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了绿衣无微不至的照顾,还能笑嘻嘻的说话:“绿衣姐姐能这样照顾我,我再被砍几刀也愿意。” 绿衣只是没好气地说:“以你这样的伤,再多来几下,我只会在你坟前撒一些草纸给你。” 林雪菲脸上依然展露笑容。 对于绿衣的责备,她是一点都不在乎。 陈冲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情,只评价了一句:“脸皮真厚。”看书溂 调任没有下来,陈冲只能继续在客栈待着,依然是白吃白住,但因为陈冲,客栈的生意比以往都要火爆。 一房难求。 太多人想要来看看这个敢就左宗寿和吴成打到在家里躺着的人长什么样子。 一些锦衣玉衫的公子哥怀着好奇之心,在客栈里面蹲他,在他下来吃饭之后,见到了他的样子,大多数都是失望的表情。 当然了,也有一些依然怀着兴趣。 还有上来攀交的。 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陈冲现在可是烦着呢,根本就不愿意再去理会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富家子。 不过一般人现在也不敢拦着他,有了拦路的两人被打成重伤,事情闹到了圣上那里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样的传闻,那些想要来他面前找存在感的人,也都不敢了。 但总有不怕死的人,比如说眼前的这位。 就在陈冲吃完午饭准备上楼去看看林雪菲的时候,又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这人抱着长剑,头上还戴着一顶笠帽,眼神之中带着不屑,笑容挂在脸上。 来人并没有先对陈冲动手,而是说了一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伙计,你招惹了不应该招惹的人,所以死吧。” 长剑出鞘,剑光闪过,那人头顶的笠帽分开了两半,一道血线从额头上开始往下,笔直地拉到了脖子上。 来人满脸痛苦,眼中不敢置信。 明明死的人应该是陈冲的,为什么有人可以比他还快。 陈冲淡定的绕开了这个刺客,刺客的尸体从楼梯滚落,倒在地上。 一个刺客而已,在燕都这个地方,成不了气候,既然皇帝的那些护卫能让对方进来,就应该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陈冲抬头看了看站在栏杆边的启明,拱了拱手,继续往上走。 虽然说陈太师派过来的两个道长实际上是为了监视自己,可保护自己的责任也在,有人对自己产生威胁,他们两个也会出手。 比如说上次雁脊和这一次的刺客,都是两位道长出手才保证了他的安全。 回到房间里面,坐在凳子上,想到两位道长并不是自己的人,陈冲只能够叹了一口气。 林雪菲正好醒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陈冲。 陈冲知道她要什么,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来到床边,将点心一点点喂给她。 “你还真是一个吃货啊,伤成这样了,还能对吃的那么积极。”陈冲微笑道。 “你不知道,吃了东西才能有力气,我们习武之人,吃了东西才能够有力气打架。”林雪菲理所当然的说。 不过是一盏茶,林雪菲就炫了一盘点心,似乎还不够的样子,陈冲又让小二上了一盘。 “那两个家伙是你请过来的?”林雪菲吃得查差不多了,好奇的问。 “陈太师派过来保护我的。” “那陈太师对你还不错啊,两个逐流,这实力已经算可以了。”林雪菲认可的点头。 “怎么才是逐流?”陈冲有一些吃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境界?” “我看他们那么厉害,飞来飞去的,我还以为比逐流厉害。”陈冲才知道两位道长的实力,竟然和林雪菲一样。 可看他们出手的那种轻松劲,每一次登场都那么的炫丽,还以为是个非常强大的内劲高手。 “那是他们装的。”林雪菲一句话揭穿。 “我怎么感觉是你在找回面子呢?如果你不是对手,直说就好,我也没有嫌弃你什么。”陈冲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雪菲。 “狗屁,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可以和他们打成平手。”林雪菲得意地说。 “就只是打成平手?我看你说的那么嚣张,还以为一对一你能稳赢。”陈冲笑道。 “他们可是从武当下来的,武当是什么,是整个武林都出了名的,流传下来的那些剑法,同境界之下无敌手,我能保证和他们平手,已经是够可以的了。”林雪菲皱着鼻子不服气地看着陈冲。 陈冲呵呵一笑:“行了,你比他们年轻,等你到了他们那个年纪,实力一定比他们强。” 安慰了一句之后,小二匆匆跑上来,喘着气说:“陈大人,下面来了很多人,看起来都是读书人,说要你下去。” 陈冲一听,眉头一皱:“他们又搞什么幺蛾子?” 小二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说……”小二说着有些欲言又止,有些害怕。 “婆婆妈妈,有什么直说。” “他们说陈大人你是无耻之徒,偷窃贼人。”小二小声说,目光还在观察陈冲的表情。 陈冲面无表情,对于这些读书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家境优渥,待在燕都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家伙。 “下去看看。”陈冲说着往外面走去。 第159章 剽窃 客栈一楼,除了那些看戏的公子哥,里一层外一层地站满了手拿纸扇的书生。 他们嚷嚷着,满脸的憎恶相,就是要让陈冲下来。 “窃取他人成果的家伙,下来,你不配为官,你甚至都不配为我们读书人!” “连吴老写的东西都敢盗取,我看他也真是厚颜无耻了!” “大家一起在这里等着,唾骂他,我就不相信他不下来!” “如若不是吴老他仁慈,不愿意与陈冲争辩什么,陈冲怎么能有如此机会,还得圣上面见!” 你一言我一句,赖书生站在最前面,也是厌恶陈冲的人之一。 他举起了自己的手,大声说:“大家安静,现在我们派一个人上去,让那个无耻之徒下来。” 所有的书生都停止了说话,做出头鸟的事情却没有人愿意去。 赖书生拱手说:“如大家不嫌,我赖丰愿意去叫陈冲下来。” 所有书生都是答应的。 赖丰此时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昂首挺胸,仿佛得到了面子,大步往楼上走去。 可敢走几个台阶,抬头看过去,就见到陈冲正往楼下走来,于是又停止了脚步,退了几步回来。 他依然站在众人面前,被人推搡着,成为了众位书生的代表。 陈冲走下来之后,刚才就听到这些书生的话,心中还是有一些不明白。 什么窃取?他偷了谁的东西了吗? 并没有吧? 走到赖丰的面前,陈冲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然后露出笑容拱手说:“各位都是燕都的书生,我想也都是讲道理的人,不知道哪一位愿意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说我窃取他人成果?” 众人都看着赖丰,赖丰不负众望,转头对着各位拱手,这才得意地回身看着陈冲,怒喝一声:“陈冲,你好大胆子,我问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一番言论是不是你作出的?” 陈冲思索了一会,先问:“你先告诉我,顺国有没有人先说过这番话?” 赖丰愣了一下,很快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也是心虚啊,果然,我就说啊,这种圣言怎么可能会从你这种乡巴佬的嘴中说出来,能说出如此振奋人心,令人醍醐灌顶的话的人,必然是顺国的国学大家。” 陈冲有一些好奇:“莫非真有人说过这一番话?” “你现在愿意承认了吗?我告诉你,已经晚了,现在你认错也没有人会原谅你,因为你剽窃了吴老的偶作,你是读书人的耻辱!” 赖丰哈哈大笑地指着陈冲,满脸得意,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陈冲心中更加的疑惑:“吴老?吴老是谁?” 赖丰更嚣张了:“你连吴老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将他的作品当作自己的!竟然还敢在燕都宣扬出来!你还真是够无耻的!” “卑劣小人!” 陈冲当然不相信朱程理学是什么吴老说出来的,这明明就是理学家张载作出来的。 他是剽窃,但那个什么吴老,将他的话又占为己有,还到处宣扬出来,更加过分了。 而且吴老,自然就是吴家的人了。 看来他打了吴成之后,吴喜章也开始要对他动手了。 只不过文人,不可能和左酬那样直接叫人过来刺杀,利用这种泼脏水更适合文人的战斗。 陈冲摆摆手:“行了,你们说那么多没有用,那些话如果是吴老的,让他来见我,和我当面对质。” 赖丰嚣张道:“吴老不愿意和你这样的小人计较,那是人家心胸宽广,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了!” 陈冲淡然说:“行了,你们出去吧,如果想要让我承认,那就让吴老亲自过来揭穿我。” 赖丰从来没有想过,明明事情真相都明了了,这家伙应该要心虚地跪在地上说痛改前非,一时糊涂才对,为什么却如此淡定? 就好像这件事情和陈冲没有关系一样。 “你太放肆了!”赖丰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挫伤,立刻大吼道。 陈冲歪着头看向赖丰:“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对我大吼大叫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赖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在什么地方?” “左宗寿,现在在家里躺床养伤。” 赖丰一听,立刻害怕地退后了一步,尤其是陈冲说完话之后,眼中还露出了杀意。 看着这些书生不敢大声说话了,这才满意地走上楼去了。 赖丰他们站在客栈大堂许久,最后商量着,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 真小人,窃取吴老作品,卑鄙之人,关于说陈冲各种不好的话在燕都快速的传开了,陈冲的名声似乎在一瞬间变臭了。 但也让燕都的人知道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而且有一些书生也开始想让吴老去和陈冲当面对质,揭穿他虚伪的面孔,让他跪地求饶。 陈冲住在客栈之中,对外人的评价没有任何的感觉。 