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福妻》 第1章 被卖 烈日当空,道路两旁的小麦被晒得金黄。 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挤满了人。 “各位来看看啊,这姑娘可是有钱人家的丫鬟,犯了事被卖到这边来,机会难得啊!” 妇人响亮的声音吵的苏婉纯脑子都要炸了。 周围的空气都是浑浊的,混杂着汗臭、劣质香粉味,呛得她直想打喷嚏。 她艰难的睁开双,入目的是一个一脸麻子,穿着粉嫩衣裙的老妇人,刺鼻的香粉味,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苏婉纯耷拉下脑袋,害怕的把自己缩成一团。 “抬起头来,让大家伙看看你!” 妇人大力的掰起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苏婉纯吓得一激灵,眼睛红红的,活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松鼠。 被声音引来的众人,纷纷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粗布衣,蹲在黄土地上,身上都是灰尘。 虽然衣服脏乱,头发仅有一只筷子别着,发丝散落遮住半边脸,另外半边美的动人。 清风拂面,吹起脸上的发丝,露出另一半的脸,让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那半边脸上有一条食指长的伤口。 伤口还没愈合,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蜈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肉向外翻卷着,让人作呕。 “这脸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出声。 “怎么,还嫌弃,若是个好的,还轮得到你们!城里给都抢光了。” “再说了,这是新伤,买点药涂涂不一定会留疤。” 众人一阵唏嘘,这年头人人都勉强果腹,哪儿有闲钱给一个买来的人用药。 “这娘们怎么卖!” “五两银子,不能再少了,这可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识文断字的,若要带回家……” 妇人要说什么,大家都懂。 这女人识字,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说不准还能培养一个秀才出来。 刚才问话的人还想讨价还价。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这人,我要了!” 大家似乎很怕他,原本围的密不通风的人群,都躲的远远的。 空气瞬间畅通了,苏婉纯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余光不望审视来人。 男人很高,约摸有六尺,身材伟岸,古铜色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 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对视,男人的眼睛像是淬了冰一样,没有一丝情绪。 苏婉纯忙收回目光,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了下来。 男人随手从兜里掏出五两银子,扔在地上。 话也不说,就抗起小姑娘,从人群中离开了。 妇人呆愣的看着,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才赶紧收拾起东西。 她其实撒了谎,在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最次也是庶女,可惜了…… 一想到各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妇人摇首。 好好的小姑娘,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禁感到惋惜。 彼时苏婉纯被男人扛在肩上。 男人的身体很结实,硬邦邦的,把她的身体咯的发疼。 再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苏婉纯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第2章 身世 苏婉纯原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家世代经商,朝廷却不重视商业的发展,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端的。 虽地位有些低,但苏婉纯生的艳丽动人,还未过及笄,上门提亲的人都要把苏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但只有一些小门小户是真的来提亲。 而那些大户人家却是看中她的美貌,要纳她为妾。 因父母怜爱,不舍得女儿受苦,更不愿让其做人妾氏,受主母蹉跎,便各种推脱。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苏婉纯随母亲去寺庙祈福,竟被程小侯爷看中。 并放话,一定要纳她为第十三房小妾。 可是,她不想,程小侯爷家中就有12房小妾,更不要说外面养的。 苏婉纯还知道,程小侯爷的姑姑是宫里的静贵妃。 她,躲不过去了。 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没成想,那日静贵妃竟然请苏婉纯去宫中谈话。 按理说,苏婉纯只是商户的女儿,没有资格进宫的。 但静贵妃偏偏这样做了。 谁知,刚进宫,竟误打误撞之中看到静贵妃与人私通,她一时惊讶,不小心发出声音。 回到家中,她从未与人说过此事。 苏婉纯不知道静贵妃有没有发现她,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待在这里了。 她找了借口对母亲说,近日总是做梦,梦到外祖母年迈,思念小辈。 作为孙女,离开祖母太远,不由得心生思念,想去看望一番。 母亲知道后,给她安排好了一切,谁知,路上出了意外。 随身的随从和丫鬟都被杀了。 在满地的鲜血和呼救声中,苏婉纯明白了,静贵妃发现了她。 她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顿时吓得失了魂,只能紧紧的抓住马车,不让自己跌落。 后来,马被弓箭射中,马车失控了,苏婉纯摔落悬崖。 原以为就死路一条,没想到自己竟然掉到了一棵树上。 醒来后,她拼命的走出悬崖,刚看到一个村庄正准备去求救。 谁知,竟然又被人贩子看到,将她摅了去。 她有些伤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母亲。 苏婉纯现在只希望买她的这个男人是个好心的。 男人扛着自己不知道走了多久,疲惫不堪的苏婉纯慢慢的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冷冽的风中,一股饭菜的香味传来,苏婉纯咽了咽口水。 真香啊,从悬崖上坠落再到被人贩子带走,自己除了喝点水,一直没有吃过任何食物,算起来足足有三天。 她起身下床,落地时脚钻心的疼。 那日落下悬崖后扭到了脚,一直没有处理,已经肿成了一个大包,肌肤泛着红色,里面血管凸起。 颤抖着脚步走到门口,眼前的场景让苏婉纯有些惊讶。 这里好美啊。 像是仙境一般。 入目的是一颗桃树,粉色的白色的花瓣交缠在一起,风一吹,花朵落下,像是一场花雨,周围充满了桃花的甜味。 小木屋应是建在半山腰上,旁边没有其他房子。 山间的鸟儿不时的鸣叫,清脆悦耳。 “醒了就过来吃饭!” 男人的突然出现,让苏婉纯吓了一跳,从美景中脱离出来。 苏婉纯现在才看清男人的真面目。 他很好看,不是城里流行的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 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深邃的眼睛里透着一抹精光。 给人一副不好欺负的模样。 看起来,很凶。 男人端了一盆水放在苏婉纯的旁边后便径直走到饭桌旁,吃起饭来。 苏婉纯不知道男人究竟是好是坏,听话的洗了手,伸手去拿婢女手中的帕子。 手却落了空,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再是苏家的小姐了。 无措的站在那里,手上的水被风吹过有些凉。 这时,一个洁白的帕子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是新的。 是男人送来的。 苏婉纯颤抖的接过帕子,她知道,男人买她来做什么。 她已经15了,娘亲曾教过她这些羞人的事情。 擦完手,帕子有些湿润,男人接过帕子,随手搭在一个靠背椅子上。 “过来吃饭。” 男人把筷子递到她手中。 第3章 哑病 饭菜并不合口,米饭太干了,有些噎。 青菜有些已经糊了,肉菜做的倒还可以,勉强可以入口。 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苏婉纯吃了一小碗米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男人看她吃好,站起身来。 快速的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 天已经黑了,男人点了油灯,忽明忽暗的环境让苏婉纯有些害怕。 洗好碗,男人拿出一个盆子和毛巾,走到院子里。 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苏婉纯才知道他是去洗澡了。 闻了闻自己,苏婉纯嫌弃的捏住了鼻子。 自己好臭啊! 平日里,自己是一天一洗的,每次都要抹上香膏,从未像如今这般,浑身臭气。 不一会,男人就走了进来,浑身清爽。 苏婉纯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吓得直往后提,他竟然没有穿上衣。 除了在话本里看过一些男人的那种图像,苏婉纯平日里从未见过。 只看了一眼,小脸便红彤彤的。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她。 苏婉纯忙收回目光。 “你叫什么!” 男人开口说话了。 苏婉纯下意识的开口说话:“苏婉纯。” 吐出这三个字后,苏婉纯颤抖着摸着自己的嘴巴,为什么没有声音。 “我叫……” 依旧没有声音。 苏婉纯慌了,彻底慌了。 泪水慢慢的充盈在眼眶里。 她脸色苍白的看向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努力的张大嘴巴,试图说出一句话,可是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泪水滑落,流到脸上的伤口处,很疼,不过这些疼痛她已经不在乎了。 为什么? 她明明会说话的啊! 她可以说话的,之前还好好的啊! 男人发现了她的异样,走到她身边。 “别哭了,我看看!” 苏婉纯颤抖的抓住男人的胳膊,丝毫不在意他根本没有穿上衣。 “把嘴张开!” 因为太过害怕,苏婉纯听话的张开了嘴。 男人举起油灯,天太暗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明天带你去镇上的医馆,一会洗澡!” 男人说完,便迈着大步,走进了厨房。 苏婉纯朝厨房看去,他正在烧水,男人依旧没有穿衣服的意思,强壮的身材,让她不敢多看。 想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苏婉纯崩溃了。 自己以后都不能说话了吗? 不一会,水烧好了,男人不费一丝力气的把一锅的热水端了起来,热气腾腾的。 热水倒进今天洗手的盆子里。 “没有浴盆,你先用这个,明天给你做。” “衣服给你放在椅子上。” 说完,又去外面提了一桶凉水进来,手中也多了一个水瓢。 “在屋里洗,好了叫我!” 男人走出屋,不知道在外面捯饬些什么。 苏婉纯努力的擦干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关上门。 身上也有些许伤口,血迹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了一起,她狠了狠心,一把拽掉了衣服。 虽然有防备,知道一定很痛,依旧忍不住小声的叫了出来。 门外,男人听到女人的痛呼,动作稍顿,又继续捯饬着自己的草药,用小锤把草药捣成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买下那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孤独。 村子里和自己同龄的都已经成亲,甚至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可自己却还是一个孤家寡人。 不是不想娶,是因为没人敢嫁给他。 他是个孤儿,平时里吃百家饭长大。 三岁那年,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灾荒。 村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就是连树皮都被吃了个精光。 一个突然蹦出来的蚂蚱,都被争的你死我活。 他有幸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可是,就在好日子来临的时候,他无意间遇到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为了解毒,他亲自为他吸出毒血。 没想到,被人看到他满口鲜血的模样,村子里就传开了他吃人的消息。 从此,他在村民的眼中成了一个凶猛的恶兽,没有人敢接近他。 第4章 睡觉 14岁那年,村里征兵,他离开了这个村子。 一去就是6年,回来的时候,人们依旧对他惊恐不已。 自己本就没有家,就连田地都没有。 为了避开村子里的人,也为了少一些麻烦。 他干脆在半山腰搭建了一个小木屋。 那个女人,即使有道可怖的伤疤,也很美。 白皙的脸蛋,淡淡的柳叶眉。 不大的眼睛根本藏不住任何心事,一切都显露在脸上。 她的樱桃小嘴因为虚弱,变成了淡粉色。 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更增添了几分娇美。 她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教养很不错,不管是吃饭时的礼仪,还是那句小声的谢谢。 吃饭时他就看出来了,女人确实说话了。 只是,没有声音而已。 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不属于这里。 这个想法冒出,便再也止不住了。 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问她有没有家人,若是有,就把她送回去。 自己这庙小容不下这么一位娇小姐。 吱呀呀! 门开了,苏婉纯站在门口,看着他。 衣服并不合身,很大,穿在小姑娘的身上松松垮垮的,原本自己穿上到膝盖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已经快要接触地面。 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他只能拿出自己的给她将就一下。 屋子里湿湿的,男人皱了皱眉。 苏婉纯看到他皱着的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只能缩小身子,希望他不要伤害自己。 男人没有说什么,把屋子收拾干净,将水和小姑娘的衣服拿出去泡在水里。 “过来!”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但苏婉纯顾不得关注这些。 是要开始了吗?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的。 男人身强体壮,力气也很大,若是硬来,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心里忐忑着,忍着疼痛的脚,走到男人身边。 男人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下。” 苏婉纯看到他手中的药,突然意识他,他是准备给自己上药。 竹子编成的椅子,很硬。 男人的手很粗糙,握着她的脚踝,酥酥麻麻的。 药草已经被捣成了泥,覆在伤口处,凉凉的,缓解了一些疼痛,脚踝被一层深色的布包住,以免药草掉落。 处理完,男人又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 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上面用黑色的布料塞住。 “仰起头。” 苏婉纯知道是要上药,听话的仰起了头。 药粉是黄色的,很大的药味。 “这是我调制的药,先用着,明天带你去镇上。” 脸上撒完药粉,男人把药放在她身边。 “身上的自己涂一下。” 天已经黑透了,苏婉纯有些困了,捂着嘴巴,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秦峥困惑的看着房间。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带了一个麻烦回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该怎么睡呢。 思索半天,决定让这小姑娘睡床上。 自己就去山里的洞里过一晚。 “困了就去床上睡。” 苏婉纯一惊,身体颤抖着。 男人意识到自己的话,对这个刚经历过苦难的小姑娘,有多可怕。 意识到吓到了小姑娘,他忙说:“你先睡,我出去办点事,记得涂药,” 离开屋子之前,还帮小姑娘关好了门。 坐在椅子上,苏婉纯瞌睡极了,但是她不敢去床上。 慢慢褪下衣服,药粉撒在上面,因为刚才洗澡沾了水,原本凝固的伤口又裂开,有些疼。 她不知道男人何时回来,紧张的心放松不下来,睡意也没有。 然而,或许是太累了。 她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5章 吃饭 “咯咯哒!” 奇怪的声音把苏婉纯吵醒了。 睁开眼睛,天还没有亮,眼前不是以往的粉色帐子。 她一惊,猛得坐起身来。 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又疼了起来。 看向四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卖了。 她多么希望她现在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啊。 可是,一切都是希望而已。 她看向自己的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床上的。 被子很温暖,只是床炕上只铺了张席子,硬得很。 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苏婉纯没有一点的记忆,稍微想了想,自己没有梦游的毛病,可是男人看起来凶凶的样子,会是他吗? 想不通,她便不再想了。 慢慢的下了床,脚踝上的药明显已经被换过了。 苏婉纯的心尖微颤。 她从未见过血,更未见过你死我活的画面。 但京城里的明争暗斗多少参与了一些。 她知道,有些人看似单纯善良,其实心里不知道又多少的弯弯绕绕。 男人并没有对自己不利,可是她也不敢相信他。 推开门,天还有些暗,估摸是五更天。 小小的院子里堆了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的木头。 还有一只鸡。 苏婉纯看了半天,才发现奇怪的叫声竟然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苏婉纯很会做菜,不过材料每次下人都会准备好,自己每次见到的都是已经处理过的鸡。 今天,却是见到了活的。 院子里的竹竿上,还晾晒着一两件衣服。 苏婉纯打眼一瞧,竟然是自己的。 她走到桃树下,这里真的很美。 她知道,自己即使回了家,也会成为城里的笑点。 一个下落不明几天的人,回到家会面临什么样的舆论,她很清楚,可她必须回去。 想了想,倒不如尝试说服男人送自己回家。 现在的她只能依靠这个男人,这个村庄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即使自己逃出去,身上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 等回到家和父母报平安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完此生。 至于男人嘛,到时候给他一些谢礼,足够他再找几个媳妇了。 越想越开心,苏婉纯看着美丽的桃花,觉得未来还是很美好的。 男人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桃树下的女人。 桃之夭夭,在桃花的衬托下,苏婉纯丝毫不比桃花逊色。 芳香迷人的桃花,反倒成了陪衬。 她微笑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心动,柳眉弯弯,粉嫩的嘴唇轻轻弯起。 男人一不小心看呆了。 苏婉纯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 苏婉纯低下头,怯怯的, 犹豫了一会,想要张口说话,刚吐出一个字,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哑巴的事实。 男人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失落:“饭已经做好了,来吃。” 停顿了一会又说:“吃了饭带你去镇上。” 苏婉纯眼睛亮了起来,里面像是藏了星星。 男人走到厨房,端出饭菜。 是青菜,依旧是有些糊的,不过她知道这已经很好了。 她朝厨房望去。 厨房里很整洁,整洁到,除了必须的食盐和油。 其他的,一个调料都没有,怪不得做的菜没有什么味道。 “别站在这了,去吃饭。” 男人端着两碗粥说道。 苏婉纯听话的来到饭桌道。 粥很合口,甜甜的,应该是加了糖。 才吃了半碗,苏婉纯就吃不下了。 男人看向她:“不好吃?” 苏婉纯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 男人微微周某,随后走进屋子,拿出纸和笔,示意她写出来。 苏婉纯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一个普通村子里的人,竟然识字。 她拿起笔,秀气的写下:饱了。 停了一会,又写:苏婉纯。 然后放下笔,看向男人。 “你的名字?” 苏婉纯点了点头。 “秦峥,我的名字。” 苏婉纯点了点头,朝他甜甜一笑。 “吃饱了,就去屋子躺着,一会去镇上。” 苏婉纯看着碗筷,想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听话的进了屋。 第7章 医馆 医馆里面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就连伙计都没有。 只有一位老者站在高高的板凳上,准备拿书架上的书。 苏婉纯紧张的看着老者,害怕他不小心掉下来。 谁知,刚拿到书,老者就砰的一声,稳稳地跳到地上,苏婉纯悬着的心骤然掉下。 秦峥突然拉住她的手,柔软的小手被粗糙的大手包裹着。 他的手很热,很温暖。 走进屋子时,因为心神恍惚,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秦峥牢牢的抓住了她。 屋子里的老者看到秦峥的到来,异常兴奋。 刚取下的书也不看了,甩手一扔,猛得跑到秦峥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我的乖孙啊!你终于来看爷爷了!” “你知不知道爷爷想你想的肝都快废了!” 说着,老者还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 “噗呲!” 苏婉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来,发觉两人看着自己,忙捂住了嘴。 “呦,这是我孙媳妇,长的可真俊。” “你这臭小子从哪拐来这么漂亮的媳妇!” 老者的话,让苏婉纯红了脸。 看秦峥好似默许的态度,苏婉也没再说什么。 “老头,想看有的时间看,我带她来是让你帮忙看病的。” 老者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 原本兴奋的样子,又哭丧着脸,指着秦峥控诉道: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有良心,一点都不想我,只有用到我才找我!” 秦峥拉着苏婉纯的手,理也不理老者的话,随便找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然后,自己走到书架旁。 脚尖也不踮的,拿到了最上面的一本书,然后对老者挑了挑眉。 将书放在苏婉纯的手中:“先看一会,不用理他,等他哭不动了,我带你吃好吃的。” 哭声立马止住了。 “什么好吃的,带我去。” “先帮她看看嗓子。” “行行行。” 老者一蹦一蹦的进了内屋,拿出一个小箱子。 不用他说,他也知道。 这姑娘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本想这姑娘腼腆,秦峥一说,他便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的小瓶子和针。 苏婉纯有些紧张的看着秦峥。 “没事,怕什么孙媳妇,我就看看。” “来张开嘴。” 苏婉纯只能慢慢的张开嘴巴。 老者拿着一根干净的竹条,向里探去。 舌头上白色占据些许地位,嗓子处有些发红,应当是有些上火。 “把手伸出来。” 苏婉纯听话的把手放在桌上。 老者正要向前把脉,一块黑色的手帕铺在了手腕上。 是秦峥。 “害,你这臭小子。” 虽然嘴上吐槽着,但是一点也没耽误手里的活。 隔着一层布料把脉,老者没有一丝的不适应。 老者把着脉,过了许久,也没说什么,眉头却皱成了川字。 苏婉纯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害怕极了。 脸上也露出胆怯的神情。 秦峥看到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婉纯信任的看着他。 “老头,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疑惑的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有问题的。” 苏婉纯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从悬崖上落下来后,自己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到小姑娘迷茫的样子,老者更加疑惑了。 “奇怪,之前没有一起症状吗?” 秦峥说道:“对” “那就奇怪了,没有一起症状,莫名其妙就哑了。” 老者在屋子里转着圈,这时他看到苏婉纯脸上的伤口。 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孙媳妇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话一出,苏婉纯想到了那些鲜血,身体抖了抖。 老者瞬间就明白了:“那就是了,这应当是心病,人在受到刺激的时候,身体会迸发出不同的反应,心病要用心药医,只要细心呵护,总会好的。” 秦峥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反正总有一天要把小姑娘送回去。 等回了家,小姑娘自己就好了。 第8章 买衣 “不过,这脸嘛!” 老者的语调提了起来。 搞得苏婉纯一阵紧张。 “幸好啊,处理的还算可以,没有发炎,没什么大碍。” 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瓶子。 “给,黑色盖子的晚上涂,红色的白天涂,依我的医术,半个月保证连个疤都不留。” 老者胜券在握的样子,让苏婉纯有些吃惊。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这种伤痕即使治好,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握着小姑娘的手,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扔到老者手中:“行了,这是你要的药材,给你,一会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带着小姑娘走了。 身后老者打开包袱,一看到里面的珍惜药材兴奋地哇哇乱叫。 让苏婉纯从悲伤地情绪中走出,心想真是个老顽童。 秦峥看着小姑娘有些大的衣服和稚嫩的皮肤,便拉着她走进了一家成衣铺。 掌柜正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没有空招待他们。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秦峥对苏婉纯说道。 看了看店中挂着的衣服,苏婉纯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老款式了,穿上去不仅显得人壮了几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穿上却给人一种妇人的感觉。 秦峥看她摇了摇头说:“那我们去下一家看看。” 苏婉纯点了点头。 走出成衣店,秦峥的袖子被拉住了。 “怎么了。” 苏婉纯犹豫了一会,握住了秦峥的大手。 柔软的小手在他粗糙的手上比划着。 痒痒的。 等到苏婉纯写完,秦峥才意识看,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她到底写的什么。 “咳,重新写,刚才没看清。” 苏婉纯不疑有他,又写了一遍。 “去布料店,你会做吗?” 苏婉纯点了点头。 “行,走。” 成衣店的不远处便有一家布料,店里很冷清,几乎没有什么人。 店里只有一个小伙子在坐镇。 看到两人进来,忙跑过来接待两人。 “夫人来啦,来看看我们这的布料,都是新的,花样多着呢。” 秦峥看着小姑娘,想着她皮肤细嫩,便开口道:“来两匹棉布。” 小伙子听到这话,忙把两人领到了棉布区域。 “夫人你看,这都是上好的布料,都是最新的花样。” 苏婉纯走到一块浅蓝色布料前,看着秦峥。 “想要就买,来一匹,还有粉色那个也来一匹。” 小伙子听了,忙去包装:“郎君真是好眼光,这些给夫人做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苏婉纯看着心里也很满足,这时他看到一块蓝墨色的布料。 扯了扯秦峥的衣服。 秦峥立马领会了。 “伙计,这个也来一匹。” “这是给郎君的,夫人和郎君感情真好。” 苏婉纯一听,羞红了脸。 买完布料,秦峥从口袋里拿出钱。 “一共五百文钱。” 苏婉纯低着头,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买的有点多。 不过,秦峥也没说什么。 反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饭馆。 “来两碗馄饨!” 秦峥说道。 小摊的老板娘看到秦峥带了个小姑娘有些惊奇。 “这是你媳妇?” 老板娘好奇的问,秦峥点了点头。 老板娘接着打趣道:“呦,还以为你这辈子就孤家寡人一个了呢。” 秦峥无声的笑了笑,可不就是个孤家寡人嘛。 馄饨端了上来,很香。 上面的汤上漂了一些葱花和香菜。 苏婉纯摘下面纱,小口小口的吃着。 不一会一碗就见了底,她忍不住打了个嗝。 她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秦峥看她吃完,把饭钱放在她手中。 “天气热,你先在这坐着,我买些东西,一会来找你。” 说完,拍了拍她的头,就大步离开了。 第9章 出事 秦峥走了没一会,店里突然热闹起来。 只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们像是江湖人物,腰间配着长刀。 “小二,来碗茶!”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饭店。 苏婉纯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只能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继续等着秦峥。 “任兄,可听说了最近京城里的大案。”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大案?莫不是苏家?”另一个人一脸的谨慎,小声的说道。 “对,你说这苏家就是个生意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哎,谁说不是呢,听说啊苏家现在都进了大牢,算了算了,不说了。” 后面两个人说什么苏婉纯已经听不到了,苏家? 京城又有几个苏家。 她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眼睛有些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久久不能落下。 突然,她站起身来,不管不顾的跑出了饭店。 集市上,人来人往,苏婉纯一个身段迷人的姑娘在杂乱的地方穿梭。 脸上的面纱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 集市上人多眼杂,几个拐子看着这个落单的姑娘,动了歪心,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对于这些,苏婉纯一点也不知情。 在刚到集市上的时候,她已经打量过了。 在街东头有一辆运货的马车。 她迅速跑到那里。 “大叔,你们是要去哪里?” 坐在车头的男人看了看她的身后:“小姑娘,我们这是要去京城送货,你一个人在这瞎逛什么,这世道可不太平,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 苏婉纯以为他嫌自己没钱,用手比划着:“大叔,我有钱,等你们把我拉到地方我肯定给你们很多钱的。” 大叔摇了摇头:“小姑娘,回家去,我们帮不了你。” 苏婉纯此刻已经被饭店里人的话迷了双眼,什么也不顾及了,竟急得开口说话了。 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被拒绝,苏婉纯发现了异常。 按理说,这种赚钱的买卖不可能没有人做。 这时,她才想到大叔的话。 这世道不太平,她朝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苏婉纯吓了一跳,她装作没有发现他们,原路返回饭店。 当初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发现这段路会如此长。 前面是一个豆腐摊,苏婉纯走过去,假装买豆腐,又往后看了看。 这里人多,他们不敢下手。 “姑娘,要不要来点豆腐。” “不用了,不用了。”她连忙摆手推脱。 “姑娘这可不行,你看这豆腐,都被你弄坏了。” 苏婉纯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她什么时候动她豆腐了。 她只看了看好不好。 “你看什么看,我不管这豆腐是不是你弄坏的,你要都赔钱。”少女说着,偷偷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婉纯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可不能走,赶紧掏钱。” 那几个拐子看人多起来,知道这事不成了,连忙跑开了。 苏婉纯对着少女感激的笑了笑。 看没有什么大事,围着的人群慢慢散开,露出了站在外围的秦峥。 苏婉纯看到他有些尴尬。 毕竟自己一身不吭的就离开了。 秦峥看着她,没有说话。 反而和那个少女说起话来:“怎么还在这里摆摊,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少女笑了笑:“没事的,秦峥哥,大家都知道我有你罩着,没人敢欺负我。” 秦峥点了点头,一把将苏婉纯拉到身边:“这是你嫂子。” 少女有些惊讶:“是,是吗?嫂子好。” 苏婉纯明显注意到了少女在听到秦峥话时的不可置信。 想到秦峥这张脸,苏婉纯点了点头,长的好看真是招桃花。 第10章 回家 和少女寒暄一会,秦峥就买了一块豆腐,带着苏婉纯离开了。 一路上,秦峥一句话也没有说,苏婉纯也不敢吭声。 看着男人强健的背影,苏婉纯有些发怵。 自己这次算是逃跑,若是回了家男人打自己怎么办。 可是,自己也真的不敢再逃跑了,下次若再遇到刚才的事怎么办。 坐在牛车上,秦峥不说话,苏婉纯也不敢开口。 “你想走?” 秦峥开口了,语气很平静,没有生气的意思。 苏婉纯平静了一下内心的紧张,开口道:“没有,我就是想去逛逛。” 秦峥愣了一下:“你会说话了?” 经他的提醒,苏婉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是不是可以和他商量一下送自己回京的事? 苏婉纯偷瞄了他一眼,立马压下了心中的念头。 牛车上放了很多东西,坐在上面有些拥挤。 苏婉纯看着牛车上的被子和褥子,知道这些都是他买的。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做这个,只能找一个妇人帮忙做一些。 回到木屋,秦峥就开始乒乒乓乓起来。 不停的摆弄着院子里的木头。 “过几天我送你回去。” 苏婉纯愣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孤家寡人一个,原就没打算娶媳妇,买下你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会做饭吗?” 苏婉纯点了点头。 秦峥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做饭,意外的扬起浓眉。 “行,今天晚上你做饭,我把这收拾收拾。” 苏婉纯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有些新鲜的猪肉,苏婉纯准备做红烧肉。 材料不够,苏婉纯勉强做出了一道色香味皆无,勉强可以入口的红烧肉。 这时,她看到厨房后面的空地上,种着一些红薯。 这会儿红薯还没有长大,但是红薯叶已经攀的很多了。 苏婉纯走过去,掐了一些红薯叶。 这种菜苏婉纯平时很少吃,在京城,只有一些下人会做来吃,苏婉纯有幸吃过一次,味道还算不错。 红薯叶比较好做,锅里放入油,放两瓣蒜炒出香味,再放入红薯叶,等到炒的差不多,放入一勺盐。 做好盛出来,倒也是像模像样。 至于主食,苏婉纯注意到,家里的米已经不多了。 她今天看牛车上也没有米,便做了稀饭。 饭做好后,苏婉纯走到院子里,才发现,秦峥做的是一张床。 很小,长约摸有六尺,可是宽只有三尺差不多。 这显然不是给他自己做的。 小床看起来,还不错,挺结实的。 联想到牛车上的被子,苏婉纯知道,这是给她做的。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碰自己。 苏婉纯看着正在忙碌的他开口道:“饭做好了,可以吃了。” 总共两道菜,被放在饭桌前,秦峥拿出筷子尝了一口红烧肉,还不错,比自己做的好吃些。 吃完饭,秦峥一把抬起小床,放进了木屋的一角。 然后铺上褥子个叠好的被子。 “今天晚上你睡这。” “世道不太平,我知道你想回家,等我打理好事情,亲自送你回去,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说完,他停顿了一会:“你是京城苏家的?” 他虽是问话,但苏婉纯知道,他是肯定,问一下只是确定罢了。 苏婉纯点了点头。 “行,等会厨房的水烧好了,你洗洗澡。” 水声传入耳中,人都打算送走了,浴桶没必要再做了。 秦峥坐在院子里,有些困惑。 按理说,苏家只是个生意人,生意也不大,苏家当家人是个胆小怕事的,平时做事也是谨慎小心,生怕得罪人。 怎会出了这档子事! 第11章 思绪 水声逐渐停歇,苏婉纯依旧穿着他宽大的衣裳走出,对他点了点头,便坐在他身边,借着夕阳昏黄的光开始裁剪衣裳。 秦铮看着女孩莹白如玉的侧脸陷入思绪。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上男人的眼,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你先说。”秦铮闷笑,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对苏婉纯他格外的纵容。 或者说是怜惜。 苏婉纯倒也没有推辞,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定定的看着她因低头而不经意间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的脖颈,秦铮只觉得喉头发堵,“等路费够了,自然送你回去。” 他在村里也算是小有资产,若一个人走去京城怎样都够了,可带着个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却…… 明明萍水相逢,可秦铮却并不想让苏婉纯吃苦。 这话落到苏婉纯耳中却不同,她以为秦铮是缺银钱才这样说的,立即便抬起头道:“我在家藏了一些私房钱,等回去了都给你,应该够你娶媳妇的了。” 苏家大小姐的私房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银财宝。 别说娶媳妇,只怕都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了。 秦铮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随意点了点头,“早些休息,这些回头再做也一样。” “没事,很快的。” 苏婉纯扬起笑脸,能看到回家的希望,她整个人显得有活力多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秦铮不知怎得,心中泛起了点点无力。 像苏婉纯这样的小姐,未来的夫君即便不是王孙贵胄,至少也该是官家子弟,不是他这样的猎户农夫可以肖想的。 这几日倒是他占了苏婉纯的便宜。 虽说苏婉纯娇生惯养,但在针线上手脚却很利索,毕竟是女儿家的必修课。 天完全黑下来前,她便将准备给自己和秦铮做的衣裳裁剪了出来,只待明日缝上即可。 干活的时候对时间流逝全然没有概念,直到光线不够,苏婉纯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啪啪作响,心里有了期盼,倒也没有觉得太疲累。 翌日一早,秦铮便带着苏婉纯乘坐牛车又去了趟镇上。 “我真的没事了,不用麻烦。” 一早便说是要去季老,也就是昨日医馆中的那位老者那儿瞧瞧,她虽然能说话了,但难保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秦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决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都没用。 但对苏婉纯,他却愿意稍加解释,“不仅让爷爷看看你的嗓子,更得瞧瞧你脸上的伤。” 苏婉纯下意识的捂住脸,不说话了。 昨日夜间,她洗漱时一时不慎,不小心让脸上的伤湿了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苏婉纯还是很害怕留下疤痕的。 数日未归已经足够让人侧目,若再带着疤痕回去,苏婉纯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见人了。 也不知道爹娘如今怎么样了。 见小姑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秦铮也不多问,牵着她下了牛车直奔医馆。 “果然是有了媳妇的人,心里惦念,来我这也勤了。”季老还是那副样子。 见秦铮不说话,他也不计较,笑眯眯的拉过苏婉纯,“孙媳妇,以后他要欺负你,只管来找老头子,老头子揍他!” 苏婉纯微红着脸并未开口,她很快就要回家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季老知道她的情况,径直扯掉她脸上的面纱,又撩起她挡着半边脸的发丝,“你这脸啊,不好太闷着,小姑娘家家的爱美,出门带着面纱就算了,又散什么头发?哟!这是沾了水?” 要不是个老头儿又是大夫,他这举动足够苏婉纯大喊登徒子了。 “会……会留疤吗?”苏婉纯声音依旧是小小的,带着轻微的颤抖。 “不会不会,有老头子在,一定让我乖孙媳妇美美哒。”季老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一双浑浊的老眼冒出瘆人的光,“我孙媳妇这是嗓子好了?来跟老头子说说是什么时候好的?” 被季老跳脱的思维吓了一跳,苏婉纯下意识的拉住秦铮的衣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速度,刺溜一下便窜到他身后去了。 秦铮眼带笑意,拍了拍她的肩,“爷爷。”带着微微的警告。 “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不对,忘了爷爷。”季老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上前拉过苏婉纯,“乖孙媳,别怕别怕,张嘴给爷爷瞧瞧。” 苏婉纯嗓子没有任何问题,任凭季老左瞧右看,愣是看不出什么。 刚想开口,便被秦铮给打断了,“最近你这要什么药材?上回药材钱还没结呢。” “果然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学会顾家了。”季老理解的点点头,“给媳妇儿买衣裳首饰是不?这儿都是最近要的药材,既然你小子缺银子,那都给你了。” 解释的话在嘴边,临到开口时,秦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单子,“多谢。” 除此之外,还从季老这儿开了个给苏婉纯调养的方子,又出去了二两银。 不知秦铮的打算,苏婉纯见他这般花钱,不由得心里愧疚,拉了拉秦铮的衣袖想让他别买,却见秦铮像是没发现似的。 “你想吃什么?” 苏婉纯正想着回去后要怎么谢谢这个救命恩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秦铮不由得多说了一遍。 “我都可以的。”苏婉纯露出了个秀气的笑,却因面纱挡着脸,只瞧见她弯弯的眼睛。 秦铮带着她又去吃了馄饨,不仅如此,知道苏婉纯会做菜之后还去买了不少调料。 之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饭菜只要能入口即可,如今家里有了姑娘,纵然住不了多久了,秦铮也不想委屈了她。 眼睁睁看着他辛苦赚来的银钱流水般花出去,苏婉纯不仅有点心疼,但却拦不住他。 想起昨晚的话,苏婉纯抬头看跟前的男人,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怀疑。 他该不会是不想送她走? 第12章 怜惜 苏婉纯心里百种疑惑都没有问出口,沉默的跟着他回到家,秦铮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沉默着,秦铮又叮叮咣咣的摆弄起木料来,而苏婉纯则是重新拿着昨日裁剪的衣裳缝制。 如今夜色开始微凉,苏婉纯率先将自己的衣裳做好,耳边传来秦铮的声音,“明日我要上山去,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些……”他看着苏婉纯软和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道:“罢了,我明日先去找叶苏来陪你住几日。” 虽说这半山腰上一般没什么人会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与苏婉纯虽说相处的不多,但却也能看出她的性子柔善,若有个什么只怕招架不住。 “叶苏?”苏婉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听名字似是女子,秦铮也不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让男人来陪她? “就是前日那个卖豆腐的姑娘,我曾救过她娘一次,关系还算不错。”秦铮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便不愿再多提。 那个女孩子看着似乎对秦铮有点意思……也好。 苏婉纯点头应下。 见她没有意见,不知为何,秦铮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又有些闷闷的,左右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 “你爹娘的事情我会帮着打听,你也别太担心了,应该没什么大事。等你的伤好了,我便送你回去。” 苏家到底怎么出的事,苏婉纯心里多多少少有数,左不过是静贵妃欲斩草除根。 怎么不会有事? 这话也就骗骗自己罢了。 苏婉纯苦笑,却没同他解释,静贵妃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不论如何……多谢你。” 借着低头做活的功夫,她掩盖住眼角泛起的泪花。 这下两人是真的没话说了。 苏婉纯还惦记着他要上山,睡前专程给他做了些方便携带的干粮,这一切秦铮都看在眼里。 一夜无话。 清晨,苏婉纯睁眼便不见秦铮,想起昨夜他的叮嘱,也没太放心上,手脚利索的给自己做早膳。 “嫂子!嫂子你在吗?” 女儿家清脆的嗓音划破清晨水汽传到苏婉纯的耳中,她忙擦了擦手走出去。 “在的,快进来。”她带着腼腆的笑意,便是脸上带着伤也难掩姿色,还有通身从小娇养出来的贵气。 站在她面前,叶苏不禁自惭形秽。 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秦大哥,她的想法终是妄想。 好在叶苏是个大方姑娘,很快便收拾好心情养起笑脸朝着苏婉纯走去,还不忘打量这个曾经来过不少次的小院。 “嫂子好贤惠,这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同我之前来时大不相同呢。”叶苏不由得感慨,“还是娘说的对,秦大哥还是得娶个媳妇儿才像样子。” 苏婉纯有点不好意思,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秦铮收拾的,她没动过一点,平白受了夸,这时候也不好解释,只得道:“你来得早,吃了早饭没有?我刚做好,你别嫌弃也吃点。” 天都没亮叶苏便从镇上起身,哪儿来的时间吃早饭?她也好奇苏婉纯这个人倒是没有推辞,“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嫂子的手艺。” 腼腆的笑了笑,苏婉纯请她进屋,利索的给她盛了粥,又将刚热好的烤饼放上。 “昨儿知道他要上山,多做了些干粮,又不知道你来的这样早,没来得及做丰盛些待客,你别嫌弃。”苏婉纯扯了扯衣摆,本来觉得没什么,在看见桌上简陋的吃食时,她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却不想在叶苏眼中,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毕竟是白面做出来的,便是干粮也比旁的香甜些,如今这世道,寻常老百姓家又有谁能天天吃上白面的? 叶苏只当苏婉纯这是在客套,“嫂子说的什么话,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干粮没多少味道,但配着清粥小菜吃却别有一番滋味,看着叶苏吃的香甜,苏婉纯不仅也多吃了些。 拒绝了叶苏帮忙收拾碗筷,干完活闲下来之后,两个不熟的姑娘面对面坐着,多少有点尴尬。 “嫂子是哪里人?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叶苏率先打破尴尬,她也好奇许久了,“像嫂子这般人物,怎的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了?” 不是叶苏瞧不上秦铮什么,实在是苏婉纯一看便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这样的姑娘难道不应当在京城享福么?怎得跑来给秦铮做媳妇儿? “我……是被秦大哥买下的。”苏婉纯低下头,被拐卖的这段经理她始终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这样的她,又怎么能坦然接受京城的流言纷扰呢? 没想到她有这样的经历,叶苏一怔,要是被拐子拐了的,那就说得通了,对这个柔善的姑娘不由得心生怜惜,只是…… “如今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秦大哥别的不说,一定不会亏待嫂子的,只是既然与秦大哥成了亲,怎么也该告知爹娘一声才是。” 她有心问苏婉纯出自哪家,但想了想,这或许是人家的伤疤,叶苏也不好开口。 “等我伤好了,秦大哥会送我回京城的。”苏婉纯抿唇笑了笑,不愿在这件事上多纠缠。 “我想给秦大哥做两身衣裳,叶姑娘……” “嫂子还会针线?我娘不擅长这个,我也只会些简单的缝补,嫂子可愿意教教我?”叶苏看出她的为难,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 姑娘家,针线女红那都是必备的技能,便是在农家没那么高的要求,至少自己制衣还是得会些的。 只是叶苏一家都专职做豆腐,在别的上头就…… “叶姑娘想学,我自当倾囊相授。”苏婉纯抿唇轻笑,拿出针线筐子来,一边缝制还一边叮嘱叶苏技巧,“其实缝制没什么,就是针脚要细密均匀且笔直,还是得熟能生巧,急不来的,多练便是了。” 叶苏受教的点点头,她还有些好奇,“你的针线手艺这样好,你娘的针线一定也是极好的?” “我哪儿能跟我娘比?”苏婉纯摇了摇头,她们苏家就是以刺绣发的家,她母亲一手绣艺堪称京城一绝。 第13章 黑影 哪怕如今年岁大了很少动针,她的手艺也不是苏婉纯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相提并论的。 想起从前在京城的风光,苏婉纯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更惦记着在京城落难的父母。 叶苏在街上抛头露面卖豆腐,常常与三教九流中人打交道,看人脸色的功夫不说炉火纯青,可到底还是有几分的,见她面露怅然,便也不再这事儿上再问。 两个姑娘家研究针线总是察觉不到时日过去,待听见叶苏肚子咕咕叫苏婉纯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张罗午饭。” 叶苏紧随其后跟着帮忙,见苏婉纯拿了一大块肉出来不说,还有一大袋白花花的面粉,叶苏咽了口口水,强撑着道:“你这也太破费了,我有些饿,随便做点能快点吃上饭就行,不求多丰盛的。” 就算知道秦铮是猎户,家里不可能缺肉食,但瞧着叶苏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疑惑了一下,苏婉纯只当她是真的饿了,便快速下了两碗肉丝面,“是我疏忽了。” 她连连道歉,倒是弄得叶苏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有上门来帮忙的,却还嘴馋这般? 姑娘家太爱吃可是要被人说好吃懒做的。 两人手脚利索,天色暗下来之前便将秦铮的衣裳做了出来,苏婉纯看着外头有些担心。 “这山上可有猛兽?” 虽然听人说秦铮的身手不错,但苏婉纯就算再天真也知道,打猎是十分危险的活计,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命的。 她还等着秦铮送她归家,哪怕不为着这个,私心里她也不想看到秦铮出事。 “当然是有的,当年我娘在山上采药材的时候还碰到过熊瞎子呢,要不是有秦大哥,我娘怕是就……”想起当初的惊险,叶苏心有余悸。 见苏婉纯更担心了,她不由得笑起来,“嫂子你就放心,以秦大哥的身手不会有事的,包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看了眼苏婉纯,知道她脸皮薄,还有句话叶苏没说出口。 家里有这样貌美的娘子,秦铮也不舍得命丧深山不是? 她这般有信心,连带着苏婉纯也稍稍松了口气,她轻轻道:“那就好。” 看了眼天色,想到叶苏一大早晨便赶来,此刻怕是也累了,苏婉纯亲自去给她烧了热水洗漱。 纵然秦铮做了张小床,可在叶苏的坚持下,两个姑娘还是睡在了一块。 美其名曰:这样安全些。 苏婉纯很少同人这般亲昵,欣喜下却还有些不习惯,怎奈叶苏睡得香甜,她被带着也有了几分睡意。 山上白日还有几分暑气,但夜色降临后,却冷得很,一阵风透过窗子吹进来,苏婉纯更裹紧了被子几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外头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原本以为是风声却好一会都不曾停歇,苏婉纯不由得提起了心。 看了眼熟睡的叶苏,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提起勇气披上外衣,打开一丝门缝。 院里并未有什么异样,响动似乎是从外头来的,她索性开了门走出去,在靠近院门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黑影窜出来,吓了苏婉纯好大一跳。 随着黑色人影重重的倒地声,苏婉纯也忍不住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惊叫。 “啊!” 手里拿着防身用的棍子落下,砸到摆在井边的水桶,响动在寂静的夜色下格外的刺耳。 屋里熟睡的叶苏猛然间惊醒,赶忙跑了出来,“怎么了嫂子?” 她左看右看也没见什么异样,不明所以,什么东西将苏婉纯吓成这个样子? 颤巍巍的抬起手,苏婉纯指向方才出现黑影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人。” 一闪而过便不见,她心里恐惧,该不会是什么脏东西? 苏婉纯的模样不似作伪,叶苏给唬住了,她想上前去看,却被苏婉纯一把拉住,“别去,万一是恶人或者……怎么办?” “只要是人便没什么可怕的,这里平常没人会来,说不准是秦大哥在吓唬咱们呢。”叶苏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的也算是实话。 这山上除了秦铮之外,还真没几个人敢上来。 山下村子里的人要么是害怕山上的野兽作乱,要么……便是害怕秦铮这个人了。 苏婉纯实在想不到像秦铮那样严肃又一本正经的人会做出吓唬人的事情来,但见叶苏说的跟真的似的,她不禁信了几分。 毕竟眼前的姑娘认识秦铮的时日颇长,知道秦铮有不可告人的另一面也说得过去。 两个姑娘壮着胆子一步步靠过去,看见地上倒着的是个人的模样,苏婉纯不禁松了口气,不是脏东西就好。 叶纯上前将男人的头抬起来,熟悉的面容让她惊叫出声,“是秦大哥!” “什么?!” 苏婉纯三步并两步上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出如此不顾形象的举动,但却也没人在乎这些,她去看,果然是秦铮。 鼻尖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又见秦铮人事不省的模样,苏婉纯六神无主,“他好像受伤了,怎么办?” 在遭难前她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姑娘,家里的姐姐妹妹也都让着她,苏婉纯没经过事儿,此时也只会哭。 好在叶苏还算镇定,感受到秦铮身上还温热的血,她抿唇,“咱们先将秦大哥抬进去,我会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先瞧瞧再说。” 这深更半夜的,苏婉纯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大夫,季老又在镇上,只能听叶苏的,跟她共同吃力的将秦铮抬进屋子安顿在床上。 点了灯能看清人后,不仅苏婉纯,叶苏也吓了一大跳。 秦铮满身都是血,不知是哪里受伤了,但看样子,伤口一定不浅。 “我记得上回季老给了金疮药,应该还有。”苏婉纯擦了擦脸上的泪与汗,顾不得血沾染了满脸。 叶苏手脚利索的去烧热水。 两人合力,将秦铮的衣裳剪开,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在腹部,从胸口贯穿制小腹,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还在淌血。 第14章 没事 寻常的金疮药根本就无法给这么大的伤口止血,再这样下去,秦铮只能等死了。 “我去镇上找季老来!”叶苏忽然开口,眼中满是毅然。 见她立时便要走,苏婉纯赶忙上前阻拦,“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这时候去镇上?不如等天亮。”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牛车了,要去镇上只能靠一双腿,叶苏又是个姑娘家,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苏婉纯已经饱受拐子之苦,不想让叶苏这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也沾染。 更何况…… 秦铮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要去,也该是她去。 “秦大哥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便是伤口不致命,流血也是要死人的。”叶苏已经做了决定,她也是个倔强的姑娘,不是轻易能被劝服的。 “嫂子,秦大哥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现在他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村里去镇上的路我熟,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在这照顾着秦大哥,等我将季老带来!” 话落,她推开苏婉纯朝外头跑去。 毕竟是从小干活的,力气不是苏婉纯这个娇小姐可比,她一推,苏婉纯一个趔趄差点摔到秦铮身上,好容易险险的稳住身形,叶苏也已经跑到院子外头去了。 见苏婉纯追出来,叶苏回过头,“好好照顾秦大哥!” 她头也不回的跑下山去,很快便在夜色之中消失。 但愿这个讲义气的姑娘能平安归来。 苏婉纯叹了口气,又打了热水来替秦铮清洗血迹。 随着水一盆盆的变红,他依旧没有止血的势头。 就像叶苏说的,若是不尽快止血,流血都要流死人的。 苏婉纯急得六神无主,金疮药一瓶瓶的倒下去,干净的布块捂着,也依旧没有能成功止血。 守在秦铮的床前,她缓缓落下泪来。 “你还没遵守诺言送我回家,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苏婉纯捂住脸,不由得悲从中来。 忽然,她想起从前听仆妇说过的,草木灰似乎有不错的止血效果。 不管如何,这血是不能再任由它流下去了。 草木灰…… 罢了,死马当做活马医。 苏婉纯咬了咬牙,从灶台底下清理出一盆干净的草木灰,好在今日做饭后她还没来得及打扫。 一把撒下去,跟金疮药一样,很快便被血冲掉,苏婉纯不管不顾,一把接着一把的草木灰往他伤口上撒。 也许是血不够流,也许是草木灰真的有效用。 在天边隐有微光时,血真的止住了。 苏婉纯与秦铮二人皆是灰头土脸,但这也掩不住她脸上的笑容。 此时苏婉纯只记得叶苏的话,血止住了,便能撑到大夫来。 可就到天大亮,也不见叶苏跟季老的踪迹。 苏婉纯坐不住了,她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秦铮一眼,咬牙打算下山去找。 可刚起身,手腕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拉住。 她猛然抬头,对上秦铮沉沉的目光,“你又要走?” 此时的他没有了往日的强势,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露出难得的虚弱。 见苏婉纯不说话,秦铮苦笑一声,缓缓松开了手,“你走。” 他闭上眼睛,虽什么都没说,但苏婉纯却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伤感。 “你昨日满身是血的回来,伤口怎么都止不了血,叶姑娘担心你去镇上找季老了,到如今还没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想去找找……” 越说,苏婉纯的声音便越弱。 无论如何,如今秦铮是个重伤者,将这样的人独自抛下怎么都是不对的。 纵然,她有合理的理由。 秦铮猛然睁开了眼睛,确实,叶苏不在。 以那丫头的脾性,见她受了伤,若在,定是跟苏婉纯一起守着他的。 心里松了口气,酸涩也消散了些,见苏婉纯站在床边无所适从的模样,他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你去找找,说不得在村口就遇上了他们,我既然醒了,身上的伤也不太碍事,找到人了早些回来便是。” “那,那我去了。” 苏婉纯擦了擦手就要走,临到门口却被秦铮给叫住。 “你这一身的血出去还不吓着人,换身衣裳再去,再给我倒杯水。” 秦铮挣扎着想自己起身,却被苏婉纯给按住,“我好容易才给你止了血,可千万别乱动。”又亲手喂了他喝水,见他精神还好,苏婉纯这才放下心来。 听话的换了身衣裳下山,确如秦铮所言,在村口便瞧见了并肩走来的叶苏和季老,只是叶苏的衣裳有些乱了,瞧着狼狈极了。 苏婉纯赶紧上前,跟季老打过招呼之后看向叶苏,“叶姑娘,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镇上的小混混都认识我,知道我是秦大哥罩着的,不会动我的。”叶苏微笑,但看她的模样却不像是没事的。 无措的看了眼季老,见他轻轻摇头,苏婉纯也不再多问下去,“没事就好,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担心的很。” 叶苏扯了扯唇,没说自己为何去了这么久,只是问:“秦大哥怎么样了?” “血止住了,方才醒了过来,我这才能放心的来找你们。” “孙媳妇,那小子皮糙肉厚的,就算受点伤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恶大半夜的一身血,吓着了?看着小脸白的,可是辛苦了,让那小子伤好了好好给你赔罪才是!” 季老气哼哼的,显然他心里是惦记着秦铮的,只是嘴上的话不好听。 苏婉纯哭笑不得,“叶姑娘才是真的辛苦,大半夜的还得跑去找您,得让秦大哥给叶姑娘赔罪才是。” “都是应当的。” 说话间便上了山,刚到门口,苏婉纯便听见里头重物落地的声音,惊了一跳,赶忙推门进去。 果然,秦铮摔在了地上,腹部的伤口又很快渗出了血迹。 “你小子,受伤了还不安分。”季老哼了一声,上前跟苏婉纯一起将他抬回床上。 “孙媳妇,大早上走了这么些路,老头子有点饿了,你去做点吃的,清淡点。” 第15章 异常 不放心的看了秦铮一眼,虽然心里担心,可苏婉纯却也不敢违逆季老的意思,点点头飞快的跑去厨房。 “叶丫头,你也去。” 季老虽然不靠谱,但他也知道,叶苏姑娘家家,不好瞧着他给秦铮这个大男人治伤。 苏婉纯手脚利索的熬粥热菜,看秦铮的样子便知道他近日只能吃点清淡的养伤,但季老跟叶苏毕竟是客人,又是有求于人,苏婉纯想了想,还是拿了块肉出来,打算给他们做点肉丝面当早饭。 “叶姑娘?”见叶苏浑浑噩噩的走来,苏婉纯只当她是累了,利索的将汤熬上,又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房里季老在治伤你不好过去,不然在这坐着歇一会儿?你昨儿都没怎么休息。” “嫂子,我没事。” 嘴上这样说,可叶苏还是扶着墙坐下了,见苏婉纯满面的担忧,她不禁笑了:“嫂子在做什么好吃的呢?香的很。” “给你和季老做了个肉丝面,很快就好了。” 说话间面条煮熟,苏婉纯盛了一碗出来,上面盖上厚厚一层肉丝,乍一看去竟不见面条踪影。 “嫂子不必如此客气,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嘴上这样说,可面已经做成,叶苏也没再推辞,接过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苏婉纯只是笑,看叶苏这儿吃的不错,她也没再管,而是擦了擦手朝房里去。 秦铮那边她也揪心得很。 一心只挂念着秦铮的伤,苏婉纯没有发现在她离开的时候,叶苏抬起头,面上带着浓烈的哀伤。 见之落泪。 “季老……他的伤怎么样了?” 她瞧见的,只是季老重新包扎过后干净整洁的伤口,整个前胸都绑着绷带,但秦铮的脸色却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要专业的人来。 苏婉纯心下松了口气。 “这小子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碍,倒是孙媳妇你,吓着了?” 季老啧啧着,面上满是怜惜,倒是难的摆出了慈爱老人的模样。 “瞧这小脸儿白的,昨儿应该没好好休息?赶紧去歇一会儿!你放心,有老头子在,保这小子不会有事!” 他面色轻松信誓旦旦,苏婉纯也放下心来,“多谢季老了,我不打紧的,您一路过来还没用早饭?已经做好了,您赶紧去吃些。” 目光落在季老身后的药童身上,见他才十二三的样子一团孩子气,却沉默着好像不存在,苏婉纯不由得心里怜惜,“我做得不少,这位小哥也一起。” “叫什么季老,叫爷爷!定是这小子把我孙媳妇带坏了!”季老瞪了秦铮一眼,“正好,我也尝尝我孙媳妇的手艺,不能光便宜了叶丫头一个!” 他带着药童急匆匆的走了,苏婉纯这才有机会跟秦铮说话。 “你没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伤口可还疼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秦铮心头微暖,也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伤只是瞧着吓人,不伤及肺腑没多要紧,养两天就好了。” 他说的轻松,苏婉纯却不太相信,“你流了那么多血,合该好好补补才行,可不能不当回事儿,我回头问问季老,给你开些药,顺便做点补血的吃食与你。” “你还是头一回跟我说这么多话。”秦铮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的关心着,季老虽然惦记着他,但到底是男子,不如苏婉纯体贴入微。 见面前的姑娘红了脸,秦铮清了清嗓子又道:“吃药补身都费钱,我身家并不丰厚,若按你说得来,送你回去的日子可又得延后了。” 原本他是打算着,给季老采两回药,加上近日多多打猎,半月之内应当能送苏婉纯回去,只是出了这样的意外,一月她能不能归家都难说。 “我……”苏婉纯有些挣扎,可瞧着秦铮苍白的面容,她咬了咬牙还是道:“不管怎么说,你的伤要紧,实在不行……我一人回京也可。” 如今苏家出了事,实打实是拖延不得的。 可即便苏婉纯心里忧心着家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铮去死。 毕竟是救命恩人,回家的事情说到底,是她自己的事,秦铮能够同意放她回家,就足够苏婉纯感恩戴德了。 “现如今世道不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独自上路?放心,我的伤养两天就没事了。”秦铮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苏婉纯独自一人。 这样貌美的姑娘,只怕都没有走出镇上就被人惦记上了,若再落到人贩子手里,谁知道还能否遇上像他一样愿意送人回家的好心人了。 秦铮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当一回好心人。 “便是带着伤,我送你回去也是绰绰有余。” 对上秦铮沉沉的目光,不知怎得,苏婉纯面上有些发烫。 “我去给你盛饭。” 匆匆留下这一句,她便逃似的朝着厨房去。 房间里传出闷闷的笑声,秦铮是当真觉得这姑娘有趣极了。 “孙媳妇,你这手艺绝了,镇上的大厨都没你的面条做的好吃。”季老吸溜吸溜的吃面,被烫着了也停不下来,“就你这手艺,哪天那小子不打猎了,你们小夫妻两个到镇上支个摊子卖面条也能活呢!” 苏婉纯哭笑不得,“哪儿有您说的这样好,只是能入口罢了。” 这做饭菜的手艺她是跟家里的老嬷嬷学的,在同等的姑娘家里面算是很不错的了,但跟专业的厨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只当季老是看在秦铮的面子上才这样说的。 看季老吃的香甜,她心里也高兴,“锅里还有许多呢,您既然喜欢就多吃些,浪费就不好了。” 她端着煮好的粥水小菜到秦铮跟前去。 因着秦铮伤口不便挪动,苏婉纯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他吃。 “何必这么麻烦,你端来我一口喝了便是。”那点粥水在秦铮的饭量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从前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仔细伤口崩开了。”苏婉纯无奈,知道秦铮这是饿了,也不再那么谨慎着,“你怎么忽然伤的这样重,可是遇见了什么野兽?” 第17章 友人 “秦兄弟,秦兄弟你在吗?” 屋外传来吆喝声,苏婉纯疑惑的看了秦铮一眼。 不是说秦铮这里一般是没有人来的吗? 看出苏婉纯的疑惑,秦铮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你去看看。” 推门走出去,只见院门口站这个黝黑的汉子,手里还提着两只野鸡。 瞧身板比秦铮厚实多了,他脸上洋溢着热情憨厚的笑。 见出来的是苏婉纯,汉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脸黑红黑红的,“这是弟妹?我听说秦兄弟受了伤,特地来瞧瞧,伤的可重?” 听他的语气,应当是跟秦铮相熟的。 苏婉纯上前打开门,“这位大哥进来说话,秦铮在里头呢。” 领着男人进屋,他啧啧的对秦铮感叹,“果然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瞧这院子都精细了不少,秦兄弟,还是你有福气。” “徐大哥。”秦铮微微颔首,对苏婉纯介绍,“这位是徐大才,常同我一起进山,你去倒杯水来。” “徐大哥好,我这就去。”苏婉纯习惯性的道了个万福便退了出去,惊得徐大才连连作揖。 奈何没学过礼仪,只跟着镇上的学子依葫芦画瓢,多少有些四不像。 苏婉纯见了,不禁眼角带笑。 “果然是你有福,瞧你那媳妇儿的仪态气度……”徐大才摇了摇头,心里很是羡慕,“城里姑娘娇气得很,都没你这媳妇儿温柔,兄弟帮我打听打听,弟妹可有什么姊妹?堂姊妹也成啊!” 越说越不像样,秦铮一眼扫过去,心下不悦,“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她的?” “还醋上了。”徐大才揶揄,见秦铮脸色愈发的不愉,他也不多招惹,连连致歉,“是我的不是,我瞧着镇上医馆的季老背着药箱带着徒弟来了,便晓得是你受了伤,这架势,遇见熊瞎子了?” 他咂了咂嘴,自顾道:“没想到这山里还有熊瞎子,要是猎上了,光那皮毛,今年的吃穿就不愁了!” “遇上了,也得猎得到才行。” 秦铮没有反驳,他确实是在山上发现了熊的痕迹。 “也是,你的身手是咱们附近几个村里最好的,你都伤成这样,我们要是遇见了,不知还有命没有。”徐大才心有戚戚,“只是可惜了……” “徐大哥喝茶。”苏婉纯端着茶水点心来,见秦铮和徐大才齐齐看着,不由得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徐大哥尝尝。” 在秦铮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跃跃欲试,苏婉纯顿了顿,又道:“这点心不适合你现在吃,里头有糯米粉不好消化,回头我去镇上买点儿红枣来给你做红枣糕。” 其实秦铮也不是真的馋,他只是还没有见过苏婉纯做点心,便想尝尝,她都这样说了,还是身子要紧。 见他被媳妇儿管着的样子,徐大才心里想笑,却也不好当着苏婉纯的面下秦铮的面子,只眼疾手快的抓着点心吃起来。 乡下地方,别说点心了,就算是一块糖那也是稀罕物,徐大才吃的头也不抬。 他们说话,苏婉纯也不好多留。 “她过两日要去镇上,你帮着看着点儿,别让人盯上了。” 苏婉纯生得美貌,别说村里了,就算是镇上的姑娘也没有可堪相比的,徐大才很理解秦铮的担心,“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弟妹去,正好我这几天打了点猎物要到镇上去卖,什么时候去?” “明日。” …… 苏婉纯独自一人到牛车前,果然在车上也瞧见了徐大才。 想到秦铮得吩咐,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便是有秦铮的叮嘱,她也不好跟徐大才走得太近。 免得有闲话。 村里要去镇上的人不多,多是跟徐大才一样拿了东西去卖的,像苏婉纯这样只提着小小的两个包袱的,还真没有。 她的气度与村妇大不相同,因此纵然有人心里好奇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太敢上前搭话。 都跟相熟的人聊起天来,远远瞧着,苏婉纯坐在牛车上自成一派,就像是被孤立了似的。 好在知道秦铮跟村里人关系不是太亲,因此苏婉纯也没有凑上去的意思,更乐得没人来说话。 “弟妹这是要去哪儿?” 刚一下牛车,苏婉纯便被徐大才给叫住了。 “先去医馆给秦大哥拿药,再去瞧瞧叶姑娘。” 叶苏虽然搬出了村子,但跟徐大才也是认识的,他点了点头,“那我先去酒楼,一会儿跟你一起去找叶丫头。” “徐大哥紧着自己的事儿便是。” 苏婉纯轻轻颔首,见徐大才走了,自顾辨认方向,朝着医馆去。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冷清的医馆今日瞧着却热闹起来。 瞧着她来了,季老对一边的药童摆了摆手,很快便有人带着苏婉纯坐到一边去,还上了茶。 他们忙碌,苏婉纯也不是坐不住的,静静的等候着季老空下来。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苏婉纯等的也不是太久。 “孙媳妇来了?那小子的伤怎么样?” 虽然说着不妨事,但季老心里还是惦记着秦铮的。 “已经结了痂,在好了,多谢爷爷。”苏婉纯含笑,感激毫不作伪,“今儿我还带了点点心来给您尝尝。” “那感情好。”季老眼疾手快的接过,又赶紧让药童去抓了药来,“方子早早开好了,既然那小子恢复得不错,那也就不用换,就是些补血的玩意儿。” 季老又留她用饭,苏婉纯推辞不过,徐大才久久没见他出来也进了医馆,被季老抓着一起用饭。 “你也别到深山里头去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如今快到深秋了,正是山里猛兽出没得时候,徐大才可不像秦铮似的,家就在山上。 “秦兄弟都受了重伤,我身手不如他,自然不敢去。” 不无不可得点了点头,季老又对苏婉纯道:“孙媳妇,你那点心做的不错,下回来看我记得也带点啊!” “一定少不了您的!” 第18章 季神医 叶家。 叶苏自回来之后便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饭也不吃,跟她相依为命的叶母心里着急,却也劝不动她。 这个时候苏婉纯来了。 叶母知道她是秦铮新娶的媳妇儿,也知道叶苏昨日便是去陪着她的。 心里担忧女儿的她,只能病急乱投医,让苏婉纯帮着好好劝劝,“不管出了什么事,不吃饭是不行的。” 叶母从苏婉纯的口中知道秦铮受了伤,便理所应当的觉得叶苏是在为秦铮担心。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她。” 叶苏的异常在家时苏婉纯便发现了,只是当时人多不太好问,现在来瞧她,未尝没有关切担忧的心思在里头。 推开叶苏的房门,见她闷闷的对着墙躺着,有人来了也不见动弹。 “娘,我没胃口,吃不下。” 她的声音也闷闷的,没了昨日的清脆爽利。 苏婉纯走进去,坐在她的床边,轻拍着她的肩膀,“再怎么没胃口也不能不吃饭啊。” “嫂子?” 叶苏一惊,坐了起来。 显然对苏婉纯的到来很是意外。 虽说她们家跟秦铮关系还算不错,但毕竟只有两个女人,秦铮也不好上门。 “你娘给你做了肉粥,我闻着香的很,尝尝?”苏婉纯含笑,不管她想说什么,人总得吃了饭才有力气。 看着苏婉纯手里的粥,叶苏眼中闪过恐惧,“不不不,我不吃肉。” “怎么了?”苏婉纯更是不解,想到她昨夜到镇上久久未归,掩下去的担忧又升了起来,“是不是昨夜出事了。” “没事……” 叶苏垂下头,紧盯着被洗得发白的被套。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苏婉纯知道女儿家的心思,昨夜就算出了事,轻易也开不了口的,她只得将肉粥放下轻轻安抚道:“别怕,这儿就我一个人,你就算不相信我,难道还能不相信你秦大哥?” 秦铮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又对叶苏多有照顾,就算没有那旖旎心思,叶苏对秦铮也还是很信任的。 如今听苏婉纯提起,叶苏倒是真的放心了不少。 放松下来,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带着颤抖道来。 “昨日我心里担心秦大哥,一路飞跑到了镇上,当时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而后请了季老跟他的药童一起回去,路上便遇见了人。” 说到这里,叶苏的眼睛里冒出了泪花,整个人都颤抖着,害怕极了。 原本苏婉纯还担心叶苏一个姑娘家独身走夜路被欺负了,现在听见她去的时候没事,回来同季老同行也算是放下了一般的心。 见她害怕,便搂着她轻轻安抚,“别怕,后来怎么样了?” “那几人不是镇上的小混混,像是土匪似的,见了我们,就说要把我抢了去卖掉,还要杀了季老跟他的药童……好在季老的药童还有些身手,把他们都撂倒了,还,还……” 叶苏实在忍不住,抱着苏婉纯抽噎起来,“还把他们都杀了!嫂子,我害怕极了,但季老说没事,我又惦记着秦大哥的伤,不敢多看他们一眼,便跟着季老走了……” 这样的事情,别说叶苏,苏婉纯经历了这么多听起来都觉得后怕极了。 不过既然人没事,她也稍稍放下了心,“不管怎么说,你没受欺负便好,别怕,那些人既然像你说的,是土匪一类,打家劫舍逼良为娼的事情应该没少做,都是罪有应得,你应该觉得痛快才是。” 若只是简单的把人料理了,叶苏倒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只是季老跟前的药童手段实在血腥。 想到昨日夜间血肉翻飞的场面,叶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虽然累极了,但自打回家便没合过眼,生怕那些人的鬼魂找上来。 知道叶苏昨日见了那样的场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像吃肉了,苏婉纯想了想,拜托叶母做了些素粥,叶苏这才吃了。 “嫂子,你真好!”叶苏靠在她的肩膀上,真心实意的感激,想到之前自己的小心思,更是无地自容了,“实不相瞒,从前我对秦大哥有点那不知廉耻的小心思,如今见了嫂子,才知道之前是我妄想了。” 秦大哥那样好的人,自然要配上苏婉纯这样以为温柔贤淑的好姑娘。 而她……不配。 “你这是什么话,在我看来,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苏婉纯这并不是客气,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之前便见她在街头卖豆腐,并没有多少看轻的意思,苏婉纯只是认为,叶苏的胆量极好,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镇上养活自己和母亲。 她是万万比不上的。 昨夜过后,苏婉纯更对她敬佩得紧。 一个姑娘家,有胆量魄力深夜独身去请大夫救人。 苏婉纯自问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得。 叶苏却只当她是客气,笑了笑没说什么,顺着苏婉纯的力道躺了下去。 “这就对了,好好吃些东西睡一觉,那些人都是恶人,季老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别想那么多,睡醒就当什么都忘了。” 看她喝完了粥躺下,苏婉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母亲哄她一样,轻轻的哄着。 叶苏也是累极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出来,自少不了叶母一通感谢追问,季老的事情苏婉纯想着还是不好让太多人知晓,“昨日多亏了叶姑娘,秦大哥才得以及时获得医治,她或是累了,在山上受了点惊吓,睡过就好了,婶子别太担心。” 叶母也没有多想,她想留下苏婉纯吃点东西,但苏婉纯以赶着回家为由给拒绝了。 她心里还有些事情想要去找秦铮问个明白。 回家见到秦铮,苏婉纯便将叶苏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问:“秦大哥,季老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他身边的药童都这般厉害?” 苏婉纯跟季老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季老的医术不俗,甚至比京城许多成名多年的医馆里头坐诊的老大夫还要厉害,根本就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 对季老的身份她多有猜测,但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她虽然疑惑却没有深问。 但如今出了这个事,她实在是好奇。 第19章 何德何能 “季老还有一称号,季神医。” 对于季老会有这样的手腕,秦铮也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倒也理解。 “季神医就是季老?!”苏婉纯不敢相信。 传说中的季神医乃天下第一医者,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更没有他救不了的人。 这样一位高人,却在皇帝下诏请他入宫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据传季神医因为抗旨已经被皇帝杀了。 自打苏婉纯出生之后便只听说过季神医的名号,再无他的消息。 怎么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季神医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被她给遇上了。 想起季老给她的伤药,苏婉纯的惊异退却了不少。 若当真是传说中的那位季神医,身边有武功高强的药童也说得过去了。 “季老不愿被京城繁华缠身,一路隐姓埋名四处行医,他喜欢这儿的安静,便留了下来。” 苏婉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 秦铮见她闷闷的不说话,倒不像是不信的样子,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 这样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产生,难免新奇。 “我娘自打生了我之后,身子便一直有些病弱,这些年都是靠药养着,看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既然季老就是季神医,我想请他去给我娘瞧瞧。” 说着,苏婉纯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季神医何许人也? 就连皇帝都请不动! 她何德何能,让人上门去医治。 也许是季老对她一直都不错,这才让苏婉纯生出了几分妄想。 说出来之后,她却没多少信心了。 但没有尝试过,苏婉纯却又不死心。 “让季老去京城不太可能,倒不如让你娘来这儿。”秦铮想了想提出建议,“季老多半不会拒绝。” 毕竟在镇上季老也是开着医馆的。 既然开医馆,那就没有不让病人上门的道理。 确实是这个道理,苏婉纯又高兴起来,“那等家里的事情处理了,我便带我娘过来!” 只是如今他们家出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想到家里的事情,苏婉纯兴奋的情绪降了不少。 看出她的难过,秦铮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忍,他想了想,道:“镇上近日似乎有走商的要去京城,不若我托他们去打听打听苏家而今如何了?” 这地界虽小,但物产却算是丰富,自然也有些商队。 而秦铮呢,有着打猎的好手艺,从军队退下来,身体素质也比寻常人强许多,能进别人进不了的深山,能得到不少好东西,一来二去,在镇上的商队也有相熟之人。 要救苏家,他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打听消息还是可以的。 苏婉纯像是遇着了救命稻草般,“如此,多谢你了。”她顾不得这样是否会给旁人带来麻烦,一心只想着赶紧知道爹娘的消息。 “你都说了要以身相许,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我自是要尽力了。”秦铮垂首,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白嫩小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本是最沉默寡言的了,可在苏婉纯的面前,却连连语出惊人。 异常到秦铮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能。 也许…… 这便是旁人所说的男女之情导致的? 他不知道,只是心里有点想将这个姑娘留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秦铮又提起这一茬,苏婉纯红了脸,像是触电似的撒开他,“……不管怎么说,多谢你。”倒是没有否认他的话。 毕竟是从自己嘴里出去的,苏婉纯倒不至于不认账。 虽如此,她却不好意思再跟秦铮在一个屋檐下了,通红着脸跑出去。 到屋后的小溪边,沁凉的溪水洒在脸上她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左右瞧了瞧,这里静谧得很,不仅没有人来,也没有小兽得踪迹。 她想了想,秦铮既然已经承诺了要去帮她打探家人的消息,但京城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有两三个月,看来还得在这里再住上一阵子了。 “我想在屋后头种点菜。” 这还是苏婉纯除了回家之外,第一次对秦铮提出要求。 不管是这个第一次,还是话中表达的意思,都让秦铮很高兴。 “好,等我好一点便去找人买。”秦铮顿了顿,似乎有些担心,“家里还有粮食,你这两天别下山去了。” 虽然山下的村民都淳朴,但难免有几颗老鼠屎。 苏婉纯又生的美貌,没有他陪着总是不安心。 便是秦铮不说,苏婉纯也不会乱跑,便是她去镇上带着面纱,也依然有来往的人紧盯着她。 美貌于苏婉纯而言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取祸之道。 跟在家的时候一样,能不见人还是少见的好。 说起粮食,苏婉纯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她连忙起身,“你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她都忘了,如今秦铮是个伤患,又不好动弹。 虽然昨日做了不少粥,但秦铮如今哪儿能干? 苏婉纯认定了他一天没吃饭,不管秦铮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随她去。 端了粥菜来,苏婉纯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秦铮哭笑不得,“我一天都躺在床上没怎么动弹,不饿的,你别担心。” 只当秦铮是在安慰自己,但即便如此,苏婉纯的心情依旧好了不少。 一口口的喂他吃饭,又烧水给他重新换药。 一通忙下来,天都黑了,倒是苏婉纯自己空不出时间来用饭。 好在还有点点心垫垫。 她睡在秦铮新作的小床上,却不敢睡死了,生怕他晚上有个什么自己听不见,只敢浅眠,一觉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 秦铮看在眼里,“你昨天做的点心还剩不少?早上便别做饭了,吃点点心凑合得了。” 其实不算凑合,苏婉纯做的点心,里头都是白面白糖这样的好东西,在旁人家过年都难得吃上一回,只是苏婉纯时见多了好东西的,习惯了,便也没觉得浪费。 第20章 无药 不过那点儿东西在秦铮的食量面前嘛…… 垫垫肚子那都是少的。 “好。” 苏婉纯锤着肩走出去,见远远的来了个半大的男孩儿,看着还有些眼熟。 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是一直跟在季老身边的药童,想起叶苏的话,苏婉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嫂子?”男孩儿走到院门前,见苏婉纯站在院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疑惑。 被他唤回神,苏婉纯飞快的掩去恐惧,赶忙上前开门,“你怎么来了?”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要抱,苏婉纯猜测,“是季老让你来送药的?” 男孩儿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是啊,我得叨扰秦大哥和嫂子一段时间了,师父让我来住两天顺便采点药回去。” 带着他往秦铮那儿走,苏婉纯瞧见他跟个寻常孩子没有分别,心里的恐惧散了不少,想起之前秦铮跟季老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 “原本是秦大哥跟季老讨来的活儿,他受了伤,倒是麻烦你了。” 说起来,不管是秦铮去找季老接活儿,还是进深山,到底都是为了凑够银钱送她回去。 她已经很愧疚了,只是没有想到连锁反应竟然还劳累了小孩子。 让苏婉纯愧疚是男孩儿没有想到的,他意外的看了苏婉纯一眼,“采药炮制本身就是我应该做的,嫂子说这些做什么?” “秦大哥在里头,我去做饭了,你喜欢吃什么跟我说。” 有客来,苏婉纯便是想偷懒也不行了。 “秦大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常常进山的人,什么苦没吃过? 能有口热饭就很不错了。 “无药。”秦铮看了眼男孩子,眼中露出警告,“前天晚上的事情,你吓着叶丫头了,婉纯也知道了此事,你该收敛些。” 这孩子的本事秦铮多多少少知道几分,但知道是一回事,他过于莽撞又是另一回事。 无药撇了撇嘴,在他旁边坐下,随手掀开他的衣摆,“这包的可真严实,你是想怪我吓着嫂子了?”他耸肩,“可不是我想的,是师父的吩咐。” 虽然跟季老多有交集关系也不错,但秦铮也知道,他们不算是一路人,因此只是嘀咕了两句不满也就算了,“师父说嫂子的厨艺极好,我可是受了你的牵连才要进山的,可得让嫂子给我做点吃的好好补补。” “你自己去找食材,想吃什么跟她说便是。”秦铮闭上眼睛表示累了。 这小子在季老身边的时候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般,一离了季老便本性暴露了。 话多的很。 在无药跟秦铮絮絮叨叨的时候,苏婉纯已经煮好了面,正给他们端过来。 无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见香喷喷的面条也不客气,端着碗吃了起来,还不忘叮嘱苏婉纯,“秦大哥还不能下地,不好吃得撑了,嫂子少喂些。”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秦铮有点发恼,这人显然是来蹭饭的,抢他的口粮不说,还让他少吃点,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么? “无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苏婉纯若有所思,开始反省起来,她不应当觉得秦铮胃口大,多吃点补补好得快,更应当听大夫的话才对。 或许是有孩子在的缘故,秦铮的脾性都有些向无药靠拢了。 听她这话气得直瞪眼。 “等你好了,吃食又不会少了你的。”苏婉纯觉得好笑。 她去将柴房收拾出来,又拿了秦铮早先买的被褥交给无药,“这里地方小,你别嫌弃。” “有的睡就行。” 无药来了,却没有给苏婉纯和秦铮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平常多去山上采药,饭点才会掐着点回来,还时常给苏婉纯带来肉食。 这个时候苏婉纯才知道,无药打猎的手艺也不差。 不过想起叶苏的形容,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季老的医术没得说,给秦铮用的伤药也是特别配置符合他体质情况的,故而一天一次的换药之下,秦铮恢复的速度飞快。 不过三日,他便能下床走走了。 他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正好苏婉纯端着药过来,“你做什么去?药都没喝呢。” 秦铮接过也不怕烫,咕嘟嘟灌了下去,“你不是想种菜么?我去村里买点菜种。” “我跟你一起去。”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苏婉纯也想着看看村里的环境,似乎怕秦铮拒绝,她又道:“你的伤到底没有好全,我也能照看你。” 原本秦铮便没有拒绝的意思,她都这样说了,秦铮更是赞同,“好。” 山下,田间地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瞧见了秦铮,无不像是见了鬼似的,远远的便避开,就连看向苏婉纯的眼神也多是同情。 “他们怎么好像都很怕你?”苏婉纯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他除了严肃些也没有多吓人,怎么就让人怕成这样? 她父亲也是个严肃的人,也没见旁人多惧怕呀。 秦铮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闻言他想了想,道:“许是怕我吃了他们。” “不想说就不说,哼。”苏婉纯皱了皱鼻子,对他随意糊弄自己的态度表示不满。 知道她误会了,秦铮也没解释,径直拉着她朝村尾去,“这是徐大才家。” 徐大才是村里少数不怕他的人,也许是因为同是猎户,也许是因为他曾经救过他。 院子里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秦铮来了,她显然意外极了,“阿铮怎么来了?快进来。”她目光落在苏婉纯身上,眼中不禁闪过惊艳,“这是阿铮媳妇?果然好样貌,难怪我家大才见了赞不绝口呢,好孩子,你可有姐妹?” 第一次直面村妇的热情,苏婉纯有些无所适从,“婶子说笑了,婉纯不过蒲柳之质而已。” “我来买点菜种。”秦铮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高大的身板挡在前头,苏婉纯安心了不少。 “不过是点儿菜种,说什么买不买的!”徐大婶摆了摆手,利索的跑回屋里去。 第21章 交换 不一会儿,徐大婶便拿着个小布袋跑出来。 布袋虽小,但瞧着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种子。 她一把塞到苏婉纯的手中。 本来是想给秦铮的,可秦铮毕竟是个大男人,她虽然年纪大了,也多少有点顾忌。 “多少银子。” 原本秦铮只打算随便买点儿,毕竟屋后那块地不大,他也没指着种菜为生。 徐大婶拿出来这许多,他有点担心自己带出来的那几十个铜板够不够用。 “不就是点儿菜种,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徐大婶大咧咧的摆手,想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从秦铮对徐大婶的态度中,苏婉纯能看出两人并不是她想象的熟悉,当即便道:“无功不受禄,我们怎么也不能白要您的东西。” 看样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苏婉纯是不会要这袋种子了。 左右镇上也是有卖的,不过耽误些功夫。 没理会徐大婶的犹豫,秦铮细细品味她的话。 “我们……” 秦铮心里发甜,冷峻的眉眼也缓和了些。 别看苏婉纯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她比谁都倔,徐大婶也不是白活了这些年,心下叹了口气,坦然道:“秦小子跟我家大才常常一起上山去打猎,我想着……等秦小子好了,能不能带我家小子进山一趟,若大才运气好能带回些东西来,这个冬日里就好过了,就算不能有秦小子帮忙瞧着,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进去。” 果然是有目的的。 苏婉纯抬头看向秦铮,这事儿她没法做主。 纵然她五谷不分,却也知道上一趟山的收益怎么都是比这袋种子高的,徐大婶做的买卖不亏。 相反,她十分精明。 秦铮倒是没多想,他只道:“我跟徐兄弟年年一起进山,互相看顾是应当的,婶子不必如此客气。” 这算是应下了徐大婶的要求。 她高兴极了,连连叫秦铮二人留下用饭。 “不必了,家里饭已经煮上,我们就不叨扰徐婶子了。”苏婉纯道了个万福,拉着秦铮走。 回去路上,发觉苏婉纯的情绪不高,秦铮不禁有些不解,“你不高兴。” 从徐大婶家里出来便如此了,秦铮不太明白徐大婶哪里让她不乐意了。 不过…… “你要是不愿意,我今年自己进山便是。” 他有把握全身而退,只是比起与人搭伙,收益会稍稍低一些,不过也没人分享收益,算下来到手里的是差不多的。 “你说得对,有人互相看顾,也安全一些。” 就算苏婉纯心里不痛快,她也不至于让秦铮冒那么大的风险独自进山。 上回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那你在不高兴些什么?”秦铮疑惑极了,既然苏婉纯也同意他的看法,那就没道理板着脸。 “受了徐大婶的好处,你势必得时时看顾着他儿子,山里危险你比我清楚,菜种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何至于此。” 说到底,苏婉纯是不爽他为了并不多重要的玩意儿而给自己揽活儿。 就像徐大婶说的,不过是些菜种,便是去买也花不了几个银钱,何必欠人家人情呢? “你在关心我?” 意识到这一点,秦铮微微瞪大眼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 为他好而发恼。 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苏婉纯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我是在笑你傻!” 她不再搭理秦铮,脚步飞快的朝山上去。 如此态度,更让秦铮笃定了心中猜想,他飞快的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你关心我,我很高兴。”顿了顿,他又强调似的重复,“真的很高兴。” 苏婉纯回过头瞧他,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却有种眉飞色舞的感觉。 任谁都能看出,他是真的很高兴。 余光瞥见他的模样,苏婉纯撇了撇嘴,眼中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秦铮算起来,“我现在也能干点儿活了,等明儿我把地开出来,你好种菜。” 他从观察之中得出,地里的活儿一般都是男人来做,比如耕地开垦,村里的妇人多是种菜喂鸡洗衣做饭这样的活计。 自然而然的以为,苏婉纯也是一样。 “你受着伤呢,我自己来。”在家时,苏婉纯也在旁见过花匠培土,觉得自己应该也能行。 种花跟种菜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秦铮没有强求,反正到时候苏婉纯太累了他上前帮忙也是一样的。 山路崎岖,秦铮跟苏婉纯也算是熟悉,走起来并不觉得有多疲惫。 又想起一件事来,苏婉纯看向秦铮,“我瞧着你好像也不是特别缺银钱,怎么不买地?” 土地才是百姓的根。 就连她家也是,往往家里流动的银钱稍多些,她母亲便会盘算着买地的事情。 刚来时苏婉纯还没想到这一茬儿,打算种菜了她倒是想起来。 打猎是好,他也有这个本事,但到底是搏命的,哪里有种地来的安稳。 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秦铮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住山上,良田都在村里,一来一回费太多功夫了,便懒得买地。” 反正在苏婉纯来前,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打猎和采药的手艺够他生活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但苏婉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蹙眉看向秦铮,她终究也没有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罢了,总能知道答案的。 见她脸色不好,秦铮想起之前季老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的话。 女人都是想要安稳的。 “家附近有几亩山地,不如山下的良田肥沃,你若是想,我便将那几亩地买下,回头好好养养也能种粮食的。” 他有这样做的心思终归是好的,又想起之前的话,苏婉纯抿唇,“银钱凑手么?” 连送她回京城的银钱都没有,土地可是极贵重的,很担心他是否足够。 虽然不足苏婉纯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路流落至此,她身上的首饰银钱已经被搜刮干净,身无长物,没有能帮上秦铮的地方。 第22章 孩子都不如 想起从前母亲总说,娶妻娶贤,作为妻子,应当能在各个方面帮助丈夫做成她想做的事情。 苏婉纯垂下头,心里有点愧疚。 她苦笑,难怪从前大家大户上门提亲都是要让她为妾,原来她是真的没有做个贤妻的能耐。 其实她所学都在管家经营上,无一不是需要资本的,跟农家的贤妻有很大的区别。 只是此时苏婉纯还未发现。 秦铮也没有让她帮忙出银子的意思,他没那么厚的脸皮,“山地贫瘠,不比山下的良田昂贵,手里的银钱应当是够了的,我回头去问问便是。” 要是不够,进山两趟也相差不远了。 胡乱点了点头,苏婉纯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 到了家门口,秦铮忽然捏住她的肩,强迫她看向自己,“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缺衣少穿的。” 话落,他便松了手,匆匆跑回家里去了。 苏家的大小姐,必定是从小锦衣玉食奴仆环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那样的生活秦铮是奉养不起的,但让苏婉纯吃饱穿暖,他却还是能做到。 看着他离开通红的耳垂,苏婉纯闷闷的笑了起来,笑的直不起腰,那点儿多愁善感的心思也笑没了。 天色不早,苏婉纯也没再跟他闹腾,拿起早晨在井里镇着的肉去厨房。 该做饭了。 她来后,厨房里的食材调料一一补齐,不看食材的话与房间大小,瞧着跟苏家的厨房也不差什么了。 苏婉纯便是想做些精细的点心也是使得的。 只是她刚同秦铮讨论过银钱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做的太丰盛,煮饭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取了些粗粮添进去。 秦铮既然决定要买地了,那她力所能及的地方,能给秦铮省点钱便省点。 想起从前府里的大夫说的,吃点儿粗粮对身体好,苏婉纯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也消散了。 高高兴兴的做好了三菜一汤,家里忽然来了客。 “徐大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其实徐大才是专门在家吃了饭才出来的,没想到还是装上了人家用饭的时辰,他有点不好意思,转身想走,等他们吃完饭再来。 被苏婉纯发现之后,他僵了僵,有点不好意思,“我来的不是时候,弟妹跟秦兄弟先吃饭,不用管我。” 他说完转身蹲在门口,看样子是不打算进来了。 秦铮听见动静出来,瞧见徐大才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不仅又气又笑,“既然来了,便一起吃点儿,婉纯的手艺不错,你也尝尝有没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不顾徐大才的挣扎,他上前拎着衣领子进了院。 徐大才生的五大三粗,秦铮却瞧着瘦弱,这样拎着人,瞧着有些好笑。 苏婉纯偷笑了两声,赶忙去多拿了一副碗筷出来。 “我今儿不小心饭菜做的多了些,不好浪费,徐大哥也帮着吃点儿。” 这倒不是客气,苏婉纯还是第一次掺杂粗粮做饭,一下子没把握好分量,确实是多了的。 若徐大才不来,她是打算晚上给秦铮做新的,自己煮煮吃了。 毕竟是病人,吃剩饭有些不妥当。 苏婉纯都已经这样说了,徐大才若再推辞也没有意思,他顺从下来,秦铮也松了手。 农家没有吃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徐大才用饭时便说开了,“这肉炖的好,弟妹的手艺比我娘强多了!” 不习惯嘴里有吃的说话,苏婉纯细嚼慢咽后才缓缓开口,“我才做饭几年,哪里比得上婶子。” 看出她的无所适从,秦铮警告的看了徐大才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徐大才也不算是白吃了人家的东西故意夸奖,这时节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还没那么富足,徐大婶又是节俭惯了的,做饭素来是少油少盐缺少调料,哪里有苏婉纯舍得放东西? 自然香味会差许多。 实际上苏婉纯的手艺是比不得做了一辈子饭的徐大婶的。 饭后,苏婉纯收拾碗筷,洗了山上的野果端上来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她自己则是拎着小锄头到屋后去。 早就看上了那块儿临近河边的地,她打算开出来。 “你到我家去了?” 见秦铮点头承认,徐大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你别听我娘胡咧咧,进山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除了自家小辈,谁进山要让旁人看顾的?” 