和上一世的网络暴力比,这些抹黑他的手段,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绿衣还是很生气的,尤其是出去外面买些东西,听到的都是关于陈冲不好的,好几次都气得她跑过去和人争论。 但最后都是红着眼睛回来的。 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可能说得过毒舌的书生呢? 骂人的话,泼脏水这些,书生才是真本事。 陈冲只能好生安慰一番,让绿衣平复心情。 周铁也非常不忿,嚷嚷着要出去一刀砍了那些说陈冲坏话的人。 陈冲却只是笑了笑,让他们不要着急。 事情还在发酵,没有到爆发的时候,吴老那边都还能待得住啊,他当然也待得住。 这种平静只是持续了几天而已,不知道是谁找来一个说书人,就在客栈里面包了一张桌子,木板一拍,纸扇一打,说陈冲的坏话,朗朗上口,让客栈里面的人都听得清楚。 周铁听得脸色铁青,从楼上飞奔下来,手上握着一柄横刀,一脚将凳子踢开之后,抬起横刀就要砍了这个说书人。 “周铁!”陈冲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周铁抬头看过去,陈冲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只能怒吼一声,一刀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说书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爬着离开了客栈。 只不过这一出手,反倒是让客栈的许多人都觉得,是陈冲心虚了,被说中了,才会如此恼怒。 越来越多的人认定,那几句国学名句,就是吴家太爷吴老先生作出来的,陈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剽窃了,还恬不知耻地扬言是自己的。 周铁看着说书人已经离开了,跑回了五楼,看着陈冲,非常气愤。 陈冲淡然说:“怎么?你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 周铁愤懑道:“那些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流言蜚语任人说,心如明镜大自在。”陈冲说了一句,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 周铁只觉得陈冲的胸襟,真是太广阔了,都被人说成那样了,还能当作不关自己的事情一样,实在是厉害。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可都气愤得恨不得现在就杀过去吴家! 正想着要反省的时候,陈冲又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而且还换了一身书生的服饰。 陈冲努努嘴:“走吧。” “去哪?” “当然是找回场子啦。” 第160章 站高台 燕都最热闹的风语庭,是文人骚客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这里,产生过无数佳人才子的佳话。为一个琴女苦等十年的默许如、名落孙山之后静坐五天狂草三百行后吐血身亡的柳峰从、流连石榴裙数月,写出“我为卿狂卿不知,高歌直上九重天。”的落魄书生易生。 这种流传出去的趣事,总能在风语庭发生,几乎每年都会有。 有一些为了博取眼球的文人书生也会经常来这里,和花船上的俏佳人儿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今天,一个高台摆在了风语庭的正中央,背对着一条城内河,面对前方归鹤古碑,还有一众将目光都投向他的书生墨客。 周铁就站在边上,一手摸着木匣,对周围的人冷眼相对。 风语庭中,赖丰正和周围的那些书生说着陈冲抄袭的事情,见到陈冲竟然来了,还摆起了台,脸色变了变。 “赖兄这是怎么了?”一边的同伴见到赖丰的害怕,有一些不解。 赖丰指着陈冲:“他就是我说的那个陈冲!” “啊?他那种人竟敢出来?难道不怕被丢臭鸡蛋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赖丰挠着头,满脸的困惑。 陈冲也见到了赖丰,没想到赖丰在诋毁自己这件事情上那么努力,他笑了笑,咳嗽一声,对四周围的书生拱手:“诸位,我是陈冲,相信你们应该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我的名字了,没错,这一次我来这里,就是来找茬了。” 赖丰在人群之中扯着嗓子喊:“陈冲,你已经身败名裂了,还想在这里做丢人现眼的事情吗?” 陈冲晃了晃自己的手指:“不,我来这里是希望吴老能亲自见我一面,当众戳穿我窃取他作品的事情。” “你在自取其辱!”赖丰怒道。 其他的人也都觉得陈冲实在是不要脸,竟然还敢提这样的要求。 “陈冲,你已经是无耻之徒,怎么还敢让吴老来见你,你该负荆请罪跪着去吴府!” “就是,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见吴老!” 四周围都是辱骂陈冲的话,所有书生都站在陈冲的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些人,扎心的话能不重样,而且也不算是脏话。 周铁听着只觉得越来越气愤,一柄横刀拍出来,紧握手上,他横眉冷对所有人,站在陈冲的身侧,眼中带着杀气。 一些靠近他的书生,都后退了几步,说话也小声了一些。 