他的本事确实不如秦铮,但他也是个男人,也好面子。 让秦铮多看顾他,让他多打点猎物,这跟让秦铮直接送钱给他们家有什么分别? 秦铮是好本事,但人人进山都是以命相搏,徐大才自认自己比秦铮年长,要看顾也应当是他看顾秦铮才对。 “我拿了你娘的菜种,已经应下了。”秦铮拿起果子吃了口,苏婉纯挑果子的本事还是没话说,这些都又甜又新鲜。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一言九鼎的大道理,但却也知道,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答应的事情,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不过就是点菜种,家家户户谁没有?又不值什么,你之前还救过我,哪怕是白拿都是应当的!” 徐大才见他坚持,心里不由得着急。 他跟他娘不一样,原本在秦铮跟前他便觉得低了一头,更不想再欠人情了。 秦铮依旧是不为所动,跟个木头似的,徐大才好说歹说,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眼瞧着两人要吵起来,忽然屋后传来一声痛呼。 分辨出是苏婉纯的声音,秦铮猛然起身朝外头跑去。 徐大才自也跟上。 山里可是有猛兽的,虽然从未在秦铮家附近发现过,但却也有风险。 苏婉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家,可别出事了。 两人赶到河边,发现苏婉纯一人跌坐在开垦出一小块的地里,身边放着锄头,右边小腿渗出血来,染红了她跌落的地。 见状秦铮便急了,顾不得旁的,上前打横抱起苏婉纯就往家去。 “怎么弄成这样了?”徐大才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见猛兽的踪迹,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第23章 家人 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秦铮的怀里,苏婉纯闷闷的道:“我想开块地出来,不小心锄到腿了。” 连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苏婉纯当真是羞愧。 “啊?”徐大才满面茫然。 开块菜地而已,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也不至于因此而受伤。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苏婉纯,干农活她难道连小孩子都不如? 根本就不像是村里的姑娘,就算是镇上的,也不至于连这都做不好。 只有那些从小被伺候着,从不干活的娇小姐才会如此? 不得不说,徐大才还是很聪明的,很快便猜出了苏婉纯从小到大的待遇。 秦铮没有理会他,一心都挂念在苏婉纯的伤口上头。 他家虽然有锄头,可却没有怎么用过,还有不少锈迹,一个不小心伤口恶化了可不是小事。 小心翼翼的将苏婉纯放在床前,他刚打算掀开裤子看伤,便被苏婉纯给拉住了,“我……我自己来。” 苏婉纯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跟着进来的徐大才。 村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农忙的时候各家各户男男女女都是光着脚在地里踩,但苏婉纯却不适应。 在她心里,除了手脸之外的肌肤都只有最亲密的人能看。 只有一个秦铮还好,但当着徐大才的面就…… 看她的态度,徐大才猜出了些什么,看了秦铮一眼,“弟妹受了伤,最近也不太能干活了,我去把地开出来。” 秦铮既然坚持要帮他,那么他也帮苏婉纯干点活,人情债难还,能偿还一点是一点。 对此秦铮没什么意见。 这回他看伤口没有什么阻碍了。 好在苏婉纯的力气不大,一锄头下去并没有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而已。 秦铮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伤药来给她包扎,又担心苏婉纯不高兴,“回头找季老要点祛疤的药,不会有事的。” “多谢你。”苏婉纯垂着头,很是愧疚,“我太没用了,连这点活都干不好。” 到头来还得麻烦旁人。 “从不会到会都是要学的,你既然有这个心,慢慢学着自然能做好了。”秦铮也没什么能安慰她的话,自小到大,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他都从来不需要旁人的安慰。 反正伤总会好的,人也总会活下去的。 苏婉纯点了点头,看向腿上的伤没说什么。 徐大才干活可比她利索多了,不过三分不到的地,他很快便开垦完,扛着锄头回来。 “秦兄弟,你出来一下。” 不放心苏婉纯一个人在房里,秦铮有点犹豫。 “去,我不动就是了。”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伤口还挺深的,一动弹苏婉纯便觉得锥心的痛。 徐大才还在外头等着,秦铮走了出去。 “你这媳妇儿,该不会是什么大家族的姑娘?” 人都说大家族的姑娘从小是娇养着从不干活,生的细皮嫩肉,种种都能跟苏婉纯的情况对上。 徐大才常听人说大家族里头,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有不喜的长辈之类的看不惯人家姑娘发卖了,回头又有姑娘的靠山回来,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能从一次次的危机之中活下来,徐大才也不是空有一身力气,脑子也是很灵活的。 猜出了苏婉纯可能的身份之后,他当即便为秦铮紧张起来。 生怕他成了人家的踏脚石。 “你想说什么?”秦铮没有否认 苏婉纯从未掩饰过自己跟村里姑娘的不同,他也从来没想过否认。 年年从各地被恶人发卖的庶女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只要暂时不让人知道苏婉纯是苏家遗落的大小姐便是了。 “还真是?!”徐大才一下便着急了起来,“那你赶紧把人给送回去啊!送回了人家的姑娘,指不定还能要点银钱补偿什么的,到时候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至于苏婉纯被送回去会是怎么样的处境,徐大才表示不关心。 人都要送走了,秦铮只管拿钱拿谢礼便是。 虽然这样的想法冷血,但却也是人之常情。 秦铮没说这样不好,只道:“我有我的打算,徐大哥不必担心。” 徐大才一直都知道秦铮是个聪明人,可在人家有权有势的面前,聪明有什么作用? 万一苏婉纯背后还有什么祸事呢? 本就没认识多久,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徐大才只是不想让秦铮引火烧身。 若不是知道徐大才是在为他着想,秦铮转头就走了,何必同他说这么多? 如今见徐大才不理解,秦铮也只是淡淡的解释道:“她是我的媳妇儿。” 即然已经承认了苏婉纯的身份,那么他们便是一家人,以后不管遇见什么样的事情都应当共同承担。 没有明知道前头无路,还把人往前推,心里只有银钱财宝的道理。 徐大才也算是跟秦铮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年长,发觉了不对便想来劝他一劝,可同时,徐大才也知道他的脾气。 知道他一旦做了决定,那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定定的看了秦铮一会儿,徐大才有点泄气,“罢了,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你媳妇儿家里的事情,我怕是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只能自己小心了。” 知道徐大才劝他的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听他这样讲,秦铮也没什么可说的,“多谢。” 拍了拍秦铮的肩膀,徐大才径直回家去。 两人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不小,房间的窗户都没关,也没什么隔音可言,苏婉纯听了他们说话全程。 不得不说,徐大才是个聪明人,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静静的看了秦铮一会,苏婉纯抿唇,轻声道:“你实在不必跟我冒险,你可以把我送回京城,我先从家里取点银子给你过日子,等将来我家的事情解决了,你再来寻我。” 这是让秦铮最安全的办法了。 苏婉纯并不想让他也去冒险。 “我说过了,我们是一家人,遇事应当共同承担,没有你受险我享福的道理。” 他的声音沉沉的,话却格外触动人心。 第25章 理所应当 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没什么说的。”苏婉纯叹了口气,秦铮的执拗她多少也看出来了,多劝也劝不住,只道,“有没有多少收益不提,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秦铮满身是血的模样已经吓住她了。 可毕竟是营生之道,苏婉纯也不好去阻拦。 “你放心,我有些身手,无药的本事你也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秦铮也可以说是自小在山里长大,山林之中的本事他还是有几分,再加上无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 苏婉纯还能说什么?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帮着他收拾行装。 山上没有洗漱的地方,换洗的衣裳不好带,不过上回苏婉纯帮他做的外衣可以带上,万一冷了还能添件衣裳,还有干粮也得做点儿。 一番挑挑拣拣下来,除了个小包袱,秦铮能带的也就是他的武器了。 将秦铮和无药送走不多时,叶苏也来了。 “你怎么……” 想起上回叶苏遇见的事情,苏婉纯心有余悸。 按理来说,叶苏不应当这么快走出来才对。 难道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姑娘? 叶苏脸色有点苍白,见着苏婉纯笑了一下,“嫂子别担心,我就是来陪陪你,秦大哥哪里就有那么倒霉,次次上山都遇险?还有无药小哥在,哪怕是秦大哥受了伤,也轮不到我下山去请季老。” 以无药的本事,外伤他当场就能料理了,就算伤严重,也能撑到安全时间去请季老。 这倒是大实话。 苏婉纯点了点头,拉着叶苏用饭说话。 “上回嫂子教我的我还没吃透呢,回去想给我娘做件衣裳,没做成不说,还坏了料子。”叶苏有点愧疚的低下头,她将做坏的料子带了来给苏婉纯看,还有救没有。 从前苏婉纯还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帮族里的小妹妹擦屁股,叶苏还算谨慎,没有将料子弄成一团乱麻。 稍微整理了一下也能看出雏形了。 “没事儿,还能用的。” 问了叶苏娘的身形尺寸之后,苏婉纯手脚利落的裁剪料子,将她裁坏了的地方补上,叶苏要做的是将布片都缝起来。 拼接的位置难免有些突兀,苏婉纯想了想,“我在上头绣上几朵花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嫂子……” “哟,做衣裳呢,我来的不巧了。” 苏婉纯听见动静抬头,来的正是徐大才的母亲。 “您怎么这时辰来了,快进来。” 就算心里不太喜欢徐大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至少明面上瞧着,苏婉纯的态度还是极好的。 徐大婶笑着进屋,瞧见两人缝好的衣裳赞了声针线,“正好也没事儿,想着你刚来这儿怕是有些不习惯,便来瞧瞧你。”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但客套话还是得说的。 苏婉纯也不是蠢人,笑着道了声谢,便将话题引到了针线上,“叶姑娘想给家里母亲做衣裳,我正帮她一手呢。” 徐大婶也是做惯了针线的,一眼便看出这衣裳是做坏了正描补,看了叶苏一眼,心里想着要是她闺女这么浪费料子,非打死不可。 但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徐大婶也不好多说,只顺着赞了几句孝心,便将说明了来意。 “我瞧着这时节也不早了,地里的粮食都开始收了呢,我家大才正家里闲着,便想着来问问,不晓得秦铮小子什么时候有空,带着我家大才进山一趟,也算是打发打发时间了。” 这是秦铮早应下的事情,苏婉纯也没有否认,只是道:“秦大哥才进山去,怕是还得等几天了。” 徐大婶不可谓脑子不灵光,最近正是地里收获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地里的事情,哪怕是老猎户家里还有两亩地呢,也不都像是秦铮一样只靠着山上的收益过活的。 趁着这个空档进山,指不定收益还高些。 她听见秦铮进了山,便当他同自己的想法一样,脸色僵了僵,还是笑着道:“铮小子果真是村里少有的身板好,才受了伤这就能进山了,果然好本事,那我过两日就让我家小子来了?” “您安排便是。”苏婉纯只是笑,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得看秦铮的意思,他想什么时候带徐大才上山便是什么时候。 总的来说只要不食言也就是了。 只是方才徐大婶口口声声有点质问的意思,让苏婉纯心里很不舒坦。 问出了个准话,徐大婶也没有多留,转身便走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背对着苏婉纯脸上那一瞬间的难看。 “这大婶怎么回事儿,难道家里儿子还没断奶不成,进山本就是靠自己的手艺,还要跟着人,那做什么猎户!”叶苏有点不满,但她也知道,这话是很没有道理的。 就算是老猎户,进山也多会带着熟悉的朋友或者是家里有身手的男儿。 不过谁都没有像徐大婶这样理直气壮的也就是了。 苏婉纯笑了笑,“是秦大哥答应的事情。” 她也不太喜欢徐大婶这样,明明是占了便宜的事情还时刻追着问着,不知道的还当是秦铮受了她多大的好处。 听了这话,叶苏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跟苏婉纯头碰头一天,总算是将总给她母亲的衣裳做好了。 “你母亲寿辰,我不知道的还好,既然知道了,总得要有些礼才行。”苏婉纯拿出做好的头花递给她,“我如今身无长物,这头花虽然不值银子,但胜在精巧,你别嫌弃。” “这怎么使得。” 叶苏瞧着那头花眼前一亮,心里喜欢,却不太好白收苏婉纯的东西。 这样精致的,便只是布花也难得。 至少据叶苏所知,哪怕是镇上最出色的绣娘,做出的东西也没有苏婉纯出手的精致。 “这还是用的你的料子呢,正好凑一身相得益彰。”苏婉纯塞给她,“又不是多好的东西,你别嫌弃寒酸就是了。” “嫂子的一番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寒酸呢?”叶苏笑了,推辞不过还是收了下来,就像苏婉纯说的,只是废了点时间罢了。 第26章 狍子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苏婉纯便听见外头有动静。 “还是把你吵醒了,你来瞧瞧,这狍子可好?”秦铮瞧见苏婉纯跑出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还是苏婉纯第一次见着完整的狍子,跑进前去瞧了瞧,这应当不是那种老年病弱的,一看身上的腱子肉便知道正是壮年时。 能猎到这样的东西,足可以见秦铮的本事。 “秦大哥好厉害!” “这应该够你做两身厚实的冬衣了。”秦铮笑起来,跟无药一起将狍子抬到河边去收拾。 不远处还隐约传来无药的声音。 “说好了,这上头的好东西要给我的,你可别露了声色到我师父耳朵里头。” “那就得看你给多少银钱了。” 笑笑闹闹的,秦铮也有了些活泼的模样,苏婉纯微笑,想着他们一早回来应当是累了,便去厨房煮了点肉粥出来。 早晨已经很凉了,吃点肉粥也暖暖身子。 这样大的动静,叶苏就算睡得再死也起来了,见秦铮平安无事,她松了口气。 又瞧见秦铮身边的无药,没跟他对上眼神,匆匆跑回了苏婉纯身边。 “那天跟在季老身边的……就是他。” 拍了拍胸口,叶苏还是心有余悸。 “无药小哥人不错的,就是贪嘴了些,你别害怕了。”苏婉纯抿唇,将肉粥盛好了让叶苏端去,她虽然伤好了许多,但走起路来难免一瘸一拐的,怕撒了。 叶苏放下碗,转头见苏婉纯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有些不理解,“嫂子,可是他……杀了人啊!”后半句她几乎用的是气音。 不管怎么样,见了血的人尤其让人恐惧。 更何况还是叶苏近距离的亲眼所见。 “到底是保护了你,你想想,当日若没有无药你会如何?”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她跟无药也相处了些日子,看出了他小孩子的习性。 当日叶苏所遇见的确实是骇人了些,但说到底,无药还是为了护着叶苏跟季老才会这样做的。 主要是为了季老,叶苏怕只是连带的。 但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这个道理叶苏当然知道,若不然,她也不会见了无药也仅仅只是有点害怕,怕是扭头就跑了。 “所以啊,没什么可怕的,你只要知道无药不会伤害你就行了。”苏婉纯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叶苏心里还是有点畏惧也没有强求,自己去喊他们来吃饭了。 “嫂子的手艺几天没有尝到,我心里想得很呢!”无药笑起来露出嘴角的虎牙,看着可爱极了,跟寻常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熟悉了他也不那么客气,端起粥水便喝,脸上还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早晨吃口热乎的,别提多舒坦了。” 叶苏坐在苏婉纯身边,不敢跟无药对视,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知道她害怕,苏婉纯还是很讲义气的任由她藏在自己身后。 不过苏婉纯身形娇小,高挑的叶苏藏在她身后还是露出了一大半,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苏婉纯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徐大婶昨儿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带徐大哥进山去,我说你已经进山了,徐大婶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明日便去找他。”毕竟是答应的事情,人家来催,秦铮也没说什么,他关心的是另一处,“徐大婶泼辣,你没有吃亏?” “她再泼辣还能打我不成?”苏婉纯觉得好笑,“放心,我把她糊弄过去了,只是你才回来,不需要休息一会儿么?” 打来的猎物也需要处理的。 “我一会儿带下山去,狍子身上药用的部位不少,炮制起来也比寻常草药麻烦些,工具都在医馆里头呢。”无药揽下这件事,示意苏婉纯不用担心。 见苏婉纯关心自己,秦铮只觉得是甜蜜的负担,他解释道:“在山上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时候都有,这不算什么。”他们自个儿都决定好了,苏婉纯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没有无药一道,苏婉纯到底还是担心秦铮的安全。 他一人还好,还得照顾徐大才呢。 “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安心。”秦铮没再多说,转头跟无药说起了猎物各个部位的去处,“……你换了银钱之后买点儿新棉花回来。” 秦铮对苏婉纯处处的体贴,叶苏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很是羡慕。 她已经放下了对秦铮的妄想,只是止不住的想,将来会不会有人像秦铮对苏婉纯一样,这样无微不至的对她,而那人又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毕竟是姑娘家,对情绪也敏感些,苏婉纯很快便察觉到了叶苏的怅然,拍了拍她的手背。 天色大亮,无药扛着猎物下山去,秦铮想要帮着收拾家里,却被叶苏跟苏婉纯合力挡住。 直说他劳累了,让他赶紧休息,明儿还有事。 就连苏婉纯要干的活儿,都被叶苏抢了去大半。 “万一伤口裂了有的你哭呢!” 叶苏把散落在背的头发撩起来,用布条系好,端着水盆去井里打水。 不经意间,苏婉纯瞧见了她后脖颈上的血痕。 “你怎么也伤着了。”苏婉纯赶紧上前去看,正好叶苏是蹲着的,想掩饰的时候已经被苏婉纯看出了全貌。 不仅仅是后脖颈,她的肩膀上也有擦伤,只是衣服盖着,不知道擦伤的面积有多大。 想起那一日叶苏带着季老回来的时候狼狈的模样,苏婉纯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不早说!”苏婉纯叹了口气,不让她再干活了,正巧秦铮已经出去找徐大才,她便拉着叶苏到房里去。 不顾叶苏的反抗,将她的外衣褪下,这才看清她的擦伤是满背的,不仅如此,还有几处稍微深一些的伤处,随着方才的干活已经有些裂开了,还在往外渗血。 “只是点擦伤而已,干活儿的时候谁没有过?不打紧的,过两日就好了。”叶苏并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也没觉得有多疼,难怪苏婉纯一直都没有发现。 第27章 子不言父过 苏婉纯叹了口气,硬压着她给她上药。 听见叶苏倒吸凉气的声音,苏婉纯解释道:“季老的药效果极好,只是用着刺激了些,过一会儿就不疼了,你忍着点。” “好。”叶苏点头,不期然又扯到了伤处,她忍住痛呼道:“多谢嫂子。” 季老出手的药材自然是顶顶好的,就算是镇上的富户家里也不定有存货,苏婉纯舍得拿出来给她用,叶苏就已经十分感激了,哪里还有嫌弃药太好太刺激的道理。 看着时辰秦铮也该回来了,苏婉纯叮嘱道:“带着徐大哥一起进山,需要的干粮许是多些,我去做点,你好好休息别乱动了。” “我跟嫂子一起去。”叶苏也很坚持,“我来陪着嫂子秦大哥是给了银子的,没道理让我光歇着吃白食,那报酬我也不好意思拿了。” 知道叶苏家里也很困难,苏婉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叶苏的厨艺一般,只能说不难吃,因此在做吃食一事上,她也只能跟在苏婉纯身边忙活,打打下手。 “果然还是嫂子会心疼人的,干粮用的都是纯白面,秦大哥便是在山上怕也是舒坦的。” 对于苏婉纯的大手笔,叶苏很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家的主要收入来源都是从秦铮打猎上头来的,自然要吃的好些。 “都是秦大哥赚的钱粮,给他吃又有什么舍不得的。”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还需要特别说。 其实她觉得已经很委屈秦铮了,出门在外,深山里头也就能吃点干粮之类的,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她拦不住,也只能在秦铮在家的时候给他吃的好些,尽量不让他在干粮的口味上还受委屈。 早先做好的一波,苏婉纯递给叶苏,“这些给无药留着,他不跟秦大哥一道去。” 阴影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但一提起无药,叶苏还是颤了颤,“……好。” 干粮制好,苏婉纯又做了不少饭菜,出锅前秦铮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徐大才。 对上苏婉纯的眼神,徐大才有些闪躲,看着不好意思极了。 “嫂子。”他垂着头上前端菜,又低声歉意道,“我娘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嫂子当没有听见便是,这事儿确实是我母亲做的不厚道,嫂子心里不高兴我也是理解的。” 就算苏婉纯要打他几下,骂他两句,徐大才也只能受着。 到底是他不占理。 可苏婉纯却只是皱起了眉头,“秦大哥已经应下,那就没有什么厚道不厚道的。”不管徐大才还要说什么,她抬起下巴示意,“你全端出去。” 要是苏婉纯态度差些,徐大才也没有那么歉疚了,偏她从来都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越是如此,便越是让徐大才心里过意不去。 秦铮跟苏婉纯都是顶顶好的人,而他母亲却…… 徐大才垂头丧气的走了。 看着徐大才离开的背影,苏婉纯眉头深深地皱起。 子不言父过,不管徐大婶的做法于他们而言是如何,至少是实打实的为徐大才着想的。 如今徐大才却当着她的面,直言母亲不厚道,这样的做法至少在苏婉纯的心中是不孝。 若徐大才捏着鼻子认了这一次占便宜的举动,后头再想办法还回来,苏婉纯说不得还敬他是条汉子。 可现在嘛…… “嫂子,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你何必对他有好脸色?合该狠狠地骂他一顿才对!” 叶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憋闷得很,按她说的,徐大婶的举动那就是趁火打劫,就是点儿菜种嘛,也就是她住的远了些,不然哪怕来找她拿点儿呢。 “若我骂他一顿能让秦大哥改变主意,我何必等到现在?”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事已成定局,那就办的漂亮些,任谁都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家吃了亏,日后若还有人上门来占便宜,也有话讲。” 看向苏婉纯,叶苏若有所思。 她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见苏婉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多说了。 跟在她身后出去,苏婉纯面带笑意,叶苏做不来这么广阔的胸襟,只能僵着脸,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罢了。 徐大才实在是没脸,用了饭便在院门口等秦铮收拾出来,两人并着肩一道上山去了,甚至秦铮的包袱都被他抢着拿过去。 “瞧着他是知道好歹的,秦大哥也不算平白帮忙了。”叶苏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 但苏婉纯却并不这样认为,她目光沉沉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两人把家里的活儿忙完,无药也来了,扛着大大的一包棉花,瞧着人影都看不见。 苏婉纯跟叶苏见了,赶忙上前去接过。 “秦大哥进山去了?” 无药放下了东西也打算去,却被苏婉纯给拦了下来。 “先休息,你才从镇上回来也累了,别进了山体力不足出了事。” 就算知道无药的本事,可他瞧着毕竟年纪还小。 苏婉纯不由得将他当做家里的堂弟看待。 “这算什么,我从前跟师父一整天都在外头跑,傍晚还有精力进山采药炮制呢,嫂子别担心。” 知道苏婉纯是在关心自己,无药也没有不耐烦,他笑着解释,见苏婉纯还是不赞同,他又道:“秦大哥怕是没有那么早回来,家里肉食我前头瞧着也快没了,嫂子想想晚上想吃什么?” 瞧他的样子,诡谲的深山似是他家后院似的。 苏婉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若有空闲,带只鸡回来也就是了,没有便罢,家里哪儿就到了没吃的的地步?” “那我去了,棉花多买了点儿,嫂子受累也给我做一身冬衣呗?”无药讨好的笑了笑,不等苏婉纯回答,便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跑去。 他前头瞧着秦铮身上的衣裳,又方便又暖和可眼馋了很久,如今难得赶上了苏婉纯做衣裳的时候,怎么也想着蹭点儿。 “这小子。”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拒绝的意思。 第28章 一半家产 “嫂子快来瞧!”叶苏翻了翻棉花包裹,想要看棉花质量,却从最底下掉出来了个钱袋子。 沉甸甸的,就算是铜板也装了不少呢。 苏婉纯打开来看,不多不少,正好十两银子。 心里知道这应当是那狍子换的钱财。 “果然还是秦大哥好本事,十两银子就这样到手了。”叶苏心生感慨。 苏婉纯的日子,怕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好。 但瞧着她细皮嫩肉的模样,叶苏却又觉得是应当的。 若非秦铮有本事,这村里上下,谁又能养得起这样一位娇小姐呢? 在这个一大家子人种地一年收入也只有二三两的时候,秦铮的能耐当真是不小的。 苏婉纯却没当有多少。 她在家的时候光是每个月月例银子都有五十两,这还不算置办衣服首饰的花销。 因此,她只沉默着将银两收好,又道:“这棉花料子瞧着是有多的,你来帮我一起做,也跟着学点儿。” 其实她也知道,叶苏连单衣都没学会呢,要一跃学会做袄子怕是不太可能。 但瞧着点儿也总归是有好处的。 从前她母亲教导她的时候,不也是耳濡目染着干活么? 宁静的日子过了两三天,这一日,叶苏帮着做好早饭之后,一边干活一边跟苏婉纯闲聊。 “苏家的事情嫂子听说了么?”她神神秘秘的凑近苏婉纯身边,“苏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呢,听说年年冬日里都会施粥做善事,还会给日子难过的人家发冬衣呢,怎么就遇着了这样的事情。” 她可惜的摇了摇头。 苏婉纯想起,当初家里做善事的时候她曾问过母亲为何要这样做,只为了名声每年要下去四五千两当真可惜,苏家就算有银钱那也是自家辛辛苦苦经营来的。 母亲却说,不仅仅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行善积德,想要让她们这些后辈后半辈子都好过些。 她苦笑,母亲的想法却因她一时的疏忽落空了。 行善积德,到头来还是个好人没好报。 “嫂子,嫂子?”叶苏轻轻推搡她的肩膀,“你怎么了?叫你半天也没个声儿。” 对上叶苏担忧的神色,苏婉纯强撑着笑了笑,“苏家的事情不是传的尽人皆知么?你才知晓?” 说起八卦,叶苏又精神起来,没再去想苏婉纯态度的异常,她道:“哪儿啊!又有新消息了,苏家犯了事儿,到底只有苏家主和苏夫人下了狱,听说苏大小姐不见了,如今正找着呢!” 她凑到苏婉纯的耳边悄声道:“苏家二房的小姐说了,只要能找到苏大小姐,甘愿分出一半的家产呢!”她砸了咂嘴,“苏家生意做的多大啊,一半的家产怎么说也得有个七八千两?那可是咱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财!” 七八千两? 苏家上下加起来,光是每年流动的现银就有上万两,这还不算铺面的价值和她们家这些年的藏品。 堂姐为了找她,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苏婉纯抿唇,她不想要堂姐为了找她这样大费周章,就当她死了又能如何? 想办法将父母救回来才是要紧。 放出这样的消息来,想必天下找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阻止堂姐这样做。 苏婉纯骤然起身,心焦不已。 “嫂子也为这事儿动心了?”叶苏撑着下巴看她,只是说笑并未当真,“说起来,嫂子也姓苏呢,不定跟苏家是本家。” 天下姓苏的人多了,哪儿就有那么巧? 叶苏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苏婉纯却当了真,她细细思索了起来。 这时,无药跟秦铮一同回来了,还抬着徐大才。 进山去三四天了,如今回来又是满身的血,苏婉纯与叶苏对视了一眼,赶忙上前去迎。 “这怎么回事儿?” 不论徐大才如何,苏婉纯上下打量了秦铮一圈,见他脸色还好,这才稍稍放下心。 “徐大哥怎么伤成这样?” 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叫衣服了,只能说是碎布片,破破烂烂的挂在他身上,瞧着身上每一块儿好地儿,满身都是血。 不过比较大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还不是他自己蠢!” 秦铮没说什么,无药倒是气得很,“说了是大虫的领地让他安分些,他却还想着猎鹿!血腥味引了大虫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怕是他就成了大虫的晚餐!” 说到底还是贪心的缘故。 苏婉纯叹了口气,赶忙让两人将他抬进来。 “伤势如何?” 徐大婶那样的性子,若徐大才有个三长两短,非要来跟他们拼命不可。 “有我瞧着,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腿断了,养两个月保管活蹦乱跳的回来。” 无药轻哼,显然是对徐大才不屑极了。 虽然对徐大才愚蠢的做法很不满,但伤势还是处理的不错,骨头已经接好了,也有上好的金疮药,身上那点儿外伤要不了两天就能好全。 苏婉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了。”她转头看向秦铮,捏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遇着了大虫,你跟无药没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儿?要不是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连点小伤都不会受!那大虫已经被我们给打了,我回头送到师父那儿去。”无药不屑的看着徐大才,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下。 走出门去,他又问:“一路回来还没来得及用饭呢,嫂子,有吃的没有?” “只有点儿剩菜了,不如我去重新做点儿?” 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回来,苏婉纯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有让客人吃剩饭的道理? 无药跟秦铮都不是那么讲究的,当即便道:“剩菜不剩菜的不打紧,赶紧热了来,饿死了。” 他们吃着,苏婉纯在厨房里头收拾,眉头高高皱起。 要让徐大婶知道徐大才伤的这样重,上山还没有多少收益,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等他醒了再告诉他娘,让他自己跟他娘解释去!”听了无药说徐大才受伤的全过程,叶苏也气恼得很。 第29章 好处 要不是秦铮有本事,无药来的又巧,秦铮说不得要跟徐大才一起葬身虎口,为他的愚蠢买单了。 都不是第一次进山了,叶苏怎么都想不明白,徐大才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苏婉纯闻言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她们再见到徐大才的时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无药臭着脸收拾药瓶子。 “我攒了多久的好药就给他用了,当真可惜。”无药皱了皱鼻子,心里不痛快极了。 苏婉纯看了秦铮一眼,“那……多少银子?” 秦铮还没说话,无药便开始抗议了,“嫂子,你还跟我提银子?太伤人心了,给我银子还不如给我多做几顿好吃的呢!” 做大夫的,尤其是像无药跟季老那样医术高明的大夫,哪里会有缺银钱的时候? 比起银钱,还是口腹之欲于他们更重要一些。 苏婉纯哭笑不得,“行,你想吃什么只要我会的都给你做。” 蹙眉看了苏婉纯一眼,见她高兴,秦铮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要多少药材,我回头采了来给你就是。” “那就这样说好了!” 毕竟年岁不大,无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他们都回来了,叶苏也没有多留,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叶苏也担心家里母亲的情况。 苏婉纯将给她改好的衣裳包好,大白天的也没提送她回镇上的事情,左右这个时辰也应当有牛车去。 无药看她似乎有话对秦铮说,也没有留下来,收拾收拾到自己房里去了。 还有不少药材等着炮制呢。 “怎么了?”秦铮垂首,见苏婉纯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由得担心。 将堂姐的事情说与秦铮听,见他没多大反应,苏婉纯道:“我想着……能不能想办法先联系上我堂姐,给她报个平安,别让她这大张旗鼓的找我了。” 静贵妃指不定还盯着呢,父母已经入狱,不能再让那些叔叔伯伯陷入危难之中。 “这事儿听起来不一定是你堂姐做的。”秦铮若有所思,这般轰轰烈烈,倒像是故意想要将苏婉纯引出来一样。 苏家主已经被关了起来,算下来苏家的嫡枝只有苏婉纯一人还流落在外。 她的所在没有人知道,若有人当真想对她下手,首先便是得把人引出来。 若当真是苏婉纯的那位堂姐这样做,那秦铮就当真不知道这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了。 不论如何,苏婉纯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出现。 苏婉纯抬起头,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知道静贵妃秘密的,只有苏婉纯一个人,也许静贵妃是不确定她是否告诉家人,才下手将父母抓起来。 可事情的源头到底在她身上,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静贵妃也没法放心。 皇家妇偷情,意图玷污皇家血脉,别说是苏婉纯亲眼所见了,就算是有一星半点的风声,那也是要命的。 若当真如秦铮所想的话,要保家人平安,她得把自己的行踪隐藏好了。 只是…… 她抬起头看向秦铮,“你怎么这么了解?” 从她对秦铮的了解来看,他不应当知道贵族人家的诡谲权谋才对,这样的猜测实在不是一个乡野村夫能想到的。 “这些阴谋诡计大多脱胎于兵法中,举一反三而已。”秦铮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从军的那段时间,若不是有这样的脑子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未必都没有这样的脑袋,不过思路不一样罢了。 苏婉纯想起从前母亲说的话,不得不承认,秦铮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她没再多问,“那我现在应当怎么办?” 不能出面,不能给家人报平安这也就罢了,可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受困于危难之中,明知道是为何却还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让苏婉纯心里难受极了。 “忍。” 秦铮静静的看向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句的道:“若对方留着你爹娘当真是想将你引出来,便不会轻易害了你爹娘性命,苏家家大业大,分支不少,入狱可能无法挽回,但无实打实的罪证,对方想要将苏家赶尽杀绝,天下人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 一如叶苏说的,年年京城都有贵人施粥舍衣,可每一年苏家都是大头。 受苏家恩惠的人不少,或许眼瞧着只是寻常百姓跟庞然大物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若民怨沸腾,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这其中,少不得得有人推波助澜。 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法子,只是现在还不能宣之于口。 秦铮的话确实是有道理,苏婉纯想了想,也没有旁的法子了,“这样也好,不过,我得在你这儿待上好长一段日子了。” 她抬起头看向秦铮,“要对付我们苏家的可不是小人物,你难道就不怕?” 若是旁人,怕早就将她交出去了,换苏家的半壁江山也好,换在贵人眼前露脸也好,总得是比跟苏婉纯一起冒险来的有好处多了。 毕竟,若他保住苏婉纯,不一定有多少好处,还有很大的可能身首异处。 他若要害,那好处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用家人的命来换所谓的荣华富贵。”秦铮掷地有声道。 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秦铮也做不出眼睁睁的看着人去死的事情来。 或者……他从军的那段时间,为国为民的心思当真驻扎了一点儿在他心里。 秦铮苦笑,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正义凛然的一天。 这话秦铮已经说过一次了,再听见,苏婉纯心中的触动不减反增。 “好了,徐大哥怕是也要醒了,咱们去瞧瞧。”苏婉纯垂着头往房里走,“等他醒了,便去找徐大婶来,不好让他一直在我们这儿养伤的。” 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秦铮也没有步步紧逼,只笑着点头应下,“听你的安排便是。” 屋内,徐大才已经有了醒来的迹象。 第30章 没这样的道理 “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徐大婶一来便扑在徐大才床边痛哭失声,她想要上前拉扯,却被苏婉纯给拦住。 “徐大哥伤了腿,不好多动的,万一扯了伤歪了骨头,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原本是好心好意,但徐大婶却不吃这一套。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不想照拂我儿就直说!何必害他受这么重的伤!这以后可怎么好!我没法活了!” 说着,徐大婶竟要去撞柱。 不可能让徐大婶在他们家出事,苏婉纯赶忙去拦,“徐大哥,你也醒了,该同你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已经知道了徐大才的伤是怎么样来的,苏婉纯心里也有气,想给他留点面子罢了。 本来就是徐大才自己的问题,现在反倒责怪到旁人身上,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苏婉纯原本就对他有所不满,如今这样一闹,心里对徐大才更是不喜了几分。 被苏婉纯直勾勾的盯着,徐大才也觉得没脸。 “娘,你别闹了,是我自己没有本事,受了伤也怪不得旁人。”徐大才虚弱的咳了几声,只有苦笑。 徐大婶恨恨的盯着秦铮,“你当初应下照拂我家大才,如今你好端端的,我家大才却伤的这么重,你怎么也得给我个说法?!” 她拉着秦铮的衣袖,“我不管,你得承担我家大才的医药费,还有补身子的银子,还得管我们娘俩这段时间的吃穿才行!” 秦铮没搭理徐大婶,而是将视线落在徐大才的身上。 有些话,还是徐大才自己开口来得妥当。 但徐大才却挪开了视线,显然是默认了他娘的话。 苏婉纯简直气笑了,哪儿有这样的人? 她也顾不得给徐大才留面子,三两步上前,用尽力气扯开徐大婶,“您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儿子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我来告诉你。” “嫂子!”徐大才忽然开口,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你自己若不想说,我来说便是。”苏婉纯冷笑,早已经给了他机会也留了面子,他们自己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她话说绝了。 紧盯着徐大婶,苏婉纯缓缓道:“是你儿子,闯入了大虫的地盘,秦大哥已经提醒了让他赶紧走,他却不愿,一心要在大虫的地盘上猎得好猎物,谁知动静引来了大虫,若不是秦大哥全力相救,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见着你儿子么?” “要不是为此,秦大哥又怎么会进山三日,却没有半点收获?全是因为要救你儿子,猎物都喂了大虫了!” 说到底,徐大才就是仗着秦铮好本事,能够护着他全身而退,机会又难得,这才心生贪婪。 如今有这样的局面,全是徐大才咎由自取! 秦铮已经仁至义尽了,不仅将人救回来,给的伤药都是顶顶好的,哪儿亏待了徐大才半点? 毕竟是大家小姐,苏婉纯将气势放开,徐大婶莫名就矮了一头,她扭头看向儿子。 知子莫若母,一看徐大才心虚的样子,她就知道苏婉纯说的是真的。 可要就这样认栽,徐大婶却不愿意。 “铮小子答应了要照拂我儿子,那也是应当的!” 她已经有了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在里头。 “我不管,我儿受伤就是因为跟他一起进山,你们怎么都得负责到底!” “按照您这意思,秦大哥答应了带徐大才进山,便是丢了自己的命都是应当的了?”苏婉纯胸中一团火熊熊燃烧,对着徐大婶也开始步步紧逼,“谁人遇见大虫能全身而退?哪个会明知是大虫的地盘还上前放肆?秦大哥虽应下了照拂徐大才,救命之恩都没想应!” 这件事是他们理亏。 论讲道理苏婉纯还是不惧的。 “要说你儿子的伤秦大哥没管,那他是怎么这么快醒过来的?” 拽着徐大婶到他儿子床前,苏婉纯逼着她去看。 “你瞧瞧给徐大才用的药,哪样不是顶顶好的?便是断了腿,这样养着也不会有多少后遗症!这是为了什么?!都是因为秦大哥好心!” 村里谁人能用得上这样好的伤药? 腿断了就算是养好了也还是瘸子! 谁人能有秦铮舍得,将上好的接骨药用上,他半点后遗症都不会有! 苏婉纯当真气恼,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把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人。 当初徐大才也知道让秦铮照拂他进山是理亏,到头来呢?还不是拉着秦铮陷入险境? 遇险是他自找的! 能全身而退也是秦铮跟无药自己的本事。 如今徐大婶却将徐大才受的伤怪在秦铮头上,无论如何苏婉纯也是不许。 一通话下来,有理有据让徐大婶无话可说,她气恼的想要上前去打苏婉纯。 常年干活的力气,自然不是苏婉纯可以反抗的,蒲扇大的巴掌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苏婉纯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睛,疼痛却久久没有降临。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见是秦铮抓住了徐大婶的手。 “婉纯所言若有任何问题,你说便是,要打人,我也不是死的。” 秦铮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满身的煞气正是没人敢招惹的原因,徐大婶对上苏婉纯不惧,但被他抓住,心里是真的有点怕了。 她也只能灰溜溜的把自己儿子带走,还不忘留下狠话。 “这事儿不算完,你们给老娘等着!” 苏婉纯瞧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她也有点愧疚,“我是不是把话说绝了点?” 她也知道,秦铮在村里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徐大才算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了。 如今这一通闹剧下来,怕是两个人就得反目成仇了,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好像确实是将徐大婶逼得紧了点儿。 但若不如此,徐大婶怕是没法善罢甘休。 “不打紧。”秦铮没觉得苏婉纯做的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他们无理取闹。” 第32章 自私与否 秦铮一直不为所动,这可惹恼了一直在外头等着的人。 村长带来的确实是村里的老猎户了,多是秦铮叔伯辈的,见秦铮一直不松口,外头的人嘴巴也开始闲不下来。 “这山是咱们村里的山,上头的大虫也该是咱们村里的,别是秦小子打死了大虫故意不想跟咱们分好处!” “这可就是秦小子的不对了,都是一个村的人,大虫这样的好东西,哪里有一个人独占的道理?” …… 细细碎碎的,口口声声都是在指责秦铮自私。 原本懒得搭理他们,但见秦铮一直都是沉默,苏婉纯有些忍不住了。 “这样说来,诸位上山的所有收益也该是跟村里的一起分了?”苏婉纯笑了笑,“那可好,有这等好事谁还上山啊,就在家等着吃肉不就行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们上山的收益那都是我们自个儿凭本事来的?!凭什么分出去?!” 话说出来,说话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了。 就算是秦铮打死了大虫拿去卖了又如何? 那靠的就是他自己的本事! 要不是为了这个,他们又何必上山来找秦铮呢。 不就是想跟在他后面分点好处么。 苏婉纯看着他们抿唇微笑,也没有反驳,只让他们自己去想。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这些自诩比秦铮年长的长辈没脸。 他们恼羞,各个都对秦铮指责起苏婉纯来。 “内子所言并没有什么错处。”秦铮静静的看向他们,“若是你们想打大虫,山就在那里,我不会拦也拦不住,若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也受了点伤,最近怕是不好上山的。” “好小子,娶了媳妇儿就忘了长辈了?”村长气恼得很,“你可别忘了,你小时候是吃我们村百家饭长大的!就该给村子里做贡献!” 就是因为秦铮吃了几年百家饭,他们才有理由一次次的上门来要好处。 若不然的话,秦铮又何必独自一人住到深山里? 以他的本事,完全能在山下买地。 “这些年,我当真没有给村里做贡献?”秦铮似笑非笑的看向村长。 毕竟是村长,他想给人留点面子,但就像是苏婉纯想的一样。 若有人给脸不要脸,这面子不留也罢。 村长可不是徐大婶那样的妇人,对上秦铮的眼神,他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他从秦铮手里可得了不少好处,要是把人得罪透了,这点好处怕也就没了。 按着秦铮的本事,哪怕搬走也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没办法对秦铮发脾气,村长就只能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在苏婉纯身上。 “秦小子,你这媳妇儿买的可不好,半点都不贤惠,要是放我家,合该再卖出去才对!”他恶狠狠的看着苏婉纯,可没有忘记方才苏婉纯半点不给他留脸的样子。 说他还好,但说起苏婉纯…… 秦铮上前拦在苏婉纯的面前,“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村长叔费心了。” 一行人灰溜溜的走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走的时候自然不甘心,嘴里也不干不净的。 面对他们的时候秦铮像是铁打的一般,不为所动。但人都走了,他面对苏婉纯却有些不好意思。 “让你受委屈了。” 苏婉纯怕是长这么大都没有这样吵过架。 这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了,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就是因为有这些人,所以你才没想着在山下买地?” 有这些人盯着,秦铮要开始种地了,怕是要好处的人才多呢。 “左右养得起自个儿,又不怕没饭吃,不种也就不种了。”只是灾年难过一点而已,但秦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毕竟是自己的选择。 苏婉纯点了点头,心说如此一来,她确实是不好再让秦铮去置办田产了。 “半山腰的地我已经找人买了下来,这几日我有空开了去。”秦铮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应该能赶得上秋播。” 知道秦铮这样做是为了自己,苏婉纯心里感动,也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有我看着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今儿帮着秦铮跟他们唇枪舌剑,也没有吃半点亏,难得让苏婉纯有了些好胜心。 从前只见着母亲跟那些贵妇人明枪暗箭,如今自己上了,想着也没有那么难嘛。 苏婉纯心里得意洋洋的。 最近秦铮忙着开垦田地,又要养地,想来是没有什么时间上山去的,家里的收入来源要断了,这样可不行。 想了想,苏婉纯道:“我做的点心还算不错,不如我多做些,咱们有空闲的时候到镇上去卖点心如何?”这样也算是有些收入了。 她想做事,秦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那些点心都是精细材料做的,没觉得能赚什么银钱,但能让苏婉纯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你只管做,要什么东西便跟我说。” “好。” 苏婉纯笑眯了眼睛,高兴起来。 她也是苏家的一份子,苏家上下就没有不会做生意的,苏婉纯觉得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 摩拳擦掌,她打算大干一场。 “你就等着我赚银钱养你!” 京城。 苏家嫡枝出事,唯有血脉最近的苏二叔一家能主事。 “爹,有婉纯的消息了吗?”二方小姐苏宁,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急匆匆的跑进来问父亲。 书房是重地,唯有苏家没有那许多的规矩,有本事的女眷一样能进。 苏二叔很是无奈,“你也太张狂了,竟那般大张旗鼓的放消息出去找婉纯,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婉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苏宁脸色微僵,紧张的看向自家父亲,“当真有人要对付我苏家?” “来者必定是位高权重之辈,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你不谨慎点也就罢了,竟还……”苏二叔捂着头,对这个莽撞的女儿没半点法子。 “那要怎么找婉纯?!”苏宁有点不高兴,“爹,婉纯毕竟是大伯唯一的血脉,您可不能舍不得产业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第33章 纰漏 “我跟你一起去镇上。”苏婉纯仰着头看向秦铮,见他似乎有些不乐意便道:“反正我在家也无事,采买原材料的事情我也能盯着点,免得你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秦铮也只是对粮食稍微熟悉一点,苏婉纯要的糯米粉之类的做点心的原材料他还当真是一无所知。 若论嘴上功夫,十个秦铮也比不上一个苏婉纯。 说不过她,只能默认了。 苏婉纯笑起来,“家里有纸笔么?” 她记得秦铮是识字的,但她左瞧右看都没有发现家里有文房四宝的存在,不由得心里奇怪。 “你想要,去镇上置办就是。” 秦铮从不在家写字,文房四宝什么的给他也无用。 还真的没有啊…… 苏婉纯嘟起嘴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并着肩,一同到镇上。 粮油铺镇上只有两家,秦铮只看远近,不看质量与价格。 简单来说,就是图方便。 “前头的那家显然货品要更好些,就两步路的功夫。”苏婉纯看过了这家的糯米粉等物之后,便拉着秦铮朝前头去,“做点心啊,手艺是一方面,但若原材料不好,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秦铮不懂这些,苏婉纯说什么便是什么。 做点心需要的无一不是精细的材料,在这个镇子下辖村庄的百姓过得都只是堪堪吃的上饭的日子的时候,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又舍得买的还是不多。 因此在小二的热情招待之下,苏婉纯也没有多要。 她瞧了瞧,每种各要了十斤左右。 “我们怕是需要板车,这些东西瞧着不多,重的很。” 苦力活儿都让秦铮做了,苏婉纯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我有的是力气。”秦铮将东西都扛在背上,肌肉鼓囊囊的,走两步却没有费力的感觉。 这些东西都加起来还没有一头狍子重,对秦铮而言自然不算什么。 也就是苏婉纯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会觉得沉重的很了。 见他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加上她如今还没能赚银子,苏婉纯也不好多说什么。 秦铮还想要再逛逛,于是他将东西都放在医馆里头让季老帮忙保管。 “好好带着我孙媳妇多逛逛。”季老把秦铮拉到一边,“小子,我孙媳妇身上一点首饰都没有,这可不行,你赶快带着她去置办点儿,没得还让人以为你亏待了她呢!要是缺银子,老头子这里有的是!” 季老缺什么都不会缺银钱。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秦铮也不会跟他开口也就是了。 “我身上还有些。”秦铮想了想,早先的事情确实是让苏婉纯受了委屈,给她置办首饰是应当的。 只是银钱还不太够,他让苏婉纯在这里待一会儿。 “孙媳妇,你总算是要做吃食生意了。”季老笑眯了眼,有这一天他早预料到了,“可别忘了给老头子留点好吃的,你放心,老头子有的是钱!” “哪儿有要您银钱的道理。” 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自她来,季老便对她多有照顾,不管是脸上的伤还是秦铮伤重那一回,都是季老尽心尽力的看顾着。 光凭着这份恩情,她就愿意一直无偿给他提供好吃的。 她知恩图报,但季老也不是会平白占便宜的人,听了这话,季老脸一撂,满是不高兴的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占你的便宜不成?你不收银子,我就不吃了!” 看了眼苏婉纯的脸色,季老的态度更坚定。 “不吃了!” 人年纪越大便越是倔强,苏婉纯无法,“好好好,依您的便是。” 反正将来收不收季老的银钱,收多少那都是她说了算。 季老这才笑起来,“我就说,我孙媳妇儿是个贤惠姑娘,不错!” 拍了拍苏婉纯的头,季老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季老看了苏婉纯一眼,“孙媳妇,会写字吗?” 这个是当然的,苏婉纯虽然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写几个字还是难不倒她。 季老便将誊抄账本的活计交给她来做。 苏婉纯看的最多的不是女则女训,而是账本。 从认字开始,她便已经跟着母亲身边看账本了,一个医馆的这点儿于苏婉纯而言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很快,她却发现了不妥当之处。 抬起头来看向季老,苏婉纯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能跟老头子直说的!”季老就不喜欢这吞吞吐吐的做派! “您这些单据都是谁写的?”苏婉纯面露难色,“数目上头有许多都对不上。” 季老虽然不是做生意的,但却也知道这不是小事,闻言脸色立即便严肃了起来,“让老头子瞧瞧。” 苏婉纯将算盘拨得飞快,一张一张的指出有问题之处。 粗粗算下来,这里头漏掉的银钱至少有千两之数! 这于季老这个小医馆而言,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苏婉纯看过他的诊金之后也知道,这点银两于季老而言不算什么。 然而,这却不是让季老白白损失的道理。 从前季老从未留意过得地方,让苏婉纯说的条条是道,算起来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季老的脸色严肃起来,他起身将在后头处理药材的无药叫到跟前来,“把这些有问题的单子都打回去,看都是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老头子!” 医馆虽然是季老开的,但掌柜跑腿的却都是从外头请的人。 这些年来瞧着外头从未出事,却没想到有了家贼。 无药领命去了,季老转过头看向苏婉纯,表演了一出活生生的变脸。 从不苟言笑的老头子变成慈祥的老人,他叹了口气,“孙媳妇,怕是得麻烦你把这些年的账本都查查,看都是哪里出了纰漏了。” 季老不相信,有问题的账本只有这里。 他是看不懂这些的,只能交给苏婉纯来办了。 “您就不担心我坑了您?”苏婉纯有些好笑,她跟季老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如此重要的事情,就这样轻飘飘的交给她了? 第34章 看账 要知道苏婉纯身为商人之家的姑娘,想要做假账,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你是我孙媳妇,我还能不相信你了?”季老大剌剌的摆手,“你还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这个孤老头子不成?” 说句不好听的,他除了无药之外,也就只有秦铮这么一个晚辈了。 他赚的这些身外之物,将来还不是要留给秦铮的? 说到底,苏婉纯现在算的也是她自己的钱。 这些事情是季老早在心里做了决定的,从未宣之于口。 他知道,就算说了秦铮也不会同意。 不如等他百年撒手的时候再说呢,再者,他这老头子还有些年可以活,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季老帮她良多,苏婉纯自然不会做坑自己人的事情来。 医馆的账目不多,一年也就两本不到,苏婉纯看着并不算困难。 “请您帮我拿个空账本来。” 秦铮回来的时候,苏婉纯还垂着头在看账。 隐约间从季老的嘟囔中听出了些苗头,秦铮也没有打扰,沉默的坐在她身边,瞧着她干活儿。 都说认真干活的男人最帅,其实女子也是一样。 苏婉纯专注的看着账本,纤纤玉手飞快的拨弄着算盘,几乎能看见残影了。 好像所有的外物都没有办法影响她一般。 她低垂着头,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柔软的面容露出坚毅的神色。 矛盾,却又让人着迷。 秦铮静静的看着她,就连天色暗沉下来,无药端上灯盏都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看账、算账的速度飞快,可即便如此,苏婉纯算完账的时候也依然天黑了。 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骨头啪啪作响。 见状,秦铮也来不及多想,走上前去给她轻轻按摩着酸痛的肩膀。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干活了,苏婉纯享受着温暖大手的摩挲,好一会儿,对上季老戏谑的面容,她才反应过来红了脸。 “已经算好了。”她挣开秦铮的手,将账本递给季老,“红墨写着的是我算出来的数额,黑墨是原本账本上的数字。” 细细算下来,竟然有近万两之多。 这样的数字在苏家也不是个小数目,苏婉纯惊讶季老富有,这么多银两损失出去也没有发觉的同时,也为蒙蔽他的人的大手笔而发恼。 “看来有的人是该教训了。”季老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将账本交给无药。 他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掌柜毕竟没有签卖身契,只能算是他请来的帮工而已,出了这样的事情,私刑肯定是要不得,还得交给衙门来解决。 但这一切都不是季老需要操心的了。 他赞赏的看向苏婉纯,原本让她帮着誊抄账本只是一时偷懒的举动而已,没想到竟然让苏婉纯发现了家贼。 这样好的本事,哪怕是管家多年的妇人也是没有的。 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之下,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发现这样的事情,她又有能力查清,自然没有隐而不发的道理。 季老帮她良多,她也总算是有能回报季老的地方了。 苏婉纯心里多少有几分欣慰。 “这么谦虚做什么。”季老嗔了她一眼,“以后找不得还有让你帮老头子看账呢。” 经此一事,就算以后请了账房先生,季老也还是更相信苏婉纯的。 天色已经黑下来,牛车肯定是没有的了。 要是只有秦铮一个人,他指定是要走回家去。 但还有苏婉纯,他舍不得她受累,只能在季老这里暂时休息一夜。 “你怎么不说回去再算?”秦铮心疼的为她揉捏着泛红的手指。 很快的查完账,确实是苏婉纯的好本事,但比起让人赞赏,秦铮还是不想让她受累。 这活儿带回家去慢慢的做,也能让人轻松一些。 不赞同的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无奈道:“毕竟是账本,就算季老相信我,我也还是得避嫌。” 医馆毕竟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账本是多要紧的东西? 她自认跟季老还没有熟悉到能够将人家的账本带回去的地步。 到时候若有个什么不妥当的,她当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不需要跟爷爷这么客气。”秦铮无奈,季老要是对他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也不会跟季老关系那么亲近了。 “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的,季老相信你,我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了。”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秦铮有他的大气,她也有自己的谨慎。 说起来谁也没有错,秦铮说服不了她,只能无奈应下。 医馆虽然干净,但到底不如自家。 季老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只有一张不大的床,两人看样子是要同床共枕了。 苏婉纯微红了脸,率先躺到最里面去。 她还是不好意思跟秦铮有肢体上的接触。 好在秦铮也是个不解风情的,瞧见苏婉纯这做派,他也没有多想,悬悬的躺在床边,动一下就有掉下去的危险,中间还留了不少空隙。 苏婉纯也算是松了口气。 一觉睡醒,苏婉纯迷迷糊糊的睁眼,面前便是秦铮放大的面容,她被惊了一跳。 “起来。”秦铮也睁开了眼睛,没有半点睡意,更没有一点留恋床榻的意思,干脆利落的起身穿好衣裳,又从外头给苏婉纯端了水来洗漱。 看着她梳头,秦铮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昨日你忙着我忘了给你。”他上前,将一个微暖的物件插进苏婉纯的发间。 反手一摸,是个银簪子。 上头还有秦铮的体温。 苏婉纯微红了脸,簪子在她的眼中并不算是精致,但她却也知道,这是秦铮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于你而言不算贵重。”秦铮目光沉沉的看着那簪子,只觉得配不上苏婉纯,“你若是嫌弃便罢了。” 确实,苏婉纯拥有过的首饰之中,这簪子可以说是最廉价的,就算是她年幼时候戴的首饰也比这个珍贵不知道多少。 一个小小的银簪,就算是苏婉纯从前身边的丫鬟手里也有不少的。 可物件的珍贵却不一定是在价值。 第35章 不死心 这是秦铮的心意。 仅凭此,便足以将苏婉纯曾经拥有过的首饰比下去。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就算是为了保护秦铮的自尊心,苏婉纯也得收下。 秦铮这才满意了,他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会赚钱,不说让你过上从前的日子,至少不会让你缺衣少穿。” 苏家豪富,是秦铮这辈子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的。 便是如此,也没有让秦铮丧气。 他还年轻,以后总是能让苏婉纯过上好日子的。 “你本身也没有委屈我。”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将簪子戴正,左右晃了晃,“好看么?” 少女娇嫩的容颜浅笑倩兮,她又是京城都难得的美貌,落在秦铮的眼中,仙子都难以与之相比。 他怔怔的伸出手抚上苏婉纯的面颊,“自然是好看的。” 没想到秦铮动手动脚的,苏婉纯当即便红了脸,她连忙躲开他跑了出去。 季老正在院子里头吃早饭,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露出满意的笑,“孙媳妇,来来来。”他对苏婉纯招手。 待坐到他身边之后,季老伸出手,将一个小红封递给她。 “昨儿辛苦你了,老头子没让你白干活的道理,这是给你的。” 苏婉纯回首看了秦铮一眼,接过红封打开。 里头明晃晃的两张银票,展开一看,都是百两。 “不不不,我可不能要。”苏婉纯赶忙推回去,“既然叫您一声爷爷,帮您干活也就是应当的,哪里还能要钱呢!” 季老是个顽固的老头子,他坚持要给,苏婉纯没法子了,只能叫秦铮来救场。 他们确实是缺银子不假,也知道季老不缺钱,但昨日苏婉纯才知道季老损失了多少银钱,怎么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还占老爷子的便宜。 秦铮也不是贪婪的人,他上前将银票塞回到季老的怀里,“不要就是不要。” 他这态度怎么也太冷硬了些。 苏婉纯瞪了他一眼,笑着对季老道:“您要是赞我会干活儿,不如以后免了我们的医药费才是好呢!”见季老还想说什么,“我昨儿可瞧见了,您这儿的医药费可高着呢,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才是。” 其实季老的医药费高,那完全是去大户人家出诊才有的,跟寻常百姓们看诊,不管是看诊的费用还是药钱都是最低的,这也是季老在镇上受人尊敬的原因。 就算苏婉纯不说,季老也没有打算要他们的医药费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你孙媳妇好,赶紧把她的身子调养好了才是正事。” 其实苏婉纯的身体不算弱,只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娇娇女,和村里从小到大都要干活的农女,那体能是不一样的。 秦铮不了解这一点,只觉得苏婉纯娇弱,身体也不好。 “行,你们俩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季老轻哼了一声老大不高兴了,他吃完饭便起身,给苏婉纯抓药去了。 “怎么不见无药?” 他可是一直都跟在季老身边形影不离的。 “应该是去衙门了。”秦铮顿了顿,“咱们别掺和这事儿,赶紧回村里去。”他还惦记着开垦土地的事情呢。 地既然已经买下来了,就没有放着任其荒芜的道理。 两人正好赶上牛车,回去路上,不少人都盯着苏婉纯瞧。 这样的视线她无比的熟悉,在京城时她一出门到处便都是看她的。 美貌惹了祸,让苏婉纯心里很是不自在,她垂下头,对秦铮道:“我以后出门还是戴上面纱。” 按理来说,苏婉纯在村里进出的次数不少,她就算美貌,也不应当突然这样,秦铮看了眼苏婉纯头上的簪子,没说穿,“按你的心思来就是。” 要怎么打扮,那都是苏婉纯的事情,秦铮不掺和,他的存在,只是在保护苏婉纯的安全上头。 回到家,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秦铮扛着锄头出去,苏婉纯则是在家准备做点心。 这一回出门,就算秦铮不说她也知道,家里的银钱花的差不多了。 缺钱的紧迫感让苏婉纯不敢有分毫的偷懒。 奈何老天都不让她安安静静的干活,才刚摆开阵势,家里便来了客人。 来者是个中年妇人,穿着还算是体面,见了苏婉纯,赶忙笑了起来,“你就是秦铮的媳妇儿?都说是个美人儿,如今我来一看,果然好看极了。” 村妇的热情直白又明快,让苏婉纯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毕竟是主家,只能大方接待,“您是?” “我是村长的儿媳,按着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梁嫂子。”梁嫂子也不管苏婉纯邀请没邀请,自来熟的推开院门走进来。 “您是来找秦大哥的,他出去了。” 就算苏婉纯心里有点不舒坦,也只能给她倒上了水。 “家里没茶,您别嫌弃。” 打眼一看梁嫂子就知道苏婉纯脸皮薄得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我是来找你的。”她亲亲近近的在苏婉纯身边坐下,“你才来我们这儿不久,还好?秦小子没欺负你?” 她关心了许多,苏婉纯都一一糊弄过去。 瞧着倒真像是来关心她生活的,只是苏婉纯不习惯被人问东问西,不管梁嫂子再热情,她也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瞧见苏婉纯头上的银簪子,梁嫂子眼中闪过羡慕,“都说秦小子是我们村里最本事的,嫁了他都是好日子哩!瞧瞧,娶了你这个漂亮媳妇儿,还能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们村里哪个妇人有这样的福气哟!” “您说笑了。”苏婉纯还是那个腼腆的木头样子。 村长媳妇自讨了个没趣儿,只能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听说秦小子打了大虫,你这簪子就是打大虫的银子买的?可不能自家过了好日子就忘了村里人。” “大虫可不是随便能打的,徐大才就是大虫伤的呢,秦大哥也没有卖大虫换银子。” 原来还没死心,苏婉纯暗自撇了撇嘴。 “你可别糊弄嫂子,秦小子的条件我还能不知道么?要没打大虫,他能给你买的了银簪子?”梁嫂子只当苏婉纯在糊弄自己。 第36章 少些是非吧 苏婉纯冷笑,“要真的打了大虫,抬下山去,又要到镇上去卖,少不得要牛车帮忙,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会一点都不知道么?”她顿了顿,看向梁嫂子,“秦大哥有没有卖了大虫出去,镇上想来也是有消息的,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晓。” 梁嫂子一噎,要是有消息传出来,她用得着上门拐弯抹角的打听么? 她公公怕是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那,那……”她看着苏婉纯头上的簪子,心里还是有点不信。 秦铮过得什么日子她还能不知道? 只堪堪能吃的上饭而已,若不是突遇横财,哪儿能给媳妇儿买首饰。 “秦大哥要置办什么,那都是他自己的本事。”苏婉纯静静的看向梁嫂子,耐心所剩无几,“嫂子要是不信,自己去问秦大哥也就是了。” 他们过的什么日子,凭什么村里人来指手画脚? 秦铮是没有长辈,可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苏婉纯气势一放开,村长在她跟前都是矮了一头的,更何况梁嫂子? 对上苏婉纯的眼睛,她当即心里就有点发虚了。 只同她寒暄了几句梁嫂子不敢再多说什么,拿起篮子匆匆跑走。 那篮子里头是几根野菜,她原本是想送与苏婉纯的。 别说苏婉纯并不稀罕那些玩意儿,就是想吃了也不会收她的。 将人给送走之后,苏婉纯起身,回房里去重新梳妆。 银簪子她瞧着不算什么,可在这样的村里却像是很打眼的样子,省的再生事端,她索性不戴就是了。 秦铮在落日前便扛着锄头回来了,满头满身都是亮晶晶的汗水,他却并没有觉得有多疲惫,瞧着神采奕奕的。 可这般模样落在苏婉纯的眼中却是让人心疼了,她三两步上前去,拿出自己的帕子为秦铮擦汗,又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绿豆沙。 “我放井里冰了一下午了,喝起来凉滋滋的爽快极了。”她硬塞到秦铮的手中,“饭菜马上就好,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他出去干地里的活儿,也让苏婉纯找到了几分在家时的感觉。 夫妇这样的相处模式,跟在京里也没有多少区别,无非就是男人出去赚钱赚米,女子在家操持家务产业。 让苏婉纯心里自在了许多。 看着苏婉纯在家忙前忙后,秦铮对这个小院子也升起了几分家的暖意。 如此看来,将苏婉纯留下的举措并没有错。 借着她垂首放下饭菜的动作,秦铮忽而瞧见她头上只戴了个光秃秃的木簪子,不禁奇怪,“昨儿给你买的首饰呢?怎么不戴上,可是不喜欢?” 苏婉纯看不上那银簪子也是情有可原,可这样一想,秦铮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 “喜欢的。”苏婉纯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回眸笑道,“只是在村里带簪子未免扎眼了些,我便没戴上,这木簪子也挺好的。” 敏锐的察觉到苏婉纯的情绪有些不对,秦铮蹙起眉,“……今日可是有人来过?” 尽管她已经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但不经意间露出的不悦还是让秦铮察觉。 知道瞒不过秦铮,原本苏婉纯也没想瞒着,“梁嫂子今日来过了。” 还会想了好一会儿,秦铮才想起这位梁嫂子何许人也,“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笃定的看向苏婉纯。 见她没有否认,秦铮似有些无奈,“你不用管旁人说什么,自个儿想怎么打扮便怎么打扮,既然给你添了首饰,那就是让你戴的。” 虽说秦铮对女子的了解不多,也少有跟女人相处的时候,但他还是知晓,女儿家总是爱美的。 不能让苏婉纯珠翠环绕,已经让秦铮对她很是愧疚了。 如今还因为村里人让苏婉纯受这个委屈,那更是万万不应当。 “还是少些争端。”苏婉纯何尝不爱美?但她已经尝到了太美丽的苦果,与其危险的美丽,倒不如姿色平平,至少可以安稳度日。 静静的看了苏婉纯好一会儿,见她神色并不勉强,秦铮也稍稍放下心来,没有再强求她去打扮,只是将梁嫂子的事情放在了心里。 这一次便罢,若下回那位梁嫂子再来跟苏婉纯说什么不该说的,那他也不会再客气了。 秦铮是不通人情世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出来,梁嫂子之所以来这一趟,左不过是村长的撺掇。 他们想要银子。 只是那大虫已经被无药给打了,一概收益都该是无药的,就算没有,秦铮也不会想要去冒险卖命,让旁人受了好处。 人都是自私的。 见他脸色不好,苏婉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做了十斤点心,各色都有,明儿我跟你一起去镇上摆摊。” 也得瞧瞧这镇上的人喜欢什么类型的点心,她也好有个偏好。 对此秦铮并没有异议。 天黑下来,两人回房里,各睡各的床,可心里有事儿,谁也没有很快的入眠。 “以后要是有人再来说些你不爱听的,来找我便是。”秦铮想也知道,苏婉纯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是不想打搅他干活。 但同样的,他也不想让苏婉纯平白受了委屈。 “我又不是处理不了。” 苏婉纯哭笑不得,这是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秦铮看向她的方向,瘦弱的姑娘,躺在被褥里头起伏都不见几分。 他没再说话,这是他的坚持。 沉默让苏婉纯很不自在,她拿不准是否自己的拒绝伤了秦铮的自尊。 “不早了,睡。” “嗯。” 天蒙蒙亮,秦铮便挑着装点心的担子下山。 到了村口并未见牛车的踪影,苏婉纯不禁奇怪,“以往这个时辰牛车该出来了才是。” “走去镇上也是一样。”秦铮顿了顿,“要是你累了,我可以背你。” 这点儿负重于秦铮而言不算什么,他是不想让苏婉纯受苦。 “那倒是不用。”苏婉纯不相信自己这样无能,去镇上的路,秦铮能走、同为女子的叶苏也能跑个来回,难道她就不成么? 事实证明,还真的不成。 第37章 坚强 半道上她便没了力气,满身香汗淋漓,瞧着比昨儿秦铮干了一天地里的活儿还要骇人。 “先歇一会儿。” 转头看向秦铮,见他挑着担子走了这一路都没见汗水,苏婉纯不仅有些泄气。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还真大。 秦铮也被苏婉纯的样子吓了一跳,心里隐隐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应当让苏婉纯回家去等着,他自己去镇上便是。 “我可以的!”苏婉纯给自己打气,“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是身上挑着担子,秦铮当真想要背着她走。 可现在嘛…… 秦铮叹了口气,但愿不要错过了市集才好,不然这些点心得麻烦季老消灭掉了。 好在苏婉纯虽然娇气,却不是没有毅力的人,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她便坚持要继续走。 为了迁就苏婉纯的脚程,直到日上中梢两人才走到镇上。 此时集市上头已经有许多人卖完了货品要走,正好两人找到了个不错的摊位。 精致的点心一样样的摆出来。 秦铮见她俏脸微红,一看就是累极了,也舍不得让她再干活儿,只让她在摊位后头的凳子上歇息。 镇上人家的日子到底比村里的要殷实一些,苏婉纯手下的点心又精致,不是镇上酒楼的大厨可比,很快便有人上前来问了。 “这是什么点心?”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近前来问,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细棉布衣裳,瞧着很是体面。 “杏子糕。”苏婉纯瞧了一眼便知,这姑娘应当是哪家的采买,眼珠一转,上前将点心分成几小份,“你先尝尝。” 那姑娘赞赏的看了苏婉纯一眼,也不客气,拿起就吃。 杏仁的清甜甘美,配上酥脆的面皮,尝一口便让人停不下来。 姑娘喜欢极了,当即便问:“这点心怎么卖?有多少?” “十文一个,今儿只是试水没做许多。”苏婉纯瞧了瞧框里,“二十三四个,姑娘要多少?” “拿十个罢。” 秦铮在一旁收钱装货,苏婉纯迎接来问的所有客人。 无论来者买与不买,她都会客气的请人尝尝对方感兴趣的糕点。 镇上的人到底不缺那点点心银子,虽然苏婉纯做的点心都精致也不算便宜,但品尝过的见她点心做的不错,多会买上几个。 统共苏婉纯才做了十斤点心,三个五个的卖出去,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告罄了。 两人正打算收拾摊子离开,最开始买了点心的姑娘又来了。 “点心卖完了?”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见他们放点心的框子都空了,不由得苦了脸。 “可是你家主子喜欢吃?”苏婉纯眼角带笑,杏子糕可是京城的贵族小姐都爱吃的点心,这姑娘的主子爱吃也是应当的。 姑娘连连点头,“我家小姐已经许久都吃不下东西了,就方才吃了两块杏子糕呢!夫人叫我再来买些,怎么就没了呢。” 她苦了脸,原本能买来小姐爱吃的点心是有赏的,如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赏钱怕是就要没了。 抬头看向苏婉纯,她拉着苏婉纯的手哀求:“好姐姐,你可还留了些?卖于我罢!我出十五文一块!” 要是有剩下的点心不卖定然是要留下有事儿的,这丫头也还算乖觉,知道涨价。 单单凭着这份儿眼力见儿,苏婉纯便愿意给她个面子。 “我还留了五块,你既然这般想要便都给你。”苏婉纯顿了顿,看了秦铮一眼,“还是按着十文一块的价钱。” “多谢姐姐!”小姑娘笑起来,露出脸上两个甜滋滋的酒窝,“你们明儿还来么?我家小姐十分爱吃你做的点心呢!” “自然是来的。”苏婉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多说一句,“你家小姐既然吃不下饭,点心还是少吃点为妙,免得伤胃。” 点心再精致,到底还是没有粥水易克化,正常人多吃两块尚且有积食的风险,更何况肠胃不好的人呢? 这个道理苏婉纯知道,小姑娘的主家自然也知道,“可小姐吃不下旁的,总不能饿着?” “我明儿做些易克化的点心带来,你给你家小姐尝尝罢,若能吃下也是一桩好事。” 小姑娘讨喜,苏婉纯不仅也对她家的小姐升起了几分关照。 “那可好,要真能让我家小姐吃下,姐姐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苏婉纯的好心,小姑娘十分感激,她拿了点心后还不忘告知苏婉纯她家的方向,“你只管说是翠芽让你送去的就是。” 摊子收了,秦铮与苏婉纯往季老的医馆那儿去,“你何必费这个心?” 苏婉纯做点心的功夫他瞧见了,实在是费心费力极了,原本便是娇弱的小姑娘,若非她坚持,秦铮甚至连这点心生意都不想让她做。 “人家一番忠心,我也好成人之美。”苏婉纯狡黠的笑了笑,“瞧那姑娘的穿着便知她主家是个殷实人家,为人也不错,若能做成长久生意,咱们便不必一直在镇上摆摊了。” 利己利人的事情,苏婉纯想不出有什么道理不做。 秦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劝她,“你心有成算便是。” 季老见他们来了欢喜得不得了,一叠声让无药去端好酒好菜来。 “有什么喜事儿让您这么高兴?”苏婉纯被季老脸上的笑意感染了,依着他的拉扯近前去。 不曾想直接被季老拉到了药柜后头。 “你上回查的账本可帮了大忙了,证据确凿,那起子家贼没有反驳的余地,被发配了出去,贪墨的银钱也都吐了出来。”季老抚这胡子感叹,“当真是大快人心,有你这么个孙媳妇,看谁还敢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还是这么孩子气,苏婉纯闷笑,“只要没有损失便好,这是您雷厉风行的好处,怎么就成了我的功劳了?” 不过是查账,于苏婉纯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谦虚爷爷可就生气了!” 第38章 赚钱了 “老头子新请了个账房先生,想让你瞧瞧可老实?”季老拉了苏婉纯去院子里头,指着一个中年男人让她看。 光只是看人也看不出什么,苏婉纯便道:“日久见人心,是不是能用之人得过些日子才能看清的。” 左右有她跟着季老把关,也不至于让他被坑了太多去。 “我这老头子是看不懂账本了,无药那个没用的小子也是瞧了账本就头晕,好在有你这么个孙媳妇。” 自打有了苏婉纯之后,季老根本就不怎么搭理秦铮了。 这让秦铮十分的哭笑不得。 不过让苏婉纯跟季老打好关系也是好事。 季老又将新账房先生写的帐给苏婉纯瞧。 “中规中矩,不算出彩也没有大错,瞧着还算是妥当。”苏婉纯微微颔首,她娘手底下那些小铺面的账房先生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算他没糊弄老头子我。”季老轻哼了一声,瞧着还算是满意,“你今儿来可给爷爷带了什么好吃的?听无药那小子说,你在镇上摆摊了?不错不错。” 季老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酸心思,他只觉得苏婉纯能找点儿活干是好事,更何况她做的点心也确实是好,能发扬光大也是好事。 苏婉纯看了秦铮一眼,让他将给季老留的点心拿出来,“这些都是给您的,点心能放两日,您可不能一口气都吃了。” 虽说季老是医者应当有分寸,可瞧着他这副孩童的模样,苏婉纯当真有些不放心。 她留下的点心不少,不仅有季老的,还有无药的份儿。 “知道了知道了。”季老摆了摆手,径直拿起个点心吃了起来。 苏婉纯无法,只能拜托无药多看着点儿。 可无药事事都是听他师父的,半点都不敢违抗季老的意思,让他看着效用等于无。 “爷爷!”苏婉纯见他一个接着一个的吃,脸冷了下来,“您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带点心来看您了。” 季老浑身一僵,讪讪的将点心放了下来,“好好,我少吃点便是。” 立于一旁的无药见状眼珠子都要惊掉了,他还从来没见有人劝得住季老的,苏婉纯是第一个。 没察觉到无药的心思,苏婉纯见季老听了话,这才满意了几分。 想起明日要给翠芽家的小姐做点心,苏婉纯特意咨询了季老。 “……这样的情况,吃点儿小米粥水就是了。”这于季老而言根本就不算事儿,见苏婉纯有兴趣,他还特意告诉了苏婉纯几个调理脾胃的药膳方子。 其中未尝没有让苏婉纯学会了做给自己吃的心思。 可季老也知道,点心也罢了,药膳是极为费心费力的,于门外汉而言更是难以轻易学会,苏婉纯能在三月之内做出一碗成功的来已经是不错。 没在季老这里留太长时间,今日卖糕点的反馈还算不错,苏婉纯想着,自己也许可以明儿多做点。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又在季老这儿借了笔墨,苏婉纯将要添置的东西想了个全,又同秦铮一道去买了来。 “明儿我一个人到镇上来就是,你在家歇两日。” 虽然苏婉纯没开口,秦铮也注意到了她行走时的别扭。 想也知道她应当是一路走到镇上来的时候腿脚磨伤了。 这样娇弱的姑娘秦铮第一次遇见,但却不妨碍他的关心。 “不打紧,我总要多锻炼锻炼。” 要是遇着困难就退缩,她又哪里能进步? 身娇体弱,但苏婉纯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坚韧。 若她不够坚强,在被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寻死了。 秦铮见劝不住,心里盘算了一下,没有再开口劝。 这倒是让苏婉纯多看了他一眼,没有异议也好,省了口舌。 回到家,秦铮二话不说拿着斧子进了山,苏婉纯瞧了也没多说什么,一头扎进厨房也忙活起来。 不多时苏婉纯便做好了明儿要带去镇上卖的点心,秦铮也回来了。 他还拉回来一辆崭新的板车。 “你做的?”见秦铮点头苏婉纯有些惊讶,“你还会木工手艺呢。” 她赞赏的目光大大取悦了秦铮,“没什么了不得的,独自一人生活,什么都要学着点儿。”他的木工手艺要做精细的东西不可能,但板车嘛,耐用为上,这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为了庆祝第一日做生意便开门大吉,苏婉纯高高兴兴的做了一大桌子菜。 品类多,量却少。 纵然秦铮对厨艺不甚精通也知道,这样的一桌子菜是最费精力的了,又想起苏婉纯一日来的奔波,他不仅有些心疼。 “不用这般费心,饭菜能入口便是了。” 左右苏婉纯的手艺摆在那里,随便做点也是好吃的。 “这不是为了庆祝么!”苏婉纯笑眯了眼睛,“我算了算,今儿的收益刨除成本,足赚了一千五百文呢!” 一两半的银子,虽然不多,可却是苏婉纯第一次赚钱,这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些钱没有秦铮进山一趟多,但却已经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一个月的了。 苏婉纯很高兴,若不是没有酒,她甚至想跟秦铮小酌几杯。 虽说是跟她一起干活的,但秦铮只顾着收钱,知道赚得不少,却没想盈利了这许多,细算下来比他进山要划算多了,至少没有性命之危。 媳妇儿能干原本是好事,但秦铮却不太高兴的起来。 原本苏婉纯的出身便已经让他觉得自己不堪匹配了,如今她又这样能赚钱,秦铮当真觉得自己一个村里汉子配不上这么优秀的姑娘。 定要对苏婉纯再好些才是。 秦铮主动做家务活儿,让苏婉纯在旁休息着,就差将她供起来了。 “如今你赚银子,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吃白食。”秦铮如是道。 知道这是他的自尊心作祟,苏婉纯也没有拦着,笑眯眯的瞧着他干活,“以后可是我养着你了,你可得勤快些!” “谨遵娘子之命。”秦铮还似模似样的作揖。 苏婉纯可疑的红了脸,“咳咳……你胡咧咧什么呢!不理你了!” 第39章 长期生意 有了秦铮的板车,便是去镇上的路上没遇上牛车,两人的腿脚也轻便了不少。 至少能在苏婉纯走不动的时候栽她一程。 秦铮力气大,板车上多加一人的重量于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两人应邀来到翠芽的主家,问过门房了之后在偏门处等候。 不多时,翠芽便到了。 “好姐姐,你可算是来了。”翠芽见着苏婉纯大大的松了口气,也不客气,自顾上前去瞧她带来的点心框子,“说好要给我家小姐做合适她的点心,你可不能失约!” 看她的模样便知,她家小姐这吃不下东西的事情让翠芽焦头烂额。 实在没有办法,遇着了一个苏婉纯,便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自然不会食言。”苏婉纯笑了笑,拿心框子一旁的食盒递给她,“这里头有我新做的小米糕,还有一碗八卦粥,最是养人的,瞧瞧你家小姐吃的下否?” 翠芽打开食盒一瞧,小米糕黄橙橙的还冒着几分热气,那八卦粥更是泾渭分明,瞧着便新鲜,亮晶晶的米粒本煮的几乎化在汤水里,一看便是费了心思的。 “我家小姐若吃了,我定要来多谢你!”翠芽拍了拍苏婉纯的胳膊,想让她在这儿多等一会儿。 而苏婉纯与秦铮是为了赶集而来,就算是想发展这个长远生意,也没道理在没影儿的时候空等着浪费时间。 “我还带了不少点心卖呢,就在你昨儿遇见我的那处。”苏婉纯笑着婉拒,“你若要谢我,到时去那处找我便是。” 无论怎么说,都没有让人不做生意的道理。 坏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翠芽又不是为了得罪苏婉纯来的,她应下后飞快的提着食盒进府里去了。 今儿不是大集,人没有昨日那么多,但镇上也算繁华,来往逛逛的人不少,苏婉纯与秦铮正好就占了昨儿的摊位边上那处。 身边的摊位是买菜的,苏婉纯瞧了,摊子上的菜都嫩生生的看着好不可口。 “你若是馋了,咱们回去的时候买些便是。”秦铮提议,他们家的菜地还要一阵子才能收获,这会儿本就是买菜吃的,在哪儿买都是一样。 苏婉纯却摇头,“我瞧吴嫂子家的菜长得好,回去的时候去她家地里买些便是。”在村里买菜要比镇上便宜多了,还不费功夫。 见她已经有了主意,秦铮也就不多说了。 摊子铺开,很快便有客人上门。 有昨儿买了她家的点心尝过的旧客,也有新客。 “你家的点心味儿是好,但每日的种类还是少了些,没有挑选的余地啊!”旧客如是感叹。 苏婉纯的手艺是没话说,可毕竟她只有一个人,能做出来的点心也有限。 她抱歉的看向客人,道:“我们毕竟是摆摊而非铺面,能带来的点心本就不多,实在不好意思。” 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见苏婉纯这般诚恳,对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将摊位上新有的小米糕买了些便走了。 来往众人不少,摊位上的糕点很快就只剩下个底子了。 一旁卖菜的大娘瞧着羡慕极了。 “你们好本事啊,我瞧着品味居的点心都没你这儿卖得好!” 正好是空闲的时候,苏婉纯也不介意跟人聊两句,“做点心左不过是用心些仔细些便能做的不错,算不上什么好本事的。” “小姑娘太谦虚了,老婆子可是知道,这面案功夫呀,得好多年才能练出来呢!” “我这不算什么的,您种的菜那才叫好呢,不知为何我家的菜就长得慢得很。” “这个容易……” 两人互相恭维着,都满脸是笑容。 秦铮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苏婉纯并不开口打断。 没聊多久,翠芽便来了。 卖菜的大娘见有客人上门,当即便闭了嘴,回自己的摊子上去了。 “你那八卦粥的方子卖不卖?”翠芽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苏婉纯的目光很是火热。 一看她这态度苏婉纯便知道,应当是成了。 “那不是多复杂的方子,更不是我家独创的,你想要的话我告诉你便是了。”苏婉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八卦粥只是看起来精致一些,实际上熬制的方法并没有多困难。 只要是会做饭的人,一听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区别只是在于卖相好不好看而已。 翠芽连连摆手,“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哪儿有白要你方子的道理?”她来的时候夫人可是仔细吩咐了的,这样好手艺的厨子又能让他们家小姐吃得下饭,可得关系弄得好些,没得人家甩手走了,他们家小姐怎么办? “我也并非是没有私心的。”苏婉纯抿唇露出了个狡黠的笑,“你家家大业大,想来很有钱?我若跟你家做成了长期的生意,得到的好处可比一个方子强多了!” 显然没想到苏婉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翠芽愣了愣,顺着她的意思想下去,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好,我不勉强你。”翠芽也跟着笑了起来,“把方子给我,你的话我会去跟夫人说的。” 似乎害怕苏婉纯心里不自在,翠芽连连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个丫头,卖身契都掌握在夫人手里呢,家里的大小事情都不是我能掺和决定的,一切还得看夫人的意思。” 不过翠芽认为,夫人大概率是不会拒绝苏婉纯这点要求的。 本身他们家便没有面案师傅,家里吃的点心无不都是在外头买来的,有个固定的供货商未必不是好事。 这样想,便这样同苏婉纯说。 “那便多劳你跟你家夫人美言几句了。” “那是当然。” 苏婉纯郑重其事的模样极大的满足了翠芽的虚荣心,就差拍着胸脯跟苏婉纯保证一定把这件事情促成了。 摊子上的点心卖了干净,想要听见的话也听了,两人没有在镇上多留的意思。 回去路上,秦铮静静的看了苏婉纯一会,问道:“你不高兴了?”自打跟翠芽说完话她便一直是闷闷的。 第40章 奴婢 心里不痛快又不开口,这样的苏婉纯,让秦铮无所适从。 他想让她高兴起来,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抬眼看向秦铮,苏婉纯犹豫了一下,还是叹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的话还没有落下,秦铮便急匆匆的道:“你说。”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会吓着苏婉纯,他顿了顿,“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同解决。” “我的卖身契……是不是还在你手里?”苏婉纯抬起头,紧盯着秦铮的眼睛。 翠芽的话提醒了她,有卖身契的人都是奴籍,纵然说她的户籍在京城苏家名下,但有了这份卖身契,她便再不是苏家的小姐。 而是……一个奴婢。 生死都掌控在主人手中的奴婢。 这样的事情是苏婉纯无法接受的,秦铮待她极好,可就算再好,卖身契是掌控她的根本,她不确定秦铮是否会愿意还给她。 秦铮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苏婉纯是因为这件事而闷闷不乐,“是在我这里,你想要销毁了它?” 换做是秦铮也是这样的心思。 因此见苏婉纯点头,他并没有多意外,秦铮顿了顿,道:“你想要将卖身契销毁这是人之常情,按理来说,我没有不给的道理。” 答应了! 苏婉纯眼前一亮,满面期盼的看着他。 然而,秦铮还有下文,“但现在却不能给你。” “为什么?”苏婉纯飞快的问。 从她认识秦铮起,便知他是个好人,甚至能称得上君子。 将苏婉纯从人牙子手里救出,却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让她占着媳妇儿的名头却没有强迫他半分。 明明秦铮不需要如此的。 明明,他可以挟持着苏婉纯得到天大的财富。 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秦铮都是个好人。 这样的好人,应该不会做出以卖身契挟持她的事情来才对。 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婉纯静静的抬头看向他,很显然,在等秦铮的答案。 “我现在把卖身契还给你而后你销毁,那你在这村里便是个黑户!”秦铮蹙眉看着她,“难道你要现在回京去认苏家小姐的户籍不成?” 若是如此,那苏婉纯一定会被静贵妃追杀到底! 苏婉纯心头一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又听见秦铮缓缓道:“唯有用这张卖身契帮你在村里落下户籍,你才能韬光养晦,以待回京之机!” 她承认,秦铮说的话有道理,是如今而言,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这能保下她的命,也能让她隐藏在人群之中而不被发现。 黑户,实在是太危险了。 现在距离衙门收税已经没有多久,到时候一查,苏婉纯是个不知来历的黑户,虽然闹到京城去的可能性不大,但苏家二房放的消息在那里,未必没有动心的。 如此一来,万一闹到京城去,那苏婉纯隐藏在此地的意义又在哪里? 一旦她的存在被发现,那么她的父母也就危在旦夕了。 如同秦铮说的,唯有她落户下来,才能安枕无忧。 可落户的话…… “我的户籍若落在你家,便是你的妻子。”苏婉纯陈述事实。 她虽然有了以身相许的心,但到底还没有禀明父母,这样做未免不孝。 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违背了苏婉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 她抬头看向秦铮,心中有些挣扎。 “这样做只是权宜之计,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秦铮心下苦涩,从前苏婉纯说愿意以身相许,他信了。 如今看来,怕只是她随口一说。 “我不是不愿。”见秦铮误会了,苏婉纯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犹豫说与他听。 古往今来,男女婚嫁无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秦铮,对她的名声如何不提,将来她总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苏家女又该如何自处? 苏婉纯不能只顾着自己,而全然不为家族着想。 别的不提,她的那位堂姐,为了找回她甚至能许出大半家财,不管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有了这份心在,苏婉纯都不能对她弃之于不顾。 秦铮听了解释,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你有你的疑虑也是应当,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取舍,我不强迫你,只是你要快些。”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村里的田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如今村里已经开始收割粮食,至多还有半月,就该到了收税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村里上下不管是老人小孩儿都要到场,苏婉纯若还没有落户籍,恐怕是要出事的。 “我知道,让我好好想想。” 到底是家族女子的将来重要,还是父母的安危更紧要,不管舍去哪一方,于苏婉纯而言都痛彻心扉。 要做出决断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两人到了山脚下,苏婉纯暂且留在村里,“我去找吴嫂子买点菜。” 在村里也没有什么危险,她们女人家说话,秦铮也不好跟着。 吴嫂子家紧邻山脚下,她是个寡妇,独自一人带着女儿过活儿,苏婉纯曾跟她有过数面之缘。 知道吴嫂子是个老实人,只是因为寡妇的缘故,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也少有人跟她交流。 对此,苏婉纯是很同情的。 “苏妹妹来了,快进来。”吴嫂子见着苏婉纯站在她家门口,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她。 吴嫂子面相愁苦,明明比苏婉纯大不了两岁,站在一起却像是两辈人似的,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裳,上头密密麻麻都是补丁,却洗的很是干净。 院里更是空空荡荡,收拾的妥帖却没有多少东西。 打眼一看便知,她过得很困苦。 独自一人带着女儿,家里又没有壮劳力,吴嫂子能不靠任何人将日子过下去,便已经足以让苏婉纯敬佩了。 “我家的菜还没长好,我想来找你买点菜。”苏婉纯瞧了瞧她的面色,“不知道方不方便?” “都是乡亲,说什么买不买的,你想要去摘就是了。”吴嫂子摆了摆手,觉得苏婉纯实在是太客气了。 第41章 不合礼数 “那些菜都是你辛苦种的,我哪里有白拿的道理?你要是不收钱,我可不敢拿了。”苏婉纯不喜欢占人的便宜,更何况吴嫂子家本来就过得不太好,她要是白拿吴嫂子的东西那还是不是人了? 苏婉纯瞧着娇娇弱弱的,但她倔起来旁人也劝不动,吴嫂子无法,“大丫!待你苏姨去地里摘点菜!” 大丫是吴嫂子的闺女,她的丈夫去世之后便跟这个闺女相依为命,待她如同命根子一般。 听见母亲的话,大丫脆生生的应了,引着苏婉纯到菜地里去。 因着苏婉纯是要拿银子买菜的,大丫殷勤极了,叠声问她看上了那一株,都不让苏婉纯有下地的机会。 毕竟是从小干活的人,苏婉纯地里的功夫甚至都比不上七岁的大丫。 她按着苏婉纯的要求从地里摘了菜出来放进篮子里,黑瘦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多少钱?” 吴嫂子本来就没打算要多,看了眼她摘的菜,摆了摆手,“你随便给一两文就是了。” 她这样说,苏婉纯自然不可能这样做,“这是十文钱。”见吴嫂子要拒绝,苏婉纯又道:“我今儿在镇上遇着了卖菜的大娘,可比你这儿贵呢!我是图便宜方便才来你这儿买菜,你要是不收,我可不敢来了。” “依你就是了。”吴嫂子叹了口气,示意大丫去将菜洗干净拿来,她同苏婉纯坐在院子里说话。 苏婉纯撑着下巴瞧着她做针线,耳边听吴嫂子问,“你嫁来也快半个月了,可去看过了老张头没?” “老张头?”苏婉纯疑惑,她都没听说过有这号人,见吴嫂子面露不赞同,“那是什么人?” 看吴嫂子的意思,应当是跟秦铮有关联的。 她从未在秦铮口中听说过村里有谁是比较要紧的。 “你家秦铮小时候多是靠老张头照拂,也跟他学了几手功夫,这才有能耐去军里历练,老张头年纪大了也没有晚辈,你们要是再不去瞧瞧,当真可怜。”吴嫂子摇了摇头,她显然没想到苏婉纯竟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当真是不知道说秦铮什么才好了。 而苏婉纯却觉得,秦铮不说老张头的事情必定是有自己的成算。 她对村里的事情都不甚了解,自然也不会帮秦铮做决定。 说到底,一切得看他自己的。 看着吴嫂子做活利落的样子,苏婉纯想起今日在镇上客人所言,心头忽然一动,“吴嫂子,你最近有空吗?” 见她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吴嫂子不仅好笑,“你怕是要我帮你干活儿?说,要做什么。” 苏婉纯对干活儿有多生涩吴嫂子是知道的,早早便提出了要帮忙,只是苏婉纯一直都不同意,如今看来,她应当是想通了。 正好,吴嫂子也能教教她,免得她对地里的活儿两眼一抹黑。 而苏婉纯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我最近在镇上卖点心,生意还算不错,只是我一个人干难免忙不过来,想让嫂子帮帮我。” “这……”吴嫂子有些犹豫。 “放心,定然不会让你白干的,一日给你十文的工钱如何?”苏婉纯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少了,赶忙又补了一句,“等日后生意多了,这工钱自然会涨的!” 见她误会了,吴嫂子连连摆手,“我哪儿是嫌弃工钱少啊!能干活就很好了,只是我不会做点心,没得坏了你的生意就不好了。” 更何况她的名声也不好,吴嫂子很担心,让她帮忙会影响苏婉纯的生意。 原来是这个,苏婉纯笑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会做饭,学起来就不难的,也不让你做多复杂的活计,只帮我和面就好了。” 自打开始做点心,每日苏婉纯在和面上的功夫就要耗费掉两个多时辰,几天下来她的手臂都开始发酸了。 再加上这几日的货显然不够卖,定是要加的,她实在是忙不过来,秦铮又在忙地里的活儿,找人帮忙这件事,她已经在心里想了一阵子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如今看来,吴嫂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和面嘛,需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气。 “这个倒是没问题。”吴嫂子还有点犹豫。 却见苏婉纯笑起来,“我就当您答应下来了!咱们可说好,要是你干不好我可是要扣工钱的!别想让我白掏钱!” 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被苏婉纯这一阵插科打诨给逗笑了,吴嫂子点了点她的鼻尖,“放心,坑谁也不会坑你的。” 没在她这儿多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婉纯提着菜篮子回家去。 该给秦铮做饭了。 回到家,先是跟秦铮说了吴嫂子的事情,苏婉纯又问:“我听吴嫂子说,你小时候是老张头对你多有照顾?”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秦铮的脸色,生怕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 “张爷爷对我恩重。”秦铮点了点头,说起这位老张头的时候,他神色间多有孺慕,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老张头算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了。 就连季老也不能与之相比。 一听这话苏婉纯就急了,“那你怎的不早说?我也没去拜见。”当真是太失礼了。 她有些懊恼,盘算着该要怎么样去赔罪。 “恩情该我来还,你不必放在心上。”秦铮顿了顿,又解释道:“张爷爷不喜热闹,太常去瞧他,他反倒不高兴。” 反正他每回去看望老人,没坐上半个时辰就被赶走了。 苏婉纯这下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就更应当去看望了,我住你这儿,没道理连见都不见的!”他当真是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 “你想见,我明日带你去见便是。”秦铮不解的看向她,不明白苏婉纯为何而恼,“不立时带你去拜见,是怕你被张爷爷吓着,他最是严肃了,就连我也时常被骂的狗血淋头。” 说实话,哪怕长这么大了,秦铮对那位老张头,心里还是惧怕的。 “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第42章 冷硬的老人 纵然秦铮有些不愿,也拗不过苏婉纯,眼睁睁的看着她收拾了一大包吃的用的,转头问:“张爷爷住在何处?” 都已经收拾好了,秦铮还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他认命的接过那个大包袱,带着苏婉纯往山下去了。 老张头就住在山脚下,正好是吴嫂子家的另一头。 苏婉纯站在院门口,看着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责怪的眼神落在秦铮身上。 又不是真的孤寡老人,怎么会过得这样惨。 秦铮有能耐自己盖房子,没道理不能修整一下老张头的院子。 “张爷爷不乐意。”察觉到苏婉纯的心思,秦铮如是解释。 在老张头的心中,纵然秦铮对他还算孝顺,可修缮屋子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老人倔强起来,秦铮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婉纯瞥了他一眼,轻哼,“张爷爷在不在家?” 从外头瞧,里面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应该在。”秦铮话音刚落,屋里便走出一位消瘦的老人。 他的脸被长久的日光晒得黝黑,脸上纵横的沟壑证明年岁已经不小,依旧挺拔的脊背带来的精气神,却连一些年轻人都比不上。 老张头见秦铮来了,表情缓和了一瞬,很快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你怎么来了,老头子还没死呢!” 一张口,苏婉纯便知道秦铮为何搞不定这位老人了。 果真像是来时秦铮所言一般严厉。 秦铮还没说话,苏婉纯便开口了,她轻轻的微笑,“一直没来拜见您,是我们的不是,这是来给您赔罪的,您别生气。” 老张头的视线这才落到苏婉纯的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是你媳妇儿?”显然是问秦铮的。 他买媳妇儿这件事,村里上下谁人不知? 自然了,也传到了老张头的耳中。 对于自小照拂的孩子娶媳妇儿还不来看他,老张头还真没有什么不满的。 他跟秦铮都是不善言辞的人,说话两句不是吵起来就是他老人家被秦铮气煞,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两人一般来说都是不会主动去看对方的。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如今秦铮忽然带着新媳妇来看他,倒是让老张头意外,这人别不是吃错药了。 秦铮自顾自的推门进屋,拉着苏婉纯坐下,“她想要来看看您。” 一句话,便将来意说得清楚,没有半点温情。 苏婉纯不赞同的瞪了秦铮一眼,转过头对着老张头的时候,又是那副乖顺温婉的模样,“您待秦大哥如长辈一般,我们才来拜见,实在是失礼了,您若是生气,只管骂我们便是。” “我还没死呢!说什么拜见不拜见的!”老张头半点都不领情,他算是看出来了,一定是这新娘子听说了他跟秦铮的关系才来拜见,不可能是秦铮自己开的口。 果然是相处多年,老张头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婉纯脸色僵了僵,见老张头的眼神一下一下往秦铮那里瞟,她忽然福至心灵,“秦大哥没有直系的亲长,您便如同亲爷爷一般,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哪里有不时常来拜见的道理?” 她将带来的包袱拆开,“这是我做的点心,您尝尝可还合胃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老张头再如何的冷硬,在苏婉纯好像没脾气的温柔细语笑脸相迎之下,也发不出脾气来。 借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松软的小米糕。 “你这媳妇儿倒是比你会做人多了。” 老张头素日来就是这个性子,这已经算是夸赞苏婉纯的话了。 看了眼秦铮,苏婉纯亲亲密密的笑起来,“您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常常来给您送!” “你做的点心自然是好吃的。”秦铮看了苏婉纯一眼,目光柔和下来。 老张头瞧他这德行,自然也知道苏婉纯是他真心喜爱。 原本便没有为难的心思,如今见两个小的感情好,他自然只有高兴地道理。 “你们说话,我去给你们做饭。”苏婉纯拿着带来的肉菜起身,“也让张爷爷尝尝我的手艺,家里没有长辈,可就靠您把关呢!” 唯一一个能够活跃气氛的去了厨房,屋里两个都是锯嘴葫芦,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好在不管是秦铮还是老张头,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倒也没觉得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老张头才开口,“你这媳妇儿瞧着细皮嫩肉的,怕不是村里姑娘?” “她是京城人士,落难来此。”对着老张头,秦铮倒是坦然了不少,并没有刻意掩饰苏婉纯的身份,当然,也没有张嘴道破也就是了。 老张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瞧你这样子,怕是已经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了。” 他轻哼,显然对秦铮这样没出息的样子是看不上的。 一辈子孤苦的老人,一生都没有尝过儿女情长的滋味,他也不明白秦铮的温情来自何处。 倒也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既然秦铮喜欢,那就帮他留下呗。 “可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这样的金凤凰你一个村里娃怕是留不住。”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厨房的方向,“想要让一个女人长长久久的留下,还得生个娃才行。” 冷冰冰的硬骨头,连抚养长大的小辈都没得到过他的软语,说话自带着一股巧取豪夺的意味。 秦铮定定的看向他,“我不会强迫她。”他还没有明白自己对苏婉纯的感情是为何,他也不是会强迫女子的小人。 如若不然,苏婉纯又如何能保持少女的心态,历尽万险之后还能活的这般自在? “冥顽不灵!”老张头被气了个倒仰,明明是为了他好,偏还不领情,“等你媳妇儿跑了,有你哭的时候!” 苏婉纯做好了饭菜出来,正好听见老张头后面这一句。 她疑惑的看了眼秦铮,“谁要跑?” 去做饭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眼瞧着两人还吵了起来? “没什么。” “张爷爷怕你跑了。”秦铮没给他留面子,一如既往的耿直。 第43章 火药味 没想到秦铮竟然这般不给面子,老张头差点从炕上摔下来,重重的瞪了他一眼,倒没有否认,只是有点不敢看苏婉纯的眼睛。 愣了好一会儿苏婉纯才明白了秦铮说的是什么,忽然红了脸,“我能跑到哪儿去?离了你我能活么?”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说给老张头听得。 “那谁知道。”老张头低低的闷哼,不等苏婉纯回答,便垂头吃起菜来。 帮着老张头将屋里收拾了一番,秦铮同苏婉纯便回家去了。 “张爷爷的话,你别太在意。” 小心翼翼的观察苏婉纯的脸色,见她并无不愉之色,秦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苏婉纯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张爷爷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为你着想,你实在不必跟他吵闹。” 以她的敏锐,不难察觉秦铮跟老张头之间的火药味。 没有插嘴,只是因为他们两人谁也没开口,苏婉纯再问下去也不合适。 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老人家一片好心,纵然话说的难听点儿,不管照不照做,哄着便是了。 显然没想到苏婉纯竟有这般豁达,秦铮还以为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要生气的。 至少也会对老张头心有不满。 谁知道她竟然表示理解。 女人的心思,秦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弄不明白了。 “秦大哥,你会强迫我么?”苏婉纯笑着抬起头,秦铮虽然看着脸可怖了点儿,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明白,秦铮是最好不过的人了。 “自然不会。” “那我就更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了。” 苏婉纯耸了耸肩,脚步轻快的往家去。 看着她的背影,秦铮忽然明白了,心情也随着她的脚步轻快了起来。 晚霞落下,在山林之间晕染开来,原生态的美丽是京城的繁华所不能比拟的。 苏婉纯觉得自己怕是要沉浸在这般美丽与宁静之中了。 吴嫂子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两人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里头有苏婉纯调好的糕点粉。 加水揉成面团,再放入模具之中定形后上锅蒸,一份点心就做出来了。 显然吴嫂子没想到还有这般省力的功夫,觉得新奇极了,干活儿更添了几分力气。 “没什么太难的功夫,只要有一把子力气便是。”苏婉纯在一旁跟她讲解。 说话间蒸笼里头的糕点能够出锅了。 吴嫂子心里还有疑惑,“秦兄弟也有一身的力气,可比我强多了,只是这样的功夫,你何必再请人呢?” 力气是有,但苏婉纯还想让秦铮轻松一些。 正巧秦铮也在后头,不太确定他是否能听见厨房里头的说话,于是苏婉纯道:“毕竟是男人,哪儿有女子仔细?”她悄悄凑近吴嫂子的耳边,“也没有女子爱洁。” 男人的神经毕竟粗糙了些,秦铮也算是细心的人了,但苏婉纯让他帮忙,在点心面团里头发现了几根头发之后,便不敢再让他插手了。 这要是让客人在糕点里头吃出了头发还了得? 吴嫂子心中明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秦铮的耳力过人,厨房里头的动静他一清二楚,就连苏婉纯跟吴嫂子的耳语他也听见了几分。 在山林里头跟野兽共眠,要是没有这般耳力,秦铮怕是有些危险的。 他将信将疑的闻了闻衣袖,还真是一股汗臭。 难怪苏婉纯隐隐的嫌弃了,之所以没有开口说明,秦铮想,或许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 有了人手帮忙,苏婉纯很快便做好了要拿去卖的点心,让吴嫂子早些下山去。 奈何吴嫂子还想留下帮着苏婉纯做点家务活儿,推辞不过,苏婉纯只能道:“大丫才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你快回去。” 就算女儿从小能干,可将女儿独自一人留在家,吴嫂子心里也是不安的,她不再抢着干活,将身上的围裙叠好放在灶边,便同苏婉纯告辞走了。 秦铮拖着一个大木桶进来,“今儿沐浴么?” 山上山下的忙活了一整天,苏婉纯也不是神仙,自然一身汗水。 看着秦铮将院子里晒的水一桶一桶的倒进木桶里头,苏婉纯赶忙进去梳洗。 太阳晒热的水跟烧的水不同,天色阴下来还透露出丝丝的凉意。 苏婉纯浸泡其中,只觉得身心舒畅痛快。 一天的疲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天色微亮,两人收拾好板车去镇上时,几日都不见踪影的牛车却出现了。 都已经做好了徒步去镇上的准备,如今又有车坐,苏婉纯心里头有些疑惑。 驾车的是村长的大孙子,见着苏婉纯跟秦铮远远地来,忙上前打招呼,“我带你们一起去镇上。” 能够轻松一些,苏婉纯自然不想让秦铮受累。 如今她还没能耐自己走去镇上呢,半道上还是要让秦铮拖着她跟板车一起走的。 有牛车搭乘自然是好。 村长的孙子瞧着跟无药差不多大的年纪,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不好跟苏婉纯搭话,只能跟秦铮闲聊,“听说你们在镇上做起生意来了,真厉害!” “就是些小本生意,赚的辛苦钱罢了。”秦铮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管人家怎么问,他也只透露了自家是在做点心生意,在镇上摆摊。 至于别的,例如赚多少钱,点心难不难做之类的,他直接一问三不知。 这幅样子将想要打探分一杯羹的村民们气了个倒仰。 要不是心中对秦铮的恐惧还在,就要大骂他不识抬举了。 虽然现在也没好多少。 秦铮这里走不通,看着娇弱弱的苏婉纯应当好说话些。 然而,苏婉纯也不是好糊弄的,问她怎么会做的点心? “小时候跟母亲学的。” 想要问她难不难他们能不能学? “家里的点心方子,不能外传!” 说上一句家传,那便是苏婉纯的嫁妆! 秦铮都没想着贪墨,他们这些说是乡亲,实则没有多大关系的人就更别想了。 “小姑娘家家的这般牙尖嘴利,小心哪天那煞星恼了再给卖出去!” 第44章 不是家奴 这般嘟囔的人不少,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苏婉纯能赚钱,秦铮哪儿能把人给卖了? 瞧如今他们夫妇俩过的日子就知道,苏婉纯可是个金疙瘩。 秦铮又不是个真的傻子,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也没理会那些村民的酸话,苏婉纯与秦铮一到镇上就付清车款下了牛车,将卸磨杀驴演示的鲜活极了。 纵然有人想留,如今都到了镇上也不好开口。 总不能明言不让苏婉纯他们做生意? 这可是要结仇的。 到了摊位,发现翠芽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见了苏婉纯赶忙上前去,“你怎么昨天没来镇上呀!” 看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苏婉纯心里一咯噔,难道出事了,“昨儿家里有点事,怎么了?” “我家小姐爱吃你做的八卦粥,说家里厨娘做得不对,夫人派我来找你!”翠芽拉着苏婉纯便匆匆要走。 却被秦铮给拦住了,“做什么。” “自然是去给我家小姐做吃的!”翠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苏婉纯是他们家的人呢。 “我还得做生意。”苏婉纯慢条斯理的将点心都摆出来,对翠芽的态度也没有从前那般热络了。 她是好脾气,但却也不是谁都能爬到她头顶上的。 翠芽不问她意见的举动,让苏婉纯心里有点不高兴。 纵然知道不过举手之劳,但她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 显然没想到苏婉纯会这么快变脸,翠芽当即便急了起来,“好姐姐,是我太着急了,可小姐吃不下东西,我,我……” “翠芽,我跟你做了几回生意,欣赏你的利落爽快,更敬佩你的忠心,但我不是你家的家奴。”苏婉纯定定的看向翠芽,“我只做我的小生意,卖点儿小点心,上回给你家小姐带粥是情分,而非本分。” 更不是她理所当然差使的底气。 她虽说没有翻脸,但心里多少有点生气。 翠芽家在这镇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乡绅了,谁不是客客气气的?唯有苏婉纯,半点都不给面子,这是翠芽万万没想到的。 她怔了怔,看向苏婉纯愣愣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夫人给的赏钱就不止你这些天赚的银子了。” 能跟她家搭上关系,指不定还能在他家做个厨娘,是多少妇人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谁人不知她家宽厚,一个厨娘每月的工钱就足够一家子人吃喝不愁的了。 这样的好事,苏婉纯怎么还推辞呢? “可我不愿意。”苏婉纯看向翠芽,缓缓开口,“我是个自由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作何要任人摆布呢?不过是一份点心罢了,便是没有我,你家夫人也自有办法找到比我更好的,不是么?” 见翠芽还想说什么,她却不想纠缠了,“好了,我要摆摊子了,你不想坏我生意?” 还盼着借苏婉纯的光得赏钱呢,虽说翠芽不知为何她就恼了,但却也不想跟人结了死仇,楞楞的让开身子,人却在一旁看着一直没走。 早就有在苏婉纯这里买过点心的人等着了,瞧翠芽这幅样子,生怕她家的主家对付了苏婉纯后边买不到她的点心了,这样一闹,收摊倒是快了不少。 东西卖完了,苏婉纯也没多留,拉着秦铮便走。 “去布庄买点儿布,我瞧着张爷爷的衣裳破了,该做身新的了。” 目不斜视的从翠芽身边走开,苏婉纯就当没这个人似的。 秦铮回过头看了翠芽一眼,“你决定便是。” 他觉得苏婉纯刚才的反应有点大了,但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虽不明原因,可秦铮也没想拆苏婉纯的台。 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苏婉纯只是不爽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而已。 凭什么人家要让她做什么,她便得乖乖受着感恩戴德? 她偏不,她不愿意! 在乖顺柔软的外表下,苏婉纯心中还藏着一颗不屈的心。 年轻人都有的意气,或许唯有争了个头破血流,才知道收敛。 才刚到布庄,苏婉纯两人便被堵住了。 来者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的态度很谦卑,“想必这便是秦夫人罢?家奴失礼,让秦夫人受委屈了,夫人特意派老奴来赔罪,还望秦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小丫头一般见识。” “没多了不得,贵府无需如此客气。”苏婉纯并不想跟他们再打交道,因此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拉着秦铮要走。 却不想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秦夫人若不愿接受赔罪礼,是还在怪罪我苏府了,夫人说了,我们苏家虽不如京城本家那般财大气粗,可也是知道礼数的,若秦夫人不愿谅解,怕是回头夫人得上门赔罪了。” 苏婉纯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来人,“你们是京城苏家的分支?商贾苏家?” 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儿,男人愣了愣,从善如流的应下,“正是,虽说是商贾,但我们也是讲规矩的,秦夫人安心便是了。” “那……”苏婉纯刚想开口,便被秦铮扯了扯衣袖。 “赔罪礼我们收下了,上门便不必。” 他将男人带来的东西放在板车上,拉着苏婉纯便走,布料也不买了。 走出去很长一段,苏婉纯才有机会问他,“你怎么不让我说话?”若当真是苏家人,她倒是想见见。 万一能给堂姐带话呢? 秦铮当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瞧瞧,在京城所学是不是当真只有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竟半点心眼也没有。 “即便当真是你苏家旁支,也难免不会陷你于危难!如今你的处境是最安全的,若贸然张扬出来,被有心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待如何?” 为了父母,苏婉纯连户籍的事情都处理的小心翼翼,怎么一听见有苏家人在便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知道秦铮是关心自己,苏婉纯也没恼,“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这边的旁支值不值得相信,还得再看。” 早该想到的,他们家的生意遍布大陆,不仅仅靠的是父亲经营有方,更是因为旁支都同心协力、遍地开花。 第45章 涨工钱 沉默着回到家中,苏婉纯心中还没有放下要与苏家相认的心思。 但就如秦铮所言一般,还是谨慎为妙。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将她的所在暴露。 静贵妃势大,难保这洞河镇的苏家不会投靠过去。 人之常情。 秦铮将板车上的东西放下,他们买了不少布料粮油,打算等苏婉纯将老张头的衣裳做好便一并送过去。 只是如今,苏婉纯没有这样的心情。 “吴嫂子快来了,你先把厨房收拾出来。”秦铮将简单的饭菜端出,出了苏家的事情,两人谁也没有仔细做饭的心思。 见苏婉纯还是那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秦铮叹气,“你总得打起精神来,没得出了什么纰漏。” 人家本来没起疑心,见着苏婉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是要多想的。 “知道了。” 揉了揉眉心,知道多想无益,苏婉纯收拾好心情,将点心面都拌好等着吴嫂子上门来。 没多久,吴嫂子便带着大丫一起来了。 秦铮出去忙活,将屋里的空间留给女人们。 见着大丫,苏婉纯心头一惊,“大丫这是怎么了?” 原本干干净净的小丫头,如今头脸上竟带上了血痕。 “没什么事儿,我不在家看着她摔了一跤。”吴嫂子笑着,好像并不将大丫的伤放在心上,“这不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家么?我便想着把她带来一起做活儿,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的。” 毕竟是要赚钱的,吴嫂子自然要同苏婉纯解释清楚。 大丫的伤一看就不是摔出来的,纵然苏婉纯对这些不了解,也能看出是被人打的。 怕是母亲不在家,大丫一个小丫头被人欺负了。 苏婉纯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屋里拿了伤药出来,“大丫,来。” 将孩子抱在怀里,苏婉纯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姨姨,疼!”大丫缩了缩小身子,却没有挣扎,她也知道苏婉纯没有恶意。 伤药要药效好,多少是有些疼的,纵然苏婉纯已经轻手轻脚了,可小孩子皮肉嫩,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将头上的伤包扎好,苏婉纯又转头对吴嫂子道:“虽说伤得不重,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要小心养着,万一留了疤就不好了。” 她也知道,村里的姑娘不像是她小时候一般,自小被精细的养着,油皮都没有破过一块。 小孩子摔摔打打长大,以后的体质也会好些。 吴嫂子连连点头,“我不知什么,都听你的。”她早知道,苏婉纯懂得事情比她多多了。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吃些清淡的就行。” 哄着大丫在院子里玩,有什么事儿便叫大人,苏婉纯同吴嫂子一同进了厨房去。 “这几日的生意都不错,点心有些不够卖,我想着加些,有劳嫂子了。” 苏婉纯有点不好意思,她原本开的工钱,是她往日里卖点心的数量决定的,最近或许是有了苏府小姐这个招牌,她的生意好了许多。 “生意好是好事啊,累些也没什么。”吴嫂子笑了笑,赚银子嘛,哪里有不累的? 她在苏婉纯这儿做的活儿已经很舒坦了。 奈何苏婉纯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若是过两日还有这般好的生意,我得给嫂子加工钱。” “一天十文的够了,我在你这儿做活儿轻松得很,一天不过两三个时辰罢了,还有空料理家里呢,这般厚的工钱,本就是我占了便宜。” 吴嫂子连连摆手,苏婉纯愿意给她提供一个做活儿的地方已经很好了,她不仅能赚钱,还能空的出手来照料大丫的起居,已经比她从前做活儿的地方好上了太多。 见苏婉纯有些不信,吴嫂子随口说起之前的事情,“我从前在镇上给人洗衣裳,一天忙到黑,一日的工钱也才五个大子,你这儿整整翻了一倍呢!还轻省。” 那些洗衣娘子的辛苦苏婉纯也知道,那多是苦力的活儿,家里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做的。 人家给的报酬低廉,并不意味着苏婉纯这儿也低廉。 “我这点心赚银子,又怎么好压榨嫂子?”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就这样定了,过两日点心的量定下来,我给嫂子的工钱加到十五文。” 也是因为吴嫂子干活儿利索,不多事多打听,让苏婉纯跟她的相处很自在,这才有了加工钱一说。 吴嫂子张了张嘴想推辞,却又听见苏婉纯道:“若嫂子不应,那我日后可不敢找嫂子帮忙了。” 见她是真心实意的要加工钱,吴嫂子叹了口气算是应下。 其实一日十文的工钱让苏婉纯心中很是歉疚,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人,两人玩的又不错,十文也就是一份点心的价格而已。 但秦铮却说,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已经十分丰厚了,镇上酒楼里头跑堂的伙计一个月也才五百文而已,苏婉纯为了不太打眼,只能委屈了吴嫂子。 如今加了活儿,自然不能再让她太吃亏。 两人配合的越发默契,将第二日的点心做完,天色还亮着呢。 苏婉纯收拾了厨房拉着吴嫂子到院里看大丫捡石子玩,她忽然道:“嫂子,我这儿有些没用的碎布,你瞧瞧能不能用得上。” 碎布在村里也算是好东西了,大些的可以做荷包,小的也能纳鞋底子,总是有许多的去处。 也不算是多值钱的东西,故而吴嫂子没有拒绝。 可在瞧见苏婉纯拿出来的框子之后,她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可不算是碎布,大的都有一臂长呢,仔细规划着都够给孩子做件衣裳了。” “那就给大丫做件衣裳。”苏婉纯耸了耸肩,她本就是这个意思,但直说的话,显然吴嫂子是不会同意的。 “这样好的细棉布衣裳,那里是我家大丫能穿上的?你这料子这么大,不管做袜子什么的都可,实在不行,还能做门帘呢,多有面子啊!不行,我不能要。” 吴嫂子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 苏婉纯却不理她,招手将大丫叫到跟前来,“想不想要新衣裳?” 大丫不懂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只听到有新衣裳穿,两眼熠熠生光,甜甜答道:“想!” 第46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眼瞧着穷困的吴嫂子在秦家干活儿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村里人也隐隐的开始有些心动了。 尤其是瞧见大丫都穿上了细棉布衣裳,在家闲着的妇人更是恨不得自己去秦家做活儿。 只可惜大多数人还是碍于秦铮的凶名,只敢在心里想想,就算苏婉纯想请她们干活儿,她们都不定敢上秦家的门去。 当初吴嫂子敢,不仅是因为苏婉纯实在可亲,更是因为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显然,大部分人还没到这个份上。 旁人有顾忌,村长一家是知道秦铮的性子的,心里清楚他只是看着凶,梁嫂子在家想了好几日之后,总算还是决定上门。 “苏妹子,忙呢?” 梁嫂子也不管院门是开着关着,更没理苏婉纯有没有邀请她进来,自顾自的便走到苏婉纯的身边。 瞧见她手里的东西,梁嫂子惊了一跳,“你还会绣花呢?” 这惊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苏婉纯有多废。 抬头看了梁嫂子一眼,苏婉纯蹙眉,“自是会的。”不然她看着的是什么? 有求于人,梁嫂子也知道自己反应稍微大了些,虚虚的打了一下嘴巴,“瞧我,就是不会说话,你别恼,嫂子只是嗓门儿大了点儿,这不是惊讶于你能干么?” 梁嫂子心里啧啧感叹,秦铮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买了个这样能干的媳妇儿? 会做点心会绣花,还会赚钱,这放在哪家都是宝贝呀! 村里会做针线的女人不少,但正经会绣活儿的人却不多,只有那种几辈子的富户能送姑娘去学两手,那也没有苏婉纯手底下的花样子瞧着精致。 梁嫂子眼馋极了,她要是也会这一手,去镇上接绣活儿能赚多少银子呀!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想摸。 却被苏婉纯给躲开了。 这是嫌弃她手脏不成?梁嫂子蹙眉看着苏婉纯,心里有点不高兴。 “梁嫂子见谅,这是蚕丝线,刮花了就不好了,我自己都少摸。” 梁嫂子满手的老茧子,让她摸了,这一整幅图就废了。 苏婉纯没那么好的心性,更是跟梁嫂子没有那么好的交情。 话说到这份上,梁嫂子再要去碰,那可就是故意想要难为人了,她讪讪的笑了笑,被绣活儿迷了眼,倒忘了来的正事儿。 “我听说,你找了吴家的寡妇帮你干活儿?”梁嫂子看着苏婉纯的面皮,心里盘算着,“工钱不少?嫂子可跟你说,寡妇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日日上门,你可得小心你家的汉子别被她勾了去。” “若是这样想,那可对自己也太没有信心了。”苏婉纯哭笑不得,不说吴嫂子有没有那样的心,就是有,秦铮又是那样的人么? 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眼光。 见她半点不为所动,梁嫂子满脸的不赞同,“话可不是这样说,别看那寡妇面皮没你好看,看着肌肤也没你细腻,可谁不知道,寡妇都是浪蹄子,能勾人的可不是外在,而是那浪功夫!” 抬头看了梁嫂子一眼,苏婉纯嗤笑,“这话说得,像是嫂子专程听了墙角似的。” “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梁嫂子有些急了,还想挑拨几句。 她心里可是清楚,不管女人之间的关系再好,只要让人怀疑对方勾引自家汉子,那再好的关系也没了。 只要那吴寡妇被赶走,她来上工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么? 指不定还能拿更高的工钱呢! “这说的是吴嫂子?”苏婉纯摇了摇头,半点没相信梁嫂子的话,“你说的跟真的似的,若当真如此可恶,她怎么过这么苦的日子呢?” “你可别不信,我跟你说,隔壁村就有……”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婉纯给打断了,她直直的看向梁嫂子,目光中似有冷意,“说话可得讲证据,坏人名节可是把人往死路上逼,要因为嫂子一句没头尾的话害死了人,你可得要负责任的。” 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梁嫂子这些话未免太恶毒了些,若真有人当了真,吴嫂子带着女儿还能在村里活下去么? 这是随便能说出的话?简直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苏婉纯心里清楚,不是所以人都良善本分,但如此举动,实在是让人看着心寒。 共居一村,也没有多少你死我活的仇怨,何必呢。 见苏婉纯脸色严肃,梁嫂子不禁讪讪,“你这说的严肃了么不是?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信便罢了。” 苏婉纯骤然转过头,与梁嫂子直勾勾的对视上了,“那我也多说一句,若有人这般编排嫂子,待如何?” 或许是苏婉纯的眼神太过认真,梁嫂子还真的设身处地的代入了一下,当即变恼了,“他们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望嫂子善自珍重。” 梁嫂子为何来找她说这些话,苏婉纯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想要争取活计,用实打实的能耐来换,值得钦佩,但若是使小人手段挑拨离间,这样的人,她可不敢与之相处。 尤其是做吃食活计的,更是要谨慎再谨慎,人品很是紧要,就算蠢笨木讷些,也比机灵却心怀恶意来的好许多。 梁嫂子见苏婉纯这做派也知道,她的活计是干不成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给我这个面子了?”语气中竟隐隐有了些威胁之意。 苏婉纯在京城面对那些贵妇人都没被欺负威胁了去,梁嫂子自是更不可能了,她笑了笑,“您可是村长的儿媳,我哪儿敢?”不轻不重的,却没有给梁嫂子半分颜面。 来了几回,梁嫂子都没在苏婉纯身上讨到好,她也懒得做平易近人的样子了,骤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苏婉纯,“好,你好得很!咱们走着瞧!” 一个才来的新媳妇儿,竟然敢不给她面子,她有的是法子让苏婉纯在村里待不下去! 目光沉沉的看着梁嫂子负气远去,苏婉纯轻笑一声,继续做自己的活儿了,没半点担忧。 第47章 察觉 她与秦铮到底也没多少依赖村长一家的地方,自然不惧他们的为难。 若真做的过分了…… 苏婉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不欲为难人,但在家所学所看也不是白来的,定不会让人白白欺辱了去。 秦铮从地里回来,肩上还扛着一大包东西,苏婉纯见了赶忙上前去,“这是什么?”想要接过,却被秦铮给避开了。 他将肩上的袋子放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看便知道很重。 “是豆种子。” 见苏婉纯不解,他解释道:“我问了人,山里地荒,要种粮食,就得先肥地,种豆子是最好的,我便去买了些豆种子来。” 这样啊…… 苏婉纯点了点头,对于种地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也没有开口再问什么,而是将打算添点心产量的事情同他说了,“这样一来,板车就得修修,这几日来来往往的,我已经觉着有些摇晃了。” 原本便是秦铮匆忙做出来的,他也不是专门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有不足之处也是有的。 秦铮却没有应下,他想了想,“若点心量加上去,能比得上镇上的点心铺子一天的产量了。”抬头看向苏婉纯,见她若有所思起来,秦铮笑了笑。 她很聪慧,很多时候只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而已,稍稍提点两句,便能通透了。 果然,没过多久苏婉纯便追了上来,“你的意思,是在镇上开点心铺子?” 这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家的银钱便捉襟见肘了。 秦铮把人拉到屋子里来算账,“我原本有一百两二十两银子的存款,除去开销与买地的银子,在加上最近赚的钱,咱们手里还有八十两多一点儿。” 镇上的铺面价格大多在一百两到二百两之间,他们若买个地段不那么好,稍微小一些的铺面,再赚点钱也差不多够了。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别的方面就会困难一些。 秦铮和苏婉纯都是能干的人,倒也不怕困难,只不过…… “镇上的铺面不能租么?”只能买下来? 显然没往这个方向想,秦铮愣了愣,“应当是可以租的,咱们得去寻摸寻摸。” 到底还是苏婉纯的脑子灵活一些,想到了这一点后,她又道:“找个伢子寻摸。”人家干这一行的,办事应当比他们要妥帖许多。 他们也不认识镇上三教九流的人,能求助的也只有季老。 这事儿与其麻烦人帮忙,倒不如花点钱买便宜。 秦铮也是这样想,“再去镇上时,我会去找伢子的。” 可去镇上的日子却推迟了。 无他,洞河镇苏府的夫人杨氏,竟亲自来了。 杨氏乘着马车,一路打听着到了山脚下,马车是无论如何上不了山的,杨氏只能靠自己走上去。 “可是秦家?” 出门来迎的自是苏婉纯,她见着杨氏愣了愣,听明来意之后便将人请进来。 “不过是小事而已,夫人不必亲自上门。” 杨氏见着苏婉纯的脸,当场就愣住了,她呐呐道:“我苏府之名天下皆知,不好让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坏了,秦夫人放心,我已责罚过她,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治下不严的过错,还请夫人给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到后头,她已经恢复了顺畅的言语,只是目光却落在苏婉纯身上,久久不能挪开。 “夫人有这样的心当真难得,我依然不怪罪,更谈不上赎罪。”苏婉纯没察觉到杨氏的异常,她的心口也是怦怦直跳,“翠芽也是一番忠心,从前同她交流还算不错,夫人也别太怪罪了。” 杨氏冷静下来,眨了眨眼恢复客套的模样,“我家小女自幼便脾胃虚弱,打小儿便只能吃些柔软易克化的食物,不能沾半点荤腥,长久以往下来,难免会有食欲不振,只有秦夫人所做的点心能让她开怀,说来,也是我急了。” 她看了眼身旁的嬷嬷,从她手中借过两张银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秦夫人笑纳。” “这我可不能要。”苏婉纯看了眼面额,一百两银子。 这于苏家而言不算什么,但在这样的地方也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了,不只是巧合还是怎的,正好是在镇上买个上好铺面的价格。 杨氏抓紧了身旁嬷嬷的手,“说来也是我的私心,想着……秦夫人收下了这笔银子,许是就有了资本,能在镇上置办个铺面,日后小女若是嘴馋,也能有个去处不是?” 看了杨氏许久,苏婉纯到底还是将银票给收了下来。 告辞之前,杨氏特意对苏婉纯叮嘱,“大隐隐于市自是好,可也得时刻留意小心,京城一切安好。” “京城?!”苏婉纯心头一惊,愣愣的看向杨氏。 难不成,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在印象之中,她作为本家小姐,从未见过洞河镇的旁支。 算起来,洞河镇离京诚遥远,他们家应当已经跟本家血脉稀薄了才对。 杨氏却只是笑:“我观夫人模样口音,许是京诚来者,故而多此一举,还望切莫多心。” 不等苏婉纯再问,杨氏便告辞离开了。 无论如何,杨氏是万不能在这村里多留的。 苏婉纯沉默的看着桌上的银票,心中隐有不安。 她以为自己藏的已经够深了,没想到…… 但愿不是坏事。 杨氏离去,直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崔嬷嬷,你见着没有,那姑娘分明是……” “夫人慎言。”崔嬷嬷一直沉默的跟在杨氏身边,如透明人一般,“不管是与不是,都得将消息锁死,不可让人察觉了去。” 她是自本家来的,自然见过苏婉纯,但这话不可说,“为了自家人好,夫人也得三缄其口,唯有对老爷道明即可。” 显然杨氏也是知道轻重的,她缓了口气,像是有了主心骨,“可也得派人与本家说明才是,据说……已经找疯了。” “这样正好,切不可漏了风声,我瞧那位也不是轻忽之人。” 第48章 妄自菲薄 看着手里两张大额的银票,秦铮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镇上那户人家确实是厚道,既然给了你好生收着便是,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秦铮自嘲,“亏我还想着进山去碰碰运气,谁知竟还不如人家随意的一次施舍。” “你别这样说。”苏婉纯蹙眉,他此时的模样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秦铮难道比谁差了么?不过出身而已,“你这样的想法才是踏实的,这不过意外之财而已。” 秦铮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他没纠缠这事儿多久,“如此一来,倒是够了你在镇上买间铺面的银子了。”这也是原本的想法。 买下便是自己的产业,租的话,到底还是在别人手里讨生活,每月都要付租金银子的。 然而苏婉纯却摇头,“咱们先瞧着,不一定要买呢,我还是认为租的好。” 更何况,点心生意如何尚且难说,如今瞧着是好了起来,但日子长了谁知道呢? 据说镇上已经有人在卖她所卖了。 这原不是多难的功夫,只要肯研究,都是能做出来的。 苏婉纯的优势,只是自小长在京城,更见多识广而已。 “你的银子,你决定便是了。”秦铮并没有多大的意见,苏婉纯要做什么,他支持,便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待着,秦铮也愿意养着她。 看了眼秦铮,苏婉纯缓缓道:“等中秋后。” 中秋之前是秋收,紧接着便是收税的日子了。 在这之前,她得好好想想户籍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买铺面还是租,都是要看户籍的,她已经依靠了秦铮很多了,总不能什么事都仰仗着他。 秦铮倒是没想太多,只当她是想瞧瞧这段日子到中秋买卖银钱而已。 他百般信任的样子,让苏婉纯脑门一热,“我愿意将户籍落在此地。” “……你说什么?”秦铮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怔怔的看向她,秦铮心中一点一点明朗。 忽然意识到苏婉纯所言意味着什么,他骤然站起身来,“你答应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还以为苏婉纯得要事到临头才能做决定,明明……他方才什么都没有做。 秦铮到底没有那细腻的心思,想不明白苏婉纯忽然答应的契机是什么。 其实,苏婉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如今才下定决心宣之于口而已。 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的模样,让苏婉纯闷笑起来,“我相信秦大哥不会仗着户籍而欺辱为难我,既如此,落了也没什么,至于家里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已经渐渐想通,户籍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既然如此,那么只要她将来跟父母禀明了此事,想来爹娘也知道她是情势所逼,秦铮也不是什么小人,相信会被父母所接纳的。 秦铮涨红了脸,连连做出保证,“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他如同宣誓一般,上前紧握住苏婉纯的手。 明明没有相识多久的两人,却似乎情深义重一般。 苏婉纯很不自在,挣脱了秦铮的手,呐呐道:“我自是相信秦大哥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苏婉纯的点心生意也做的平稳安泰,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能养得起自己,吴嫂子也因此赚了不少银钱。 京城的种种,似乎已经跟苏婉纯渐渐远去。 然而很快,镇上商队的人来,将苏婉纯拉回了现实。 “苏家主夫妇入狱,如今主事的是苏家嫡枝二房,他们似乎对苏家主夫妇很是厌恶,也是人之常情,听说不管人前人后都没有提过苏家主夫妇半句,旁人提起来要翻脸呢!” 苏婉纯在屋外听着秦铮与商队的人说话,她不敢去,生怕被人发现异常察觉身份。 她的存在,送回京城去不说能换回一场泼天的富贵,至少也能换来于镇上的人而言的一笔天文数字。 无论如何,苏婉纯都不敢冒险。 秦铮的声音传出:“这样说来,二房是家主了?” “正经的家主还活着呢,就算在牢里也不是随意能更改其身份的,二房还是二房。”说话的人似乎笑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除了个名头,二房跟家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没有人再动苏家?” “这倒是没有,他们家还做着好生意呢。” 秦铮心下叹息,“多谢你。” “这有什么?不过顺便的事儿,我说秦小子,你这么关心苏家的事情,该不会真想去找了苏家那位嫡小姐换银子?” “人家姑娘孤苦在外已十分可怜,我不过好奇才打探一二,你误会了。” 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反正没有再问下去,拍了拍秦铮的肩膀便走了。 这时,苏婉纯才从后院走出来,“二叔不是这样的人。”她怔怔的,不知该相信自己从前的认知,还是相信如今的事实。 “你二叔未必是真的不管你爹娘了,只是你也知道,如今你爹娘入狱,虽说还没定罪,但……想要救出来约莫也不是那么轻松的。”秦铮只能安慰她。 其实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些想法,毕竟财帛动人心,苏家又是商贾,那二房当家未必没有对苏家的财产动心,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这些话,他不忍心于苏婉纯说明。 “这倒是。”苏婉纯笑了笑,静贵妃要她爹娘入狱,想要营救却不是那么轻松的,苏家虽名满天下,但却没有人入仕途,商毕竟是商,无法跟大权在握之人抗衡。 二叔明哲保身或许是对的。 “二叔若当真要谋夺我家财产,合该坐上家主之位才是。”苏婉纯抽出身来想,“虽说会落人口实,但毕竟父亲入狱,那些人念叨一段时间也罢了,族老们反倒是会支持。” 没有人比苏婉纯对自家的情况更了解,就算苏家比旁的商人厚道些,但也毕竟是商人,审时度势,为己逐利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那些族老,只要家主是嫡枝,他们都不会拒绝。 第49章 为难 秦铮欲带苏婉纯去县城衙门办理户籍,这需要村长给出的说明,但到这一步,却被村长给拒绝了。 “你家媳妇毕竟是买来的,将卖身契捏在手里,以后要有个什么也好控制,若当真落户在你名下,成了良民,到时候她若不听话,可就难办了。” 看村长的模样,倒是满心满眼为秦铮好的样子。 然而,秦铮却没有领他的情,“既已经是一家人,还说什么控制不控制的,婉纯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村长叔不必担心。” “我是为了你好!你那媳妇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将卖身契握在手里,以后她要是不听话还能卖了去!要当真户籍上成了妻,那你们可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本该如此。” 村长的推脱,倒让秦铮想起了另一件事。 苏婉纯的卖身契还在,那么不管是谁拿了她的卖身契,谁便是她的主家,说破了天也不好使。 他一旦丢了,那就算村长松口,他也没办法将苏婉纯的户籍落在自己名下。 秦铮看向村长,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个猜想。 回到家去跟苏婉纯说明,想要问问她的意见。 “村长此言,或许是想要让你将我卖给他,亦或者要把卖身契偷了去,不过这村里似乎还没有比你身手好的人,这一点可以否决,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苏婉纯说起自己的事情,冷漠的倒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一般。 “什么可能?”秦铮连连追问,这样的事情,苏婉纯比他看得透看得明,这是秦铮早知道的事情,也没觉得遇事来问苏婉纯有什么丢人的。 光是这份尊重,便足以让苏婉纯动容了,她抿了抿唇,“也许,村长是在故意刁难你,想要从你这儿得些好处。” “可我已经按着你的话,给村长送了两斤肉十斤白面了。” 这样的礼在村里而言已经很重了,足以说明秦铮的诚意。 若这都不满意,那村长还想要什么? “自然是要更大的好处。”苏婉纯直直的看向秦铮,将梁氏前几日来找她,两人的争执说明。 村长索要,无非是银钱,或是让梁氏在她这儿做工,最好是什么都不用做,苏婉纯还花钱养着他们一家。 近日来,苏婉纯的点心卖得不错这在村里不是秘密,吴嫂子的日子过起来了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想要来干活。 这些事情秦铮都知道,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村长为难他竟是为了这个。 难以置信。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日子好过些呢?”苏婉纯耸了耸肩,并没有觉得多意外,她在家跟着母亲管理铺子的时候,多贪婪的人没见过? 似村长这样的,只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 “那如今该如何?” 按着秦铮从前的作风,知道了村长所要,他也不是给不起,那给了就是了,就当买了个方便。 可如今家里的大小事他都交给苏婉纯处理,该当如何,还是得看苏婉纯的意见。 “这边的里正为人如何?” 虽说都是村官儿,但里正的权限要比村长大些,若里正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应了,村长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倒是把秦铮给问住了,他已经习惯了有事情去找村长,里正这个人他都没有太留意过。 如今苏婉纯问起,他细细的想了起来,“里正很严肃刻板,看着比村长更难应付。” “可贪财?” “据说他是最公正的了。”秦铮如是道。 苏婉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无论是怎么样难缠的人她都有信心解决,但里正为人正直,倒是省了不少事。 不过究竟如何,还是得见了人才知道。 “我去准备点儿东西,咱们明日去拜访里正。”苏婉纯起身,扭头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儿又进了房间,如此来回几次才算安静。 给严肃正直的人送礼,无需太重,只要表现出诚意即可,而秦铮已经给村长送了礼摆出了态度,那么里正的便不能低于村长,还要稍微重上几分。 索性,苏婉纯便拿了些烤的饼子,加上猪肉和布匹,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篮子里头。 “走,你不是说里正家在隔壁村么?” 天刚亮,苏婉纯便收拾好了东西坐在院子里等秦铮洗漱。 两人一起下了山,往隔壁村去,却没有注意到,村长远远地瞧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有些发沉。 没走多久,至少没有去镇上院,秦铮便停下了脚步。 “前头便是里正家了。”他有些犹豫,毕竟是没有打过交道的人,贸然上门难免有些失礼。 苏婉纯却不惧,她径直上前去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里面走出一位年长的夫人,她穿着一身细棉布衣裳,见着了苏婉纯愣了一下,“你找谁?”这姑娘看着眼生得很,不像是他们这儿的人。 要当真有这样品貌的姑娘,她不可能会不记得的。 苏婉纯露出了个亲切的笑,“我是隔壁村的,想来求见里正。” “姑娘好客气,乡里乡亲的,说什么求见不求见。”妇人笑的爽快,给苏婉纯让开了位置,“里正是我男人,刚出门去看地里了,你先进来。” 苏婉纯走进屋,妇人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秦铮。 很显然,她是认识秦铮的,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秦小子也来了,如今我家有客人,你怕是得等一会儿了。” 秦铮对着苏婉纯示意了一下,苏婉纯立即到:“夫人,我是同他一起来的。” “这是我媳妇儿。”秦铮如是解释。 妇人惊了一下,对秦铮轻嗔,“你这孩子,有了媳妇儿也说一声,当真是我们失礼了,都没去看新媳妇儿。” 又转过头看向苏婉纯,她笑的亲切极了,“好孩子,乡下地方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叫我一声李婶子便是了。” 秦铮显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以来,李婶子便知道他有事儿,直接便问了出来。 显然秦铮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 第50章 里正 “你媳妇儿要落户这是好事儿啊,没问题,等我男人回来我就跟他说,保证把这事儿办的妥帖了。” 李婶子干脆利落的应下来,原本便是很简单的事情,村里的人口多一个,便意味着村里繁荣一分,更何况秦铮的情况,又不是会让村里接济的。 她狐疑的看向秦铮,“这样的事儿找你们村长才更妥帖。”他们村的村长李婶子显然也知道,虽说贪心了些,但到底是知道轻重的,按理来说不会拒绝才是。 人家都有脸做这样的事情,苏婉纯也不怕说,更何况,若将来村长那便再有个什么事情危难,有李婶子这个知情人,她们做事也方便不少。 “哟,你能做好买卖,又能请得起短工那是你的本事,争取是正常的,但这样就……”李婶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以她对那便村长一家的了解,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又见苏婉纯说的诚恳,只是将事情如实道来,并没有半点抹黑对方的意思,心里更是信了几分。 “你放心,落户的事儿不难,一会儿我便让我男人跟你们到县城里头去。”李婶子拉了苏婉纯到一边,安了她的心后,少不得又要叮嘱几句。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又是村长,若是可以,关系还是缓和些好,对你们有好处,别的不提,你们村长毕竟算是长辈。” 苏婉纯知道她的好意,几句话下来,她也明白了李婶子是个热心肠的妇人,于是笑了笑,“您放心,我们自是不愿跟村长交恶的。” 但若有人欺上门来,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李婶子心情舒畅,拍了拍她的头发,“这就好,你是个好孩子,婶子看得出来,左右离得不远,日后若是有什么危难的事儿啊,尽管来找婶子!” “我定不跟您客气。” 亲亲密密的说着话,不知内情的人远远瞧着,就跟嫡亲的亲戚一般。 秦铮对苏婉纯的本事叹为观止,至少这样的事情,杀了他他也做不来。 俏皮的对秦铮眨了眨眼睛,苏婉纯依着李婶子,拿出篮子里头的肉饼给她。 “我早上才做的,还热乎着呢,您尝尝还有哪儿需要改进的?”见李婶子似有推辞的意思,苏婉纯又可怜兮兮的道:“秦大哥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们毕竟年轻,跟前没个长辈提点着,您就当帮帮我们!” “你这小嘴儿倒是甜的很。”李婶子被逗得笑了起来,“好,我便帮你尝尝。” 说话间里正便回来了,李婶子迎上去,又是给他递帕子擦汗又是嘘寒问暖的,好一会儿才安生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里正才察觉到家里还有两人。 对秦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便问了他们的来意。 苏婉纯还没开口呢,李婶子便帮着说开了,“……这小夫妻两个都是不容易的,你可别为难,赶紧带他们去把户籍办了!” 里正皱了皱眉,想说自己早不干这事儿了,李婶子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你都开了口,我哪儿还有拒绝的道理。”里正无奈的摇了摇头,脸色虽是严肃,但对夫人的眼神却柔和极了,“既如此,在我家吃个早饭,我歇一会儿便跟你们走一趟。” “自是看您方便的来。” 请人帮忙,自然不能搞得像是人家求他们一样,这点人情世故秦铮还是知道的。 说起吃食,李婶子又有话说了,“方才苏丫头拿了几个肉饼来,咱们早上便趁热吃了,我方才尝了一个,味道香极了,你一定喜欢。” “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依你便是。” 因着李婶子的欢喜,里正对苏婉纯的态度更好了几分,在尝过肉饼之后,吃人嘴短更是和颜悦色了起来。 “你很不错。” “您谬赞了,不过是些肉饼而已,若您跟婶子喜欢,我以后再做了送来。”苏婉纯笑的客套,但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能跟里正打好关系,以后村长想要为难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李婶子瞧着苏婉纯的好模样,再尝着她的好手艺,心里不由得遗憾。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嫁人了呢? 给她做儿媳妇儿多好! 看了自家婆娘一眼,里正多多少少能猜到几分她不着调的心思,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好笑。 女人两张饼男人三张,不一会儿便将苏婉纯带来的肉饼都吃了个干净,吃完了之后李婶子才觉得懊恼,“都忘了给儿子留一个了。” “这饼做起来并不复杂,一会儿我把方子给您,您就可以自己做了吃了。”苏婉纯笑着道。 “那可好!”李婶子高兴起来,转眼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方子不好给旁人的?” 妇道人家,会旁人不会的食谱点心,那都是她们的嫁妆,将来要留给女儿传下去的,也能让女儿在婆家被高看一眼,怎么能平白给了旁人? “不值当什么,您喜欢就好。”苏婉纯会的菜谱可不止这一点,一个肉饼的方子便能跟里正夫人打好关系,怎么看都是个靠谱的买卖。 说话间,里正已经套好了牛车,“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去,没得回来晚了。” “是呢,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可得常来。” 三人上了牛车,去县城的路上落针可闻,只有牛车摇晃的声响。 里正毕竟是个男人,苏婉纯也不好像对李婶子那般亲热,提起两个话题,见他把天聊死了之后,苏婉纯便彻底不说话了。 不断地给秦铮使眼色,而秦铮在说话上却又是个木讷的,怔怔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里正自己打破了这份平静,“你这个媳妇儿娶的不错。” “都是运气。”秦铮笑了笑,这倒不是谦虚,能碰巧遇见苏婉纯,又碰巧心思一起将她买下,这都不是早早便能想好的事情。 想起秦铮自小在山上打猎的本事,里正点了点头,“你的运气一直是极好的,你们村长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将目光落在苏婉纯身上,久久,发出一声轻笑。 第51章 尘埃落定 县城路远,即便有牛车代步,踏足县城也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里正一路交了进城费用便带着两人直奔县衙,“你们以后要逛县城我可以将牛车借给你们,今儿怕是不能了,得早先去县衙把正事办好,不然天黑之前来不及回去。” 秦铮和苏婉纯在县城找个客栈住一晚倒是没有什么,可里正年长,跟他们同行又带着牛车多少有些不方便。 这话是对苏婉纯说的,他从自家夫人身上知道,女子都是喜欢逛街的,就怕苏婉纯兴头上来。 “正事要紧。”苏婉纯微微颔首,她纵然好奇这县城,倒也没有到分不清楚轻重缓急的地步。 里正满意的看了苏婉纯一眼,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县衙的偏门。 门房是认识里正的,这县城下辖的村官儿他基本上都面熟。 不是多大的事情,在里正塞了一两银子到专管此事的文书手中之后,苏婉纯的户籍便算是落下了。 这事儿倒是苏婉纯没有考虑周全,她看的仔细,里正塞过去的那枚银角子约莫一两左右。 趁着里正没注意,苏婉纯悄声对秦铮道:“钱袋给我。” 虽不明白苏婉纯要做什么,但秦铮还是依言,将怀里包裹严实的钱袋掏了出来。 因着要来县城,两人带出来的银钱不少,苏婉纯伸手一摸,心里满意了。 随着里正从衙门里头出来,忽然,她顿住了脚,怔怔的看着衙门口不远处的告示牌。 “那里是张贴告示的地方,你若是识字去瞧瞧也好,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里正自然也是识字的,见苏婉纯这般认真,他多少也留意了几分。 左右正事办完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刻钟的,三人上告示牌跟前瞧了瞧。 “又是苏家的事情。”里正撇了撇嘴,苏家之事不关民生,他实在是不太理解,怎么传的满天都是。 说到底还是无聊的人太多了。 苏婉纯细细的看过去,上头的消息于她如今而言倒不是多新鲜,都是她心里有数的了,让她驻足的,是告示上还贴了一张她的画像。 那是她及笄之时的画像,算下来也过去快两年了,与她如今并不是十分的相似,画师的水平也没有太高超,只要不让她跟画像对照,倒是也认不太出来。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吃个午饭便回去,我瞧着这天要下雨。” 知道苏婉纯的不安,秦铮赶忙转移话题将里正拉走。 好在里正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他并没有仔细的看过苏婉纯的脸,因此并未将画像与苏婉纯联系起来,被秦铮这样一打岔,更是将告示上的事情扔到天宵云外去了。 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情,里正也只不过是看个乐呵罢了。 “叔可想尝尝县城的酒楼?”苏婉纯回过神来,笑嘻嘻的提议。 里正看了她一眼,“我看是你嘴馋了,真是不会过日子,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前头有家面馆味道还算不错,咱们凑合吃点儿就是了。” 若只有苏婉纯他们夫妇两个,要吃什么都没人拦着,可要请里正去酒楼里吃一顿,他是不肯的。 在里正看来,虽说他帮苏婉纯他们办成了事儿,可人家也是送了礼的,算是两清了,更没有让人请客吃饭的道理。 他是长辈,他们是晚辈,倒是里正还得请他们吃饭呢。 里正推荐的面馆不错,分量大不说,味道也好,要紧的是价格便宜,三个人吃一顿也不过二十文。 在镇上也差不多这个价了。 抢在里正之前付了银子,苏婉纯笑道:“您是为了帮我们办事儿才来的县城,哪里有让您花钱的道理?” “就你会说话!”里正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抢着。 回到里正家,晚霞挂在天边上,暗沉沉的眼瞧着就要天黑。 李婶子很热情,拉着苏婉纯两人便要留饭,“我儿子在镇上做工,成日间就我们老两口吃饭,你们留下也我们也热闹些。” “昨儿买肉的时候我在家还留了些,若今儿不回去做了,怕是要臭呢!改日再来找婶子吃饭,到时候婶子若不做点好的,我可不依。” 半点不客气的态度倒是显得亲近,至少李婶子很高兴,她嗔了苏婉纯一眼,“放心,定少不了你吃的!”没再强求,反倒是想让里正送他们一程。 “叔儿跟着我们跑了一天也累了,我们自个儿回去便是,左右也不远。”苏婉纯笑着摆了摆手,与李婶子拉扯间,不着痕迹的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 不等李婶子反应过来,苏婉纯便拉着秦铮一路跑了出去。 直到跑出村子,苏婉纯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你怎么也不好生给人家,反倒是累了自己。”她有多少体力秦铮难道还不知道么? 在县城转了一日,基本都快消耗干净了,再来这么一遭,她明儿怕是都爬不起来去镇上。 “我若是好生的给,李婶子未必会接。”苏婉纯摇了摇头,她早看出了李婶子不缺钱,更不贪财。 若他们夫妇两个想要这份银子,怕是回来的路上里正便开口了,便是他不好意思,李婶子跟他们说话间也不会一点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算承了他们的情,日后再还便是了。” “事不是这样办的。”苏婉纯好笑的摇了摇头,“求里正帮我落户,便已经是咱们欠了人情,若还要让他们给打点银子,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就是相识多年的友人也没有这样办事的,更何况苏婉纯今日跟里正一家还是第一次见。 李婶子是个很好的人,苏婉纯也不想平白的落了口实。 秦铮对于这些事情一知半解,不过苏婉纯这样说了,他听便是。 原本村长还以为秦铮得再求他一求,就算不能让自家人去苏婉纯那里干活,至少也要多给些银子才是,可谁知道,秦铮转脸便去找了里正。 “爹,秦铮这样做,那不是打您的脸么?”梁氏也不悦极了,在她看来,秦铮和苏婉纯夫妻两个,那都是给脸不要脸的典范! 第52章 吃闷亏 “他们既不给我面子,那就别管我不念及同村的情意!”村长面上满是怒色,站起身来左右踱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秦铮吃个教训。 梁氏眼珠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爹,秦铮原本没有土地,不需要征土地税,他前日不是买了山里的五亩地么?今年的土地税也该交了。” 村长一愣,“可他们是今年才买的地,便是要交税,也该等明年才是。” 而且秦铮买的山地都算是半荒地了,荒地是三年不用交税的。 “买了地就得交税!爹,您是村长,该帮扶乡邻,可也不能太仁慈了才是。”梁氏跃跃欲试的看向村长,“更何况那秦铮还这般的不给您面子,您合该让他知道教训才对!” 这便是村长的便宜之处了,虽说让秦铮早点交税对他没有好处,但多少也算是能出一口气。 村长想了想,觉得梁氏的办法可行,他一拍大腿,“好,就让秦铮认清楚,这村里是谁当家做主!” 原本村长是想着,等收税的时候再让秦臻知道这件事,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秦铮在村里又没有人帮扶,想及时交上税不挨打,那便一定得求到他头上。 到时候有条件就好谈了。 奈何梁氏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很快便在村里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 村长心里有气,可也无可奈何。 苏婉纯也从吴氏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她气恼得很,“秦大哥买的根本就是荒地!没到年限交什么税?!就算是良田,那也该明年才开始交税才对!” 如今地都没种呢,地税就要交了? 没这样的道理! 村村头年新买了地的人都是如此,村长这样做,根本就是故意为难人! 他们虽不少这税钱,但却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吃了亏去。 “这也只是不成文的规定,邻县之前的那个县令便规定了,买地的当年就得交税,无论收获与否,是咱们的县令厚道,才没下达这项命令,如今就算闹出去,也是无处说理。”吴氏劝着她,虽然说吴氏心里也生气,但她却知道,这件事生气也没有法子。 苏婉纯两人只能吃下这个亏。 这便是跟村长没打好关系的坏处。 县官不如现管! 吴氏叹了口气,想劝着点苏婉纯,日后对村长还是软和些的好,不然像是这样的亏,还得吃上不少呢。 然而,苏婉纯却不是吃闷亏的性子。 她抿唇,心里思索了起来,村长别想让他们白受这个憋屈。 苏婉纯心里渐渐有了章程。 等秦铮从地里回来,她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知,“没有人家白白得了好处,却让我们吃亏的道理!” 秦铮心里也恼,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的对待,到底还是冷静一些,“不管你想做什么,等交了税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是咱们吃了亏,到时候有话也好说些。” 不然村长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误会便能将情势反转。 若闹得大了,对苏婉纯也不好。 这个道理苏婉纯自然知道,她拍了拍秦铮的肩,“放心,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说完也不管秦铮是什么反应,转脸便走了。 秦铮摸着肩膀,看着苏婉纯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发笑。 这是把他当兄弟,哥俩好呢? 他当真有些不懂苏婉纯的性子,有时娇娇弱弱,有时却如男子一般豪爽,当真是矛盾极了。 比起村长那头的事情,当然还是中秋来临更紧迫一些。 中秋快到了,她也得开始做月饼了。 最好趁着中秋赚一笔,也顺便在这个时间里头打听打听镇上铺子出租的事情。 吴氏早知道此事,很快便来找了苏婉纯,两人合力,这回光是月饼就做了一百斤左右。 镇上唯有一家点心铺子,也不能说那家的点心不好,只能算中规中矩而已,如若不然的话,苏婉纯的生意也不可能做到今日,以至于还有了租铺面的想法。 那家铺面虽然瞧着点心做得不算好,但为人却是让苏婉纯尊重的,她在镇上多多少少听说过对方的名声,为此,苏婉纯更是想着,租的铺面得离他们远一些才是。 等手里的月饼糕点都卖完了,苏婉纯才收拾了东西,跟秦铮一起去找了伢子。 伢子听了他们的要求之后,沉吟了一会儿问:“不知二位想租在城东还是城西?” 这倒是个问题,苏婉纯开始考虑起来。 见状,伢子便拿出登记可出租铺面的本子来瞧,“城西有两家铺面,位置还好,只是地方都不大,胜在价格便宜。城东那便倒是有家比较大的铺面要出租,只是价格稍微贵一些,看夫人的要求,咱们随时可以去看。” 这也是常情,毕竟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城东那边,点心这种东西毕竟还算是奢侈,不是所有人加都舍得买的,经常在苏婉纯手里买点心的客人有三分之二都是城东的住户,城西的,少之又少。 没有犹豫太久,苏婉纯便下了决定,“咱们先去城东的铺面瞧瞧。” 若符合条件,价格又没有太离谱,苏婉纯是准备租下的。 伢子见人多了,打眼便看出苏婉纯的打算,心里更是高兴起来,热情的去拿了钥匙,带着两人便去了,一路走还一路介绍城西那头的环境。 他这样热情自是有缘由的,苏婉纯租下的铺面租金越高,便意味着他能拿到的佣金越多。 见苏婉纯对城东的铺面有意,他自然是极力促成。 秦铮听了伢子的话都觉得哪里都合适,然而苏婉纯却依旧不为所动。 不管说多少句,到底还是得看铺面究竟好不好。 铺面若是不合适,说的再好也无用。 很快,一行三人便到了目的地。 跟想象着的大门紧闭不一样,这铺面的门大开着,里头还有几人在走动。 “应当是有人在看了。”伢子这般解释,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但苏婉纯能看出他的焦急。 很快,铺面里头的人便出来了。 第53章 伢子 两名穿着不错的男子走在前头,另一个伢子跟在后头不断地给他们介绍着。 很快,几人便察觉到了苏婉纯等人的存在。 年长一些的男子上下打量了苏婉纯与秦铮一圈,发出了一声嗤笑。 年幼的那个沉不住气些,当即便对带着他们看房的伢子道:“你们牙行是没生意了么?什么人都带来瞧,也不看人家银子够不够!” 目光都没有跟苏婉纯和秦铮接触,好像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苏婉纯:“……” 这是被看不起了? 原本她来这一路,对这个地段是很满意的,想着只要铺面不太差便租下来了,可如今闹了这样一出,倒是让她有些兴致缺缺了起来。 “既然有人要租下,那我们换一处看便是。”秦铮拉了苏婉纯便要走。 “等等。”苏婉纯拍了拍秦铮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咱们还是先瞧瞧,若人家不要呢?” 她含笑看了身边的伢子一眼,“这位小哥,您说是不是?” “夫人说的是。” 原本让两个看房子的人撞上便是牙行忌讳的事情,这一单是否成交事小,若让客人闹了不愉快,坏了和气事大。 若他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来看,他说什么都得拉着苏婉纯去看别处。 此时无论苏婉纯如何明里暗里的挤兑着,他都得乖乖的赔笑受着。 他隐晦的瞪了屋里介绍得热闹的同行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那伢子微愣了一下,看向苏婉纯夫妇,忽然一怔,垂首对带来的客人说了几句。 对方似乎很不满,伢子一边陪着笑,一边将人请了出去。 在路过带着苏婉纯两人的伢子时,还不忘啐他一口,“可被你害死了!” “公子、夫人,咱们可以去瞧了。”伢子脸上带着笑,恭恭敬敬的将苏婉纯两人请了进去。 瞧着这一系列的变故,苏婉纯与秦铮对视了一眼,心有不安,“怎的走了?方才不是还瞧着很热络的么?”她还当这间铺面人家要租,她租不成了呢。 没走,只不过是有些不甘。 如今这情况,她当真没太看懂。 伢子笑着,“方才那两位嫌这铺面的价格太高,我兄弟带着他们去看别的了。” 若如此,那倒是说得通了。 方才那两人的穿着不错,看着不像是舍不得花钱的,苏婉纯心里担心起来,“这间铺面租下来要多少银子?” 秦铮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探究的目光落在伢子身上。 可伢子全心都在同苏婉纯说话,对于秦铮的怀疑半点都没发现,“十两银子一个月,若是要租,得先交一年的租钱。” 那便是一次性要交一百二十两银子,当真是不便宜。 苏婉纯忽然理解了方才那两人匆匆离开的原因。 说实话,若非她手里有了杨氏给的那二百两,她如今也考虑不了城东的铺面。 伢子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苏婉纯的脸色,见她只是觉得有点贵,却没有转头就走,也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您是要做吃食生意的,这铺子厨房修建得很大,也干净敞亮,保管符合您的要求,而且这附近住的也多是大户人家,不愁没处销的!”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苏婉纯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想着来城东租铺面。 只是这预算嘛…… 原本她是打算用八十两来租铺面的。 “你喜欢,就租。”秦铮看得出来,苏婉纯对这铺面是满意的,只是价格稍高,但这于秦铮而言不是问题。 反正他们俩都是能赚钱的。 苏婉纯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那就租,只是不知这铺面的东家是哪位?” “东家已经不在洞河镇了,只是将铺面交给了我们出租。”伢子如是解释。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苏婉纯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交了钱,又签了契约拿钥匙,而后便可以开始布置了。 先是拜托秦铮去找木匠,重新将铺面里的桌椅板凳打好,而后又去找铁匠打些做点心需要的模具和箱炉。 等忙完,已经是傍晚了。 “咱们赶紧回去,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苏婉纯收拾了屋子之后如是道。 回去路上,苏婉纯累得走不动了,半道上由秦铮背回去的。 苏婉纯很愧疚,“秦大哥,辛苦你了。”她趴在秦铮的背上有点抬不起头来。 然而秦铮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在想另一件事,“如今镇上的铺面租好了,咱们也得买一辆牛车,不然来回太劳累了。”一日的时间都在来回上的话,苏婉纯哪里能腾的出手来做想做的事情呢? 秦铮所言有理,但苏婉纯却有些犹豫,“家里的银钱大多都拿来租铺面和置办东西了,如今要买牛车……” 她并不知道牛车的具体价格,只是听人说很贵。 不知道家里的银钱还够不够。 今儿买铺面定东西足足下去了一百八十两,他们手里只余下了不到一百两。 这在村里已经是很多了,但苏婉纯却认为不太够用。 “……一头壮年牛大概十五两左右。”秦铮无语的看向她,实在不明白苏婉纯是怎么会认为家里的银钱不够的,“加上板车,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两,手头的银钱很够。” “啊?”苏婉纯愣愣的看向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既如此,那为何你一直没买牛车?” “没有必要。”似乎见苏婉纯还是不解,秦铮索性换了一个更好懂的解释,“要买牛,不仅仅要银钱,更要靠运气,集市不是随时都有牛卖的。”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牛都是宝贝,只有小心仔细伺候的,哪里有卖掉的道理? 唯有碰到家里的牛生了小牛犊长大的,亦或者是缺钱的人家才会去卖牛。 都得看运气才行。 苏婉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回家去,苏婉纯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吴氏,并邀请她到镇上帮忙。 吴氏却犹豫了起来,“去帮你没问题,可大丫……”镇上虽然不远,但来回总要些时间,大丫一个人在家,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第54章 可怜人 这一点苏婉纯早早便想好了,“我租下的那铺子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呢,若你不嫌弃,可以带着大丫一起去住,正好也算帮我看着铺子了。” 镇上的治安还算不错,那铺子的地段也好,因此苏婉纯倒是不用担心她们孤儿寡母大晚上的有危险。 吴氏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可好,也能让大丫帮着干点活儿,对她有好处哩!” 苏婉纯是不知道帮着干活能有什么好处,不过人家做娘的都这样说了,她一个外人,也只能姑且听着。 “你答应了就好,在镇上干活儿不比在这儿的零散活儿,咱们得重新定一下月钱了。” 知道苏婉纯不会坑她,吴氏眼神之中露着期盼。 这件事苏婉纯是早早就想好并且也跟秦铮商量过了的,多是苏婉纯的意思,秦铮只是会在旁提出意见,苏婉纯要给吴氏每月七百文的工钱这事儿他也是赞同的。 一听这样高的工钱,都快顶上旁人在镇上做工的两倍了,纵使吴氏知道苏婉纯不会开低价也吓了一跳。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坑你呢吗?你还给我住的地方呢,不行不行,你降点儿!” 在吴氏的想法里头,苏婉纯能给她媲美镇上伙计的工钱,也就是一个月五百文,这便已经是顶了天的,谁知道竟然这样高,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苏婉纯哭笑不得,她一向只听说过要涨工钱的,谁会嫌弃东家给的工钱太高了? 若非吴氏这般厚道,也没有贪婪的心思,苏婉纯也不会跟她相处的这般愉快,还有意要拉拔她一把。 “吴嫂子,你听我说,我那铺子如今前前后后也只有你一个伙计,如今便是要招人也还来不及,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得劳累着了,而且我出的可是干活儿和看铺子的两份工钱,可不包饭!” “这样说来,倒是你占了我的便宜了?”吴氏好笑的摇了摇头,她是说不过苏婉纯了,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应了下来。 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干活,一定不能让苏婉纯给她的工钱白白打了水漂。 至于她说起的要另外招伙计的事情…… 吴氏想了想,道:“要招伙计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最是踏实肯干的了,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哦?”苏婉纯眼前一亮,对吴氏的人品她是相信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期待,“嫂子快说说,这人我见过么?” “应当是没有,此人的情况有点特殊,听我说完,你愿不愿意用她都不打紧。”吴氏显得有些为难,却还是咬牙开了口,“是村尾何家的姑娘,她前两年定了亲,奈何未婚夫死了,她便不肯再嫁,坚持在家守着望门寡,因此被爹娘赶了出来,去镇上独立了女户。” “如此说来,倒是个可怜人。”苏婉纯心中微酸,听起来这位何姑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那她的夫家呢?” 照理来说,何姑娘这般重情意,夫家人就算不把人迎进门来,也该照拂一二才是,不至于像吴氏说的这样凄惨。 吴氏却摇了摇头,“她那未婚夫早已父母双亡,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哪里能照料得了一个小姑娘?她只能靠着村里分的两亩地把日子过下去。” “这姑娘最是勤劳,但到底名声不好,用不用还是在你。” 都是家里没有顶梁柱,只能靠自己把日子过下去的女人,吴氏对那位何姑娘也多有怜惜,只是之前她自己家都要揭不开锅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帮助旁人。 如今听苏婉纯要招伙计,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位何姑娘。 苏婉纯倒是没有多在意名声的事情,若不然也不会用吴氏来帮忙,何姑娘只要为人好,那旁的都是不打紧的。 “我会去找那位何姑娘问问情况。”还得考察一下她是否能胜任镇上的活计。 做点心活儿的,最要紧的一点便是要干净。 只要苏婉纯采纳了她的意见,吴氏便已经算是尽力了,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那位何姑娘自己。 傍晚,秦铮回来,“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叶丫头家走一趟。” 见秦铮的脸色严肃,苏婉纯立刻便紧张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她跟叶苏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往日去镇上还时常去看她,互送点豆腐点心什么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叶丫头要定亲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好相看的,叶婶子想让你去帮忙瞧瞧。” 是叶婶子认为苏婉纯的见识广,也能帮着叶苏把把关,正巧她跟叶苏的关系好,到时候也能帮着说到说到。 “这事儿我去算什么?”苏婉纯微红了脸颊,说起来……她也还是个姑娘家呢。 “叶丫头毕竟叫你一声嫂子,你也算她半个长辈,去,名正言顺。”秦铮将叶母的话复述了一遍,“正好咱们也能去瞧瞧木匠那便的情况。” 一日日消耗着租金呢,尽快准备好开业才是。 “那好,我只帮着瞧瞧,到底还是要叶婶子拍板定案的。” 对于叶苏将来的夫君,苏婉纯心里也是好奇。 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叶苏洗手作羹汤。 她也算是个能干的姑娘了。 秦铮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辜负叶婶子的交代。 若不是不合适,秦铮都想亲自去瞧瞧叶苏相看的人。 毕竟是他认定的妹妹,对于叶苏的事情,秦铮也是上心了的。 因着对叶苏的看重,苏婉纯和秦铮都细细打扮了一番,不仅仔细的梳了头,还换上了新衣裳。 那是苏婉纯亲手给秦铮做的第一件衣裳,虽说没有后头的驾轻就熟,但却耗费了苏婉纯极大的心思,于秦铮更是意义非凡,平日里别说穿了,就是碰都舍不得碰。 足以见秦铮队叶苏的看重了。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苏婉纯不由得闷笑,“你又不出面,这般谨慎做什么?” “我会在院里帮着瞧瞧。” 第55章 谨慎为妙 两人到达的时候还早,叶苏与其母刚吃过早饭,见秦铮夫妇来了,叶母立即笑了起来。 “你们来的倒是早,快进来,今儿日头大,别晒着了。” 苏婉纯看了眼天,确实晴空万里,但大早上的,能有多大的日头? 到底是人家的好意,两人并未拒绝,依着叶母的力道上前。 “秦大哥已经同我说了,只是不知道给叶丫头相看的是什么人家?”苏婉纯笑看了叶苏一眼,天地良心,她只有恭喜的意思,却不想让叶苏误会了。 只以为苏婉纯是在调笑自己,叶苏红着脸瞪了她一眼,飞快的跑了出去。 说起亲事,姑娘家总是不好在场的。 叶母说起这件事,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几分,“是三合乡人,今年刚二十,家里父母健在,是独子,唯有一个已经出嫁的长姐,我去看过了,都是好相处的人,家里也算是小有薄产。” “听起来倒是不错的。”苏婉纯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说起来这般轻松。 从客观角度看,叶苏虽能干,但家里的条件确实是说不上好,还有一位寡母需奉养,若当真是各处都好的殷实人家,不应当找到他们头上来才是。 只有可能是家里有什么缺陷,亦或者是男方有什么缺陷才会如此。 但几人都只顾着高兴了,却没有苏婉纯想的这样深。 倒是秦铮,见着苏婉纯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知姓甚名谁?我回头也去打听打听,毕竟是大事,不好偏听偏信的。” 一个不小心,便是害了叶苏一辈子。 对于秦铮谨慎一些的做法叶母并没有丝毫的不满,转眼便将自己得知的消息说了个彻底,而后道:“我听着是千好万好的,你们见识大,也帮着瞧瞧,省得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一切还是得见着人才知道。”苏婉纯此时也不好下定论,万一对方就是看上了叶苏这个人,也不介意她的家世呢?未见其面,不好将人想的太市侩。 问了约定的时间之后,苏婉纯见时间还早,便提出先去瞧瞧季老。 “该的,该的,季老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你们俩呢,快去。”叶母笑着将两人送了出门,末了,见着从屋里出来的叶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来。 “我也该去瞧瞧季爷爷的。”叶苏跺了跺脚,想要追上去,却被母亲给拉住了。 “如今你该待在屋里待嫁才是!” 从前叶苏日日在外抛头露面的维持生计叶母无计可施,可如今她都要出嫁了,叶母想,自己也得撑起一个家来,免得将来因为她,让叶苏受了婆家的委屈才是。 “方才你脸色不太好,叶丫头的婚事可是有什么问题?” 纵然秦铮知道,苏婉纯是不可能认识今日要相看的男方的,但他到底还是想问问。 “二十岁家境殷实又是独子,嫁过去便是长媳,这样的人家,在哪儿不好找亲事?怎的偏偏看上了叶丫头?” 见秦铮面色严肃了起来,苏婉纯连连道:“我没有看不起叶丫头的意思,可你想想,将来叶婶子必定是要叶丫头养老的,难道男方家里便乐意?” 有些人家,就连儿媳困难时帮扶娘家都不乐意,更何况还得多给一个人养老? 毕竟关系还没定下,不能说这样冷血,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你说的有理,不过还是得见着人才知道具体情况。” 说话间到了医馆,季老正带着无药前后忙着,就连他们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苏婉纯与秦铮也不恼,自顾自的到后头去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季老这才腾出手来。 “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来看望老头子,别是把老头子给忘了!”季老一见着他们便嘤嘤假哭了起来,甚至还伸出手去锤苏婉纯。 直闹得两人哭笑不得。 秦铮与苏婉纯对视一眼,左右秦铮是没有哄着季老的意思,他跟季老相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软话,现在便更不可能了。 没办法,哄着老人的差事只能落在苏婉纯身上,“我们这不是忙么?瞧,有时间当即便来镇上看您了,我还给您亲手做了双鞋子呢,您赶紧试试合不合脚?” “就知道哄我这个老头子。”季老虽然嘟囔着瞧着有些不满,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他飞快的将鞋子接了过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便开始换,半点都不讲究。 就连无药要上前此后都被他驳了回去,“难道我老的连自己穿鞋都不能了吗?” 无药无法,只能认错。 苏婉纯在一旁瞧着,闷闷的笑了起来。 这季老还当真想是个小孩子一般。 “好穿好穿,孙媳妇的手艺就是好!”季老笑起来,拉着苏婉纯往屋里走,“正巧老头子也留了好东西给你,来跟我瞧瞧喜不喜欢。” 苏婉纯看了秦铮一眼,俏皮的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可是失宠了呢。 别以为苏婉纯不知道,从前季老有好东西都是给无药或者秦铮的,如今嘛…… 秦铮只是无奈,倒是没有羡慕的意思,左右给苏婉纯的东西不就是给了他?同理,给了他的东西也是给了苏婉纯,都是一家人,一样一样的。 倒是无药,瞧着有些羡慕。 平日里季老对他都是严厉居多,唯有在苏婉纯面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羡慕之余,多少有些失落。 “你嫂子讨人喜欢也不是一两天了,羡慕不来的。”秦铮拍了拍无药的肩膀,拉着他到后厨边上专门放置武器刀具的杂屋里头去了,“我的弓坏了,你给修修。” “如今你又不缺银子,重买便是了,修什么修。”嘴上虽这样说着,但无药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敲敲打打了起来。 而苏婉纯这边,也看见了季老所言的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给我?”苏婉纯看着面前的盒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么珍贵的药材怎么能给我呢?我又不通药理。” 第56章 当她是菜场里的菜么 “自然是我开好了方子再给你用了,没得平白让你这门外汉把好药给糟蹋了。”季老敲了苏婉纯的头一下,紧接着又笑起来。 “这藏红花虽然珍贵,可也不是完全没有,你如今正需要这个,我给你把过脉,你应当是癸水时经常腹痛,是经血瘀滞的缘故,用这个正正好。” 不等苏婉纯脸红,季老便怜爱的看向她的小腹,“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日后还得给我生小曾孙呢!” 苏婉纯从未在癸水一事上求过医,只觉得癸水腹痛是正常的,却没想到被季老这般轻易的给察觉了,还备好了这般珍贵的药材。 单是这份关心,便已经是难得的了,苏婉纯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您说什么呢……”微红着脸,她跺了跺脚跑出去。 正好,碰见秦铮与无药在院子里试修好的弓箭,两人听见动静齐齐看了过来,便瞧见了苏婉纯红得不正常的脸。 秦铮一下子便紧张起来,赶忙迎上前去,“天儿也不热,脸怎么这样红?可是身体不适?赶紧让季爷爷瞧瞧。” “我没事,就是有点热了!”苏婉纯欲盖弥彰似的大声说道,余光瞥见季老出来了,她心里更是着急,拉着秦铮就走,“快到了跟叶婶子约定的时间了,咱们赶紧走,别迟到。” 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苏婉纯,秦铮又看向一脸坏笑的季老,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定是季老又说了什么话让苏婉纯不好意思了,这个老不正经的! 秦铮并没有拆穿苏婉纯的意思,依着她的动作被拉走了,也没有再问季老跟她说了什么。 倒是苏婉纯主动将藏红花的事情告知秦铮,“那么好的藏红花,我在家时也没有见过,就这样收下的话,会不会让季爷爷太吃亏了?” 当着面不好拒绝,但苏婉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的。 秦铮就没有这份顾忌,“不打紧,好药材季爷爷手里多的是,既然他舍得给你,那便说明你值当。” 别看季老瞧着跟个孩子似的,实际上他最是眼明心亮。 若非真心喜爱苏婉纯,根本就不会拿东西出来给她。 今儿也是一样,若非苏婉纯拿了亲手做的鞋子给季老,他还不一定舍得回礼呢。 苏婉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心中还有犹豫,但秦铮都开了口,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距离跟男方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两人到了叶家,也就是跟叶苏母女两个喝茶聊天。 说起在镇上租了铺子的事情,叶苏眼前微亮,拉着苏婉纯道:“嫂子,你铺子里还缺不缺人?我可以去帮忙的!我不要工钱!”她只是想要看看开铺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年少轻狂的时候,叶苏也曾经想过早晚要在镇上拥有自己的铺面,可长大懂事了之后她才陡然明白,以自家的条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婉纯还没开口呢,叶母便急急的否决了,“说什么呢?你最近可得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叶苏待嫁,还是她那一句不要工钱,亦或者两者都有。 左右苏婉纯如今也没有请叶苏当伙计的打算,因此也没有在意叶母的话。 喝茶聊天时间过得总是快,转眼便到了约定好的时候,但越好的人却久久未至。 渐渐地,叶母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为着跟男方好好地聊一聊,她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就怕给人瞧不起。 她原本是算好了时间正好开饭的,如今饭菜都快凉了,客人却没有到,当着苏婉纯跟秦铮的面,叶母觉得难堪极了。 “也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苏婉纯看了叶母一眼,温声安抚。 同时,心中也对对方不满了起来。 就算家里有事,也该派个人来通知一声才对,断然没有让人白白等着的道理。 在场心情最轻松地反倒是叶苏,她原本便对嫁人没什么心思,如今要相看,无非也就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加上年岁也确实是到了罢了。 人家不来,正好。 “娘,咱们先吃饭,我都饿了。” 看叶苏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叶母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吃?!等着!” 很快她意识到苏婉纯跟秦铮都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后头还有些饭菜,要不你们先吃点儿?” 他们自家人如何不打紧,可也断然没有让秦铮跟苏婉纯跟她们一起饿着肚子等的道理。 “我们不饿的,婶子别恼。”苏婉纯笑了笑,心里也觉得尴尬,她决定了,至多再等上半个时辰,若还没人来便提出告辞。 如此场面,她还当真是第一次遇着。 叶母冷着脸,苏婉纯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活跃气氛,只能尴尬的在一旁笑着,屋里的气氛冷凝下来。 直到饭菜都凉透了,苏婉纯也准备告辞了,外头这才传来动静。 “叶妹子,实在抱歉,家里有点事儿来迟了。” 听见动静,苏婉纯看了秦铮一眼,示意她带着叶苏先到后头去听着。 叶母走了出去,脸上洋溢着勉强的笑,“我还当你们不来了呢。” 走进来的妇人瞧着很爽利,连连对叶母赔罪,“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急事,这不,我办好便匆匆赶来了,不晚?” 说是急事,但妇人的面上一点匆忙的感觉都没有,苏婉纯心中隐隐觉得这或许是托词。 第一回上门便如此,若当真定了亲那会是什么情形就难说了。 妇人让出了身,露出她身后站着的青年男子,“这是我儿子,特意带来给你瞧瞧,怎么样,不错?” 说罢不等叶母有什么表现,她便径直走到屋里,瞧见在一旁的苏婉纯,顿时眼前一亮,“这便是叶苏丫头?真是好模样,钰儿来瞧瞧可喜欢?” 苏婉纯的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这未免也太轻佻了些。 当叶苏是什么?菜场里的菜么? 叶母的脸色也难看,上前解释道:“这是我家亲戚,我闺女唤她一声嫂子的。” 第57章 不怪 崔氏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热情的笑着虚打自己嘴巴,上前就要拉扯苏婉纯的衣裳,“原来是叶丫头的嫂子,我瞧你生的好,家境应该也不错?家里可还有姐妹?” 苏婉纯侧身躲了过去,碍于叶母的面子,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脸色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都还在叶家呢,就打听她家里的姐妹了? “我不过出身平平而已,家里也无姐妹。”苏婉纯看了眼叶母,见她讷讷的不说话,心中更沉,不着痕迹的对她摇了摇头,“我家还有事,不好耽搁了,且先告辞,婶子见谅。” 叶母没说什么,倒是那崔氏,上前急追了两步,“怎么这就要走了?留下我们一起说说话也好呀!” “请您自重。”苏婉纯避开她的手,目光带着几分冷淡,却没再机会崔氏,只是对叶母微微福身,没有留意到崔氏之子,也就是今儿为叶苏相看的正主何程钰看着她微微亮起的眼睛。 不等叶母再说什么,她便径直去了内室,秦铮和叶苏都在里头听着,两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叶苏自知理亏,她低着头上前去,“是我母亲找的人不着调,让嫂子受气了。” “不打紧,只是这人……”打了个照面便知道是不好相与的,不守时便已经算是没有教养了,说话又是那样,这样的人家别说是要嫁过去了,就是与他们相处都得掂量掂量。 但愿叶母是看得明白的,别把叶苏往火坑里推了。 叶苏本就不愿意嫁人,如今崔氏闹了这样一场,她更是不愿意嫁过去了,对方确实是有错,她也有话说给母亲听。 拍了拍叶苏的手,苏婉纯叹了口气,随着秦铮一起往外走去。 院子里,叶母还跟着崔氏说话,笑声不断,瞧着相谈甚欢的模样。 瞧见他们出来,崔氏眼前一亮,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苏婉纯与叶母告辞。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程钰张了口,“苏姑娘何必这般着急?你也算是叶婶子的亲戚了,将来咱们可是一家人,留下说说话也没什么。” “就是啊。” 苏婉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叶母身上,见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我们家叶苏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别胡乱说坏了姑娘清誉,再者……” 视线落在何程钰身上,苏婉纯轻嗤,“我可不是姑娘家了,按理你得唤我一声嫂子才是。” 何程钰还想说些什么,秦铮却无声的站在了苏婉纯身边,行动上支持她的话。 对上秦铮野兽般的视线,何程钰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有些羞恼,拉着母亲想要离开。 “你拉我做什么?话都没说完呢!”崔氏不乐意了,她瞧着对叶苏好像还很满意。 “人家都看不上咱们,说什么话!”何程钰对着叶母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顾母亲的阻拦,拉着就走。 这般不在意脸面的人,苏婉纯瞧着当真是叹为观止。 目送两人离开,苏婉纯与秦铮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叶母开了口,“今日,多谢你们了。” 若没有苏婉纯与秦铮态度强势,她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明明只是相看,亲事还没影儿呢,方才那崔氏跟何程钰,你一言我一语的便要将亲事给说定下来,叶母是个嘴笨的,不知道该如何否定。 “婶子不怪我们坏了叶丫头姻缘就好。” 苏婉纯也有些不好意思,方才维护叶苏,只是下意识的说辞,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有她的话在先,两人的婚事便算是完了,日后就算觉得不错再要定下也难。 即便那何程钰不是良配,拒绝也应当是叶母这个当娘的来,那才算是名正言顺。 叶母却摇了摇头,“我还得多谢你呢,那小子确实不好,是我魔怔了。”她虽然嘴笨,但眼睛却是明亮的,谁人看不出来,那何程钰的眼神一直都落在苏婉纯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虽说少年慕艾,颜色好的姑娘确实是得少年人的喜欢,这是人之常情不假,但到底是在人家家里,还说着亲事呢,便眼睁睁的盯着已经成亲的女人不放,这便是品行有问题。 她懦弱,但对于女儿的人生大事却绝不糊涂。 明明苏婉纯是帮了她,她做不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来。 叶苏在里头,瞧见那母子俩走了,连忙跑出来听见母亲的话,立即便笑了起来,“这样说,我不用嫁人了?” “胡说什么!哪里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这个不好,咱们再慢慢相看着便是了。”叶母眼睛一瞪,就要去啐她,被秦铮给拉住了。 看了叶苏一眼,秦铮缓声对叶母道:“叶丫头干活利索性子模样都不差,姻缘的事情急不来,会有好的的,您别急。” “若遇着好的了,您便是舍不得,叶丫头也要嫁呢!”苏婉纯笑眯眯的看了叶苏一眼。 两人三言两语便解了叶母的怒气,也让叶苏脸都红了。 瞧着身姿挺拔的秦铮,叶母心里有些遗憾,若非秦铮对叶苏没有那意思……罢了,都是命。 “我们确实是有事儿得先走了,还有一件事得劳烦婶子。”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裳,今儿没促成叶苏的婚事,却还得麻烦人家,她心里惭愧极了。 可叶母却不觉得有什么,“你说便是。” 秦铮便将他们打算买牛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们这几日不常来镇上,如有好的,还请婶子帮忙留意着。” 这是好事,叶母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这事儿不难,回头我就去打听,你们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我送送秦大哥和嫂子。”叶苏笑眯眯的凑上前去,讨好的拉着苏婉纯的袖子。 看了她们母女俩一眼,苏婉纯笑起来,“不用送,我们还能不知道路吗?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才对。” 第58章 火坑 木匠那边,桌椅还得等上五日才能取货,苏婉纯与秦铮两人也没有在镇上多留,直接便回了村里去。 “今日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想来也是叶婶子没打听周全。”秦铮害怕苏婉纯心里还有愧疚,要他说,苏婉纯对崔氏的话说的当真叫人痛快,这样的人家,实在是配不上叶苏的。 苏婉纯却只觉得好笑,“若是今儿我没坏了相看,那才要愧疚呢。”就算叶母心里有气,那也只是气她,实在不行日后少来往就是了,可若要是真成了,那才是真真害了叶苏。 她自己心里有一杆秤,叶苏待他们好,苏婉纯也不能白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在这件事上头,苏婉纯要比秦铮通透的多了。 秦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正好今日将税采办妥当了,只等衙门的人来收,这几日你便歇歇,最近你也操劳了不少,别累着自己,我还是能养活你的。” 回来的时候将苏婉纯背到背上,他察觉到她原本细嫩的手隐隐有些粗糙,想也知道是这段时间做活儿闹得,秦铮觉得很愧疚。 娇嫩嫩的小姑娘,是他让她受苦了。 少见秦铮说出这样贴心的话,在苏婉纯的印象之中,秦铮一直都是少言寡语,只会默默做事的,如今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妥帖。 “我有什么劳累的?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充实得很呢!”苏婉纯笑眯眯的,说的也是实话。 比起在家时候的锦衣玉食,时常还要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认为这里的生活很好,祥和宁静,虽然有时候会有些糟心事,但到底无伤大雅,村里人的都是淳朴的。 见苏婉纯说的真挚,秦铮心里也信了大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自己干活儿多些,也让苏婉纯能轻松几分。 “我烧了水,你去洗漱。” 虽说已经入了秋,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两人一日奔波下来,身上早被一波一波的汗水浸湿了。 秦铮没说苏婉纯还不觉得,而今当真觉得身上黏腻腻的。 “那你也赶紧洗个澡,明儿我把你的床褥给洗了。” 若苏婉纯不说,秦铮是断然想不起来要更换床单被褥的,她也就只能多担待着点儿呢。 秦铮皱眉,“你上个月才换的,都是干净的,别累了你。”他认为苏婉纯来了之后自己已经洁净了不少,没有必要再那么时常更换被褥,之前他都没有清洗这个概念呢。 “秦大哥!”苏婉纯跺了跺脚,心里有些恼了。 知道男人家没有那么爱干净,但秦铮这样的做派当真让她心里毛毛的。 都在一个屋子里,苏婉纯也做不出来自己睡干干净净的被褥,让秦铮睡得油腻腻脏兮兮的被窝的道理。 见她恼了,秦铮也妥协了下来,“好,就听你的。” 虽说在准备开业的时候不做点心,但活儿还是要干的,苏婉纯收拾出了秦铮的被褥后,与吴氏一道去河边清洗。 两人无非也就是闲话家常,说起叶苏的事情,苏婉纯只觉得遗憾。 从前叶苏母女也是村里的人,吴氏对她们也有几分了解,听了苏婉纯的话,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那何程钰是什么人?” 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苏婉纯心里疑惑了,“是谁?” 吴氏又靠近了些,“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何丫头的堂兄!他可是最不爱干活儿的懒汉儿!就仗着面皮好看些,才没有难听的话传出来,但谁心里头不晓得?” 苏婉纯对村里的事情还真是不太了解,听了这话不由得蹙起眉头,“你不是说何姑娘家家境不好么?怎么叶婶子说,他打听了那何程钰的家里还算不错?” 哪儿都对不上,难怪就算同姓,苏婉纯也没有将两人给联系起来。 “何丫头家里不好,那是因为她立了女户,家里只有她一个,能好到哪儿去?那何程钰家里确实有几亩地,眼瞧着还算不错,可他娘的娘家可有个瘫着的爹呢!咱们村里的姑娘都知道,嫁过去那就是要做牛做马的!” 吴氏摇了摇头,虽说说亲的时候没有方方面面都将条件说全的,谁不是往好方向说?但叶母脸这事儿都没有打听出来,也算是她的疏忽了。 这件事在村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听吴氏的口气就知道了。 “那怎么瞧上了叶丫头?”苏婉纯不解,这样坑人的事情是不道德,但是按着他们的思路想下去,何家想要的儿媳妇,应当是勤劳肯干、家里条件不错、为人也柔顺的姑娘才对,显然叶苏不符合这项条件。 至少叶苏的性子不符合。 她最是泼辣不肯受委屈的,说起刚烈来,苏婉纯指不定都比不上叶苏。 “她们孤儿寡母的,便是受了委屈又有谁能给他们做主?再者,毕竟是在镇上,叶丫头还有门手艺呢。” 叶苏的模样性情都不差,要不是有个母亲拖累着,说亲的人指定不少。 瞧吴氏的样子也是很看重叶苏的。 “那也太无耻了些!”苏婉纯有些愤愤,同时吴氏的言下之意她也听明白了,虽说她跟叶苏的关系不错,秦铮也把她当亲妹子看,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到时候真出了事,他们去做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谁说不是呢?还好你给搅和了,不然可麻烦!”吴氏叹了口气,帮着苏婉纯将洗好的床单被套扯到盆子里来,“那崔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坏了她好事,可得仔细着点儿。” “我知道的。”苏婉纯点了点头,她力气小,抬不起沾了水的床单被套,只能与吴氏合力往家里走去。 到头来吴氏还觉得苏婉纯碍手碍脚,直接自己端了省力一些。 “对了,我想去见何姑娘一面,你回头带我去瞧瞧。”苏婉纯揉了揉酸胀的手,如是道。 吴氏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出了叶苏的事情,她还愿意用何丫头,不过总归是好事。 “我回头去跟何丫头说一声。” 第60章 没银子找我! 苏婉纯倒是真的打算将吃不完的菜都腌了冬日里吃,为此还专门去镇上卖了好几个坛子洗干净了备用。 瞧见她忙慌慌的样子,秦铮不由得好笑,“就属你最忙活了,过两日你得去镇上布置铺子,哪里还来得及做这些?”他上前想要帮忙,“要做什么你只管跟我说便是,我来做。” “腌菜可不是上手就能弄好的,放心,不是很麻烦。”苏婉纯避开了秦铮的手,径自垂头捣鼓着。 秦铮瞧着她将菜叶子又洗又腌,就差雕出花来了,不由得哭笑不得,这叫并不麻烦? 他不是没见过村里的妇人腌菜,那才是真叫轻松呢,若当真想苏婉纯这样弄,那简直别做活儿了。 偏生苏婉纯半点都没觉得麻烦,她还有些遗憾,“可惜了没有好酒,这腌菜的味道怕是会差上几分。” “看你这忙慌慌的样子,便知道味道差不到哪里去。”秦铮上前帮她把坛子搬到阴凉处,“行了,你赶紧去歇着,瞧这一头的汗。” 拿帕子擦了擦脸,苏婉纯有点不好意思,她少有这般不讲仪态的时候,被秦铮说破,面上不由得发烫。 院子里一地的水、烂菜叶子还有涂料时洒出来的部分都被秦铮收拾了干净,瞧着苏婉纯觉得有些遗憾,“这些虽说不能腌,但浪费也可惜了,咱们该养些鸡鸭的。” 秦铮无语凝噎,“你还忙的过来?” 纵使他很少插手家里的事情,可见着苏婉纯每天脚不沾地的样子就知道定然不轻松。 原本是想将人好生养起来的,谁知道苏婉纯做的活儿算下来倒是比秦铮还要多几分。 “有什么忙不过来的?等镇上的铺子安稳下来,我也不用时时盯着了。” 吴氏的手艺经过苏婉纯的指点,已经跟她有了七八分相似,再多练练,她迟早能腾的出手来。 如此,秦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要苏婉纯不累着自己,旁的他都是不插手的。 打水简单的洗了把脸,苏婉纯瞧院里晒着的床单,“昨儿天气好,我瞧着床单也干了,暖呼呼的,一会儿我去给你铺上。” 说话间,大门忽而又被敲响了。 “有人在么?” 苏婉纯出去看,敲门者正是当日跟在杨氏身边的老嬷嬷,听杨氏唤作崔嬷嬷的。 “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老奴是随小姐一同前来拜会的,近日秦夫人都没去镇上卖点心,小姐想得很。”崔嬷嬷笑的慈祥且平易近人,半点都没有大户人家得脸之人的猖狂。 秦铮一听苏家小姐也来了,忙对苏婉纯叮嘱道:“我去地里瞧瞧,若有什么不妥的,你叫我一声我能听见。” 见他这般守礼,崔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秦铮前脚离开,后脚崔嬷嬷身后便出现了一名少女。 她穿着一身烟紫色轻纱留仙裙,身段娇弱婀娜,莲步轻移近前,面色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见着了苏婉纯,面上露出一丝笑来,如细雨潺潺,看着让人心中清凉。 走到苏婉纯的面前,轻轻朝着苏婉纯道了个万福,头上的钗环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秦夫人好,贸然造访还请秦夫人莫要见怪。” 恍惚瞧着她,苏婉纯好像见着了从前的自己,因着这她面色苍白身姿羸弱,苏婉纯心中多有了几分怜惜之情,“苏小姐说笑了,我能在镇上将生意做下去,少不得你的支持,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儿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 “听闻秦夫人也姓苏,指不定咱们还是本家,夫人便唤我一声菲儿。”显然,苏菲儿对于苏婉纯的礼数周全有些意外。 她来前还以为这山里的媳妇儿就算有好手艺,那为人必定也是粗鲁的,却不想苏婉纯瞧着比她还要像大家小姐,站在苏婉纯的面前,苏菲儿只觉得自惭形秽。 好在苏家的教养一直都是过关的,见着比自己优秀的女子,苏菲儿只有欣赏,并无妒忌。 不着痕迹的看了崔嬷嬷一眼,苏婉纯眼神闪了闪,“那你也别唤我秦夫人,瞧年岁,你似是比我小些,唤我一声纯姐姐便是了,在家时堂弟妹都这样叫我。” “纯姐姐。”苏菲儿眯眼笑了起来,随着苏婉纯的力道进了堂屋,崔嬷嬷等人便守在外头。 两人虽是分开坐的,但苏菲儿却一直拉着苏婉纯的手,“纯姐姐近日怎么都不去镇上了?没了你亲手做的点心,菲儿又无甚胃口了呢。” 她确实是娇弱了些,苏婉纯瞧着便觉得不对劲,“可是府上的厨子不合胃口?吃不下饭只吃点心怎么能行?可请大夫瞧过了?” 说起这个,苏菲儿满心的叹息,“实不相瞒,我自小便有此症,也请过不少名医,无非说我天生的体弱脾胃虚寒,只能好生养着罢了。” 长这么大,唯有苏婉纯的点心最合她的胃口,也让她觉得开胃。 “这……”苏婉纯心里暗暗叹气,就一个照面而言,这位苏菲儿给她的印象很不错,这样的姑娘平白坏了身子实在是可惜。 “这许多年下来都习惯了,纯姐姐若怜惜我,便留我吃顿饭如何?” 见她如此俏皮的模样,苏婉纯心里好笑,也更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婉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你想吃什么?我让我相公去买菜来。” “客随主便,纯姐姐喜欢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最近天气还是很热,苏婉纯大部分时间里头做的饭菜还是很简单的,今儿怎么说都有客人,苏婉纯想了想家里剩余的食材,应当是够了的。 瞧着时间还早,苏婉纯便坐在堂屋里跟苏菲儿说话。 自是无可避免的说起了在镇上租了铺面一事,苏菲儿却道:“以纯姐姐的手艺,便是将铺面开在县城也能客似云来,怎的屈居镇上?” “做生意得一步步来,前些日子我还只有个摊位,连铺面都没有呢。”苏婉纯笑着解释,登高必跌重。 第61章 苏菲儿 她如今的能力,在镇上租下个铺面都险些银钱不够,更别提去县城开店了。 镇上的铺面生意彻底稳定下来之前,她是不会有这样的考量的。 然而苏菲儿却只当是苏婉纯家境不好,她连连道:“若是银钱不够,我这儿还有些,光存着也没用处,你若是要,都给你。” 说着,她竟开始盘算起自己的私房钱还有多少了。 苏婉纯哭笑不得的连连叫停,“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我如今的客源都在镇上,去县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总是要人帮忙,这人啊还是得自己立起来才要紧。” 路要一步步的走,去县城开铺子是迟早的事情,可至少不是现在。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苏菲儿是半知不解的,听苏婉纯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她也就这样听了,不再出主意。 但苏菲儿却还是不忘对苏婉纯叮嘱,“若是缺银子,纯姐姐可得跟我说,多了我没有,但千两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千两,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钱,在苏菲儿的口中却像是很少似的。 但苏婉纯却也知道,几千两银子于苏家而言确实是不算什么,即便只是旁支。 “好,若有需要我定不跟你客气。”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看时候差不多了,她收拾收拾打算开始做饭。 谁知苏菲儿却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小姐……”崔嬷嬷满脸的一言难尽,倒不是认为苏菲儿下厨跌份,瞧她的样子,倒像是有些难言之隐似的。 苏婉纯狐疑的看了崔嬷嬷一眼,“菲儿不会下厨?”应当是不会的了,女子学厨艺是本分,但若是体弱多病家里又疼爱的姑娘,大多是不会让她做活儿的。 疑惑在瞧见苏菲儿对厨房哪里都很新奇的时候变成了笃定。 有些无奈的扶额,苏婉纯上前劝道:“这厨房里热得很,你还是去外头等着,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就让我留下帮你,我保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添乱!”见苏婉纯还没有松口的意思,苏菲儿更是面露祈求,“我也想见见纯姐姐是怎么做出好吃的来的,我还想学了给父亲母亲做呢!” 看了崔嬷嬷一眼,见她虽然无奈却没有拒绝,苏婉纯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好,你可得离灶台远些,这裙子若沾了点儿火星你可得受苦了。” 留仙裙好看归好看,但干活儿是真的不利索。 苏菲儿瞧着身上最喜欢的衣裳,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懊恼。 早知道就不穿这身了,连忙都帮不了。 实际上,苏菲儿也没有几身能干活的衣裳。 苏婉纯手脚利索的洗菜切肉,苏菲儿只能在一旁看着,倒是崔嬷嬷能帮着打打下手。 看她们忙的热火朝天,苏菲儿有些眼热,“纯姐姐,你能教我做饭么?” “可以是可以,但厨房里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你可得受累了。”苏婉纯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在村里瞧见那些健壮的女孩子,心里隐隐明白了,或许过于的娇养对姑娘家而言不是好事。 到底还是得锻炼,才能有一副好身子。 如今苏菲儿更是需要如此。 只是需要把握一下尺度罢了。 崔嬷嬷在一旁听着,更是没有拒绝,反而还轻声地跟苏菲儿说起了最基础的活儿。 有崔嬷嬷打下手,苏婉纯像是找回了在家时做饭的感觉,不多时,一桌子菜便成型了。 瞧着秦铮还没回来,苏婉纯犹豫的看了苏菲儿一眼,想着将客人留在家里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老奴这便去将秦公子请来。” 崔嬷嬷没有自己去,而是吩咐了随行的小厮。 原本秦铮同苏菲儿同桌用饭是非常不合规矩的,但入乡随俗,苏婉纯没说什么,苏菲儿也就当做不知道。 有苏婉纯在场,崔嬷嬷也没什么好说的。 吃人嘴短,方才苏婉纯做饭菜的时候,还顺便给他们这些随行的下人多做了一份。 光靠这份眼力见儿,便足以让崔嬷嬷对苏婉纯的观感更高。 有秦铮在,洗碗的差使落不到苏婉纯的头上,她领着苏菲儿到村里各处走走,也算是饭后消食儿了。 村里的生活,苏菲儿新奇极了,她只是听说过村里人的日子,都说很苦,但她亲眼见着,却跟苏婉纯一样觉得很自在。 别的不说,就村里的姑娘可以随意出门这一桩,便足够让苏菲儿羡慕的了。 “纯姐姐,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玩么?” “当然可以。”苏婉纯对这个天真明快却身体不好的小妹妹很是照顾,“只要你不嫌弃村里粗鄙便是了。” 苏菲儿笑了起来,“谁粗鄙纯姐姐也不粗鄙。”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河边,这几日天气好,河边蹲着不少洗衣裳的妇人,见着了苏婉纯,要么笑笑不说话,要么唯恐避之不及。 瞧着这一幕,苏菲儿有些奇怪,“纯姐姐,她们好像都很怕你。”走这一路,碰到的人不少,但上前打招呼的却一个都没有。 方才她注意到很多人都对她们很是好奇,却没人敢上前来说话。 苏婉纯多少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我相公是猎户,山上山下的,有时候瞧着邋遢可怖了些,久而久之,村里人都惧怕。” 此时的视而不见,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惧怕秦铮,更有不想得罪村长的缘故在里头。 毕竟,秦铮已经得罪死了村长,这是村里人的共识。 想要日子过得好,还是得跟县官关系好呀。 苏婉纯不在意这些,她跟秦铮甚少与村里人交流,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但却也不能让旁人也不在意这些。 “可我瞧着姐夫虽面色冷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还会洗碗呢!”苏菲儿狐疑的看着远远瞧着她们的村民们,心里觉得这些人或许眼睛都瞎了。 “人都是在意第一印象的,你也不会见着谁就跟他相处下去不是?” 苏菲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下去。 第62章 泼辣厉害 “哪儿有这样做长辈的?!逼着丧夫的侄女儿另嫁给你儿子娶媳妇儿?也不怕天打雷劈!” 一行人走到村尾,忽而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 苏菲儿好奇极了,“那是怎么了?” 许是谁家里吵起来了,苏婉纯看了听见动静的方向一眼。 那不是何姑娘家的方向么? 见苏菲儿好奇,苏婉纯也想去瞧瞧是怎么回事,便往那便走了过去,吵嚷也更清晰了些。 “你也不怕你儿子生孩子没屁眼!谁家会做这么缺德的事儿?!让大家伙评评理,你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苏婉纯透过人群看过去,是一位看着十分娇弱可人的少女在吵嚷,她说的话却更像是泼辣的妇人。 眼前这位,应当就是吴氏口中的何姑娘来。 “何大妹!我可是你堂婶!可是你的长辈,让你嫁人你就得嫁,不然就是不孝!” 妇人的背影瞧着眼熟极了,一时半会儿苏婉纯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呸!我老爹老娘还没死呢,你就来充长辈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不乐意谁敢逼着我另嫁!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去衙门告你拐卖良家妇女!” 村里人一般都不喜欢跟衙门的人打交道,但看何大妹这做派,谁也不敢去赌。 她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自有一股鱼死网破的气势。 跟她对骂的妇人也虚了,不敢再硬撑下去,生怕真的招了官老爷来,灰溜溜的往外走,还不忘留下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何大妹重重的哼了一声,还往她的背后啐了一口。 这个时候,苏婉纯才瞧见那妇人的正脸。 正是在叶家见过的,何程钰之母崔氏。 苏菲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苏婉纯道:“纯姐姐,这里的姑娘都这么厉害么?”她想要去认识认识那位姑娘,当真跟她平常相处的人不同。 虽然在苏菲儿的心里,苏婉纯也很厉害,但是到底比不上何大妹的泼辣。 “独身居住的女人,若是不厉害些,怕是要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苏婉纯心里也对这何大妹很是赞赏,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跟她聊一聊。 何大妹的处境,是苏菲儿所不能明白的,不过这无损她的赞赏。 随着崔氏的离开,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了,露出苏婉纯和苏菲儿的身影。 崔氏瞧见苏婉纯,上前了一步,“别以为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家钰儿就娶不上叶家的丫头了,咱们走着瞧,她进了门,老娘定要狠狠磋磨才解气!” 还没对叶苏死心?苏婉纯皱起了眉头,“叶婶子是疼闺女的,你这般做派,谁家肯把闺女嫁过去?难道你还想强抢民女不成?可笑!” “你这小浪蹄子胡说什么呢?大下午的还在村里晃悠,别不是背着你相公偷汉子把?我告诉你,你这样的贱女人可是要沉塘的,识相的别管我家的事儿我还能放你一马!” 自打跟苏婉纯交了恶,她的好模样在崔氏的心中便不是加分项了,而是可以攻击她的地方。 自古以来,对于美貌的女人都是苛刻的,苏婉纯的美貌甚至更甚苏菲儿,若不是有秦铮凶名在外,难听的话怕是早就传出来了。 也不知对无怨无恨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恶意。 苏婉纯还没有张口,自认学到了何大妹几分的苏菲儿倒是忍不住了,“这位大婶儿,胡说八道坏人清誉可是要进大牢的,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崔氏看了苏菲儿一眼,见她穿着精细,身上的首饰无一不是好东西,心里忌惮了几分,但她方才受了气,一时间却也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还要进大牢,你尽吓唬老娘呢?县太爷可忙着呢,哪里会搭理你,别不是要爬上县太爷的床才能说得上话!” 这话难听极了,苏婉纯皱起眉头,将苏菲儿拉到自己身后,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崔嬷嬷的声音盖了过去。 “你这话我会回去回禀我家老爷,但愿你能承受我家老爷的怒火。” 崔嬷嬷一身气度不凡,虽然同样姓崔,但跟崔氏站在一起那是云泥之别。 见崔嬷嬷这般硬气,崔氏不由得心里发虚,“你家老爷是什么人?” “老奴是镇上苏家的妈妈,这是我家小姐。”崔嬷嬷笑了笑,脸上却带着冷意,“我家老爷在县太爷跟前还算说得上话,用不着牺牲小姐,不过你的话我会禀告的。” 镇上的苏家,哪怕拿到县城去那都是大户人家,崔氏还隐隐听说过苏家就算在京城也是有关系的,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虚了,“我……我不知道这位是苏家小姐,我只是……” “纯姐姐是我姐姐,你对她不敬便是对我不敬。”苏菲儿看了崔氏一眼,不想再搭理她了,便拉着苏婉纯走开,说话的声音隐隐传到崔氏的耳中。 “想怎么处置这妇人,纯姐姐你跟我说,我告诉我娘去。” 崔氏怔怔的看着两人离开,骤然跌倒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走的远了,苏婉纯歉意的看向苏菲儿,“让你受委屈了。”原本那崔氏只是针对她而已,苏菲儿被殃及池鱼,完全是因为帮着她说了话,这让苏婉纯心里愧疚极了。 苏菲儿笑着摆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那妇人胡咧咧的?纯姐姐你放心,保管那崔氏以后不敢来纠缠你。” “教训一下便是了,不必赶尽杀绝。” 到底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若不是那崔氏也连带着辱骂了苏菲儿,苏婉纯甚至都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 可苏菲儿却误会了,她满脸不赞同的看向苏婉纯,“纯姐姐,你这也太善良了些,人家都欺辱到你头上了,你可不能心软啊!” 一旁的崔嬷嬷隐隐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看了自家傻小姐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您的话老奴会如实的禀告夫人。” 第63章 开业 有分寸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要轻松许多。 崔嬷嬷看着苏婉纯的背影笑了,当真是不堕其母之名。 见崔嬷嬷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苏婉纯也跟着笑了起来,苏菲儿还满脸的不明所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每当这种时候,苏菲儿都会觉得自己蠢笨得很,被她们排除在外了。 苏婉纯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得道:“你回去问你娘,她应当会解释给你听的。” 看了崔嬷嬷一眼,见她颔首,苏婉纯放下心来。 “好。”苏菲儿嘟起嘴巴,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将苏菲儿送上马车,约定好了点心铺子开业的时候再见,苏婉纯慢吞吞的往家走。 说了许久的话,她也有些累了,纵使想要去问问何大妹的想法,她今儿也没有了精力。 到屋里,苏婉纯见秦铮坐在院子里,他身旁还摆着两杯茶。 “有客人来了?” “是村长。”秦铮揉了揉眉心,心情难免郁闷,“村长问我,家有贵客为何不告知他,是不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听这话,苏婉纯简直要笑出声来,“菲儿是个姑娘家,难不成还要叫村长来作陪吗?说出来也不怕笑话!” “他说,便是他不好出面,他家里也有媳妇儿儿媳的可以来作陪。” “许是怕咱们得了贵客的好处不跟他分一杯羹。”苏婉纯嗤笑,“客人是咱们家的客人,不说有没有好处,就是有,又跟村长有什么干系?” 见秦铮的脸色不好,苏婉纯心中忽然一个咯噔,她看向秦铮,“你别是又让村长占了便宜去。” 这种事情不是头一回了,没她在旁边瞧着,苏婉纯心里总是觉得不放心。 秦铮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恍惚,“我年幼时,村长待我是极好的,时时都有照拂,如今怎么就……” “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还是你滋养了人家的贪心。” 苏婉纯也挺秦铮说起过自长大之后跟村长的相处,无非就是他赚了多少银子又分给村长多少。 自打她来了之后,这些银子便断了,村长心有不满多正常。 他都已经忘了,那些银子好处不是秦铮应当给的,只是情分而已。 贪欲已经被养了起来,想要再打压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秦铮心情不好是人之常情,但苏婉纯心中未必没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这些事情苏婉纯早早已经跟他分析过了,此时说起,倒是让秦铮抬不起头来,“是我软弱,让你受委屈了。” “你那不是软弱,只是太重情谊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不该如此。”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村长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与其想那么多,倒不如帮我干点儿活。” 于秦铮而言,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干活儿,一听这话他瞬间就来劲了。 眼神晶亮的看向苏婉纯,跟狗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瞧着秦铮这个样子,苏婉纯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多大的事儿,你回头从镇上再拉点儿坛子回来,顺便找找附近有没有人卖水果的,不拘种类,多买点回来,我打算酿点儿酒。” 她从前在家经常酿点儿果酒,家里的长辈都喜欢,就连堂姐都时不时蹭上一点儿,苏婉纯看得出,秦铮也好这一口,为了让他心情好些,费点功夫就费点功夫。 “你还会酿酒?”秦铮心里惊讶极了,他的小媳妇儿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么?总是能时不时的给他制造出惊喜。 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时间转眼过,很快镇上的铺子便布置得像模像样了,不出所料,何大妹也同意了来帮忙,开业前一天,苏婉纯和秦铮带着何大妹和吴氏一起到了镇上去,她们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大丫也被带了来,帮着扫地拖地擦桌子。 小小的年纪,干活而已已经十分利索了。 苏婉纯瞧着,对吴氏笑言,“我这是出一个人的工钱雇佣两个人,当真是赚了。” “你呀!”吴氏摇了摇头,显然对苏婉纯的油嘴滑舌已经习惯了。 何大妹手脚利落,力气也比吴氏大上几分,很快便利索的将几个面团都揉好,等苏婉纯分好面剂子放到炉上蒸。 至于那些酥脆的点心,不好提前做好,只能做了准备工作之后,明日起的早些再来准备。 不过就算这样,几人忙完也天黑了。 铺子后头有院子,可以住人,前两日秦铮已经将被褥都买好了,简单的收拾便能休息。 开业这一日,苏婉纯没多少准备,只是在门口放了串爆竹便算完,谁知道不一会儿,便有一队敲锣打鼓的舞狮队来了。 苏婉纯立即转头看向秦铮,“你准备的?” 秦铮连连摇头,他都没有离开过苏婉纯的视线,哪里有时间去准备那些个? 不过这舞狮队的到来,也确实是让秦铮发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 很快,准备这些的人便出现了。 苏菲儿由着崔嬷嬷搀扶下了马车,蹦蹦跳跳的跑到苏婉纯的跟前,“纯姐姐,我来给你捧场了!” 刚刚开业,苏婉纯也做了准备,但凡是今日有的点心,不拘种类都是买两斤送一斤,因着种类比摆摊的时候多了许多,客流量也大了。 铺子里头只有何大妹和秦铮在忙着,眼瞧着就要招呼不过来,苏婉纯只来得及将苏菲儿拉到屋里来,“来就来,闹得这么热闹做什么?” “开业嘛,就是要红红火火的!” 见铺子里头忙得很,苏菲儿也不添乱,直推着苏婉纯去做正事儿。 摆摊的时候苏婉纯这里是从来不做什么活动的,因着她做的点心不管是质量还是味道都是极好的才会有那么多的客人,如今有了优惠,客人更是多。 不一会儿,铺子里便是满满当当的。 吴氏还在后厨忙活着,甜香味飘得舞狮队都能闻到。 秦铮与苏婉纯都忙的脚不沾地,到底准备的不够周全,昨儿做好的点心不过两个时辰便卖了个干净,吴氏在后头做,自然赶不上客人来买的速度。 第64章 生意手段 到底是经验不足,准备的不够充分,导致秦记点心铺子只能提前关门歇业。 瞧着这红火的生意,苏菲儿高兴极了,原本还不太明白母亲为何让她来交好苏婉纯,现在明白了几分,她上前提议道:“纯姐姐,你明儿可得多准备些,哪儿有开业做生意货不够卖的!” 可苏婉纯却摇头,“就今日的分量足够了,不需要再多。”铺子里三人干活儿,真正做点心的主力军只有她跟吴嫂子,今日的分量已经是她们可以承担的极限了,若要再多,势必会牺牲掉休息的时间。 而且镇上的客源不一定有那么多,今日来的大多数都是凑个热闹,之后还会不会变成回头客难说。 与其做得多了卖不出去浪费,倒不如保持这个分量,倒让人有一种她们家点心抢手的感觉。 苏菲儿还想再劝,但见苏婉纯坚持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很快笑起来,“也是,铺子里的收益够姐姐营生就好了。” 至少能改善苏婉纯的生活,苏菲儿觉得像是苏婉纯这样的姑娘,住在荒野山上实在是太埋没了,她就应该在城里锦衣玉食才对。 铺子关门歇业,苏菲儿也不好回家得太晚,千叮万嘱了苏婉纯若是有事一定要来找她,能帮得上忙的她绝不会拒绝,强压着苏婉纯应下了之后她才舍得离开。 大门即将关上,却又有人来了。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见无药和叶苏同行,苏婉纯有些意外。 两人虽然早早就认识,但是在苏婉纯的印象之中,他们是没有多少交集的。 “正好遇上了。”叶苏不想多说,拉着苏婉纯似模似样的抱怨,“你的铺子开业,怎么也不来跟我说一声?我也好上门贺喜呀!” 无药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师父让我来贺一贺你们的开业之喜,他年纪大了不爱热闹,没有亲自来。” 苏婉纯点了点头,之前铺子里头人来人往的,季老又那么大年纪,若真来了,有个磕了碰了的也不好。 送了东西无药没有多留,同秦铮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倒是叶苏还在不依不饶。 “铺子里头忙慌慌的,你来了我也腾不出手来招待,倒不如晚点去叫你,也能一起吃个饭,庆祝我们开业大吉不是?” 叶苏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她还不忘嘟嘴抱怨,“我用得着你招待么?我还能帮帮忙呢!” “知道你能干,正巧,我不太熟悉镇上,不如请能干的叶姑娘带着我们去买点好肉好菜来?” 苏婉纯笑着调侃,却不想叶苏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轻哼了一声应下来。 没有让她出银子买菜的道理,苏婉纯赶紧让吴氏去跟上。 而她则是乐颠颠的将装银子的篓子拿出来。 数钱! 何大妹见状赶忙避了出去,将空间留个这夫妻二人。 以今日的盛况,她知道赚的银子势必不少,何大妹倒也没起什么歪心思,只是羡慕罢了。 细细数下来,发现今儿竟然入账了七十余两,苏婉纯眼睛亮亮的拍手赞道:“看来这好地段的铺面租的当真不亏,过不了多久咱们便能将租钱银子赚回来了!” 再之后赚的银钱便是纯利润了。 果真,正经有个铺面和摆摊不一样。 秦铮瞧着她财迷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米面成本还没有刨除去呢。”做点心用的都是金贵东西,他们村里人家唯有过年才舍得吃上一顿的精米细面一类,价格自然也都不便宜。 他粗算过了,除去食材的成本外,能赚到的也就只有五十两左右,还有人工成本没算在里头呢。 不过一天之内能赚到这么多银钱也是十分不错的了。 苏婉纯笑了笑,她悄咪咪的拉着秦铮小声道:“马上要收粮食了,我想着或许可以去各个村里瞧瞧,遇着好的食材收上来,怎么也比粮油铺里便宜,还更质量更好!” 秦铮想了想,认为苏婉纯的思路是对的,“这事儿可以去找里正帮忙,他会愿意成人之美的。” 里正是他们那边最有号召力的人了,就连村长也比不上,请他帮忙,苏婉纯或许还能有更大的选择空间。 如此一来,他们能得到高质量的食材还能省点钱,而一年就靠耕种为生的村民们也能多得些银钱,算下来是双赢的局面。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婉纯没过几天就去了里正家里。 李氏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她见了苏婉纯,赶忙拉着她进屋,“日头大得很,快进来,你上回说的肉饼方子,我也按着做了些,可就是没有你做的香,赶紧来帮我瞧瞧是哪里不对?” 苏婉纯笑着与李氏掰开揉碎了说制作肉饼的诀窍,而后再说明来意,并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你想收购细粮这是好事啊,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李氏虚虚的拍了一下苏婉纯的手,觉得有必要提点她一下,“婶子知道你能赚钱,可也不是这样花的,你到底要跟秦小子过日子的,手里还是多攒点钱好,别再大手大脚的了。” “就是一点小心意,婶子别客气。”苏婉纯腼腆的笑了笑,知道李氏是为了她好,“哪儿有请人帮忙不送点儿礼的呢?婶子若是不收,我以后可不敢再来找婶子帮忙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氏不收也不妥当,她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年轻了,上回那五两银子我还没说你呢!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见苏婉纯这样知道好歹,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你要哪种粮食,要多少,你说个数,婶子保管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苏婉纯当真没客气,掰着手指头算铺子里最需要的那些原材料,末了还填上一句,“在您这儿收的细粮,我会比粮油铺子的价格高上一成,但得请您帮我把质量把关好了。” 这于李氏而言无非是个绝好的消息,她原本还以为苏婉纯这般客气是讲价来的呢。 第65章 与人为善 在李氏的设想里头,最好不过是苏婉纯开的价跟粮油铺子的一样,然后再仗着乡亲的情意稍稍抹个零什么的。 如今见苏婉纯这般大方,李氏只觉得是意外之喜,高兴之余还不忘问她,“这事儿你男人知道么?”可别苏婉纯这里让利给了村子里的人,让她自己在家不好做人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自然是我们商量好的。”苏婉纯感动于李氏的关心,也多说了一句,“便是我们在村里的收购价比粮油铺子收高一成,那也比一直在铺子里头买要便宜,能省下来不少银钱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更多赚一点儿? 苏婉纯跟秦铮能有这样的想法,在李氏看来再厚道也没有了。 她笑眯眯的做出保证,“你放心,有婶子看着,定然不会有人浑水摸鱼,给你的粮食都是最好的!” 在李氏这儿又送礼又说好话,苏婉纯等的就是这一句保证,忙笑了起来,“如此,便多多有劳婶子了。” 李氏想要留饭,却被苏婉纯被拒了,“我铺子里头还有些事儿,便不留了,等婶子的好消息。” 看着苏婉纯跑开的背影,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个年纪,对小辈总是有难言的纵容。 因此即便瞧着苏婉纯的做派不符合规矩,她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只有好笑。 回去将此事告知秦铮,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听见准话,秦铮也还是松了口气,跟着笑起来,“如此甚好。” 没过多久,李氏便带来了好消息,苏婉纯正好指挥着吴氏和何大妹将铺子的地窖收拾干净,采购的食材暂时用不上的都可以放进去,这样也不会受潮。 “这个地窖修的不错。”苏婉纯赞了一声,里头的环境比他们山上家里秦铮挖的那个要好多了,苏婉纯想,或许酿酒的地方可以挪到这里来。 一连七日忙碌,铺子里头的生意渐渐稳定下来,可何大妹和吴氏依旧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大丫都得忙前忙后的帮着收拾也还是腾不出手来。 这一切,秦铮看在眼里,于是对苏婉纯提议,“或许还可以再招个人进来。” 苏婉纯早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人选她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头绪,“我在这儿又不认识几个人,不如你帮我找个合适的人选?” “……叶丫头如何?”秦铮认识的人之中,他印象好的没有几个,在这之中适合来干活的更是除了叶苏之外想不到旁人。 闻言,苏婉纯小小的心动了一下,但很快否决了,“叶丫头不是在家准备待嫁呢么?她娘会舍得让她出来做活儿?据我所知,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去卖豆腐了。” 叶苏就算是出来干活儿,那也应当是继续经营她的豆腐生意才对,怎么想也不会来点心铺子帮她。 诚然,叶苏手脚利索脑子灵便,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但苏婉纯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她不方便也不好强求。 “你若是同意,我自会去跟叶婶子说明,我前儿瞧着,你做了许多豆腐做的点心,很是不错,若是可以也能放出来卖,顺便给叶丫头争点儿生意。” 若叶家的豆腐都被苏婉纯收了去,那只要说服叶母,叶苏来干活儿便不冲突了。 “那……你便去同叶婶子说说,她若是不愿意,你也别强求。” 毕竟嫁人是人生大事,苏婉纯宁愿另外去找人,也不愿意因为一己之私而让叶苏的一生受到影响。 会结仇不说,苏婉纯心里也过意不去。 秦铮自然是知道分寸的,瞧着苏婉纯千叮万嘱,他也只是笑了笑。 这几日格外的热,纵然过了晌午,厨房里头还是闷热得不行,尤其是灶台边上,稍稍靠近便是一身的汗。 苏婉纯瞧着吴氏汗水淋淋的模样,生怕她忙着干活病倒了,赶忙道:“嫂子出来歇一会儿,我在井里冰了水,正好解解暑气。” 热是真的热了,吴氏也没有拒绝,笑着出来将给她倒好的水一饮而尽。 “若是太热了可适当的休息一下,不用这般拼命,铺子里头的点心也差不多够了。”别看秋日里了,中了暑气也不好过。 吴氏却觉得苏婉纯将她想的太过娇气了,大咧咧的摆手道:“这算什么?往年最热的时节都得在厨房里头那都熬过来了,这点儿热哪里就遭不住了。” 她是真的不把这点苦放在心上,她刚丧夫那会儿,为了养活自己的女儿,什么脏活累活没有做过?什么苦没有吃过? 如今苏婉纯给她开这样高的工钱,若是不卖力干活,吴氏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见状,苏婉纯也不好多劝什么。 “嫂子,我来帮你了!”叶苏从外头蹦蹦跳跳的跑进来,扑进苏婉纯的怀里。 忽然被这般热情的对待,苏婉纯有些受宠若惊,她忙扶住叶苏的身子,“什么好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秦大哥跟我娘说,要我来店里帮你的忙,我娘已经答应了,还说嫂子想长期订购我家的豆腐呢!” 如此一来,不仅家里的豆腐有了销量,让母亲多数时候不再是白忙活,叶苏也能出来做活儿,家里眼瞧着就不那么困难了,叶苏怎么能不高兴? 苏婉纯不禁好笑,这姑娘高兴起来也太简单了些,不过她还是不忘泼冷水,“是要你家的豆腐不假,到底能不能长期,又能定多少得看豆腐做的点心卖的如何。” 交情是交情,可在商言商,若这镇上的人对豆腐做的点心接受不良的话,苏婉纯也不会大量的购置豆腐。 这个道理叶苏自然知道,在她看来,苏婉纯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怎么还招人?”何大妹有些不理解,她跟吴氏的配合已经渐渐默契了起来,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忙乱了,原本以为可以定下来了,谁知道苏婉纯又招了一个人进来。 不仅仅是何大妹,吴氏也有疑惑。 第66章 感动 难道是她们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这般想,吴氏当即便紧张了起来,找上苏婉纯便要问明缘由。 苏婉纯却道:“你和大妹做的自然是好,但我冷眼瞧着也太累了些,难免不会出什么纰漏,虽说有大丫帮忙,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前前后后的跑,磕了碰了身上有伤你不心疼?” 大丫很懂事,每每自告奋勇的打扫铺子前后,但苏婉纯不止一次的看见大丫被撞到,摔在地上有时候还会被人踩几脚,大丫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苏婉纯瞧着却觉得焦心得很。 正好吴氏跟何大妹两个人也算不上是游刃有余,便索性起了再招一个人的心思。 这话落到吴氏的耳中,那便是全然为了大丫着想,她心中酸涩温暖,恨不得抱着苏婉纯哭一场。 但瞧着身上各处的面粉,她又不好意思弄脏了苏婉纯的衣裳,只在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干活才不枉费苏婉纯的心意。 何大妹也意外极了。 同吴氏一样,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都是在外干活的人,又这般体贴的东家,于她们而言是一大幸事,更是下定了决心好好干活,万不能偷奸耍滑被赶出去。 就连苏婉纯自己都没有想到,多招一个人竟然有这般的效用。 有苏菲儿带头支持,苏婉纯铺子里头的各色点心卖的都不错,新上的豆腐糯米糍和芙蓉炸豆腐卖的都不错,至少叶母一人做的豆腐都能吃下来。 “我去找季爷爷说点事儿,你早些回去今日不用等我,我在季爷爷那儿休息一晚。” 对于秦铮的私事,他不说,苏婉纯也不会多问,闻言听话的点头应下,而后道:“顺带在铺子里带点东西给季爷爷送去,拜访老人不好空手上门的。” 在认识苏婉纯之前,秦铮跟季老交好都没有那么多规矩,可如今苏婉纯既然开了口,秦铮自是会多注意一些,闻言当真拎了铺子里的三四斤点心去。 趁着天色还早,苏婉纯打算回家,却被叶苏给缠住了,“好嫂子,你就收留我一晚。” “好端端的,怎么不回家去?”叶苏家离这铺子又不远,同在镇上,回家不比跟着她回去方便?苏婉纯实在是不解。 “近日瞧着豆腐要的量越来越大,我娘就跟魔怔了似的,日日夜夜的做豆腐,我劝也劝不住,家里全是豆腐味儿,好嫂子,就让我避一避。” 叶苏无奈的紧,纵然知道她娘的想法是好的,但过犹不及,如今这魔怔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受不了了。 “你娘不年轻了,做豆腐又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总是得劝劝的,我这儿一天顶天了也就用六七板豆腐,哪儿用日日夜夜的做着?” 她是早算好了用量,这个数能在叶苏的帮忙下,让叶母不太劳累的做出来,不会累坏身子,日日夜夜的做,这也太夸张了。 “如今要豆腐的可不止是咱们,城西的那家点心铺子也有卖炸豆腐的了,没你做的精致,但胜在便宜,也有不少人买呢。” 这镇上唯有叶苏一家是卖豆腐的,要用到当然都是去她家定,然而叶母只有一个人,又舍不得拒绝送上来的银钱,自然是得忙活的了。 闻言苏婉纯有些愧疚,“让你来帮我,倒是忘了你娘也忙不过来。” “这有什么?我娘高兴得很呢!等热乎劲儿过去了自然就好了,今儿嫂子你就收留我一晚?”叶苏又是祈求又是撒娇,拉着苏婉纯的衣袖不放,一副她不答应便拖着不让走的模样。 实在是拿她没法子,苏婉纯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好,不过下不为例。” 按着苏婉纯的想法,这个时候叶苏是应当去帮她母亲的,不过人家母女俩的事情,苏婉纯劝也劝过了,不好再过多的插手。 叶苏一下便高兴了起来,拉着苏婉纯往家走,嘴巴也闲不下来,“听说你腌了菜?等腌好了我可得尝尝。” “腌菜有什么稀罕的?你要是想吃,我哪儿倒是有一坛子开了的,拿去吃便是。”苏婉纯无奈极了,腌菜这玩意儿,一般都是穷困人家才爱吃的,能下饭省了菜钱不说,也不用费多少料便能做好。 可叶苏显然是神化了苏婉纯的手艺,直觉得她做的腌菜也比旁人好吃些,闹得苏婉纯哭笑不得。 “这回的腌菜不太好,家里没有好酒,滋味也差了几分,等回头我准备好了所有材料再腌一点儿,那才叫香呢!” 这倒不是苏婉纯说假,这腌菜是她们家里的老嬷嬷最拿手的,据说年轻的时候还给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吃过,也是赞不绝口。 苏婉纯不知道这事儿的真假,但那腌菜确实好吃是真的。 就是调料的价格不便宜,不是寻常人家舍得为腌菜去下本儿的价格。 叶苏很高兴的点头应下,“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 两人说笑着往村里走,从镇上到村里,最近的路需要穿过一个小树林,这条路凉快又好走,是秦铮告诉她的,苏婉纯跟叶苏二人也下意识的走了这条路。 “哟,今儿有两个小美人儿呢。” 小树林走了一半,忽然有五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在两人跟前。 看他们吊儿郎当的模样便知或许是哪儿的混子。 “这模样可真水灵,是哥哥喜欢的模样。”领头的嘴上不干净不说,还伸着他那只指甲里头满是黑泥的手来摸苏婉纯的脸。 “住手!”叶苏大喝了一声,将苏婉纯拉到自己身后,“你们是哪儿混的?我们可是秦大哥罩着的人。” 她以为苏婉纯是吓傻了,死死的将她护在身后,却没有发现苏婉纯实际上是在打量四周的环境,为了逃跑谋求机会。 “我说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怎么敢走这儿啊,原来是有哥哥罩着的。”领头的说的暧昧,几人一同笑了起来,那淫秽的视线游移在苏婉纯和叶苏之间,最后落在苏婉纯的头上。 “让哥哥亲香亲香,以后哥哥们也罩着你。” 第67章 什么样的死仇 就在他们要上前来的时候,苏婉纯忽然拉着叶苏跑了起来。 并未朝着村子的方向跑,而是往树林更深处跑去。 这虽然是个小树林,但也只有常有人走的这一片树木稀薄,深处更有几分深山老林的感觉,在晚霞的映衬下更显得阴森森的。 跑了好长一截,见没有人追上来,苏婉纯渐渐地停下了脚步。 叶苏粗喘着气,总算是有时间说话了,“我们跑错地方了,村子应当在那边才对。” “往那边跑更容易被人追上。”苏婉纯有自知之明,虽然她的体力比刚来时强了很多,但男女在力量上的差距依旧存在,若是往空旷的地方跑反倒更容易陷入危险,倒不如冒险往深处,这样七弯八拐的更不容易被追上。 叶苏了然,敬佩苏婉纯的急智,刚想说什么,后头不远处又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沉重了起来。 “先躲起来。”苏婉纯张口,几乎是气音同叶苏交代。 在两人匆忙间找到一簇灌木丛藏身的时候,声音更近了,可以听见就是方才堵住她们的那几个人。 “小美人儿还跑的挺快,哪儿去了!” “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敢跑的太远?应该就在前头。” “大哥,这儿不会有人来,要是在这抓到了两个小美人儿,咱们兄弟都更方便乐呵呢。” “听说她们有钱的紧,咱们指不定还能得两个钱花花。” 随着脚步靠近,苏婉纯的心更沉,那几分侥幸消散无踪,跟叶苏一起窝在灌木丛中,尽量屏住呼吸,就算有虫在身边爬过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漏了踪迹。 抓着叶苏的手也冷汗津津,这几个人好像真的起了歹心,要是被抓到…… “什么人!”小混混忽然发现了动静,对着某处叫了起来,“别藏了,我发现你了!” 苏婉纯心头冰凉,还是被发现了么…… 脚步一点一点靠近她们藏身的灌木丛,苏婉纯被吓得浑身紧绷,从头上取下尖锐的银钗握在手中,打算进行最后的反抗。 叶苏也学着她,将头上的木簪也握在了手中。 明知以卵击石,她们也不愿意任人刀俎。 然而,就在苏婉纯与叶苏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惨叫声。 像是那几个小混混的。 “好汉饶命,饶命!” “别打了!救命啊!” 与叶苏对视一眼,苏婉纯小心翼翼的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丛,看见一高大的身影按着那几个小混混打,而那个背影有些眼熟。 “好像是秦大哥。”叶苏松了口气想动,却被苏婉纯给拉住了。 谨慎起见,她并不想此时现身,“先看看再说。” 那高大的背影将几个小混混打的没有还手的余地,也让苏婉纯能够安安稳稳的看清楚情况。 万一是跟秦铮身形相似的人呢? 那她们岂不是先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叶苏也冷静了下来,狂喜的情绪消散,两个姑娘牵着手,就这苏婉纯拨开的小小缝隙查看外头的情况。 好在上天怜悯,打人的确实是秦铮。 他回过头找人的时候,苏婉纯与叶苏都看到了正脸。 “秦大哥!”叶苏清脆的声音在树林里格外清晰,秦铮很快就发现了两人藏身之处。 上前去将灌木丛拉开,伸手将苏婉纯先拉出来,在秦铮打算扶叶苏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利索的爬起来了。 从镇上出来的时候衣冠整齐,如今两人身上全是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十分狼狈。 苏婉纯身上的衣服还破了几道,有几处正隐隐作痛,只是方才太过紧张不敢开口罢了。 “不是说要在季爷爷那儿留宿么?” 大难不死,苏婉纯红了眼眶,心里很是委屈,若不是叶苏在,她都想抱着秦铮大哭一场。 摸了摸苏婉纯的头发,秦铮道:“季爷爷不放心你们,把我赶回来了。”他不住的庆幸季老的做法,若不然,今日苏婉纯跟叶苏还不知道要遭到怎么样非人的待遇。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叶苏缓了口气,倒没有苏婉纯吓得那么厉害,拍了拍胸口,顺便将衣裳整理好,“这些人怎么办?” 秦铮下意识的看向苏婉纯。 “我瞧他们好像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不如报官。” 苏婉纯想不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遭到如此对待,还险些连累了叶苏。 更是想抓到幕后真凶,让对方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如此一来,你们俩的名声可就……”秦铮有些犹豫,他也想着报官,但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女人家吃亏,即便苏婉纯跟叶苏都躲了过去,可谁知道会不会有难听的话传出来? 他吃过类似的亏,不想让苏婉纯和叶苏也都深受其害。 反倒是两个姑娘家的态度坚定。 “嫂子说得对,这事儿得报官!不就是名声吗?我还在意这个?总不能让害我们的人逍遥法外!”叶苏的态度无比坚定,拉着苏婉纯的手,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安抚的拍了拍叶苏的背,苏婉纯笑的轻松,“连做这事儿的人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呢?” 听说她们要报官,那几个小混混吓呆了,连连磕头告饶,然而,谁都没有对他们心软。 “是一个老太婆让我们做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是受人驱使啊!” “那她让你们怎么做?”苏婉纯皱起了眉头,一位老太太? 她似乎没有得罪过老人,看了眼叶苏,见她也是满脸的茫然,不禁更奇怪了。 混混见苏婉纯这样问,以为她有意放了自己等人,更是没有口风一说,将对方的打算漏了个干净。 “她给了我们二两银子,要我们趁着你们俩落单的时候把你们绑了,然后……然后……”混混看了眼秦铮,眼中带着畏惧,但还是咬牙道,“让我们轮着把你们给玷污了。” “什么?!”叶苏猛然瞪大了眼睛,是什么样的生死大仇,竟然如此恶毒。 第68章 状告 苏婉纯也愤怒,但她听着混子的话,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如此,我们势必不敢声张,你们便能仗着此事对我们予取予求了?” 混子避开了苏婉纯的视线,虽然没开口,但跟默认也差不离了。 秦铮攥紧了拳头,又想上去打人,却被苏婉纯给拉住,“将他们捆了送官。” 她瞧着秦铮满心的怒火,生怕一个控制不住把人给打死了,到时候可就有些麻烦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秦铮还是依着她的想法去做。 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根大麻绳,像是捆猪似的,将几人给团团捆住拉回家里去。 不知是没有地方安置这些混混还是如何,秦铮直接把五个“粽子”扔到了地窖里,留了个漏气孔算完。 还将他们的嘴都堵住了,让他们呼叫都叫不出来。 苏婉纯冷眼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安抚了叶苏几句,便让她先睡下了。 而苏婉纯自己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人,竟有这般恶毒的心肠。 清白于女子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是要逼她们去死啊! “我来找你们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似是察觉到了苏婉纯的不安,秦铮缓缓开口提供自己发觉的线索,“看身形像是何程钰,只是我跟他没见过几面也不熟悉,不能确定。” 他们跟何程钰一家确实是闹了不愉快,但却也没有到生死大仇的地步,苏婉纯认为,何程钰没有道理这样做。 沉默了良久,最终苏婉纯道:“明日送官,将这件事交给县太爷处理。”她顿了顿又问,“咱们县太爷……是个好官么?” “你放心,如今的县太爷刚上任一年不到,却最是公正不过的了。”知道苏婉纯在担心的是什么,秦铮出言安抚,还将听过一耳朵的传闻说与她听。 县太爷的好名声让苏婉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偏听偏信的贪官便好。 心里惦记着事儿,导致三人睡得不安稳,天刚蒙蒙亮苏婉纯便醒了,听见隔壁的动静开门出来,见叶苏已经洗漱完毕,便上前去做了顿简单的早饭。 餐桌上有叶苏早惦记着的腌菜,可她如今却没有心思品尝,草草填饱了肚子,便催着苏婉纯与秦铮快些将人送到县城县衙里头去。 五人饿了一夜,从地窖里头被秦铮如拖死猪一样拖出来,闻见米粥的香味肚子忍不住的咕咕叫,可瞧着秦铮冷峻的面容,却不敢要吃的。 这人可不是好惹的,昨日他们五个都进不了他的身不说,还被压着打,通身的戾气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有的,让他们这些只敢做些偷鸡摸狗之类事情的小混混心里惧怕。 秦铮将几人摔在板车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一看便知道摔得不轻,但苏婉纯跟叶苏心里却只有畅快。 用旧席子将板车一盖,谁也不知道上头装的是什么。 因着秦铮时常打猎,又有苏婉纯在镇上的铺面,因此村里人碰到他们的都没有奇怪他们一大清早的拉着板车离开。 到了镇上,秦铮去租了辆驴车,将板车拴在驴车后头去了县衙,路上他拿出昨晚写好的状书给苏婉纯看。 “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婉纯接过来看,不由得心里赞了一声好字,秦铮的字如他的人一样,内敛却不失苍劲,自成一体,一看便知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内容也是流畅通顺有理有据,看不出多少之乎者也,但却十分的犀利。 饶是苏婉纯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将状书还给他,“这样就很好了。” 自打县太爷上任之后,便将整个鹤庆县的治安都狠狠得整治了一番,一听居然有人胆敢欺男霸女,立即便升起了十二万分的重视,看过状书之后立即升堂。 苏婉纯与叶苏作为苦主,与县令行了礼之后,便一五一十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明,而那些混混却只喊冤枉,又将说给苏婉纯的话复述了一遍。 县太爷大怒,二话不说将人拉出去打板子。 但收买他们犯罪的人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毕竟那些收买他们的人也没有将名字告知这些小混混。 有心想要重惩如此的不良之风,纵然没有证据,也不妨碍县太爷查案,他宁愿多费点功夫,也一定要将真正的主谋找出来。 秦铮便将昨日碰见何程钰的事情告知。 这是如今很重要的证人也是嫌疑犯,县太爷当即便道:“传何程钰上堂!” 不着痕迹的抬起头,苏婉纯这才看清了传说中县太爷的真面目。 堂上坐着的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与苏婉纯曾经见过的官员不同,他半点富贵之相都没有,身上的官服也很是老旧,露出的里衣袖子甚至还磨破了。 打眼一看便知,这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他眉眼威严正直,映衬着头上明察秋毫的牌匾,更是让人敬畏。 见着此人的模样,苏婉纯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就算衙役的手脚快,洞河镇毕竟距离县城有距离,等何程钰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他到了堂上便下跪称冤枉,“小人与苏氏确实有几分矛盾,但绝不可能买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来的时候,何程钰已经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是断断不敢承认的。 苏婉纯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焦急,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虑。 而此事,县太爷身边跑出一儒生打扮的男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忽而,惊堂木一拍。 “啪!”县太爷对何程钰怒目而视,“有人瞧见前日你母亲见了李狗蛋,你们之间还有亲,是也不是!” 县令怒火滔天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何程钰拉下去用刑。 何程钰当即便慌了,他看了眼苏婉纯,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辩解。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等着何程钰开口。 第69章 判决 “苏氏坏我姻缘,败坏我的名声,却还能过得红火,我心有不甘!这才找人想去教训教训她。”何程钰看了苏婉纯一眼,眼中切实的恨意骗不了人,“但小人断然不敢做出欺男霸女、害人性命之事啊,请大人明鉴!那都是李狗蛋他们自己决定的!” 苏婉纯一行闹到县衙里来,最重大的罪名便是强暴女子害人性命,李狗蛋见何程钰反过来将罪名安在他们兄弟身上又如何肯依? “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小肚鸡肠,想要害了苏氏性命,败坏叶氏名声好让她不得不嫁给你!最后还能顺便将苏氏在镇上的点心铺子给占了,这是你娘给我说的原话!” 原本李狗蛋一行人的怒火只在苏婉纯一行将他们抓来的人身上,但秦铮的身手实在是利落,他们毫不怀疑,若是抓到机会,秦铮一定会杀了他们! 秦铮不能得罪,那么一切的怒火与怨愤便都冲着何程钰去了。 县太爷挑眉看了苏婉纯一眼,“苏氏如何败坏你名声了?” 苏婉纯恭敬道:“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何程钰是个什么德行,他却偏想娶我家妹妹,我随婶子一同相看时还对我言语轻薄,如此不堪之人如何能成就姻缘?民女是断断不肯将妹妹嫁与他的。” 如此小肚鸡肠劣迹斑斑的人,要嫁给他那一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县太爷闻言很赞同苏婉纯的做法,姻缘未定,根本就算不上是坏人姻缘,一切不过是出自对家人的关心罢了。 比起苏婉纯的有理有据,何程钰的辩驳便显得苍白多了。 “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嫁给你。”叶苏淡淡的看了何程钰一眼,她如今是被救了,可就算没有,被坏了名节她也断断不肯嫁给这样的人。 何程钰眼睛都红了,却还是不肯认罪,连连磕头喊冤。 实打实的人证在,即便何程钰不认罪也可定论,但县太爷却没有这样做,他素来都是以德服人,于是便遣人去将何程钰之母崔氏请来。 这一切的事崔氏都是中间人,也算是关键人物了。 苏婉纯就等在这呢,在她的印象之中,崔氏愚蠢,诈一诈没有不认的。 没多久崔氏便来了,一上了县衙她便两股战战,见着了苏婉纯,连忙对县太爷磕头,“是这个小贱人污蔑我儿子的!我儿乖得很,怎么会做出害人的事情?一切都是她们的错!” 见崔氏还想上前来拉扯苏婉纯和叶苏,秦铮上前将她死死的挡住,如此颠倒黑白,若不是在公堂之上他都想动手打人了。 “大胆崔氏!竟敢在公堂之上喧哗,来人,先打她十板子!”县太爷对于这样的泼妇也是烦得很,他并不想轻易动刑,但崔氏的举动无疑是大大的蔑视了他的威严。 杀威棒,便是如此而来。 崔氏吓得僵住了,想要讨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被衙役拖下去。 不一会儿,惨叫痛呼便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叶苏眼神动了动,拉着苏婉纯的手不说话。 见状,苏婉纯大抵能猜到叶苏的心思,无非是心软了。 崔氏母子虽说要害她,但她到底油皮都没有破一点儿,将人整的这般惨,叶苏心里也过意不去。 然而苏婉纯却没有半分的动容,他们敢起恶毒的心思还去做了,逃过一劫是她们这些受害者的运气好,也是秦铮来得巧,跟崔氏母子有什么干系? 紧紧抓住叶苏的手,不许她去求情。 十板子气势汹汹的打下来,崔氏再大的怒火都变成了恐慌,什么都倒腾了出来。 例如她如何的厌恶苏婉纯和不识好歹的叶苏,她如何想起李狗蛋几人,又是怎么收买并要求他们去做的,说的清楚明白。 直到这个时候,叶苏的同情心也消散了。 县太爷听见崔氏要求李狗蛋几人将苏婉纯糟蹋了然后再用她去威逼秦铮将铺子交出来,最后将苏婉纯卖到青楼里的时候,也不忘叱了一声畜生。 如此恶毒的心肠,根本就不是平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纵然县太爷也见过了不少凶劣顽徒,可崔氏的供词却也实在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如此,涉及到绑架、拐卖人口,还有勒索讹诈之事在这小县城已经算是个大新闻了,县太爷对何程钰母子予以重罚。 崔氏为主谋,重打五十大板后流放三千里,何程钰虽是从犯,但却也知情不报,事发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悔意还想伤人,也跟他母亲一道流放。 而李狗蛋等人,念及是被人收买,也没有酿成太大的祸端,便罚了苦役三年。 这已经算是极重的刑罚了,崔氏年岁大了,不说能不能走到流放的地方,便是到了,那也是一辈子要做苦力,除非大赦天下,不然没有回乡的可能。 苏婉纯没有什么不甘的,毕竟她跟叶苏没有真正的出事,县太爷能有这样的重惩已经让她心里的气顺了。 恭恭敬敬的对县太爷磕头道谢,苏婉纯与叶苏走出县衙的门,心里的一口郁气也消散无踪。 县太爷却没有等着她们道谢的意思,将案子审判完毕,便宣布了退堂。 回去的路上,秦铮不着痕迹的搂住苏婉纯的肩膀,“以后你还是别独自在外了。”若他来晚了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秦铮转过头对叶苏道:“你也一样。” 叶苏怔怔的,看着苏婉纯,“嫂子,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才县太爷宣判的时候,看着崔氏母子凄楚,她是心软了想要求情来着,可被苏婉纯给拉住了。 她虽然厌恶那对母子的歹毒,但却也断然没有要人性命的意思。 流放,在叶苏的心中已经等同让他们去死了。 “过分?你方才也听见了,那对母子是真的想要我们的命!”苏婉纯有些怒其不争,从前她赞叶苏泼辣能干,却不想此时却仁慈了起来。 况且这样的仁慈还完全没有道理。 “可咱们毕竟没出事啊。” 第70章 怒其不争 “那是我们幸运!不是他们悬崖勒马。”苏婉纯气得急了,声音也大了些,“你没见他们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你倒是有怜悯之心,我是心肠冷硬的,我只知道若不重惩留下了祸端,再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 崔氏母子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恶心人,而是真正的罪无可赦! 苏婉纯想不明白,叶苏这菩萨的心肠是哪里来的。 若今日放过了崔氏母子,那来日若她们当真出了事,那可就是活该了。 从未见过苏婉纯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叶苏一下便给吓住了,怔怔的看向苏婉纯,“我知道了。”她低下头,看着还有些颓丧。 看着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子,苏婉纯只觉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打她一顿。 被害了之后还怜惜起加害人了? 软弱都没有这样子的。 秦铮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看向叶苏的眼神却冷凝了下来。 到了镇上,秦铮托词有事,先将叶苏送回了家里去。 “你也别生气了,姑娘家心肠软,见不得有人受难也是有的。”秦铮如此劝道。 但却不知道点燃了苏婉纯心中的怒火,“心肠软?那是我心肠冷硬歹毒,最毒妇人心了?!” 她明明是在给自己讨回公道,却不想叶苏心软了,秦铮还帮着叶苏说话。 苏婉纯心里是当真的委屈,难不成保护好自己还是错了? 一看她这个样子,秦铮便知道她误会了,“你为自己着想自然是好的,叶丫头到底年轻,经事少,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你作为嫂子日后教教她便是了。” “我可不教她,没得更要人觉得我歹毒。”苏婉纯翻了个白眼,显然心里还是有气,但比方才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要好上太多了。 见状秦铮不由得缓了口气,不想再提起这件糟心事,“昨儿我去找季爷爷,他帮我们打听好了牛车所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天便去瞧瞧,合适的话就买下来。” 这也算是一桩喜事了,苏婉纯的面色松缓了许多,“那可好,我先去店里拿点银子。” 她虽然出门也带了钱,可要买下牛车怕是不够,为了避免尴尬,还是都准备妥帖了的好。 秦铮自是没有意见。 店里的生意一如往常,苏婉纯同吴氏说了一声,从店里拿了五十两银子。 跟着她后面的秦铮见状不由得有些好笑,“牛车再贵也要不了五十两。” “买了牛,自然要配好一点的车了,咱们说不得还得去木匠那儿定一个,我可不敢坐你做的马车。” 上回秦铮在山里头自己做的板车已经散架了,当时还拖着米面呢,差点儿就糟蹋了,苏婉纯现在还心有余悸。 纵使敬佩秦铮的能干,她如今也不敢要秦铮去做板车了。 那牛车可是要坐人的,万一散架了,摔着了岂不疼? 秦铮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像是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苏婉纯身后。 季老早等着两人来了,“昨儿可安全回去了?” 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如今他们不说,县城里指不定也得传出来,于是苏婉纯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末了,还不忘吐槽一下今日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情。 苏婉纯相信,季老不会像是叶苏一样,觉得她太过无情。 果不其然,听了苏婉纯的话,季老先是怒火滔天,而后抚掌笑了起来,“果然是我老头子的孙媳妇,不错,以后碰到要害你的,就该如此!” 不仅赞赏苏婉纯的做法,对着秦铮,季老还不忘出言教训,“跟你媳妇多学着点儿,这才是正经做事的人!可别觉得太无情,你若对敌人心软,那受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秦铮垂头丧气的听训,他也没觉得苏婉纯做的有什么不对,如今被季老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心里难免有些委屈。 可怜兮兮的看向苏婉纯,让她心软了几分,不自觉的为秦铮开脱,“昨儿的事情能有惊无险,还得多谢季爷爷您,若不是您让秦大哥去追我们,我跟叶姑娘怕是难逃一劫了。” 听出了苏婉纯对叶苏的疏远,季老心里叹了口气,叶苏那样的态度,苏婉纯心里难免不痛快,这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并不如秦铮一样,想帮叶苏开脱,反而还觉得这事儿确实是叶苏不懂事了。 “是这小子不稳重。”季老看了秦铮一眼,没再说糟心的事情,而是将话题引到了牛车上头。 从季老的口中,苏婉纯得知了要卖牛车人家的来历。 那本是家原本也算是镇上的富户了,不然也买不起牛车,奈何近几年生意不景气,再加上老母生了重病,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没办法,只能把牛车卖出去抵钱。 见苏婉纯沉默了,季老还当她是担心对方这样的境遇会坐地起价,买卖牛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他不忘安抚,“放心,那家人是老实的,再者有老头子看着,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坑了谁也不能坑了孙媳妇你啊。” 本不是因此事而沉默,但听了季老的话,苏婉纯还是笑了起来,“如此,便多仰仗您了。” “那是自然。” 这时候正是午间,医馆里头没什么人,索性季老便让无药帮忙看着,亲自带着秦铮和苏婉纯去看牛车。 路上还不忘给他们讲讲养牛要注意的地方。 “上回给你的藏红花吃了么?”季老细细的看着苏婉纯的脸色,见她面上稍微有了些血色,心里放心了不少。 “吃了,觉着夜里暖和了不少,多谢爷爷。” 既然已经收下了,又是吃食,再贵重苏婉纯也没有舍不得吃的道理,万一放坏了那才是真的可惜呢。 在别的方面回礼就是了。 很满意苏婉纯坦荡的态度,季老点了点头,说话间走进七弯八拐的巷子,停在一处小院门口。 第71章 真当他们好招惹 驾着牛车回村里,来往的村民们多瞩目,等跟秦铮的视线对上之后却又猛地避开了。 纵使想打听牛车的来历看看热闹,但碍于秦铮的存在,大多都不敢上前。 一路将牛车驾到山上,期间少不了磕磕碰碰。 勉强赶到了屋前,苏婉纯叹了口气,“在山上住舒坦是舒坦,可上下却多少都有些不方便。” 不用苏婉纯说,秦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从前还不觉得,如今苏婉纯的铺子开起来了,他时常都要拖着板车去运货,这才意识到路途不便。 “等手里的余钱够了,咱们可以去山下盖个屋子,也能方便许多。” 苏婉纯却想到这个村村长的德行,敲了敲脑袋有些苦恼,“还是算了,山上山下的,你以后要照顾地里也不方便,这牛车我回头跟吴嫂子说说,看能不能停在她家,或者停在张爷爷家也行。” 给点谢礼的事情。 有苏婉纯的促成,秦铮跟老张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如今也能称得上一句亲近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见苏婉纯并没有搬走的意思,秦铮也稍稍放下了点心。 如今他们住的这间屋子,是秦铮一砖一瓦攒下来,又亲手盖上的,于他而言的意义不一般。 纵然山下方便且安全,可若不是不得已,他并不想放弃这间屋子。 地里的菜收割一批,后一波也该种下了,苏婉纯算过了时间,在入冬之前指不定还能收一波菜。 她虽然腌了不少菜,可零零散散的送出去,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了。 这事儿秦铮自告奋勇的去做,用他的话说,那就是苏婉纯忙活店里的事情赚银钱已经十分辛苦,并不想让她在做别的活儿。 因此苏婉纯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天往镇上跑,因着有牛车代步,倒是省了不少脚程。 “后日便是收税的日子了,你这儿是什么章程?我们也好准备。” 吴氏的话提醒了苏婉纯,她想了想,道:“那就放出告示去休业一日,等交税的事情弄完了,咱们再顺便去邻村收点儿糯米什么的,地窖里的存货我瞧着不多了。” 如今镇上生意好,要歇业一日,吴氏有些心疼少赚的银子,但毕竟交税是大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你当真没想过在咱们村里收粮食?” 很惊讶吴氏为何会这样问,苏婉纯挑了挑眉,还是解释了一句,“在村里收粮做什么,我们也讨不着好。” 苏婉纯会选择在里正的村子里收那些需要用到的糯米一类的作物,就是因为里正为人正直,又是跟苏婉纯有些交情的李氏主事,哪怕不能让那些人记着苏婉纯的好,至少也没有捣乱的人。 而若是在他们现在居住的这村里收粮,那可就难说了。 至少苏婉纯对村长一家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双方的关系也不好,说是结怨都差不多了,若收购的时候有人捣乱,村长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么? 难说! 不管是从人情还是便宜的角度来看,苏婉纯走李氏那边的门路都比自己出面要来的划算方便。 吴氏想到村长的做派,心里也暗暗的摇头。 苏婉纯会有这样的选择她理解,但还是少不得为村里交好的妇人说道说道,话出口她的情意便算是尽完了,至于苏婉纯有没有答应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有人跟你提了这事儿?” 寻常时候,吴氏一般都是不关己事不开口,如今她既然开口问了,那必然是有缘由的。 对此,吴氏也没有否认。 “毕竟是一个村子的,面子情还是有些。”她如是解释。 了然的点了点头,苏婉纯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转过脸去忙别的事情了。 瞧着她的模样,吴氏叹了口气,旁人村子里都是村长与人为善,让村里人的日子多多少少好过一些,可如今他们村却因为村长的贪得无厌而损失了让乡亲们改善生活的机会。 也算是村长为难秦铮的因果循环,吴氏不好说什么,只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乡亲们觉得可惜。 转眼到了收税的日子,一队官差浩浩荡荡的来,远远地身后还坠着不少粮食袋子。 今年年景好,地里丰收,他们负责收税的这些人也比往年要轻松不少。 村民们早拿着自家算好该交的税排好了队,秦铮与苏婉纯来的迟了些,排在靠后的位置。 远远地,瞧见村长跟官差说话。 “我瞧今年你不太厚道啊。”黑脸的官差冲村长笑了笑,怎么看怎么讽刺。 每年交税的名单都会送到他手里过目,村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来,“怎么都不能少交了税,这不是挖朝廷的墙角么?” 官差轻哼了一声,他与秦铮并不认识,也只是稍微调侃村长两句,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税收高低跟他们的钱袋子多多少少有些干系,村长细算下来也是照着规矩办事,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村长却不甘心只是这样而已,“那家人家里没个长辈操持着,如今还在镇上开了铺子呢,知道您厚道,可他们是真的不差这点儿税钱,到时候您各位也能多几个茶水钱不是?” 前些日子秦铮将崔氏母子送官的事情,他这个做村长的却半点也不知情,这让他坚定的认为,秦铮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这个做村长的都是听传闻才知道,这也算是坏了他们村子的名誉,要是秦铮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断然是不肯送官的。 村长迫不及待的想要让秦铮吃点教训,最好是准备的税不够,让官差狠狠地打一顿才好呢。 也让他知道,村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罪的。 然而,村长却没有发现官差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我说你这个老小子,想公报私仇不成?那户人家怎么就得罪你了。”官差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却不想,这一眼在村长看来,是他们心动了,“这也对您各位有好处不是?” 第72章 不领情 然而,官差们却并不领这个情,“合着在你眼里,我们眼皮子就那么浅?我告诉你,小动作少些!县太爷可都盯着你们呢,小心公报私仇没成,村长的位置反而保不住了!” 秦铮跟苏婉纯将人送官最后判了流放的事情闹得如今县城内外沸沸扬扬,无一不赞县太爷秉公执法,但他们这些衙门里头的人却知道的多一层。 这两口子,难惹着呢! 一旦犯到他们的手中,被抓着证据,那崔氏母子就是下场! 如今县太爷正是严打手底下人中饱私囊的时候,对付那些胆子小不敢闹起来的脓包也就算了,他们可不想对上秦铮两口子这样的硬茬子。 若不是村长已经把秦铮的名字报上去了,他们甚至都不想收秦铮的地税! 当他的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似的。 几人说话的动静不小,至少走上来交税画押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听了清楚,看着村长的眼神瞬间便古怪了些。 不亲近秦铮是真的,但村长的举动也确实是让人心寒,看来前些日子的传言是真的了。 村长想做什么? 当真想当这村里的土皇帝不成? 里正还在呢! 任凭他们心里有多少腹诽,当着官差的面都不敢说出来,只是站在远处的指指点点就已经够村长受的了。 村长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年的官差这么难搞,从前,前任县太爷在位的时候官差们对这种事情还是乐见其成呢。 自打做了村长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丢了面子,恼秦铮、恼官差、更恼那些看热闹的村民。 但这个时候,村长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得跟官差陪着笑脸。 “是是是,是我想岔了。” 睨了他一眼,官差当真觉得这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打算回去跟县太爷好好说说这个情况,但当下,还是正事要紧。 轮到秦铮的时候,一贯严肃着脸的官差竟对他露出了笑模样,和颜悦色的道:“数目都对,你去画个押就可以了。” “多谢。” 秦铮也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疑惑的看了官差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到村长的身上,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倒是苏婉纯,对村长笑了一下。 她的笑村长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恶意满满。 两人没有留下看热闹的意思,苏婉纯拉着秦铮,直接跑去了杀猪匠那儿,打算买点猪肉。 杀猪匠是个浑圆的汉子,一身的血气看着骇人,但笑起来却很是和善,“这个时候怎么来买肉了?你铺子里的生意不错?” “承蒙关照,还能糊口。”苏婉纯利索的指出要的肉,“这不是刚交了税,手里还余点钱,想着村长从前对秦大哥的关照,想割点肉送去感谢一番么?” 还不知道村口发生的事情,杀猪匠点了点头,“你可比秦小子会做人多了,不错。”他又看向秦铮,笑的跟个弥勒佛一般,“娶了这么个懂事的媳妇儿,你可享福了。” 最近秦铮在村里的人缘可是好了不少,这大多都是苏婉纯的好处。 秦铮面上缓了缓,难得对外人也露出了几分笑模样,“确实是有福了。” 付了钱,秦铮便跟上了苏婉纯的脚步。 杀猪匠在后头挠了挠头,嘿了一声,“果然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哈。” 苏婉纯跟秦铮一路往村长家的方向走,方才听了个热闹的人瞧见了,想着或许有热闹看也跟了上去,这正是苏婉纯想要的效果,脸上的笑容更动人了几分。 然而跟在她身边的秦铮瞧着,却知道她在打坏主意了。 对此秦铮乐见其成,亦步亦趋得跟着,生怕她受了委屈。 在村长家门口停下了脚步,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让正在家里生闷气的村长不得不出面,一出来便瞧见了笑的热络的苏婉纯。 “你们两口子怎么来了?”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方才刚丢了面子,村长对苏婉纯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家提着礼物笑脸迎人,而村长却冷着一张脸,光是一个照面,村长便已经落了下乘。 苏婉纯没在意村长的态度,将手里提的肉递了过去,“承蒙您多年来对秦大哥的照顾,这不,今年我们日子刚好一些,便来道谢了,虽说这比不上从前秦大哥送给村里的报酬,但好歹是一番心意,请您不要嫌弃。” 这话信息量可大了,妇人们在八卦上耳朵尖的很,在村长反驳之前便有人问,“秦小子什么时候给村里好处了?我们竟半点不知。” “是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知道村长不会将好处分给旁人,但苏婉纯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各位叔婶不知道么?自打秦大哥会打猎以来,每年都会给村里送猎物送银子的呀!” “你瞎说什么!哪儿有的事儿!” 村长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冲秦铮吼道:“还不赶紧把你媳妇儿带回去,胡咧咧什么!” 却不想他这幅样子更让人怀疑了。 苏婉纯缩了缩脖子,看着有点害怕,但还是半靠在秦铮身上,小声道:“可是光去年,秦大哥就给村里送了头野猪的。” 说完,她像是跟秦铮说悄悄话似的,可声音却能让大部分人听分明,“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那些东西都是秦大哥你送给村长一个人的?” 每年年节,秦铮都会给村里送点东西到村长的手上,不是猎物便是银子,价值不会低于十两。 他其实也清楚,大部分应该都被村长贪了去,也不想计较这些,毕竟这个村子是真的养大了他。 可然而,村长却拿了他的好处还想让他予取予求,秦铮不是软包子,也是会回击的。 只是他不善言辞,许多事情上头没有苏婉纯出面占便宜。 “都是给村里的,自十四岁起每年都有,我也没算过统共多少银子。”秦铮如是安抚,“也许族老们会知道?” 原本只打算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了两人的话,看向村长的眼神立即变了。 第73章 怀疑的种子 不管村长如何为难秦铮,村民们也大多只是来看看热闹,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一旦事关自身的利益,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时节,家家户户都不好过。 “村长,秦小子说的可是真的?他真给咱们乡亲们送了东西?” “都说秦小子狼心狗肺,要真给咱们送了东西,倒是咱们这么多年冤枉了他。” 每年年节之时,秦铮都会来给村长送东西,大家都以为那只是给村长一家的节礼,都对村长羡慕的紧,也因为村长能够收得住秦铮这个可怖的人,对村长更是敬佩。 如今苏婉纯的话,无疑是颠覆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想法。 村长又怎么可能会认? “你胡说什么?我可从来没见什么给村里送的东西。” 要是认了,承认昧下了村里的好处,就算他是村长,也非得给人生吃了去。 好在他到底是村长,这么多年下来威信还是有的,村民们对他的相信到底比对苏婉纯一个新来的媳妇儿要多。 村长等着苏婉纯反驳,然后将这疑惑终止呢,却不想,苏婉纯却不反驳了,一副没吓着了的样子靠在秦铮怀里,弱弱的道:“您是村长,自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生的貌美,做出柔弱的模样也格外的使人怜惜,即便村里的妇人不喜她的美貌,如今却也难免生出了几分同情。 方才苏婉纯也只是提出疑惑而已,是村长太过于疾言厉色了,毕竟是个新嫁娘,难免脸皮薄些。 而且苏婉纯的话也格外得让人浮想联翩。 村长脸色更加阴沉,“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情!” “您说没有,那自然是没有的。”苏婉纯脚步一转,退到了秦铮身后,“咱们还是回去。” 她都已经示弱了,村长若是再追着说下去,那难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原本就没打算一下子将村长打落,如今她也只是想在乡亲们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而已。 说的事情也是真的,村长经不住深究。 秦铮半扶着苏婉纯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村长留下一句:“我媳妇儿胆子小,以后怕是不能常来了。” 险些将村长气了个倒仰。 苏婉纯胆子哪里小了? 有她在,村长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秦铮身上讨到任何好处。 吴氏安顿好了大丫匆匆赶来,便瞧见苏婉纯靠在秦铮身上一脸虚弱的样子,赶忙上前去,“村长为难你了?” “没有。”嘴上这样说,但苏婉纯却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来,怎么看这个否认都没有说服力。 有了吴氏开头,好奇跟着出来的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 “秦小子当真每年都给村里送了猎物银钱?” “你可别糊弄我们啊!” 苏婉纯低垂下头没有回答,倒是秦铮道:“有没有的,村长都说了没有。”他笑了一下,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那些妇人们一看更起劲了,不好追着秦铮问,便拉着苏婉纯道:“你跟嫂子们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别怕!嫂子们一定不说出去!” 不说出去就怪了! 可苏婉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抿唇腼腆的笑,“各位嫂子们应当也瞧见过我相公每年送去村长家的东西?若只是寻常走亲戚,哪里有送整头野猪的?” 大多也就是猎了来之后送点儿肉什么的,完整的送出去,人家也吃用不完不是? 只单单留下这么一句,苏婉纯便跟秦铮和吴氏一起,快步走了,只留下令人遐想的背影。 纵使吴氏心中有许多好奇,苏婉纯的脸色看着也实在是骇人的很,她不敢多问,只将人扶回家便走了。 没有了外人,秦铮便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今儿闹这一场,势必会影响村长的威信,若再出点什么事情,他这个村长的位置也坐不稳了。”他如同陈述事实一般,“你今日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这不像是苏婉纯的作风。 无奈的看了秦铮一眼,他将她想成多心狠手辣的人了? “毕竟只是一些为难,今日之后,村长再想要为难咱们也得掂量掂量了。”苏婉纯笑了笑,也算是小小报了村长为难他们的仇,“我可没有必须赶尽杀绝的意思。” 村长一家除了有些贪心之外,也没有什么大错,给个教训让他们知道秦铮不是好惹的,这也就够了,苏婉纯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将人从村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毕竟这村长就算是换了人坐,也不一定比现在更好。 秦铮点了点头,原来只要不触及底线,苏婉纯的心思还是柔软的。 想起今日苏婉纯当着众人的面唤他相公,秦铮抿唇笑了笑,心里泛起一丝甜,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跑到屋里去拿了个油纸包出来。 “这是我在品味居买的花生酥,给你甜甜嘴儿。” “家里就是开点心铺子的,你何苦再出去买。”苏婉纯嗔怪的看了秦铮一眼,到底还是接过花生酥吃了起来。 毕竟是秦铮的一番心意,苏婉纯虽然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但却还是愿意给秦铮面子。 今年丰收,税交完了之后家家户户都手里都有余钱,秦记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 苏婉纯照例每日都去瞧,正好遇上了来买点心的苏菲儿。 “听说你前几天出了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见着苏婉纯,苏菲儿便嘟起嘴,半真半假的抱怨了起来,“你跟我说说,指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儿忙呢!” 以苏家在洞河镇的地位,苏菲儿的话并不是说假。 但是苏婉纯却并没有想将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的意思,“县令大人公正,我跟你说做什么?” 她又不是需要帮忙。 见苏菲儿还想说什么,苏婉纯赶忙转移话题,“你不是最喜欢花团锦簇么?今儿怎么穿的这么素净?”像是丧服似的。 后头半句不妥当,苏婉纯没有说出来,但她的表情已经显示的明明白白了。 “嫡枝家的小姐刚刚发丧,正办丧事呢,我也不好打扮的太花哨。” 第74章 苏氏已死,发丧 “京城嫡枝苏家?”苏婉纯一惊。 发丧了? 这话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但苏菲儿也有些不吐不快的话,便拉着苏婉纯到后院里头去。 “是呀,家主家的大小姐不是前几个月走失了么?京城那边都快找疯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踪迹,多半是回不去了,这不,京城放弃了,正发丧呢。” 苏菲儿有些不高兴的扯了扯衣裳,“这天高皇帝远的,便是不为大小姐服丧也没什么,偏我娘让我穿着这衣裳,还让我最近这几个月少出门,我正想来跟你说一声呢。” 如此突然的消息,苏婉纯心情复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尸首都没有,如何举办葬礼?” “只有衣冠冢了。”苏菲儿也唏嘘的很,“大小姐也是可怜。”但家族这样的选择也无人能说什么。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苏婉纯回过神来,尽量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你是旁支小姐,那位苏小姐算是你的嫡长姐了,为她服丧也没什么,你最近便好好在家,我若有空便去看你。” 这个道理杨氏不知道跟苏菲儿说过多少回了,她也理解,自小便在家里待着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那时候倒也没什么,如今有了个苏婉纯,她自然是想日日能跟她说话的,这才有些不乐意。 如今见苏婉纯说会来看她,苏菲儿心里再多的不甘也没了,“那你可得记着!我有三个月不能出门呢!” “放心,我一定记着。” 苏菲儿高高兴兴的走了,上马车时,崔嬷嬷对苏婉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强行打起的精神在将苏菲儿送走之后萎靡了下来,苏婉纯叹了口气,与吴氏交代了一声,便径直往季老那里去了。 秦铮正帮着无药整理药材。 见苏婉纯来了,几人都很高兴,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好,季老上前给她把了把脉,“癸水的时候要注意修养,不仅是吃喝休息上,更得保持心情的愉快。” 纵然知道季老是大夫,但当着秦铮和无药的面被一口道明癸水,苏婉纯面色也不由得发烫,跺了跺脚,恼羞的看了季老一眼,“爷爷!” 知道姑娘家脸皮薄,季老也是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罢了,如今歉意的对苏婉纯笑了笑,扭头去同秦铮说照料癸水时姑娘需要注意的地方了。 方才来时所有的怅然,都因为癸水的羞恼而消散。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婉纯跟秦铮便赶着牛车回家去,秦铮手里还提着被季老硬塞的两斤红糖。 镇子门口比来时多了个粥棚,上头打着苏氏的标签。 秦铮扭头看了苏婉纯一眼,上前瞧了瞧粥棚上贴的告示。 他看见了那一句:“苏家嫡小姐苏氏丧。” 脸色一变,秦铮转过头,紧张的看向苏婉纯。 却见苏婉纯的脸色不变,脚步稳健的朝着前头走去,也不知是否看见了这一句。 回到家,秦铮也还是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告诉她,见苏婉纯高高兴兴的给自己煮红糖姜茶,端在院子里小口小口的喝,他咬了咬牙,还是上前去了。 “今天镇子口的粥棚……” 秦铮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婉纯便打断道:“劳烦秦大哥帮我求一求镇上走商的朋友,打听打听我爹娘如何了。” 她很害怕,是不是爹娘遇害了,或者说家里已经放弃了营救父母,所以才会发丧?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秦铮叹了口气,“行,我明日就去找他们。” 不等来回一趟的打听,苏婉纯就在杨氏那儿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杨氏并不意外苏婉纯会来问她,“据说,是有人与二房老爷做了交易,只要大小姐死了,家主和夫人就都能平安。” 换而言之,对苏家的一切狙击都是冲着要了苏婉纯的命来的。 听见这样的答案,苏婉纯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到底是她连累了爹娘受苦一场,也是她的发丧,让爹娘平安。 这样也好,或许她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小的镇上,就当她已经死于探亲路上也好,能知道家人平安便是。 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婉纯的脸色,杨氏谨慎道:“我们家在镇上还有些能耐,不如你先留下,等过了风头再回京?” 苏婉纯的身份,早就跟杨氏心照不宣了。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见苏婉纯不说话,杨氏又道:“我跟老爷商量过了,大隐隐于市,这洞河镇天高皇帝远的,你就是住上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被人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纯才抬起头笑道:“夫人说什么呢?苏氏婉纯已死,不都发丧了么?我只是祥林村猎户秦铮的媳妇儿,恰好姓苏而已。” 杨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但苏婉纯已经下了决定,她是没有资格去劝的,只能无奈叹息,“那好,日后若有为难处,只管跟我说,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解决。” 无论苏婉纯是否承认,她都是嫡枝的血脉,是他们这些旁支需要尊敬的大小姐。 知道杨氏是好意,苏婉纯也没有推辞,含笑微微福身,“多谢夫人。” 不敢受苏婉纯的礼,杨氏起身避开。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几声脚步,很快帘子便被拉开了,“母亲,我听说纯姐姐来了。” 见着苏婉纯,苏菲儿连忙笑了起来,拉着苏婉纯便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纯姐姐你瞧,这些花都是我种的!”苏菲儿的样子,就像是在跟伙伴炫耀玩具的小孩子,落到苏婉纯的眼中可爱极了。 “种的可真好。” 苏婉纯瞧了瞧,这些花虽然没有多少名贵的品种,但都开的精神极了,一看便知道苏菲儿是费了心思的。 见她喜欢,苏菲儿心里也高兴,“那可不,之前我都不出门,就在家里研究这些个了,纯姐姐,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搬一盆回去!” “我对这些花儿草儿的没兴趣,也不会照拂,回头还白费了你的心,就放在这儿,等我有空了便来看就是。” 第75章 颠倒黑白 只是在苏府吃了个午饭,苏婉纯便不顾苏菲儿的挽留回去了。 缓了一桩心事,她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秦铮瞧见她这个样子,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回去路上,苏婉纯摆着手指头盘算着,“手里余下了不少银钱,回去找人打听打听,看哪儿有土地买,最好是良田,明年就能自个儿种地了,能省下来不少原料钱呢!” 正赶着牛车的秦铮闻言回过头,“你怎么了?” 之前不管苏婉纯有多少改善生活的盘算,那都是短期的,如今她盘算着买地,倒像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一样。 苏婉纯垂着头顿了顿,抬起脸来,眼角带着几分晶莹,但脸上的笑容却格外清亮,“秦大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媳妇儿!” 想起发丧的事情,秦铮心头微痛,他与苏婉纯想的不同,只以为如此是苏婉纯彻底被家里抛弃了,对她生起了万般怜惜。 难得主动地上前去搂住她的肩膀,秦铮像是宣誓一般的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苏婉纯心头微软,却叫起来,“快驾好车!要翻进沟里去了!” 两人一路笑闹着,都少了沉默多了开怀。 进了村口,发现村里竟像是无人一般,苏婉纯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妙的感觉,抬起头与秦铮对视了一眼。 侧耳听了听,见村里头有动静,秦铮放下了一半的心,“先回去。” 到了山脚下,渐渐看见了人的影子,苏婉纯分辨了一下方向,“那似乎是大妹家,咱们还是先去看看。” 何大妹怎么说也是在她手底下干活的,如今这情形,苏婉纯怎么着都是要先去看看情况才能放心的。 纵然秦铮很想赶紧带着苏婉纯回家去,但见她坚持,秦铮也不舍得拒绝。 驱赶着牛车到了何大妹家附近,吵嚷的声音大了起来,苏婉纯从牛车上跳下来往里头挤,还不忘侧耳听着周围说话的声音。 等苏婉纯挤进最里头,衣裳发髻都有些乱了,她也差不多听出来了是怎么回事儿。 村长的儿子宋桥,见色起意,想要强迫何大妹行不轨之事,不想却被人给发现了。 苏婉纯定睛去看,只见村长严严实实的将儿子护在身后,而何大妹则叉腰跟两人争执着,一旁的人指指点点,没什么好听的话。 “分明就是你勾引我儿子!勾引不成还想污蔑他!”村长像是怒极了,竟放下了几十年保持的体面,对何大妹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 “我让你个小贱蹄子勾引我男人!” 梁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撕扯着何大妹的衣裳,然而却被更加年轻健壮的何大妹压的死死的。 “你们放屁!谁不知道宋桥是个懒怠汉子,成日见活儿也不干就盯着女人衣裳瞧,我勾引他?我呸!我就是瞎了眼睛也看不上这个没用的玩意儿!” 不同于在店里时的温柔老实,何大妹的声音尖利极了,看着她被撕扯破烂的衣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女鬼一般。 这局面,何大妹怕是要受委屈。 苏婉纯回过头,见秦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护在了她的身后,“你赶紧去请里正来,这事儿现在恐怕只有里正能管了。” 秦铮并不想去,比起管何大妹的事情,他更想留在这里保护苏婉纯的安全。 以他对苏婉纯的了解,她势必是要为何大妹出头的。 见着秦铮不动弹,苏婉纯便伸手去推他,“赶紧去!迟了来不及了!” 眼瞧着村长一家就要将所有的罪名按在何大妹身上,苏婉纯心里着急的很,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女人吃亏,更何况,在这村里村长就是最有权力的人,让他颠倒了黑白,何大妹怕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与何大妹相处了将近一个月,苏婉纯相信她不是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的人。 见她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秦铮到底是心软,“你别强出头,等我回来。” 村长和宋桥都在拉偏架,嘴里还对何大妹不干不净的,送走了秦铮,苏婉纯实在是忍不住,“宋桥是村长的儿子,这事儿要村长来判决怕是不妥当?” 她的声音清亮,很快便传到了正打架的几人耳中,村长和宋桥看向苏婉纯的眼神杀人一般,“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怎么说也做了几十年的村长了,难道还能偏听偏信不成?” 在无关自家的时候,村长确实是公正的,但现在就难说了。 苏婉纯笑了笑,“人都有死心,村长可知上一个欺男霸女的是什么下场?崔氏母子可被判了流放,若这事儿是真的,难道村长您也能狠得下心来将令郎送官么?” 送官是不可能送官的,若是宋桥获了罪,村长就失去了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我儿子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就是何大妹勾引的!” “我呸,你放屁!”何大妹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便要去打村长,却被苏婉纯给拉住了。 且不说村长年纪大了,他毕竟是个男子,力量上跟何大妹有天生的差距,这样鲁莽是要吃亏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您是村长若要包庇自家人,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但难免心有不服,为了服众,不如请里正来决断?” 村民们听了这话连连道有理,“里正是最公正不过得了,村长你放心,你家小子既然没做的事情,等里正来了一定能查明!” 当然,若宋桥是真的想要强迫何大妹,里正来了也一定不会放过。 宋桥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这事儿明明就是这小贱蹄子的不对,天都要黑了,麻烦里正做什么?!” 村长在,这件事上他们就稳赢,可若是里正来了,那可就说不定了。 何大妹眼前一亮,恶狠狠的看向村长一家,“等着里正查明真相!要是里正不管我就告到衙门去,反正不能让你们一家子欺负死了去!” 她心里是真的有了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第76章 见色起意 无论梁氏如何的撒泼耍赖,何大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村长见状沉了脸,“你当真是不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如果请了里正来,宋桥没有被定罪的话,何大妹在村里的日子将举步维艰。 她跟苏婉纯不一样,自己能干不说,还有个更强势的秦铮撑着,就算是得罪了村长,日子还是照样过,并且还能反过来给村长教训。 何大妹自打坚守望门寡以来,她便没有了娘家可以依靠,再得罪了村长,将来的日子可就难了。 实打实的威胁,村长也确实是有这个底气。 然而,何大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包子,她重重的对着村长啐了一口,“我呸!你们一家就是要我去死!还村长呢,我就算死了也得拉上你们垫背!” 她的刚烈由内而外,与苏婉纯的审时度势不同。 这样的刚烈苏婉纯做不到,但不妨碍她敬佩。 轻轻拍抚着何大妹的脊背,苏婉纯看了眼四周,不着痕迹的将何大妹家一处破了的院墙给挡住。 “你放心,宋桥做了这样的事情,定是不可能轻轻放过的。”苏婉纯笑眯眯的看向村长,“想必您也不想有人败坏了咱们村子的名声?不然以后谁还敢跟咱们祥林村往来呢?” 男女婚嫁,不仅仅看的是对方的家庭,还更有对方的居住环境。 若是有一个村子出了村长领头欺男霸女的事情,只要这个村长还在位,村里的人想要娶好媳妇儿,让闺女嫁好人家可就难了。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村民们看着宋桥的眼神如喷火一般。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秦铮带着里正来了,同来的还有村里的族老。 里正刚正不阿,不会偏袒村长,但是族老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维护自家人。 见村长一家跟何大妹闹得实在是难看,族老狠狠地瞪了村长一眼,“有什么话去宗祠说!” 开宗祠,是真的要处理大事了。 村长的脸色一变,“叔,这事儿没有必要开宗祠?” 火烧到他的身上,就算最后判了何大妹的错处,那他们一家的名声也算是完了。 他的孙子还没娶媳妇儿呢。 宋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原本的猖狂没了,连连对族老告饶,“族老爷爷,是这个贱人勾引我,我只是一时没忍住……” “放你娘的狗屁!我会勾引你?笑话!”何大妹跳起来又要挠他,被苏婉纯给拉住了。 “若当真是勾引,那为何从未有风言风语传出?何大妹又为何要闹起来?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闹起来,说到底吃亏的还是姑娘家。 这样的事情不论孰是孰非,女方总是想要息事宁人的。 宋桥也就是仗着这个,才敢肆无忌惮,而他却没有想到何大妹竟然这么烈性。 族老之前也是看不上宋桥的德行的,可谁让他是自家村里的人呢? 狠狠得瞪了宋桥一眼,族老一锤定音,“开宗祠!” 又转过头,族老又陪着笑对里正,“这事儿就不劳烦您了?怎么也是我们村里的事情。” “宋桥这事儿若是真的,那可是犯罪!什么村里不村里的,难道你们想私设刑堂不成?若当真有罪就该交给县太爷处置!” 族老的想法里正可以猜到,但是他绝不理解。 在他们村,虽然时常有小打小闹的吵架打架,但到底也只是小事,像是宋桥这样的恶性事件是从来都没有的。 而祥林村呢? 从崔氏母子到宋桥,短短一个月之内却发生了两次! 这都是村长跟族老的问题。 里正上前,拉住村长的胳膊像是拖死狗似的把他拉扯出去,“若你们有不赞同的,大可去衙门告发我,便是撸了我里正的位置,我也绝无二话!” “张才!你小子胆子大了是?!老子做村长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竟然敢这样对我!” 做村长的嘴里不干不净,族老面上也过不去。 原本想遮掩的心思瞬间没了,里正专管这十里八乡的大事小情,他要插手村里的事情,村长都无话可说,更别说一个族老了。 尴尬的跟着里正往宗祠走,到了门口,族老又有话说了,“宗祠重地,女子不好入内,你们……”他看向何大妹和苏婉纯想要阻拦。 不用想苏婉纯都能猜到,这族老就是想偏袒村长,她笑了笑,“大妹是苦主,怎么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了?既如此,我看咱们还是去衙门说道说道,大妹你说呢?” 何大妹也是这般想,她站直了身子,看向秦铮道:“劳烦秦大哥为我写一封状子,我这便进县城去。” “这不难办。” 族老一看顿时就急了起来,女子不进宗祠只是他的托词而已,为的就是给村长父子留几分脸面,若当真让何大妹把这件事闹大了,面子里子都没了。 比起村长的脸面,显然还是村里的利益更紧要。 “别别别,让你们进去便是。” 宋桥犯得事情一目了然,只是他们一家一直耍赖不认,再加上又是村长,里正和族老来前无人敢管,这才没有定罪。 如今嘛…… 何大妹上前大声复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今儿铺子里下工早,我也攒了几件衣裳没洗,想去河边洗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跟着,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谁知道我在晾衣服的时候宋桥就闯了进来,把我强行拉到屋里去要羞辱我!” 不等宋桥出声反驳,苏婉纯便问:“那他有说这样做是为何么?只是见色起意?” “我这点姿色算什么?”何大妹笑着摇了摇头,“他说让我给点儿钱他花,还说若不想今日的事情被宣扬出去,日后我的工钱都得给他!” “原来是为谋财而来,那就说得通了。”苏婉纯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向宋桥,“我记着,之前你们家也找过我,想要替掉我铺子里原来的伙计?我拒绝之后你们怎么说的来着?” 第77章 上告、罢免 “纵使你不答应,他们也能让你不得不答应。”秦铮在一旁补充。 当日宋桥找苏婉纯的时候,他就守在苏婉纯身边。 “原来是这么个不得不啊,你们可真是有本事。” “你胡说!就是这贱蹄子想男人了故意来勾引我的!我可是村长的儿子,能看得上你们家那个小小的铺子?”宋桥重重的哼了一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不然的话他可就完了。 就算对苏婉纯的铺面眼馋不已,他嘴上也不可能说出来。 村长也连忙跟里正道:“妇人之言不可信啊!” “苦主的话不可信,你们的话就可信了?”里正哼了一声,他早看不上宋大江这德行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族老,你怎么看?” 族老倒是想偏袒宋桥,但前有何大妹刚烈、苏婉纯有理有据,后有里正刚正不阿,他也为难得很,“大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是不可能做出不守妇道之事,可宋桥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 “宋桥爬进何大妹的屋子,这件事属实?也有人听见了何大妹的呼救,还瞧见宋桥打了人。”里正说的桩桩件件,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宋桥无可辩解,“那么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宋桥当真犯了事儿,可偷窃打人和侮辱民女罪名可是不同的。” 里正静静地看向宋桥与宋大江,“在我这儿,要认哪一项看你们自己,可若是坚持不认,闹到县衙里头去,县太爷可不管你们想认哪一项。” 有崔氏母子的事情在前,宋桥若是真的定了强暴民女的罪行,最轻也是三年的苦役,而偷盗和打人加起来,也不过是归还盗窃物品和赔偿银钱了事,了不得被打一顿,跟苦役是没得比的。 要怎么选择,里正已经给了他们机会。 “里正!”何大妹不甘心,凭什么要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 倒是苏婉纯,隐隐猜到了几分里正的心思,拍了拍何大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宋大江也不是全无脑子的,他听出了里正的言下之意,这样法外开恩的举动,就算族老也没法说什么。 没见族老已经颤巍巍的对里正作揖道谢了么? 看了眼儿子,宋大江咬牙,“我儿犯了偷盗,被发现后还打人,是我没有教好,要怎么惩罚,全看里正做主。” “爹!”梁氏与宋桥不敢相信,怎么就这样认了罪了呢? 应该让何大妹认罪才对! 宋大江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没脑子的儿子儿媳一眼,“你们闭嘴!” 预料到这个结果,里正也没有意外,他怜悯的看向族老,缓缓道:“你们赔偿何大妹十两银子并给她道歉,再者,养不教父之过,村长之子做出此等事,想来宋大江也没有资格担任村长了?” 道歉赔偿就已经算是挖了他们心肝了,要还剥夺了村长的职位,那不是要宋大江一家的命吗? 当即宋大江便尖声反驳叫骂,“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做村长?!张才,你只是个里正,还不是官爷呢!你难道想反了不成!” “这话就是官爷说的。”里正看向不解的族老,同他解释,“收税之日,宋大江对官差说了什么,当日官差已经禀告了县令大人,大人传下话来,让我盯着宋大江举止,一旦有不妥之处立刻罢免了他村长职位,若实在过分,直接下了大牢再行处置。” 大庭广众之下,宋大江便要官差横行乡里,若县太爷是个糊涂的还好,可人家半点都不糊涂。 这话传到了县太爷的耳中,原本宋大江的村长职位就岌岌可危,他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算了,竟然还纵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就是看在多年乡亲的面子上,里正只给宋桥定了个偷窃的罪名,若当真何大妹坚持上告,他们一家还能安稳的在村里过日子么? 