反倒是后方的书生,因为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声音是越来越大,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他说的一样。qqxsnew 陈冲听着只觉得这些人有些聒噪,于是捂着耳朵坐下,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可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他只想将事情闹大而已,他要让吴家的人过来这里,让那个自称是作出了国学名言的吴老亲自来到他面前。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比自己更不要脸的。 见陈冲竟然还能坐下,而且表情非常随和,顿时哗然。 身后城内河,一艘花船正经过这里,见到这边竟然如此热闹,又见到了陈冲坐在高台的背影,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妹妹们都出来看呐,有好看的。”紧接着,花船里面,一众姑娘们都推开了窗户,伸长了脖子,兰花指捏着薄纱手绢遮住口鼻,眼带媚意笑盈盈,目光都往风语庭望过来。 “那个是谁啊?” “不知道是谁家公子,那么厉害。” “你又没有试过,怎知道他厉害?” “看着就很厉害。” “红苕你是不是像男人啦,你现在游过去,以身相许,保准又是一段风语庭的佳话。” “才不要做那落汤鸡呢。” 陈冲并不知道背后的景象,反倒是那些正怒骂陈冲的书生,见到一船的美人,心都要飞过去了,有一些书生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襟,假装非常有礼貌的对着花船鞠躬拱手。 骂陈冲的声音都少了许多。 赖丰这时候突然踩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陈冲,一手指过来,大吼一声:“卑鄙小人!你个拾人牙慧的家伙!不配在风语庭!!” 他的目光在说完这话之后,都放在了花船上,对着船上的姑娘又执扇行礼,满脸兴奋。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往书生堆里面摔了过去。他顿时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了。 好几个书生也被撞倒在一边,哀嚎声一片。 周铁横刀在高台前,怒视这些书生:“敢伤害我们大人,你找死!” 陈冲依然是托腮看着这一出闹剧,依旧没有受到影响。 至于身后的花船,他甚至都没有兴趣去看。 现在身上的事情多了去,没那个看美女的心情,再说了,要看美女,家里还有两位。 陈冲看着这些书生,微笑道:“好了,我在这里等吴老,每天都来,所以希望吴老能过来和我见一面。” 说完之后,陈冲跳下高台,往外面走去。 今天的目的达成了,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 这高台仿佛成为了一个擂台,陈冲这个擂主已经在等待着吴老,就看吴老如何反应了,是怯战,还是前来应战。 连续几天,陈冲每一天下午都会来风语庭的高台上坐半个时辰,这件事情疯传,几天的时间就让整个燕都的人的知道了。 愤愤不平的读书人希望吴老能够站出来和陈冲辩论一番,揭穿陈冲剽窃的事实。 甚至有许多人站在吴府,恭请吴老出府。 吴府之中,吴喜章坐在大堂之中,在他的左侧,是他的父亲,吴青。 吴青,顺国文学大家,以门徒五千可解万愁出名。吴青的门徒,都是一方文学大家,做官的不在少数,做学问的更多,顺国许多书籍都是吴青带领着门徒编纂的。 如今顺国三分之一的着作,来自吴家的祖辈参与编写,甚至连科举考题,都是由吴家出策论。 吴青更是被先帝提笔赐匾“学富五车”。 吴青六十高龄,一手乌木拐杖,眼睛浑而不浊,依然透露着睿智,他看着吴喜章,淡然说:“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要如何收场?” 第161章 证明清白 吴喜章看着吴青,露出笑容:“父亲,他只不过是区区七品县令而已,我看他能说这么几句话,也就费尽心血了,而那样的话,由你说出口,或许更合适。” “所以你让我去做那个拾人唾涕的肤浅之人?”吴青脸色并不好看。 “父亲,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那几句圣言,就是你说的,为什么他们会那样想,无非就是你德高望重,有些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那是锦上添花,但从那种乡巴佬的人口中说出来,无人会信。” 吴喜章露出笑容:“他又无论如何都不能证明这些话就是他说出来的,我已经将那些话抄了一遍,让人做旧了,到时候拿出来,这一番言论,就会成为你的。” 吴青沉默了。 吴喜章劝道:“父亲,我们吴家在外人看来就是文学大家,但实际上我们自己才知道,吴家要落寞了,曾经你在先帝面前的时候,先帝都要拱手尊称一声老师,可现在呢?圣上连见我都觉得嫌弃。” 他愤懑道:“我在外面,在同僚面前,只会被耻笑而已,说我们吴家已经日薄西山,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吴喜章又悲怜地说:“你孙儿吴成,就是被陈冲打成那样的,你难道不能给成儿报仇吗?我绝对不会让陈冲好过的,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从燕都滚出去。” 