指不定要比崔氏母子更惨! “你!你怎么敢!”族老不敢相信的看向宋大江,见他心虚的别过了头,便知道里正所言非虚,拿起拐杖就要打去,“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我打死你!” “好了,也不怕累着自个儿。”里正拉住族老,“我会将这件事上报,还请您跟村里的乡亲们共同再推举一个新的村长上来,我好一同禀明了县令大人。” “有劳你了。”族老叹了口气,身子佝偻下来,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也多谢你了。” 苏婉纯在旁边瞧着,心中的郁气稍微缓解了几分,何大妹却有些不甘心。 她被宋桥羞辱,却只给他安上个偷盗的罪名? 虽说去除了宋大江的村长之位,但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里正不会看着宋桥去死的。”苏婉纯摇了摇头,心里也不由得叹息。 苏婉纯明白,若是何大妹坚持要闹,里正未必会阻拦,毕竟她才是苦主,但同样的,他对何大妹的观感也会降低。 如今能得到好处,也没有坏了名声,宋大江一家也受到了惩罚,何大妹在里正和族老眼中也依旧是受了委屈的,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知道苏婉纯说的有道理,何大妹抿了抿唇,“多谢你为我说话。” 若没有里正带来官差老爷的话,若宋大江还是村长,怕是过不了多久何大妹便得跟苏婉纯一起搬走了。 人离故乡贱,何大妹手中又没有钱财,若不是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走到那一步,也不想牵连苏婉纯走到那一步。 “我不过是仗义执言而已。”苏婉纯笑了笑,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走,你的赔偿他们不敢赖。” 忙碌了一日,又回村闹腾了一场,苏婉纯当真是有些累了。 如今她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觉。 秦铮瞧着她疲惫的眉眼没有说话,只是将牛车停在吴氏家中之后,不顾苏婉纯的抗议将她打横抱起。 “你这是作甚,放我下来!” 第80章 自讨苦吃 “你们家落到如今的地步难道不是自讨苦吃的结果么?我不让你补偿你们家为难我的事情便罢了,你们还想要补偿?笑话!” 宋大江在位时给秦铮下的种种绊子和为难都是假的? 别以为苏婉纯没有落井下石的心思,便可以找到机会上门来找麻烦了,她并不是好惹的。 然而,梁氏却也不肯就此罢休,她整个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我爹做村长的时候就一直为村里人着想,谁知道还讨不着好,我们家命苦啊!” 苏婉纯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梁氏,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为村里人着想,便是将秦大哥给村里人的报答都贪墨了么?” 这件事如今基本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族老也未尝不知道,只可惜时间实在久远,想找证据也找不到,宋大江不认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虽然没有惩处到,但这是人人心里都有数的事情,宋大江就算是想要抵赖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若没有此事,到底宋大江做了这么些年的村长,如今也不会落到几乎无人搭理的地步。 说起这件事,梁氏便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苏婉纯心头有些烦躁,也没有心情在这儿守着了,“今儿的货收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若还有明儿请早。” 不等看热闹的村民们反应,苏婉纯便同秦铮合力一起,将桌椅板凳都收拾好,径直回家去了。 “你也别把梁氏放在心上,马上就要动土,咱们可得好好盘算要修怎么样的房子。” 秦铮知道,苏婉纯见过的房屋大多都是亭台楼阁好不精美,他是造不起那样的屋子了,但让苏婉纯选择合心意的布局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件事苏婉纯早在心里盘算过了,“建个二进的院子,院子大住的也舒坦。” “行。” 就这样定下,秦铮专程托了李全才去找工头,而后又拿了银子去镇上采买各种材料,等东西都置办齐了,人手也充裕了起来。 虽说苏婉纯跟秦铮还是日日住在山上,但每日出门瞧见热火朝天的工地,心里也欢喜得很。 工人们干的卖力,也不枉苏婉纯日日二十斤猪肉砸下去。 镇上的生意渐渐稳定下来,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的去看着了,但长期只有两个女子守着也不像样,秦铮不在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只是都被何大妹的泼辣给吓了回去。 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我想找个男小二在店里守着,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合适的人选。”苏婉纯期盼的看向秦铮,想要听他的意见。 可这样的事情,秦铮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认识的男子大多是猎户,就连在家种地都不得安生更别提在镇上做活儿了。 “先别着急,我跟季老说过了,让无药时不时地来转转就是。” 这不是长久之计,苏婉纯沉默了下来,就在秦铮以为这个话题略过了的时候,她又开口了,“不如咱们去找伢子问问?” 村里还在盖房子,苏婉纯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的在店里看着,要有个男人在店里会安全些不说,她也实在是需要个账房先生了。 她能算账,奈何分身乏术,而吴氏和何大妹又都是不识字的,苏婉纯便是有心想要教导,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在镇上认识的人不多,这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秦铮并没有拒绝,瞧着苏婉纯收拾收拾要去牙行,他也跟了上去。 “夫人,这样的人若是找帮工怕是有些难,我们牙行有识字会看账的奴隶,要不然您瞧瞧?” 奴隶…… 苏婉纯皱起了眉头,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们现在用奴才是否太打眼了一些。 看出苏婉纯是心动了,秦铮开口,“带出来我们瞧瞧。” “咱们现在找的帮工未免不熟悉,难保不会有像是季爷爷那样的事情发生,虽然也能解决,但到底麻烦,不如买个识文断字的奴才,若有个什么,咱们手里攥着卖身契,也不怕他背叛。” 季老那件事闹得大,说白了还是因为账房先生不是自家的人,是从外头请来的,这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虽说没有造成大的损失,但几千两还是打了水漂。 若是自己买的人那可就不同了,苏婉纯想要抄家就抄家,要发卖便发卖,用不着闹得人尽皆知。 秦铮说的有道理,苏婉纯沉默了下来。 “……好听你的,若有合适的咱们买下便是。” 说话间,伢子带了一串人出来,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 “这些都是识文断字会看账的?”苏婉纯意外的看向伢子,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牙行竟然人才辈出? 识文断字的人可难得,大部分人手里有一门手艺都不至于卖身。 伢子笑了笑,“这些都是认字的,但会看账的只有这几个。”他示意那几个人上前一步。 这些人都是瘦弱的,但可以看得出来牙行将他们收拾的还算干净。 苏婉纯一个个的瞧过去,最后选中了一名眉眼清亮的年轻汉子。 瞧着这人并不像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苏婉纯相信伢子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她。 一个会看账的奴才足要十两银子,当真是不便宜。 苏婉纯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讲价,跟伢子签了契约之后拿了卖身契便将人给带走了。 新买来的人也有眼力见儿,赶在秦铮之前去驾驶牛车。 “你叫什么名字?”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此苏婉纯的态度也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回主子,奴才叫许岩,南陵人士,家里遭了难才自卖自身。” 没等苏婉纯问个透彻,许岩便将自己的来历说了明白。 “南陵离这儿可不近。” 许岩是受过苦难的人,但眉眼之间却没有半分郁气,“奴才之前在主家里跟府里的管家有些不对付,这才又被另外发卖了。” 第81章 哪儿招来的人 大宅门里头的事情,苏婉纯或多或少是有几分了解的,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 将许岩带到铺子里头,让他见过了吴氏和何大妹之后,对他交代了要做的事情,而后苏婉纯便又去给他买了床被褥还有新衣裳。 “你便好生在这儿做着,每月的账本都要整理好,我会时不时的来查看,若有人上门讨嫌,你也帮着看顾点儿。” “奴才知道了。” 这样的活儿,对于许岩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了,他缓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来。 难得来了新人,苏婉纯又让吴氏去置办了点儿好菜,算是给许岩接风的。 “既然铺子里有人看守了,回头我跟大妹就回去。”吴氏做着饭跟苏婉纯商量着。 “嫂子,这……”苏婉纯有些不愿意,吴氏才是她正经信任的人,再者经历了跟叶苏的事情,让她们两个女子走夜路,苏婉纯也放心不下。 见吴氏面露为难,忽然苏婉纯心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惭愧的低下了头,苏婉纯心里不好意思起来。 不管许岩是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他到底是个年轻男子,让他跟吴氏和何大妹一起干活儿也就罢了,若晚上还在一个院子里休息那可就有些太过了。 苏婉纯只想着铺子里得有个男人以防找麻烦的,倒是忘了名节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做事不够妥当。 吴氏也没有怪罪苏婉纯的意思,她这样做也有道理的,“你若是不放心,便将牛车借于我和大妹使,这样多少能安全些。” 这话多少有些僭越了,吴氏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让苏婉纯心里过得去,她不得不厚着脸皮了。 “这是自然了,便是你不说我也打算如此的。”苏婉纯笑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你跟大妹用了这牛车,照料牛的事情就得交给你们了。” “这你放心便是。” 吴氏拍着胸脯保证,她照顾牛还是很有一手的。 话说尽,饭也做好了。 许岩坚持不跟他们同桌用饭,苏婉纯也没有强求,只叮嘱着他在铺子里住着警醒点儿,便带着何大妹和吴氏一道回了村里去。 “听说你要买地?咱们村里的地怕是没几个会卖的,不如去隔壁村瞧瞧?” “你说里正村里?” 这些日子买地都没有消息,苏婉纯也大概知道了不容易,但里正村里不是比他们村还要富裕几分么? 怎么会有人卖地呢。 吴氏凑上前来,若要论八卦也就她知道的最多了,“听说隔壁村的地主要搬到县城里去,正打算把村里的地处理了呢,只是人家好像只想着租出去,没想卖来着。” “我回头找李婶子打听打听。” 只要有这样的意向,苏婉纯想说道说道应当能让对方匀出来一些。 她如今也买不起太多的地,七八亩就顶天了。 几人又说起旁的闲话来,苏婉纯嘴上应着,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甚至回到家里也不得安宁。 秦铮见了便道:“我明日便去找里正问问情况,若当真,咱们买下一些便是了。” “可到底是在隔壁村,农忙的时候来回跑难免麻烦。” “有土地还怕什么麻烦?”秦铮觉得有些好笑,他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能买的上自己村里的良田最好,买不上的话,附近的村子里的也不是不能打听。 左右他们有耕牛,远一点儿也没多了不起。 翌日,秦铮将苏婉纯三人送到镇上之后,便自己驾着牛车去里正家里了。 才刚开门,便见苏菲儿远远地来。 “你最近不是不能出门么?怎么还来了?”苏婉纯迎上前去,越过崔嬷嬷亲自将苏菲儿给扶了下来。 几日不见,苏婉纯觉得苏菲儿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脸色怎么这么差?” 将苏菲儿扶到院子里头坐下,苏婉纯亲手给她倒上了茶,又端上了点心。 摸了摸脸,苏菲儿不甚在意的摆手,“就是在家闷的,你是不知道,我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娘又不许我出来,可难受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确实是不好受,但她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你就是贪玩了!”好笑的摇了摇头,苏婉纯又去端了一个小碗来,“这是新做的糖蒸酥酪,你尝尝可好?” 在这镇上,苏菲儿算是最挑嘴的人了,她尝着若是不错,那就可以拿去卖了。 “淡了点儿。”苏菲儿实事求是的提出建议,“若是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吴氏在一旁记下苏菲儿的意见,此时,许岩提着一桶水走过,与苏婉纯打了招呼。 看着许岩的背影,渐渐地,苏菲儿皱起了眉头。 “嫂子你先去忙。”瞧出她的不对,苏婉纯第一时间将吴氏给打发走,这才坐下来看苏菲儿,“怎么了?” “方才那人我好像见过,你从哪儿找来的?” “才请的人,我找的账房先生,有什么问题?” 这几天苏婉纯也观察了许岩许久,他手脚算是利索勤快,看账也没有错处,就是字差了些。 苏菲儿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出到底是在哪儿见过此人,不由得求助似的看向崔嬷嬷。 “似乎在顾老爷身边见过他,听顾老爷家的管家说,这人是犯了偷窃罪被发卖了出来,没想到又被您买了去。”崔嬷嬷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犯过事儿的下人,她打心底里不喜,又担心苏婉纯被他哄骗过去。 “偷窃?”苏婉纯一惊,这在下人的罪名之中是很重的了,只是比背主好一点点,“没瞧出来啊,他来我这儿也有几天了,办事儿挺利索的。” 若没有今日苏菲儿这一遭,苏婉纯是渐渐想要放手让许岩独当一面的。 “这样的人该去做苦役才对!亏得纯姐姐你好心,还让他做了账房先生。”苏菲儿重重的哼了一声,又拉着苏婉纯不放心,“你可得仔细着这个人,一旦有不妥之处也该狠狠打一顿给发卖了!若你有不忍心的,便交给我娘就是!” 第82章 残次品的去处 自打苏婉纯在两个村子都收了食材后,这个消息便传开了,自己扛着米袋子找上门来的人不少。 因着实在缺,只要东西好的,苏婉纯一概是来者不拒。 铺面里收东西的事情,她交给了吴氏。 去铺面的时间也从每日变成了两三天去一趟,到镇上时还不忘给季老带点吃的穿的。 “东家,这是我的疏忽,损失的银钱从我工钱里扣。” 吴氏低下头满脸的愧疚。 她收了好几袋子米面约有百斤,都是上头三分之一是新鲜的,下头大半是陈米不能用的。 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不适合用来做点心罢了。 是给点心铺子里收的,这些东西也算是废了。 这事儿做的精细,苏婉纯知道怪不着吴氏,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说到底还是吴氏不够仔细导致的,她提出的补偿苏婉纯也没有拒绝。 “将最近收的食材都找出来,把不能用的清理掉。” 揉了揉眉心,苏婉纯心里也有些发愁,早知道就不应该贪这点小便宜,在散户手里收购到底不如在粮油铺子里收的质量有保证。 这一次也算是她吃了教训,因小失大。 许岩不用苏婉纯吩咐,径直去了地窖里头,将所有的米袋子都扛了出来。 送来的食材之中不仅糯米有陈米,红豆绿豆等也有生了虫的。 豆子生虫,苏婉纯是不打算再用的了,整袋都挑出来打算扔出去。 陈米和新米的拆分是一项大工程,吴氏和大丫蹲在院子里整整一个下午才弄完。 收了斤千斤食材,有五六百斤都是不能用的,这一次的损失堪称惨重。 直面损失,吴氏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苏婉纯就是要解雇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秦铮则是看着一地的粮食发愁起来,“这些东西怎么办?” 虽说不能做点心,但吃还是能吃的,若就此扔了未免暴殄天物,若是送人,万一吃坏了他们还得负责任,当真为难。 送人自然是不妥当的,但若是给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还是可以。 苏婉纯想了想,对吴氏道:“你去将此事告知苏家夫人,问问她这些东西能否送到粥棚里去。” 三月守孝,便意味着要施粥三月,现在还未结束。 吴氏正想做些什么描补一二,见苏婉纯有了解决的办法,哪里有推辞的意思?赶忙应了跑出去,连大丫都忘了。 母亲做错了事情,大丫在苏婉纯面前也抬不起头来,“纯姐姐……” “人家有心要算计,防不胜防,我罚也罚过你娘了,与你无关别,放在心上。”苏婉纯摸着大丫的头发,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重的很。 看了许岩一眼,让他带着大丫去前头休息。 杨氏对苏婉纯的事情很上心,几乎一听吴氏的话,便派人跟着来了。 领头的是崔嬷嬷,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就是这些了,你瞧瞧能不能用?我只是不想浪费东西,可若是吃坏了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婉纯从未吃过陈粮,她只知道这些东西能吃,但到底是不好的东西,这样送人未免觉得惭愧。 似乎看出了苏婉纯的歉疚,崔嬷嬷笑了笑,“去粥棚吃粥的大多都是家里揭不开锅的人家,草根树皮都吃得,这些粮食虽然陈了些也有些发潮了,但到底还是粮食,夫人让老奴多谢秦夫人施以援手。” 三月粥棚的开销可不是说笑,纵使苏家家大业大,可用钱却也还是能省则省,苏婉纯提供的这些粮食,放到粥棚够半个月的开销了。 不过是难吃些而已,有就很好了。 苏婉纯松了口气,亲自将崔嬷嬷送了出去。 回到店里,她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纯叹息,“贪小便宜吃大亏啊,不该收散户的。” 虽然收散户的食材要比去粮油铺子里买便宜一些,但刨去不能用的损耗,其实是比在粮油铺子里头买还要贵几分的。 她若有时间时时刻刻盯着那也就罢了,可她到底忙碌,这件事发生,说到底还是苏婉纯自己的疏忽,怪不着吴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一遭就当是买了教训。”秦铮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慰,明明苏婉纯的本心是好的,谁知道让那些不知好歹的占了便宜去,自己却吃了亏。 莫说苏婉纯心里憋闷,秦铮的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是从小在祥林村长大,村民们如此行事,秦铮面上也过不去。 “罢了罢了,食材钱是省不了的,以后还是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苏婉纯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却不想起的猛了眼前忽然一黑,脚下不稳栽倒下去。 秦铮眼疾手快的将人拦腰抱住,“你也多顾忌着些自己的身子,赚了那么许多银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血气不足是苏婉纯自小就有的毛病了,这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被秦铮如此道破,她不禁有些脸红。 秦铮二话不说,拉着苏婉纯往季老那儿去。 “你们俩来得正好,今儿是我这儿月结,快来帮我瞧瞧。” 季老正对着一桌子的账本焦头烂额呢,见着苏婉纯眼前不由得一亮。 明明他这个医馆平日里瞧着都没有多少人来往,可却不知为何每月的账本这样多。 “我来是想让你给她把把脉,不是来帮忙的。”秦铮有些不高兴,他才说让苏婉纯多休息,便遇见季老找她帮忙。 苏婉纯的身体不好季老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孙媳妇那毛病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得慢慢养着,总不能不过日子了?” 说到底还是季老通透,秦铮是太紧张苏婉纯了,才导致一叶障目。 感激的看了眼季老,苏婉纯上前帮忙瞧了瞧,季老新请来的账房先生还算不错,账面也清晰明朗,只是太琐碎了些,这也不算是大错。 “银钱数目都没错,您照着发工钱便是了。” “还是你来办事熟练轻巧。”季老欣慰的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 第83章 分房 听了苏婉纯铺子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季老猛地一拍桌子,“竟然敢以次充好?!胆子也太大了,孙媳妇你别怕,回头你铺子里再收东西,我让无药去帮忙压阵,要有捣乱的直接打一顿扔出来!” 苏婉纯哭笑不得,“无药还得跟在您身边学本事呢,哪儿能到我那儿去做杂工啊,再者我也不打算散着收东西了。” 无药那一身的本事,苏婉纯看着便觉得厉害极了,若是让他跟着自己,那势必是学不到什么的,耽误了人家前程岂不是罪过大了? 纵然苏婉纯想要个厉害的人在铺子里头压阵,可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想要学艺就先得学做人,让他去帮帮你怎么了。”季老不满的嘟囔,到底也没有强求。 又同季老聊了两句,苏婉纯便跟秦铮一起回村里去了。 瞧见山脚下的工地,房子院落的框架已经成型了,苏婉纯很是欣慰。 “过不了多久就要上梁了?” “就是这几日的功夫,回头去买些炮仗来,热热闹闹的上梁,这房子建的好,咱们日后住着也舒坦。” 建的能不好么?几乎去了苏婉纯和秦铮手里所有的现银。 粗粗一算,这件院子的建造费用近二百两了呢! 若不是如今铺面里头的生意还算是不错,最近损失了那么多食材费,他们的日子就得捉襟见肘了。 上梁的正日子转眼就到,前一日苏婉纯特意去杀猪匠那儿定了半扇猪肉,又买了许多小菜。 随着噼里啪啦的炮仗响起,远远地听见小孩子的嬉笑声,苏婉纯上前给来凑热闹的孩子们一人抓了一把糖。 这些事他们铺子里自己做的奶糖,舍得下料,因此比寻常饴糖要口味丰富不少,瞧着孩子们欢喜的样子便知了。 大喜的日子,别管往常与秦铮和苏婉纯关系好不好的,这一日都不会来闹事儿,几乎来赴宴的人人脸上都是笑意。 梁上好,宴席开。 每家每户都搬着桌椅板凳来,在院子里头整齐的摆好,人都到齐了,菜也上的迅速。 农家菜没有那么多讲究,秦铮和苏婉纯舍得下本儿,饭菜味道如何不说,至少油水是足足的。 半扇猪肉,一村上百人,不说能敞开吃大肥肉吃到饱,但人人沾点儿油水还是可行的。 原本苏婉纯以为这许多的菜还会有剩的,想着该怎么处理呢,却不想一桌一户,剩下的菜都被他们自己用大碗装了带回去。 这也省了剩菜处理,苏婉纯是不想吃旁人的剩饭菜的,也不会让秦铮去吃。 如此正好。 正餐下了,接下来便是茶水点心,说闲话的时间。 苏婉纯和秦铮同李全才一家坐在一桌,面上摆的都是镇上秦记的点心。 因着要准备上梁宴,昨日苏婉纯特意让吴氏和何大妹多准备了些,可瞧这凶猛的架势却好像还有不足似的。 “你们家的日子是真的过起来了啊!”李全才欣慰的拍着秦铮的肩膀,“好好好,你们这些晚辈日子过得红火,我也就放心了。” “日子过得好可也别忘了乡里,你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纵使有吵闹那也到底是乡亲。”李全才的媳妇儿胡氏语重心长的劝。 虽说村里的人数次曾做了恶心人的事情,可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闹得太难看也不好。 苏婉纯虽然已经不想跟村里人深交了,但却也知道胡氏的好意,因此倒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样子来,“婶子放心。” “行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李全才暗暗瞪了胡氏一眼,他们日后好好对秦铮夫妇,人心又不是石头,总是能暖和起来的。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李全才也有所耳闻,只是到底是拿到镇上卖给秦记的,他不在场也不好多管。 如今正是两人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胡氏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胡氏觉得有些委屈,她的话没有哪里有错,村里大多是长辈,纵然有错的地方,小辈的迁就一下也就是了,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下来的? 到底还记得是在外头,胡氏也没不给丈夫面子,只是不满了一会儿便过去了,有什么话他们私下里说便是。 苏婉纯暗暗叹了口气,示意秦铮不要说话。 如今这村长是个明白人,但愿他的夫人也能明白下去。 屋子建成,秦铮与苏婉纯收拾收拾打算搬家了。 “旧的被褥就不带了,我又去镇上布庄新买了些,那才暖和呢!” 眼瞧着天气要冷下来了,又不是缺那点银钱,舍不得旧的盖,冻坏了自己可不划算。 秦铮看了眼破旧的屋子,没说什么,依着苏婉纯的意思只收拾了些衣裳碗筷便大包小裹的往新家去。 在山上的时候是不得已,如今有了新房子,苏婉纯也总算是能有自己的房间了。 她欢欢喜喜的将西厢房的被褥铺好,又将梳妆台整理好,转过头去想帮秦铮收拾,却不知什么时候,秦铮站在她的身后。 见苏婉纯拍拍手还想继续干活儿,秦铮上前劝阻,“厨房堂屋已经收拾好了,只等过两日桌椅板凳送来即可,今儿也忙了一天,早些休息。” 说着,他径直在床上坐下,外衣褪去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苏婉纯看着有些发愣。 “你不回房睡?” “这不就是咱们的房间么?”秦铮也显得意外极了。 “……” 苏婉纯不相信秦铮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一直以来,她便将西厢房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从里到外,都没有秦铮的踪迹。 他们俩已经是夫妻了,婚书出具户籍落下,除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婚礼外,与寻常的夫妻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是夫妻的相处模式,但苏婉纯一直都没有准备好跟秦铮同床共枕。 在山上时,因为没有条件无法分房,便只能分床睡,如今有了条件自然就…… “我以为你对我也是欢喜的。” 第84章 夫妻 “婉纯,咱们是夫妻,就该同床共枕,我不应该跟你分房睡。” 只有那些感情破裂,几乎成为怨偶的夫妻才会这样做。 至少在秦铮的印象里是这样的。 其实不然,苏婉纯摇头,“可我父亲母亲居住的地方就是两个院子。” 秦铮顿了顿,“大户人家自然不同,可你也该入乡随俗,除非,你是嫌我只是个乡村猎户,配不上你大家小姐。”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苏婉纯顿时便急了,秦铮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对秦铮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嫌弃的意思? “只有感激么?”秦铮步步紧逼,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样子。 自然不只有感激的,不知什么时候,她对秦铮也有了欢喜。 只是这话,苏婉纯说不出口。 于是她红了脸,低下头。 秦铮也并非是要强迫苏婉纯开口,她能有这样的意思便很好了,至于别的,日子还长,他有信心,就算是石头也能捂热了。 更何况,如今苏婉纯已经决定了留下,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有一辈子那么久。 根本就不用着急。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婉纯也没有再说让秦铮搬走的话,只是睡觉时还是像从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新屋里用的是秦铮专程按着苏婉纯的意思去定制的拔步床,雕花虽然没有苏婉纯在闺中时精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透过纱帘映进月色,秦铮撑着下巴,看着苏婉纯睡得沉沉的侧脸,眼中柔软的几乎滴出水来。 他也不知是为何喜欢上了苏婉纯,也许是她跌入泥泞还不忘挣扎求生的坚韧,也许是她义无反顾站在他面前帮他的模样格外动人。 一饮一啄间,秦铮已经将床畔人的音容笑貌刻进了心里。 清晨,苏婉纯睁开眼,对上秦铮没有半点睡意的眸子。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每一次,她都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匆匆忙忙的起身做好早饭,今儿才搬家,她还需要收拾屋子,专程跟吴氏说了这两日都不去镇上。 屋子里外都有秦铮帮忙,真正需要苏婉纯做的事情并不多,也就是跟在秦铮身后擦擦桌椅什么的。 不过一个上午,两人便忙的差不多了。 端着茶,坐在院子里头说话。 “后院儿专门留了块地,我回头给你开垦出来,想种菜还是种花都随你。” 秦铮关注的是苏婉纯在家的事情,而苏婉纯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秦大哥,你想过去读书么?” “读书?”秦铮一惊。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年幼时,他曾羡慕的在学堂外,听着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后来长大了,他明白,像是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活下来便已经很好了,哪里还能奢望读书? 在军营里头认识了几个常用字,也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就很好了。 像秦铮这样的,在村子里头已经算出色,若不是他的名声实在是坏,又哪里会娶不上媳妇儿? 可面对满腹诗书的苏婉纯,他却觉得自惭形秽。 若不是碰巧明珠蒙尘,他又如何能有今日的运道? 不管一句话给秦铮心里造成了怎么样的动荡,苏婉纯径自道:“我认为不论是否要走科举路,读书都是好的。” 她只是个姑娘家,不能考科举去,可从小到大,不论女则女训还是四书五经,都是她的任务,不仅仅是为了才女的名声,更是实打实的为了自己的将来。 能有今日的心胸,能在落入尘埃之后不至于绝望,都是打小明理的好处。 如今有了这样的能力,她想要秦铮也去念书,这样才能使他不拘泥于小小山村,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听了苏婉纯的一番见解,秦铮沉默了。 他自然是心动的,只是…… “若要我去读书,势必无法补贴家用,只靠你一人,是否太辛苦你了。”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 并无看不起苏婉纯的意思,秦铮只是不想她太过疲累。 “等你的字练好了,可以去抄书代笔,能做的事情多了,哪儿像你说的这般?至于我,镇子上的铺面已经足够咱们俩生活了,我要做的不过是看顾家里不会太累的。” 苏婉纯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好了,只等秦铮一个点头。 处处都是为他着想,秦铮还能说什么呢?对于能去学堂,他是渴望的,再拒绝可就假了。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让你过上好日子。”秦铮的眉眼坚毅起来,他从不是软弱的人,唯有在对苏婉纯的事情上面会畏手畏脚。 如今苏婉纯这般为他着想,若不做出一番事业来,秦铮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不必为难自己。” 秦铮都二十多了,能学的进去便很好,至于科举功名什么的,苏婉纯是真的没有多想。 决定好了要去读书,苏婉纯便盘算着先去打听一下附近的书院,若有好的势必要将他送进去。 两人依偎着,其乐融融。 可就在此时,满头大汗的大丫冲进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纯姐姐,你快去镇上看看,咱们铺子里来官差了。” 官差?! 苏婉纯一惊,赶忙站起身来,让秦铮去套牛车,拿出怀里的帕子给大丫擦汗,“是怎么回事?” 大丫喘着气,咕嘟嘟给自己灌了口水,“官差老爷说,有人举报咱们铺子用的食材不干净,专门来查的呢!娘让我赶紧来请你过去。” 食材不干净? 哪儿有的事儿! 铺子里点心的味道如何不提,但却是不可能不洁净的,这件事她对吴氏和何大妹千叮万嘱,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秦铮已经套好了牛车,“赶紧先去看看,也许是误会。” “这倒是。”苏婉纯回过神来,将大丫抱上牛车,自己也跳了上去,“赶紧走。” 他们到的时候,铺子被团团围住,艰难的挤进去,发现地窖里和厨房里所有的粮食都被堆在了后院里头,吴氏满头大汗的正说着什么。 第85章 举报有误 见苏婉纯来了,吴氏眼前一亮,赶忙迎了上去,“东家,您终于来了,官差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得举报,非说咱们家用来做糕点的是不好的食材,您快跟老爷解释解释。” 官差转过头,见着苏婉纯的面眼前一亮,她今儿穿着一身烟紫色的襦裙,最近吃穿不愁,生活滋润身段儿自然也养回来了,娇艳的面容映衬着凹凸有致的身材,镇上没有哪一位姑娘的容貌有她亮眼。 苏婉纯俏脸却很严肃,她上前一步,“我们家断然不会做黑心生意,前段时间我被蒙蔽,确实是收了些不太好的食材来,但那些都被我捐了去给镇子口的粥棚吃用了,铺子里头没有留下一丁点儿。” “我们确实是收到了举报,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说起公事,官差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虽说前后都查了,并未有半点不妥之处,但举报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生怕自己错漏了一点儿。 会来细查没有张口抓人,那便是讲理的。 既然讲理,苏婉纯就不怕。 “官爷所言有理,您可细细翻找过了?前两日我确实将不好的食材都捐了出去,说来不怕您笑,那些吃的虽然用来卖钱不妥当,可到底是粮食,我便厚着脸皮求了咱们镇上苏家的夫人,请她收下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分点儿。” 她看了眼院子里乱糟糟的模样,心里算了算,这应当是铺子里剩下所有的存货了。 有杨氏作保,官差的面色犹豫起来,“确实没有发觉半点不妥。” 这就对了。 苏婉纯笑起来,“如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秦记是被冤了么?若您不信我,可去向苏夫人求证,想来我送去的东西是有记录的,这儿有我们家的账本,收了多少不妥的食材也有记录,数目应当对得上。” 她说的话有理,也有人作保,更要紧的是有证据,官差平白带人上门这样一查,哪怕什么都没有也会对他们铺子的生意造成影响。 然而即便如此,苏婉纯也没有露出半分怨怼之情,足可见她的心胸。 反倒是官差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我们听了讹传,夫人莫要见怪。” 比起那些趾高气昂的官差老爷,此人要知道礼数得多。 错了就是错了,不管苏婉纯是位高权重的夫人,还是只是个乡野村妇,那都是不能冤枉诬告的。 “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便好了,劳烦各位将我秦记看在眼里走这一趟。”苏婉纯笑着上前,亲自将官差们送了出去。 看热闹的人们见此,也相信了秦记是被冤枉的,这里头定是有误会。 若不然,官差哪能对这秦记的人有好脸儿? 多多少少苏婉纯这样做是有些堕了官差们的威风,可到底是冤枉了人家,领头的官差也只是笑了笑,“你们秦记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希望以后也能保持下去,等你这儿开业了,我来买些给家里的婆娘尝尝。” “大人来,定给大人打折。” 秦铮的存在算是个保镖,好在官差讲理,如此他的存在感便没有多少了。 可就算如此,官差临走前还是看了他一眼。 端的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苏婉纯也有些累了,把人送走将大门关上她放松下来。 “东西都收好,这一遭下来应当无人再敢用食材的事情抨击咱们了。” 吴氏垂头丧气的收拾着,何大妹在一旁轻声安慰她。 官差来了,又是这样的原因,吴氏或多或少的有些责怪自己不够仔细,不然苏婉纯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损失,更甚者官差也不会来了。 苏婉纯知道她的心结,可劝也劝过了,到底还是得等吴氏自己走出来。 “在镇上可得罪了什么人?官差到来显然不是听风就是雨,定是有人上门状告才会有此一遭。” 秦铮从未想过这件事是村里人做的,就算他们在村里得罪的人多些,在镇上不认识什么人。 他很了解村里人的脾性,就连崔氏雇凶一事,大多数村里人也是想着在自己村里处理而非告官,跟官府打交道显然不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有事情找官府,是镇上的人才会有的思路。 苏婉纯仔细的思索了一圈,“没有啊,我在镇上都没几个熟识,也不与人交恶,哪儿来的什么仇家?” 她在镇上跟人脸都没有红过,又哪里会得罪恨不得让她生做不下去的人呢? 若要说不愉快,也就是在摆摊的时候跟翠芽闹过不愉快。 那是杨氏手底下的人,杨氏没有理由纵容她这样做。 秦铮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没有私怨,那么可能是秦记的存在挡了谁的路。” 这样说苏婉纯便明白了许多,她顿了顿,看向秦铮,“你是说品味居?” 镇上卖点心的,做起来有了牌面的出了秦记也就是品味居了。 同苏婉纯这个初来乍到的不一样,品味居可是在这镇上做了许多年的老字号,不应当这般没有胸襟才对。 “咱们的店同品味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客源不同,售卖点心的偏向也不同,不应该啊。” 苏婉纯对品味居的印象还算是不错,她认为那是个有胸襟的老字号,不相信会用这等龌龊的手段陷害她这个新人。 见状秦铮也没有勉强,苏婉纯不留意,他却会多看顾着的。 这一日被官差打岔,生意也做不成了,左右快到月底,苏婉纯索性让许岩将账本拿出来。 查账发工钱了。 不管在哪儿发工钱都是好事,许岩帮着将收支账本都摆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吴氏和何大妹都是请来的人有工钱,但他却只是个签了卖身契奴才,月钱银子什么的,他想都没想。 苏婉纯垂头看账,秦铮看见了这一幕,目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婉纯猛地一拍桌子,“许岩,你怎么办事的!?” 别说是许岩了,就是秦铮也第一次见苏婉纯发火,都被惊了一跳。 许岩二话不说对着她跪下,“请主子明示。” 第86章 手脚不干净 “这账你怎么做的?为何盈利数目算下来,比我到手头的要少三十两?” 这样的账,苏婉纯在季老处见过,那是个中饱私囊的账房和掌柜,难道许岩也要做这样的事情不成? 许岩心头一惊,“不,不可能,奴才一笔笔都对过的,绝对没错!” 懒得同他细细解释,苏婉纯一甩账本,让他自己瞧。 虽说许岩出了错漏,但吴氏跟何大妹的工钱还是得发。 这个月的生意非常不错,大多都是她们两人的功劳,苏婉纯也没有吝啬,说好的五百文工钱发下去,还给两人包了个一两银子的红包。 银子给吴氏的时候,苏婉纯猛地一收手,“说好了,你这个月的工钱要赔偿错收食材的损失,算下来,正好还剩五百文。” 几百斤的损失,哪里只值当一两银子? 只是吴氏的生活确实难,就指着每月的工钱过日子呢,苏婉纯或多或少的还是得给她剩下来一些。 五百文就刚好。 吴氏眼眶都红了,原本她都做好了这个月没米下锅的准备,左右铺子里头包午饭,她跟大丫也不至于饿死。 如今苏婉纯高抬贵手,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若不是不合适,她都想要给苏婉纯磕头道谢了。 “可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容易发了工钱,你们也去买两身衣裳穿穿,我这铺子装修的崭新,你们却穿的破烂,外头人还当我苛待了你们呢。” 何大妹和吴氏母女的穿着绝对称不上是破烂,顶多也就是不那么好而已。 是特意想要转移话题苏婉纯才会这样说的。 吴氏破涕为笑,被何大妹拉着走了。 许岩还跪在地上。 “好好看,知道哪里错了再起来,若不然你这账房先生也不用做了,打杂去!” 早早就考校过他,苏婉纯知道许岩的能力,区区管账是难不着他的,端看他的心正不正了。 如今这一遭,苏婉纯隐隐有种自己看错了人的感觉。 没再搭理许岩,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道:“咱们回家去,我记着没几日便是张爷爷的寿辰,咱们准备些东西让老人家乐呵乐呵。” 心疼的看着苏婉纯,秦铮没有拒绝。 回家的途中,秦铮忍了又忍还是道:“若不妥,将人发卖了再卖个妥当人回来便是了。” 他不懂看账,不知道哪里有错,但见苏婉纯如此恼怒的模样便知,许岩的错漏应当不是小事。 现调教人肯定来不及,那不如索性另找了。 “我不是气他能力不足,只是……要留在跟前办事的人,只求一个心正啊!”苏婉纯叹息,“之前菲儿跟我说此人手脚不干净,我还没当回事儿,如今看来,菲儿的说法怕是对的。” 在生意铺子里头用人,最忌讳的除不忠心外,便是手脚干不干净,许岩此举算是犯了大错了。 秦铮不知要怎么安慰,只能建议她,“左右咱们捏着他的卖身契呢,你若是觉得不好发卖了就是。” “那倒不至于,先看看情况。” 发卖一个人不是小事,从前在家的时候,苏婉纯看着母亲管家也曾问过,不懂事奴才为何不直接发卖了。 而母亲却说,这些奴才在家时日不短,家里的许多事情他们都知晓,发卖不仅仅是把人卖了,更是把他们知道的东西给卖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那一步。 苏婉纯牢记着母亲的话,如今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将许岩打发出去。 此事说起来都糟心,用旁人的错误生气就是在惩罚自己,苏婉纯没一会儿便撂开了手。 “咱们也建了新房子,来往方便,你可想过将张爷爷接过来奉养?” 毕竟老张头年纪大了又没有子女,就算他们时不时地去看,可万一有个意外也来不及。 不如接到家里来妥帖。 于秦铮而言,老张头即便不是他亲爷爷也不差什么了。 “若张爷爷愿意,在山上的时候我便接了他来了。” 倔强的老人,秦铮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住了,老张头又是那个脾气,真把人接过来,他也担心苏婉纯会受老张头的气。 到时候他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倒不如现在远远地,时常去看望来的妥帖。 “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苏婉纯的观念里,长辈就是要接到身边来孝敬的,没道理他们住青砖瓦房大院子,让老人住茅草屋。 便是无人指摘秦铮此事,苏婉纯心里也过不去。 无奈的看了苏婉纯一眼,秦铮也没有反驳,只说让她自己去尝试。 “算起来,我上个月酿的酒应当好了,你去地窖里头搬出来,咱们开了瞧瞧,若好了,给张爷爷的寿礼也多了一项。” 不仅是老张头,秦铮时不时的也爱喝点儿酒,不过在他的印象之中,女孩子都是不喜欢酒味儿的,因此从来都没有在苏婉纯面前喝过。 如今听说她还酿了酒,秦铮不由得眼前一亮。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半点不知道。” 少见他如此喜形于色,苏婉纯看了他一眼,“在腌咸菜的时候,我瞧着果子好,便试着酿了一坛子果酒。” 当时因为腌菜没有好酒味道差了,她郁闷了许久,才想起来酿酒一事的。 秦铮对苏婉纯的手艺很有信心,因此都不用她催着,很快就下了地窖去搬出来。 酿酒的坛子要比腌菜坛子稍微大一些,秦铮稍微一分辨就看出来了。 酒坛子打开,馥郁的酒香掺杂着果香飘出,秦铮眯起了眼睛。 可苏婉纯却有些不满意,“今年果子的种类少些,香味也差了不少,可惜了。” 往年她酿果子酒,都得用十来种果子混合酿造,那才叫果香浓郁入口生香,如今嘛……还是差了点儿。 “这已经很好了,张爷爷会喜欢的。” 至少他闻着味道就已经馋了,期盼的眼神落在苏婉纯身上。 “先尝尝味道。”苏婉纯盛出来两杯,其中一杯递给秦铮。 果子的品类少,果酒酿出来少了几分芬芳,却也没有那般甜腻。 第87章 后悔 清甜的味道,男人应当也能接受。 瞧着秦铮一小口一小口舍不得牛饮便知道了。 看他这模样苏婉纯觉得有些好笑,“我因着不知道这边的果子如何,只试着酿了一小坛,这是给张爷爷的,你若是喜欢,回头去买些果子回来,我多酿些便是了。” 话说完,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好像也是想着让秦铮去买点儿水果回来,好歹酿个三坛子左右过年喝的。 只是后来忙起来了,她倒是忘了这件事。 目光灼灼的看向秦铮,他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不知道苏婉纯是要酿酒,他还当是要做些果脯果干什么的呢,店里和家里的事情已经够苏婉纯忙碌得了,赚来的银钱也足够生活,因此,秦铮并不想让她太过忙碌,便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件事。 原来是要酿酒的。 现在想起来,秦铮不由得有些懊恼,早知道应当在这件事上面上点心才对,就算现在去买果子,等喝上他的那一份也得一个月之后了。 好像是看出了秦铮的想法,苏婉纯添了一句,“如今天气冷下来,若要酿酒怕是得等年前才能开坛了。” 听了这话,秦铮恨不得时间回溯将上个月的自己狠揍一顿。 说来,近日确实是冷了,虽然还不到穿夹袄的地步,但苏婉纯的夹衣却已经上了身。 不只是她的,为了给老张头过生辰,他们特意去买了不少料子,不仅有老张头冬衣的,更有秦铮的。 秋日渐深,山里动物的皮毛也丰满了,瞧着苏婉纯穿着细棉布衣裳很自在,但秦铮却也是想给她更好的。 “明日我打算进山一趟,这时节山上的皮毛正好,我打回来给你做衣裳穿。” 洞河镇的冬日不比京城暖和,为了过冬,苏婉纯还让人在每一间屋子都安了壁炉,为此多花了不少银钱。 秦铮看在眼里,也想让她好生过个冬。 “不用多好的,给我弄个兔子皮坎肩儿就是了。”劝他是劝不住的,索性苏婉纯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在秦铮应下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的往屋里跑去。 不一会儿,拿了个细细长长的包裹出来了。 “我见镇上有人卖弓的,想着你或许用得着,便买了个来,你瞧瞧可好?” 入手沉甸甸的,秦铮便知道不是等闲的弓箭。 打开一看果然。 随手抽出一根箭,射出去一根,只见它重重的没入树干,只留下半截儿箭身。 箭身头尾还有寒光闪烁的锋利刀刃,可做远程兵器也可近战,比他从前用的那把自己制的粗制滥造的弓箭不知有威力多少。 秦铮上前去将箭扯出来,回过头看向苏婉纯,“这东西不便宜?” 可不嘛,足花了苏婉纯七十两银子,这还是好说歹说才有的价格。 “你用着趁手便值当了。”苏婉纯笑着看他。 方才射箭时秦铮英姿勃发的模样,让她觉得这柄弓箭再贵也值了。 只可惜以她现在的能力,只够买这样的箭,日后手头宽裕了,她定会给秦铮寻摸更好的。 可在秦铮的眼中,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柄弓箭制作精良,更是因为,这是苏婉纯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目光深沉的看了苏婉纯许久,忽然,秦铮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我很喜欢,也很高兴。” 有了这柄箭,他有信心给苏婉纯寻摸山上最好的皮毛。 秦铮要上山去,也不放心苏婉纯一个人在家,所以他将苏婉纯送到了镇上去同吴氏等人同吃同住。 “不多十日我便回来了。”秦铮如此叮嘱。 他处处周全,苏婉纯心下温暖,更多的却是好笑,“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自去便是,我不会有事的。” 吴氏与何大妹在一旁看着,羡慕极了。 曾经她们的夫君在世的时候,也有过这样温暖的时光。 如今却…… 好在,日子终归一天天好过起来了。 无论是吴氏还是何大妹,都对苏婉纯感激极了,因而一个劲的在秦铮面前保证,一定将苏婉纯看顾好了。 铺子开了,她们就前前后后的忙着,苏婉纯作为东家并不需要时常出面,她多数时候都是在后院里头给老张头和秦铮做衣裳打发时间,也帮着吴氏带一带大丫。 “姨姨,你的针线好好啊,做的衣裳比我娘做的都漂亮呢!” 大丫看着苏婉纯,眼神亮晶晶的好不羡慕。 “那姨姨教你绣花好不好?” “我可以吗?”大丫有些扭捏,但学绣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若是会做绣活儿了,可以卖钱也可以帮家里分担了。 失了父亲的孩子打小就懂事,大丫也想帮着母亲分担生活,并不想看着她每日回来都累得直不起腰来。 “当然可以。” 好学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苏婉纯笑了笑,拿了一旁的碎步片让大丫先练手。 “等什么时候你的针脚能横平竖直,圆的浑圆,我便教你打样子了。” “我一定会努力的!” 大丫信誓旦旦的保证,接过针线布片,也不看苏婉纯做活儿了,就坐在她身边练了起来。 午时,吴氏收拾准备做饭的时候,便瞧见大丫跟苏婉纯排排坐,两人虽长得不同,但脸上认真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吴氏笑着摇了摇头,擦擦手往厨房去了。 有苏婉纯在,吴氏做的饭菜很是丰盛,但苏婉纯瞧着却还是有不足之处。 “嫂子,咱铺子里不缺这点儿油钱,不用这般省着。” 一个个菜瞧着鲜亮,但全是少油少盐的。 苏婉纯已经习惯了自己做的饭菜,吃这种的实在是不习惯。 跟吴氏的手艺没有关系,要紧的是舍得二字。 “我只是想着能省点儿就省点儿,你每回让买来我们吃的又是肉又是蛋的实在丰盛,所以才……” “吃得好了,做活儿自然有力气,心情也好,既然知道我买的食材好,那便别省着油盐,浪费好东西呢。” 苏婉纯摇了摇头,她知道吴氏的心是好的,可实在是不习惯。 第88章 是毒药么 一桌子人其乐融融,忽而前头敲门声想起来了。 吴氏擦了擦嘴前去查看。 敲门的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见人未开口先笑:“未营业时打扰当真失礼了,不知贵店的管事儿可在?” “在的,您有什么事儿?”吴氏见他不像是来捣乱的,便先将人引进来,上了茶让他稍坐坐,便到后院去请苏婉纯来了。 苏婉纯听见动静便注意着前头,吴氏一来她便第一时间发现,说明了来者的说辞之后,吴氏便同苏婉纯一起到前头去了。 “不知大人找管事儿的有何事?” 早听说了秦记的东家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中年男人见了苏婉纯也不意外,“当不起一声大人,蒙秦夫人不弃,唤我一声陈叔就是了。” 苏婉纯从善如流,又问了一遍。 “我家主子才搬来洞河镇,欲办场席面,听闻秦记的点心是镇上最佳,故而遣我来同东家商量,是否能让我们提前预定一些。” 洞河镇不大,开席的事情还是秦记开业以来第一次,吴氏没有这样的经验,无措的看向苏婉纯。 “镇上最佳谈不上,不过承蒙街坊邻里不弃,照料我家的生意几分罢了,要订点心自然可以,请陈叔说个数目、品类及日期,我等到时候自然送到府上去。” 陈叔的主家搬到洞河镇来之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见过的商家自也不少,大多都是市侩的讨好面目,如今见苏婉纯不卑不亢礼仪周全,他心里更喜欢了几分。 没有为难的意思,直接将主家的要求道明。 “我家对洞河镇点心的品类及忌讳不太晓得,还请秦夫人帮忙把关一二。” 听他的描述,苏婉纯心里对他们主家办的宴心里明白了几分,给这样的宴席准备点心于苏婉纯而言是手到擒来,自也没有推脱的意思。 简单的列出了一些品相,而后又让吴氏去将数目算出来,再收下一半的定金,这订单便算是定下了。 “既如此,我也不叨扰秦夫人休息了,就此告辞。” 毕竟是店里的第一个大单,苏婉纯亲自将陈叔送出去,而后转过头看向吴氏,“他们要的点心不少,今日便开始准备起来。” 只有吴氏跟何大妹,要兼顾店里售卖的品类和订单不太容易,加上了苏婉纯便也差不了多少。 原本来镇上是休息的,如今却忙了起来,苏婉纯倒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可何大妹却认为是自己不够能干,才让东家也得受累。 因此她总是干完了自己的活儿便将苏婉纯的活儿抢下来,力求多干点儿枉费了苏婉纯给她开的工钱奖金。 “吴嫂子,你去再买二十斤糖来!”苏婉纯瞧着大厨房里头的糖罐子,不禁有些头疼。 “诶,我这就去。” 吴氏远远地应了一声,拿了钱便跑远了。 粮油铺子离这儿不远,吴氏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将糖放好之后,她神神秘秘的凑到苏婉纯身边,“你猜我刚才瞧见了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看了她一眼,苏婉纯如是断定。 这话说的。 吴氏摸了摸鼻尖,轻声道:“我方才瞧见许岩正在后头跟个男人说话,还给了银钱他!” 苏婉纯一惊,看向吴氏,不知怎的想起了秦铮的话。 “你可认识那男人?”何大妹赶忙问过去。 跟人说话是小事,但给了银钱便不一般了。 就算是买东西,许岩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不是? “除了经常来咱们店里买东西的客人,我在这镇上认识谁啊!我哪儿知道跟许岩说话的男人是谁。”吴氏暗暗翻了个白眼,对何大妹的口气也不算好。 话说出口,何大妹也知道自己的话有歧义,吴氏气冲冲的对她,她也没脾气,连连讨饶,“是我的话不妥,好姐姐,你别同我计较。” 发觉苏婉纯的脸色不好,两人也没闹两句,吴氏哼了一声便罢。 “我也没太看清楚,许是误会了……” 吴氏一句话没说完,便听苏婉纯道:“不论是不是误会,你们近日留意着些许岩的动向,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别打草惊蛇,先来告诉我听。” 毕竟她才是许岩的主家,这要求没什么,就算苏婉纯不说,出了账目有失的事情,她们也会多留意着许岩的。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吴氏和何大妹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战意博博。 “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陈叔要的点心做出来。” 当时苏婉纯定的都是比较精细的点心,三个人四天三百斤并不是个轻巧的活计,一个不小心便是订单失误,赔偿银钱倒是小事,可更要紧的是会坏了秦记的名声。 用尽心思经营的铺面,苏婉纯并不想让它出现意外。 然而,她谨慎勤奋,也防不住有人故意使绊子。 “婉纯!你快起来!” 夜半三更,吴氏忽然在院子里叫起来,尖锐的嗓门划破夜空,传到了熟睡的苏婉纯耳朵里。 被忽然惊醒,她茫然了许久,忽然意识到那是吴氏的声音,赶忙披上外衣跑了出去。 只见吴氏跟何大妹合力将许岩擒住,压在院子里的地上,大丫则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麻绳来。 “怎么回事?” 院里乱糟糟的一团像是被洗劫了的模样,苏婉纯赶忙上前去,见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都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来了,吴氏对许岩重重的啐了一口,浓痰挂在他脸上,而许岩却将脸埋到地上不愿看苏婉纯一眼。 “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竟要在咱们做好的点心里头下药!好在大妹起夜抓了个正着,不然咱们若就这样送去,吃坏了人可就糟了!” 吃食铺子一旦顾客出了事,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也是为何苏婉纯对于食材和店内洁净那么看重的原因。 许岩这一遭,是要将秦记往死路上逼,苏婉纯便能独善其身么? “下的是什么?毒药?” 第89章 虎狼之药 那就不是吴氏两人能知道得了,她们毕竟不是大夫。 苏婉纯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他下的东西在哪儿?先收好,我明儿去请季爷爷帮忙瞧瞧,至于这人……先关到柴房里头。” 何大妹虽发现的及时,但也仅仅只是抓住了许岩下药的现场而已,至于已经做好的点心被下了几何她却是半点不知的。 保险起见,苏婉纯让吴氏将那些疑似被下了药的点心都收拾起来,至少得跟食材隔开才行。 就算苏婉纯不说,吴氏也是打算这样做的。 “先回去休息,这些点心若不能用了,明儿怕是睡不了觉。”苏婉纯叹了口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买食材损失了一批,如今又被自己买的人阴了一道又损失了不少。 纵使没有酿成大错,但苏婉纯心里也还是难受。 许岩毕竟是她买来的人,准备当成心腹培养的,如今却…… 是她的学问不到家么?不管她如何努力,终归是比不上母亲能干。 苏婉纯当真认为,自己无用的紧。 这种事情任凭发生在谁的身上心里都是不会舒坦的,何大妹发觉了苏婉纯情绪不对,但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安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垂头丧气的回房里去。 这一夜,店里除了大丫之外,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被捆了个结实关进柴房里的许岩,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平心而论,苏婉纯待他极好,没少吃穿没有打骂,更是对他看重,才来便将账房这样要紧的地方给他管理,比从前许岩遇见的任何人待他都要好。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背叛这样好的主家。 抬头看着窗口依稀透进来的月色,睁着的眼睛渐渐干涩,鼻头微酸。 “我……不配为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许岩的泪水却如雨落下。 …… “这是泻药,且分量极重,只需要一丁点儿,便能让人在一刻钟内不停闹肚,若身体弱些的则会上吐下泻形同中毒,堪称虎狼之药,你哪儿来的?” 季老狐疑的看向苏婉纯,这药下作,不像是苏婉纯会有的样子。 不等他开口,季老便紧接着道:“你若是要给人下药,这未免刻意了些,爷爷这里有更好地,一会儿给你拿去。” 他想什么呢? 苏婉纯哭笑不得,也因为季老的态度,她原本憋闷的心情顺畅了不少。 “我是做吃食生意的,哪儿能碰这个?” “那……”季老看着她的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更是气愤起来,“这是谁干的?你告诉爷爷,我让无药教训他们去!” 事情哪儿就有这么简单粗暴了? “这事儿我会处理的,我只是想来请您帮忙看看这药到底是什么,不是毒药就好。” 苏婉纯的后怕也稍稍降低了一些。 “这虽然不算毒药,但也差不多了,总归都是损伤人根底的玩意儿!”季老一股脑的塞回苏婉纯怀里,末了道:“要是抓到了下药的人,可得来告诉爷爷,爷爷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季老毕竟是大夫,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但是大夫却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完全有能力让对方的身体没有损伤的前提下,痛苦得恨不得就此死去。 知道季老是好意,但是苏婉纯却没有让他插手这件事的意思,安抚了他几句后,转脸回了店里去。 杂物房里满满当当的堆放着疑似被下了药的点心,那些是苏婉纯打算舍弃不再用了的,而吴氏和何大妹则已经开始重新做了。 大厨房里已经摆开了阵势,她们一个揉面一个捏剂子,配合默契手脚利落,不一会儿案板上便摆满了点心的雏形。 苏婉纯瞧了瞧,洗干净了手,头上包好巾子走进去帮忙。 许岩的事情要处理,但他没那么重要。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订单都准备好。 距离交点心的日子还有一天半,任务十分重,谁也没有心思闲聊。 外头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但在灶火不断的厨房里头却热的让人发汗。 三人合力忙活了一整天,也仅仅只是做出了订单所需的三分之二,不过这也足够她们看见可以做完的希望了。 不枉整天不间断的忙活着,就连吃饭也只是那点饼子凑合。 “明日巳时才交货,你先去休息,这里有我跟大妹便足了。”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来收货的人来之前,她们一定可以把所有的货物都准备完毕。 既如此,不论吴氏还是何大妹,都想让苏婉纯去休息,这样明日也能有个精神的人同陈叔那边交接。 “纯姨姨去休息,我来帮着娘和何姨姨干活儿!” 大丫抬起头,拉着苏婉纯就要往外走。 苏婉纯挣扎不及,直接就被大丫拉了出去。 没了办法,苏婉纯只能叮嘱她们弄完了好生休息明日不营业,后便回了房里去。 她确实是累了。 从未这般劳累过。 可一个屋檐下的人都忙活着,苏婉纯便是累了也睡不安稳,躺了一会儿之后她起身,见厨房里头还是热火朝天,脚步顿了顿,往柴房里走去。 许岩歪倒在柴堆里,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让他的面色苍白唇瓣干涩,听见动静,他僵硬的转过头来。 没想到苏婉纯这么快来了,可许岩就算心里意外,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苏婉纯也不指望他能主动开口,蹲下身来看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平静的声音在许岩的耳边响起,在苏婉纯来前他便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可直面此事的时候,许岩心中还是无比的涩然。 这又怪得了谁呢? 是他自己的选择。 许岩将视线挪开,缓缓道:“主子待我极好,是我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贪心尤不足。” 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苏婉纯也确实是笑了,“你给店里的点心下药,是因为贪心?那人拿什么收买你?银钱?命都没了,要银钱有何用!” 第90章 就不让你如愿 她不相信许岩的背叛仅仅只是因为银钱。 若是贪财的话,那便更应当跟苏婉纯这个主子一起经营好铺面,到时候不说苏婉纯会不会亏待他,他日日在铺面里头,想要油水还没有? 那个时候,看在一步步走来的份上,苏婉纯也不一定会拿他怎么样。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许岩并不蠢笨短视,因此这个说法无法说服苏婉纯。 早就知道无法骗过,但却没有想到苏婉纯这般迅速的一语道破,许岩低垂下头,无论苏婉纯说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似乎就想要咬死了这个说法。 见他这副德行,索性苏婉纯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向他,“你不说?那好,我便就这样把你关起来,给你吃喝决不让你死了,却也不让你出去,回头收买你的人见你没有动作又联系不上你,你以为,你想要的东西还能得到么?” 许岩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苏婉纯的话显然不是寻常主家会做的。 在旁人家里,下人若背主,要么直接打死,要么打一顿发卖了出去,绝不会有养着却不让他见人的。 若如此,收买他的人岂非以为他真正为苏婉纯尽忠了? 那他想要的不就…… 如此手段,让许岩忍不住了,“你为何……不把我发卖了。”嗓音干涩嘶哑,宛如砂轮摩挲,刺耳得很。 苏婉纯轻笑,嗓音如银铃般悦耳,落到许岩的耳中,却如同恶魔歌唱,“发卖了你,再让你背后的人把你买了去,你得了想要的东西,我却难受了,你既然敢做出背叛我的事情,那么我就让你抓心挠肝的难受、痛苦。” 她本是冷血之人,纵使有柔软慈悲的一面,那也是对无关紧要,亦或者没有危害到她自身根本的人的。如许岩一般手段,她不将人恨之入骨便已经很好了。 成全他? 做梦! 苏婉纯最后看了许岩一眼,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只这一眼,便将许岩打入地狱尘埃之中,永不超生。 看着许岩痛苦的模样,苏婉纯心里畅快了不少,身上的疲倦也如潮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脚步轻快朝厨房去。 何大妹正与吴氏换班揉面,让手腕酸痛的吴氏去做切剂子这样稍微轻省一点的活计。 大丫则是坐在灶台面前烧火。 见她去而复返,三人意外极了,“怎么不歇着了?你赶紧去睡,这里有我们便足了。” 苏婉纯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我方才休息了会儿,不累了。” 见灶台有一处空缺无人使用,她走过去点上火。 从昨儿夜里开始,苏婉纯的脸色就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如今见她笑起来,何大妹与吴氏对视了一眼。 “你去见许岩了?”何大妹如是猜测。 没有否认,苏婉纯轻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将糯米粉杏仁液等原料放进锅里开火搅拌,不一会儿便有甜香味传出。 “许岩交代了他为何这样做,受何人指使么?” 吴氏现在想想,也大概明白了那日碰见许岩跟一个男人说话还给人家银子是为什么了。 那泻药想必就是这样来的。 她不禁后悔,当日若是抓了许岩一个现行,如今也不会这样赶工,也不会让苏婉纯又损失那许多了。 “无非是以利字相交而已,他这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了。”苏婉纯如是道。 就算不知道许岩想要的是什么,也妨碍不了她搞破坏。 吴氏不知道这些,只当苏婉纯已经有了章程了,心里松了口气,干活儿越发的卖力起来。 终于,三人在午时之前将所有的点心都做好了,就这样何大妹也还是不放心,与吴氏商量着,将所有做好了的点心都放到房里去看着。 她们这番草木皆兵的模样苏婉纯看在眼里,但却也没有拒绝。 由得她们去。 陈叔如约而至,验了货之后,将剩下的尾款给了,又见苏婉纯端了个大砂锅来。 “这是何物?” “此为杏仁酪,清甜爽口,陈叔是我们家第一笔大的订单,合该送些什么,昨儿便多做了些此物,还请陈叔不要嫌弃。” 不管值不值钱,这终归都是苏婉纯的一番心意,陈叔客气了两句便接了下来。 尘埃落定,店里的几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苏婉纯瞧着笑起来,“行了,左右今儿也不营业,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瞧你们俩脸色差的,也不怕被人误会得了病。” 点心铺子里头,得了病可了不得,两人一听这话便不敢再推辞,听话的休息去。 大丫也被一并带走了。 唯一一个睡得不错的便是苏婉纯,她将店里简单的收拾了一遍,没回去歇着,而是锁好了门逛街去了。 加班加点的忙碌可是累人,该有奖赏才对。 苏婉纯去银楼逛了逛,给何大妹和吴氏一人挑了一支银簪,又给大丫买了一对银铃铛手镯,再又去了布庄里头定下布匹送回去。 末了,她手里拎着两斤羊肉,带着装首饰的盒子回店里去了。 买的东西不少,她逛的时间自然也不短,回去的时候正巧遇上几人睡醒过来。 见着苏婉纯身后的一大包东西,吴氏跟何大妹也没有多想,赶忙上前帮她拿。 阻止了两人要将东西放回她房里的动作,就在院子里分了起来。 布料便算了,可首饰却是贵重的东西,苏婉纯对于尽心尽力的自己人向来舍得,给两个大人的银簪十分精致,何大妹的那一只上头还有个颤巍巍翩然欲飞的蝴蝶,吴氏的则是缠绕着的牡丹。 不谈材质和重量,光是这个做工便已经十分值钱了。 大丫的铃铛镯子也是精致喜人得很。 她们不愿意收,尤其是吴氏,“……到底还是我的不是,你近日已经损失了许多,我们来干活儿的,累点是应当的,哪里还有收这么贵重的礼的道理?” “可不仅仅是酬谢你们,更是为了庆祝咱们第一个大单顺利完成,这是喜庆事情,你难道不想同我一起分享?” 第91章 走水 吴氏再想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了,无法,她只能收了下来,但大丫的那一份她却又不肯收了。 就连大丫自己也是一个劲的推搡不愿意收下。 在大丫的心里,苏婉纯日日给她好吃好喝的,又时不时的有新衣服穿,还教她绣花,这已经是对她极好的了,她虽然年纪小,但却也知道赚钱不易,因此不想让苏婉纯多花钱。 “孩子自然是要更多沾沾喜气才有福呢!” 吴氏再想推辞,苏婉纯索性冷了脸。 跟吴氏相处她已经有了经验,对于熟悉的人,吴氏的性情很是软和,稍微强硬一点她便不敢再推辞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 见她们都收下,苏婉纯这才笑起来,帮大丫将手镯戴上。 “咱们来分一分这些料子,这许多我可穿不过来也做不过来,你们俩得帮帮我才是。” 为着给老张头过生辰,苏婉纯已经做了三四套衣裳了,就差两双鞋面子生辰礼便算是准备完成,如今有了吴氏和何大妹的帮助自然更快。 剩余的料子除了苏婉纯跟秦铮自己做冬衣外,多得都是给店里的人准备的。 何大妹没想到前两天苏婉纯才叫她们做件新衣服穿,今儿便将料子都买回来了,感念她的体贴,同时心里也更是决定了要好好干。 不能辜负她的看重。 天色渐渐暗下来,可院子里的女人手上的活儿却没停,大丫在一旁帮不上忙,瞧着天黑了便去给她们点了不少灯。 不说亮如白昼,至少比借着月色干活儿要好上不少。 忽然,院子外头嘈杂起来。 这边住的都是有钱人家,晚上更是安静,甚少有这样吵闹的时候,苏婉纯起身想去查看,站起来之后却发现不远处一户人家火光冲天。 “好像走水了。”苏婉纯脸色一变,赶忙将火烛熄灭,而后又让何大妹去井里打水,自己则是出去看情况。 着火的人家就在不远处,如今火势已经大了起来。 没走近便感觉到了热浪袭来。 好在今夜无风,不然附近的人家都要遭殃。 可便是如此,不赶紧灭火的话,附近的人家依旧难逃一劫。 已经有人开始四散奔走找人灭火了,在附近住着的也从各家院里打了储备的水来灭火。 周围家里打了水井的人不少,一时半刻看起来水源还算充足。 但似乎面对大火也只是杯水车薪。 耳边满是哭嚎求救,苏婉纯心中也难受的紧。 何大妹挑了水来灭火,吴氏也上前去帮忙,苏婉纯体力不好帮不上忙,便在一旁准备了打湿的衣裳给从火里出来的人披上,没有多大的用处,但到底能减缓一些烫伤的伤痛。 看了眼四周,有不少人都受伤了。 不仅有走水的这户人家里的人,更有帮忙来灭火的人受了无妄之灾。 苏婉纯咬了咬牙,朝医馆跑去。 到底没忍心将季老吵起来,她抓着无药便走。 “我先拿药箱啊!”无药挣扎着甩开她的手,从屋里把药箱提出来这才往火光冲天处跑去。 老人家觉浅,这一番忙乱季老也醒了,得知了情况之后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要跟两人一同去救人。 医者父母心,季老做了一辈子大夫,纵然对权贵心冷了,却无法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劝是劝不住的,苏婉纯无法,只能带着他一起去。 只是看模样却垂头丧气了起来。 季老虽年迈,但身体还算健壮,健步如飞起来,苏婉纯都有些追赶不上,颓丧的心情低了不少,跟在他们后头帮忙拿着药箱。 很快便到了门外,火势已经慢慢蔓延到了门口来,光是站在不远处便能感觉到火光的灼烧感。 火势熊熊,人力无比渺小,四周已经有人家里受到了火势的影响。 官府也被惊动了,救火队飞速赶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火场里头已经没有活人了的时候,忽有一个人影踏着火光而来。 那身形十分的眼熟,有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苏婉纯同周围的人一样,屏气凝神看着那如天神般的人。 “秦大哥!” 看清了满是黑灰的人脸之后,苏婉纯赶忙迎了上去。 不知什么时候秦铮回来了,还参与了救火。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满身黑灰,苏婉纯判断不出他哪里受了伤,故而也不敢贸然上前碰他。 眼睁睁的瞧着秦铮将背上的人放下在季老面前。 “我没事。” 烟熏火燎之下,秦铮说话时嗓子有些发疼,但见苏婉纯对他这般关切的模样,再难受也没有了。 上下打量了他许久,见他确实没受什么伤,苏婉纯放下心来,再顾不上矜持,恨恨扑进他的怀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能进火场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说着骂着,她还有些不解气,粉拳捶打在秦铮的身上,眼泪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满心的关切,便是责怪也是甜的。 秦铮握住她的拳头,大手完全包裹,温暖的感觉让苏婉纯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我无法见死不救。”他搂着苏婉纯,目光却落到背出来的孩子身上,“孩子都是父母的期盼,若他在火场之中丧生,那他的爹娘怕是也活不成了。” “我不管这些,我只要你好好的!” 苏婉纯通红着眼睛看他,秦铮心善,她早知道了,若不然也没有两人的今天。 但心善是一回事,为了不相干的人几乎不顾自己的性命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发作了一通之后,苏婉纯顺着秦铮的视线看去,一中年妇人扑在那孩童身上哭的肝肠寸断,叫人心酸得很。 季老在一旁劝着,面上也是怜惜与无奈。 有了县衙的救火队,火势渐渐控制下来。 天亮时,火苗尽灭了。 只是最先走水的这户人家已经被烧得不成型,从前门到后院都变成了黑炭。 在东屋里头,县衙的救火队拖出了一具焦尸。 苏婉纯才看了个大概,便被秦铮捂上了眼睛,“别看。” 第92章 不是意外 一通忙乱下来,确认孩子无大碍之后,那中年妇人找到秦铮。 “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儿救不出来,我也不活了。” 她说着便要对秦铮下跪。 苏婉纯眼疾手快的把人给扶起来,“这是令郎命不该绝,您谢我们做什么?有这样的意外谁都没有想到,秦大哥救人也不过本心而已,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无论苏婉纯同不同意秦铮将自身陷于险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话就得说的漂亮。 原本只是客气推辞之语,但不知这妇人是对救命恩人没有防备,还是只单纯的想要倾诉,她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恨意。 “这不是意外,是那个贱人,故意来我家纵火!” 苏婉纯一惊,纵火可是大罪,若罪名定论可是要砍头的! “若真如此,您合该去报官才是,也算还你夫君一个公道。” 那男人死了,这妇人便成了寡妇,从吴氏身上苏婉纯领会到寡妇有多难做,杀夫之仇定是不共戴天。 可然而,她的话却又让苏婉纯意外了,“那死鬼是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妇人冷笑。 这话没法接。 苏婉纯有点尴尬,看了秦铮一眼,在想要不要先回去。 好在那妇人也不过是心中有气才怨愤出口,也没有找苏婉纯一吐为快的心思,察觉她的尴尬之后,再三道谢便看着他们离开了。 在两人走后,妇人又去季老跟前将上好药的孩子抱在怀里,崩溃的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满心绝望。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只是这一切,都同苏婉纯没有干系了。 她拉着秦铮回去洗漱,将满身的黑灰洗掉,又将烧得不成样子的衣裳换掉。 为他洗头的时候苏婉纯发现秦铮的头发都被烧掉了不少,剩下的参差不齐跟狗啃的似的。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苏婉纯气不打一处来,“让你逞英雄!现在好了,头发都烧了,你瞧瞧你身上有一块好地儿没有!” 虽说秦铮身上没有大的烧伤,但却有不少烫伤的痕迹洗干净了才发现。 也亏得他没有半点异样也不喊疼。 孤身一人的时候,秦铮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发现走水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他并没有后悔,至今也没有。 但就是在苏婉纯责骂的时候,难得的,秦铮有点心虚。 因此无论苏婉纯说什么,他都没有反驳,低头默认了。 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让人心疼又好笑,苏婉纯没心思再骂他。 “吴嫂子,帮我去季老那儿拿点烫伤药来。” 昨儿那一遭,烫伤的人不少,加上又只有季老跟无药两个大夫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现成的烫伤药。 在药没来的时候,苏婉纯给秦铮换上了最轻薄柔软的绸缎亵衣,尽量不碰他烫伤的地方。 “我真的没事儿,这点伤不算什么,过两日便好全了。” 秦铮想要下床活动活动,却被苏婉纯一眼给瞪了回去。 “让你躺着就躺着!” 从前不论秦铮做什么,苏婉纯都是一副柔软体贴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秦铮发脾气。 倒也不让人害怕,秦铮只觉得有趣得紧。 吴氏过了快一个时辰才将伤药送来,“季老和无药小兄弟都忙的紧,烫伤药早没了,这是无药小兄弟现配的,赶紧给秦兄弟擦上。” 她也担心得很,从苏婉纯的描述来看,秦铮身上的烫伤可不少,就算不重那么多伤口,万一没料理好发烧了那才是难办呢。 苏婉纯也是这样想,送走了吴氏后,将秦铮的衣裳掀开,细细的给每一处都涂上药膏。 他的手烫伤最是严重,整个手背的皮肤都皱起来了,看着便让人心慌。 “我自己来,你也歇一会儿。” 跟苏婉纯白皙细嫩的手比起来,秦铮这通红的手背便显得很不堪了,他不想直面这样残忍的对比。 却没想到被苏婉纯瞪了一眼,“老实躺着,等药干一干咱们便回家去。” 才接了个大单子,她也需要休息一下,正好在家看着秦铮养伤,再给他好好补补。 纵然季老没有叮嘱,苏婉纯也很仔细照顾着秦铮的伤势,任何发物一概不给碰,味道重的也没有。 秦铮明明无肉不欢,却每日里只能吃点清淡的清汤寡水,瞧着可怜极了。 吴氏想要劝,却被苏婉纯一眼给逼了回去。 回去之前,两人先走了一趟医馆去看看季老。 医馆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前后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季老忙的脚不沾地,但看他的样子,却是欢喜的。 自打来了洞河镇开医馆,虽然悠闲自在,可到底是可惜了一身的本领,如今人来人往,也给了季老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他并不是年纪大了便无用。 还有许多的人需要他。 这对于季老而言,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苏婉纯也笑了起来,拉着上前想要打招呼的秦铮走了。 “让季爷爷忙着,等闲下来,你的伤势好些,咱们再来看他。” 不解的看了苏婉纯一眼,秦铮到底没说什么。 因着他身上有伤,苏婉纯说什么也要亲自赶车,然而她哪里会操控牛车? 两人险些翻到沟里去。 到底秦铮看不下去了,不顾苏婉纯的瞪视,将牛车的驾驶权抢了过来。 心惊胆战的回村里。 两人刚到家,屁股都没有坐热,李全才便来了。 “上回让我寻摸的良田有着落了,你们瞧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看看。” 这是好事,苏婉纯也笑起来,嘴上却道:“那可能得等几天了,秦大哥受了伤,怕是得养养才能出门。” “秦小子受伤了?怎么回事儿!” 李全才倒也不全是八卦,当真有关心秦铮的意思在里头。 恰好苏婉纯也有心想要扭转秦铮在村里人心里的可怖形象,故而将镇上走水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与李全才听。 “嚯!秦小子可真了不得,是咱们村里的好男儿!”原本李全才还想拍拍秦铮的肩膀以示鼓励,但却意识到他受了伤,讪讪的收回手,“那我就等你养养身子再去看地,放心,我一定给你们留着。” 第93章 生辰 送走李全才,苏婉纯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咱们山上也有几亩地,怎么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秦铮瞧着她高兴自个儿心情也好,但疑惑却还是有的。 瞥了他一眼,苏婉纯轻哼,“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么? 秦铮不解。 其实地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苏婉纯的心境。 当初建议秦铮在山上买地的时候,苏婉纯打算的是要先回家去看父母报平安,在此之前给秦铮多安排点儿产业。 故而不管安排多少,于当日的苏婉纯而言都是秦铮的东西,跟她无甚关系。 可此时却不同,苏婉纯已经决定留下了,置办的产业也有她自己的一份。 靠双手将日子过起来,这样的喜悦自然不同。 只是这些说了秦铮也不了解,索性苏婉纯就自己高兴去了。 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看着她乐呵呵的模样,秦铮心里也欢喜,见她不说话,秦铮便扛着斧头打算出门。 “你还受着伤呢!赶紧回来!” 苏婉纯赶忙跑上前去拦着他。 伤患不好好养病整天在外头跑什么? “我已经没事儿了,你瞧,伤口都没感觉了。”秦铮上上下下得让苏婉纯打量,“我不过是想上山去砍点柴火来,又不做什么。” 苏婉纯特意在屋子里安了壁炉,冬日里暖和是好事,可家里的柴火也势必比寻常冬日里要用的多些。 他可不就得趁着这个草木凋零的时候赶紧上山去多弄点柴火么?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做的,他受的伤又不是那种下不了床的,秦铮是觉得活动活动没什么。 然而苏婉纯却不这样想。 “柴火什么时候都能捡,你这伤得好好养着,落了疤可怎么办?” 难不成还得去找季老要祛疤的伤药么? 季老对他们好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这样不知好歹。 “大男人身上留点儿疤怎么了?”秦铮哭笑不得,他摆了摆手又要走。 “我不管,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扯住他的袖子,苏婉纯就差撒泼打滚了。 头回见她这副不讲理的样子,秦铮也觉得好笑,心里还没妥协,嘴上却不由自主的顺从,“行行行,我不去了就是。” 话说出口,苏婉纯立时便笑了起来。 这下秦铮就算是想要反悔都不行了。 为了给他养伤,苏婉纯各种滋补的食物换着做,完全不心疼这个月的伙食费。 食材好归好,但滋补的东西都是清淡的,秦铮吃饭也没有平日里的有滋有味了。 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好养活的,吃食嘛,能吃就行。 可跟苏婉纯在一起这么久下来,他的嘴也被养刁了,瞧着一桌子清汤寡水,当真没什么胃口。 日子这样过下去,秦铮不许干活的禁令在老张头的生辰前夕给取消了。 盖因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恢复,连结痂都掉了,露出里头粉粉的新肉,这下苏婉纯就算想让他多休息些时候都没有话说。 谁让秦铮根本就不配合呢? 老张头的生辰,苏婉纯不仅早早准备好了吃用的东西,光是寿礼就好大一包。 秦铮瞧着眼热,“都没见你对我这样好。” 并非不孝顺老张头,他心里只是有些酸酸的罢了。 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苏婉纯呲牙露出个假假的笑来,“你多少年没送张爷爷生辰礼了?你对这事儿不上心还不稀得我帮你补偿一二了?” 说到底这还不是为了秦铮? 他还不乐意了起来。 其实秦铮要的也不过是苏婉纯的一个态度而已,而今她这样说,秦铮心里再多的气也没有了,讨好的凑上前去,“东西重,我来拿,别累着你。” 这还差不多。 老张头的屋子一如既往的清净,如今天冷下来,更添了几分萧瑟。 原本苏婉纯便觉得这里不好,如今更是想要将人给接回去了。 只是秦铮一直都信誓旦旦的保证老张头不会愿意,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听见外头的动静,老张头开门出来,瞧见他们大包小裹的来,脸上更严肃了几分,“你们又来做什么?” 话说的不客气也不好听,但苏婉纯却发现老张头的眼睛却是带着笑的。 之前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如今发现了,心情也缓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苏婉纯凑上前去,“听秦大哥说,今儿是您的生辰,我们这不是送礼来了么?” “提醒老子又老了一岁是?”老张头的眼神落在秦铮身上,重重的哼了一声,“老子也知道活不了几年了,用不着你来提醒!” 这是什么话! 苏婉纯脸色僵了僵,余光瞥见秦铮的脸色稍变,她赶忙笑着凑上前去,“您可健旺着呢!定能长命百岁的,老人家过寿是福气,我们这不是来蹭蹭您的福了么?” “就知道是无利不起早。”老张头虽然嘴上这样说,却还是侧过身让人进门了,没再把他们堵门口。 总归松了口气,苏婉纯笑着,从秦铮身上解下来包裹,对老张头献宝似的一个个拿出来,嘴上还不忘介绍。 “这是给您做的鞋子,这是冬衣、夹袄,如今天冷了是该多添件衣裳,还有专门给您做的被褥,棉花洗洗难免就不暖和了,所以给您做的被褥上头都有能拆洗的套子,外头脏了拆下来洗洗就是,不需要整床被子洗了……” 苏婉纯准备的寿礼中没有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吃穿用度上的,保管老张头都需要,并且用得上。 可就是这些不珍贵的东西,桩桩件件都说明了小辈对长辈的关心。 让老张头常年冷着的脸也缓和了几分,多多少少也算有了些慈祥长辈的样子,不至于吓哭小孩子了。 最后一件,是秦铮给老张头挑的。 “您的那弓都用了多少年了,早该换,这是秦大哥亲手给您挑的。” 也是从苏婉纯的礼物之中找到的灵感,在苏婉纯非要他亲自挑选一件寿礼的时候,秦铮没多想便去镇上买了柄弓箭来。 第94章 寿礼 同秦铮手中的那柄重弓不一样,给老张头的这一把以轻巧省力为主,上头也没有配适合近身作战的刀刃。 虽说老张头自己不服老,但他的年岁摆在那里,体力到底是不如年轻人的。 这些年老张头也不管那些大型的猎物了,每回上山的收益不多,但却足够他自己嚼用了。 一辈子的老猎户,瞧见那柄弓的时候便知道不便宜,是适合他的,老张头心里也喜欢。 可一辈子也没有柔软过的老人,纵然心里喜欢嘴上也说不出什么贴心话来,“花那许多银子做什么?我的弓还能用!” 就像是在说他自己宝刀未老一般。 秦铮抿唇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苏婉纯生怕他们俩在这日子又吵起来,赶忙把话头接过去,“您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可如今我们赚了些银钱,总想着拿什么来孝敬您,知道您打猎厉害,这不投其所好了么?您若是不喜欢这柄弓,日后我们再给您置办更好的就是。” “置办什么置办?你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是?有了银钱买地才是要紧!” 猎户之所以为猎户,除了一身的本事之外,还是因为家里没地,没地就没根,眼瞧着猎户的日子是比家里没几亩地的农人好些,但那毕竟是搏命的活儿,在老张头的心中,能有机会脱离猎户的身份是个好事。 这想法同苏婉纯不谋而合。 她笑着凑上前去,“您说的是,正巧我们手里也留了些银钱,已经拜托村长帮忙留意着了。” 老张头瞥了她一眼,“你还算是个懂事的。”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 苏婉纯心里松了口气,跑去做饭去了。 虽然不是整寿,但生辰也是个大日子,苏婉纯特意准备了不少大菜。 光是她收拾出来的,便有肘子、整鸡、鱼、鸭等等。 食材摆出来,鸡鸭鱼肉都齐全了。 老张头家的厨房不大,苏婉纯有些施展不开,但她却没有嫌弃,手脚利索的切菜洗菜,又将需要炖得时间长些的菜肴先用小陶锅装了在一旁煎药的小灶上炖着。 没多久霸道的香气便飘起来,到在院里说话的两人的鼻尖。 “你媳妇儿的手艺不错,你可是有口福。” 老张头砸砸嘴还有些羡慕。 他一辈子没娶妻,虽不知男女情爱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曾羡慕过人家家里有人操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从前秦铮跟他说男女情爱,他不理解也不赞同,但有人操持伺候的好日子,老张头却是羡慕的。 然而秦铮却想着自己接连大半个月吃的清汤寡水,笑了笑没接话。 随着苏婉纯朗声唤:“菜好了!” 秦铮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似的,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跑到厨房里头去端菜了。 瞧他这副贪吃的模样,老张头的记忆回到了秦铮小时候。 他曾对这个孩子多有照料,那时候秦铮知道有肉吃,也是这样的兴奋。 都说人越活越幼稚说明日子过得好,看秦铮这副模样,老张头便知道他跟苏婉纯相处的不错。 老人家想要的无非就是儿孙喜乐顺遂,老张头严肃的脸色缓了缓,露出了几分笑来。 苏婉纯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秦铮又跟老人家吵起来了,如今见老张头面色缓和,她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估摸着这个时候老张头的心情不错,端了菜上桌子之后,她将准备好的果酒奉上,“这是我今年酿的果酒,时间不长烈性也不浓,胜在清爽,您尝尝?” 老张头落座,看着面前杯子里头清亮的果酒,又见苏婉纯带着几分忐忑的看着他,“有心了。” 人心不是石头,总是能捂暖的。 自苏婉纯来了之后,时时让秦铮来给他带东西,吃喝拉撒的一样不少,虽然都是打着秦铮的旗号,但老张头哪里猜不出来是苏婉纯的主意? 老张头虽然脾气硬,但人家对他好,他是知道的。 更何况苏婉纯做了不少事情,每回上门来却还是能对着他的冷脸笑脸相迎。 若说苏婉纯图他什么,老张头是不信的。 他一个孤寡老头子能有什么? 苏婉纯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秦铮罢了。 都说秦铮娶了个好媳妇儿,他从前不以为然,如今却觉得那些人说的不错,秦铮的运道确实是好。 果酒入喉,清润甘甜,滋润人心。 老张头冷硬的心也露了口子。 见苏婉纯期盼的看向他,想到这酒是她自个儿酿的,不知怎的老张头忽然升起了几分促狭的心思,“啧,不如烧刀子得劲儿!” 烧刀子是烈酒,入口灼喉,烈性的男儿最是喜欢。 早就从秦铮的口中得知了老张头的喜好,听见这话苏婉纯也没觉得挫败,只是笑着道:“烧刀子虽好,到底烈了些,不好贪杯,这果酒劲儿弱,您多喝几杯也无碍的。” 老人家冷邦邦的脸色态度,只要不触及底线,苏婉纯的包容度还是很高的,这也是为何老张头时时冷脸相对她却也还能笑脸相迎的缘故。 到底对秦铮有养育之恩,她对老张头也包容更多了些。 苏婉纯这个酿酒的人没觉得老张头的话有什么不妥,秦铮这个喝酒的却不高兴了。 “婉纯酿的酒多好,都不给我喝全给你拿来了,你若不喜欢便还我。” 他说着就要上去夺酒坛子,老张头哪儿能让他得逞了? 抱着酒坛子往后一撤,秦铮便扑了个空。 老张头重重的哼,“给了老子的寿礼你难道还想收回去不成?当真越大越不要脸了!” 秦铮更气了,他想说些什么,被苏婉纯正好发觉给拉住,“我不是又酿了几坛子么?还不够你喝?既然是给了张爷爷的贺礼,若不喜欢倒了都无事。” 跟秦铮相处久了,苏婉纯发觉他能耐是有,身手也不错,但在人情世故上头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一刻没有看住,他必定语出惊人。 “我是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第95章 一物降一物 苏婉纯好说歹说,总算是将秦铮给劝住了。 余光瞥见老张头得意的眼神,秦铮被气了个倒仰,但苏婉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想让她因此再恼火,秦铮就算气炸了肺,也不跟老张头再说话了。 三个人,自然吃不完一大桌子的硬菜,都肚儿溜圆之后,苏婉纯将剩下的菜都收拾到厨房去,拿盖子罩住让老张头晚上吃了。 现在天气冷,饭菜并没有那么容易坏,苏婉纯才敢放到厨房里头来。 秦铮去给老张头挑水劈柴,苏婉纯则是给他沏茶陪他说话。 “张爷爷,我们盖了新房子,屋子大得很,要不然您来跟我们住。” 将长辈接到身边奉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算秦铮跟老张头提过这件事被拒绝了,苏婉纯也还是没有放弃。 可老张头没有答应秦铮,自然也不会答应苏婉纯。 “我一把年纪了,跟你们去住做什么?你们建了房子那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干系!” 被拒绝是苏婉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还是不想放弃,“张爷爷……” “不去就是不去!” 老张头和善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副要骂人的样子。 骂倒是不怕,但苏婉纯却不想惹了老张头不高兴,将人接回家奉养,想来也是不能强迫的。 老张头执拗倔强,担心把人逼急了秦铮会责怪她,苏婉纯想了想于是道:“那也总没有我们小辈住新房子让您住旧房子的道理,您不让我们将您接回去奉养,那不如趁着入冬之前,我跟秦大哥找人把您这屋子修缮一番?” “有什么可修的。”老张头依旧不乐意。 在他看来,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那都是自己的事情。 秦铮从军中回来他便没怎么管过,在秦铮吃不上饭的时候他都没去送过东西。 如今秦铮的日子过得好了,老张头自然也是不乐意上去讨好处的。 可不管怎么说,老张头于秦铮都有活命之恩,若没有他秦铮幼年时怕是就活不下去了。 “张爷爷!您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不安生么?”连修缮房屋都不乐意,苏婉纯也不高兴了,“若是您连这都不答应,那我跟秦大哥也不好意思住新屋子了,回头便收拾东西搬到您这儿来!” “你这臭丫头还威胁起老子来了?!”老张头冷了脸,静静的看着苏婉纯。 老张头虽不比秦铮在军营里头历练过,可也是打了一辈子猎的人了,身上的煞气不弱,被这样盯着,别说苏婉纯一个小丫头了,就是年长之人也有些扛不住。 然而即便如此,苏婉纯还是梗着脖子看他,一点都不让。 说也说不过,总也不能真的对一个小辈动手,老张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你们钱多烧得就修,反正不是老子花钱。” 老张头声音闷闷的,心里也很是郁闷。 跟秦铮说话的时候,他不乐意秦铮也没法子,可如今怎么就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呢? 秦铮在老张头声音拔高的时候就撂下柴火跑回来了,生怕苏婉纯受了委屈。 可如今苏婉纯满脸的得意,倒是老张头瞧着有些憋闷是怎么回事儿? 想起苏婉纯平日里的机灵劲儿,秦铮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张头平日里只有让旁人吃瘪的时候,这模样倒是秦铮第一回见。 当着老张头的面,秦铮也不好问的太多了,只能在回去的时候问她跟老张头说了什么。 “修缮房子?”秦铮惊讶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张爷爷那屋子确实是该修了,不然等下雪的时候可冷得很。” 老张头那屋子,秦铮小时候也住过一段时间,房顶漏雨四周漏风,逢雨季时,那就是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 他一直想让老张头修修房子,可人家就是不愿意。 没想到如今却被苏婉纯说服了。 “还是你有本事。”秦铮真心实意的道。 “那是自然。” 在说服老张头的时候苏婉纯没有得意,但如今被秦铮夸了几句,她的尾巴却有些翘起来了。 瞧着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秦铮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家里,苏婉纯给菜地里浇了水,而后又问秦铮,“山上地里的豆子该收了?” “我明日去看看。”秦铮颔首,“那豆子怕是能收下来不少,你可打算好了用途?” 种豆子只是为了肥地,原本秦铮是打算收货了之后留点种子其余的送到叶苏家里去的。 可如今苏婉纯瞧着跟叶苏的关系有些僵硬,许多日子都不说话了,就算在街上遇着也当没有看见,秦铮便有些拿不准了。 就算跟叶苏认识的时间不短,可在秦铮的心中,她还是没有妻子重要。 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惹了苏婉纯的不痛快,秦铮觉得不值当。 这确实是个问题,苏婉纯也不是浪费东西的人。 她想了想,“地里的豆子有多少?若是一百斤左右,收回来我做些黄豆酱黄豆粉什么的,咱们都吃用得着。” 实在不行多了还能送人不是? “多也多不了多少。”见苏婉纯有了盘算,秦铮心下松了口气,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没有不经她的同意送出去。 就算知道苏婉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秦铮还是不想惹她不痛快。 没看出秦铮的心思,苏婉纯掰着手指头算,一百来斤的黄豆可不少,要做成什么做多少都得算清楚才行。 黄豆酱定是不能少做了,不说她自个儿喜欢,而且黄豆酱是家里老嬷嬷的家传手艺,外头都是没有卖的,做出来不论自己吃送人都好。 别的不提,苏菲儿可是个好吃的,怎么也少不了她的一份。 说曹操曹操到,苏婉纯才刚想起她,苏菲儿便跑来了。 “纯姐姐,你家这新房子建的真漂亮!” 可不嘛,这房子建起来苏婉纯是废了功夫的。 前后两进在苏菲儿的眼中不大,但却十分精致,院墙也高,与旁人家里的完全不同。 第96章 来迟了 “我这房子都建成一个月了,你才来赞一声漂亮是不是迟了些?” 对于苏菲儿的到来,苏婉纯也是高兴地,但想到前些日子暖屋酒请她不来,苏婉纯又有些不痛快。 “好姐姐,我这不是被我娘罚着呢么?我虽然没来,但礼到了呀!”苏菲儿连连上前讨饶。 她也不是不想来参加苏婉纯的暖屋酒,事实上在得知苏婉纯建房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期盼着了。 可谁知道暖屋酒的前两天,她偷吃了一大锅火腿炖肘子的事情被她娘发现了,又正好因此病了起来,到如今才好,第一时间就来找苏婉纯玩了。 听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之后,苏婉纯看着她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呀你,那一大锅火腿炖肘子是一个人能吃的吗?就算脾胃不弱的人,这样吃一顿也得积食了。” 不是说苏菲儿的胃口不好吗? 她看好得很! 只是肠胃支撑不了这样的胃口。 苏菲儿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之前你跟我说火腿炖肘子特别香,我馋得很才会吃的么?” 馋的话尝尝就好,实在不行吃上个一两碗也没什么。 那可是大大一锅啊! 苏婉纯当真无奈,“这样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下意识的想点头,苏菲儿却瞧见她危险的目光,连忙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是我自个儿贪吃,跟纯姐姐有什么干系?” 这还差不多。 苏婉纯收回视线,暂且放过了她。 “行了,进来,这院子我还没怎么收拾,就是种了点儿菜。” 外头看着精美得很,可走进来瞧着院子,还是农家小院的模样,只是比旁人家的稍微精致一点。 不知怎的,苏菲儿见到这样一幕也没觉得奇怪,反而理所当然似的。 苏菲儿跟进来,左看看右看看并无半点拘谨,但忽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捏起来。 “怎么了?” 这丫头就不是个知道见外的,忽然见她这般模样,苏婉纯觉得奇怪极了。 不一会儿,苏菲儿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蹭到她跟前,“纯姐姐,我想吃……” “你不会又想吃火腿炖肘子?不行!你肠胃可没好全呢!你娘知道非宰了我不可!” 苏菲儿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苏婉纯给抢白了。 当然,以杨氏的为人,宰了她不太可能,但心里不痛快却是一定的。 哪怕是为了苏菲儿自个儿的身子,这事儿苏婉纯也是不会做的。 “不不不,我最近是不想吃火腿炖肘子了,积食可难受呢!”想到躺在床上只能喝药吃白粥的日子苏菲儿就觉得后怕的紧,火腿炖肘子这道菜,短时间内别说吃了,就算看到她也得难受一些日子。 不是吃这个就好。 苏婉纯松了口气,“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吃上回你送来的那个太极八卦粥,好不好?”苏菲儿有些不好意思。 上回苏婉纯已经将方子给了他们家的厨娘,可厨娘怎么都做不好那个味道,苏菲儿也听过那方子,繁琐得很。 若苏婉纯是借着这粥赚钱就罢了,可是她自个儿忽然想喝,苏菲儿也不好理直气壮的提出来。 实在又嘴馋,只能求一求苏婉纯了。 想来纯姐姐待她好,应当不会拒绝的?苏菲儿期盼的想着。 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就像是小兔子似的。 “不过一碗粥而已,瞧你紧张的。”苏婉纯好笑的摇了摇头,如今苏菲儿肠胃正是弱的时候,喝点养胃的粥也好。 让苏菲儿稍等一会,苏婉纯起身去厨房把粥煮上了。 要煮的软烂,至少得要一个时辰,苏菲儿也不着急,在院子里比比划划的,“纯姐姐,你这院子光秃秃的可不好看,回头我从家里收拾点儿花花草草给你送来。” 装饰一下院子也好。 如今有了地方,苏婉纯也没有推辞,“行啊,你给我送点好打理的就行,那种精细娇贵的花草,我可没时间料理。” “这有什么,我经常来找纯姐姐,顺便帮着打理了就是。”苏菲儿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豪情万丈。 可苏婉纯却在里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危险的看了苏菲儿一眼,“说什么帮着我打理,想来蹭吃蹭喝才是真的?” 被看出来了。 苏菲儿讪讪的摸了摸鼻尖,“这不是也帮着纯姐姐你料理了院子么?实在不行,我给伙食费行了?” 她吃喝虽然不多,但大多都是精致的玩意儿,她们家不是吃不起,但苏菲儿想起那些东西在农家似乎都是贵重的。 苏婉纯在县城开铺面都担心没银子呢,她担忧因此事再给苏婉纯添了负担。 “什么伙食费不伙食费的,你照顾我家生意就是了,再不行帮我在镇上宣传宣传我家的点心。” “还要宣传啊?镇上谁不知道你家的点心好?就连京城来的徐夫人都赞好呢!”苏菲儿撅了撅嘴巴,觉得自己跟苏婉纯比起来差得远了。 难怪杨氏让她跟苏婉纯多学学呢。 “徐夫人?”苏婉纯疑惑。 “就是镇上新搬来的人家呀!听说徐夫人的夫君在京城的官位还不小,如今年纪大了才请辞回乡的。”苏菲儿知道苏婉纯对镇上的事情不了解,但没想到如此的不了解。 徐夫人一家搬过来算是镇上的大事了,多少人去看热闹,谁知道苏婉纯却一无所知。 徐…… 苏婉纯垂眸想了想,京官里头年纪大了又是这个姓氏的,似乎只有徐相国。 若当真是他,她反倒是放了心。 徐相国什么样的人物?定是没见过她的,也不怕是从京城来的被认出了脸。 “我每天不是在家忙着就是在铺子里做点心,哪儿有时间关心那些个。”苏婉纯轻啐了她一口,看着时辰差不多,起身去将锅里的粥盛出来了。 看着苏菲儿吃的香甜,苏婉纯心里也高兴。 “秦公子、秦夫人在家么?” 听声音来的是位妇人,苏婉纯觉得有些熟悉于是起身去看。 第97章 为了不干活 大门打开,迎面的便是上回给秦铮救出了孩儿的妇人。 见着苏婉纯,她脸上立即便带上了热情的笑,“秦夫人好。” “您来是?” 苏婉纯疑惑,难不成是来道谢的? “秦公子于我母子有救命之恩,合该来谢。”妇人对苏婉纯盈盈一拜。 救了他们母子的并非是苏婉纯,故而苏婉纯也不受这个礼,她侧过身躲开,“秦大哥在家呢,我去叫他出来,您二位先进来坐一会儿。” 早在秦铮救人的时候,妇人便已经发现了苏婉纯其实并不喜欢他们,甚至还能称得上讨厌。 这并不难猜,若是将来她的儿子长大了要去火场救人的话,她定然也是多少会对求救的人有些怨恨。 苏婉纯没有当场甩脸色给她看就已经很好了。 “多谢秦夫人。” 她身边的小男孩儿也跟着抬起头,“谢谢姐姐。” 身上的伤好了,但是嗓子却没有痊愈,说话的声音不同于寻常孩子的脆嫩,反而带上了几分沙哑。 发觉苏婉纯的视线,那妇人苦笑,“季大夫说了,小儿被火场烟熏烧坏了嗓子,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季老的医术苏婉纯相信,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定然是没错。 毕竟还只是个孩童,苏婉纯就算心里有气,也不好说什么。 秦铮到底是没有大碍。 不一会儿秦铮便从屋里出来,瞧见了母子二人,面带疑惑。 “这二位是来同你道谢的。” 苏婉纯如此解释。 “救人一事唯本心而已,道谢便不必了,日后好好注意着不要有此类事件发生便是。” 这一次的事情苏婉纯已经耳提面命过了,若再来一次,秦铮指定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去救人。 “你救了我儿性命,与我而言便是活命的恩德,还请恩公不要推辞,收下我们的谢礼。”妇人伸手,给出了二百两银票和一个金锁,“这是我留下吃用银钱所能拿出的全部了,还请恩公不要客气。” “夫人实在客气,银钱便罢了,你们母子俩生活也不容易,道谢我们接下了,此事便算完。”苏婉纯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此人看向秦铮的眼神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安分。 但人家没表露出什么,她也不好失了礼数。 “我可当不起一声夫人,秦夫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黄嫂子便是了。” 黄氏这态度,似乎当真是想要跟他们相交似的。 秦铮定是不会跟一个妇道人家走得太近,能跟她相交的便只有苏婉纯了,然而苏婉纯却不是很乐意。 无他,只是觉得这黄氏的眼神不好。 “纯姐姐,怎么还不吃饭呀!我都饿了。”苏菲儿像是对于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似的,带着清脆的笑声跑到苏婉纯面前来问。 “马上就吃饭了。” 嘴上这样说,但苏婉纯的眼神却是落在黄氏的身上。 摆明了,黄氏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了她们用饭嘛。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苏婉纯应当要提出留饭的,黄氏也在等着,然而苏婉纯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秦铮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只是看着苏婉纯。 黄氏有些尴尬,顿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来打圆场,她只能讪讪的笑道:“你们家要吃饭呀,那我先带着儿子回镇上去了。” 她张了口,苏婉纯的笑模样自然也来了,“那我送送黄嫂子。” 看着她离开,秦铮松了口气,又问她:“你好像很排斥那黄氏。”只是因为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人么? 