吴青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 吴喜章眼中多了一些疯狂:“父亲,如果那些圣言变成了你的,那么太学院那帮家伙,得对你恭敬成什么样子啊,这可是名流千古的大好事啊!” 吴青用拐杖撑起自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淡然说:“我吴青一生磊落,虽愚钝却勤奋,所做之事对得起书生意气四个字,没想到晚节不保。喜章,这件事情之后,我要回燕南郡去了。” 吴喜章一听,脸色一变,悲伤地看着吴青。 走出大门,吴青一改惭愧之色,敲着拐杖,看了看时辰,问门口呆如木鸡的一书生:“陈冲现在在风语庭?” 赖丰本来来这里站着恭请吴青,根本就没有想过能请出来的。 也就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怎么想得到吴青真的出来了,而且看样子是要去会一会陈冲,他立刻点头,失声道:“在地!陈冲那个卑鄙小人还在风语庭!” “我要去见他,让他等一等。”吴青沉声说。 “吴老,我现在就去拖住他!”赖丰立刻往外面跑去。 其他的书生见到吴青竟然真的出来了,都满是激动,奔走相告。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风语庭,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书生还有富家子弟,都找到了非常好的位置,有钱的,甚至是包下了花船,停靠在岸上,就为了一睹吴老的风采。 要知道吴青可是好些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大家都以为吴老归隐了,没想到被陈冲逼着又出来了。 花船上的那些姑娘们,这时候也大概知道了风语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瞪着眼睛好奇打量陈冲的背影。 越来越多的人围住了风语庭,到最后甚至都站在了风语庭外面的桥上,侧耳倾听。 高台的中间,书生们让出了一条道,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和眼神。 有一些急躁的已经指着陈冲嘲讽。 “吴老来了,你这个过街老鼠,等一下就跪在我们面前吧,忏悔吧!” “真以为抄袭吴老的作品能瞒天过海?可笑!” “陈冲,你这样品行有问题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官!” “等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会联合起来,请求圣上将你发配边疆!” “同去……” 陈冲听着这些书生的话,也只是挠挠耳朵,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吴青那么老了,竟然还真的过来了。 本来他只是想让吴喜章站出来平息这件事情的。 不过既然都来了,他依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动。 吴青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但没有人会去催促,都愿意等。 陈冲撑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只是微笑地盯着。 等吴青走到了他的面前之后,陈冲才鼓掌:“吴老,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来这里,我敬佩你。” 吴青抬头打量了他,见他的表情依旧非常淡定,喘了一口气之后,询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等我,无非就是要和我辩论那几句话而已,本来我看你年纪还小,品行还能端正,才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但现在你硬要我站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解释?” 陈冲从高台上下来,先拱手行礼,这才笑道:“当然是来证明我的清白了。” “怎么证明?” “为天地立心这些言论,天下间,我应该是最早说出来的。”陈冲坚定道。 “这是老朽在往年写的,和你的言论,一字一句皆相同,这可比你在朔宁县说的时间要早许多,如何解释呢?”吴青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纸。 这张纸被赖丰打开,看了看,很快就激动的指着陈冲:“吴老的这笔墨,明显有好几年了,陈冲确实是窃取了吴老的圣言!!” 其他书生哗然,用一种憎恶的目光望向陈冲。 抄袭在书生之中,可是最让人讨厌的行为,而那些抄袭的人,也会被所有书生所不齿。 吴青叹息一声:“本来还想给你一个前来认错的机会,但你执迷不悟啊。” 赖丰在一边最为兴奋,指着陈冲:“吴老,如此粗鄙之人,也没有知错能改的性子,以为自己说出来的,就是自己的东西了,真是愚昧无知!他这种乡巴佬,又如何能说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话来呢?” 其他人也都非常赞同赖丰的话。 吴青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回府了,这场闹剧,终究要落幕的。” 吴青转身时,在一边一直倾听的陈冲呵呵一笑,突然拱手说:“吴老真圣人也,不过我这里还有几句,不知道吴老听说过没有?” 吴青停下了脚步,有一些吃惊的回头。 赖丰指着陈冲:“你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竟然还敢让吴老听你说的话?” 陈冲笑眯眯的往前来到赖丰身边,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赖丰脸上。 赖丰倒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很快就指着陈冲怒道:“陈冲!你竟然敢当街行凶!” 陈冲带着杀气说:“闭嘴!” 说完之后,赖丰非常害怕的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陈冲这才看向吴青,吴青沉默了一会之后,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 第162章 语集 陈冲拱手说:“只想让吴老看看我这几句,有没有哪一句是抄袭你的?” 众人更加的不解了,吴老脸色沉了下来。 陈冲转身看着周铁:“拿笔墨来!” 周铁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墨笔砚摊在了高台上,陈冲转身一只脚踩在高台上,就站着弯腰,一手抓笔,蘸墨即写。 所有的书生文人都非常好奇,伸长了脖子,最靠近陈冲的那些书生凑了上来,将陈冲写的东西念出来。 一开始是轻声念叨,一会之后,就愣住了,紧接着,是满脸惶恐地抬头看着陈冲。 吴老就站在陈冲身后,也听到了那个书生读出来的诗句,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他有一些不相信地走上前,推开了书生,自己在陈冲的身边看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得明失!”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 陈冲很快就将一张纸写完了,放在一边,接着写第二张纸。 吴老将第一张纸拿在手上,双手已经颤颤巍巍,看到最后,一口气堵在心口,提不起来,他脸色渐渐苍白,再往陈冲正在写的宣纸上去看,只觉得眼睛一黑,他有一些站不住了,待身后有人扶住,他的视线只在前方的城内河,花船停靠,一个个公子哥正盯着陈冲,却因为太远见不到陈冲写的诗句,心里痒痒。 吴老有一些不敢看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淤积的浊气,再低头看去。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美哉我少年顺国,与天不老,壮哉我顺国少年,与国无疆!” 一首改编的少年说写出来之后,陈冲停笔了。 吴老瞳孔震颤,表情极其难看,心中的浊气下沉,一口生气上不来,反倒是心血从喉间直喷,洒在了宣纸上,染开了一片片梅花。 “来人呐!吴老不行了!” 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纷纷看着倒地的吴老,而陈冲这时候将毛笔放在了一边,砚台的墨已经没了。 正正好! 他将吴老抓不住的宣纸捡起来,放在高台上,两张宣纸用砚台压着,摇摇头,大笑两声:“诗成酒饱我独去。” 拍了拍自己的手,陈冲看也不看在场的人,带着周铁,往外走,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瞪圆了眼睛望着大步离去的陈冲。 众人都安静异常,等陈冲走远了之后,才哗然,赶紧上前看着吴老,有书生也凑过去看那两张宣纸,渐渐地,只要看了的人,都呆滞不动了。 微风吹拂,不知道哪一个书生突然激动的将两张宣纸拿起来,哈哈大笑的双手举着,疯了一般。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陈冲写的,尤其是第二张宣纸上的顺国少年说,比为天地立心也不逞多得。 陈冲的名气在一瞬间在燕都一夜万户晓,书院请了几十个书生秀才,连夜赶制了陈冲语集,而且还贴心地将为天地立心放在了开篇第一页。 开什么玩笑,风语庭的那些句子,哪一句不是和为天地立心一般传世千古的? 人家需要去抄你吴老的? 你吴老也不过是做学问而已,说白了就是编纂整理古人的书籍,再抱上了先皇的大腿,能让人传唱的诗句,可真没有多少。 誊写出来的语集,几乎是在拿出来售卖就被抢购一空,陈冲还是在绿衣拿着语集津津有味地读着的时候,被陈冲看到了,陈冲才知道,原来自己在风语庭写的东西,都被收录起来了。 绿衣满是崇拜地看着陈冲:“公子,这一下吴家可就没话可说了,听说吴青在那一天之后就病倒,昨天驾鹤西去了。” 陈冲摸了摸鼻子:“那还真是有点内疚的,毕竟如果不是我逼他出来和我对峙,也不会遭此劫难。” 绿衣气鼓鼓道:“怎么是公子的错?要怪就怪他们说你抄袭,这明摆着就是诋毁你的话,是他们不要脸,要怪也要怪他们自己。” 陈冲捏了捏绿衣的小丸子头,笑道:“行了,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算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其他燕都有趣的事情压下去了,陈冲在几天之后也不再是人们闲茶饭后谈及的人物。 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拜访,大多数都是有文学素养的读书人,在燕都的家境都极为优渥,家里一定有人在朝为官。 