秦铮认为苏婉纯不是这样的人,相反,人救都救了,苏婉纯对人家的态度好些指不定还能博个好名声结一份善缘。 无论如何,没有缘故苏婉纯是不会如此的。 没有怪责的意思,秦铮心里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的眼睛不好,我不喜欢。”苏婉纯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喜黄氏,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有所求似的。” 有所求,明明白白敞亮的说出来,无论是否答应,至少这样做能让人心里痛快。 像黄氏似的,扭扭捏捏眼神飘忽的,平白更让人看不起。 秦铮若有所思,“能求什么呢?” 并非他妄自菲薄,他跟苏婉纯,一个是乡下猎户,一个是镇上点心铺子的女老板,本事没多大,就是手里有点银钱。 那黄氏要真为了借钱而来,应当也不会拿出银钱做贺礼呀。 “也许是想要到我铺子上干活儿?”苏婉纯有些不确定。 毕竟她铺子里头的女人,不是寡妇就是孤苦无依的姑娘,黄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说不准。 更何况如今她丈夫去了,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当真不好过,想要谋后路也说得通。 见他们你来我往的猜测着,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话,苏菲儿不禁有些好笑,“纯姐姐呀,我看那黄氏才不是为了干活儿来的呢,找我说,她来应该是为了不干活。” “不干活?”疑惑的看了苏菲儿一眼,苏婉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见苏菲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苏婉纯也没有一时半刻让她说明白的意思。 从厨房里头将饭菜端出来。 “方才你喝了碗粥了,少吃点儿,一会儿积食了又是难受。” “知道啦知道啦。” 苏菲儿埋头苦吃,也不知道将苏婉纯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瞧着她这副模样,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由得她去,只是在她要添饭的时候给拦住了。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黄氏是为了不干活儿来的。”苏婉纯心里的疑惑不得到解答她难受的紧,更何况方才苏菲儿一副不齿的模样,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寡妇带着孩子有多难,不用我说纯姐姐也知道?如今寡妇再嫁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再嫁的寡妇往往都找不到条件特别好的男人,还有些去给人做妾了。” 苏菲儿娓娓道来。 “那跟黄氏有什么干系?”苏婉纯疑惑,她也没有好男人给她介绍呀。 难不成…… 苏婉纯的眼睛瞪大,有些震惊。 第98章 是修还是新建 “纯姐姐你想啊,你家的条件就算是放到镇上那也是不错的,那点心铺子的生意好的谁不眼馋?黄氏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是情理之中。”苏菲儿摇头摆脑的侃侃而谈。 不过想到方才黄氏的容貌,她轻嗤了一声,“但愿那黄氏能认清楚,她跟纯姐姐你比那就是云泥之别,不不不,她才不配跟纯姐姐比呢。” “哪儿就像你说的这样了。”苏婉纯心里仅仅只是有这个猜想,只见了黄氏一次,就算发觉了不妥当她不喜欢,也不好这样说人家,万一是她想岔了呢? 更何况,黄氏哪里就有苏菲儿说的这样不堪? 黄氏年岁不小,但在镇上日子过得不差,保养的还算好,至少肌肤身段看起来比村里的姑娘都水灵。 模样虽然不能说极好,但却也能算得上一声清秀。 苏菲儿轻哼,“纯姐姐,你可千万别心软了,那可是要来抢你的男人花你的钱财还要占你的位置的人!” “都是没准儿的事儿,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万一人家真的只是想来干活儿呢?这不也是有所求?”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苏菲儿的猜测有道理,更知道苏菲儿是为她好。 但这种事情,不到确信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被人听了去,她怎么样无所谓,对苏菲儿自个儿的名声也不好。 苏菲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苏婉纯并不想再听下去了。 是为了苏婉纯着想来的而非为了让她气恼,苏菲儿只得道:“好好,我不说了便是,纯姐姐别生气。”嘴上不说,但她还是会为了苏婉纯留意那黄氏的行踪。 “这才对。”苏婉纯抿唇笑了起来。 毕竟是未嫁的姑娘,苏菲儿能来找她玩,却不能在祥林村停留太长的时间,过了午时日头没那么大的时候她便走了。 秦铮此事才出来,他砍了一下午的柴,脸上亮晶晶的全是汗水,苏婉纯上前去,“赶紧擦擦,一会儿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如今天气凉了你也不怕着了风寒。” 虽然没有亲手给他擦汗,但苏婉纯的眉目间都是无法否认的关心。 “知道了。” 秦铮映着日光,额头、脸上都是汗珠,在麦色的脸上莹莹发光,一张脸不说十分的俊美,但却称得上一脸的正气。 他挺拔、俊朗,忽视掉从前可怖的名声,对女子体贴的做派当真能让人趋之若鹜。 静静的看着他,不一会儿,苏婉纯笑了起来。 “怎么了?”秦铮疑惑的摸了摸脸,“我脸上脏了?”难道是方才干活儿的时候没有注意? 脏的可难看才让苏婉纯笑成这样? 自然不是如此。 苏婉纯摆了摆手,将帕子收回来,“我是笑秦大哥生的好看,难怪有女孩子喜欢。” 前头半句让秦铮涨红了脸,后头却让他着急了起来,“婉纯,我可没有招惹姑娘,你你你……” 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看苏婉纯的样子是相信了的。 会不会让苏婉纯觉得,他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坏男人? “我知道秦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苏婉纯摆了摆手,不管黄氏怎么做怎么想,她是没有半点怀疑秦铮为人的。 比起不相干的黄氏,苏婉纯显然是更相信秦铮的。 怎么说也朝夕相处了两三个月,她不相信旁人,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么? 秦铮缓了口气,没误会他就好。 原本还想问苏婉纯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传闻,但见她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比阳光还要耀眼动人,秦铮便将所有的疑惑都抛开了,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两口子在院子里傻笑什么呢?”何大妹从没关的门里走进来,“不是说要给老张头找人修房子么?赶紧给个准话儿!” 苏婉纯顿了顿,脸色微红,瞪了秦铮一眼。 门都没关呢,对着她笑什么笑! 秦铮无辜的摸了摸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憨厚的傻笑。 见状,何大妹顿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太多余了! 跺了跺脚,来都来了,何大妹这时候留下也不是走也不是,“你们赶紧说话呀!要看回房里看多久都成!” 谁还管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了不成? “诶,我打算将张爷爷的房子重新好好地修一修,院墙什么的全部换成青砖砌起来,屋顶也换上瓦片,还有屋里也得好好粉刷一遍,还有……” “停停停。”一堆一堆的要求听得何大妹头都痛了,她无奈的看向苏婉纯,“你这是要修房子啊?干脆推倒重新建一个得了!” 原本这只是随口一说,但话说出口,何大妹便瞧见了苏婉纯亮晶晶的眼神,“你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 不敢置信的眼神落在苏婉纯身上,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张爷爷愿意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老张头的脾气村里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点儿,如今见苏婉纯这模样,何大妹心里难免的有些羡慕。 那可是新房子啊! 就这样白白的送出去? 虽说老张头对秦铮有不少照顾,但就像苏婉纯平常似的,送点儿平常用得到的玩意儿去也就够了,这已经让人觉得苏婉纯仁义了。 如今还修房子,不知村里多少人羡慕老张头,懊悔自个儿怎么没在秦铮小时候能帮一把帮一把。 她竟然还嫌不够,还想重新给老张头建房子? 这也太离谱了。 在村里人和秦铮自己的眼中,老张头于他,不过是吃不上饭的时候给点儿吃的,没地方住的时候让他住一晚上,可在苏婉纯的眼中这便是活命之恩。 怎么回报都不为过的。 对待事情,她有自己的看法。 何大妹摸了摸鼻子,“行,你想什么时候建成?我这就去找人来帮忙。” “怎么也得在入冬之前弄完,让张爷爷过个好过的冬。” “行,那我走了。” 她离开之后,秦铮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这事儿你怎么不找村长?” 修房子建屋要找人,怎么想都是找村长比较妥当。 第99章 接单 “张爷爷要是同意新建房子,我立马去找村长来。”苏婉纯瞥了他一眼,“如今只是修修屋子,村里的壮年汉子谁不能做?让大妹帮着吆喝一声就是了,我也瞧瞧这么长时间了,你在村里的人缘儿好点没有。” 她一直在为秦铮修补经营跟村里人之间的关系,远亲不如近邻,万一他们有个什么意外,跟村里人关系好点儿,能伸手的时候伸上一把手也是好的。 实在不行,走出门去有人招呼,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还是不太理解苏婉纯为何这样做,但见她说的有条有理的样子,秦铮也就不多问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给老张头修房子的事情不耽搁,这不就成了? 秦铮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听说那个许岩被你关起来了?” 他早就想问这件事了,只是前有入火场救人,后有老张头生辰,怎么都是比许岩的事情要紧,他如今才想起来。 说起许岩,苏婉纯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她也没有隐瞒,将许岩在铺子里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说明白了,而后又道:“我自认待他不差,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背叛。” 让苏婉纯伤心的不是对手来挖人收买,而是她全心全意栽培的人毫不犹豫的背叛。 瞧着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秦铮有些心疼,“不过是个没心肝的玩意儿,你放在心上做什么?人家不觉得错了,你却心里不好受,这不是为难自个儿么?” 苏婉纯笑了笑,秦铮所说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不说这个了,许岩被处置,我铺子里如今也少个人,看看哪儿还能找个人补上。” 秦铮又想提买人的事情,苏婉纯却摇头,“不买了,去找个安分老实的账房先生便是。” 虽说不是买的人可能不会像自己买的人那般尽心竭力的办事,但至少现在,苏婉纯是不考虑买人的事情了。 多多少少能猜到她的心思,秦铮略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罢了,依你便是,我回头就去打听。” 镇子就这么大,想要找人应当不是多难的事情,实在不行,四周的村子里也有识字的嘛,找个上过学堂会看账的,只要人老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许岩就这样关着也不是个事儿,要让人知道你铺子里关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有多少猜想呢!” 秦铮想的是将这件事彻底解决,苏婉纯在处理的时候虽然解气,但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拖泥带水,不够干脆利落。 “那该如何?” 总不能将人砍杀了? 在家时,苏家大宅大院,总有一些不见人的脏活累活需要去做,那些不忠心的、犯了事儿的下人多是被打了一顿扔到那样的去处。 可如今她们家里却没有这样的地方,苏婉纯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事儿交给我,不用多久你就见不着他了,也保管他这辈子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秦铮这样说,便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反正是不会坏了她的想法,苏婉纯也没有意见。 “你该不会是想把人扔到山里去杀了?”她心中隐隐有这样的猜想。 许岩虽然可恨,但到底罪不至死。 无奈的看了苏婉纯一眼,秦铮心道他哪儿有她想的那么狠? 从秦铮的脸上看出无奈,苏婉纯讪讪的笑了笑,“是我乱说了,那许岩就交给你了哦。” 这时他们已经洗漱完在院子里头说话了,苏婉纯连忙一溜烟跑回房里去,用被子紧紧地蒙住头。 她以为这样他就发现不了么? 苏婉纯放松下来之后,秦铮看出她成熟稳重的表象之下隐藏的孩子气。 每当她露出这副模样,那么秦铮心里再大的气也没有了,上前将被子扯下来。 “可别捂坏了自个儿。” 翌日清早,秦铮便同苏婉纯到了镇上。 “我去有点事,你先去铺子里。” “好。” 这个时辰铺子还没有开张,苏婉纯从后门走。 见吴氏在厨房里头忙忙碌碌的,她不禁奇怪,“怎么这时候还在忙活?”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吴氏会在天没亮的时候将铺子里需要的点心准备好,开门之前只需要清扫一下,再将点心摆上去就是了。 难不成是今儿起晚了? 何大妹脸上带着笑,“这是刚搬来的徐府定的,各品类都定了些,每日都得送呢!” 这是个稳定的生意,不需要摆摊不需要铺面开门,做好了直接送过去便是。 也不知道徐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日日都需要那许多的点心。 原来如此。 苏婉纯点了点头,“徐府的点心可以稍晚些空出手来做,不需要一大早的忙活。” 吴氏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铺子里的点心了,如今还要忙活徐府的,当真一点空闲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徐府要的那些,完全可以中午休息的时候做出来,下午送过去嘛。 “吴姐姐是不想耽搁了生意。”何大妹笑着帮吴氏解释。 这个道理苏婉纯当然知道,“银钱是赚不完的,自己的身子要紧。” 说话间,大丫从厨房里头跑了出来,扑倒苏婉纯的怀里,“姨姨来了,娘新给我做的衣裳,好看吗?” 她在苏婉纯面前转了个圈,小小的脸上满是得意。 懂事活泼的小孩子总是格外的讨人喜欢,苏婉纯面上满是笑意,“好看好看,我们大丫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大丫自认是个大姑娘了,被这样夸着脸都红了起来,“姨姨才是穿什么都好看呢!” 她自见到苏婉纯就在想,要是她也能长成这个样子该多好啊。 但大丫知道,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下辈子投个好胎说不定还有希望。 “我们府里要的点心都做好了么?” 何大妹听见这动静,对苏婉纯歉意的笑了笑,赶忙迎出去,远远地听见她说话,“还有最后一点儿在锅里,其他的都好了,您先进来稍坐坐。” 第100章 许岩的下场 徐府来拿点心的瞧着是个小管事,他的态度称不上是趾高气昂,但难免带上了些许的倨傲。 这样的人,何大妹在开铺子的时候见得多了,自然也学会了如何不卑不亢的对待。 不至于太卑躬屈膝,也不至于得罪了人。 苏婉纯瞧着他们处得好,也没有太担心,拉着大丫往厨房里头走去。 “你来了,徐府的事情我打算回去再告诉你呢,没想到你今儿就来了。”吴氏笑着说话,手脚却也半点都不慢。 “铺子里的事情我都交给你全权做主了,收个单子什么的,不需要特意来告诉我。”苏婉纯是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吴氏颤巍巍的不好意思,她无奈的笑起来。 将铺子的事情交给吴氏全权做主,接单什么的只要忙得过来不影响铺子的名誉生意,又没有出事儿,吴氏自然可以全然决定,根本不需要她这个背后的东家来说三道四。 但吴氏却不这样想,她认为铺面是苏婉纯的,铺子里头的事情,自然是得事无巨细的告诉她知道,接单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决定,这让吴氏便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徐府的人提着点心走了,苏婉纯也从厨房里头出来,正好瞧见秦铮从后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人。 “这是?”苏婉纯疑惑的看了眼他,不明所以。 不解的不仅仅是苏婉纯一个人,吴氏跟何大妹也是一样。 但她们认为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便没有凑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瞧着。 “我听说东陵州府发现了新的煤矿,正缺人挖矿呢,正好能把许岩送过去,让他做个矿奴,也不枉费你花钱把他买来栽培。” 矿奴也是可以赚钱的,工钱还不低,但签了卖身契的话,这工钱自然都是给主家的。 不仅如此,被送去做矿奴的,那都是犯了事儿的奴隶,不说挖矿危险,就是那边的管事,也不可能让矿奴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被送去做矿奴,可比做苦役要苦的多。 而且每年都有不少矿奴丧生。 秦铮这样做,没有直接要了许岩的命,但是跟直接杀了他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一旦送到了矿上去,那么许岩这个人便是没有死,那也跟死了一样,不会重新再出现在这个世上了。 秦铮的做法实打实的是为了苏婉纯着想,虽然狠心,但对付背主的奴才却没有什么问题。 苏婉纯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奇怪,秦铮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多问,苏婉纯直接把人带去了关押许岩的地方。 时隔数日,重见天日。 许岩抬起头,见苏婉纯跟秦铮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几个穿着不太好的青年男子,下意识的认为那是伢子。 “到头来,还不是要把我发卖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依旧可以得到!”许岩的眼睛泛着红,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疯狂。 刚被苏婉纯关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主子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他不责怪自己了。 绝境之中的人,没有希望就要有恨意,这样才能活得下去。 恨自己太痛苦了,所以许岩选择了恨苏婉纯。 他恨她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她肯发卖了他,许岩如今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可苏婉纯却没有这样做,宁愿养着许岩不让他干活儿,也不让他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时至今日,苏婉纯终于是服软了,终于愿意将他发卖。 只要重见天日,他想得到的东西终归可以得到。 不过……许岩的希望终归要落空。 苏婉纯没有搭理他,让秦铮带来的人将许岩捆着带走便算完。 然而秦铮却是不会放过在主人家面前大放厥词的奴才,他上前一步,怜悯的看向许岩,“确实是要把你送走,希望你将来在矿场能好好干活儿,为你的主子多赚点工钱,好好恕罪。” 如今许岩将苏婉纯恨之入骨,得知他活着干活便是给苏婉纯赚钱,简直生不如死。 以至于比让他看不到出去的希望还要难受。 只可惜,许岩不是狠得下心自下杀手的人。 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在这不见天日的柴房之中安静那么久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一定会出去!”许岩放出狂言,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 然而,矿场的管事岂是吃素的? 听见他这话,来领人的只是嘲讽一笑。 许多人在进矿场之前都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等实实在在的开始干活了,就会知道这样猖狂的想法有多可笑! 目送许岩被带走,苏婉纯也算是缓了口气。 “你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许岩这号人来恶心你了。” 瞥了秦铮一眼,见他面上有隐藏不住的担忧,苏婉纯笑了笑,“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让她不爽了那么些日子也够了。 将人送走之后,许岩跟她再无瓜葛,生死都不需要来告诉。 吴氏与何大妹看了全程,不禁都对秦铮的手段叹为观止。 “那可是矿场啊!听说日日都要死人的。”吴氏有些唏嘘,她曾经对许岩还有些敬佩呢,认为他年轻却能识字十分的了不起,只是命不好。 如今看来嘛…… “无论将来生死,都是他自找的。”何大妹显得冷淡了许多,“婉纯待他那样好,却还要背主,这样的人就是立时被打死也是活该,把他送到矿场还便宜了呢。”至少给了一条生路。 大户人家处置背主的奴才她可是听说过的,像苏婉纯这样关起来的只是小儿科,还有人打断了腿被活活磋磨死的呢! 奴才背主形同谋逆,无论死的有多么凄惨,都没有人会去怜惜。 怜悯虽然不值钱,但却也不是谁都给的。 “时候不早了,铺子还得开门,赶紧去准备着。” 比起许岩,显然是开铺子的事情更重要,吴氏的心思一下便被挪开了。 第101章 天气异常 入冬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苏婉纯早早就换上了厚衣裳。 还戴着秦铮猎来的兔皮做成的坎肩儿。 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映衬着苏婉纯被冻得红扑扑的脸,可爱极了。 秦铮见了有些手痒痒,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只觉得触手冰凉。 “你要是觉得冷,一会儿咱们去镇上买点炭火回来。” 这才刚入冬呢,苏婉纯便这样怕冷,要到了深冬可怎么好。 秦铮忧心忡忡。 “我没事。”苏婉纯摇了摇头,又将衣裳裹得更紧了一些,“今年冬日好像格外冷?” 她疑惑的看向秦铮,不确定是不是这洞河镇的天气就是这样的。 往年她在京城也没觉得这样冷。 “似乎是有些。”秦铮耸了耸肩,左右他是不怎么怕冷的,这样的天气苏婉纯都已经穿上袄子了,他却还能穿着单衣在院子里砍柴。 听这话,不知怎的,苏婉纯心里咯噔了一声。 过冷了啊…… 入了冬,铺子里的生意倒是更红火了几分,他们跟镇上的各大户人家也有了稳定的订单,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 苏婉纯到了铺子里头,见何大妹跟吴氏忙的热火朝天,便蹲在灶房里一边烤火一边说着闲话。 “今年确实是格外冷些,好在咱们手里有了银钱能盖上厚厚的棉被,不然这日子啊,可难过呢!”吴氏手脚利落的操持着灶台上头的事情,嘴上也没闲着。 “可不是?今年运道好啊!” 何大妹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与庆幸。 那满是对生活的希望。 瞧着她们如此,苏婉纯脸上也跟着带上了几分笑。 “你们时常在镇上,帮我买点儿粮食。”苏婉纯将手烤的热热的,又觉得有点干,于是放在袖子里笼着,“我家今年才买了地,还没收成呢,多买点儿。” 知道他们家全是买的粮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吴氏没有意外,随口问道:“这回要多少?” 往日里苏婉纯托她们买粮带回去,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量,带回去也不费事。 然而这一次,苏婉纯却让她有些意外了。 “怎么也得够吃到开春?”见吴氏惊讶,苏婉纯笑起来,“大冬天的我可不乐意时常跑到镇上来,咱们村里人家手里也没多少余粮了。” 那些多的粮食,大多都被她们铺子里收购换成了银钱,如今在村里啊,就是手里有钱但家里的粮食只够吃到收成的。 何大妹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家里屯点儿粮是对的,咱们这儿冬日里可冷得很,有时候还会大雪封路呢,万一碰到那个时候手里没了粮食,那才是要遭,宁愿这时候麻烦点儿一次性买够,也不能大冬天的吃食不够啊。” 她虽然是在跟苏婉纯说话,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在给吴氏解惑。 吴氏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不就是多买点儿粮食么?苏婉纯手里又不是没钱。 要买就买呗。 不过两三天,吴氏便将粮食买好了放在铺子里,只等苏婉纯跟秦铮架着牛车来取。 然而就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第一场雪下了。 从落雪开始,村里的小孩子便像是有了新玩具一样,一股脑的往外跑,苏婉纯也在院子里头看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雪花绵绵软软的往下飘,但她却总觉得有种雷霆万钧之势。 秦铮从屋里出来,见苏婉纯脸上都沾染着莹白的雪花,不禁笑起来,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在外头看雪?赶紧进屋暖和暖和,一会儿脸上冻起来了可有的你受!” 她的肌肤娇嫩,在秦铮手底下觉得像是那刚出生的婴孩似的,可不是得仔细护着? 回过神来,苏婉纯忙进屋去。 “等雪停了,咱们就去镇上把粮食带回来。” 原本是打算今儿就去的,但这雪下的,苏婉纯生怕不好回来。 秦铮抬头看了眼外头,“那今儿怕是去不成了,这雪可还得下许久呢。” “不碍事,家里的粮食还有些,等得起。” 原本苏婉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傍晚时雪还没停。 整个村子都已经披上了一层白衣,地上屋檐都是厚厚的雪。 出门虽说不至于雪没过小腿,但却已经过了脚面了。 就算苏婉纯没有在农家生活过但却也知道,第一场雪,不该是这样的。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翌日清晨雪依旧淅淅沥沥的在下。 等不了了。 苏婉纯起身,将衣裳穿戴整齐,“咱们现在就去镇上。” “现在?”秦铮意外极了,这外头还下着雪呢,他是不在乎冷不冷的,只是惊讶于苏婉纯的心急。 拉着秦铮将牛车套好便往外走。 天虽冷雪虽大,受到影响最大的到底还是人。 这样的风雪并没有对拉车的牛造成多大的影响,它的速度一如往常,滴溜溜的出了村子。 镇上的积雪比一路过来的少些,镇上有专门扫雪的人,牛车总算脚踏实地,像平常时那样摇晃起来。 苏婉纯心中的慌乱稍微缓了缓,到铺子里头。 前头烧了炭盆,从外头进来就像是入了春似的,苏婉纯觉得脸上痒痒的,反手挠了一把便去找吴氏去了。 “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吴氏见了她脸色大变,赶忙擦手走到她跟前来。 苏婉纯脸皮嫩,冷热交替后的皮肤更是脆弱,她只是挠了痒,脸上便有了触目惊心的抓痕。 很难看得出这是自己弄得,难怪吴氏误会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痒得很。”苏婉纯摆了摆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又不至于毁容,“这几日铺子里可还有订单?” “下雪了,咱们镇上有几家要摆赏雪宴,在咱们这儿定了不少,不过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生意好,吴氏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不少,催促着苏婉纯去看账本,眼中带着浓浓的期盼。 像是等着被夸奖的孩子似的。 见她忙忙碌碌,苏婉纯也没打扰,拿了账本到大丫屋里去看。 第102章 不顾损失 “关门?!”吴氏惊了,“如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怎么能关门呢?” 年前正是他们这样的铺子一年来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说大户人家的各种宴会,平常百姓家里都得置办年货,谁会这个时候关门? 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就算赚的银子最后到不了吴氏的手中,她也觉得很是心疼。 这回就连何大妹也不理解苏婉纯的举动了,两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苏婉纯的身上,希望她能给一个解释。 “这场雪下的有些异常,我担心很快就会大雪封路,若当真到年前才关门,说不得到时候你们都回不去村里了。” 其实吴氏跟何大妹都是孤家寡人的,只要大丫在,她们回不回村里都没多大的事儿。 镇上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不就是过个年嘛,她们三人一起还热闹些。 因此就算苏婉纯这样说了,两人也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关店。 拿她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苏婉纯只能冷了脸,拿出东家的气魄来才强硬得让她们同意了。 “就算要关店,也得先把手上的单子做完?”吴氏委委屈屈的提出要求,“怎么也不能坏了咱们铺子的名誉。” 这话倒是不假,苏婉纯也没有让她们今日便回去的意思。 叮嘱她们在镇上小心些,苏婉纯跟秦铮便带着粮食走了。 回去之前还不忘先去见了季老。 对着季老,苏婉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将心里的担心一口气倒了出来。 不论这事儿的真假,季老只看到了苏婉纯对他的关心。 这让老人家心里很欢喜,他笑起来,“放心放心,一旦有事儿老头子我立马带着无药去投奔你们!” 只是季老的随口一说,但苏婉纯却听进去了。 “那我可得在家多备两床被褥,定不能冷着了您。” 好在入冬之前苏婉纯特意多做了几床被褥,当时想着多了的无论是用来盖也好还是送人都好,总归来说有备无患。 如今可不就用上了么。 “好好好,我等着孙媳妇儿孝敬。” 季老心里决定了,无论今年冬日里到底是不是冷得厉害,他都要去跟苏婉纯和秦铮一起过冬。 叮嘱完了季老之后,苏婉纯又叮嘱无药多上心点儿多担待这点儿。 回去路上,秦铮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你倒是对他们都关心,怎么不去找苏家的小姐再叮嘱一二?” 苏婉纯忽然眼前一亮。 对哦,还没来得及跟苏菲儿叮嘱两句。 见她如此,秦铮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年的天气确实是异常,但谁发现了这事儿不是藏着掖着的?生怕引起恐慌。 偏就是苏婉纯,发觉了此事之后不仅没有半点隐藏,还去跟身边亲近的人叮嘱了一圈,生怕忽视了谁。 虽说是无奈,但这到底是苏婉纯的善心,秦铮也不好说什么。 “苏小姐家里上下多少奴仆呢,苏夫人也是个明白人,用不着你操心,想着许多倒不如回去了之后跟里正传个话。” 让里正多注意点儿,这才是真真切切的。 万一苏婉纯的预感真的成真了,里正那边的准备多一些也不是坏事。 其实更应该告诉的应当是县令大人。 只不过秦铮认为,说不得现在县令大人都已经着手准备了,他们如今去县城也不方便,还是罢了。 要紧的到底是身边的事情。 苏婉纯冷静下来,觉得秦铮说得对。 比起苏菲儿,显然还是先去跟里正叮嘱两句更为要紧。 “那还等什么?”苏婉纯侧头看他,“赶紧回家去把粮食卸下来,你便驾着牛车去找里正,村长这边也别忽视了。” 好几袋上千斤的粮食被运送到他们家里,这在祥林村也算是大动静了,自然逃不过李全才的眼睛,他正想来问问情况,便被秦铮找上了门。 “今年的天儿确实是不对劲。”李全才看了眼天色,心下叹气,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自家村里多一些准备的,只是…… “行了,多谢你,我会叮嘱下去的。” 只是有多少人会听话,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村里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好容易今年年景好些,家里的粮食丰收,多余粮食换来的银子大多也都换成了年货新衣,这时候让他们拿钱去买粮修屋子,谁会听呢? 雪灾,毕竟是没影儿的事情。 他虽然是村长,但也不至于一句话便能让村里人的日子都不过了,就为了那个没影儿的雪灾去做准备。 秦铮来提醒他已经是仁至义尽,李全才不好再多要求什么,将他送了出门去。 回了家里去,秦铮也将里正的话带到了。 “里正说多谢你提醒,他们村里已经开始安排人扫雪清理了。”秦铮叹了口气,李全才的态度他虽然心里不好受,但多多少少的也能理解几分。 “里正是个明白人。” 苏婉纯点了点头,指使秦铮将粮食都收好。 若当真雪灾来了,这些粮食便是他们的命根子。 灾害降临时,手里有银钱根本没有用处,还是得有粮食才是王道。 苏婉纯已经开始打算了,尽量的多采买一些粮食回来,若当真有个万一也好多一手准备。, 不管怎么样,粮食总归是不会浪费的。 第一场雪下了两天,总算是停了,屋外院子里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秦铮拿着铲子扫把在院子里头扫雪。 “幸好建房子的时候你坚持要将地上也铺上青砖,不然这时候雪一化就是一脚的泥。” “不论下雨和下雪的时候,青砖地面总是更干净一些。” 当时秦铮还说她这样做太奢侈了呢。 如今总算知道了这样做的好处。 苏婉纯坐在门口,身上还有些屋子里的余热,嘴上说话,手里的动作也不停。 天气冷了,总得给秦铮做两双棉鞋穿着。 她在家里很少出门,有没有倒是也不差什么。 秦铮就是有一把子的力气,最近也没有什么活儿干,在家猫冬他觉得身上都锈了,能铲雪他卖力极了。 第103章 野兽的踪迹 “秦小子扫雪呢?真勤快!”李全才来了,脸上带着腼腆的笑,见人就夸。 一看他这样子,苏婉纯便猜到了这是有事相求。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是村长,苏婉纯的态度还是很好地,“大冷天的,您怎么来这儿了?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将人迎进来,苏婉纯又给他倒了热茶。 这院子修的仔细,壁炉里头烧得是炭,一进屋跟春日里似的,李全才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燥的,脸色红彤彤的,“你家可很是暖和啊,进来连棉衣都有些穿不住了。” 苏婉纯笑的腼腆,“我怕冷,是秦大哥心疼我。” 脉脉含情的看了苏婉纯一眼,秦铮笑笑,“都是一家人,应当的。” 李全才更尴尬了,两人的感情这样好,他在这待着显得有些多余。 “咳咳……是这样,昨晚上有人发现了山上猛兽的踪迹,咱们村里说好了轮流巡视,不出人的呢,就每日出一斤的粮食,我想着秦小子可是咱们村里顶厉害的猎户,对着大虫都能全身而退,这不想着让秦兄弟帮帮忙么。” 说起那大虫,苏婉纯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没有那么真挚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想了想,“我家就秦大哥一个男人做顶梁柱,可不能出事儿了,每日一斤粮食是?我这就去拿。” “诶,弟妹!” 李全才急了,要能说服秦铮去巡视,若当真碰到了野兽,能活下来的几率也大些。 他来此可不是为了那一斤粮食的。 期盼的看向秦铮,李全才等着他说话。 虽说秦铮在村里不合群,但他也知道,秦铮最是重情重义的。 平日里村里有什么需要,只要是他能做到的,秦铮都没有拒绝过。 如今苏婉纯的想法他能理解,但为了更多的乡亲,他却是希望秦铮答应的。 疑惑的转过头,苏婉纯等着李全才的下文。 屋子里顿时便静了下来。 没多久李全才就有些撑不住了,“秦兄弟,你倒是说说话啊!” 他相信,只要秦铮开口,这事儿就成了。 然而这一回,秦铮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我家听婉纯的。” 火场救人已经让苏婉纯生了他一次气,秦铮不想要再惹苏婉纯生气。 更何况村里也有不少猎户,巡逻的事情并非非他不可。 实在不行遇着了猛兽闹起来,他在村里也有时间前去支援。 更是没有不出粮食的意思。 秦铮认为,苏婉纯的做法并没有占人便宜。 李全才与宋大江最大的区别,便是不会强人所难。 虽说来的目的是想要说服秦铮答应去巡逻,但他不愿意,李全才也没有勉强。 更是没有觉得秦铮不识抬举的意思。 若秦铮独身一人便罢了,他到底是有媳妇儿的,为家里着想一分也是应当。 李全才叹了口气,拿着粮食离开了,并未强求。 将他送出门去,苏婉纯缓了口气,“如今这村长倒是个讲理的。” “若是不妥当,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选他了。” 当初选村长的时候,李全才可是以绝对的票数赢了对手。 这足以说明他的人品。 “你说,真的有野兽下山了么?”苏婉纯撑着下巴,“听说冬日里的野兽都凶得很,可千万别出事了。” “每年雪下大时就会有山上的猛兽下山,今年雪更大,来的更早一些。”秦铮为苏婉纯介绍这里的特性,“今年天冷,山上的小兽怕是都冻死了不少,没有东西吃,不想饿死的自然就得想办法了。” 这话说的,苏婉纯笑起来,“听你这样讲,那野兽跟人似的聪慧啊。” “野兽依靠的是本能,有时候确实是会比那些蠢人聪慧几分。”秦铮笑了笑,他在山里长大,对山林自也多了一份敬重。 苏婉纯依旧忧心忡忡,做饭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秦铮自然是吃出来了,他看了苏婉纯一眼,“你若是担心,我一会儿去查看一番,若只是野猪什么的,不需要我出手,村里的猎户足够解决了。” 野猪虽然厉害,但村里那些经年的老猎户也不是吃素的,最多也就是狼狈一些受点伤,应该是不会出人命的。 若是虎豹豺狼那样的猛兽,他就得多留意些了。 “那你小心一些。”苏婉纯点了点头,将碗筷收拾好了之后,去屋里将秦铮的弓拿出来,“防身。” 虽说现在是白日里,猛兽应该不会这时候下山,但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面对苏婉纯对他的关切,秦铮心中生出了一份甜来。 丢掉了往日的隐忍,秦铮上前拥抱她,“你放心,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住命的。” 家里有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他怎么舍得像是从前一般不顾自己的性命? 到时候苏婉纯若是伤心了,他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送秦铮出门,苏婉纯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放下。 吴氏跟何大妹算起来也就是这几天回村里了,可千万别碰上。 白日村里人来人往,秦铮自然没有那么倒霉遇着野兽,但他却在猎户的指引下看见了野兽的足迹。 原本轻松的笑意变了几变,他二话不说跑回家里去,身后的呼唤没有让他顿一下。 “瞧你,跑的头上都是汗。”苏婉纯笑着上前去给他擦擦,却发现秦铮脸色苍白,似带着几分惊恐。 这哪里是跑出来的汗,分明就是冷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婉纯脸色一变,抓着秦铮的手,“出什么事了?” 原本温暖干燥的大手此时冰凉,手心里也都是汗。 “我瞧见了,那是熊的痕迹!” “熊?!”苏婉纯心里一咯噔,“可这时候熊瞎子不该冬眠了么?”怎么还会下山呢? 秦铮抿唇,“今年冷的太快了,也许熊瞎子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过冬,于是……” 想起秦铮之前说的,如今山上的小兽冻死了不少,苏婉纯明白了。 熊瞎子没准备好冬眠,山上又没有吃的,下山找吃的来了! 第104章 屋顶塌了 原本苏婉纯以为,很快村里就会出现熊瞎子了,可谁知道,熊瞎子像是知道了村里准备好了在等着它似的,愣是没有现身。 一连五天都没有任何的发现,难免村里人的警惕松懈了。 再没有人说秦铮不出来巡逻只给粮食是不妥当的,没准人家早就知道不会有事儿呢! 这时候还愿意给粮食就不错了。 至少村里已经有许多不出壮丁的人家断了粮食供给,只有苏婉纯还在坚持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是冤大头,她只是不知道这事儿而已。 也没有人在她跟前提起过。 是夜,大雪呼啸而至,跟这时候下的雪相比,初雪只能算是预警。 苏婉纯起身开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几乎要淹没了门槛儿。 “秦大哥!”她朗声叫,一边朝着后院去。 只见秦铮已经早早的起身,开始扫雪了,后院的雪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 秦铮见她来了,擦了擦汗,“外头冷得很,你赶紧回屋里去,别冷坏了。” “没事的。”苏婉纯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雪呢,倒是有趣,上前去要给秦铮帮忙。 她干不了多重的活儿,但是跟在秦铮身后扫雪还是可以的。 很快后院便被清理干净,苏婉纯的手也冻得通红了。 她将手埋在袖子里搓了搓,心里懊恼,早知道去镇上的时候该买点儿擦手的膏子的,冻得可疼呢! 秦铮瞧了,赶紧让苏婉纯回屋里去烤火顺便做饭,他也跟着帮忙洗菜。 这天气,可不敢让她碰水了。 媳妇儿的手白白嫩嫩的,他怎么舍得让其生冻疮变得红彤彤的? 见秦铮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苏婉纯露出了一个笑来,“秦大哥,昨天下了这么大的雪,张爷爷那儿不会有事?一会你吃了饭去看看。” “行,我这就去。”秦铮呼噜呼噜将粥灌进嗓子里,也不管烫不烫,胡乱擦了擦嘴便跑了出去,身上的蓑衣还是苏婉纯追上去给他披上的。 瞧着秦铮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苏婉纯不禁笑出声来。 还说不在意老张头,实际上她提起来之后,秦铮比谁都着急呢。 苏婉纯并不认为一场雪会对老张头造成多少影响,毕竟入冬之前就将他的屋子翻新修好了,青砖瓦房还是很结实的,若还是之前那个茅草屋,这一夜的雪下下来,怕是屋顶都得塌了。 秦铮带回来的消息也印证了苏婉纯的想法,村里确实有人家屋顶塌了,村长正张罗着人去帮忙呢。 “那你赶紧去,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让秦铮跟村里人多相处也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想起自己为他忙前忙后操心的样子,苏婉纯自嘲的笑了笑,怎么跟养儿子似的。 看了眼门口,虽是雪路难行,但外头却有不少人走动,时不时有拿着铲子的人走过去,这都是去帮忙的。 虽说村里小打小闹不断,但是在大事跟前还是很团结的。 这样就很好。 苏婉纯笑起来,倚在门口看他们忙碌。 冬日里头也没什么可消遣的,看看热闹也能解闷儿。 等到浑身都冻僵了她才意识到冷,赶忙回到屋里去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见着苏婉纯艰难的提着一个大木桶来,秦铮赶紧上前去接。 沉甸甸的桶还冒着热乎气,秦铮笑起来,“这是热水?” “是姜汤!”苏婉纯嗔了他一眼,对着李全才招呼起来,“这大冷的天儿,赶紧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再干活,可别冻坏了。” 路已经被大雪封上了,这要是得了风寒可了不得。 李全才一愣,显然没想到苏婉纯还有这样的心思,回过神来之后赶忙迎上前去招呼,“都停一停,你们秦嫂子给熬了姜汤,都喝一口再干!” 他二话不说便将装着姜汤的桶从秦铮手里抢过来,“你媳妇儿送的汤,哪儿还要你提着?赶紧去喝一碗。”他示意秦铮赶紧去陪着媳妇儿。 来帮忙的大多都是半大小子,让苏婉纯单独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四周的人家见状赶忙送了碗来,不至于还得拿苏婉纯送来的瓢喝。 凑到苏婉纯面前,秦铮笑的傻乎乎的,“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出来了?冻坏了可怎么好?” 见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苏婉纯不禁笑出声来,故意道:“这不是怕冷着你了么?还嫌弃我来的错了不成?那你别喝我的姜汤!” 这怎么能行? 一看苏婉纯就是担心他冷了特意来送的姜汤,怎么能人家都喝了他喝不到? 秦铮赶忙往后退去,“好媳妇儿,我知道你疼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将姜汤护得紧紧地,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宝贝呢。 纵使苏婉纯没有喝姜汤,见秦铮这样,她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行了,赶紧喝去。”她见着塌了屋顶的这户人家的妇人在抹眼泪呢,当真可怜得很。 这天气,屋顶坏了,没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真是难过。 纵然怜惜,苏婉纯也没有滥用好心的意思,让秦铮尽心一些将房顶补一补也算是全了同村的情谊了。 傍晚时,秦铮扛着铁锹回来。 “屋顶可补好了?” “都弄好了,只是蒋大哥家的柴火都湿了,用起来怕是烟大得很。”秦铮搓了搓手,他就算不怕冷,一天在雪地里头怎么也冷了。 到烧着壁炉的屋子里头才算是活过来。 瞥了他一眼,苏婉纯轻哼,“知道了,咱们家柴火多,一会儿送过去点!” 当她是多小气的人?不就是一点柴火么,还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 反正他们家的柴火也不是用来取暖的,也就是做饭的时候用点儿。 秦铮秋日里就开始收拾了,家里有一屋子的干柴,用到明年开春还有多呢! 给人家送点过去也没什么。 “我就知道你最是心善了。”秦铮讨好的笑笑,心里也松了口气。 要是苏婉纯不答应他还得再想想办法,都是一个村的,他总也不能看着人家冻死去。 第105章 糊涂事 “数你嘴甜,张爷爷那儿如何了?” 让秦铮给老张头送了些吃食过去之后,他便去村里帮忙了,老张头那边的情况还没告知呢。 知道苏婉纯对老张头是真的关切,秦铮也没有拿乔,“张爷爷那儿什么都不缺,屋里也暖和,昨儿大雪没影响什么,我去的时候张爷爷正在院子里头扫雪呢!” 总的来说,就是一切都好。 然而苏婉纯缺不相信。 老张头一个人日子过得再好,他年岁也大了,身边无人照管着总是不行。 “今年冬日里格外冷些,不如让张爷爷来跟我们一起过冬!过年的时候家里没有个长辈也不像样子。” “我倒是想,可张爷爷不一定乐意。”秦铮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无奈。 老张头有多固执苏婉纯也是知道的,平白无事的让人搬过来,他定然不甘愿。 更何况才修了房子呢,老张头认为秦铮夫妇为他做的够多的了,再要接到身边去孝敬,他怎么都不愿意。 想到老张头的脾气,苏婉纯心里也很是无奈。 固执的老人,又不能来硬的,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需要关心的不仅仅是老张头,还有镇上的季老。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雪,对季老有没有影响。 说曹操曹操到,苏婉纯才想过季老的事情,人便来了。 她赶忙迎上前去,“您怎么来了?这雪路可难走呢!”余光瞥见无药,苏婉纯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眉头一竖,“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 不敢对季老发脾气,苏婉纯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那无药注定就是这个受气包了。 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无药的目光落在季老身上。 师父要来,他这个做徒弟的除了跟着保护还能如何? 季老走到苏婉纯跟前,脸一板不乐意起来,“怎么着?我来投奔你还不行啊!那我走?!” “哪儿是嫌弃您啊,我这不是担心外头雪路难行,让您受苦了么?” 大冷天的,季老都这个年纪了,难道不是应当在屋里烤烤火看看书什么的? 大老远的从镇上跑过来,苏婉纯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 季老眼见着胡搅蛮缠,苏婉纯无奈极了。 不是嫌弃就好。 季老轻哼了一声,目光有些闪躲,看看无药又看看秦铮,就是不敢跟苏婉纯对视,“镇上粮食铺子里头没多少粮了,我想着你关店之前买了不少粮食,投奔你来了。” 粮食可不是小事! 苏婉纯眉头一皱,“怎么会没粮了?” 洞河镇虽然不是产粮大户,但每年的产出自给自足还是够了的,这冬天还没过一半呢,怎么就没有粮食了? 这事儿还是无药的消息更灵通一些,“今年咱们这儿风调雨顺,地里也算是丰收,但南边儿却有些艰难,早两个月县令大人派人押送了一批粮食到南边去,原本说是从京城那边订了一批粮食来过冬,谁想到今年大雪,路给封了,粮食迟迟都没来。” 镇上的粮食铺子都已经开始限购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上饭。 每天能在粮食铺里头买到的也就够一家人喝点粥罢了。 这事儿办的…… 苏婉纯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支援别的地方不是坏事,但怎么也不能影响了自己吃喝。 无药的意思很显然,县令留下的粮食都不够一个镇子的人吃过冬的。 这也给的太干净了。 如今镇上粮食铺子指望不上了,唯有家里有地还没卖粮的人日子好过一些。 想着到村里来多少能吃点好的,苏婉纯的手艺又那么好,于是季老毫不犹豫的带着无药来了。 “孙媳妇你放心,爷爷亏了谁都不会亏了你,我带着无药在你这儿吃饭给伙食费!还让无药帮你干活儿,随便指使,他要是不听话就告诉爷爷!” “您这是哪儿的话?!既然叫您一声爷爷,那孝敬您就是应当的,什么伙食费不伙食费的。”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至于让无药帮着干活?那就更别提了。 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猫冬呢,能有什么活儿干? 不过就是一点家务活儿罢了,都交给秦铮他还有空闲呢。 人都来了,话说的也敞亮,苏婉纯自然没有不接纳的道理,让秦铮来陪着季老说话,她脚步匆匆的去开库房。 给两人准备被褥去了。 好在屋子修得大,季老跟无药同时来了也有地方睡,苏婉纯将两间屋子都收拾好了之后,季老跟秦铮已经聊了起来。 大多数时候还是季老说,秦铮听。 “爷爷一大早的来,怕是也饿了,我这就去准备吃食。” 大冷天的,吃点暖身子的最好,苏婉纯想了想,认为古董羹最合适。 她喜欢吃这玩意儿,故而在准备过冬的东西之前专门去镇上打了个吃古董羹用的小铜锅,家里只有她跟秦铮两个人的时候吃上有点浪费,如今人多了倒是正好。 将秦铮早杀好冻起来的整鸡清洗化冻,末了小火煮上一锅鸡汤,只加上枸杞和盐就是上好的了,紧接着苏婉纯手脚利落的准备起食材来。 这天气也没多少素菜吃,只有些白菜帮子,苏婉纯准备的食材大多都是荤菜。 牛羊猪鸭应有尽有,用碟子装了,满满当当摆上了一大桌子。 等食材全部都处理好了之后,鸡汤也好了,苏婉纯用帕子裹上砂锅,小心翼翼的倒进小铜锅里头,指挥秦铮将炭炉端到堂屋里去。 无药不需要苏婉纯指挥,立即端着小铜锅跟着去。 端菜的活儿不需要苏婉纯动手,她坐在桌子前替季老盛了碗鸡汤慢慢的喝着。 “这汤熬的好,半点都不腻。”季老赞叹出声,可没有寻常老母鸡汤的油腻,他最是爱了。 “我熬得时候把鸡油都撇了去,就喝上这份清爽,爷爷别觉得我克扣了油水就好。” 祖孙二人都笑了起来,无药跟秦铮也将菜上齐了,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谁也没再提起县令办的糊涂事儿。 第106章 摔伤 忙活了一整日,躺在床上的时候最是解乏。 柔软温暖的床褥让所有的疲乏都消失了,侧着躺,苏婉纯习惯背对着秦铮。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秦铮的声音忽然在月色中响起,“无药来了也好,万一真有熊瞎子下山了,以他的身手,至少能护着你跟季爷爷全身而退。” 听出他的话外音,苏婉纯转过身来面对他,不由自主的撑起身子,“你还当我恼爷爷跟无药来吃了我们的粮食不成?”她有这么小肚鸡肠么? 家里的粮食又不是不够吃,更是不缺这两口人的口粮。 不就是银子么? 季老帮着她去了脸上的疤,那不比银子重要? 更别提无药还救过秦铮的命了。 哪怕是为了这两样,就算苏婉纯自己不吃,也耽误不了季老的口粮! “我哪儿有这个意思?”秦铮赶忙讨好的笑笑,“我的意思是,万一碰到了危险,你紧跟在无药身边,有什么事儿让他顶上。” “这还差不多,你放心,我才不会逞强。”左右夜色浓重,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苏婉纯也不顾什么仪态,她对秦铮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让我有事儿跟在你跟前呢?你就不担心无药带着我跑了?” “无药师父是季爷爷,能跑到那儿去?” 再者,别以为他不知道,苏婉纯就是把无药当做一个弟弟看待,他酸什么也用不着酸这事儿。 这还差不多。 苏婉纯又躺了下来,“睡。” 壁炉十分的暖和,又没有炭中毒的危险,一夜下来,屋子里头四口人睡得很是安稳。 就连季老也不住的赞叹这屋子建的好,“还是我孙媳妇儿有见识,银钱可以再赚,但屋子却是得住一辈子的,就是得好好修,不错!” 他都想每年都来这儿过冬了。 壁炉这玩意儿建造成本不低,只在大地方有,像是洞河镇这样的小地方,就连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都是没有的。 苏婉纯坐在软塌里头烤火,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她坐姿也没个正形,听季老这话,得意的看了秦铮一眼,“可不说我浪费银子了?” 当初秦铮可是说,这里的冬日不冷,烧柴火也能过去,没有必要那么精益求精呢! 瞧,这才第一年就用上了。 莫说村里,就是镇上,谁家过冬有他们舒坦? 就这事儿自打入冬之后苏婉纯就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秦铮讪讪,“是我眼皮子浅,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苏婉纯哼了声,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 屋子里头暖融融的,与外头刺骨的寒冷划清界限。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传进来。 “秦小子,赶紧去赶牛车!老张头摔了!” 是李全才! 苏婉纯立即便站了起来,将李全才迎进屋里,“怎么回事?” 屋里暖和,李全才身上的袄子都有些穿不住了,但他现在却没在意这个,“方才老张头在外头扫雪的时候踩到了冰摔了一跤,人都昏了,赶紧去赶牛车去镇上看大夫!” 老人家摔一跤可不是小事,苏婉纯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却没有像李全才期待的那样让秦铮去套车,而是转头看向季老,“爷爷,让无药随我们走一趟。” 李全才愣了愣,才意识到秦家里有客人,顺着苏婉纯的话看过去。 季老他是认识的,镇上医馆里头的大夫。 他的医馆不大,大夫也只有两个人,但是医术却很好。 大夫就在村里,他也没那么着急了。 缓了口气,端起苏婉纯给他到的茶喝了一口。 花茶清甜,入口回甘,李全才砸了咂嘴,觉得这样的茶给自己喝可惜了。 面对苏婉纯的请求,季老没有推辞,毕竟人命关天,“我跟你去。”无药毕竟年幼,就算他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在季老在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无药没有异议,赶忙上前为季老穿鞋。 四人传好了蓑衣,便跟着李全才一起往老张头那儿去。 “这人年纪大了呀,还是得有个晚辈在跟前孝敬,今儿巧,有人经过老张头院里发现了,不然啊……”李全才摇了摇头。 若是没有人发现,老张头怕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了也没人知道。 毕竟这大冬天的,出门的人都很少,就算是出事了屋子里也不定有味道。 今日是老张头命大,但是下回就不一定了。 苏婉纯叹了口气,狠狠瞪了秦铮一眼,好像是秦铮不乐意接老张头去孝敬似的。 秦铮再无辜不过了。 毕竟救命要紧,就算秦铮有万般的无辜,现在也没解释的心思。 见着人的时候,只见老张头一张脸冻得青紫,手脚都没有肉色了,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都以为躺在床上的是具尸体了。 苏婉纯瞧着揪心的很,想问情况却又担心影响了季老诊治。 “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冻着了有些风寒,腿骨也裂了一道,好好养着就是了。”季老摆了摆手,这点伤要不了人命。 这是没多大事儿? 苏婉纯胸中噎了口气,瞧着季老已经开药了,她赶忙迎上去,刚想接过药方,面前一只大手便抢了过去,“我去抓药。” “用得着你?”季老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无药,你去把药箱拿来。” 他来的时候就防着身边有人生病,各种药材都带了点儿,如今正好用上了。 无药已经看过了药方,手脚利落的把药抓好了。 “张爷爷跟前得有人照顾着,不如我们接回去照料?”苏婉纯虽然看着是征求秦铮的意思,但她心里却已经决定了。 就算秦铮不同意,老张头也得接到跟前去照顾。 就当报恩了。 秦铮也没有异议,“无药,搭把手。” 李全才也认为他们将老张头接回去照顾是最好的,不说老张头对秦铮的恩情,就是他们家的条件也是最适合养伤的,还有大夫住着呢,若有个什么不妥当的,也能有大夫及时诊治。 第107章 留下吧 “不是说没有摔伤脑子么?怎么人还没醒呢?”苏婉纯忧心忡忡的守在老张头的床边,心中很是不安。 “也许是冻着了,暖和一会儿会醒的。” 明明应该是秦铮守在老张头的床边寸步不离,可此时却换成了苏婉纯。 说起来,老张头跟苏婉纯没有多少实质上的关系,但她做的事情就连亲生的孙媳妇也不定做得到。 秦铮明白,苏婉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心中感动但却也担心苏婉纯的身体。 回过头,苏婉纯瞪了秦铮一眼,“你在这杵着做什么?赶紧去熬药啊!” 季老跟无药是出于情谊才伸把手,秦铮还真把自己当大爷啦? 人在家也不是腾不出手,怎么也不能看着季老受累。 秦铮摸了摸鼻尖,不敢跟苏婉纯呛声,转头去厨房里头忙活了。 老张头这一睡,足两个时辰才醒来。 这时候秦铮已经帮他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裳,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好不暖和,几乎让人沉溺其间不愿醒来。 睁眼陌生的环境让老张头很是茫然,直到看见秦铮,他这才放下心来。 “您可别动,如今您可得好好养着。” 见老张头像是想下床,秦铮赶紧上前去制止,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老张头年岁都这么大了,更是得仔细的养着,若不然可有的难受。 从秦铮的口中,老张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时候他也说不出搬回去住的话了。 大冬天的,他一个人住着冷冰冰的屋子,对养伤不好不说,也没人照料。 这一次的事情就像是秦铮说的,若非他运气好,正好有人在外头瞧见了,指定冻死了都没人知道。 老张头倔强、好面子,但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他抿着唇,心里觉得有点难堪。 “老哥哥,你就安心住着养伤,秦铮跟婉纯都是好孩子,会好好孝敬你的。”季老正好来给老张头复诊,见着他这样赶紧笑了起来,“瞧我,大冷的天镇上不好住了,不也带着徒弟来蹭吃蹭喝么?这两个小的呀,心善的紧呢!” 虽说季老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老张头还能说什么? 点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没有人强逼着他现在就表个态,他的腿养好可得一阵子呢。 苏婉纯端着做好的饭菜放到堂屋,本来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只是这天气,怕是饭还没吃完菜就结霜了。 在家里来客人之前,她跟秦铮都是在灶屋里用饭的。 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不说,灶屋里头也暖和,收拾更是方便。 如今有了长辈在家,这样做自是不行的了。 索性便让秦铮将堂屋里的壁炉也烧了起来,虽说耗费一些炭火,但人过得舒心就行了。 “怎么又是炒腊肉?”季老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 苏婉纯的手艺好,腊肉也炒的香,但怎么说都没有新鲜的肉食好吃。 长辈不过是想吃点好菜,按理说苏婉纯能力之中是应当满足的,但是现在这情况…… 歉意的看向季老,苏婉纯看着有些惭愧,“天冷了,村里也没两头猪,杀猪匠都开始猫冬了,所以这新鲜的肉食嘛……就有些不足。” 天气好的时候秦铮还会上山去碰碰运气,但是自打发现了野兽下山之后,她便不放心秦铮再去了。 秦铮也担心苏婉纯一个人在家里若是遇见了不长眼的危险。 他们家还算好的,至少入冬之前还置办了不少腊肉,有些人家里已经开始啃咸菜干啃粮食了。 “这好说,回头打发无药上山去,让他打点肉来就是了。”季老摆了摆手,他还当是什么缘由呢,祥林村靠山而居,就算是冬日里,以无药的本事只要下功夫,想吃什么都成。 苏婉纯张了张嘴想劝,但见无药跃跃欲试,她也确实是有点嘴馋了,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千叮万嘱无药小心。 “有没有肉食都不打紧,你可别出了事儿。” 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到底是没提让他一起上山的事儿。 一家子老弱妇孺,总得留个壮年男子在家待着。 “你小子在家等着,无药脚程快,你跟上去还耽误工夫呢,在家留着给我孙媳妇儿多干点儿活。”季老开口了,秦铮也不反驳。 其实这大冬天的,家里并没有多少活儿,苏婉纯一个人尽够了,她认为季老也就是这样一说。 实则不然,就在苏婉纯将家里几人的衣裳收拾出来要洗的时候,季老瞧见就开始招呼秦铮了。 “你干什么吃的?你媳妇儿嫩生生的手是大冬天里洗衣服的么?” 这话说的,苏婉纯哭笑不得,虽说是季老对她的关心,但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抗议起来,“季爷爷!我身体好着呢,洗个衣裳算什么。” 她又不是没干过,天气暖和的时候别说几件衣裳了,家里所有的被褥都是她来洗的呢。 秦铮去洗,她可不放心。 “天儿这么冷,生了冻疮可怎么好?”季老眼睛一瞪,拉着苏婉纯就往屋里走,“那小子皮糙肉厚的,就让他干!” 这话之前秦铮也说过,苏婉纯笑起来,心里暖融融的,也不争着去干活儿了。 在屋里同季老喝茶说话,秦铮就在屋外井边吹着冷风洗衣裳。 井水温温热热的,并不冰手,秦铮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只是季老前后的区别待遇让他哭笑不得。 秦铮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皮糙肉厚,多干点活儿也没什么,苏婉纯娇滴滴的,就该好好休息过好日子。 “婉纯!” “纯姐姐,我来找你玩啦!” 一大一小两道声音传来,苏婉纯眼前一亮。 是吴氏跟大丫! 她三两步迎出去,只见吴氏和大丫一人挎着个篮子站在院子外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这时节也没有野菜,她们挎个篮子做什么? “河上冻了,这时候的鱼又肥又好抓,我来问问你一起去抓鱼不?”吴氏憨厚的笑着,挠了挠头。 第108章 凿冰求鱼 凿冰抓鱼呀! 苏婉纯有些心动,但想着家里还有客人,犹豫的看了眼季老。 “我去跟我那老哥哥聊天去,你去玩!”季老摆了摆手,年轻人就是该活泼一点,玩一玩嘛! 像苏婉纯这样的,成日就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老张头如今也确实是需要一个陪着说话的人,同龄人只见也更有话说,放下了心头的担忧,苏婉纯笑起来一蹦三尺高,“那我去拿篮子!” 遇见新奇玩趣儿的时候,苏婉纯就跟个孩子似的。 瞧着她如此活泼,季老也跟着笑起来,“这就对喽!你赶紧去,一会儿肥鱼儿都被人抓走了,爷爷还等着你抓鱼回来弄鱼汤喝呢!” “那我可得给爷爷抓条大鱼,不然不够吃呢!” 如今家里人多了,要吃的饭菜自然也多,苏婉纯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热闹、欢喜。 吴氏见她拿了篮子出来,凑上前去问,“季大夫跟老张头真住到你们家了呀?”那苏婉纯不是亏大了么? 两个老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有一个伤患,都得苏婉纯花粮食花钱好好的养着。 她可是听说了,如今镇上粮食贵着哩! 对于镇上买不到粮食村里没地的人来说,那不是粮食,是命啊! 幸好今年她在苏婉纯手底下干活儿了,手上不缺银钱,家里的粮食就没有卖出去,不然的话这时候可是难过了。 如今村里也未必没有难过的人家,不然今年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凿冰求鱼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婉纯还拿钱粮出来养俩老人,可不就是打眼了么? 瞥了吴氏一眼,她的话不好听,但苏婉纯也知道,那是为着自己着想的,她笑了笑,“季爷爷可是大夫,医术很不错的,这大雪天的,咱们若有个病啊灾的也不好去镇上看大夫,如今季爷爷肯住我家可是好事呢!” 如今大雪封山行路难,身边有个大夫可谓是多一重保障,怎么说是亏了呢? 多少人家请着求着,花着粮食银钱养着,也得要让大夫住在自家里头,苏婉纯不费吹灰之力便有大夫前来投奔,这是多好的事儿! 吴氏光顾着心疼银钱了,就忘了这一茬儿。 苏婉纯提起来她才意识到,这买卖不亏啊!若有个急病什么的还是赚了呢! “还是你想的周全,是我目光短浅了。” 光顾着心疼季老吃用的那些粮食银钱了,殊不知如今苏婉纯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光今年一年的收入便有近千两呢! 她也跟着沾光,分下来了十几二十两银子,可是能过个富裕的冬日了。 难怪苏婉纯能赚大钱,而她却只能帮着干活没有发财的命,这都是本事呀! “怎么能这样说?我知道吴姐姐是心疼我。”苏婉纯笑着挽上吴氏的手臂,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很好,吴氏也不是没有分寸的,纯然的关心最是让人心软了。 “我我我,我也心疼姨姨的!”大丫举起小手大声叫。 年景好了,吴氏心疼闺女,大丫也养的精细起来,她如今小手嫩生生的,没有了初见时的粗糙,肉乎乎的小孩子最是讨人喜欢了。 苏婉纯蹲下身去,“那大丫是怎么心疼姨姨的?” “我给姨姨做了头花呢!”她从怀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个被压得扁扁的头花,小手整了整递到苏婉纯面前。 平心而论,这头花不算精美,只能说是及格而已,但大丫一个小孩子能做成这样足可以见是用了心的。 就算不值当银钱,但礼轻情意重,苏婉纯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呀,大丫的手艺这么好了?”苏婉纯笑眯眯的接过头花戴上,“好不好看?” 见苏婉纯这么给面子,大丫欢喜的拍手,“好看好看,姨姨最好看!” 看着她们闹成一团,吴氏也跟着笑起来,“你别惯着她了,最近日日都摆弄着布料子,活儿都不干了,懒丫头!” “我才不是懒丫头,等我的手艺好了能去镇上接绣活儿换钱,给娘买肉吃!”大丫不乐意了,她可没有偷懒,只是比平日里干的活少了一些罢了。 苏婉纯可是说了,要做绣活儿的,手不能糙了,不然精细一些的料子都碰不得,那才是真的亏呢。 “嫂子,姑娘家多学一门手艺将来也多一门出路,大丫勤快着呢,你就别骂她了。” “就你护着!”吴氏也不是真的生气,女儿能学上绣活儿是好事,大丫自己也勤奋,并不是浪费东西的,做长辈的,就算心里欢喜,嘴上也是谦虚的。 说话间三人到了河边。 祥林村临河,村边有一条又长又宽的河水贯通,如今都冻上了,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河面上用镐头砸起来。 吴氏瞧着赶紧拉着苏婉纯跑过去,“快些,一会儿好位置都被人家占了!” 第一次踏上结冰的河面,苏婉纯有点慌,“这冰结实么?不会破了?” 瞧着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吴氏直发笑,“放心放心,都冻结实了的!方才村长都看过了,不会破的,你可小心别摔了才是。” 走冰这事儿,七岁的大丫都比苏婉纯有经验,她的脚步稳健极了。 相反,苏婉纯则是走一步滑一步的,注意到这边的人都笑起来。 村里人虽然跟苏婉纯并不相熟,但却也没有交恶,这不是嘲笑,只是善意的哄笑而已。 但即便如此,苏婉纯也红了脸,求助的看向吴氏。 见吴氏朝她走过来,苏婉纯也迎过去,但脚下一个不稳,眼瞧着就要栽倒在冰面上。 一只温暖的手拖住苏婉纯的背后,一位面相和善的大娘稳住她的婶子。 “丫头啊,走冰呢,得一步一步都稳了,你不熟便走的慢些,脚下稳了自然就不会摔了,别着急,啊。” 大娘面向和善,说话也温和有耐心,将苏婉纯扶好了,又带着她走了几步,见苏婉纯的脚步渐渐开始稳健起来,她这才松了手。 “慢慢走,别着急。” 第109章 命悬一线 瞧着吴氏跟大丫一人一边扶着苏婉纯,那大娘眼角带着笑退开了。 “那位大娘是谁啊?” 这么和善的人,见过了不可能是没有印象的,但她好像确实是没有在村里见过这个人。 奇怪,难道是外村的? 大冷的天,难为走这么远的路。 “那是于大娘,平常少出门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她啊平常都在家里做绣活儿呢,为了供孙子读书,也是可怜。” 吴氏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唏嘘。 于大娘年纪这么大了,就算她孙儿争气能考上秀才,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福气了。 看了于大娘离开的方向一眼,苏婉纯也觉得有些唏嘘。 善良人多苦命,她也算是见着了。 毕竟是不相干的人,见了感叹一下便罢,苏婉纯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吴氏是个干活儿利索的,就算是地里的活儿也不输男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好地儿,将冰凿开了不一会儿便有鱼的影子。 阳光晃眼,苏婉纯看的不太真切,第一次见到在坑里活蹦乱跳的鱼,她不由自主的伸头想去看。 “你离得远些,一会儿鱼跳上来可别砸了你。” 冷冰冰的水被泼一脸可是冷得很呢! 吴氏笑着,将准备好的篮子放进洞里,不一会儿提起来便是一篮子的鱼。 捡着小的放回去,大的肥的便留下吃。 不一会儿三个篮子就满了。 吴氏还想这捞些回去腌了吃,但苏婉纯却是不喜欢腌制的鱼,于是她便搂着大丫在一旁看着吴氏干活儿。 此时异变突生。 原本冻得结实的冰块,自苏婉纯脚下起裂了开来,她躲闪不及直挺挺的掉进裂开的洞里。 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地将大丫往吴氏的方向扔过去。 大丫身上也沾了不少冰水,但跟苏婉纯整个人跳进河里比好上太多了。 冰冷的河水袭来,苏婉纯的身体开始僵了。 站在冰面上人的惊呼,犹如河水一般从耳边过,听得不真切。 周围过来了不少浮木,她却没有力气去抓了。 眼前也模糊起来。 苏婉纯面上划过一滴温热,这就要死了么? 也好。 反正她在许多人的眼中也犹如一个死人了。 人之将死,生前经历的一切都在眼前划过。 她并没有多少遗憾,只可惜不能与秦铮共度一生了。 可惜,她终究是要食言了。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秦铮飞快的来到她的面前,挣扎着露出一个笑脸,接下来的事情她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自秦铮跳下水的那一刻,李全才便准备好了网兜来捞人。 冰河里,落进去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被冻结了动作,大多数人都是落下去便冷的动不了了。 然而秦铮却有旁人没有的毅力,愣生生的跳进河里将苏婉纯捞了出来,李全才做的准备没有丝毫的用处。 秦铮也不管身上寒冷的河水结冰,他脚步飞快的跑回家去。 吴氏垂头丧气得跟着,就连大丫也懂事的不出声。 她也冷了,毕竟是跟苏婉纯站在一起,就算是最后关头被苏婉纯扔到了岸上,她身上还是沾了不少水。 但跟冻得脸色青紫不知生死的苏婉纯来说,大丫这点儿冷根本就不算什么。 甚至小姑娘心里还觉得很愧疚。 若不是为了救她,苏婉纯脚下的那块冰也不至于碎的那么快,她还有跑到岸上的机会。 家里也是一阵兵荒马乱,秦铮将壁炉烧得热热的,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给苏婉纯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裳,也不顾身上的冰霜,立即跑到堂屋里将在烤火的季老拉了过来。 “把壁炉的火熄一点,我孙媳妇冻成这样,屋里又烧得这么热,你是想要她的命啊!”季老赶紧使唤秦铮去安排,又道,“你换身衣裳,钻到被窝里去给我孙媳妇暖暖,这冰的都跟个死人样了!” “我来灭火。”吴氏赶忙将秦铮赶去给苏婉纯暖身子,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在人家小夫妻房里有什么不妥当的了。 将苏婉纯的命救回来才是要紧! 是要给苏婉纯暖身子的,秦铮自然也不可能穿着一身湿衣裳,他换了单薄干燥的夏衣,就为了将体温多传给苏婉纯一点。 钻到被褥里头抱着她,触手冰凉,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就是个冰坨子。 季老在一旁帮苏婉纯检查着,忽而叹了口气,“只要能把体温暖回来,不过就是风寒,可若是身子暖不起来……” 怜悯的看了秦铮一眼,接下来的话季老没说,但屋里谁都明白。 身子暖和不起来,人就没了。 秦铮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让苏婉纯尽可能大面积的趴在自己身上。 苏婉纯手脚冰凉,让他控制不住的抖动了起来,偏秦铮像是没有发现似的。 随着秦铮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红,季老对吴氏道:“把壁炉的火再烧起来。” 人适应了屋子里的温暖,温度就可以开始渐渐升高了。 吴氏依言走了出去,季老这才对秦铮道:“你一会儿可能会发热,却是给我孙媳妇儿回温的好机会,可于你而言却有些危险。” 发热从来都是很凶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烧坏了脑子烧死了人都是有的。 要怎么选择,只能看秦铮自己的。 从始至终,秦铮的眼神都是落在苏婉纯的身上,“我要看到婉纯平安,才能安心养病。”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季老瞧着,叹了口气,“行,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屋子里的温度暖了起来,季老也觉得有些热了才叫停,他看着秦铮,“我得给你媳妇在身上施针。” 衣裳是要脱了的,季老虽然是老头子,但到底是个男人。 让旁人看到媳妇的身子是一件让人很不痛快的事情。 京城的那些贵妇,有多少是因为丈夫那可笑的占有欲丢了性命。 季老知道秦铮不是那样迂腐的人,但问还是得问。 “只要能救婉纯的命,让我做什么都行。”秦铮没有犹豫,在保证苏婉纯温暖的情况下掀开了被子,让季老有施针的空间。 第110章 醒了 天渐黑下来,雪又开始下了。 屋外冰被银床,只有月光依旧坚挺的洒落在地上,屋内却温暖如春,灯火摇曳着亮如白昼,秦铮已经将上衣脱却下来,整个身子赤裸着贴在苏婉纯的脊背上。 不出季老所料,他发烧了。 滚烫的身子暖着苏婉纯的身体也有了温度,但却还不够。 不够她脱离危险。 秦铮的温度只是让苏婉纯回温的引子,能不能活,到底还得靠苏婉纯自己的求生欲。 季老端着退烧药进来,见秦铮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开始迷离起来。 他被烧得迷糊了,季老知道,若再不退烧,苏婉纯如何不提,秦铮就会有生命危险。 故而即使秦铮抗拒,季老也还是让无药压着把药给他灌进去。 “再拿床被子来,一会秦小子得发汗了。” “我这就去找被褥。”吴氏擦了擦手上的黑灰,转遍了屋子,随便在一间屋子里头抱出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那是还没有建成新房子之前苏婉纯最开始准备的。 秦铮一直都舍不得用,吴氏懵懂的拿出来,被秦铮瞧见,他便想要去拉苏婉纯身上的被子。 “你是想要害死她么?好容易被窝里有点热乎气,老实的把这床被子盖上!”季老低吼。 也许是一个“死”字刺激到了秦铮,他顿住了动作,对吴氏伸出手。 季老配的退烧药自然是好,一刻钟左右秦铮便开始发汗了,体温降了下来,他的神智也恢复了几分清明,“吴嫂子回去歇着,婉纯这里有我照顾。” 而秦铮自己就是个病人,又怎么能照顾人呢? 吴氏张了张嘴想劝,季老却道:“丫头,你回去好好歇一晚上,明儿若是我孙媳妇醒了,你也得有精神帮着照顾。” 一屋子的男人,秦铮又病着不方便照顾,苏婉纯身边总是得有个女人家瞧着的。 这话让吴氏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苏婉纯,她牵着大丫的小手回去了。 忙忙碌碌的,心思都牵挂在苏婉纯身上,而她却疏忽了大丫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冰水。 还好,季老并未乱了分寸,特意吩咐无药给大丫也熬了一碗驱寒的药汤子,这才将人放走。 夜渐深,天也越冷,壁炉的温暖似乎都抵抗不住外头呼呼吹过的寒风,秦铮侧着身子目光从未离开苏婉纯的脸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苏婉纯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 似乎……有了几分血色。 “年纪大了,精神也没那么好了,老头子我先去歇会儿,你盯着点儿我孙媳妇。”季老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没多指望秦铮能帮得上多少忙。 他熬的药他能不知道么? 虽说退热好,但安眠也是极好的。 怕是用不着多久秦铮便要睡过去了。 还是让无药帮忙看着点安心。 秦铮醒着全靠的是毅力,季老离开后,无人进出的屋子里暖意越来越浓,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最后只挣扎着牵上苏婉纯的手,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铮猛然惊醒。 半梦半醒之间牵住的小手还被握在他的手中,原本柔软温暖的小手此时却是一片冰凉,一如他的心。 还是没救回来么…… 秦铮懊恼,他不怪旁人,指责怪自己没有照料好苏婉纯,以至于她落到如此下场。 “醒了?醒了就赶紧撒手!”季老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秦铮心下苦涩,是要为苏婉纯收拾容颜了么? 接下来季老的话,却像是寒冬腊月的一碗热汤,温暖了秦铮的心。 “你媳妇身上好容易有点儿暖和样子,你还把人家手拉到被子外头去?嫌不够冷是!”季老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将苏婉纯的手放到有温度的地方去。 秦铮骤然抬起头看他,鼻尖酸酸的痒痒的。 “赶紧把药喝了,回头你媳妇儿醒了你却病倒了,我可不管照顾你!”季老行动粗暴的把药灌进秦铮的嘴里,也不管他有没有烫着呛着,便开始给苏婉纯施针了。 回过神来,秦铮胡乱的擦了擦被黑乎乎的汤药浸湿的脸,目光没有从苏婉纯身上挪开,“您的意思是说,婉纯活了?” 这样的认知,让秦铮多少病痛也没有了,他浑身充满了力气便想要站起来。 “你可歇着点儿,你媳妇儿眼瞧着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你可知女子受寒的后果?”季老目光灼灼的钉在秦铮身上,“你媳妇儿本身便体寒,又受了如此一难,日后的体质注定比旁人弱些,不说旁的,子嗣怕是有碍。” 秦铮无父无母,他对亲情的向往季老是知道的。 苏婉纯于子嗣有碍,这样的媳妇怕是…… “只要她能活下来,怎么样都好。”秦铮猛地摇了摇头,人没事儿就行了,身体以后慢慢养着总能好的,就算不能生育又如何?将来收养几个孩子就是了。 对于血脉,秦铮没有多少执念。 素未谋面的孩子,怎么能跟朝夕相处的夫人相提并论? 静静的看着秦铮良久,似乎在确定他话中之意的真假,良久,季老笑了起来,“好!这才是真男人!” 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如今秦铮看重的是眼下。 “既然人暖起来了,怎么还没醒呢?” 紧盯着苏婉纯的面容,昨夜她脸色青紫像是死人一般,可如今她虽有了血色,但瞧着也是不正常的。 哪有人的脸这样红? “我激发了她体内的精血,让她尽快好起来,这次受寒的虚亏,怕是得要个一年半载才能补齐了,至于醒来……恐怕还得两三个时辰。”季老看了秦铮一眼,“你瞧着差不多好了,去给你媳妇儿熬个鸡汤,一会儿她醒了喝点儿。” “我这就去。” 秦铮的厨艺虽然不好,但鸡汤还是会熬的。 家里有许多杀了被冻起来的老母鸡,秦铮挑选了最肥壮的那一只,洗净化冻切块,放在陶瓮里熬了起来。 鸡汤滚滚,香味袅袅,忘了加过几次水,终于季老松了口。 第111章 疏忽 端着温热的鸡汤坐在床前,见苏婉纯缓缓睁开了眼睛,秦铮总算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 “我……” 苏婉纯缓缓动了动唇,只觉得嗓子干涩嘶哑,发声都很艰难。 这样的感受她尤其的熟悉,苏婉纯眼中带着恐慌。 又哑了么? “你先别说话,喝点儿汤。”半抱着苏婉纯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秦铮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汤。 火候足够,整只鸡所有的精华都融入了汤里,入口温润,嗓子没多久就不疼了,可苏婉纯却眼眶红了起来。 见她如此,秦铮顿时便慌了手脚,“别哭别哭,可是哪里难受?我这就去找季爷爷!” 他起身要走,却被苏婉纯给抓住了袖子。 大病醒来,她哪儿有什么力气? 可秦铮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伤了她,急的在原地直跺脚,“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扑到秦铮的怀里,苏婉纯声音闷闷的,还带上了几分鼻音,“我以为我要死了。” 寒冬腊月落水一场,她是真真切切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季老医术过人,她指不定真的就这样没了。 苏婉纯的话,引出了秦铮藏在心中一日夜的恐慌,他伸手紧紧地将苏婉纯搂在怀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是我的不是没有护你周全。”他低垂着头,不一会儿,苏婉纯便感觉到了背后滴滴答答的湿润了起来。 被吓坏了的不仅仅是她,秦铮更是如此。 “没事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原本是苏婉纯心中思绪万千,如今倒是她反过来安慰秦铮。 轻轻拍抚着秦铮的脊背,让他冷静下来。 “才醒了就这么有力气?” 季老进来便瞧见他们俩抱在一起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主要是针对秦铮。 可反应更大的却是苏婉纯,她二话不说便把秦铮推开,面对季老,她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身上的被套,“季爷爷,多谢您救命之恩。” 要是没有季老及时救治,她就真的死了。 这点道理苏婉纯还是知道的。 “都叫我一声爷爷了,谢什么。”季老对着苏婉纯的脸色便好了太多,他笑着让她躺下来,又诊了脉,“你如今瞧着是没有大碍了,可却也还是得好好养着,今年可千万别受寒了。” 以苏婉纯如今的身体状况,再落一次冰河,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那也是回天乏术。 到底她还是惜命的,季老这样说,苏婉纯便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你听话就行了,要是不听话,哼。”季老恶狠狠的瞪了秦铮一眼,“白瞎了我的力气我便打这小子出气!” “跟秦大哥有什么干系?”苏婉纯讪笑着,不着痕迹的挡在秦铮面前。 “只要你好好地,我挨一顿打算什么。”秦铮握住苏婉纯的手,笑了起来。 小夫妻两个相亲相爱的,季老虽然看着还是气哼哼的,但嘴角却牵起一抹笑来。 “好好养着!” 季老走了,苏婉纯半靠在秦铮身上说话。 “我昏了多长时间?家里都还好?” “只要你没事,家里一切都好。”秦铮依恋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失而复得,他心中满是庆幸与欢喜,只想多同苏婉纯亲近亲近,从前的不好意思都消失不见了。 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好在房里没有旁人,苏婉纯倒也没恼,“那张爷爷那边可记得送饭去了?” 秦铮浑身一僵。 他,好像还真忘了…… 看这反应苏婉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当真是不知道说秦铮什么好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送!张爷爷可养着病呢,怎么好挨饿?” 在他们家让老张头饿了肚子,他们成什么人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粮食! “我这不是在担心你么,就没心思想别的……” “别说我只是落了水,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能忽视了照料张爷爷!” 那是养育之恩呐! 苏婉纯当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我可顾不好这个家!” 还油嘴滑舌呢,苏婉纯瞪着他,“还不赶紧去!” 秦铮虽看着悻悻,腹诽着苏婉纯凶恶,但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也真的是喜人。 嬉皮笑脸的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秦铮便跑了出去。 当真跟个孩子似的。 心里还有气,但苏婉纯却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一场,她当真意识到了家里得有人帮忙的重要性。 不然家里有着老人,一点点疏忽就可能会出大事的。 秦铮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到老张头房里,依着苏婉纯的意思道歉。 “一顿不吃老子还饿不死,你媳妇怎么样了?”老张头的脸色依旧是硬邦邦的,看不出是不是因秦铮的疏忽而气恼。 他后半句的关切却是真真切切的,眼中也带着控制不住的忧心。 昨儿苏婉纯浑身湿透的被抱着回来,他想要去看看帮点忙,奈何这不中用的身子,连下地都不能。 懊恼后,也顾不得秦铮的疏忽。 左右日子难过的时候,他一天吃一顿饭也是有的。 饿一顿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醒了,便是她打发我来给您送饭的。”秦铮挠了挠头,眉目只见的郁气舒缓了不少,说起苏婉纯,他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了。 老张头一贯便看不上他这幅样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没事儿就行。”老张头点了点头,人心都是肉长的,苏婉纯对他的关切真实诚挚,他也不是真的硬石头,瞥见秦铮还在那里傻笑,他有点来气,“那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赶紧去照顾你媳妇儿去!” 他一个老头子,也不至于真到了吃饭还得要人喂的地步,秦铮在这还真只能碍眼。 “我这就去。”知道老张头不待见他,秦铮摸了摸鼻子跑了出去,顺便将老张头上一顿饭的碗筷也都带走了。 “你想买奴仆在家伺候?”秦铮皱起了眉头,不太理解苏婉纯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112章 需要帮手 “或买或雇都好,咱们家也确实是需要几个帮手了。” 奴仆这事儿村里是没有的,苏婉纯担心给秦铮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秦铮的脸色,嘴上也同他分析这事儿的必要性。 “如今咱们家老的老病的病,都是要人照顾的,实在是人手不够,所以我想着,若有帮手,张爷爷那边也能有人帮着照顾,你也能轻松一些。” 如今她病着,家里里里外外都是秦铮来操持,她能做的便是秦铮干完活儿之后的查缺补漏。 苏婉纯认为这样不妥,忙不过来不说,秦铮也太累了些,完全没有了休息的时间。 更何况如今她手里的存银不少,开年了铺子再开起来,家里也有稳定的收入,并不是负担不起。 既如此,让自己轻松一些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秦铮的心情有些复杂,到不像是苏婉纯想的那样,认为买人雇人的事情不妥当,他只是在苏婉纯面前自惭形秽而已。 在将苏婉纯带回家的时候,他家徒四壁,虽说手里有些存银,但大部分的时间里头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可如今苏婉纯却在经营之下能建起来大房子,手里有千两存银,还能买人了? 如今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苏婉纯靠自己的能力所得,并非长辈荫庇,他扪心自问,这样的姑娘,他能配得上吗? “同不同意的你倒是说句话呀!”苏婉纯跺了跺脚有些心急,她瞪着秦铮,“我知道,这事儿在村里有些特立独行,招摇了,但咱们确实是需要呀!总不能为了旁人的目光,自己日子不过了?” 跟邻里相处好这件事是很重要不假,但更重要的难道不是自己日子过得好么? 旁人的眼光、闲话,这一切的一切都得排在他们自家开心后头。 对于这事儿苏婉纯早就想通了,也不止一次的跟秦铮说过,如今她不知道秦铮还在犹豫什么。 “我没说不同意啊,我在想旁的事情。” 秦铮赶忙去哄她,苏婉纯病还没好呢,可别气坏了自己。 不是不同意就好。 苏婉纯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那你在想什么?说出来不定我有办法呢?” 就算没有,共同面对难题也总比一个人闷头想办法来得好。 “如今大雪封路,我们要怎么去镇上?” 这时候雪都落实成冰了,路可比季老来的时候难走的多,这个时候想要出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买人总得要去镇上? 那也得能出的了门才行。 她一心只顾着自家的事情,倒是忘了这茬儿。 苏婉纯有些颓然,“那怎么办?” 就像是秦铮说的,大雪成冰牛车是过不了了,要是人力行走的话,怕是要被堵死在路上的。 比起雇人到家里帮忙,显然还是自家人的性命要紧。 这事儿是行不通了。 苏婉纯有些发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别恼别恼,等天暖和了我定去镇上给你找两个手脚利索的丫头在你跟前伺候。” “是要在家里帮忙的!” 比起伶俐贴心,哪个丫头能比得上跟她一起长大的? 可惜,她们都死在了静贵妃的刀下。 想起她们,苏婉纯有些兴致缺缺。 虽说是奴才,但跟着一起长大,情谊更是深厚,贴身丫头苏婉纯现在是不想了,只要家里有足够的人手就是。 秦铮不太明白她为何又摆出了这样的姿态,张口想要安慰,却见苏婉纯自己就精神了起来,“既然没人帮忙,我们自己劳累些便是。” 说着苏婉纯便想去厨房里头忙活,秦铮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去拦,“你可还病着呢!做饭的事情我来,你歇着就是了。” “做饭我还是可以的。” 秦铮还想劝,为了维护口腹之欲,苏婉纯一瞪眼睛,“我可以!” 她一恼起来,秦铮再多的话也没有了。 做饭本身也不是多大的体力活儿,洗碗他来,不让苏婉纯沾水受寒就是了。 秦铮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跟在苏婉纯跟前忙前忙后,就是不让她碰到一滴水。 瞧他那紧张的样子,苏婉纯立时便笑了起来,“真是个呆子。” 被用心的保护着,虽说她嘴上没提,但苏婉纯的心里还是很高兴地。 “怎么有新鲜鸭子?”苏婉纯瞧着灶台上搁着一直整鸭,瞧着还冒着热乎气,一看就知道是刚杀好的,不禁有些奇怪。 这个时节,正是鸭子身上绒毛厚的时候,不应当杀才对,这应该是留种用的。 他们家显然没养这些,难不成是秦铮出去买的? “方才吴嫂子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补。” 虽说苏婉纯落水跟吴嫂子没有什么干系,但到底是跟她一起出门才落水的,秦铮对吴嫂子没什么好印象。 清理的这样干净,定然是下了功夫的,苏婉纯不用想也知道吴氏的心思,她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必如此的,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没有经验,分辨不了哪里的冰层厚些可以长时间站立,哪里又是要赶紧离开的。 吴氏不责怪她牵连了大丫就很好了,苏婉纯又哪里有脸去责怪吴氏? 秦铮张嘴想说什么,却瞧见了苏婉纯满脸的愧疚,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这鸭子你要怎么做?” “熬个老鸭汤喝,也给季爷爷他们暖暖身子。” 一到了冬日里,苏婉纯下厨汤汤水水总是不断,她的手艺好,味道也鲜美,纵然鸭子比鸡的味道重些,也依旧能熬出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手脚利落的处理鸭子及配菜,苏婉纯嘴上也没闲着,“我抓的鱼呢?说好要给季爷爷煮一锅豆腐鱼汤的。” “放在水缸里养着呢。”秦铮挑了挑眉示意苏婉纯去看。 灶屋里的水缸,日夜都沾染着灶屋的温度,不会结冰,也不是太暖和,养点鱼还是能活的。 “放着清清肚子,明儿我就给季爷爷做。” 大冬天的很少有活泼的东西,看着那些鱼来来往往游得活跃,苏婉纯心里也高兴。 第113章 对峙 “不好了不好了,熊瞎子下山吃人了!!” 一声尖锐的惊呼划破寒冷寂静的夜空,苏婉纯被惊了一跳,见秦铮也醒了,顾不得旁的什么,赶忙穿好了衣裳,秦铮又拿了兔皮坎肩给她披上,两人这才跑出了院子去。 反正拦是拦不住苏婉纯的,那就多穿点不受寒好了。 无药也听见动静跑了出来,村子中的田地上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大黑影子,瞧着当真有熊瞎子的模样。 眼见为实,苏婉纯心中咯噔一跳,拉着秦铮的手渐渐收紧了。 秦铮与无药对视了一眼,“你回房里去把我们的弓拿来。” 熊瞎子要赶要杀,都是需要武器的,他们虽然身手不错,但赤手空拳的对付熊瞎子还是艰难。 苏婉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疏忽,担忧的看了秦铮一眼,撒丫子跑回安置杂屋的房间里。 拿了秦铮与无药的弓后,还搭上了一大把箭,这才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原本在门口的两人已经没影儿了,苏婉纯追上去,发现熊瞎子已经入了一户人家,秦铮与无药正同它对峙着。 “弓给我!”秦铮见苏婉纯来了,忙低吼,又见她似乎要走过来,“扔过来!你进屋去!” 下意识的按着秦铮的话去做,奈何苏婉纯的力气太小了,两柄弓箭落下的地方距离秦铮还有一段距离。 可这动静已经惊动了熊瞎子,眼瞧着它朝秦铮的方向扑过去,苏婉纯心跳几乎都要停了,下意识的要继续递弓。 然而,熊瞎子却被无药一脚给踹退了几步。 屋子里的人看不清楚,但苏婉纯离得近却看了个明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熊瞎子足有两人高,少说也得有千斤重,无药一脚便将它踢退了两步,那么他一脚得有多少力道? 亲眼见着无药的本事,苏婉纯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一点。 秦铮趁着熊瞎子被踢蒙了的功夫,将苏婉纯一把推到门前。 “叔婶,劳烦照顾一下我媳妇儿!” 他背对着门口,声音高亮,眼睛却紧紧的钉在熊瞎子身上。 方才那一呼吸的功夫,无药已经将弓箭拿在了手里。 掂量了一下两柄弓箭的重量,无药最终选择了将自己的那一柄扔给秦铮,“借你弓一用。” 苏婉纯对秦铮舍得,买给秦铮的弓箭是县城里头顶尖的,不是那些大家公子骑射用的花拳绣腿,真真切切的威力恐怕苏婉纯自己都不知道。 更何况还可近战,正是如今无药所需要的。 若论近身的功夫,秦铮大开大合,无法与熊瞎子正面对抗,而无药却是最灵巧不过的了,让他近身相搏反倒是更合适一些。 因此纵然秦铮想要亲手试试那弓箭对敌的威力,听见无药的话,他还是没有反驳。 飞快的弯弓撘箭,往后退了几步,看无药迎了上去。 秦铮不着痕迹的,将腿弯处的匕首拿到唾手可得的位置。 温暖的房屋,苏婉纯心中却是一片寒凉,双手更是冷汗津津到帕子都湿了。 这户人家里没有壮年汉子,住的是一对老夫妇,也无地可种,是靠豢养家禽营生,也是因此,熊瞎子首当其冲的便跑到这户人家里来了。 老夫妇两个是厚道人,原本见着熊瞎子闯进来,以为小命就此玩完,谁知道秦铮与无药仗义出手了,他们对帮忙的年轻人感激还来不及,如今秦铮托他们帮忙照料妻子,那自是没的说。 见苏婉纯满面的慌张,纵然他们心里也放心不下,但还是分出精神来安抚苏婉纯。 “秦家的,铮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老婆子瞧跟铮小子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俩联手啊,不说打杀了熊瞎子,赶走是不成问题的,你别担心进屋里来暖和暖和,喝口水。” “老人家,我相信秦大哥。”面对善意,苏婉纯勉强的笑了笑,心里放不下,自然也不会挪步子,“我就在这儿看着,不会跑出去的。” 屋内的人揪心,屋外的人也不轻松。 无药近身肉搏,秦铮在一旁放冷箭,不一会儿便刺破了熊瞎子的皮肉,但若要取它性命却远远不够。 相反,疼痛与饥饿激怒了野兽,它原本只打算吃点儿家禽算完,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打算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吞吃入腹。 赤红着眼睛朝秦铮的方向奔来,脚步沉重,走一步,地上颤动一下,也是颤动在了苏婉纯的心里。 秦铮紧绷着面皮,空出的手不着痕迹的抹上了膝弯的匕首。 短刃不足以一击毙命,他明白,但却也得奋力一搏。 在熊瞎子扑将上来之际,一支箭矢划破夜空,直直的扎在熊瞎子的后脑处,竟活生生的扎穿了它的头骨! 熊瞎子发了狂,也顾不得去找秦铮了,转过头去扑向无药。 就在此时,秦铮跌足一跳,扑上了熊瞎子的后背,对着它后脑勺的箭狠狠一按,原本穿破后脑勺的箭矢从它的右眼中出来,甚至还飞出了好一段距离才落下。 庞大的身躯顿了顿,猛地向后仰倒。 不好! 秦铮还在熊瞎子背上呢! “秦大哥!” 苏婉纯顾不得旁的,飞快的推开门跑出去。 上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可是要砸坏人的! 好在秦铮的反应也不慢,飞快的从熊瞎子身上跳下来,但却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右手被狠狠地压在了雪地里,剧烈的疼痛让秦铮的脸都白了。 他付出了一只手受伤的代价,让熊瞎子永远的倒在了这个农家小院里头。 久久不见动静,屋里的老夫妇两个试探的往外看,见熊瞎子倒在地上,秦铮也半坐在地上瞧着受伤了,赶忙迎了出去。 他们上下仔细打量着秦铮,见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下心来。 “赶紧进屋来暖和暖和。” 秦铮浑身都是血,瞧着骇人的紧。 “不必了,我们先回去。”秦铮白着脸拒绝了老夫妇的要求,在无药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的往家走。 第114章 人没事就行 “这熊瞎子……” 苏婉纯华还没有说完,老妇人便连连道:“等天明了我们就给你们送去,这可是秦小子跟那个小伙子豁出命来才打到的,放心,都是你们的。” 前头那个村长撺掇着秦铮去打虎分给村里人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他们夫妇两个老实了一辈子,可从来没有想过占便宜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能在熊瞎子手里活下命来就已经很好了,秦铮跟无药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们再贪心,也断然不可能去贪救命恩人的东西。 那还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么? 其实苏婉纯是打算分点东西给这老两口压压惊的,但又想起这老两口怕是没有收拾这些玩意儿的经验,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跟在秦铮和无药身后走了。 “你今儿吓坏了?”秦铮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让苏婉纯跟着出来了,娇滴滴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呢。 然而苏婉纯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脆弱无能,“我没事,你的手……” 被熊瞎子压一下可不是说笑的,苏婉纯忧心他这是伤到骨头了。 无药早就检查过了,听苏婉纯问起便道:“只是脱臼了,回去身子暖和了接上就是。” 脱臼啊。 苏婉纯松了口气,没断手断脚就是最好的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回到家,苏婉纯烧水给秦铮洗漱换衣裳,无药已经把他错位的骨头接好了。 水烧了不少,忙活了一夜,无药也是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没多久,他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手里还捧着秦铮的弓。 “秦大哥,这弓……” 原本两头都有的刀刃,此时只剩下一头的了,另一边原本镶嵌着刀刃的地方只剩下了半截铁片子摇摇欲坠。 这弓是好弓,无药不是不识货的,正是因此他才更愧疚。 说到底是他不小心,见着了好东西便想要试试身手,却不想弄坏了秦铮的东西。 银钱于秦铮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这弓是苏婉纯正式送给秦铮的第一件礼物。 自打收到礼物以来,秦铮自个儿都没有用过,如今被无药给弄坏了,秦铮当真有了打他一顿的心。 但苏婉纯在一旁看着,他能说什么? “人没事儿就行了,东西坏了还能再买嘛。”从她手里送出去的东西,苏婉纯一眼便看出了来历,笑眯眯的安慰着无药,又转过头看向秦铮,“秦大哥,你说是不是?” 苏婉纯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秦铮还能说什么? 能当着无药的面给她没脸么?自是不能的。 “是啊,人没事就行。”秦铮脸上带着虚假的笑,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 无药还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将弓放到秦铮的面前,转头便走了。 弄坏了秦铮的东西,还是得告诉季老知道,要赔要罚,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人走了,苏婉纯这才转过脸看向秦铮,“不就是一柄弓么?坏了就坏了,用得着你这样垂头丧气的?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方才当着无药的面她不好不给秦铮面子,否则早就说开了。 如今他们也不是缺这一柄弓箭的银钱,秦铮何必如此? 然而秦铮看重这柄弓箭却并不是因为银钱,而是这弓是苏婉纯头次赚钱给他买的,象征着苏婉纯对他的在意,意义非凡。 若是等闲的东西,哪怕无药扔到河里去听个响呢,他都不会这样心疼。 秦铮抿唇不说话,苏婉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行了,这又没有坏个彻底,回头拿去镇上找铁匠修修不就是了?” 再把这刀刃补好就是了,不就是花点银钱么? 用得着秦铮这样垂头丧气的。 苏婉纯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她从前怎么没见秦铮有这样小气的一面。 其实秦铮要的也就是苏婉纯的一个态度,只要人在跟前,再重要的东西都不打紧,苏婉纯为了让他心情好起来而想办法,秦铮就是再高兴也没有了。 “一会儿赵叔赵婶把熊瞎子送来,就让无药一个人收拾去,谁让他坏了我东西的。” 他瞧着没有那么颓丧了,苏婉纯也放下心来,跟着笑,“那是自然的。” 天亮起来,赵叔赵婶夫妇两个合力将熊瞎子抬到板车上给送了过来,这一路上瞧见的人可不少。 昨夜的动静挺大,几乎半个村子都听见了熊瞎子的嚎叫,但敢出来瞧的也就只有秦铮跟无药两个。 如今他们打了熊瞎子,旁人虽然心里有点羡慕,但嘴上却还是不好说什么。 也就只有跟前头村长宋大江关系好的那几个,会嘟囔着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合该一起分这样的话。 无人在意他们被窝里的嘟囔。 “昨儿你们受了惊怎么不多歇歇?这么急做什么,我们难道还担心叔婶跑了不成。”苏婉纯笑着迎上去,将板车放在院子里,不由分说的将两位老人拉到房间里坐下,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的,让赵叔赵婶很是不自在。 “昨儿要不是你们,我们这把老骨头怕是都不在咯!打熊瞎子我们没法出力,但身上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趁着冻上之前赶紧给你们送来,你们收拾也能方便一些。” 这倒是实话。 “那我就不跟叔婶客气了。” 赵婶笑起来,拍了拍苏婉纯的手很欣慰,“就该如此。”秦铮救他们夫妇两个性命,他们不也没有客气吗? 将老两口送走之后,无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为着熊瞎子转了好几圈。 “这皮毛好呀,又厚又软的,收拾出来可是暖和呢!” “那就交给你收拾了。” 无药一愣,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婉纯,“我?我一个人收拾?” “那不然还是我呀?这屋里就你一个没病没伤的壮年汉子,不是你收拾是谁?”苏婉纯啐了他一口,“就这么说定了。” 说无药是个壮年汉子那是欺负人了,他过了年头才满十六呢,到底也只能算是个少年郎。 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在村里已经可以当个壮劳力用了,苏婉纯奴役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第116章 粮不够 吴氏都同大丫说了,将来若是苏婉纯没有子嗣,就让大丫帮着养老呢! 大丫这条命可以说都是苏婉纯救的,让大丫帮着养老,她心甘情愿! 小姑娘懂事,苏婉纯心里也欢喜,“谢谢大丫。”