不过陈冲都一一拒绝了。qqxsnew 他现在只想等皇帝的调任下来,可来到燕都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似乎他就被摆在了客栈,被皇帝忘记了。 吴青死了之后,吴喜章守孝三年,对付陈冲的事情似乎就这样搁置下来了。 陈冲的生活似乎安静下来了许多。 现在陈冲的名声可是如日冲天,根本就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对他出手,尤其是曾经兵部尚书左大人都没有对陈冲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些想要对陈冲使绊子的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也就放弃了。 陈冲这段时间有空就会去陈太师府上作客,大概的意思也和陈太师说了,希望陈太师能够在朝堂上将调任的事情提及一下。 陈太师仅仅是让他回去等着,只不过陈冲来多了几次之后,开始厚脸皮的待到了晚饭时辰,在太师府上蹭上一顿好饭菜,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几次之后,陈太师的小妾彤夫人也就自觉的准备陈冲的碗筷。 饭桌上,食不言,等饭后,陈冲看着陈太师要去后花园散步,也就跟上,走在身边,靠后一步的位置。 陈太师摸着自己的肚子,淡然道:“应该会在这段时间决定你的去留。” 陈冲脸色一喜:“感谢太师。” “不需要,你在燕都待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圣上即便想要留你,也不可能一直让你在燕都,朔宁县还空缺着。”陈太师淡然道。 “总之能够回去就非常好了。”陈冲笑着说。 “应该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回去朔宁县,你忤逆了圣上的意思,圣上也会让你难受。”陈太师慢慢走着,油灯灯笼照亮了昏暗的后花园,小道石阶也能隐约见到。 陈冲依旧跟在身侧,慢了半个身位。 “我会尽量让你去燕南郡的,那个地方任职,对你只有无尽的好处,再加上你的家族在燕南郡,办事会更好一些。”陈太师轻声说。 陈冲依然不死心:“难道真的不能回去了吗?” “朔宁县有什么那么吸引你的?朔宁县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过渡而已,你这样的人,应该留在燕都,朔宁县我会重新找人过去坐你的位置。”陈太师对陈冲如此不求上进有一些不满。 “谢太师了。”陈冲拱手说。 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和陈太师解释那么多,但朔宁县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陈太师语气有一些冷了:“顺国少年说,圣上很喜欢,打算将这一篇放在科举考书之中,有了这个功劳在,只要你自己提出要去燕南郡,圣上不会不允的。” “到时候我再站出来帮你挡住那些反对的人,这件事情就成了。” 陈冲从陈太师家里出来,抬头就能看到一轮明月,为了防止有人对他展开刺杀,周铁一群护卫很早就来到了太师府门口。 等陈冲出来之后就将他护在中间。 一群人往客栈走,陈冲抬头看着明月,今夜月明星稀,明天必定晴朗。 夜晚,他们回到了客栈之后,就见到一位风尘仆仆的男人坐在桌子前,趴着睡着了,现在这个时辰,住在客栈上面的都已经上楼了,附近有家的,也都回去了。 所以这个人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见到陈冲回来,掌柜赶紧跑过来,指了指那个睡觉的人:“陈大人,那位小兄弟找你呢。” 陈冲有一些疑惑:“找我?” 掌柜点点头:“好了,你们自己聊吧,我去做我的事情了。” 第163章 还纸 周铁皱着眉走上前,拍了拍桌子,没好气地问:“小子,听说你找我家大人?赶紧醒过来!” 这段时间来找陈冲的大多数都是想要为难陈冲的人,所以周铁对这些来找的人没有太多的好感。 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重了一些。 那人吓了一跳,一脸疲惫,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他抬头看着周铁庞大的身躯,赶紧害怕的问:“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来找我家大人吗?” “你家大人是谁?” “陈冲陈大人。”周铁哼了一声:“连我家大人都不知道是谁,竟然还敢说来找,是不是耍我们啊!” 周铁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那人一听陈冲二字,泪水立刻涌出来了,然后跪在周铁的面前:“陈大人,我家公子让我将东西交还给你。” “你脑子不好使吧?我不是我家大人!”周铁瓮声说,也不解释那么多,抓住这年轻人的衣领,提着到陈冲的面前,这才丢到地上。 小伙依旧在哭,很快就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张宣纸。 陈冲疑惑的打开来,只见到上面写着一行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小伙哭着说:“陈大人,我家公子,在丰南郡任职后,前往黑头山剿杀山匪的时候,被自己人出卖,死在了山匪的刀下。” 陈冲紧了紧抓住纸的手,回想起吕成章总是笑嘻嘻的样子,还有乐观天真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小伙,安慰道:“节哀。” 小伙点点头,然后掩面离开,似乎就只是来还这一张纸的。 周铁有一些吃惊的看着小伙的背影,又看着陈冲,好奇的问:“陈大人,吕成章可是官啊,怎么会那么轻易死了?” 陈冲淡然说:“山匪太多,官匪勾结,他一个外人进去,连一点水花都不可能荡起来。”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和我说,赴死并不可怕,他要去做那只出头鸟。”陈冲轻声说。 周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回到房间之后,陈冲的床依然被林雪菲霸占,只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林雪菲已经好了许多,他站在床边,有些无奈:“我说,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伤也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在我房间里面睡?” 林雪菲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陈冲说:“我可以让小二也给你房间送去。” “不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就喜欢吃你的,不行吗?”林雪菲性子有时候起来了,怎么也说不通。 陈冲对于这些小事并没有太多的坚持,既然林雪菲不愿意回去,他也没有说什么,自己跑到林雪菲的房间去睡。 林雪菲的床上带着一股幽幽香味,明明是一个走江湖的女人,平时生活习惯就很粗糙,身上竟然还带着这种香味,实在是难得。 按照他想的,在江湖上跑的人,身上不一身汗臭味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香味,也没听说过哪一个跑江湖的会给自己涂胭脂水粉的。 在客栈待了几天之后,皇帝总算让他再去皇宫了,小公公这一次客气了一些,已经察觉到了陈冲有可能飞黄腾达,尤其是燕都也多了许多关于陈冲的传说。 这样的人,注定不平凡的。 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有可能成为大腿,小公公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交恶。 从客栈跟着小公公一路往前,周铁他们跟在身后,沿着主街一直走。 陈冲的视线余光与擦肩而过的几个衙役对视,紧接着见到了衙役们抬着的一具尸体,他停下了脚步。 周铁他们也见到了,非常的震惊,周铁指了指尸体:“那不是前几天在客栈找大人的小伙吗?” 陈冲转身拦住衙役,非常吃惊的问:“几位,我想知道这是怎么了?” 衙役扫了一眼陈冲,见到陈冲穿着官服,身边还有一个小公公,立刻恭敬的说:“禀报大人,这是我们在巷子里找到的尸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查不到他的身份。” “他从丰南郡过来的。”陈冲说道。 衙役非常吃惊:“大人认识?” “嗯,曾经内符宝郎吕成章的家丁。”陈冲解释。 “那既然大人认识,我们就让人去查一查丰南郡那边的户籍吧。” 衙役拱手说完,看着陈冲没有说话了,于是带着尸体又往城外走去。 陈冲转头看着小公公,只见到小公公非常好奇的在一边站着,陈冲走上前,笑道:“小公公,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说话间还将一锭纹银塞给了小公公。 小公公收了,小声说:“不知道陈大人和吕成章吕大人认识多久了?” “小公公也认识吕成章?” “也不是,只是听说吕成章一家老小,都死绝了。”小公公小声说。 陈冲表情一愣,紧接着恢复淡定:“一家老小?我听说吕成章的家族就在丰南郡,怎么会死绝了呢?怎么说也是一个家族。” 小公公苦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着传闻就是吕成章整个家族都被屠尽,连家里的牲口都没留下活口。怎么还会有家丁逃了出来呢?” 陈冲沉默了,继续往皇宫走去。 小公公怀念地说:“我其实也是丰南郡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如果不是同流合污,在丰南郡只会受折磨,郁郁寡欢。因为属于顺国的边界,西临蛮国,所以山匪极多,官匪勾结,掌控着整个丰南郡。” “那丰南郡岂不是成了贼匪窝子了?”陈冲说。 “是啊,所以百姓水深火热,你是不知道,每年丰南郡都要在战乱中死许多人,这还是放在平时蛮国不入侵的情况之下,如果蛮国入侵,丰南郡那就是个人间炼狱。” 小公公非常庆幸自己从丰南郡出来了:“我啊,也是丰南郡的,只不过我家在丰南郡的东边,所以和西边的人比,更容易活着,我也早早的逃出来,一路来到了燕都,做了好几年的杂役,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小公公并不觉得自己残缺了会极为不甘:“我身体虽然缺了东西,但命是保住了,能活到现在,我依然感谢当初自己愿意舍弃这些东西。” 陈冲点点头,并不作任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