苏婉纯笑着揉了一把大丫毛茸茸的头发,“你瞧我这一身穿的,怎么会受寒呢?” 秦铮在入冬之前便打了不少皮子来给苏婉纯做了衣裳,如今她穿的袄面是狐皮,鞋子是兔皮棉靴,走两步还要发热呢。 吴氏仔细瞧了瞧她的穿着,心里满意了几分,“这还差不多。”可就是穿的再厚实,大冷天也还是少出门为妙。 “我这不是太闲了么?好容易出趟门同你说说话,你还嫌我不成?那我走了以后你再想让我上你家门可不能了!” 苏婉纯站起身来,余光去撇她,将吴氏看的那叫一个哭笑不得,赶忙上前拉她赔罪,“好妹妹,是我说错了话,你来找我说话我高兴都不及呢,怎么会嫌你?赶紧坐好了。” 这还差不多。 也不是真的生气,苏婉纯也就顺着吴氏的台阶下来了。 如今吴氏家里日子也好过了不少,椅子上也铺上了厚厚的棉垫子,可是暖和柔软,人坐着也舒坦。 拉着苏婉纯的手,吴氏细细问过了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情况之后,转过脸去看大丫,“你去厨房里烧点热水泡茶来。” “哎!”大丫脆生生的应了,迈着小短腿跑出去。 就算知道大丫懂事干活也利落,可瞧着吴氏这般使唤人,苏婉纯还是皱起了眉头,“大丫翻了年头才八岁,你让她去烧水,也不怕她烫着了自个儿!” “哪有这么娇贵,我家大丫能干着呢!”吴氏哼了声,瞧着很是得意。 得,做娘的都心这么大,苏婉纯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着炭盆烤火,暖和可手却有些干涩,她索性搓了搓手放到袖子里头。 吴氏凑上来,“无药小兄弟跟秦铮打的熊瞎子,你就这么大剌剌的分给村里人?也不怕人心里不痛快。” “有什么不痛快的,正经好东西我家都留着呢,你当我家真差这点儿肉食?”苏婉纯瞥了吴氏一眼,“我是会吃亏的人吗?” 她的铺子在镇上开的红火,若是喜欢吃亏的人,自然办不到这样的地步,吴氏摸了摸鼻尖,“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药不会在意的,我都同他说过了。” 在吴氏的眼中,肉可是顶顶的好东西,哪怕自家吃不了拿到镇上去卖呢。 那可是熊瞎子的肉啊!可值老鼻子钱了。 换成银子不仅能买同样大小的肉回来,还能剩下来不少银钱呢。 这笔账难道苏婉纯不会算吗? 见吴氏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苏婉纯笑了,“好嫂子,你好好想想,这天气谁能出的了门到镇上去?我家又不缺那点银钱,肉解出来我是断不会让秦大哥冒着风雪去镇上的,放着也浪费,倒不如给乡亲们加个菜。” 对于家里都揭不开锅的人来说,为了赚银钱买米活下去,冒点风雪不算什么。 可苏婉纯家里不缺银子又不缺粮食的,秦铮何必去受那个罪? 倒不如分给村里讨个好名声。 “这倒是,我怎忘了你财大气粗呢?”吴氏笑倒在了苏婉纯身上。 两人笑笑闹闹了一阵,吴氏忽而想起了一桩事,“对了,我记得你是要买地,如今邻村里有些人打算用地换粮食,你看你家里还有余粮没有。” “用地换粮食?”苏婉纯愣了,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拿出来换粮食的地可别是荒地啊。 那她可是不要的。 吴氏叹了口气,缓缓同她解释,“这不是镇上没粮卖了么?又不是家家户户都家里存着足够的粮食,许多人家是要等过年前去镇上采买粮食的,如今大雪封路,镇上也没余粮了。” 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啊! 说到底还是那县令不给自己留后路给闹得! 如今哪儿还能运得来粮。 眼瞧着没米下锅了,总不能饿死?自然是得想办法的了。 要不是封路之前苏婉纯强烈建议她们多备点儿粮食,最好是足够吃到入秋的,吴氏也是打算买个过年的粮食算完。 如今看来,到底还是苏婉纯高瞻远瞩,若不是她的话,吴氏如今也是没米下锅了。 “若开春还得不着粮食,那咱们这儿怕是要乱。”苏婉纯皱紧了眉头,她很喜欢这样和谐宁静的生活,若是乱起来了,势必会影响她的日子。 “那倒是不至于,我听人说咱们县令大人能搞到粮食,等路一化冻就能送来,也就是这段时间日子难过一些。” 吴氏的消息可比苏婉纯要灵通多了。 如此,那倒是还好。 苏婉纯放下心思,一心一意的跟吴氏打听地的事情,“要换粮食的是旱地还是水田?一亩地想换多少粮食?” “是旱地,一亩地打算换一百斤粮食,共有十亩。”吴氏见苏婉纯皱起眉头,心里也觉得这不太厚道。 虽说旱地一年能产个三百斤粮食,但这时节一亩旱地的均价也才十两左右,一百斤粮食可不是十两银子能买下来的,算下来还是那家人开价高了。 “你若是觉得不合适,我觉着那家人还是能再谈的。” 若是不讲理的人家,吴氏也不会跟苏婉纯提这个事儿了。 如今粮食都是救命的,谁家有那个余力去买地啊? 苏婉纯皱眉不是嫌弃价格高了,这个价格还算公道,但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多余粮啊! 十亩,那便是千斤粮食,她统共从镇上带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自家还要吃饭,老人是不能挨饿的,秦铮跟无药又是正当年,正是能吃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能将家里的粮食全拿出去。 “别忙了,我再想想。” 若要拿银钱去买,苏婉纯是一万个乐意的,可如今嘛……她当真是有些为难了。 “行,你回头若是改了主意我再去那家帮你问。”吴氏很干脆的点头应下。 第117章 绝顶美味 回到家里,苏婉纯又在灶台上忙活起来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地的事情。 其实还是有剩余的粮食,但那都是陈粮,是当时被坑着买下来的,镇上铺子里的都送到苏家粥棚里去了,家里剩下的却一直没惦记着处理。 人活不下去的时候那些粮食自然是能吃,但用那些不好的粮食去换上好的田地,苏婉纯心里过不了这一关,更不想委屈自己家里人。 她愁啊。 直到饭菜都端上了桌,无药也送肉回来了,苏婉纯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李婶子说多谢你惦记着,硬塞了不少糯米团子之类的让我带来你吃。”无药进院子便闻到了佛跳墙那霸道的香味,嘴里复述着李婶子的话,一把将篮子放在了堂屋边上的小凳子上,飞快的坐在饭桌跟前等着吃。 “赶紧去端菜!”季老瞪了无药一眼,动作却比他还快。 给自己家人做,苏婉纯十分舍得材料,佛跳墙直接用砂锅炖了满满的一锅子,季老利落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鲜亮金黄的汤。 入口醇厚,回香无穷。 季老享受的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这无上的美味。 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佛跳墙的鲜美就连佛也抵挡不住,更别提他们这些凡人了。 他们吃的高兴,苏婉纯心里也欢喜,“给张爷爷盛一碗去。” 说一碗就一碗,秦铮竟然拿了一个大大的海碗来。 这一碗盛满端走,旁人还吃么? “等等,老张头哪儿能吃这许多,到时候虚不受补了!一小碗就够了,一小碗啊!”季老瞧着秦铮换了个饭碗来,装到八分满就怎么都不让他碰勺子了。 贪吃的模样跟小孩子似的,苏婉纯笑的眯起了眼睛,“快去快回,一会儿无药把这一锅都吃完了。” 秦铮看了无药一眼,转身走了。 “你小子还有没有点孝心?谁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的!” 秦铮没有反应,季老缺不乐意了。 他细细品味的汤水,无药却像是牛嚼牡丹似的咕噜噜往下灌,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被打了手,无药无辜的看向季老,心里有点委屈,“师父,这熊瞎子还是我打的呢。”他多吃点怎么了? “你打的师父就不能吃了?”季老眼睛一瞪。 师徒俩为了一碗汤都快打起来了,苏婉纯看着好笑,“爷爷,原材料家里还有呢,您若是喜欢,我下回再给您做就是了。” “你做这一锅多费劲啊?都让这小子唏哩呼噜吃了可浪费,他知道什么好吃。”季老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过无药手里的汤碗自己品尝起来。 “师父!” 季老不理他,无药便将求救的视线放在了苏婉纯身上。 可苏婉纯也是晚辈,能拿季老怎么办? 只能给无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师父就是师父,他忍! 除了佛跳墙这个大菜之外,桌上剩下的便是素菜了,是苏婉纯为了换换口味做的。 可谁知道如今却没有人多看一眼,只有苏婉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素菜沾上佛跳墙的汤汁,有清爽有醇厚也十分的鲜美,是这些只知道吃肉的人不会享受。 一家人吃了个肚儿溜圆,桌上干干净净,装着佛跳墙的砂锅更是连底下剩的汤都被无药用馒头抹了个干干净净,瞧着都不用洗了。 季老更是吃的半躺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一直这样吃下去,冬日还没过去我们怕是人就圆起来了。” “那您少吃些。”苏婉纯笑着拿了几个山楂出来给他们嚼着吃,也算消消食了。 季老接过山楂扔嘴里,含含糊糊的道:“我孙媳妇手艺这么好,不多吃点岂不是亏了?” 等开春回了镇上,他可就没有日日的口福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如今季老这模样可不就是跟小孩似的? 苏婉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见秦铮开始收拾桌子了,她也想上去帮忙。 “你别碰冷水。”秦铮用背将她顶开,端着碗走了。 “我去帮忙洗碗!” 无药方才只顾着吃了,如今肚子也撑着难受,瞧着秦铮一个人干活他更是闲不住的。 不让她洗碗,苏婉纯便拿了无药拿回来的篮子去收拾。 转眼间堂屋里就只剩下季老一个人昏昏欲睡。 将冻上了的糯米团子放在冻肉的地方,苏婉纯转头回了堂屋想擦桌子,却发现季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 这可不成。 堂屋里虽然暖和,但这样睡还是要着凉的。 她悄声退开,“秦大哥,季老睡着了,你跟无药把季老挪到床上去睡。” “我这就去。”秦铮擦了擦手,将身上的围裙解开。 然而老人家觉浅,几乎秦铮刚刚碰到季老他便醒过来了。 “我自去房里睡,你们忙你们的。”季老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 瞧着他脚步虚浮,苏婉纯有些不放心,跟上去直到季老稳稳的躺在床上被褥也盖好了这才离开。 饱餐了一顿之后,家里人人都没有多少精神,苏婉纯回房里在软塌上歪着,手撑着脸颊发呆。 秦铮收拾完回来便瞧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可爱极了,上前想跟她说话,却发现她的眼神是呆呆地。 难道睁着眼睛睡着了不成? 秦铮有点好笑,“你要睡便好好睡,才说了季老,你便想着凉了不是?” “我没想午睡。”苏婉纯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冬日里午睡,衣裳穿穿脱脱的可是麻烦,她才不受这个罪呢,再者她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我在这坐会儿养养精神。” 没睡着就好。 秦铮放下心来,坐在她面前给她倒了杯茶,这是秋日里她自个儿晒的花茶,模样不怎么样,但喝到嘴里很是清香宜人,苏婉纯平日里最喜欢得了。 “方才人多我没问,在厨里你在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苏婉纯将吴氏的话说与秦铮听,又说出了自个儿的担忧。 “咱们家的粮食确实不够,买地的事情你也别急,等开春了再看,有银钱你还愁买不到地么?” 第118章 乱将起 总有人家里急用钱要卖的,手里有钱慢慢寻摸就是了。 “我只是想着,开春之前买好了地,开春后正好耕种嘛。” 不耽误种粮食就是最好的了。 若是开春之后再慢慢寻摸的话,人家能种两季粮食,他们便只能种一茬儿,就算不差银子也总归有些耽误事儿。 “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咱家挨饿啊,你别急了,我回头让村长帮着寻摸就是。”秦铮揉了一把苏婉纯毛茸茸的脑袋,按理说这些事情都应当他去烦恼的,苏婉纯却将这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认为苏婉纯越俎代庖,秦铮只是觉得自己无能的紧。 秦铮的话倒是有理,现在想这许多也无用,苏婉纯猛地仰躺在了软榻上,“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如今你好好歇歇,养养身子才最紧要!” “我知道了。” 越是临近年节,天气便越是一日日的寒冷了下来。 祥林村倒是还好,毕竟入冬之前秦铮曾跟李全才暗示过让村里人至少准备好吃到开春的粮食,如今家家户户的日子虽艰难些,但到底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可他们附近的村子却不同,已经有人家开始断顿了,饿得没有办法了,镇上又没有粮食卖,隔壁村里已经有人准备上山去碰碰运气了。 李全才并未庆幸自己村里不用饿肚子,他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人村子里没有粮食,他们村里有,那他们保得住么? 如今瞧着是没什么,但若到了人命不如一口粮食的地步,那他们村里会如何? 李全才被推举成为村长,并不仅仅因为他的人品,更是因为他是读过书的,虽没能考取功名,但却也是村里难得的读书人了。 他的目光自然比寻常的村民要更加长远一些。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李全才也顾不得旁的,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劳力,日日开始巡逻,防备着有可能闯进村子里的人。 村里的气氛一日日的紧张了起来,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除在外巡逻的青壮年外,无人进出。 秦铮自也跟着巡逻去了,无药则是留在家保护妇孺。 察觉到了不妥当后,苏婉纯拉着无药到了地窖外,“你去把地窖里头的陈粮都搬出来,再归置一下里头的东西。” 无药忽然想到快过年了,家里家外的也确实是要清扫整理一下,地窖自然也在其中,因此他对苏婉纯的做法没有了意见,依着她的意思,将地窖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 如今地窖里头只剩下了新粮腌菜和酒,但这还不够。 “我记着里头有两个空的大缸,你搬出来打满了水再放进去。” 往地窖里头放水? 无药心里咯噔一跳,说笑似的看向苏婉纯,“嫂子,你这是建避难所呢。” “万一当真有人闯进来了,我们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能有抵抗之力?总得有个藏身的地方才行。” 就算无药能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所有人全身而退。 还是得自己寻个退路才行。 当日修屋子的时候,苏婉纯便特意将地窖修的又大又隐蔽,而且还留有了透气孔,便是为了以防万一用的。 听她父亲说,她们京城的宅子里也有这样的地方。 最好是用不上,但万一用上了,那就是保命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句的说笑,谁知道苏婉纯竟然真的应了,无药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 “正是因为还没有到那一步,咱们才防患于未然!” 等到了关口再准备,那还来得及么? 无药旁的不在意,但他师父季老的安危却是重中之重,苏婉纯有这样的心思,别管是不是白费力气他都依言去做了。 放在外头的那些陈粮足有三百斤,应该也够闯进来的人满意了。 如今还吃的上饭的人家许多都没有这么多存粮的。 秦铮回来便听说了苏婉纯的动作,他觉得是如今村里的气氛吓着了她,“你别担心,如今咱们村外还没有可疑人士接近,不一定会出事。” 还有县令镇着呢,若是他们县城当真闹了饥荒,县令便是最大的罪人。 谁让是他将镇上所有粮铺的粮食和粮仓的粮食全部都送出去接济别的县城的? 如今闹出了事儿,自然是县令全权负责。 “我之前一直认为咱们县令是个正直的,如今看来当真是糊涂。” 能保证自家吃得饱,再有余力去帮旁人,那是好心善良,可拿着自家活命的东西去帮旁人,那就是愚蠢! 如今很显然,县令就是做了这样愚蠢的事情。 若真的因此事饿死了人,那县令怎么能兜得住? 旁人将县令当成了天大的官,但苏婉纯却是不这样认为的。 县令的所作所为,秦铮不做评价,“事已至此,咱们家的粮食自家吃到秋收还是不成问题的,今年也就是冬日里冷些,都说瑞雪兆丰年,也许开春日子就好过了呢。” 对于种地的事情苏婉纯还不如秦铮了解,他这样说,苏婉纯也就只能这样相信,“咱们村里都成这样了,镇上指不定更乱些,也不知道菲儿怎么样了。” “你不是跟苏夫人提醒过了么?他们又是高门大户,不会有事的。” 杨氏还有自己的庄子呢,吃的粮食指定是够的,苏婉纯担心苏菲儿,倒不如先担心自己。 祥林村关起门来过日子的第十日,里正找上门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李全才,而是直奔秦家而来。 “雪地难行,您怎么来了?”苏婉纯心里隐隐猜到了里正的来意,可却还是笑着端上了茶水。 她越是客气,里正便越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来是有事相求。”他眼睛一闭,还是说了出来,“如今不仅我们村里,这十里八乡有许多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不晓得能不能……” “里正这是要来找我买粮食了?”苏婉纯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如今家家户户都没粮,您又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粮的呢?” 第119章 只能出这么多 这时候的粮食是粮食么? 那是命啊! 就算有人家手里有存粮的,那也都是留给自家救命用的,如今里正开口找苏婉纯要粮食,多少才够? 她手里又能有多少余粮? 难道要他们舍弃自家的性命去救旁人不成。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以己度人,里正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此时他是苏婉纯,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里正搓了搓手,“我想着你今秋不是收了不少陈粮么?又不见出手,所以……” “您是想要我收的那些陈粮?”苏婉纯挑了挑眉,这里正倒还有些分寸,不算过分,“我收的那些陈粮已经尽数送到苏家粥棚了,这事儿您不会不知道?” 苏家杨氏为嫡小姐故去开仓放粮,当时苏婉纯记得他们村里的人都去领了碗粥呢。 衙役前来搜查秦记铺子的时候苏婉纯当着镇上人的面都说的清楚明白了,只要有心没有打听不到的。 如今里正要她拿陈粮出来,那是为难人了。 来的时候里正便预料到了不会那么顺利,如今苏婉纯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会给粮食的,他垂下了头有些丧气,“是我异想天开了。” 苏婉纯就算是手里有粮,那也不可能就这样撒出来,再者他们家人口也多起来了,耗费粮食的地方可多呢。 他转身要走,脊背佝偻下来,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似的。 乡亲们要断顿了,里正作为村官自然是得想办法,可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事儿落到他身上,当真是难为了。 眼瞧着里正转身要走,苏婉纯叹了口气,“我家能匀出二百斤粮食。” 里正浑身一震,转过脸来看她,“二百斤?!” 这些粮食听着不少,但各家各户一分也没有多少,但里正也知道,苏婉纯拿出这些已经是全力了。 二百斤粮食熬成粥也够一家人吃到秋收了。 “只有二百斤。”苏婉纯以为他是嫌少,但她确实是没有余力了,“您若是要,便入夜了来搬走,若……” “好好好,我这先回去安置,入夜了再来找你。”里正笑了起来,不等苏婉纯再说便跑了出去。 粮食不多,但对于快要断顿的人家来说,却是救命的! 秦铮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复杂的看向苏婉纯,“你何苦出这个头?” 二百斤粮食不多,但却也是打眼的了,更何况他们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苏婉纯却拿了粮食给里正,被旁人知道了要怎么想? 人都是自私的,苏婉纯虽说让里正悄悄地来,但这事儿怎么瞒得住? “咱们不是还有三百二十多斤陈粮么?将其中二百斤给里正,剩下的给村长分了。” 反正他们家粮食够吃,苏婉纯也是不可能让自家人吃陈粮的,那些粮食放着没准回头还要生虫了呢。 倒不如拿出来,能活一人性命也是好的。 她也并非不顾自己村里人,想来便是村子里的人有些微词也不会说什么。 “我现在就去跟村长说,顺便也将里正来的事情告诉他。” 这事儿旁人可以闭口,但是对村长得说明白了,秦铮不想让苏婉纯废了力气还讨不着好。 就算是陈粮,也是当初她用实打实的银钱买回来的。 当初他们手里的银钱还拮据呢! “去。” 将秦铮送出了门,苏婉纯回到房里用被子蒙住头。 这架势要乱起来了啊,也不知道开春是不是真的会有粮食来。 就算心里郁闷着,可家里老老小小好几口子人呢,饭还是要吃的。 没心思去做复杂的大菜,苏婉纯只做了几个家常小炒。 分量倒是足足的。 季老瞧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叹气,“丫头,你已经尽力了,造成如今的局面不是你的错。” 是县令,为了那不切实际的好名声而枉顾治下的百姓。 没道理让苏婉纯这样的百姓为之买单。 对于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季老虽然不屑但却也多少了解,如今出了这事儿,县令的位置也算是做到头了。 今年冬日里虽然难过一些,但愿能顺当的过了,春日里能有粮食来。 “我知道。” 这事儿当然不是苏婉纯能左右的,但她瞧着周围往日里朝气蓬勃的邻居一个个饿的愁眉苦脸,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暗骂这县令不当人,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秦铮回来了,没来得及跟苏婉纯说话,便又扛着粮食出去了。 村长主持着分粮的事情,不过一百斤粮食,各户人家能分得个两斤便不错了。 好在冬日里不出门也不干活儿,做得少饿的自然也慢,两斤粮省省吃也能吃一段时间了。 他们怵秦铮,也难得的心里感激。 就算知道里正那便得来的粮食也是秦家里出的,也只是嘀咕了几句没多少不满。 新年一日日临近,苏婉纯也不出门了,窝在家里准备着过年吃用的饭菜。 老张头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伤腿还不能着地,秦铮给他做了一副拐杖,也能自己走出房门透透气。 “嫂子,我挖到冬笋了!”无药从后门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身的风雪泥土,但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的耀眼。 大冬天里没有点儿菜吃可难受,就算地窖里头还有点白菜和苏婉纯做的腌菜,可种类也太少了些。 能有点笋子也算是换换口味了。 从前无药只以为自己无肉不欢,但如今却改观了。 人还是要吃点素的。 “这么多啊。”她从无药手里接过背篓,被压得手一沉。 这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斤了? 苏婉纯狐疑的眼神落在无药身上,这小子别是把山上的那片竹林挖绝种了。 无药挠了挠头,笑的很憨厚。 不管怎么说,挖回来了也不能浪费。 索性苏婉纯便蹲在廊下,将所有的笋子剥皮,留下这两天要吃的,剩下的全部放在通风处晾晒。 做成笋干也方便存放一些。 不管外头的日子再如何,秦家小院却每天都飘散着肉香。 第120章 过年了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自在潇洒。 苏婉纯每日就瞧着秦铮跟老张头吵嘴,陪着季老下下棋,一起欺负欺负无药,日子十分相得,转眼便到了年下。 二十七这一日,徐大才上了门。 苏婉纯很不喜欢他,因此得知他上了门便连面都没露,且对秦铮耳提面命,不管徐大才上门来是做什么的都不许一口应下,得跟她商量才行。 “谨遵媳妇儿教诲!” 秦铮笑嘻嘻的亲了她一口,不等苏婉纯有什么反应,转身便跑了出去。 “色胚!” 红着脸对着秦铮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苏婉纯跺了跺脚,倒不见多恼怒,脸却是通红,不多时又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秦铮千依百顺的态度当真叫人欢喜。 前厅这头。 秦铮坐在主位上,徐大才在下首。 这新房子徐大才还是第一次来,青砖瓦房,院里虽不算雕梁画栋但却也十分的精致,在徐大才的心中,唯有镇上的大老爷才能住这样的房子。 此次上门原本信心满满的要说服秦铮,但见到了这个屋子,他心里却落了下乘。 “有什么事儿就说。”秦铮捧着暖呼呼的茶杯暖手,目光落在了徐大才身上,见他有些局促,眼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到底是关系不如从前亲近了,若是之前见徐大才如此,不说正事儿秦铮也会多宽慰几句。 现在嘛…… 徐大才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秦兄弟啊,你看这眼瞧着过年了,如今家家户户手里都没什么银钱也买不着年货,所以我想……” “来找我借银子的?”秦铮意外的挑眉,“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家的银子都在我媳妇儿手里管着呢,你若是要借钱,来找我可不好使。”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徐大才连连摆手,他也知道前次得罪了人,哪儿有这个脸啊,“我是想着年前正好上山一趟,想找你搭个伙儿。” 跟秦铮一起上山,能打到更好的猎物不说,安全也更有保障一些。 虽然村里的人都对秦铮多少有些畏惧,但他打猎的手艺那还是没的说。 多少年轻的后生都想跟在秦铮后头喝口汤呢。 但这许多年来,能跟秦铮说得上话一起上山的,也就只有徐大才一人了。 这一回想上山的自然不只有徐大才一人。 “我家不缺肉吃,今年我不上山了。”秦铮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徐大才的话给堵回去。 徐大才与秦铮认识许多年了,都没有见他笑过几回,如今见他笑的这般温和不由得有些呆了。 “……可你家人口多了,总是消耗大些,这时节山上的皮毛正好呢,你去了也能给媳妇儿添件暖和的毛皮衣裳不是?” 不得不说,徐大才这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如今秦铮心里头惦记着的,可不就是苏婉纯么? “我秋时已经给我媳妇儿打够了皮毛,再多她便做不过来了。” 苏婉纯就算是干活再利索那也只有一个人,能穿多少件衣裳? 一个冬日里有十件皮毛的衣裳尽够了,家里还有不少毛皮做成了毯子呢。 再者,前头他跟无药合力打下的熊瞎子的皮毛也还在。 如今山上的皮毛,除了雪狼皮和虎皮,哪里还有比得上那个的? 苏婉纯根本就不缺穿! 徐大才呆了呆,也想起了闯进村里来的那只熊瞎子,他们家还分了点儿肉呢。 秦铮似乎真的不需要再上山去。 但他来时已经答应了同上山的兄弟们要说服秦铮,就这样放弃多没面子? “秦兄弟,秦大哥,你就当帮帮我,跟我们一道进山去。” 不想在外头人面前没脸,徐大才也就只能在秦铮面前不要脸了。 他对秦铮也还算了解,知道秦铮最招架不住这一手了。 “这不是我给不给你面子的事儿,上山也得要我媳妇儿同意才行。”秦铮摆了摆手,徐大才算什么?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徐大才再让苏婉纯心里不痛快。 自家人一团和气那才是真的呢。 至于旁人的面子,能给就给不能给拉倒呗。 徐大才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才是一家之主,难道还要听一个小妇人的摆布不成?” 谁家不是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偏秦铮不同,得要对媳妇儿言听计从? 他自讨了个没脸,站起身来恶声恶气的道:“你不嫌我无能拖累便直说,何必说这般没道理的话!” 徐大才可不相信秦铮有那么听苏婉纯的话,难道他不要夫纲了不成? 秦铮又不是吃软饭的。 “我家的事情,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秦铮的脸色也冷了,徐大才算什么?也配这样轻视苏婉纯?“既然你不信我的话,又来找我做什么?” 冰冷嫌恶的眼神,让徐大才想起了上回同秦铮上山遇大虫,当时他不听秦铮的话想多猎点猎物,秦铮也是这个眼神。 像是在看什么不堪的东西。 徐大才豁然起身,张嘴想骂,但对上秦铮的眼神,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讷讷的离开了。 他来说的话,秦铮没有告知苏婉纯的意思,自家没有吃亏,苏婉纯也没有开口去问。 至于徐大才在外头怎么编排秦铮,只要没有闹到他们跟前来,对他们的生活没有造成影响,那就都是跳蚤蹦跶。 不痛不痒的,也用不着费心费力的去处理。 转眼到了年下,苏婉纯将家里储存的好食材都拿出来,里里外外做了十几道菜,最后压轴的是一盆子蜂蜜熊掌。 一口下去满是胶质的鲜香味在嘴里爆开久久不散,配上苏婉纯亲手酿的果酒,十分相得。 苏婉纯为桌上的人都倒了杯酒,轮到老张头的时候却被秦铮给拦住了。 “张爷爷还在吃药,不好饮酒。” 老张头被秦铮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好菜不配好酒那还有什么滋味? 他就等着年下苏婉纯酿的酒开坛好好一饱口福呢。 臭小子真不孝顺。 苏婉纯无措的看向季老,还是听大夫怎么说。 第121章 守岁 “果酒劲儿不大,喝两杯不打紧,不贪杯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老张头赶紧将杯子递给苏婉纯,“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给我满上!” 无奈的看了季老一眼,秦铮叹气,这两个老人没事儿在家聊天,竟聊出友情来了。 见苏婉纯在看他,秦铮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桌子人,除苏婉纯外那都是酒量不错的,一坛子下肚,除了气氛热烈一些也没有什么影响。 老张头招呼着苏婉纯再去开酒,秦铮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大过年的,小酌两杯就是了,酒喝得多了可就没肚子吃菜了,今儿的菜可是你孙媳妇忙了整整一天才做出来的呢!” 见老张头看过来,苏婉纯配合的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再怎么也不好为难晚辈,老张头瞪了秦铮一眼,不再坚持了。 只是心里还有点可惜,早知道就慢着点喝了。 酒足饭饱,苏婉纯收拾了桌子。 一家子老弱妇孺,自然是不好守夜的了。 等到了子时,秦铮便吹灭了火烛让一家子人都去休息。 “过年了啊。”半靠在床上,眼睛紧盯着秦铮,苏婉纯瞧着还有些恍惚。 这一晃,她到祥林村也有小半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头。”秦铮也爬上床,揽住苏婉纯的腰肢,半靠在她身上,心里默默的道,将来还有几十个年头要一起过呢。 哪怕同床共枕了几个月,可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让苏婉纯俏脸通红,她粉拳锤了锤秦铮的肩膀,“你这是做什么!”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秦铮却抱得更紧,热烫的气息搁着薄薄的亵衣喷洒在苏婉纯腰间。 她有些痒,不由自主的扭了扭。 手下纤细柔嫩的腰肢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扭来扭去,秦铮也是个正当年的正常男人,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该有的反应自然也会有。 “别动。” 他的嗓音微哑与些许的警告,暧昧极了。 苏婉纯心里更是窘迫,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就连露出手背的肌肤都变成了粉粉的颜色。 但不管她如何害羞,都不如秦铮身上热烫。 将苏婉纯的腰肢抱得更紧了,秦铮也不管这样的姿势是不是难受,“让我抱一会儿。”浑身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了他的隐忍。 做了好几个月柳下惠,若苏婉纯还不老实,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君子下去了。 即便在这种事情上面苏婉纯没有经验,但她却还是下意识的察觉到了危险,紧绷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了。 “这还是头次有人跟我一起过年。”不知过了多久,秦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似乎还带着鼻音。 苏婉纯心中的羞恼顿时便消散了,还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怜惜,“咱们以后过年保准都是热热闹闹的。” “这是你答应我的。”秦铮抬起了头,被窝里的热度烧红了他的脸,原本冷冽的眼此时也带上了几分水润晶莹。 在她面前,秦铮一直都是成熟稳重而可靠的,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苏婉纯还是第一次见。 也许每个女子的心中都带着母性,见着秦铮这副模样,苏婉纯再冷硬的心也软了,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那是自然。” 她的态度像是哄小孩似的,秦铮怎么也是个成年男子了。 秦铮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格外贪恋着她的温柔,紧紧的抱着不松手。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不知什么时候,苏婉纯在秦铮浓烈的温暖与男子的气息之中沉沉睡去。 说话没有人回应了,秦铮抬起头,见苏婉纯歪着脑袋睡得香甜,便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平。 不像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睡姿,苏婉纯躺下之后便蜷缩起来,秦铮去抱她。 空气中都泛着香甜的气息,窗外的月色似乎都在为这对小夫妻高兴。 睡得迟了,起的自然也晚。 苏婉纯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头高涨了,她赶紧收拾洗漱跑到厨房里去。 “饺子煮好了,你端了去。”秦铮抬起头,见苏婉纯睡眼朦胧的,脸上还带着粉扑扑的红晕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铮的厨艺虽然一般般,但煮饺子的技术还算是过关,没有一个破的。 “你盛点儿米醋来蘸饺子吃。” 那是苏婉纯之前自己酿的米醋,比外头卖的要多一份醇厚。 之前一直都没有做饺子,都是做菜用的,如今用来蘸饺子倒是正好。 “这就来。”秦铮飞快的拿了米醋,有盛了碗饺子汤,这才到院子里头一起吃早饭。 饭后,秦铮、苏婉纯与无药排排站着给两位长辈磕头拜年。 季老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好好好,快起来地上凉。”他第一个便是去扯的苏婉纯,大过年的着凉了可不好。 秦铮与无药自己站起来,季老从怀里摸出早准备好的三个红封递过去。 “压岁钱。” “谢谢爷爷!” “谢谢师父!” 三个小辈又给老张头拜年。 他虽不如季老表现得明显,但脸上也出现了笑模样。 红封没有季老给的厚,但也不薄了,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个铜板。 都不缺这个银钱,要紧的是长辈的心意。 苏婉纯笑眯了眼睛,一副财迷样拉着秦铮去数钱了。 而无药则是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棋盘,在一旁守着两位老人下棋。 “去放爆竹,小心点儿。” 屋外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很是热闹。 虽说家家户户日子都难过,但这爆竹还是不能省的。 过年呢! 随着爆竹热闹的想起,山上也热闹起来。 “这时候还有人上山啊!” 远远的瞧着山上下来了不少人,苏婉纯不禁唏嘘。 “今年当真难过,年节了还去冒险。”她的目光落在秦铮身上,“还好你不用去。” “那都是因为你能干。”若非苏婉纯赚了银钱又坚持在家屯粮食,他这个时候也是要去冒险的。 苏婉纯本是打算看看热闹,可谁知道下山的那波人竟直直的奔着他们家的方向来了? 第122章 讹钱 “是徐大才他们下山了。”秦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以他的眼力,一眼便发现了被簇拥在其中的徐大才。 他好像受了伤,是被抬着下山的。 不仅有徐大才,还有随同他一起上山的后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一行人直奔秦家而来,领头的就是徐大婶。 “秦铮,你又害我儿子!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徐大婶人未到声先至,尖锐的嗓音几乎划破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苏婉纯皱起了眉头,“徐大才上山受了伤,跟你有什么干系?”她侧头看向秦铮,心里奇怪极了。 “他上山之前想要跟我结伴,我想着你或许不同意,便没有答应。”秦铮声音淡淡,徐大婶口中骂骂咧咧并没有给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在苏婉纯来之前,他听过比这难听的话不知道多少。 不痛不痒的,徐大婶又不可能来打他。 没什么了不得。 然而苏婉纯却不这样想,徐大婶如何泼妇都跟她没有干系,但若想要往秦铮身上泼脏水,那是不可能的。 对付徐大婶这样的妇人,秦铮自然是不好出面跟她胡搅蛮缠,于是苏婉纯上前了一步,打开大门,徐大婶一行人已经近在眼前。 “秦大哥是如何害了你儿子,你倒是说说看?” “要是他跟我儿子一起上山,那我儿子还会受伤嘛?这些小子都会平安!就是秦铮害的。”徐大婶一双眼睛紧紧钉在秦铮身上,似乎要杀人一般,“要不是他上山打了那么多猎物,我儿子他们又怎么会上山?秦铮,你这个害人精,你出来!” 一通胡搅蛮缠,苏婉纯简直要气笑了。 更可气的是,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的话,跟在徐大婶身后的妇人竟然面露赞同?! “就是!” “一切都是秦铮害的!” “这个害人精,不得好死!” 苏婉纯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不带半分烟火气,却让她们的声音渐消弭了。 “这样说来,有本事上山打猎还是错了?这后山是我家的还是怎地?我家秦大哥强逼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上山了?自个儿没有本事受了伤,有骨气的就自己打磨本事去!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缩在村里种地!冬日里山上野兽繁多,这些人纯粹是自找的!” 秦铮在屋内,听见苏婉纯的声声维护,眼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温暖的笑意。 被护着的感觉,还不错。 “你这小蹄子说什么呢!我儿子有本事着呢!你竟然敢咒他,我要你好看!” 徐大婶赤红着眼睛就要上来打人。 她儿子怎么就没本事了?她的乖儿子能耐着呢!苏婉纯凭什么这样说! 张牙舞爪的朝着苏婉纯扑过去,徐大婶的巴掌足有蒲扇大,被打一下可不是说笑的。 论口舌,苏婉纯还有一战之力,但跟徐大婶这样的泼妇打架,她没有把握。 控制不住的往后小退了一步,眼瞧着退无可退,她感觉到背后的门忽然开了,在她跌倒之前,被一只大手托住了后背。 “徐大婶这是想在我家门口打人?” 秦铮满身的戾气,对上他,徐大婶还真有些发憷。 但就这样放弃,灰溜溜的离开,她却也不甘心,“谁让这小浪蹄子说话不中听的,你家没个长辈教导着,我帮你教她规矩那是她的福气!” 原本徐大婶还只是梗着脖子强撑着,但话说到后来,她竟理直气壮起来。 苏婉纯简直要气笑了,“那你上门来胡搅蛮缠,我还得多谢你了?” “那是当然!” 徐大婶还想说什么,便见秦铮往她这边走了一步,顿时什么叫嚣的话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祥林村的人谁不知道,秦铮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 这人可是连熊瞎子都能打死的,被他打一顿不知道还有命没有。 虽说徐大婶是个混人,但她却还是惜命的。 “都吵什么呢!”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围观的人们纷纷让了路。 在一旁看着的村民们虽然也觉得秦铮就这样被赖上是无妄之灾,但谁让他们家日子好过呢? 秦铮新房子建起来,一日日的吃着炖肉,镇上还有铺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但却又碍于秦铮这么多年来在村里的可怕名声,没有人敢上门来找茬儿。 如今有人领了头,他们看热闹想着让秦铮吃点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出声帮忙? 徐大婶见着李全才来了,不等苏婉纯开口,便哎哟一声扑了上去,“村长,你得给我家大才做主啊!秦铮撺掇他们上山去,这时候上山就是要了他们的命啊!偏我家小子蠢,听了秦铮的撺掇,如今受了伤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我命苦啊!” 她这样的反应,跟着徐大婶一起来的妇人也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起来。 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秦铮赔钱! “那你们想要怎样。”李全才被闹得有点头疼,他瞧苏婉纯冷着脸站在一旁,秦铮虽然从面上看不到什么,但是却也知道,他定是恼怒的。 徐大婶看着秦家的青砖瓦房眼珠一转,“我也不要多了,就吃点亏,我们这几家加在一起,让秦铮赔个一千两这事儿就算了。” 不仅仅是围观的人,就连李全才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两?! 他们不吃不喝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一百两呢! 那些小子都是金子做的人不成? 苏婉纯目光紧紧地钉在徐大婶身上,“你说是秦大哥撺掇他们上山去的?那你们的儿子都是傻子么?秦大哥说让他们上山就上山?要他们去死去不去死啊?” “你这小浪蹄子胡咧咧什么呢!我儿子聪明着呢!”徐大婶张牙舞爪的又想上来打人,秦铮随手抓了根棍子刷的一下横在她面前。 竹棍这样短短的距离能挥舞出破空声,苏婉纯毫不怀疑,这一棍子若是落在徐大婶的身上,她的骨头就断了。 徐大婶也被惊了一跳。 第123章 白眼狼 “你想干什么?杀人吗?”她拍着大腿又哭嚎起来,“秦铮杀人了,救命啊!” “够了!”李全才受不了低吼了一声,他搓搓手凑到苏婉纯面前,“苏娘子啊,你看这事儿……”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徐大婶是上门来闹事儿的。 徐大才想要跟秦铮一起上山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到底是村里人日子不好过,那些男娃又都受了伤,总得要看病吃药? 苏婉纯意思赔点儿,这医药费就出来了。 反正他们也不差这三瓜俩枣的不是? 徐大婶口中的一千两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十两还是差不多? 苏婉纯眯起了眼睛,冷淡的看了李全才一眼,“按徐大婶的话说,这一千两是那些受了伤小子的买命钱?” “对!我家小子差点丧了命!你就得赔我们一千两!”徐大婶听见银钱顿时来劲儿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一副贪婪的模样。 那些跟着一起来的人家,乃至于村里看热闹的也不由得心里升起了火热。 一千两,难道秦家还真能拿得出来不成? “好,我可以出这一千两。”苏婉纯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无限的冷意。 “那你赶紧出啊!”徐大婶上前就要拿钱。 却不想苏婉纯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这些人,“银子我出,但他们得签卖身契,且是死契,这银子我才给。” 死契,便意味着这人生死都是苏婉纯的人了,就算是苏婉纯把人给打杀了,闹到衙门里去她顶多也就是被训斥两句而已。 若签了,那就是正经的买命钱。 那许岩也是签了死契的,要杀要打还是送到矿上去干活儿那都是苏婉纯一句话的事情。 死契的话一出,四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苏婉纯花了一千两买人,又是被逼着的,那会对这些人家里的小子好么? 自是不会的。 小子可是他们家里的命根子,要活不下去了,就算让女儿卖身也不会想要卖了家里的小子。 苏婉纯做的狠绝,但过分么? 明明白白都说了是买命钱,她这样做没有问题。 “你休想抢走我儿子!”徐大婶像是护犊子的母鸡似的,她是不敢来打人了,但却还是躺在地上撒泼不肯起来,“我不管,你就是得出钱!不然我就一头碰死在你家门口!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害死了人!” “那你就碰死。”苏婉纯冷了脸,瞥了李全才一眼,“要是村长认为这事儿是我家的不是,那也能到衙门里去告,我奉陪到底。” 不等李全才说话,苏婉纯又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其中有许多熟面孔,“看来我家的粮食是喂给白眼狼了,如今各位这般对我家,日后村里再有什么困难,也请千万别求到我家门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急了起来。 他们只是来看看热闹,并且眼红秦家过得好而已,但苏婉纯给的粮食好处却是实打实的,白花花的银子和救命的粮食啊!他们怎么可能舍弃? 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想到苏婉纯铺子开张的时候,惦记着村里人在村里收购粮食、食材,让村里人赚了不少银子,即便被人糊弄也并没有翻脸,后来又用实打实的粮食活了他们的命。 若没有苏婉纯送来的那一百斤粮食,如今村里大多数人家里都断顿了,哪里能有力气来看热闹?能留下一口气就不错了。 大家都慌了,争先恐后的想要来道歉,然而苏婉纯跟秦铮却转身回了屋里,一把把大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村长啊,秦家是好心人家,给咱们村里的乡亲们帮了不少忙呢!” “是啊,他们家还有大夫呢,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 “要我说,都是徐大婶闹得幺蛾子,不然人苏娘子怎么就恼了咱们?” “我呸,搅屎棍!” …… 徐大婶就算是再厉害,也扛不住被这么多人骂,她灰溜溜的跑走了,就连跟她一起来想要沾点便宜的人也不一会儿便跑了。 但这一切都跟苏婉纯没有干系了,她冷着脸冲回房里,将脸埋在枕头里面。 那些村民的态度,别说是苏婉纯了,就是秦铮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被这样对待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见苏婉纯闷着自己,他上前去,“方才你走了,有不少人帮咱们说话呢。” 苏婉纯冷笑,“不过是触及自身的利益才急了而已。”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小孩子的世界才温暖,他尝过了太多的人间疾苦,这样的事情早不在乎了。 只是苏婉纯瞧着是被娇养长大的姑娘,骤然面对这些事情,心里不好受也是有的。 “我知道。” 知道,但心里还是难受。 苏婉纯自问对村里人还算是不错,照顾着自家村子也谋了不少福利了,如今却发现,一切的好意都是白费。 一股多此一举的怨念自她心头起。 秦铮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陪伴着她。 那些村民们如何,苏婉纯到底是没有多说过两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李全才的态度才是让苏婉纯难受的关键。 收粮的高价、分熊肉、分粮食,哪一点不是经过他的手做的? 难道就因为他们家比旁人有钱一些,日子过得好些,便要受这等委屈不成? 沉默了许久,忽然苏婉纯听见一阵咕噜声。 她转头去看,见秦铮的面色有些窘迫,“到了时辰,有点饿了。” 苏婉纯不由得笑起来,“行了,怎么生气也不能饿着自个儿,我去做饭去。” 没心肝的东西,又怎么能让她生气呢? 秦铮亦步亦趋的跟着,见苏婉纯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了,心里稍微松了一点。 她是个豁达的姑娘,秦铮一直都知道。 这事儿到底也只能苏婉纯自己想通,旁人多说什么也无用。 生了气,更应该做点好吃的来犒劳自己。 苏婉纯剁了羊排又切了萝卜,从灶台地下拿出自己缝制的香料包丢进去熬。 第124章 醉酒 大冬天的,就应该喝羊汤。 她又从地窖里头启出了一坛子酒来,给桌上的人都倒了一杯,最后酒坛子回到了她的脚下。 “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这么丰盛。” 季老对屋外闹的事情多多少少的有点耳闻,知道苏婉纯心情不好,故意夸张一点来哄她高兴。 不仅如此,还给无药使了个眼色。 要不是今儿季老拦着,无药就该冲出去把那些泼妇打的屁滚尿流了。 “嫂子做饭辛苦了,我来倒酒。”无药脸上的笑容有点夸张,故意显得殷勤极了。 只有老张头耍不来宝,他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丫头,别人怎么想咱们管不了,咱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旁人顶多也只能在他们周围闹事,他们自个儿不当回事不放在心上,把日子过得好起来了,难道那些没良心的还能闯到他们家里来抢吃抢喝抢银子不成? 若真如此,秦铮就是把人打死了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就是,咱们好酒好菜日子过得这么美,生别人的气做什么。”季老遥遥对着苏婉纯举杯,“喝了这杯酒,什么糟心事儿都没有了。” 到底还是老人家通透,苏婉纯眯眼笑了起来,“多谢两位爷爷。”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她的脸色变得绯红起来,半坛子酒都落在了苏婉纯的嘴里,她晕晕叨叨的拉着秦铮说话。 醉鬼话语颠倒,秦铮也分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总归不管苏婉纯说什么,他都笑着应下就是了。 “回屋里去照顾你媳妇儿,这里有无药收拾就行了!” 季老很大气的一摆手,把家务都让无药承担了。 然而,不干活却并不能让秦铮轻松,他狐疑的看了无药一眼,“你把碗筷收了放厨房里去就是,我明儿洗了。” 这时候要是碗筷砸了,他们又不能去镇上采买,连树叶子都没得用,只能用手抓饭吃了。 苏婉纯被秦铮搀扶着,软软的扑倒在床上,听话的像个小孩子。 秦铮打了水来,便见苏婉纯已经将衣裳都脱了。 “你这是干什么,小心着凉了!” 他的脸色黑红黑红的,小心翼翼的握着苏婉纯的手腕将她塞进被子里。 柔软微温的小手,像是触手生温的暖玉似的,他几乎握不住滑落下来。 苏婉纯乖乖的任由他摆弄,湿润的帕子糊在脸上,她笑着抬起头,“我乖乖的自己脱衣服躺下睡觉觉!” 她醉起来当真跟个小孩子似的,秦铮发笑,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你最乖乖了,来擦了脸睡。” “你得跟我一起睡!”苏婉纯泛着酒色微醺更显娇媚的小脸严肃起来,却并没有抹杀这份娇媚,反显出了几分娇憨,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娇艳欲滴引人垂涎,“陪我睡觉!” 秦铮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这般场景他咕咚咽了口口水,目光有些发沉,“你自己睡。” 往日里美人在怀,苏婉纯还知道跟他保持距离他才忍到了现在。 可今日显然不同,他再留下,便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君子风度了。 “我不嘛,你是我相公,就得陪我一起睡!”苏婉纯嘟起了水润润的唇,眼神朦胧的看着他。 如此娇艳欲滴的美人,秦铮又怎么舍得拒绝? 他的眼神微暗,脱了外裳顺着苏婉纯的力道躺了下来。 柔软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火热的身躯上,却不想美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诱惑力,一个劲儿的往秦铮身上拱。 “你好暖和呀,就是身上有点硬。” 她似乎有些不满,却还是半抱着不松手。 秦铮沉沉的看着她动作,久久没有了动静,他不禁奇了,“婉纯?” 回应他的,只有细细的呼噜声。 “……” 原以为醉酒能成事,谁知道他又成了柳下惠! 恨! 但若是让他此时将苏婉纯闹起来,他却是舍不得的。 因此纵然难受,秦铮还是认了,将怀中小小的身子抱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 转眼便到了立春时节,日子一天天的暖和了起来。 祥林村到镇上的路已经通了。 自徐大婶闹上门,苏婉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只有何大妹和吴氏来跟她说说话。 好容易路通了,她也想去镇上瞧瞧。 若物资到了,镇上的铺子也得重新开张。 季老跟无药也得回镇上去了,药铺一个冬天没人住着,可得好好的收拾收拾。 一辆牛车四口人,唯有伤势还没有完全养好的老张头留在家里看家。 去镇上的人不少,苏婉纯瞧见镇子口有许多人排着队呢。 “瞧着比年前那会儿都要热闹呢。”苏婉纯看着觉得有些新奇。 “家里没粮食了,可不是要到镇上瞧瞧粮铺里头能不能买到?” 如今万物复苏,野菜都没长起来呢,没粮食吃可要饿死人了。 这话倒是。 苏婉纯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队伍一点一点的缩短,很快便轮到他们了。 原本进镇子不需要费用,只要接受守卫的巡查就行了,可谁知道如今却需要每人十文钱的进城费? 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在镇子口与守卫起冲突,这话苏婉纯到了镇子里头才问出来。 “许是担心有流民乞丐。”秦铮如此解释。 如今虽然还没有流民,但若这个月粮食还不下来那可就说不准了。 虽说现在就开始准备有点早了,但也算是有备无患。 “镇上跟咱们村子的路通了,那去临县的路还没通吗?” 雪都化了,粮食应该也快来了。 然而,秦铮的态度却没有苏婉纯那么积极,“南边来的路遭遇了坍塌,路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 只有将山路修好了,粮食才能来。 也是今年大雪闹得。 山路哪里是那么好修通的?指不定要等朝廷的人来才行。 可等朝廷的人得到什么时候?怕是百姓们都要饿死了。 “山路封了?!”苏婉纯心里一跳,别的不说,出了这事儿,这个月粮食指定来不了呀! “南边的不行,还能从京城调来粮食。” 第126章 苏氏父子 “这算是我借的,或者……算您入股?” 这个方向是杨氏指明的,就算是她不出银钱,苏婉纯也是打算给她分红的。 更何况这匣子里的银票可不少。 能跟苏婉纯合作,杨氏很是心动,但她却摇头了,“这可不是我借你的,是你应得的东西。”杨氏眼中带着深意,“你也用不着给我分红,日后你那儿的产出给我送来些便是了。” 刚想拒绝,但苏婉纯抬起头对上了杨氏的眼神。 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见苏婉纯明白了她的意思,杨氏很是欣慰。 “行了,你去找菲儿说话,你们小姐妹也两三个月没见了,想来有许多话说。”杨氏对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去将小姐叫来。” “是。” 崔嬷嬷刚退下,便来了个灵巧的丫头,在杨氏耳边低语了两句。 杨氏的眼神越来越亮,转眼眉飞色舞了起来。 “您若是有事儿便先去忙,找个丫头领我去找菲儿就是了。” “我家老爷回来了,你要不要见见?”杨氏小心的看了眼苏婉纯的脸色,见她没恼又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一起回了,说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兄长呢。” 苏老爷也罢了,那是杨氏的夫君,算起来跟苏婉纯差辈儿呢,但苏少爷便算了。 苏婉纯正斟酌着怎么说,门帘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夫人这儿有客人呢,是我们回来的不巧了。” 杨氏一僵,视线落在苏婉纯身上。 她该不会以为这事儿是她安排的? “上门这许多次都没有拜会过苏老爷,是婉纯的疏忽,如今碰上了,正该拜见。”苏婉纯笑着示意她并不在意。 同在一个府上,若杨氏当真有心安排,苏老爷直接来就是了,苏婉纯难道还能转脸就走不成? 完全没有必要问过苏婉纯自己的意思。 更何况,杨氏故意安排她见苏老爷跟苏少爷做什么? 无利可图,苏婉纯也没觉得杨氏有坏心。 没在意便好。 杨氏缓了口气,笑着站起身来,亲自打起帘子将苏老爷迎进来,又为他褪下了披风,“这位便是我同你说的苏婉纯苏小姐,算起来咱们还是本家呢。” “苏老爷好。” 苏老爷早有了准备,但是再见到苏婉纯正脸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惊了一跳,“好好……”他怎么能让苏婉纯对他行礼,“都说了是本家,还这般客套做什么?叫我一声文叔就行了。” 他将藏在后头的儿子拉出来,“这是我大儿子苏时,应当比你大两岁。”要怎么叫他却没说。 文叔…… 苏婉纯抽了抽嘴角,但见苏文一脸期盼的样子,她还是叫了。 又转过头,瞧见苏时满脸期盼的看向她。 “苏时哥。” “哎!” 苏时见着苏婉纯的时候就呆住了,这般娇艳的小娘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若非苏婉纯做的是妇人打扮,他早凑上去了。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早早嫁了人当真可惜。 算了,做不成媳妇儿做她哥哥也好。 苏时笑嘻嘻的凑上来,“纯妹妹,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哥说,哥去教训他们!” 豪情万丈的少年郎,苏婉纯看着好笑,却也不想打击他的信心,笑嘻嘻的道:“那便多谢苏时哥了。” “娘,纯姐姐来找我玩啦!纯姐姐……”苏菲儿直通通的冲进来,话还没说完,便见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爹跟大哥也回来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看见苏婉纯,小心翼翼的后撤步藏在她身后去了。 这般没出息的样子看得苏文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苏时,带着婉纯跟你妹妹走走去。” “好嘞!”苏时笑嘻嘻的拉着苏菲儿往外走,而苏菲儿一只手却紧紧抓着苏婉纯的衣袖。 三个人便跟珠链似的一串出去了。 “多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杨氏摇了摇头,眼中带着笑意。 “给你的东西送出去了么?” “已经给了” 夫妻俩在房间里说着体己话,苏婉纯则是给苏菲儿拉着好一通抱怨。 “你回去猫冬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当时以为你还在镇上被困住了呢,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我去找你已经人去楼空了。” 苏菲儿嘟着嘴巴好大的怨气。 “当时走的匆忙,来不及通知你了。”苏婉纯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她铺子里当时正收拾东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呢,若是来得及的话,怎么也得跟苏菲儿交代两句的。 苏菲儿轻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她哥哥便拆台了。 “纯妹妹,你别听她胡说,那时候她悄悄的跑出去想找你玩呢,我瞧她也就是去得迟了,去的早点儿怕是就要缠着你回去了。” 那时节,若当真让苏菲儿跑到祥林村去了,大雪封路他们家上哪儿去找人去? “我哪儿有那么没分寸。”苏菲儿嘟起嘴,看着是有些不高兴,但以苏婉纯对她的了解,她定是心虚了,不然早跳起来反驳了。 事情都过去了,苏婉纯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 小姑娘两个说着体己话,从衣裳说到首饰再说到脂粉,实打实的没有苏时插嘴的机会,到底是少年心性,不一会儿便不耐烦了借口跑了出去。 苏菲儿余光瞥见,轻哼了一声。 “纯姐姐,你瞧我新染的指甲好不好看?” 苏婉纯低头看去,只见她莹白的小手像是能在阳光下发出光来一般,原本白里透红的指甲此时却变成了嫩黄色。 从前苏婉纯只见人在指甲上染蔻丹,那是红彤彤的,再不然便是脏兮兮的橘红色,这般纯正的嫩黄还是她第一次见。 “你怎么染的?” “我想既然蔻丹花能染指甲,那别的花说不定也行呢,据说那些做料子的人家会用栀子染黄色,我便学了,将栀子水熬得浓浓的再没有水分了,便收起来,要染指甲的时候用明矾上了,便成了这个颜色。” 苏菲儿仰着头好不得意,“前两日才鲜亮呢,这还是掉了点儿颜色。” 第127章 被坑了 “你还当真是聪慧。”苏婉纯笑着点了点苏菲儿的鼻尖,“那你这法子可跟你娘说过?我记着你家是有胭脂铺子的?这法子无人用过,细细验过了也是个生财之道呢。” 苏菲儿一愣,“这还能赚银钱?”她只是胡乱捣鼓着玩儿而已,“告诉我娘,我娘又要说我胡闹了。” “这怎么能是胡闹?这是你聪慧。”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独一份儿的东西,怎么不能赚银钱?你瞧你如今指甲上的颜色好看么?” “自是好看的。” “好看,有人喜欢,便能赚银钱。” 苏菲儿怎么说也是商人之家的女儿,她从前是不管家里的生意,但耳濡目染之下对商贾之道也还算是通了几分,顺着苏婉纯的话想下去,未必不能成啊。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这就去找我娘要胭脂铺子来,纯姐姐,咱们一起经营。” “把胭脂铺子要来?”苏婉纯真真惊了,她不过是想让苏菲儿把这法子给杨氏,让她能受两句夸奖而已。 要铺子来经营可不是小事,可别杨氏回头认为是她撺掇的。 更何况,苏菲儿会经营铺面么? 苏婉纯在心里对苏菲儿的能力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说做就做,苏菲儿不是拖拉的人,想明白了关窍之后便一蹦三尺高,拉着苏婉纯去跟杨氏说了。 原本杨氏是不同意的,但听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苏文却应下了。 “你们既然要做,便要认真做好,回头我让胭脂铺子的管家来见你,日后便交给你全权经营了,你得做出点成绩让爹娘看看才行,不然你的首饰新衣裳可就都没了。” 苏文虽然同意让苏菲儿去历练,但却也不是全然放手不管。 “爹,你就放心!有纯姐姐在我怎么可能吃亏呢!”苏菲儿一仰头,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母亲,在杨氏出口骂她之前转身就跑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离开,杨氏急的直跺脚,“你怎么能将胭脂铺子就这样给了菲儿去折腾?”那铺子在县城里头,是苏时一手操办起来的,他们名下那么多产业,胭脂铺子的收益不说顶顶好,但却也是数得上的了。 将这铺子许出去,就算是给自家闺女她也有些不放心。 “菲儿十三了,过不了几年便要出嫁,这些年你把她保护太过,也该历练历练,日后总不能再让你帮她打理嫁妆?再者,纯丫头的本事你没见过我却也是听说过的,那位教养出来的闺女哪儿有差的?再者还有我在后头保驾护航呢,你急什么。” 就算不能让胭脂铺子日进斗金,但亏本却还是不可能的。 杨氏心里还是着急,但却也知道苏文的话是对的,“不是我不想让菲儿历练,实在是那丫头也太单纯了些。” “时儿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菲儿若不好好历练,咱们家里的产业日后指望谁去?”苏文摇了摇头,“如今有纯丫头在菲儿跟前提点着,咱们也能放心些。” 杨氏转过脸去,轻哼了一声,“你有远见,你对闺女好,我就是个后娘要养废了闺女!” “你是心疼菲儿,我知道的。” …… 苏菲儿还是第一次这般顺利的找母亲要东西出来,她拉着苏婉纯的手兴冲冲的,“纯姐姐,咱们可得好好经营铺面!一定要让我娘对我另眼相看!” “我跟你一起经营啊。”苏婉纯抽了抽嘴角,“那可是你家的产业诶!” 让她帮着经营,那不是做白工么? 虽然以她跟苏菲儿的交情,就算是帮个忙也没什么,但苏婉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得劲。 “我难道还怕你害我不成?我相信纯姐姐,一个胭脂铺子而已,你才看不上呢!”苏菲儿有点心虚,但嘴上的话却说的很大声。 苏婉纯闷闷的笑了起来,“县城的铺子诶,我怎么就看不上了?” “你就看不上,看不上!”苏菲儿眼珠转了转,讨好的凑到苏婉纯面前,“了不起我把那铺子分给你一半嘛,那也就是你自己的铺面啦!” “两成就行,一半?亏你说得出来。”苏婉纯翻了个白眼,拉着苏菲儿回房里去。 地契房契她还得细看看,当然不是怀疑杨氏给的假的,她只是需要了解那胭脂铺子的所在以及四周环境而已。 其实亲自去看是最好的,只是这时候苏婉纯哪里有空闲? “为什么不能是一半啊?”苏菲儿还不依不饶的问。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苏婉纯叹气,“你信不信,你这头说了要给我一半,回头你娘就得拿竹条抽你!” 见苏菲儿还是不理解,苏婉纯上前同她细细的分析,胭脂铺子的成本。 不仅有铺面更有人工和原料,还有销售成本,苏家做了这一切,转头收益让苏婉纯分五成?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苏婉纯做的事情,也只是给苏菲儿这个大小姐出谋划策而已,她又不是这铺子开起来经营到现在的元老。 苏菲儿眨了眨眼,十分崇拜的看向苏婉纯,“原来经营铺面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啊,纯姐姐你好厉害!” 这不是最基本的么…… 苏婉纯眉头跳了跳,她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杨氏夫妻别不是让她帮着看孩子的哦! 抬起手,苏婉纯重重的在苏菲儿的头上敲了一下,“你这臭丫头,明儿你跟你娘约好了让胭脂铺子的掌柜来的时间,遣人来我家告诉我一声,我也一起见见。” 就是苏婉纯不要见,苏菲儿也是得让她帮着看看的,被打了一下有点疼,苏菲儿揉了揉头,“我知道啦!” 苏婉纯也没有多留,告辞出门后便去药铺里头找秦铮了。 此时秦铮正被无药奴役着磨药。 “季爷爷呢?” 无药抬头看了她一眼,“师父出诊去了。” “我就说,要是季爷爷在,你怎么敢使唤秦大哥干活。”苏婉纯皱了皱鼻子。 这话无药不爱听了,“什么叫使唤?闲着也是闲着,不就是磨点儿药么。” 第128章 劝架 “磨什么药?”季老正好出诊回来,听见了无药这一句。 目光落在秦铮身上,季老的眉头登时便竖了起来,“好啊,合着交给你的功课你都抛出去让你秦大哥做了?打量着铮小子不会跟老头子我告状是?我打死你个偷懒的小鬼头!” 见他当真举着药杵去打不像是说笑,苏婉纯赶紧上前去拦,“季爷爷,不过就是干点儿活嘛,之前无药在我家,我跟秦大哥不也总是使唤无药干活的么?不打紧的。” 她转过头赶紧给秦铮使眼色。 方才不过随口一说跟无药斗斗嘴而已,要真让他挨打挨罚,苏婉纯自个儿心里还过不去呢。 秦铮挠了挠头,却不防手上的药渣子蹭了一后脑勺,他憨憨的笑,“是啊,我皮糙肉厚,不碍的。” 无药可没有错过秦铮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跳起来刚想拆穿,差点儿便迎到了季老的药杵上头,他惊了一跳,顿时便跑到一边去抱着头不说话了。 “好嘛,秦大哥是亲孙子,我是后来的徒弟。” 他嘟嘟囔囔的声音不大,奈何季老保养得好,耳朵更是好使,正正巧听见了他这一句,“老子给你留功课是让你做苦力了是?孙媳妇,你别拦着我,我今儿定要揍他一顿狠得不可!” “无药就是孩子心性随口说说的,他心里定然知道您是为他好。”苏婉纯说什么都不放手,口里好言相劝,不断地给无药使眼色。 这小子平常看着机灵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怎么就蠢钝起来了呢? “是我错了嘛。”无药凑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对季老行了一礼,并好好道了歉,“我以后再不敢让秦大哥帮我干活了。” 毕竟是自小教养的弟子,若真打坏了季老心里也心疼着呢。 他不过是恼无药偷懒不识好歹罢了。 如今苏婉纯劝了劝了,无药也好言好语的道了歉,季老心里再大的气也没了。 便是窝着火,也不好当着苏婉纯的面再打徒弟。 他这个慈祥爷爷的形象还要呢。 只是季老不知道,他在苏婉纯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这就对了嘛。”苏婉纯嘻嘻笑了起来。 季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就会顺便来看老头子,可怜我盼着你脖子都长了。” “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苏婉纯满脸的委屈,“哪儿是顺带来看您呢,我这不是想让秦大哥先跟您多说说话嘛,今儿我可是专程来帮您干活的呢。” “我这儿有什么活让你干?有事有无药呢。”季老摆了摆手,根本就不相信苏婉纯的说辞。 一听就是在哄他老头子。 这下苏婉纯可不乐意了,“爷爷,您忘了年底查账啦?” 之前是说了每回查账都得让苏婉纯帮着看看,之前苏婉纯也都是这样做的。 可如今季老却像是忘了,苏婉纯有点受伤,“难道爷爷不看重我,不让我帮着您了不成?” 孙媳妇委屈了这可不行,季老连连讨饶,“对对对,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竟给忘了这事儿。”他转头对无药,又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严师模样,“还不赶紧去给你嫂子搬账本去,难道还得你嫂子亲自动手不成?” “都差辈了。” 无药看着不情不愿,但却还是乖乖的去了,秦铮也跟在他身后。 季老坐在院子里头亲自给苏婉纯到了茶,“那账房虽老实,但办事也太琐碎了些,半点都不利落,才半年的账本呢,竟有了一大箱子,可得劳累你了。”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话。”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她还从来没有被长辈这般对待过呢,季老的态度让她受宠若惊。 原本不高兴便只是随口说说,哄季老用的,如今当真被如此对待,她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远远地瞧见无药跟秦铮抬着箱子来了,她忙托词迎了上去。 实在是无福消受季老的殷勤。 苏婉纯却没有注意,在她的背后,季老露出了狡黠的笑。 小丫头片子还跟爷爷耍花招。 季老暗暗的轻哼了声,倒是没有让苏婉纯听见。 账本当真是一大箱子,苏婉纯打开盖,密密麻麻的堆着,不知道的还当是多少年的账本子。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那位账房先生,他早明了了苏婉纯的身份,自也对她查账没什么意见,见苏婉纯脸色有些不好,讪笑着上前解释。 “药铺里头,药材的收支跟诊金收支多了些,未免纰漏,故而记得仔细了些,让秦夫人受累了。” 若不是早知道这账房先生是个老实人,苏婉纯还当人家不喜她指手画脚故意为难呢。 如今额头上也出现了一滴冷汗,苏婉纯艰难的笑了笑,“仔细些没什么不好,不出纰漏就行了。” 她随手翻开账目,当真是十分繁琐,一点一滴一针一线都有记录,就算是最后整合的时候也没有分门别类。 办事的态度是仔细了,但这能力嘛…… 她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账房先生,怎么她来查账了这么长时间,这位先生也没有学着点儿。 费了两个多时辰,账本总算是查了个底朝天,虽然他办事不知道变通,但记账还是不错的,至少苏婉纯是没有挑出多少错处。 实在是看账看的脑仁疼,苏婉纯连季老的留饭都没应,拉着秦铮便跑了,路上还不住的跟他叨咕着账房先生不知进步的事情。 却不想秦铮很是无奈的看着她,“账房记账的本事,要么是自己摸索,要么是有师父带着学的,旁人的本事那是旁人的产业,哪儿能随意觊觎?” 难道苏婉纯就没有发现,她每次另起账本的时候,那账房先生都会有意无意的避开去么? 还当真以为人家只是碍于男女大防? 这事儿苏婉纯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狐疑的看向秦铮,“怎么……这样?” 跟敝帚自珍有什么区别? 至少苏婉纯是不介意旁人将她一手查账的功夫学了去的,甚至有人愿意学她还很高兴呢。 第129章 威风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胸襟。”秦铮笑着摸了摸苏婉纯的头发,越是了解这个小媳妇儿,当真越是觉得她可爱。 “方才你好像有话要同我说。” 苏婉纯从他真挚的眼神之中回过神来,面皮有些发红,但却还是强自镇定的道:“我从苏府来,同苏夫人说了些话……”她将自杨氏那儿得到的启发说了一遍,又从怀中拿出了杨氏给的匣子。 “这是给咱们置产的银钱。”苏婉纯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小心的对秦铮道:“我怀疑我二叔已经知道我的所在了,这应当就是他悄悄送来的。” 他已经得到了家主印鉴,知道了苏婉纯的所在却不想搭理,完全可以当她已经死了,为何要借着杨氏的手送银钱来呢? 苏婉纯细想了想,“也许是二叔想要我安分的待在祥林村,再不去京城给家族惹祸,这便是封口费。” 自小二叔便待她仁厚,送来这笔银钱,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再结合杨氏的话,苏婉纯对她的猜测有了四五分把握。 秦铮翻了翻匣子,看向苏婉纯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封她的口还真贵。 这匣子里头少说也有七八千两。 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银钱的,但苏婉纯却好似没放在眼中。 “我本也没打算再去给家族惹祸。” 苏婉纯静静的看着那个匣子,她已经打算要留在祥林村了,再等过个三四年,这风头过去了或者是静贵妃的事情被旁人发现捅出来,她再传话回京,让爹娘知道她安全也罢了。 京城于她,当真还没有祥林村自在。 可落在秦铮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儿,像苏婉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背井离乡,又被家中长辈这样敲打了一下,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他笨嘴拙舌,也不知道应当怎么样安慰,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伸手,揽上了苏婉纯的肩。 “莫怕。” 苏婉纯抬起头来,看向秦铮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我有什么可怕的,有房有地有产业,还有你撑门抵户,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这么可怜我做什么?” 并非她自大,苏婉纯自认日子已经过得比许多人都好了,一番周折来此,能活下来,遇见了秦铮是她的好运道。 她真的半点怨言都没有。 见苏婉纯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秦铮体贴的说起了另一件要紧事,“你若想要将咱们村里的山买下,怕是村长做不得这个主,得去县城里跟衙门报备才行。” 这事儿按道理也应当是村长牵头的,但冬日里那件事,苏婉纯对李全才的印象跌入了谷底,只是比宋大江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若是让人知道她要把山买下来,在尘埃落定之前怕是要生祸端。 她眼珠一转,凑到秦铮耳边去,“如今遭了灾,想来牙行里头有不少人?” “你打算好了?”秦铮眯眼看向她,原以为出了许岩的事情,苏婉纯得考虑好一阵子才会决定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秦铮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苏婉纯掰着手指头算,“咱们家得要有几个干粗活儿和忙活厨下的人,再者你回头就要去书院了,总得有个书童跟着?不然多不像样子,我身边也得有个帮手,再算上服侍张爷爷的,不算外头,光咱们自家用人的地方便不少呢!” “外头?” 秦铮狐疑的看向她,他们家哪儿有什么外头需要人帮忙。 镇上的点心铺子如今不开业,便是开,吴氏跟何大妹也够了。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秦铮一眼,苏婉纯瞧着无奈极了,“咱们要买下山头诶!山头多大多贵,要养鸡鸭,那得有专门看管的人?要种果树,那也得有花匠?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想着他们要买下山的面积,秦铮头皮一紧。 看来当真是要用许多人的。 “那我就不去书院了?”总得有人在家看着,免得有人闹事,他还想给苏婉纯减轻点负担,给家里也赚点银钱呢。 若当真去了书院,那他便只能花钱了。 “不行!书院你必须得去!”苏婉纯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我还等着你考功名让我威风威风呢。” 不然她怎么将所有的产业都挂在自己名下? 苏婉纯已经吃够了商户的亏,想要秦铮努努力去考功名,也让她遇事能直起身子来。 “你就不怕我不是这块料?”秦铮哭笑不得,他就没有在苏婉纯面前写过几个字,也不知道苏婉纯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 “你就好好学!便是不能考取功名,那至少也能回来帮我忙呀!回头你也不至于被人蒙蔽了。” 苏婉纯声音稍微有点大,见秦铮愣住了,她忙转过脸去。 眼尖瞥见苏婉纯耳根后头红了一块,秦铮不由得笑了起来。 “行了,明儿我们再来镇上一趟,买几个人回去先收拾着,等咱们院子收拾停当了,再跟村长说去衙门的事情。”苏婉纯微红着脸轻嗔,“我今儿还跟菲儿说了县城的事情,回头咱们一道去。” 想起来还未跟秦铮说过她跟苏菲儿合力料理胭脂铺子的事情,于是苏婉纯顺道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秦铮看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你这般能耐,若我读书读不出个样子来,就当真得回家吃软饭靠你养着了。” “那你可得好好讨好我。”苏婉纯眯着眼睛得意了起来。 “好,我讨好你。” 两人笑笑闹闹的回家,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乡亲,原本苏婉纯不说各个都会打招呼,但至少也是笑脸相迎的,可如今她却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一个劲的跟秦铮说话。 秦铮这么粗心的人都察觉到了,更别说旁人。 “有点银子就看不起乡亲了。” “一个女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迟早要给秦铮戴绿帽子。” “要是我媳妇儿敢这么不知羞耻,我非打死不可!” 第130章 种子从哪里来 秦铮隐约听见了什么,侧头看去,那些说闲话的顿时闭了嘴,避开了眼神不敢跟秦铮交汇。 “怎么了?”苏婉纯狐疑。 “没事,回去。”秦铮笑了笑,拉着苏婉纯进了院子。 老张头正在院子里头晒太阳,见他们回来了便抬起头,“我刚揉了点儿面,今晚做点儿打卤面吃。” 早就在老张头严肃的脸之下看出了他的贪嘴,苏婉纯闷笑,却也没有反驳。 忙活了一日确实是有些饿了,打卤面简单美味,倒是合适。 苏婉纯去了厨房,将老张头准备好的面团揉了拉成面条,下进滚水里头熟了之后盛出来放在凉水碗里,又去出冬日里做好的肉酱下锅,放入各色调料,过后盛出分好面盖上配菜,吃时一拌便是一道美味。 一家子吃的唏哩呼噜头也不抬,唯有苏婉纯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秦铮凑上前来问她也不答,沉沉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索里面。 直到秦铮将她碗里剩下的面也吃了,将碗筷拿出去洗,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方才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一会儿再不行,我就得托张爷爷给你叫魂了。”秦铮洗碗很利落,但却时不时的洗不干净,得苏婉纯时时在旁边看着才行。 也不知道他往日里是怎么过的。 苏婉纯蹲在他旁边看他洗碗撑着下巴,“我在想……咱们山上要豢养鸡鸭,但这不是鸡鸭抱窝的季节呀,再者,咱们哪儿有那么多种蛋或者小鸡崽子呢。” “这十里八乡的,家里养了家禽的还少么?各家各户一买,若还不够便再走远些,总是能置办齐全的。”秦铮甩了甩手,将洗好的碗筷收进橱柜里头,“你可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交给我去操心就成了。” 有些恼怒的抬起头瞪了秦铮一眼,苏婉纯呐呐,“我这不是担心么。” 买山养家禽,这摊子可铺的不小,万一有个什么纰漏,倒不是亏不起这个银钱,只是如今百姓们正需要这些,可惜了。 秦铮将围裙取下来,“你就放心,谁家的妇人不是照管家禽的好手?定然不会出事的。” “你家的不是!” 苏婉纯跺了跺脚跑出去,秦铮还是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已经瞧不见苏婉纯的影子了,秦铮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回到房里,发现苏婉纯将钱匣子掏了个底朝天,一张张的银票碎银放在面前细细点清。 头顶上的光线忽然暗了,她抬起头来,见是秦铮便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去帮我取个账本合笔墨一起拿来,我算算账。”又垂下头细细盘算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的样子。” “得嘞。”秦铮耸了耸肩,没听见苏婉纯的嘟囔。 笔墨近在眼前,索性送佛送上西,秦铮取了水给她把墨磨了。 一手纸笔一手算盘,面前摆着银票,苏婉纯手指动的飞快,几乎都出残影了。 见她严肃,秦铮也伸长了脖子去看。 “哟呵,咱们家如今有万两存银了。” 之前他连一文钱都得省着花呢,没想到如今家中这般有钱了。 秦铮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还是得娶个好媳妇儿啊!” 听见这话,苏婉纯抽空抬头瞪了他一眼,手上不停歇,“你当这些银钱咱们留得下来?转眼就得花出去了。” 买山,买家禽崽子,买人买地,哪样不得花钱? 还都是花的大钱,当这一万两很多呢。 便是有了这些,苏婉纯还得盘算着花,就怕不够用呢。 不一会儿账目便清晰了,一万两银子堪堪够用,若是顺利的话手里还能留点儿,若是不顺利那就都打点出去了。 撑着下巴,苏婉纯有点发愁,“还是穷啊。” “这还穷呢?”秦铮朝她那儿挤了挤,坐在她身边,深深的认为两人对穷的认知不一样。 没做过生意的人说这些是说不通的,苏婉纯暗暗翻了个白眼,“若是手头的事情办完了,手里还剩下点儿银钱的话,我打算把镇上的铺面买下来。” 租总归是在消耗成本,买下来的话要回本也容易。 在家不能出门的这段日子她可是心疼浪费的租钱银子呢。 “家里的银钱都是靠你得来的,要怎么花自然听你的。”秦铮又凑得更近了些,“只要管我吃穿就行。” “你也不怕我随意挥霍了。” 还当真是对她放心呢。 苏婉纯哭笑不得。 “靠你得来的银子,你挥霍又如何?就算挥霍完了,这不是还有我么?便是不能让你富贵,也定不让你饿着冻着的。” 如今他们家有地有房,就算手中的银钱都亏空了,温饱还是能保证的。 越想秦铮便越觉得置产很重要。 他跳起来,转头找李全才去了。 “也不知道良田的事情有着落了没有。” “越发像个孩子似的了。”苏婉纯摇了摇头,没去管他,垂首继续盘算了起来。 却不想,李全才那便已经有了消息。 “如今世道不太好,卖地的人也多,邻镇上有个地主,手里有百亩良田要卖,被我给打听到了,他急用银钱要出远门,地价能压一压,但却要求将百亩一口气都收了。” 李全才算了算,便觉得百亩良田诱人,但这价格也太高了些。 他光是听着便觉得肉疼。 千两都不够,李全才就算是相信秦铮有本事,也没把握他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钱来。 若没有那意外横财,秦铮说不得就要跟这百亩良田失之交臂了。 可如今嘛…… 不得不说,对于田地,秦铮很是心动,但要不要买还得苏婉纯拍板。 “劳烦您帮我先去问问,看地价能低多少。”秦铮不着痕迹的给李全才塞了个二两的银角子。 至于竞争者,秦铮对这边的经济水平还是很有了解的,能一口气拿得出买百亩良田的银钱的人家并不多,也不定有人家缺这田地。 只要苏婉纯那边能匀出银钱来,这地也就稳了。 第131章 徐婆子 回家同苏婉纯说过此事,虽然银钱不是太凑手,但苏婉纯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买!” 银钱可以慢慢赚,但是良田难求,好容易有百亩良田在售,苏婉纯怎么也不愿意错过了。 虽说这边有钱的人家不多,但能吃下百亩良田的人还是有的。 不说杨氏那头,还有一直在他们家定点心的徐家呢。 听说那是从京城来的,若当真有心置产,百亩良田的银钱怎么也能拿出来了。 虽然知道苏婉纯一定会松口,但她答应的这般干脆利落,秦铮还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过总归是好事。 “我这就去回村长。”秦铮转头要跑走,却被苏婉纯给拉住了,“你去拿两斤肉半匹布给村长送去,算是多谢他帮着留意了。” 徐大才的事情让苏婉纯心里对李全才有了些不满,但一码归一码,这回能找到良田,总归是承了人家的情。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也会把礼数做周全了。 秦铮愣了愣,回过神来苏婉纯说的什么,当即便笑了起来,他赞:“夫人果然深明大义。” “别在这儿说我的好话了,赶紧办事去!”苏婉纯推了他一把,想了想有有些不放心,“去过户之前,记得先去看田地的位置,顺便瞧瞧能不能压一压价格。” 银钱不凑手啊,如今苏婉纯也只能能省就省了。 秦铮更是知道赚钱不易,就算苏婉纯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的。 他同李全才一道出门去,苏婉纯后脚便去了镇上。 “你要买人啊,这个容易。”杨氏抚掌而笑,“这冬日里日头不好,如今牙行可有不少人呢,我让人带了来给你相看?” “只帮我推荐个牙行便感激不尽了。”苏婉纯笑着拒绝,她如何也不至于经过杨氏的手去买人。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唐突了些。 “城北徐牙婆很是厚道,她那儿的人也周正,虽说比外头贵些,但我认为这银钱是值当的。”杨氏也没有多说,顺着苏婉纯的话给她举荐,“我家的人除从娘家带来的,和老爷自小伺候着的外,九成都是从徐牙婆那里出的。” “如此,便多谢您了。”苏婉纯感激的颔首,又道:“县城铺子的事情,我想了想,稳妥起见还是跟菲儿一起去县城实地瞧瞧来的好,正巧近日我家也有事儿得去县城一趟。” “那可好,菲儿跟你同行我是放心的。”杨氏虽说经常拘着苏菲儿不给出门,但对上苏婉纯她却好说话极了。 未尝没有因为她办事妥帖的缘故。 到底还是想要苏菲儿跟在她身边多学着点儿。 杨氏算了算,“十日后你们一道出门如何?” 时间稍微长了点儿,但也差不了太多,苏婉纯颔首应了,拒绝杨氏留饭的邀请,转头直奔城北去了。 原本她以为,徐牙婆会是个佝偻的婆子,可真正瞧见,苏婉纯却愣了。 面前的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但穿着打扮十分周正,脸上带着团团的笑意很是亲切,见客人上门,她问也不问先迎进来上了茶。 “不知夫人想要怎么样的人?老婆子也好帮着推荐一二。” 行事周全,不卑不亢,大户人家的婆子也就如此了。 苏婉纯对她手底下人的规矩忽然有了几分信心。 “手脚利索为人老实,办事本分即可。”苏婉纯笑着回应,顿了顿她又道:“最好能有几个识字的。” 若是初次买人的,必然要求一堆还说不到点子上,徐牙婆一看苏婉纯便知道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姑娘,说不得又是个长期的生意,面上的笑容更是真挚了几分。 “这个容易,夫人稍候,老婆子这就去把人带来。” 人离开了,苏婉纯才有闲心观察着这牙行的模样。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后透风,头上也并非青砖瓦,而是最便宜的瓦片还有粗陋,屋里冷的紧,但四下却极干净,苏婉纯心里对这个牙行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不一会儿,徐牙婆便带着一溜人来了。 整整齐齐的两排站在院子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但瞧着却是很规矩的并没有乱看。 徐牙婆将苏婉纯请过来让她挑选。 打眼一瞧,这些人虽然穿着单薄的补丁衣裳,但一双双手都是很干净的,苏婉纯心里满意,和颜悦色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挑出了四五个青壮年汉子并两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我还要一些人,最好是一家子,能在家帮着干些杂活,要嘴巴老实的。” 一听这话,徐牙婆便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见她要的多,忙进屋里去招呼了几家子人过来,“这些都是整家整户的,您先瞧瞧?若不满意后头还有。” 苏婉纯近前去,脚步停在了一家六口的门前。 这一家人瞧着是会干农活的,人看着也利落老实,不像是自卖自身的人家。 “原本这家是地主家的佃户,原是最老实不过的,却因得罪了东家被发卖出来的。”徐牙婆看出了苏婉纯的疑惑赶忙上前解释。 “那可好,我家正缺会干农活的呢。”苏婉纯眯眼笑了起来,示意的看了徐牙婆一眼。 又给秦铮买了个认识几个字的书童回去,她便跟徐牙婆付了银子,带着浩浩荡荡的十几人回家去了。 这般大的动静,几乎瞬时村里人便被惊动了,探头探脑的出来看热闹,见苏婉纯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大一队人回来,说话便有些难听了。 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唇舌,苏婉纯便当做没有听见,径直回了家去。 先开了库房,将早些日子买回来的棉布收拾出来,交给队伍之中的女子,让她们赶着些将新衣裳做出来,苏婉纯交代了几句便径直去了院子,得先同老张头说明情况。 “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有闯劲儿,想做什么便去做,我老头子还用不着旁人伺候!” 小辈过得好,长辈心里也欢喜,于老张头来说,吃好喝好就够了,还要人伺候,他还怕折了福寿呢! 第132章 多面 不管老张头说什么,苏婉纯也做不来她跟秦铮养尊处优,却让长辈受苦难的事情来。 左右这个家现在是她做主,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五六个媳妇丫头,都是做惯了活儿的,很快便将衣裳裁出来,苏婉纯来看的时候正在缝制呢。 见主子来了,她们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行礼问安。 礼数不错,苏婉纯也没说什么,“手脚快些。” 主子有吩咐自然是没有不照做的道理,晚饭前所有人的衣裳都齐备了,不用苏婉纯特意嘱咐,他们便换上了新衣裳在院子里头排排站着等候主子问话。 秦铮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乌压压一院子的人站着,苏婉纯捧着热茶坐着的场景。 他晓得苏婉纯是去买人了,但这架势他却还是从未见过的。 “你回来了?快坐下喝杯水。”她笑眯眯的将秦铮招呼过来,“这是家里老爷,可记住了?” “是。” 秦铮坐在她身边,纵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把手头的事情办完。 “你们也瞧见了,我家人口简单,只要你们忠心本分,老实勤勉,自然不会亏待。”苏婉纯眼中还带着笑,可骤然间画风一转,隐隐透露出了几分冷意,“可若是做那背主之事,我定不会饶恕你们!纵使我家没多少本事,可打杀几个下人却还是做得了主的。” 下人们面色严肃,二话不说对着苏婉纯便跪下了。 “奴才等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见过苏婉纯温和柔顺的模样,也见过她张牙舞爪泼辣的样子,可如今苏婉纯的这一面,秦铮还是第一次见。 她柔软的娇颜上泛起了几乎凝成实质的冷意,像是真正的大家夫人,杀伐决断。 这样的女子,真真令人心醉。 她到底有多少面? 在秦铮的心生好奇,苏婉纯像是一本精彩的书册,让他永远心怀期待,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看向苏婉纯的眼神越发的温柔缱绻。 又听她的话继续:“让你们老实本分,但却也不能随意的让人欺辱了去,堕了我家的名头我也绝饶不了你们!做事要有理有据,周正妥帖。” 下人们又应了,苏婉纯照例再叮嘱了几句便叫了起。 “白妈妈,你去厨下做点儿饭,想来大家肚子也都饿了。” “老奴这便去。” 将家里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下去,瞧着他们有条有理的忙碌了起来,苏婉纯心生满意,跟着秦铮回房里去了。 “夫人今日好生威风。”秦铮笑眯眯的,靠在柔软的美人榻上看她,神态有些促狭。 嗔怪的拍了他一巴掌,苏婉纯也近前去坐在他身边,“少胡咧咧了,你那边如何?” “百亩田中,有三十一亩水田,余下的都是旱地,那边说若我诚心要,便一同当旱地的价出。”秦铮细细的说明情况,“也就是八百余两银便能拿下,再者,那边还有个庄子并他家佃户居住过的屋子加上一百两银子也一并可卖给咱们。” 苏婉纯忽然起了些好奇,“那边可还有佃户?” “都被那位老爷给处理掉了,只剩下了田地屋子。”秦铮如是道。 他们买下之后,将来定然是要重新去找佃户的,秦铮一个人哪里能种的了百亩地,他们家在村里还有十来亩地呢。 “那庄子和佃户住的屋子如何?你可去看过?” 若是不错的话,苏婉纯倒是也打算一并买下来了。 “庄子是青砖瓦房,带着个小院子,虽不大,但却很精细,佃户住的屋子是土胚房也还算干净。” 按着秦铮的想法,为省事儿,直接买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也贵不了几个子儿。 苏婉纯也是这样想,“那这事儿便定了,我跟菲儿约好了十日后一起去县城里头,你到时候同我一起去。” 便是没有这句叮嘱,苏婉纯要出门,秦铮也是要跟的。 “可以,只是那边这两日便要离开了,咱们若要买那些地,我明日便得去一趟县城。”秦铮将脸埋在苏婉纯的脖颈之中,“你可有什么要带的?” “我什么都不缺,你自小心便是了。”苏婉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头,忽而将他扶直了。 秦铮瞧这有些委屈,刚想说什么便见苏婉纯抬起头朗声唤,“小六子,进来。” 一穿着青衣短打的青年小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讨喜的笑,“老爷、夫人。” “这是我给你选的小厮,明儿同你一起去县城。”不等秦铮拒绝,苏婉纯又道:“帮你赶个车跑个腿儿什么的还是行的。” 看出苏婉纯温柔底下的不容拒绝,秦铮就算不习惯,却还是顺从了,“你会赶车么。”他瞥了眼小六子,瞧着有些不乐意。 “奴才旁的不会,赶车还是会的。”小六子脸上依然带着热情的笑,似乎没有看出秦铮的不满似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里还是夫人做主。 “我派了个利索仔细的小厮去伺候张爷爷了。” “你决定便是。” 不多时,白妈妈便来回话,饭菜做好了。 她的手艺还是不错,一桌子饭菜色香味都有了,苏婉纯瞧着满意,又顺道看了一眼她给下人做的饭菜。 看着那一大锅的粗粮粥,只有底下一丁点儿的米粒子还有一大盘子咸菜,苏婉纯嘴角抽了抽,“你上哪儿找的粗粮?” 苏婉纯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白妈妈却有些慌乱,她看了主子夫人一眼,“奴婢在灶台下头瞧见的,奴婢知错。” 见苏婉纯满脸的一言难尽,她更慌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苏婉纯面前,一个劲儿的道歉告罪。 毕竟不熟悉主子的秉性,从前她在主人家伺候的时候,夫人瞧着干活哪怕没错也得责罚两句呢。 白妈妈认为苏婉纯是觉得她给奴才们做的饭菜太多太好了,才会有恼怒。 也是,谁家做奴才的能吃的那么好? 不饿死就得了。 “得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苏婉纯哭笑不得的拉了诚惶诚恐的白妈妈起来。 第133章 开种 “那些粗粮是我留了调理肠胃用的,这些才是给你们吃的。” 这白妈妈难道没有想过么,若那些粗粮当真是给他们吃用的,量怎么会那么少? 十几个人,吃两顿都不够。 白妈妈瞧着粮食袋子里头白花花的米粒,眼睛差点都瞪出来了。 “奴婢等怎么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我安排的,你照做便是。”苏婉纯一锤定音,忍了忍,她还是没有忍住,转头对白妈妈道:“那些咸菜是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腌出来的,这些便算是给你们的洗尘宴,吃了便罢了,日后可不许动了,你们的菜在那边。” 白妈妈瞧了苏婉纯指的食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可都缺少粮食,怎么落到苏婉纯这里,白花花的米面,肥嘟嘟的肉都是给下人吃的?瞧她的样子半点都不心疼,反倒是去心疼那点儿咸菜。 “我家不缺肉吃,粮食倒是得省着点儿。”苏婉纯给她解释,“至于蔬菜嘛,我不会种,家里也不多,这些是我去年腌的。” 白妈妈愣愣的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见她这样子,苏婉纯也不再多说什么,叮嘱她重新做点儿菜便离开了。 家里有了帮手,苏婉纯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如今家务是不需要她跟秦铮再动手了。 饭后消食的时候去后院瞧了瞧,柴火被收拾的整整齐齐,院子里也齐整了不少。 “白妈妈,前后院子里那些花不要动,剩下的地你瞧着带人开出来种点菜。” 被苏婉纯买回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农活的好手,她只需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了。” “农具在柴房里。” 翌日一早,秦铮便带着银钱跟村长一道去了县城,苏婉纯在家里收拾,指挥下人将家里前后收拾齐整,再开库房拿了一批棉花布面出来。 瞧着库房里头所剩无几的料子,苏婉纯侧头叮嘱,“过两日去县城采买一批料子回来。” “是。” 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叫玉英的,父亲是个秀才,故而认识几个字,后家道中落走投无路才卖了身。 做事周全体贴,为人也利落,苏婉纯有心想培养。 “夫人,吴氏求见。” 苏婉纯愣了一下,立时笑了起来,“吴嫂子来了,快请。” 库房清理的差不多了,便将玉英留下清点,她扭头去了堂屋。 “我才几日没来,你家这么大的规矩了?”吴氏进屋还有些战战兢兢,可瞧见苏婉纯脸上的笑意后,她顿时便不客气了。 “家里有老人,我跟秦大哥两个人又各自有事儿要干,总得有帮手才行。”苏婉纯笑着,说的轻巧,好似这样就能把她的大手笔含糊过去似的。 吴氏笑着点了点她,倒也没有说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了镇上的点心铺子?” “粮食都没到,我拿什么开?”苏婉纯想起这个便叹气,“等粮食来了,便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得去叫你开业的。” 这倒也是。 吴氏跟着垂了眸子,“咱们村里的日子是好过的,你是没见如今又多了多少乞丐,都是活不下去了。” “但凡有吃有喝,谁愿意去做乞丐?”苏婉纯摇了摇头,半靠在椅子上,“罢了,我猜着粮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咱们等着就是。” 反正跟苏婉纯亲近的几家,家里是不缺吃食的,就算再等上三四个月也等得起。 吴氏也只是说说闲话,对那些饿死的人心有同情罢了,她家里也不缺吃食,甚至因为吃得好,这个冬日里她跟大丫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败心情的话不说太多,苏婉纯笑起来问:“对了,大丫的绣活儿怎么样了?我可许多日子没检查过了,可有偷懒?” “她恨不得日日抱着针线睡呢,哪里会偷懒?”说起这件事吴氏便哭笑不得,“不过我瞧着,大丫练了这许久,针线还没你十分之一好,大丫是否没有这个天分啊。” 其实吴氏也不是真想要大丫的针线有多好,只是做姑娘的,多一分手艺以后也算是多了个出路了。 做娘的哪里有不盼着儿女好的道理? “大丫才多大?手还软呢,如今能有毅力坚持下去已经不错了,至于天分,等她满十岁的时候再看就知道了。” 至少苏婉纯认为,大丫的天分虽说不能算极好,但却也还是不错的了。 她七八岁的时候可没有如今大丫的针线。 听她这样说,吴氏也算是放下了心,“那行,如今瞧着天一日日暖起来了,你家打算什么时候开种?” 十几亩地呢,如今苏婉纯家里又多了这些人,就算知道苏婉纯有赚钱的能耐,但吴氏还是不住的为她家的口粮担忧。 “村里打算什么时候开种?”苏婉纯腼腆的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懂种地,还得请教你呢。” “约莫再过上日,虽说去年大雪,但地却是透透的,正是好种呢!” 吴氏家里也有两三亩地,说起这个,她脸上满当当的都是笑意。 “那我家便也跟着。”苏婉纯笑着应了。 又同吴氏说了两句闲话,吴氏不放心大丫一个人在家便提出了告辞。 她一走,苏婉纯便叫了白妈妈的丈夫王老汉到跟前来。 王老汉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了,听苏婉纯问起,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开种得等地化了冻才行,不然面上一层化了,地下还是冰,好好地苗子就得冻死了!” “那等老爷回来,您跟他一起去地里瞧瞧情况,盘算一下什么时候下种。”苏婉纯看了眼王老汉粗糙的手,心里松快了几分,“我是不懂地里的事儿,日后可得多仰仗您了。” “夫人说什么外道话?您给了奴才一场活命,老头子多干点儿活是应当的。”王老汉发自内心的笑着,他这个年纪的人,唯恐不能干活,被人认为是废人了。 如今苏婉纯的看重,实打实的说到了他心里去。 第134章 私房钱 “媳妇儿,我回来了!” 听见秦铮的声音,苏婉纯脸上露出了个笑来,“你先下去,回头有事儿我使人叫你来。” 不等王老汉回答,她便径直起身迎了出去。 夫人老爷关系好是好事,王老汉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躬身迎了,同白妈妈交代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这么快回来了,办事儿可顺利?” 秦铮接过苏婉纯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汗,“顺利着呢!那地主老爷在衙门有些门路,故而我们办过户的时候也没受为难。”他将帕子递还给苏婉纯,又从怀里拿出银票来,“这是余下的银钱。” 在他出门前,苏婉纯给了整一千两的银票,出了买下田地房屋的银钱外,剩余的一百两便是走门路和交过户税的银钱。 而今还余下了五十两,地契房契一应俱全,应当真像是秦铮所言的一切顺利。 苏婉纯面上的笑容愈发真挚了起来,“还说人家,你如今也是地主老爷了呢。” 她毕竟是个女子,纵然手里有银钱,买房置产也是在秦铮的名下。 这没什么,可落在秦铮耳朵里,他却有些怕她不痛快,“这原应当是你的私产,该落在你名下的,可衙门的人说……” “得了,总归是咱们家的东西,在你名下还是我名下不都是一样的?”苏婉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仰头对白妈妈道:“今儿家里有好事儿,饭菜做的丰盛些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白妈妈听了主子们的话,晓得是添置了产业。 主家越是富贵,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过得也就越好,心里高兴,听见苏婉纯的吩咐便高高的应了,利索的跑出去置办开来。 秦铮的视线落在苏婉纯身后的玉英身上,“你跟小六子也都下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 玉英没有动作,视线落在苏婉纯的身上。 她的主子不是秦铮,自是要听自己主子的吩咐了。 苏婉纯微微颔首,玉英走了她才嗔道:“你有什么事说,这般神神秘秘的。” “这是我给你买的。”秦铮自袖中拿出了个长条盒子来,递到苏婉纯的面前,“是我用这段日子在山上的收益给你买的,没用家里的银钱,不值当什么,你别嫌弃。” 他小心谨慎的观察着苏婉纯的脸色,如今家里已经有了上千两的往来,苏婉纯还能看得上不过十余两的首饰么? “这么说,是用你的私房钱买的了?”苏婉纯故意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板着脸看他,猛然看去好像还真有点儿唬人。 秦铮忽然想起村里汉子们说的,家里媳妇儿都不喜欢他们藏私房钱,有些厉害的甚至连男人身上的一文钱来路都要管呢。 从前苏婉纯从未问过他这件事,此时骤然说起,秦铮难得有些心虚。 “我……我以后的私房钱都给你。”他满脸的讪讪,眼神闪躲着不敢跟苏婉纯对视。 瞧见他这般模样,苏婉纯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行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身上留点银钱也好。”制止了秦铮掏银子的动作,她打开盒子去瞧,只见里头躺着一串珍珠,用细细的银链子穿着,并不华贵,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不怪我?” 原本便没有责怪秦铮的意思,如今瞧了礼物心里喜欢,苏婉纯脸上的笑容也控制不住了,却还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看在你礼物选的不错的份上,我不怪你了。” 秦铮松了口气立时便笑了起来,“你若喜欢,我以后还给你买首饰。” 他亲手给苏婉纯续上了茶水,嘴里还不住得嘟囔,“如今家里也不缺银钱,你也该给自己添点儿首饰了。” 她穿的精细,但身上戴的却让人不敢苟同。 这么些日子了,她头上还是秦铮之前送的那光秃秃的银簪子,从前瞧着是打眼了,但如今看来,实在是太低调了一些。 难为秦铮想着给她添首饰。 “我又不喜欢戴那些玩意儿。” 从前在闺中的时候,苏婉纯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 但她如今已经不想打扮的精细耀眼了,平淡低调才是真。 秦铮不知该怎么劝,但在他看来,苏婉纯就该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反正现在她又不用干活儿。 跟他不好解释缘由,苏婉纯将话题转开,“你可看清了,那百亩良田之中,旱地几亩,水田几亩?咱们好好盘算盘算该怎么种。” 说起正事儿,秦铮严肃起来,“有三十亩水田,剩下的全部都是旱地,都是不错的。那许多田地我一个人肯定种不来,我想着,不如就地去找点佃户?” 其实更多时候,佃户是要签卖身契的,都是主家的奴才。 就像那庄子原本的主人似的。 但很显然,如今他们家是负担不起的,那便只能租给家里没有田地或者不够吃的人家了。 这样一来便没有家奴好管控,到底如何,还得看苏婉纯的意思。 “那庄子离此地有多远?在哪个村?” “不过二十余里,就在王家湾不远,按理也应当隶属于王家湾。” 在里正家那边,这事儿应当好办些。 苏婉纯抚掌一笑,“我过两日去找李婶子说说话,也顺便问问他们村里有没有人打算租种田地。” “村长回来时问过我,是否能安排一些地给村里人种。” 各家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村里还有许多人家没有地,只能打点零工过活呢,也有人多地少不够吃的人家,若是运气好那便能租下几亩地糊口,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只是这样的事情一般来说比较少见罢了。 “咱们家在村里不是还有几亩地么?都租出去得了。”苏婉纯侧头看向秦铮笑,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你可答应我了要去读书的。” 秦铮摸了摸鼻子,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有些讪讪。 他这不是瞧着苏婉纯几天都没有提起这件事,也不见她去镇上打听书院,以为她放弃了么? 谁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呢。 第135章 好想法 “我都盘算好了,书院春假时我便去打听,等春假过后你便去进学,家里的事情有我操持你不用担心。” “可咱们还得去县城呢。” 这样一来时间岂不是太紧了一点儿? 秦铮舍不得苏婉纯如此的劳累。 “春假还未开始放,算起来咱们还有一个月的空闲日子呢,尽够办事儿的了。”苏婉纯拍板,一锤定音,“听我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得去上学就是了。” 虽说后头的事情有不少,但近日苏婉纯跟秦铮还是很闲的。 秦铮不是能闲下来的人,没事儿做他便成日的往山上跑。 “夫人,奴才有事情禀告。” 苏婉纯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听见小六子这话,擦了擦手转头看他,“有什么话就说。”见他面色严肃的模样,苏婉纯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她也没认为这小子能有什么大事儿。 “奴才前日与老爷去县城时途经镇上,有一带着孩子的妇人来纠缠老爷呢!” 带着孩子的妇人? 苏婉纯一愣,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精光,但转眼间却又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你可打听了是谁?老爷怎么说?” “老爷说不用理会,日后见了远远地让我们赶走便是,也不必……不必告诉夫人。”小六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婉纯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不禁有些急了。 淡淡的瞥了小六子一眼,苏婉纯道:“既然老爷发了话,你又如何还告诉我了?” “夫人,这……”小六子一脸为难,似乎不知道应当怎么开口。 一旁的白妈妈听了去倒是帮他开了口,“夫人,这一听就是有狐媚子要勾引老爷了,老爷许是不想让夫人烦心才没让小六子开口,只是这种事,夫人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白妈妈一听小六子对那女人的描述便觉得不齿,带着孩子的女人居然往他们老爷跟前凑? 连个黄花闺女都不是,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还想勾引他家老爷?瞧不起谁呢! 看着苏婉纯娇媚的侧颜,白妈妈认为苏婉纯这般淡然,应当是自诩美貌的缘故。 “夫人美貌绝非一般人可比,但男人啊,是很难拒绝送上门的女子的。” 白妈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苏婉纯劝着,就这样不说,还拿出了曾经伺候过的主家来给苏婉纯做例子。 送上门的女人虽然轻贱,也极易被放弃,但男子一口拒绝的可能性还是不高。 更多的时候是有了首尾后被发现,这才放弃了女方。 苏婉纯虽然美貌,但到底年轻啊,怎么能及得上游走在男人身边多年的女子? 见白妈妈几乎要将那女人贬低成烟花女子了,苏婉纯不禁有些好笑,忙劝道:“人家不一定有那个意思,说不得只是老爷认识的人说说话,老爷那个脾气,哪句话说的不好听赶了人而已。” “夫人!” 白妈妈还想再劝,却不想苏婉纯清清淡淡的眼神扫过去,她便再说不出话来。 忽然意识到是僭越了,白妈妈垂了头,心里有些不安。 不仅仅是白妈妈,小六子也不安极了。 这个家当家做主的是夫人,若是让苏婉纯觉得他们俩不安分,日后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苏婉纯跟秦铮是厚道人,他们自来了过得便是卖身之后最好的日子,不想就此丧失了主子的欢心,两人想分辩几句。 “我知道你们俩是为我着想,但是这样的事情我若闹起来反而是落了下乘,不若先等着瞧一瞧,老爷也不一定有那样的心思。” 总的来说,这件事是苏婉纯占着上风的,就算有人惦记着秦铮又如何? 只要他自己不松口,那谁也没有可乘之机。 更何况苏婉纯还占着正妻之位,掌控着财政大权呢。 秦铮也不像是那负心汉。 这点自信苏婉纯还是有的。 白妈妈与小六子对视了一眼,都从苏婉纯的身上看到了从容不迫,他们忽然之间恍然。 跟眼前的夫人相比,那个女人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般。 老爷身边有夫人这般的娇花,哪里还会分给野草半点视线? “行了,你们都起来。”苏婉纯伸了个懒腰,“小六子来这儿看火,徐妈妈看着点儿锅里,水别干了,再炖两个时辰,肉都软烂了便来叫我。” 跟他们在这儿说了这许久的闲话,苏婉纯也有些困倦了。 她午觉都没睡呢。 玉英一直跟在苏婉纯身边没有说话,服侍着她洗漱,褪下衣裳,又为她铺好了床。 虽说小六子张口的时候玉英也有些惊愕,但她从未怀疑过秦铮对苏婉纯不忠。 不仅仅是因为苏婉纯的美貌才情,更是因为苏婉纯的本事。 虽说玉英在苏婉纯身边伺候的日子不长,但却也能看出,家中的银钱、土地、房子、下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苏婉纯带来的,但凡秦铮讲一点儿道理,就算有了旁的女子,也不可能有人动摇苏婉纯的地位。 这就够了。 从头到尾,玉英担心的只是苏婉纯钻牛角尖。 好在苏婉纯坦然从容,似乎一点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秦铮自山上带着猎物回来了,苏婉纯都没有跟他提过一个字。 一直在厨房里头捣鼓肉汤,直到肉都被煮的滚烂,便装进了干净的小瓷坛子里头,又在坛子口用水封上,见坛口的水滚了一滚,这才撩开手。 “你这是做什么呢?” 苏婉纯抬起头来,“我冬日里做的肉酱至今都没坏,我想着,也许用赶紧的容器封死了口,里头没有气儿了便能长时间的保存肉菜?” 如今他们这四周都缺粮食的很,若是当真能做出来便不愁卖了。 秦铮更有远见一些,若当真像是苏婉纯的畅想一般能成功,那可是上好的军粮啊! 稍热热便是一道美味,便是不热也能解决一顿饭! 他看向苏婉纯的目光骤然炙热了起来,“你有几成把握能成?” “七八成。”苏婉纯撑着下巴看,见坛子的热度降下来了,便能让人收拾起来放到橱柜边上。 第136章 没坏 “只是就算能成,用这样的坛子装,顶上还封了水,未免有些不太方便搬运,若是能有更好的能封死的罐子就好了。” 最好是轻便常见的材料。 不然的话这事儿根本就不能成。 秦铮想了想,“我记得你上回买来的人之中有个木匠?把他叫来我跟他一起研究。” “行,这坛子先放上个七八日,若是里头的肉汤没坏,这事儿便成了。”苏婉纯笑了起来,这可是一条大大的商路啊! 她倒是没有像秦铮想的那样能供给给军队,这样的东西,卖给商队亦或者需要时常行走在外的人也好呀! 那种人可不缺钱,这可是财路。 苏婉纯没有什么时候像是这一刻一般紧张着,期盼着能够成功。 会木匠活儿的是白妈妈跟王老汉的儿子,他听了秦铮的要求之后,两人投入了紧锣密鼓的研究之中。 家里顿时出现了一堆瓶瓶罐罐,堆得柴房里头满当当的,但一连七八日了,都没有一个成功。 转眼到了越好去县城的日子,苏婉纯一大早便打开了橱柜旁边的肉汤罐子,放在灶台上重新加热。 “你尝尝看坏了没有?我吃着是好的。” 秦铮试探的喝了口,肉汤醇厚,为了检验好坏,苏婉纯特意没有放很多的调味料,尽量保留肉的原汁原味,这样在品尝的时候才能更好的尝出有没有坏。 自然是没有的。 秦铮面上的表情便是最好的答案。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狂喜。 只是两人的初衷不同。 “就是没有更好的容器去装。”苏婉纯撑着下巴有点发愁。 “我已经有思路了,交代了王木匠在尝试,咱们回来便知道是否能成。”秦铮如是保证,“就算这回不成,以后终有一日也是能成的,你好容易有了这般好的主意,我自然不能拖你的后腿。” 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镇上,苏菲儿已经收拾好了。 她到底是第一次不在父母的陪同下出门,身边带了两个丫鬟三个护卫,见苏婉纯只夫妇两个,苏菲儿当即便上了他们家的牛车,护卫丫头都坐在自家的马车上。 不仅如此,还将玉英也要赶过去。 “小姐,不如奴婢等坐牛车,小姐跟秦夫人、秦老爷坐马车?” “纯姐姐,你的意思呢?” 苏婉纯眼睛一瞥,见开口的丫头满脸祈求,心里叹了口气,“行,秦大哥,委屈你坐在车辕上头了。” 秦铮是个男人,就算有苏婉纯在场,也不好跟苏菲儿一个未嫁女坐在封闭的车厢里头。 苏府的丫头狠狠地松了口气,朝着苏婉纯投去了感激的视线。 马车后头跟着牛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后头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 没有了丫头时时刻刻的看着,苏菲儿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就没有个安静的时候,嘴上也一直叽叽喳喳的跟苏婉纯说话。 就算苏婉纯之前一直对苏菲儿很纵容,此时也不禁觉得有点烦,“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苏菲儿还没回过神来,满脸茫然地看她,“什么事情啊?” 在苏婉纯恼怒之前,苏菲儿想起来了,“都办好了办好了,在这儿记着呢。”苏菲儿讨好的笑了笑,将一本小册子拿出来放在苏婉纯面前。 那是各色染料配了明矾之后能在指甲上留存的时间。 为此苏菲儿霍霍了她院子里的所有丫头,到现在那些丫头手指甲上还残留着颜色呢。 打开册子细细看过去,苏婉纯心里还算满意。 “就是靛青的染料不太好弄,一不小心沾到了肉上三四天都洗不下去呢!染色又得停留一个时辰,实在是难以避免弄脏手。” 苏婉纯点了点头,她又问,“胭脂铺的情况你问过你娘了没有?” “什么情况?” “……当然是经营情况了,比如说每个月的盈利,还有掌柜是外聘的还是自家留有身契的人,跑堂的又是什么人,制作胭脂的又有多少人,这些情况你都没问?” 苏菲儿缩了缩脖子,“我就问了我娘掌柜的事情,上回你也只问了掌柜呀!” 说一句便打听一句的,苏婉纯只觉得额头突突的跳,“是我想的不周全。”她满心的无力,“那掌柜的情况如何?” “我娘说了,那掌柜的是我家管家的儿子,因着有几分机灵这才被派到了铺子里,历练后能办事儿这才升了掌柜。” 打听得还算清楚,苏婉纯缓了口气,“既然是家生子,那你没问你娘铺子里的情况也不很打紧了,咱们到时候自己去瞧便是。” 苏菲儿重重的一点头,“就是嘛,要是什么都问我娘的话,我娘还当我办不成事儿都得靠她呢!我才不是什么都不会。” “嗯,你只是太单纯了些。” 看在她们俩关系不错的份上,苏婉纯说的话还算好听。 秦铮在车辕上听着车厢里头两个姑娘说说笑笑,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午饭一行人在车上搞定,苏婉纯拿出早晨没吃完的肉汤,还有一大包的白面干粮,沾着肉汤吃倒是很不错。 出门之前确定了这肉汤没坏,苏婉纯便又回锅了一次,更添了几分滋味,如今配着干粮吃正好。 留够了他们这辆车上的,剩余还有半坛子,索性苏婉纯便让赶车的车夫送到了后头的牛车上去。 “这么好吃的东西咱们自己留着不好么。”苏菲儿嘟着嘴巴,倒不是她小气不给下人吃东西,只是于下人而言,白面干粮就已经很好了,还有主子做的肉汤,这也太丰盛了一点。 她是怕苏婉纯把下人的胃口给养大了。 “左右咱们也吃用不完,剩下的赏给下人怎么了?”奇怪的看了苏菲儿一眼,要是都吃了她就不怕又积食了? 吃不了也是浪费,主子赏剩菜给下人吃是很经常的事情,尤其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 这代表着主子的看重。 第137章 英雄救美 苏菲儿讪讪,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有些舍不得苏婉纯把这么好的东西分出去而已。 如今这县城里外粮食可是精贵物件,有些过得凄惨的主人家都不定吃得上这么多细粮呢,偏苏婉纯不心疼,都给下人吃了。 回过味来,苏婉纯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不满,看向苏菲儿的眼神不禁有些一言难尽,“我跟你家是饿着了你怎么着?这般护食。” 跟下人计较剩下的吃食确实是不体面,苏菲儿讨好的对苏婉纯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县城走,却发现越走路上的人越多。 与他们一般坐车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走着的,身上穿的衣裳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看着很是可怜。 打眼一看,倒像是逃荒的难民。 苏婉纯这样想,嘴上自然也就这样说了。 “可不是难民么?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往县城跑!”坐在秦铮身边赶车的车夫听见苏婉纯这一句,下意识的便接上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妥,正要告罪,却被秦铮给拦下了。 只听见苏婉纯在车厢里头叹气,“这倒是,只是去县城又有什么用处?” 县城难道就有粮食能够活命么? 总归都是一样的,要她说,与其去县城碰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倒不如在各家村里的山脚下找找看,有点儿野菜也是活命的啊! “这个我知道!”苏菲儿叫嚷起来,声音有些大,“据说是朝廷知道了咱们县的事情,派了钦差大人来查呢!粮食可能也会一起跟来。” 京城匀出粮食来了? 苏婉纯有些惊讶。 不怪她这样想,京城的那些人什么德行她心里有数,哪怕是朝廷,想要从那些贵人家掏好处也不是轻易的事情。 钦差来的这样快属实是让人意外。 见苏婉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好像还想让她多说些的样子,苏菲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这倒不是杨氏防着苏菲儿乱说,这个消息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了。 只是苏菲儿自己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才只能知道这一点儿。 不过这已经比苏婉纯好太多了。 “左右咱们两家都不缺粮食,朝廷的粮食来不来都没有太大的干系,这事儿听个趣儿就是了。” 事情当然没有苏婉纯说的这般轻松。 若是朝廷的粮食一直不来,镇上乱起来他们也不会好受。 虽说苏家是大户人家,但有再多的下人也顶不住流民滋扰,更何况据她所知,因此一难,苏家为了不显眼,也裁剪了不少下人。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她们能够左右的,苏婉纯只能在心里暗暗期盼着朝廷的粮食能够顺利抵达,并大方一些,能支撑的了两个月,南方的路应当就拓通了。 到了县城门口,显然城门口的守卫多了一倍还多,排队想要进城的人不少,但真正进去的却没有几个。 守卫赶走了闹事的人,很快便轮到了苏婉纯一行人受查进城。 比起之前来时,这一次的询问要严密的多了,不仅要对户籍,还要盘问进城的缘由等等。 若是刚来此时有这种事情,苏婉纯连县城的门都进不了。 又花了些打点银钱,那些守卫瞧他们一行人穿戴都不错,想来也不会是乱民,故而没有太为难便放行了。 “县城里瞧着比从前要冷清不少。”苏婉纯打起帘子看外头,“这时候开铺子不太明智?” 胭脂铺子里的东西是能放,但却也只能放个两三月,若是时间再长些那便不能用了。 此时还有多少人家愿意买胭脂的? 至今胭脂铺子还没有关门,苏婉纯认为更大的可能是苏家财力雄厚的关系。 “没关系,情势总会好的。”苏菲儿大剌剌的一挥手,豪情万丈的模样好像乱局解决近在眼前一般。 好笑的摇了摇头,制止了她要立刻去铺子里头的做法,苏婉纯在主街上瞧了圈,最后选中了一家瞧着富丽的客栈。 虽然知道县城里面应该不会有黑店,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客栈门口十分冷清,苏婉纯被秦铮搀扶着下了马车,又转头去搀苏菲儿。 谁知道这丫头下车还不老实,故意摇晃着踩脚凳子。 苏婉纯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正想要催促两句时,忽然耳边传来断裂声。 “啊!” 踩脚凳子的一条腿骤然断裂,苏菲儿失去重心朝着苏婉纯扑了过去。 眼瞧着两人就要摔成一团,她们身后便是客栈的门槛! 要是磕一下绝对好受不了。 秦铮脸色一变,两三步冲上前要接,但有人比他更快。 在倒地的过程中,苏婉纯觉得袖子忽而一紧,整个人被生生拎了起来。 她愣住了,顺着袖子看过去,发现了一位面冠如玉的小郎君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到底只是布料,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不过稍微愣神的功夫,袖子的接口便断裂开来。 这回秦铮的距离够了,一伸手便将苏婉纯给扶稳。 至于苏菲儿,她往前冲的力道虽然大,但到底倒地的幅度不如苏婉纯,她很轻易的便站稳了。 回过神来,苏婉纯站直了身子,对那位年轻的公子哥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她更看重的是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候,这位公子却还是没有触碰到她跟苏菲儿,也算是君子,顾忌了两人的名声。 若是浪荡轻佻些的,指不定就直接搂腰了。 从前苏婉纯认识的人之中,便有因此而坏了名声的姑娘。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公子哥“唰”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做出风度翩翩的模样,看向苏婉纯的眼中带上了点点笑意,“不知在下可否询问姑娘闺名?” 他生的确实是不错,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今日在此的女子哪怕经历稍微少些的,都可能要被给糊弄过去。 例如苏菲儿,她傻乎乎的对着面前的男子笑了笑,“我……” 才开口一个字,便被苏婉纯给拉到了身后。 第138章 浪荡子 “姑娘闺名岂可轻易示人?还请公子自重。”她手下微微用力,掐了苏菲儿一把,算是惩她不知轻重,连带着对面前男子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平日里不说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但至少没有得罪过她的人,苏婉纯一直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如今冷了脸,倒也有些唬人。 至少面前的公子哥被惊了一下,他饶有趣味的还想开口。 “民妇已然出嫁,家中妹妹尚且年幼,能看出公子出身不凡,想来公子也不愿强抢民妇?” 她说的谦卑,几乎要将自己贬低到泥里去,但神态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秦某不才,可拼尽了性命也会保妻子、妻妹平安。”秦铮上前了一步,半挡在了苏婉纯面前。 原本这小子出手抢了他英雄救美他便已经很不满了,如今却还对苏婉纯跟苏菲儿有了轻薄之意。 这怎么可以?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面前三人便对他剑拔弩张了起来。 公子哥愣了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在下并没有……” “我等与公子不是一路人,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见了。”苏婉纯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清凌凌的,“只要公子没有为难的心思,不论是道歉还是解释的话都不必说了。” 话落,她一手拉着秦铮一手拉着苏菲儿朝客栈里头去。 跟在身后的下人也浩浩荡荡的跟上。 那公子转过头看着苏婉纯的背影,饶有兴味的摸了摸下巴。 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可不多见,而且她的口齿这般伶俐,当真难得。 原本只是想逗逗小姑娘,但见苏婉纯生气的模样,他倒是真起了几分心思。 想到苏婉纯离开前的话,公子哥啪的一下把折扇收好。 “可惜了。” 就算再感兴趣,他也不能做出强抢民妇的事情来,他老子饶不了他。 找掌柜的开了两间上房并三间大通铺的下房,苏婉纯便叮嘱秦铮将东西收拾规整一下,拉着苏菲儿进了另一个房间。 “你今儿怎么回事儿?怎么这般没有分寸。”苏婉纯皱着眉头,看向苏菲儿的眼神满是不赞同,“若不是及时拉了你一把,你是不是真要把闺名露给他知道?”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错,但见苏婉纯如此气冲冲的样子,苏菲儿不禁有些心虚气短,“不就是个名字嘛,我瞧着那公子挺面善的,再说了,知道我名字的人也不少呀!” 她竟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苏婉纯气的要给她头上一巴掌,“那是外男!瞧着便是个浪荡子,你漏了闺名给他,他转头捅到别的地方去,难道你要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头不成?” “我就是……就是……”苏菲儿还想再辩,但瞧着苏婉纯满脸的怒火却又不敢出声了。 却不想她越是如此,苏婉纯便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啊你,谁都喜欢颜色好的人,那公子的容貌确实是俊俏,但出门在外可不能没有防心,你娘让我带你出来,那你交到我手里,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别的苏菲儿不怕,她就怕杨氏唠叨,听苏婉纯这样一说她瞬间就怂了,抱着苏婉纯的手使劲摇晃,“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莽撞,今儿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娘了?” 她期盼的看着苏婉纯,眼中满是祈求。 “只要你听话,谁稀得看你被抽一顿?”苏婉纯身子都要被她晃悠散了,赶忙推开了身上的粘人精,“但你要是再敢不听话,在你娘抽你之前,我就得抽你一顿了。” 作为外头认识的姐妹,苏婉纯这话说的太过僭越,她知道自个儿是苏菲儿的嫡长姐,她要叫一声大小姐的,但苏菲儿自己不知道啊。 但出乎意料的,苏菲儿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狗腿的对苏婉纯笑,“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 她拉着苏婉纯坐下要给她倒茶。 “得了得了,今儿的事情作罢,日后你再见那位公子就当不认识。”苏婉纯起身出去,“赶了一天的路好生休息,让你那个贴身的丫头来陪你睡。” 虽然这客栈看着好像还不错,但苏菲儿毕竟是个姑娘家,经不起半点疏忽的,苏婉纯更是谨慎些。 “教训完你妹子了?”秦铮铺好了床,笑眯眯的转过头看向苏婉纯,目光在她袖子上顿了顿,扭头去开柜子了。 “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轻重,该跟她好好说道,好在这客栈来往不多。”苏婉纯摇了摇头,苏菲儿都多大的人了。 秦铮拿了套新衣裳出来递给她,“你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像是她娘一般,甭管是不是姑娘家,作甚都是她自个儿的选择,别牵连了你就是了。” 他不是蠢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日那公子哥如此的轻佻,到底还是有不少苏菲儿表现青涩软糯的缘故。 若他们不强硬些,怕是当真就要被人欺到头顶上了。 秦铮别的不怕,就怕苏婉纯受了委屈。 “她也是自小被教导的好姑娘,便是莽撞了些,但到底也是知道好歹的,我与她说明轻重,日后她会注意的。” 顺着他将外裳脱下来,苏婉纯啧了一声,“里头的怎么也坏了,可惜了。” “坏了便一道换了,你如今还心疼两件衣裳不成?” “当然心疼了,这衣裳不是银子买的?”苏婉纯翻了个白眼,将坏了的衣裳换下来,“拿回去补补还能穿呢。” 了不起宽袖改成窄袖,还更好干活呢。 坏了件喜爱的衣裳,苏婉纯对那公子哥的印象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又不能叫他赔衣裳钱,还白白的受了气,苏婉纯心中真真的憋屈。 但这份憋屈又不能说出来,越想心里便越是生气。 “到底是娘子会持家。”秦铮笑眯眯的帮她将衣裳收好,从苏婉纯的脸色之中也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两件衣裳而已,坏了就坏了,没坏了菲儿姑娘名声才是万幸。” 这才是重点嘛。 第139章 德叔 苏婉纯眉头松了松,倒是释然了不少。 歇了一夜,她与苏菲儿一道去了铺子。 到底是苏家的铺面,苏婉纯这个合伙的也就罢了,秦铮是不好跟的。 好在苏婉纯身边也跟了丫头,苏菲儿跟前更是有护卫,秦铮倒也不是很担心。 他此次来县城也是有他的任务。 “纯姐姐,你就这般放心姐夫一人出门,不怕他寻花问柳去?” 方才苏菲儿可是瞧见了,苏婉纯给了秦铮厚厚的一沓银票呢。 虽说家里从未短了她的花用,但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银钱于苏菲儿来说还是少见。 “他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再者说还有小六子跟着呢。”苏婉纯瞥了苏菲儿一眼,小姑娘家家的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那是姐夫的人嘛,纯姐姐你可得小心点儿,万一姐夫从外头带回小妖精可怎么办……” 苏菲儿喋喋不休,苏婉纯完全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听着苏菲儿身边的丫头指路,不多时便在一幢二层小楼面前停下。 “这是胭脂铺子?” 果然是大手笔,如此的二层小楼莫说是在镇上了,县城也不多见。 粗粗看过去装修也是很不错的,可以看出当时将这家店开出来定然是花了大心思。 杨氏当真是舍得,竟然将这样的铺面给苏菲儿练手,完全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 掌柜的早早得了消息在铺子里头候着,见主家小姐来了赶忙迎上去。 “大小姐。” 他弓着身子很是谦卑,但脸上却带着慈爱的笑意。 “德叔,这是纯姐姐,跟我一起合伙管铺子的。” 很显然,杨氏已经跟这位德叔说过苏婉纯了,因此他见了并没有多意外,“原来是纯小姐,二位一路辛苦了,不如到后院里头先坐一会儿,有什么要问的,老头子定然知无不言。” “那就把账本拿出来我看!”苏菲儿兴冲冲的朝后院去,完全没看见身后苏婉纯的尴尬和德叔的无奈。 这个臭丫头,哪里有一来茶都没喝一口就要查账的? 不是摆明了说主家不信任他么? 苏婉纯余光瞥了德叔一眼,见他面上并没有不满,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她初来乍到,苏菲儿一看就是头次接触生意,若是打眼便让掌柜心里生出了不满,暗中要使绊子的话,不说应付不过来,倒是真会有点麻烦。 “纯姐姐,你快来呀!德叔这里的茶水可好了,甜滋滋的。” 苏婉纯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缓步走到后院,迎面便瞧见苏菲儿咕嘟嘟灌下去一大碗茶。 额头跳了跳,苏婉纯满心的无奈。 这丫头…… “大小姐、纯小姐稍作休息,老奴这便将账本取来。” “德叔也略坐坐。” 很显然,在德叔心中苏菲儿说的话不是苏婉纯可比,他婉拒了苏婉纯的留座,风风火火的准备账本去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这德叔是苏家的下人,而非她苏婉纯的。 “纯姐姐,我娘说你可会查账了,一会儿可得仔细些,好好杀杀这些人的威风!”苏菲儿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德叔目前瞧着还算不错,不可太紧着了,免得寒了下头人的心。” 讶异的看了苏菲儿一眼,苏婉纯可不认为这样浅显的道理杨氏没有教导过她。 不一会儿德叔便回来了,还拉来了一大箱子的账本并五个账房先生。 一一同两人介绍过后,苏婉纯便随手拿起了最上头的一本。 没有细查的意思,只是简单的瞧了瞧这些账房先生的本事。 到底是比季老哪儿的强一些,没有大的纰漏,只是有几处小的不对劲。 在苏菲儿期盼的眼神之下,苏婉纯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今儿来的匆匆,这些账本回头我会再看,我跟你们大小姐今日是想去看看胭脂作坊。” “这……”德叔有些为难,毕竟胭脂作坊是这胭脂铺子的命根子,还有不少秘方呢。 他看着苏菲儿满脸的为难,视线还一下一下的往苏婉纯这边瞟。 “都说了如今这铺子是我跟纯姐姐共同管理的,难道还有什么是纯姐姐不能看的不成?!” 就算苏菲儿单纯,但德叔这么明显的暗示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主家小姐都这样说了,德叔也不好下了苏菲儿的脸面,心里盘算着回头得跟杨氏说一说,但面上却还是笑着,不敢再推搪。 胭脂作坊的院子不算很大,但院墙却比四周人家的都高。 走进去,角角落落的瞧着都还算干净。 苏菲儿瞧不出什么,侧头看向苏婉纯,见她点头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这作坊的管事可在?” 德叔很快从屋里带出来了个五六十岁的老妇,她躬身对两人行了一礼。 给苏菲儿递了个眼色,让她将册子拿出来。 “不晓得这些东西你们能不能做?” 来的时候苏婉纯已经细细的问清楚了,他们铺子里的各色胭脂水粉,面脂唇膏都是从这个作坊里头出来的,这些人在苏家做了一辈子了,技艺也还算高超。 老妇人显然是识字的,她擦擦手珍重的接过苏菲儿手中的册子,简略的看了看之后道:“这些东西做出来不难,但咱们毕竟不是做染料的,色彩批次上会有不少差异。”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苏婉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方子自然是不难的,不然也不能被苏菲儿这样一个门外汉给研究出来。 但要保证颜色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调色是巧功夫,唯有会染布的人熟悉一些,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人才。 跟布料一样,胭脂对颜色的要求也很高,老妇人显然是谨慎惯了的,说的极为保守。 苏菲儿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 “这个想来一时半会儿的没有解决办法,不如你们先练着调色手艺,我们回去也想想法子?” 做惯了胭脂的都是调色的老手,换了材料会生疏一些,但苏婉纯对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是。” 第140章 吃食 见过了人,看过了铺子里头的情况之后,苏婉纯便带着苏菲儿跟账本一同离开了。 浩浩荡荡两箱子账本,有秦铮在场不太合适,索性苏婉纯便搬到了苏菲儿的房里,与她共同看账,累了便抵足而眠。 闭门不出三四日,就连饭都是送进房间里用的,总算是将所有的账目都理了一遍。 “果然是有人中饱私囊!” 苏菲儿瞧着账本最后的数字,愤然拍桌而起。 “我要找他去!” 平日里瞧着挺老实的人,如今还是贪墨了银钱。 从前苏菲儿有多么信任德叔,此时她便有多生气。 “你坐下。”苏婉纯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回来。 “纯姐姐,你难道还要包庇他不成?”苏菲儿更气恼了,瞧着恨不得那个柴刀把人砍了去。 “稍安勿躁,这是你家的铺面,发现了错漏你要收拾掌柜我不拦着,但是你要明白,德叔是你娘手底下的人,他要如何处置,到底还是得问问你娘的。” 本是为了她们母女的关系着想,苏菲儿也不认为德叔这是多大的错处。 水至清则无鱼,这账本虽然有一点点纰漏,但数目不过几百两,跟那许多的盈余比起来那是不值一提。 也许杨氏已经有数了呢? 苏菲儿这样做不就是枉做恶人了? “我惩办他有理有据,我娘才不会有意见呢!” 虽然还是嘴硬,但看苏菲儿的样子,她心里应当已经明白了。 苏婉纯眼角含笑,心里也算是缓了口气,“行了,你赶紧写信,将账目的事情跟你娘细细分明,镇上离这儿不远,若是快明日便有章程了。” “知道了。”苏菲儿闷闷的奋笔疾书,末了等墨迹干封起的时候,她还是有点不高兴,“真不知道你是帮我的还是帮你娘的。” “我是帮你娘看着你的!” 苏婉纯重重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哪里有你这样做姑娘的,账目上的事情竟然一概不明。” 只要是要管家的姑娘,出身不论,那都是要学着立账的。 官家小姐在账目上不如商贾丫头,但苏菲儿这点儿本事,就连官家小姐都比不上。 她还得一点一点的教着,实在是疲累,若没有苏菲儿拖后腿,这账目她一日便整理完了,哪里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咱们去信局把你的信送出去,顺便也出门去走走。” 她拉着苏菲儿起身,“这几日闷在房里,我骨头都僵了。” 说起要出门逛逛,苏菲儿立马便兴奋了起来。 刚踏出房门便瞧见了秦铮迎面而来。 “你这是刚回来?” 苏菲儿想起这几日都不见秦铮,眼神立时便严肃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似乎在看他身上是否有女人留下的痕迹。 秦铮对此一无所知,见了苏婉纯,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从衙门里头来,听说钦差大人快到了,你们要出门去?几日闷在房里,出去走走也好。”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拉苏婉纯的手,却被她给避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呢? 苏婉纯俏脸微红,含羞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美人便是嬉笑怒骂宜喜宜嗔,被苏婉纯这样看了一眼,秦铮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可需要我跟着跑腿儿?” “有玉英跟着就行了,你回去歇着,我晚点儿有话跟你说。” 秦铮的眼神骤然便暧昧了起来,“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几日不见,他越发控制不住对苏婉纯的思念。 每日安寝时,若不是惦记着隔壁房里还有一个苏菲儿,他都想闯进去抢人了。 “走了。” 苏菲儿觉得自己多余,拉着苏婉纯便走。 跟在两人身后的玉英对秦铮微微福身。 快步跟上前之后,玉英对苏婉纯低声道:“这几日老爷除了在客栈里头等夫人出来外,便只去了衙门,并未去烟花之地。”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苏婉纯红了脸,跺了跺脚,走得更快了。 “这不是帮你盯着郎君么?要我说,玉英做的可不错,该赏呢。”苏菲儿笑着挽上苏婉纯的手臂,她很是赞赏玉英忠心的举动。 做夫人身边的丫头,可不就是要有这份忠心? 她娘跟前的丫头也是如此的。 两人在主街上走走看看,小摊贩没几个,但四周都是商铺,各色商品应有尽有。 纵使是什么都不缺,苏婉纯跟苏菲儿还是想着都进去看看。 进去了,就没有空着手出来的。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身后跟着的丫头护卫手里便提满了东西。 “就是没有小吃,好容易来一趟县城,我可想尝尝县城有什么好吃的呢。”苏婉纯左看右看,心里有点遗憾。 “我娘说县城里好吃的都在北街,咱们明儿去瞧瞧。” 苏菲儿也有这样的心思,就算苏婉纯不开口,她也是想提议的。 “只是我觉得纯姐姐你的手艺才是最好的呢。” “油嘴滑舌!” 点了点苏菲儿的鼻尖,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管苏菲儿不愿,将她拉回了客栈里头去。 大包小包的东西分了,各自回到屋里,秦铮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买了这许多。”秦铮赶忙上前帮着她拿。 买的时候没觉得,这时候苏婉纯也有些懊恼了,但见秦铮这样问,她立时便反问,“你难道嫌我浪费银钱了不成?” 秦铮苦笑,“家里的银钱赚来不就是给你花的?”他哪里是嫌弃苏婉纯买的多?他是觉得这许多东西让她拎回来劳累了,早知道就应当让他跟着去扛包嘛! 这还差不多。 苏婉纯轻哼了一声,将大大小小的包袱都拆开,“这是给你买的笔墨,这是新来的弓箭匕首还有柴刀呢,我瞧着都不错,左右家里用得着,便都买下了。” 她心里可惦记着秦铮因被无药坏了弓箭难受了整整一冬,一化冻便到了镇上的铁匠铺子里头去修补。 倒是补好了,只是镇上的铁匠能耐只有那么大,到底是没有原来的好用。 为了不让苏婉纯伤心,秦铮到底还是用了,只是上山到底是没有从前那般的殷勤了。 第141章 前辈 将这些看在眼里,苏婉纯到底是心疼他坏了东西,又给买了更好的弓箭。 这柄弓比原来的只好不坏,不仅弓身更加精良,从前的弓弦是蚕丝制的,这柄弓上则是用了杀伤力更大、也更加坚韧的牛筋。 战场上唯有将军的弓能是这般材质,苏婉纯买下这柄弓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桌上零零散散的这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这柄弓来的值钱。 箭的箭头更是精铁所制,尾部的羽也是很好的。 通体看下来,不像是打猎用的弓箭,倒是更像战场上的。 秦铮细细的抚摸,看向苏婉纯的眼神越发的柔和起来,“从前那柄弓也能用,你该给自己添些首饰了。” 苏婉纯简朴,首饰上更是不讲究,她所有的首饰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他从前的那柄弓值钱。 “我的首饰够用了,今儿我跟菲儿去了银楼,还买了对钗环呢,我瞧着比镇上的好。” 闻言,秦铮看向苏婉纯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她很少在镇上买首饰,怕是因为瞧不上镇上的手艺。 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如今苏婉纯已经没有了多少收拾打扮的心思。 花费那许多的时间,倒不如仔细想想怎么赚银钱呢。 “这是给你买的笔墨书籍,我问过了,都是上书院要用到的,我估摸着咱们回去了之后你便要去疏远了,这些早早准备的好。” 从衣裳穿戴到用度,苏婉纯没有一样疏忽的,全部都细细的给安排好了,秦铮想要体贴都找不到地方。 将买来的东西都交代了一遍之后,苏婉纯便都收拾了起来,除了将弓交给秦铮让他收好之外,其余的都放到了大包袱里头。 “对了,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么?可是今儿去县衙有什么事情?” 苏婉纯将床铺理好,又去外头找小二打了热水来洗漱,这才回过头问秦铮之前的话。 “确实是,据说钦差大人这两日便要到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总觉得秦铮的脸色有些莫名。 “钦差大人来不来,与咱们什么相干?”做什么还要专门跟她说一嘴。 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县令闯了祸,钦差来收场,也许会带来粮食,这对于这个县城的人来说都是好事。 但与苏婉纯跟秦铮两人,确实是不相干的。 秦铮抿了抿唇,他道:“我打听了,这回来的钦差大人是京城镇国公世子,他也带了夫人来,世子夫人是西北飞鹰军上骠骑将军的妹妹。” 疑惑的看着他,苏婉纯更加不明白了。 不管是世子还是钦差,都跟他们有云泥之别,秦铮究竟想说什么? 这般疑惑,苏婉纯便也问了出来。 “我从前在军里时,便是这位骠骑将军麾下,这回世子得了圣旨来,将军送了两名军士在夫人身边保护。” 苏婉纯看着他,心中有些了然,“你认识这两位军士?” “我听闻,那两位是军中的伤兵,一个瞎了一只眼睛,一个断了手,从前在军中最照顾我的两位前辈后来也是这般的伤势。” 这样说她便明白了,于是便笑起来,“所以你想瞧瞧跟在钦差大人身边的是不是从前照顾你的两位前辈,若是,你们也好说说话?” 秦铮点了点头,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带了几分腼腆与不好意思。 到底是没有确认的事情,让苏婉纯跟着等候在县城,难免有些…… “这有什么难的,左右你说了,钦差大人过不了两日便来了,咱们便多在县城待几日,待人到了咱们便去看热闹,你远远地瞧一眼,若当真是那两位前辈,瞧着能不能请回来说话,我帮你招待着就是了。” 这般的善解人意,秦铮笑起来,拉了苏婉纯到怀里,“多谢你。” 他明白,若是旁人,听闻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多待些日子,为的就是那一点点的消息,不说不情愿,但心里总归是会有些不满的。 若他等候的是全须全尾的人便罢了,左右是军中的,也许以后还能当个军官,也算是结了善缘。 两名伤兵,摆明了是没有将来的,一辈子便只能在那位钦差夫人身边跑腿,可苏婉纯还是没有半点看轻的意思。 伤兵是什么样的下场秦铮是知道的,但苏婉纯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这便足够让他感动的了。 “有什么谢不谢的,咱家以后还要做生意呢,若你当真有镇国公世子身边的人脉,于咱们也是好事。”苏婉纯笑着拍了拍秦铮的头,“便是不能,与以前的熟识说说话,能让你高兴就行了。” 秦铮埋首在苏婉纯颈窝里,不说话了。 翌日,才不过辰时,苏菲儿便将房门敲得咣咣响。 让秦铮别动弹,苏婉纯穿了外衣去开门,拉了苏菲儿便到书房里,给秦铮留下了洗漱的空间。 “这一大清早的,你要做什么?”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还没有梳洗,瞧着狼狈极了。 苏菲儿瞧了不由得笑起来,在苏婉纯恼了之前忙讨饶,“纯姐姐,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儿去北街吃好吃的么?你怎的还不起来。” “这一大早的能有什么好吃?”苏婉纯的恼意下去了不少,拿了梳子梳理头发。 “就是要去尝尝早饭呀!” 帮着苏婉纯梳了个简单的灵蛇髻,又给她簪上发钗,苏菲儿瞧着还不满意,便使唤丫头去自己房里拿了首饰盒子来。 “纯姐姐,你这首饰也太少了些,你又不缺银钱,何必俭省。” “首饰无非金银玉石,带着叮当作响吵死了,我回头打算使唤丫头做几个绒花来戴戴,又轻巧又寓意好呢。” 苏婉纯起身回房里,这时候秦铮已经熟悉好了,她拿了秦铮拧好的帕子擦擦脸,又转头对玉英叮嘱,“记着提醒我买点儿蚕丝线回去。” “是。” 玉英见苏婉纯洗漱好了,便端了水出去。 “纯姐姐,你还会做绒花呀!可有我的份儿?” “可不能白拿我的。”苏婉纯将外裳穿好睨她。 第142章 钦差来了 “这几日吃喝我都包了!”苏菲儿立马打蛇随棍上。 绒花可不是哪儿都有的,那是京城的手艺,在县城里想找个好看的头花都难得很。 苏菲儿对苏婉纯可有信心了,若不是她真会做,才不会这样说呢。 “我可记下了,可得把你的私房钱都掏出来不可。” 苏婉纯笑了起来,忙跑出去叫秦铮,“咱们出去逛逛,吃喝都菲儿花钱呢,你就放开手脚!” 跟苏婉纯待得久了,秦铮也添了几分淘气,“那可好,我可要放开肚皮吃了。” 苏菲儿又忙恼了去闹苏婉纯,三人笑笑闹闹的往外走。 玉英与小六子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见着主子都出去了,他们忙拿了荷包跟了上去。 县城比镇上不知繁华多少,早饭都有十好几种。 苏婉纯还是第一次尝着这边的小食,瞧着什么都有意趣。 买了这儿独有的荞麦发糕,尝了两口又想去吃粉条,末了又瞧着奶冻诱人想尝尝…… 每种就吃个一两口,剩下的全部归了秦铮的肚子,总是不浪费。 苏菲儿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好在她没有夫君,但却有丫头护卫,一个两个跟着尝点儿,等她们将这条街的吃食都尝了一遍,跟着的丫头护卫小厮,肚子都是鼓囊囊的了。 “我觉着那奶冻做的不错,瞧着也不难做,等回去了我也试试做做看。” “我家庄子上有牛奶,回头让人给你送去,有好吃的可不能少了我。” “那是必然。” 两个姑娘家说说笑笑的,脚下一转又往街上逛了去。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变得有些晒起来,两人的却也还是兴致勃勃的。 但秦铮却有些受不了了。 “日头晒起来了,咱们不如找个茶楼喝茶去,也顺便听听书。”秦铮如是道。 苏婉纯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顺着他的意找了茶楼去。 随便找的茶楼,茶水很一般,但点心却不错,就算吃了一路,苏婉纯还是一连吃个两三个茶点。 “我喝着这花茶没有纯姐姐那儿的好喝呢。”苏菲儿盯着茶杯里的桂花瞧,“颜色也不好看。” “有个什么好东西你都惦记着。”苏婉纯好笑的摇了摇头,“行了,等回去了我给你装点儿。” 苏菲儿又高兴了起来,两人侧着耳朵听书去。 楼下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着说的好不热闹。 粗粗听着,似乎是个少年求学的故事。 苏婉纯兴致勃勃的拉了秦铮说笑,苏菲儿也没被冷落了。 悠闲的日子连过了三日,不是上街购物便是吃喝,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可是难得,总归有了消息,钦差大人来了。 一听这话,正在茶楼听书的苏婉纯忙拉了秦铮往城门去,有不少人都是这个反应,因此他们的动作倒也没有多让人意外。 但秦铮腿脚快,两人到的时间还早,街上并没有太多人。 四下看了一圈,苏婉纯又拉了秦铮到街边的茶楼去。 给掌柜的赏了五两银子,便拿了个二楼视野不错的厢房。 开了窗正正好能看见城门口的。 这时候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城门大开着,县衙上下连同县城里头有头脸的大户人家都跑来迎接。 苏婉纯凑到秦铮的耳边,“我早觉得奇怪了,一个县令的事情,怎么就闹得圣上派了镇国公的世子来?” 县令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眼中那是了不得的青天大老爷了,但落在一片瓦砸到三个权贵的京城,那便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 哪怕落在她苏家的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但镇国公世子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京城顶尖儿的权贵子弟,一个县令,怎么看也用不着这般。 “这我就不知道了。”秦铮耸了耸肩,“若是你好奇,回头咱们打听打听就是。” 谁知道苏婉纯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这样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打听的?左右火不烧到咱们身上来,看热闹就是了。” 话音落,城门口骤然热闹起来。 钦差大人到了! 一个车队远远的来,苏婉纯好奇的探头去看。 领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离得远瞧不清楚容貌,但看着挺拔的模样便知道是如玉的公子。 县令上前跪拜,他像是说了两句什么,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的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城里走了。 秦铮的眼睛却落在车队后头,最终在钦差的马车边上瞧见了他惦记的两人。 似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热烈的视线,那两人转过头来看,微不可查的对秦铮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察觉到秦铮的态度不对,苏婉纯忙问,“那就是你说的人?” 整个车队里头身体有残缺的就这两个,应当也错不了。 秦铮重重的点头,眼中似乎还有些湿意,“是,我今晚……” “他们才来,怕是还要修整两日,咱们便等等,待他们安顿下来再去拜访不迟。” 瞧着秦铮又要说什么,苏婉纯劝道:“左右都住在驿馆里头,如今钦差大人来了,一时半会儿的又走不了,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秦铮总归是冷静了下来,“对,你的说的对。” 瞧着人都浩浩荡荡的走远了,苏婉纯起身,“咱们也回客栈去,菲儿怕是等急了。” 昨日杨氏的信便送了过来,苏菲儿看了,恨恨的在屋里骂了一通,随后便闷在房里不出门,连饭都没吃。 苏婉纯都不见了。 拿她没有法子,只能让丫头在门口候着,若有个什么也好及时去看。 “纯小姐,您总算是来了,我们小姐正找您呢!” “她见人了?”苏婉纯眼角带着笑,脚步缓缓的往楼上去。 丫头粉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意,“小姐半个时辰前便让奴婢叫了饭食,吃了不老少呢。” 她比划了一个分量,苏婉纯瞧了更是笑起来。 那丫头怕是饿的狠了。 “去让后厨再送碗小米粥来,你们小姐饿了是不好多吃的。” 她在苏菲儿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第143章 水至清则无鱼 “你少吃点儿。”苏婉纯瞧着苏菲儿一口一个点心,竟连茶都没喝一口,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阻拦。 “纯姐姐……” 苏菲儿红了脸,讪讪的放下点心。 她确实是被母亲的来信气着了,一时间没顾得上吃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难免没有节制。 丫头毕竟是丫头,劝不住她,能劝得住苏菲儿两句的也就是苏婉纯了。 瞧着她这般,苏婉纯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来时丫头对她这般的殷切。 “你啊。”苏婉纯摇了摇头,从丫头端的托盘里头拿了小米粥来,“先细细的喝上两口,若是还饿的话,过一两个时辰再吃点儿,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一整日水米不进,哪怕是平常人也受不了呢,更何况苏菲儿的肠胃格外弱一些。 苏菲儿垂了头,接过小米粥在手里搅动着,“我就是想不通,为何母亲要容忍手底下的人中饱私囊?这般胆大的人就应该立时处置了才对,难道还要养大他们的胃口么?” “水至清则无鱼,谁家手底下的铺子没有这样的事情?德叔这样的算好了,还是有几分的分寸。” 近五年的账本之中只有不到千两银子的纰漏,这已经是很谨慎的行事了。 跟那些贪得无厌的刁奴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更何况德叔也不是没有能耐的,杨氏想要舍了这三瓜俩枣来收买人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这些弯弯绕绕,苏菲儿一时半会儿的有些想不通。 在她的意识当中,这种事就是非黑即白的,德叔中饱私囊,不管受用了多少,那都是背主的事情。 “你也看了账本,你瞧着德叔这些年给你家赚了多少银钱?”苏婉纯没法子,只能细细的劝他,“这般能干的掌柜按理说,两三年光是赏赐就应当有千两之数了,你可问过你母亲,这些年是否给过德叔赏赐?” 杨氏未必不知道德叔的行径,原本应当给德叔的那些赏赐,怕是都被德叔的贪墨给抵消了。 这是主仆的默契,苏婉纯这个做外人的都隐隐能看出来几分,苏菲儿难道就真的半点都没有察觉? 苏婉纯觉得不是的,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而已。 苏菲儿垂了头,不说话了。 “御下之术可是一门深奥的功夫,你可得好好学学。”拍了拍苏菲儿的肩膀,苏婉纯语重心长。 她要给人立个下马威,这倒是没什么,毕竟如今铺子里主事的人从杨氏换成了她,要掌事那必定得有威势。 但那德叔在苏婉纯看来当真不是什么大错,苏菲儿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跟杨氏怄气,反而来气了自己。 “我知道了。”苏菲儿闷着头,整个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纯姐姐,我想回家去了,铺子里头很快便会有寇丹水卖,我知道你跟姐夫还有事儿要办,便请纯姐姐先帮我看着点儿铺子。” 在收到来信的时候她便有这样的冲动,如今经过了时间的洗礼不仅没有撩开,相反的,她想要回家的想法愈发的浓重了。 苏婉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苏菲儿这样子,“你尽管回去,这儿有我看着呢。” 她身边跟着护卫丫头,只要不乱跑,径直回镇上应当不成问题,苏婉纯也没有太担心。 便是如此,她也还是在苏菲儿离开前给杨氏去了封信。 翌日清晨,苏菲儿便收拾了行装离开县城。 “但愿她娘的苦心没有白费。”秦铮立在苏婉纯身边,与她一起送苏菲儿离开,“若这是我家的姑娘,我非打得她知道好歹不可!” “小孩子不听话好生教导便是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苏婉纯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刚吃了早饭,天也大亮了,秦铮瞧着时间差不多便再忍不住,径直跑到了驿馆后门去打探。 苏婉纯看着在客栈里头四平八稳的等候,但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 镇国公世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秦铮又素来是个憨厚的,可别见了人说恼了人家才好。 她觉得等了许久,但其实还不过两刻钟罢了,苏婉纯便有些坐不住,“玉英,你去驿馆后门瞧着,若有什么动静赶紧来告诉我。” 跟大人物打交道心里总是不安的,玉英知道轻重,重重的点了头应声便跑了出去。 谁知道还没走两步,便迎面碰上了个黑脸缺手的汉子,他越过玉英走上前。 “这边是弟妹。” 苏婉纯抬起头,实在是缺手的人罕见,秦铮又对他说过此人的情况,她见着黑壮残缺的汉子一副骇人的模样也没有害怕,反倒是笑起来,“您是钱豹大哥?我听秦大哥说过的。” 她起身,对钱豹施了一礼,又有些不放心,“您怎么来了?可是夫君那边有什么不妥?” 原本钱豹见她娇滴滴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看好,军中的妇人无一不是五大三粗的,瞧着娇滴滴的花好看,但遭不住多少事儿便会凋落。 如今见她如此关心秦铮,心中的那些不满消散了不少,他憨憨的笑了,“世子夫人初来乍到的,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世子爷听说弟妹也跟着来了,便让我来请去陪同夫人说说话。” 他原本是夫人兄长身边的亲兵,一切自然是以夫人为重,瞧着是为了夫人好的事情,钱豹没有不应的。 只是担心,苏婉纯瞧着模样再好,那毕竟也只是小地方的妇人,怕是小家子气了些惹了夫人不快。 苏婉纯心里转了一圈,镇国公家的世子夫人来请,她没有拒绝的立场跟能耐,更何况瞧着这位世子是疼老婆的,能跟她交好,将来说不得也有好处。 “世子当真心疼夫人,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苏婉纯笑着,看了玉英一眼示意她跟上,脚下便利索的跟着钱豹走了。 钱豹五大三粗的,一步顶得上旁人两三步,苏婉纯脚步倒腾的极快才能跟上。 第144章 世子夫人请见 玉英便更不用说了,只能一路小跑着。 钱豹侧头去看,见苏婉纯面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满,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也没有跟不上的意思。 忽然觉得为难女子有不妥,钱豹的脚步缓了下来。 苏婉纯倒没什么,从前跟秦铮走路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玉英却是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 刚到驿馆,她便瞧见了秦铮,正同一位黑壮瞎眼的汉子说着什么,瞧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那瞎了一只眼的汉子同钱豹长相上有几分相似,苏婉纯猜着,应当就是传闻中钱豹的兄长钱虎了。 两人也瞧见了苏婉纯的到来,秦铮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你别怕,钦差大人是很好的人,想来夫人也是好的,你去同她说说话,若是累了便来寻我。” 钱虎打量了苏婉纯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钱豹身上,见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心中也缓了口气。 “弟妹莫怕,夫人是武家小姐,素日里直来直往惯了的,有什么说什么,不会为难你的。”钱虎一张口便能听出是北方汉子的口音,瞧着粗狂极了,嗓门一开不说止小儿夜啼,至少是有些吓人的。 苏婉纯便被惊了一跳,随即便听出了他的善意,便笑了起来,“夫人要见我是我的福气,说什么怕不怕的,别让夫人久等了。” 从秦铮的做派与说辞之中也能看得出来,飞鹰军的人是极耿直的,世子夫人既然是飞鹰军骠骑将军的妹妹,自然也不会是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官家小姐模样,她心中放心不少。 钱虎挥了挥手,很快来了个娇嫩的丫头,领着苏婉纯往内院里去。 沉默的走着,苏婉纯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那丫头却开口了,“夫人的容貌有些……一会儿您见了千万别露出异样来,世子是最护短不过的,免得惹了夫人不快给自己招上祸事。” 没见着本人,苏婉纯不对丫头的话发表意见,她只是皱着眉头道:“容貌本是爹生娘给的一副皮囊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总觉得这丫头的话是在故意引导些什么。 总归不是好意就是了。 丫头听了苏婉纯的话,似乎有些惊讶,转过头来看她。 原本以为一个乡野村姑,便是跟夫人有了七弯八拐的关系能见上一面,听了她的话必然也会对夫人的容貌起了好奇的,如今怎么…… 苏婉纯确实是对这位世子夫人的容貌有些好奇,但妄加评论人家的容貌,却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就算不是世子夫人,背后说人她也是不会做的。 很快便到了内院,推开门便瞧见了一位妇人打扮的少女正靠在躺椅上吃水果,没有半点贵妇人的做派,但却极让人亲近的。 她瞧见人来了,忙坐直了笑起来,“你便是秦铮的媳妇儿?果然是好模样呢!看来他没有吹牛。” 见着了这位夫人的正脸,苏婉纯愣了一下。 原本是极为娇嫩精致的容颜,可从右边眉尾至下巴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跟嫩生生的脸颊交映着瞧这有些可怖。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亲切极了,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容貌有什么不妥。 苏婉纯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上前去同她行礼,“听他胡说呢,夫人您才是真美人,我这算什么。” 陈氏被苏婉纯称赞的惊了,似乎很久没有人这般说过她了,她抚上带了伤的脸颊苦笑,“我这模样算什么美人。” “五官精致肌肤娇嫩,怎么不是美人了?”苏婉纯顺着陈氏的力道上前坐在她的身侧,这倒不是她故意的奉承。 陈氏的眉眼鼻唇都生的精致,尤其是圆溜溜的一双眼,水盈盈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可以想见在没有这疤痕之前,她定是响当当的美人。 “再好的容颜也抵不过伤疤残缺。”陈氏苦笑,很快又回过神来,“这是我自京城带来的果子,这里没有的,你尝尝可喜欢。” 她见了苏婉纯,见她没有半点的奉承讨好之意,瞧见陈氏脸上狰狞的疤痕也没有半点轻视,双眼清凌凌的,澄澈见底心里便生了喜欢。 原本同性相斥,女子面对比自己貌美的同性不说见了便生妒,但多多少少是会有些敌意的。 但陈氏见了苏婉纯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在没有毁容的时候,陈氏的美貌也是不输苏婉纯的,两人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并没有半点的敌意,反而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两三句话,便让两人对对方都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竟有像你这般的人。” “怎么能说是穷乡僻壤?”苏婉纯有点不高兴了,“这儿的日子可自在着呢,你若不信,回头跟我家去,带你上山挖野菜下地种田,虽说累了些,但却可有意思呢。” 陈氏顿时来了兴趣,“对了,还能挖野菜种地,我跟我哥在军营的时候也常常指挥着那些兵蛋子挖野菜来着,许久没动弹了,你一说我倒真有些手痒痒。” “这算什么,我相公还会打猎呢,你若来了,让我相公打点儿好吃的,我下厨给你做吃食!” 两人越说越投契,身子也靠的越来越近,旁边站着的丫头都觉得没眼看。 玉英倒是想劝两句,但见苏婉纯跟陈氏都极高兴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离得近了,陈氏忽然瞧见苏婉纯脸侧有浅浅的痕迹。 “你这是……” 她小心的摸了摸,已经摸不出什么异常了,只是到底新长出来的皮肉颜色还跟原来的有些不同,想要看不出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苏婉纯摸了摸脸颊,无所谓的笑起来,“我去年夏日里从山上滚下来伤了脸。” 从她脸上的痕迹看,伤的应当不轻,可如今却恢复的这样好,陈氏有些心动。 “你当时用的是什么药?可还有么?” “应该还有?那祛疤药可贵得很,我当时差点儿没买的起呢!好在还算好用。” 第145章 陈氏 虽然苏婉纯已经很少打扮了,也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容貌,但姑娘家的,谁又想要在脸上留下疤痕呢? 陈氏的眼神亮了起来,“当真还有?可能让我试试?我出钱买!” 退下来的兵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陈氏也是知道的,苏婉纯虽然穿戴还算不错,但她下意识的便认为她将最好的衣裳换上才来见的她。 老下属日子过得本来就拮据,她也不好太剥削了。 陈氏心里暗暗想着,回头得多给些银钱,让这夫妻俩的日子好过一些才行。 “我是新伤,那药给你怕是不对症,不若你空下来跟我回家去,我请当日给我看伤的大夫给你瞧瞧?” 能让苏婉纯半点疤痕没留下的大夫,陈氏心动了一瞬,“我跟我相公商量一下,你近日还留在县城?” “自是留下的,我还有事儿要办呢。” 陈氏闻言兴致勃勃的问了起来,一副要为苏婉纯两肋插刀的样子,她身边的丫头张了张嘴想要劝,但到底没有开口。 听说她要买山地而已,陈氏顿时大手一挥,“这事儿简单,稍微晚点我便跟我相公说一说,你给我介绍大夫,这样的小事我定给你办成了。” 当真是豪爽大气,苏婉纯有点好笑,“能不能治好都是两说呢。” 然而陈氏却不管这些,实际上她对自个儿面上的疤痕已经认命了,能治好自然是好,便是不能也没有什么损失的。 “不管能不能治好,你有这份关心我的心我就得把这事儿给你办成了!” 站在她身后的丫头已经开始捂脸了。 苏婉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此时推辞的话她也说不出来,若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又没有那么厚得了脸皮。 于是便只能道谢了。 两人又说起旁的来,陈氏的荤素不忌苏婉纯又见识到了。 “我才嫁人两个月呢,本来我是打算找个我哥的下属嫁了算了,我这样子哪里还是能高嫁的呢?”陈氏叹了口气,“他偏给我请了旨赐婚,让我嫁到国公府里,夫君待我极好,公爹也和气,只是我心里不安的很呢。” 说话间苏婉纯也知道了陈氏脸上伤的来历。 在军中战时受的伤,军医虽然都是外伤的好手,但于军中而言,受了伤保命就好,谁会在意伤疤呢? 有些将领甚至还觉得伤疤是男人的象征不愿意祛除呢。 陈氏的伤势当时十分的凶险,在高烧之下保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疤痕上军医实在是束手无策。 在战后,陈将军也为她请了不少高明的大夫,开了药也不知道多少,却没有半点用处。 疤痕时日长了就是很难去除的,陈氏认了命。 只是瞧见苏婉纯受了伤却没有留下疤痕,她原本沉寂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罢了。 但若说当真有多少希望。 那是没有的。 不过是不想放弃,想要尝试一番而已。 “不管你长相如何,自家把日子过好了不就得了?别人怎么样管他呢。”苏婉纯耸了耸肩,她其实也起过毁容算了的想法,只是当时秦铮盯得紧,她到底也舍不得容貌。 陈氏的心思她明白,但却也只能宽慰。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转眼便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陈氏要去厨下做饭,知道苏婉纯也是会厨艺的,便死活拉着她要一起下厨。 许久没有做过精致的菜肴了,见厨下什么都有,苏婉纯心里也有些痒痒。 她取了整鸡下锅汆熟,又让厨娘剁了些猪肉末调成饺子馅儿,拿了面团来揉搓,最后都变成一个个鸟形的饺子。 末了将煮好的鸡放入砂锅里头,将饺子整齐的码如阿计入调料排骨一起炖煮。 陈氏瞧了,也有些想要攀比的心,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自两人手下产生。 驿馆的灶房很大,共有十来个灶孔,但这样忙一套下来,竟所有的灶孔都用上了。 厨房里头一片狼藉,但厨房外的饭桌上却满满当当。 极精致喷香的十几道菜摆上,每一种都是耗费功夫的硬菜。 秦铮同钱虎钱豹被请上了桌,瞧见如此丰盛的饭菜,几个粗人都瞪大了眼睛。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钦差大人镇国公世子顾桡身上。 “大人,草民不过是个粗人,当不起……” 秦铮话还没有说完,银铃般的笑声便传到了正堂之中。 “秦铮啊秦铮,你难道还认不出你家媳妇儿的手艺?”陈氏笑眯眯的根苏婉纯挽着手自后厨来,“这一桌子菜都是我跟苏妹妹做的呢!” 她得意洋洋的看了顾桡一眼,“苏妹妹的手艺当真好,比我还会做菜呢!” 在顾桡的眼中,自家夫人的手艺便是绝顶好的了,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但她这样说了,便是表明了对苏婉纯的喜欢。 爱屋及乌,顾桡看着苏婉纯的眼神也稍微平缓了一些,“夫人辛苦了,赶紧坐下吃些。” 唯二的两个女子都是相公在侧,倒也没有什么男女不能同桌的忌讳,秦铮想要拉着苏婉纯坐在自己身边,可她却被陈氏给拉了去。 陈氏坐在顾桡的左侧,苏婉纯便也坐在她的左侧,秦铮无法,总不能让钱虎钱豹两个靠着苏婉纯坐? 便只能厚着脸皮仗着客人的身份坐在了苏婉纯的身边。 “你快尝尝这道百鸟朝凤,可是苏妹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的,我在厨下闻着便有些馋了。” 顾桡笑着应了,给陈氏盛了碗汤,又添上了不少鸡肉并两三个饺子。 见两位主家动了筷子,旁人也不客气,苏婉纯笑着看秦铮吃的头也不抬,端了碗浓浓的鱼汤慢慢的喝着。 在厨下闻了许久的油烟,她便不觉得有多饿了,也没多少胃口,只是看着秦铮吃得香她跟着下了不少筷子。 “百鸟朝凤我许久都没有做了,味道稍微差了些。” 顾桡探究的看了苏婉纯一眼,柔声道:“我府上的厨子是御厨退下来的,做出的百鸟朝凤也没有你做的有滋味,弟妹妄自菲薄了。”第一百四十五章陈氏 虽然苏婉纯已经很少打扮了,也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容貌,但姑娘家的,谁又想要在脸上留下疤痕呢? 陈氏的眼神亮了起来,“当真还有?可能让我试试?我出钱买!” 退下来的兵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陈氏也是知道的,苏婉纯虽然穿戴还算不错,但她下意识的便认为她将最好的衣裳换上才来见的她。 老下属日子过得本来就拮据,她也不好太剥削了。 陈氏心里暗暗想着,回头得多给些银钱,让这夫妻俩的日子好过一些才行。 “我是新伤,那药给你怕是不对症,不若你空下来跟我回家去,我请当日给我看伤的大夫给你瞧瞧?” 能让苏婉纯半点疤痕没留下的大夫,陈氏心动了一瞬,“我跟我相公商量一下,你近日还留在县城?” “自是留下的,我还有事儿要办呢。” 陈氏闻言兴致勃勃的问了起来,一副要为苏婉纯两肋插刀的样子,她身边的丫头张了张嘴想要劝,但到底没有开口。 听说她要买山地而已,陈氏顿时大手一挥,“这事儿简单,稍微晚点我便跟我相公说一说,你给我介绍大夫,这样的小事我定给你办成了。” 当真是豪爽大气,苏婉纯有点好笑,“能不能治好都是两说呢。” 然而陈氏却不管这些,实际上她对自个儿面上的疤痕已经认命了,能治好自然是好,便是不能也没有什么损失的。 “不管能不能治好,你有这份关心我的心我就得把这事儿给你办成了!” 站在她身后的丫头已经开始捂脸了。 苏婉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此时推辞的话她也说不出来,若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又没有那么厚得了脸皮。 于是便只能道谢了。 两人又说起旁的来,陈氏的荤素不忌苏婉纯又见识到了。 “我才嫁人两个月呢,本来我是打算找个我哥的下属嫁了算了,我这样子哪里还是能高嫁的呢?”陈氏叹了口气,“他偏给我请了旨赐婚,让我嫁到国公府里,夫君待我极好,公爹也和气,只是我心里不安的很呢。” 说话间苏婉纯也知道了陈氏脸上伤的来历。 在军中战时受的伤,军医虽然都是外伤的好手,但于军中而言,受了伤保命就好,谁会在意伤疤呢? 有些将领甚至还觉得伤疤是男人的象征不愿意祛除呢。 陈氏的伤势当时十分的凶险,在高烧之下保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疤痕上军医实在是束手无策。 在战后,陈将军也为她请了不少高明的大夫,开了药也不知道多少,却没有半点用处。 疤痕时日长了就是很难去除的,陈氏认了命。 只是瞧见苏婉纯受了伤却没有留下疤痕,她原本沉寂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罢了。 但若说当真有多少希望。 那是没有的。 不过是不想放弃,想要尝试一番而已。 “不管你长相如何,自家把日子过好了不就得了?别人怎么样管他呢。”苏婉纯耸了耸肩,她其实也起过毁容算了的想法,只是当时秦铮盯得紧,她到底也舍不得容貌。 陈氏的心思她明白,但却也只能宽慰。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转眼便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陈氏要去厨下做饭,知道苏婉纯也是会厨艺的,便死活拉着她要一起下厨。 许久没有做过精致的菜肴了,见厨下什么都有,苏婉纯心里也有些痒痒。 她取了整鸡下锅汆熟,又让厨娘剁了些猪肉末调成饺子馅儿,拿了面团来揉搓,最后都变成一个个鸟形的饺子。 末了将煮好的鸡放入砂锅里头,将饺子整齐的码如阿计入调料排骨一起炖煮。 陈氏瞧了,也有些想要攀比的心,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自两人手下产生。 驿馆的灶房很大,共有十来个灶孔,但这样忙一套下来,竟所有的灶孔都用上了。 厨房里头一片狼藉,但厨房外的饭桌上却满满当当。 极精致喷香的十几道菜摆上,每一种都是耗费功夫的硬菜。 秦铮同钱虎钱豹被请上了桌,瞧见如此丰盛的饭菜,几个粗人都瞪大了眼睛。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钦差大人镇国公世子顾桡身上。 “大人,草民不过是个粗人,当不起……” 秦铮话还没有说完,银铃般的笑声便传到了正堂之中。 “秦铮啊秦铮,你难道还认不出你家媳妇儿的手艺?”陈氏笑眯眯的根苏婉纯挽着手自后厨来,“这一桌子菜都是我跟苏妹妹做的呢!” 她得意洋洋的看了顾桡一眼,“苏妹妹的手艺当真好,比我还会做菜呢!” 在顾桡的眼中,自家夫人的手艺便是绝顶好的了,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但她这样说了,便是表明了对苏婉纯的喜欢。 爱屋及乌,顾桡看着苏婉纯的眼神也稍微平缓了一些,“夫人辛苦了,赶紧坐下吃些。” 唯二的两个女子都是相公在侧,倒也没有什么男女不能同桌的忌讳,秦铮想要拉着苏婉纯坐在自己身边,可她却被陈氏给拉了去。 陈氏坐在顾桡的左侧,苏婉纯便也坐在她的左侧,秦铮无法,总不能让钱虎钱豹两个靠着苏婉纯坐? 便只能厚着脸皮仗着客人的身份坐在了苏婉纯的身边。 “你快尝尝这道百鸟朝凤,可是苏妹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的,我在厨下闻着便有些馋了。” 顾桡笑着应了,给陈氏盛了碗汤,又添上了不少鸡肉并两三个饺子。 见两位主家动了筷子,旁人也不客气,苏婉纯笑着看秦铮吃的头也不抬,端了碗浓浓的鱼汤慢慢的喝着。 在厨下闻了许久的油烟,她便不觉得有多饿了,也没多少胃口,只是看着秦铮吃得香她跟着下了不少筷子。 “百鸟朝凤我许久都没有做了,味道稍微差了些。” 顾桡探究的看了苏婉纯一眼,柔声道:“我府上的厨子是御厨退下来的,做出的百鸟朝凤也没有你做的有滋味,弟妹妄自菲薄了。” 第146章 不安 他生得一副如玉模样,风度翩翩的笑着,不带半分的烟火气,说话也和声和气的,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但面对他,苏婉纯总是觉得有些气虚。 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透了似的。 苏婉纯干干的笑了声,“我这点微薄手艺,怎么能跟国公府的人相提并论。” “弟妹妄自菲薄了。”顾桡一边照顾着陈氏的吃食,还半点没有冷落桌上的客人,这般修养不是平常人家可以比拟的。 哪怕秦铮跟钱虎钱豹都是粗人,也都觉得宾至如归。 但苏婉纯总觉得心虚,像是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也坐不安生。 “苏家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夫君又不吃人。”陈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拉着苏婉纯便道:“你的手艺确实是好,我都比不上呢,我吃着倒有几分我师父的味道。” 苏婉纯不知道陈氏的师父是什么人,但却不敢接这个话了,只是一味的谦虚着。 这倒是让陈氏不明所以了起来。 她疑惑的看了眼夫君,还是那副和气的模样,在她看来,顾桡是再好性子不过的人,怎么就让苏婉纯慌成这般样子? 难道畏惧他的身份不成? 陈氏自认为看出了苏婉纯的心思,于是便道:“苏妹妹,你放心,我家夫君再和气不过了,秦铮是个本分人,又不做作奸犯科的事儿,你实在是不必怕的。” 苏婉纯能说什么?她也只能讪讪的应了。 瞧她这副样子,陈氏虽然心中不解,可到底也没有勉强,还是说说笑笑的,只是瞧着顾桡的眼神怪异了起来。 待苏婉纯跟秦铮告辞离去之后,她还拿了心中的疑惑去问顾桡。 “那位苏氏倒是个通透的人。”顾桡温和的拿了帕子给自家夫人擦头发,“我尝了她的手艺,再瞧她的做派,不像是乡野村妇,倒像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姑娘一般,许是落了难才来此地,担忧我猜出她的身份。” 陈氏知道自己不够机灵,听了这话便放下了心中疑惑,“你是说苏家妹妹是京城人士?可京城有这般灵秀的女子么?我竟未曾见过,夫君可听说过?” “她的出身应当不高。”顾桡见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便将帕子递给一边的丫头让她拿出去,“我瞧夫人挺喜欢苏氏的,多跟她往来些也没什么,便是有麻烦,也扰不到咱们身上来。” 能让陈氏高兴,顾桡也不介意帮着苏婉纯解决一些为难的事情。 左右镇国公府的地位在这里,让苏婉纯恐惧的事情落到他头上也许就不算什么了。 陈氏缓了口气,不给夫君添麻烦就行,她便将苏婉纯的请求说了一嘴。 “走正规途经就行,他们又不是不给银钱。”顾桡眉目不动,买地的事情于乡下人而言是大事,但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吩咐一句的事情。 陈氏既然放在心上了,他也不介意通传一声,让下头的小吏不为难就是了。 这对尊贵夫妇的私房话苏婉纯是猜不到了,见了顾桡,她正满心的不安。 哪怕是整个苏家加起来,怕是都抵不过镇国公府一个指头,她的出身于顾桡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但宫里还有个静贵妃呢。 那可是皇上的宠妃,若是让顾桡知道了她得罪过静贵妃,哪怕他不讨好静贵妃讨好皇帝,怕是苏婉纯也讨不了好去。 她总觉得顾桡看出了什么,如今只是在心里期盼着这位世子赶紧办了差离去,千万不要生了事端才好。 “怎么了?”秦铮见苏婉纯满头都是冷汗,不禁有些急了,“你可是有哪里难受?我这就去叫大夫。” “不用了。”苏婉纯深深的叹了口气,到底也没把心里的担忧告知秦铮,“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一天下来说了不少话,苏婉纯又素来是个娇弱的,便是觉着疲累了也是有的。 秦铮看了她一眼,确定了没有大的不舒服,也稍微放了点心,“既然累了,那你便赶紧歇下。” 不让玉英动手,秦铮亲自给苏婉纯打了水伺候她洗漱。 “今儿……咱们要买山的事情你可跟人说了?” 秦铮闻言一愣,随即有些讪讪,“光顾着叙旧了,倒忘了正事儿,明日我再去一趟。” “我已经跟世子夫人提了,过两日去衙门一趟看看情况。”苏婉纯顿了顿,她抬起头看向秦铮,“我从世子夫人的话头中听出来,这几日衙门怕是忙乱,你就别去添乱了。” “哦。”秦铮垂了头,他觉得自己误了事儿,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苏婉纯。 瞧了他一眼,苏婉纯轻轻摇头。 其实陈氏白日里没有明着说什么,她不过是问了那位县令大人平日里的为人与县城里对他的评价,苏婉纯如实的说了。 从前县令做过什么蠢事没有她不知道,苏婉纯也就跟县令打过那一次交到,瞧着他是个公正的人,从捕快官差的行事都能看出端倪。 不论是否伪装,至少对百姓都很清廉,这便足矣。 因此,苏婉纯也没有说县令有何不好。 “行了,瞧你这点出息,今儿也忙了一日了,赶紧歇下。” 秦铮利索的跟着苏婉纯一同洗漱,此时还早,门外还能传来不少人的说话声,一时半会儿的倒也睡不着。 “我想在县城多留几天。” 听了这话,苏婉纯僵了僵,没接。 “怎么了?”秦铮疑惑的看她,此时早已天黑,屋里只有微弱的月光,他倒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看见苏婉纯乌黑的长发。 想到白日里苏婉纯对顾桡的态度,秦铮自以为找到了理由,于是便道:“你若是不想留下,我们早早回去就是了。” “没这回事儿。”苏婉纯回过了神,身体也放松下来,“你想跟两位前辈多叙叙旧也是情理之中,我还答应了要请季爷爷给世子夫人看伤呢,留下几日待世子夫人空了,再一起回去也成。” 秦铮想到白日里见着的陈氏的脸,心中深以为然。 第147章 隐瞒 “季爷爷的医术好,又能给你祛了疤,请他给世子夫人瞧瞧是应当的。” “只是,从前京里给夫人看病的大夫怕都是天下里顶尖的,以镇国公府的身份怕是连太医都能请上呢,我怕季爷爷也无能为力,反倒劳累了夫人白走一趟。” 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京城皇宫的太医院之中,虽然苏婉纯私心里认为季老的医术比京城的大夫好多了,但还是不敢打这个包票。 原本只是见陈氏可亲,她的兄长又曾经对秦铮百般照顾,这才想着介绍季老给她试试,可见了顾桡之后,这个心思也淡了。 至少现如今,苏婉纯给陈氏介绍大夫的心没有开始诚恳了。 “陈将军耿直爽朗,夫人又是将军的妹妹,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就算到时候季爷爷无能为力,你就当是请夫人去咱们家散散心就是了。” 据秦铮的观察,顾桡跟陈氏都是讲道理的人,给陈氏介绍大夫原本是好心,但治不好的病症,到底也不能怪大夫不是? “……我不是怕夫人怪罪,只是……”苏婉纯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怎么跟秦铮解释。 若要直言,以秦铮的性子,怕是三言两语就被人打探了去。 顾桡便不说了,虽说苏婉纯跟钱虎钱豹没说上两句话,但却也能看出两人都是有心思的,秦铮这点儿城府落到他们眼中怕是还不够看的。 “算了,睡。” 她索性撂开了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顾桡那般人物,应当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只要接下来不漏出马脚,想来这事儿也就过了。 秦铮是个心大的,察觉到苏婉纯的呼吸绵长,他也就睡了过去。 心里还隐隐有点遗憾,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到底是不能跟媳妇儿亲近。 虽说在家里也只是靠着睡而已,但感觉到底是不同的。 屋里屋外的都安静下来。 傍晚三更内,秦铮忽然睁开了眼睛。 见苏婉纯睡得好,他也没有惊动,轻手轻脚的起身推开了窗子。 月色洒落进来,皎洁的月光伴着夜晚微凉的风正好洒在苏婉纯的脸上。 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见面前有一道人影,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别怕,是我。” “怎么起了?”苏婉纯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看他,见当真是秦铮,心里也缓了口气。 “大半夜的开窗,也不怕受了凉,虽然开春了,但也冷得很呢。”见秦铮还穿着亵衣,苏婉纯拿了床畔的外衣来给他披上。 她也跟着站在了窗前,底下的声响落入耳中,使得苏婉纯脸色一变,“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外头来往不少,隐约的还瞧见有人身上配了兵器。 难道县城里要乱了不成? 苏婉纯皱了眉,心里有些不安更多的是后悔。 该早早回去的,县城若乱了可怎么是好。 “别怕别怕,我瞧着是官兵押人。”秦铮探出头去瞧,被押解的人之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便心里了然了。 “应当是钦差大人下的令,被押解的大多都是府衙的小吏,平日里仗着在官府当差很是豪横。” 听他这样讲,苏婉纯也稍微放下了心,“不是说县衙挺清明的么?”她对官府的关心不大,最大的交流便是状告崔氏母子那一次,县令在她眼中还是比较公正的。 他手下的人应当也不会不老实才对。 “县令清明,不代表下头的人也廉洁,我在县衙打听山地的时候就常被为难要好处,还不知县城的人有没有受他们的气,这些人被抓起来了也好。” 苏婉纯一愣,抬头看他,“你在县衙受了气?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跟官府打交道哪里有不受气的?”秦铮笑着摸了摸她散开的长发,似乎在笑她天真,“我若是告诉你,以你的脾气,怕是要闹起来了。” 皱了皱鼻子,苏婉纯有点不服气,“县令都公正,下头人反而让百姓受气,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就该捅出来才对。” “当日的情形,就算是捅出来,那些小吏也不过是被叱骂几句便罢,后头咱们要办事还得被更加为难,何必呢,不若吃点亏给点好处,后头还能办事顺遂一些。”秦铮讶异的看向她,“你在惩办下人的时候挺通透的,如今怎么就想不通了?” 苏婉纯哪里是想不通,她是看不得秦铮受气。 她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忽然抬起头看向秦铮,“今儿这事,该不会是你找钦差大人告了一状?” 秦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将窗子关了,又拉了苏婉纯回床榻上,又将外裳脱下来挂好,他也跟着躺回到她身边。 “便是我不说,钦差大人也是会查出来的,如今我捅出来反而省了事儿。”秦铮神色淡淡的,“左右如今的县令官位也坐不稳了,将来换了新任大人来,这些人也都是要被换掉的,如今料理了也省的回头再闹一遭。” “……”被换下来,跟犯了事儿被抓起来撤了职那能一样么? 目光灼灼的看着秦铮,苏婉纯忽而觉得这男人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耿直,也是个阴险的。 倒是比她会看时机多了。 “左右今儿的事情与咱们不相干,睡。”秦铮蹭了蹭苏婉纯的脸颊,又睡了过去。 不过一眨眼,呼噜声从耳边传来。 苏婉纯想说什么才张了嘴他便睡了过去,将她想说的都噎了回去。 回头愤愤的瞪了秦铮一眼,反倒换得他抱得更紧。 算了,睡。 苏婉纯也闭上了眼睛。 许是因为半夜闹醒了一次的缘故,这一日他们起的格外迟,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了。 “去要个早膳,我饿了。”苏婉纯伸了个懒腰,随口吩咐。 玉英被使唤去打水了,小六子也跟了去,秦铮摸了摸鼻子接下了这跑腿儿的活。 方才苏婉纯将两人指使走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看来,当真是故意的。 待小六子回来之后,秦铮还嘟嘟囔囔的跟他说这个事儿。 “不就是瞒了她一会儿么?用得着这样。” 第148章 地契无留档 听了这话,小六子顿时便苦了脸,“老爷,这话您敢不敢去跟夫人说?” 秦铮闹了个没脸,几乎带了些恼羞成怒的道:“说就说,夫人难道还会打我不成?” “夫人是不会打您,但奴才非要被夫人拔了层皮不可。” 小六子也不敢跟秦铮多说了,几乎是跑的出去,抢了小二手里端着的早饭便往房间赶。 “夫人,早膳来了。” 瞥见小六子脸上讨好的笑,苏婉纯哼了一声。 猜也知道这小子定然是在秦铮那里听了他叨咕,反正说不到她跟前来就算了。 跟秦铮一道吃了早饭,原本苏婉纯是想着出去逛逛,才穿戴整齐还没等出门呢,玉英便传话来说世子夫人有请。 苏婉纯能怎么办?只能应邀去了。 见了陈氏行了礼之后,苏婉纯便将疑惑径直问了出来。 “怎么这一大早的便让人叫我来了?” 陈氏嗔了苏婉纯一眼,“怎的,我还请的太早了不成?今儿天气这么好,别告诉我你还睡了懒觉。” “倒还真是,昨儿晚上吵吵嚷嚷都没睡好,今儿自然起的晚了些,你遣的人再来早些便堵到我被窝了。” 苏婉纯端了陈氏倒来的茶喝了口,只觉得入口芬芳其味回甘,是顶顶的好东西,却尝不出来是什么茶。 陈氏见状问了,她便道:“我不太懂茶,只是吃着香得很,不过我倒是觉着,这还没果茶好喝呢。” “知道你是个爱甜的。”陈氏笑着嗔了她一眼,“去换杯果茶来。” 两人又笑嘻嘻的说了会子话,钱豹便来了。 “夫人、弟妹。”钱豹笑眯眯的抱拳,“前头弟妹想买的山查到了,本是荒山,无矿无田的,大人的意思,是按荒地的价格给便罢了。” 荒地的价格可比山要便宜多了,哪怕是荒山呢。 苏婉纯能看得出来,这是顾桡给了她一个人情,于是便笑了起来,“那可多谢大人了,说起来这还是夫人的面子呢。” 陈氏也不是不通庶务的,知道苏婉纯笑在哪里,“既然说是占了我的面子,那怎么还叫我夫人?该叫我陈姐姐才对!” “好,陈姐姐。”苏婉纯笑着似模似样的对陈氏行礼道谢,又回过头看向钱豹,这回态度诚恳多了,“有劳钱二哥了。” “不碍事,这也是给秦小子办事儿。”钱豹憨憨的挠了挠头,瞧着陈氏跟苏婉纯说得高兴,便告辞走了。 等他离开苏婉纯才道:“说起来,那山上我还开了亩地呢,怎么钱二哥却说无矿无田?难道县衙没记录不成,倒是我占了便宜。” “你这话怎么不早说?该是我亏了,回头可得好好跟相公说一说,不能让你占了便宜去。”陈氏看了苏婉纯一眼故意道。 这下苏婉纯不乐意了,“我还叫一声姐姐呢,连这点儿便宜都不让我占,也好意思。” 陈氏哭笑不得,“行,既然县衙没有记录,就这样卖你就是。” 她奇怪,既然苏婉纯说开了地,那边不是无的放矢,怎么会没有记录? 苏婉纯跟秦铮瞧着不是会为了避税这样做的人,地开出来不落在自己名下也太不安全了些。 “从前这事儿是我相公操持的,我倒是没瞧见那几亩地的地契,不过想来应当是前头那村长办的糊涂事。”苏婉纯郁闷了一会儿又高兴了起来。 宋大江怕是已经将那几亩地的钱贪墨了,不过这样也好,十几两银子倒是给她省了不少钱呢。 可陈氏却想的稍微复杂一些,“你回去问问秦铮,看手里有没有那几亩的地契,若是有,定要拿到县衙里来。” “为何?” 既然县衙没有那几亩地的记录,地契定也是无效的,不过废纸一张陈氏要了做什么? “地契上都有官印,伪造地契与官印不是小事,得细究才行。”陈氏如是道。 若是当真有人伪造了官印,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别的不提,若有人胡乱盖了官印造地契,那整个县城乃至下辖的镇子、村庄都是要出大乱子的。 从前京里便出过这样的事情,伪造观音的人可是被诛了九族的,没有想到这小小的县城也有人有这般大的胆子。 苏婉纯一愣,慢慢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回去便问问相公。” “别回去了,赶紧差人去问问,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迟了一刻,便有可能多产生一张伪造的契约。 “玉英,你去跟老爷说,要他拿家里山地的地契来。”苏婉纯转了头又对陈氏道:“有没有还不一定呢,便是有也不定是带在身上的,你别急。” 陈氏便是心里又不安,但却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 玉英瞧着两位主子的脸色都不好,也知道这事儿不小,故而腿脚快极了。 秦铮是跟着苏婉纯一道来驿馆的,他正跟钱虎说着话。 “地契在包袱里。”秦铮立时便起身,“我这便去拿来。” 村里不安生,秦铮恐房契地契这样的东西放在村里不安全,故而都是带在身上的。 不一会便将地契拿了来交到苏婉纯的手中。 陈氏仔细瞧了瞧,这地契倒是一应俱全,官印及田地位置都很清晰,放在真契约面前也别无二致。 正是因此,她心中的不安才越发的沉重起来。 “赶紧去叫世子来。”陈氏低声吩咐。 “陈姐姐……”苏婉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都咽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铮不明所以的看向苏婉纯,瞧她们的脸色怕不是小事,还得跟顾桡说,这事儿便更大了。 在陈氏的首肯之下,苏婉纯拉了秦铮到一边去,将这件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通。 “若真如此,那……宋大江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他未必敢造假官印。”苏婉纯面色沉沉,“咱们这一遭,当真是歪打正着了。” 若不是县令昏招,顾桡也不会做了钦差来此,秦铮与苏婉纯自然便没有机会知道县衙里头地契的留档,自然了,也不会发现这契约有问题。 第149章 小院 兹事体大,顾桡听了陈氏身边丫头的传话来的极快,同来的还有文书。 他细细检查了地契一番之后,转手将其递给文书,让他再去核对。 “若地契当真为假,咱们这一遭算是来着了。”顾桡面色沉沉,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年幼时见过一桩,亲手处理,若料理干净了也是大功一件。 可不是处理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比的。 是苏婉纯跟秦铮奉上的功绩,因此顾桡对两人的态度好了不少。 “很快便会有人去将那宋大江抓来县衙,你二位作为苦主还请在县城多呆些时日。” 要了解情况自是还要问秦铮的。 他看了苏婉纯一眼,见她没有意见于是便对顾桡道:“能帮助世子办案是我夫妇的夫妻,有什么用得着我夫妇二人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顾桡似乎很高兴,看了眼苏婉纯笑眯眯的颔首,“这就好。” 总觉得这个顾桡的态度有点问题。 苏婉纯抽了抽嘴角,看陈氏跟顾桡说了两句话便将他送了出去。 有了这桩事,县衙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就连驿馆里的人都是来去匆匆的,苏婉纯也不好多停留打扰,只让陈氏千万记着别将她看好的山许出去便告辞了。 “怕是还要在县城耽搁些许时日,不知到时候还能不能赶上早种。”苏婉纯叹了口气,心里满腹的忧愁。 早知道在来县城之前就应当将田地的事情安排好的。 那可是百亩良田,耽搁了可不是小事。 秦铮心里也有点担忧,但嘴上还是安抚她:“春种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咱们回去多找些人帮着种了就是。” 若是来不及种稻子了,那种糯米豆子什么的也是可行的,苏婉纯那点心铺子要用的多着呢,相比起来他们吃用的反而是小头了。 “别无他法了。”苏婉纯叹了口气,心里其实也没有特别难受,“咱们来这一遭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至少买山地的事情没有被为难,算起来还省了不少银子呢。” 原本她便觉得手头的银子紧,如今节了流,倒也是好事一桩。 “若能帮钦差大人将伪造官印的人抓到,也是大功一件呢,到时候才是有好处。”秦铮也不傻,此番立了功,便是没有银钱田地的赏赐也不打紧,镇国公世子的人情那才是千金难求。 于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而言,算是保命的本事了。 苏婉纯点了点头,往客栈去了,“这一遭怕是还要住上一段时间,客栈不方便不说,也价贵,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小院子短租。” 外头街上的小吃是不错,但正经饭在客栈吃了几天,苏婉纯已经有些厌倦了。 这客栈后厨的手艺只能算是及格,苏婉纯的嘴巴已经被自己的手艺给养刁了,秦铮倒是好养活,至今都没有什么怨言。 秦铮也想到了租个小院子能开火,他顿时便心动了,“我去找伢子问问,让小六子跟你一起回去。” 就算县城的治安不错,秦铮也还是不放心苏婉纯的安全,玉英再能干也只是个女孩子家。 “知道了,你去。” 刚到客栈,苏婉纯便让小六子跟玉英一起看着门,她将藏在身上的银票拿了出来。 在来县城之前她便已经去钱庄将百两一张的银票一部分换成了千两面额的,贴身带着也不显得沉重。 细细数了余下银两,这一次买山会省下来不少银钱,再添一些上买家禽猪羊的崽子也尽够了,如此一算,手里的银钱不像从前看的那般拮据,反而还有些富裕。 苏婉纯面上露出了轻松地笑。 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余下的那些银钱说不得还能在县城开个铺面呢。 县城的有钱人比镇上多多了,胭脂铺子的账面苏婉纯也见过,若说不心动那是不能的,她也有野心,甚至不比男人的野心小。 县城有许多人来往,想要租个院子不难。 秦铮很快便打听到了合适的,就离主街不远,距离驿馆也近。 去瞧了那院子,虽然不大,但却也是五脏俱全,苏婉纯心里很是满意,与伢子谈好了租金后便住下了。 去客栈将行礼收拾好退了房之后,苏婉纯带着玉英跟小六子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通,秦铮买柴火肉菜去了。 虽说是短住,但第一顿饭还是要好好做的。 瞧了秦铮买来的肉食,苏婉纯使唤他剁了排骨,熬上了一锅浓浓的排骨萝卜汤,又炒了三四个小菜。 菜式不复杂,但却也算是他们来县城之后吃的最周正的一顿饭了。 “今儿瞧着散市了,明日一早你去集市上买点碗筷来,用旁人用过的碗筷我总觉得不干净。” 在做饭之前,苏婉纯还特意将房主留下来的碗筷仔仔细细的清洗了,又用热水煮了一通,但上头黑漆漆的污渍还是下不来。 凑合一顿便罢了,这段时间日日要用的碗筷还是干净为好。 若是吃坏了肚子可不是说笑的。 秦铮不很在意吃饭的器具,最困难的时候,树叶木头枝子都能做碗筷呢,但苏婉纯这样说了,他便也应。 他是个粗人,但苏婉纯却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条件。 搬过来是悄悄地行事,苏婉纯也没有想避着谁,但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陈氏还是在第二日便得了消息,如此不说,还专程上了门。 钱豹就跟在她身后保护,也能顺便来找秦铮说说话。 “好哇你,我将你当妹妹看待,你却连搬了家也不告诉我一声。”陈氏一进门便往苏婉纯处冲去,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还道她有多恼火。 秦铮想来劝,然而面对着陈氏的苏婉纯却看的真切,她说是怒,倒也有几分,更多的还是不被看重的懊恼。 “什么搬家,我不过是瞧着客栈价贵,便找了个院子来暂住而已。”苏婉纯拉了她坐下,“大人不是也说了么?让我们在县城多停留些时日,我家家底薄,可在客栈耗不起呢。” 第151章 当堂对质 “大人,当日我们找宋大江办理地契时,村上卖肉的屠夫,卖糖的走货郎都知道此事。” 买卖田地需要拖村里的村官出面,请人办事给点肉糖布是应当的,这也是乡下人的礼节。 因此,苏婉纯给出的证人很是合情合理。 买地这样的事情在村里也算是一桩小新闻了,苏婉纯记得当日她才购入了银簪子正被人眼红秦铮便买了地,还热闹了好一阵子。 顾桡看了眼本地的捕快,见他点头,于是便又问了宋大江一遍。 事已至此,宋大江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是,这地契是经小人之手办理的,地契上的土地银两都没有任何错漏,不知小人犯了何罪?” “这地契并未在衙门存档,却有衙门的官印。”顾桡紧盯着宋大江的反应,不错一丝,“若这地契当真是你办的,那你便是伪造官印,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宋大江一抖,忙跪了下来,“大人,小人确有些贪财,但伪造官印一事,小人万不敢做啊!请大人明鉴,小人冤枉!” 他虽恐惧,但没有半点心虚,这倒是让顾桡起了疑。 秦铮与苏婉纯对视了一眼,也看出了其中的疑惑。 “你置办地契时,可来了县衙?”顾桡脑中一转,又问他。 “这……”宋大江看了眼秦铮,有些迟疑,心中却时时回荡着顾桡那一声株连九族,“大人,当日小人身体有所不适,故而置办地契时小人长子前来,至于何时到的县衙,何时办的地契小人属实不知啊!” 顾桡二话不说,直接便让人将宋大江的儿子也押解了过来。 宋桥也算是个孝子,父亲被官差抓走他无能为力,但后脚就跟了来县城打听。 因而,捕快去带人也容易得多了。 宋桥也听了顾桡的那一番话,顿时被吓破了胆子,但却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在县衙办的地契,至于为何没有入档他便不知了。 没有入档,买地的银子便也没有归于县衙,秦铮买下的那块地从律法上来看,还是公家的。 宋桥信誓旦旦,苏婉纯也有些迷糊了,难道当真是前任县令手下阳奉阴违昧下银两不成? 这样的事情一般是无人敢做的,但前头有县令搜刮全县的粮食去帮助旁人,这件事苏婉纯也不敢那么笃定了。 顾桡却让人先将苏婉纯跟秦铮送回去,他独自一人在堂前审案。 他们虽说是证人,但如今显然已经用不着他们了,提前离开也是合理的。 正好苏婉纯并不想听这其中的缘由,顾桡的安排可以说是正中下怀了。 “难道当真是咱们冤枉了宋大江父子不成?”苏婉纯皱了眉头,虽说地契未入档给她省了些买山的银钱,但白白被人家坑了一道,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秦铮皱了眉头,拉着她快走了几步,周边无人才开口,“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不管了,这事儿显然是要彻查到底的,无论是宋大江父子贪财捣鬼也好,还是小吏腐败也行,总归大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至于过程……反正咱们也不审案,不知道也罢。” 苏婉纯很快想通了,伸了个懒腰出了县衙的大门。 原本是打算径直回小院的,但才刚走两步,陈氏的人便来传话请她去。 “去,时间还早,我去集市上买点儿菜。” “记得买点儿瘦排骨。” 这几日排骨汤苏婉纯有点喝腻了,但她却还是想吃排骨。 既如此,便换个吃法。 秦铮颔首应了,苏婉纯这才跟着陈氏的人离去。 陈氏兴致勃勃的拉了苏婉纯便问,“今儿开堂了?怎么样,认罪了么?” “诛九族的大罪诶,哪里有那么容易认的。”苏婉纯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一股脑的喊冤呢,我说,你让人堵在县衙门口,该不会是为了我一出来就能问明情况?” 她的目光有些危险,陈氏不知为何心虚了,又是摸鼻子又是咳嗽,都没有转移苏婉纯的注意力。 没办法了,陈氏只能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婉纯忽的发出一阵大笑,几乎笑弯了腰。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哈哈哈哈。” 她还是笑,陈氏有些恼了,便上前去挠她,两人笑成一团。 丫头们在一边脸上也带着笑,不过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两人都嫁了人,也是做娘亲的年纪了,这也太不稳重了些。 闹了一会儿,苏婉纯有些累了,便靠在陈氏的身上,“都没有伪造官印实打实的人证物证呢,谁也没瞧见那个官印呀!他们怎么可能一口就认下了?再者,也不一定是有人伪造官印嘛……” 陈氏来了兴趣,“若不是伪造官印,那地契上头的官印是怎么来的?” 苏婉纯将自己在堂上的猜想说了她听。 这下换成陈氏大笑了。 “我的好妹妹,不入档盖官印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收买一个小吏能干的事儿!若查出来了,一干牵连之人可都是要杀头的,而且置办田地契约的小吏可不属于县令麾下,便是当值的县令下令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苏婉纯倒是不知道,她还以为入档盖印的只有两三个人呢。 “那……便是一定有人伪造官印了?”苏婉纯憨憨的挠了挠头,如是问。 “八九不离十。”陈氏撑着下巴,“咱们瞧见的是县衙的官印给伪造了,但敢做这样的事情,谁知道罪犯敢不敢伪造府衙的?必须得尽早抓获才行。” 更何况,陈氏认为有这样大胆子,做这种事情的应当不是寻常小民。 即便不位高权重,那也一定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想要伪造官印,至少得养一个会雕刻的能工巧匠。 外头刻印的匠人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些话陈氏并未跟苏婉纯说明,她再灵巧也只是民间的妇人,这种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 好在苏婉纯也知趣,并没有深问下去。 第152章 鱼饵 小院落里,庭前桌上摆了一盘白切鸡,一份酱烧排骨,一大碗鲫鱼豆腐汤还有两个清炒的素菜,秦铮吃得头也不抬。 不管是哪一样菜苏婉纯都做的有滋有味,两个人吃这许多实在是有点多了,但秦铮就算是撑着,也吃了个干净。 “咱们在县城的伙食倒是比在家时好了不少。” “在家也没有饿着你。”苏婉纯嗔了他一眼,这两日他们没什么事儿做,就在院子里等消息,所以她才有空闲好好地做两顿饭,“咱们在县城劳心劳力又担惊受怕的,可不是得吃点好的补补?” 秦铮一愣,劳心劳力他可以理解,只是…… “担惊受怕?怎么回事儿?” 他们在县城还算安全,日子也自在,哪里就担惊受怕了? 苏婉纯白了他一眼,“你真当伪造官印的是寻常百姓呢?就算是有头脸的商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 敢做此事的,那不说是位高权重,也势必是根基深厚。 像是他们这种生意才刚刚起步的小商人哪里能与之匹敌? 苏婉纯现在就盼着顾桡厚道一点,把他们的消息隐藏起来,至少也得等锁定了嫌疑人再说。 秦铮还真的没往这个方面想过,听苏婉纯这样讲,他立时便愣住了。 “这……那可怎么办?咱们赶紧回去!” 说着他竟然就打算使唤小六子去收拾行装了。 “还没到那一步呢。”苏婉纯无奈的拉住他,跟秦铮相处,她当真觉得自己自小的修养是白费了,“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咱们又与驿馆走得近,你急吼吼的要走,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咱们有事儿么?” 将假官印的事情捅出来并非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已经将自己所知的全部告诉了顾桡,一时半会儿的,他们留在这县城,幕后之人就算是知道是他们捅出来的也不会轻举妄动。 说不得顾桡还指望着他们做鱼饵,将幕后之人钓出来呢。 如今的情势,在县城里头安心待着,反而还比回去要安全。 秦铮缓缓的止了动作坐下来,他抓了抓头发,“是我轻忽了。” 这几年他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松快了,以至于少了谨慎。 早预料到此事发生的话,就应当早早的将后山的地契办了,直接回村里去,就当这头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也罢了。 如今还留在这里,进也进不得,更是退不得。 他歉疚的看向苏婉纯,“说到底,还是我太无用了。” 若是他早年在军里建功立业的话,如今也不会让苏婉纯如此束手束脚的了。 敲了一下他的头,苏婉纯有些好笑,“行了,如今只盼望着早点儿能了事,别耽误了你入学才是。” 她已经打听过了镇上的书院,名声还算是不错的,先生也大多都是秀才出身,虽然比不上县城的书院,但教导如今的秦铮是够了。 等以后若是镇上的书院先生不成了,再来县城求学也就是了。 秦铮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跑了出去。 “小六子,跟在老爷身边小心伺候着。” 苏婉纯没拦着他,以秦铮的脾气,意识到了此事之后,他怕是去找钱虎的。 在县城里头倒是没什么不安全的,苏婉纯还算是放心。 使唤玉英去将碗筷洗干净,苏婉纯在院里喝茶消食儿。 算算日子,如今朝廷的赈灾粮应当已经下发了,通往南边县城的路应当也修通了,等他们回了镇上,点心铺子应当可以开起来了。 苏婉纯伸了个懒腰,对玉英招呼道:“走,咱们出去逛逛。” 后山要养鸡鸭,到时候镇上定然是吃不下的,到底生意还是要做到县城里来。 她前些日子在北街也留意过了,卖吃食的大多都是小摊贩,有铺面的大多都是酒楼,如此一来,她将来的吃食铺子开到这里倒是正正好。 玉英忙跟了上去。 两人步行到北街,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摆摊的也很规矩,瞧着环境比镇上好多了。 苏婉纯是越看越满意。 “你回头出来买菜的时候帮我打听一下,看县城附近有没有卖猪羊崽子的。” 玉英应了,随即又有些不解,“这些东西镇上也有卖的,夫人何必舍近求远呢?” 到底是要带回去的,从镇上带回家里要近得多了。 苏婉纯却摇头,“我需要的不少,镇上不一定有足够的货,再者,镇上的货未必不是从县城里出的,咱们直接找了县城的货源能省不少事儿。” 少了一倒手,能省下来不少银钱呢,再者,将来她需要这些东西的地方怕是不少,若是能打通县城的渠道,将来把东西卖到府城去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玉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总觉得自家夫人懂得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说的自然是没错的。 一圈逛下来,手里又多了不少吃食,等到了街尾,苏婉纯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品味居?县城里也有?” 是跟镇上的一个东家么? 玉英笑起来,她没有想到苏婉纯竟然才发现,“不仅县城里呢,听说府城里也有品味居的生意。” “顾老爷倒是有本事。”苏婉纯笑了,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在镇上她几乎抢了品味居的大半生意,但人家却没有半分动作。 感情是根本看不上镇上的那点儿生意啊。 “夫人才是真的有本事呢!”玉英可不爱听这话,在她看来,苏婉纯做生意可比那位顾老爷厉害多了,也就是日子短些,将来她迟早也是要将铺面开到府城里去的,说不得还要开到京城呢! 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没接这个话。 玉英护短,在她心中自然是自家人最好。 “咱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 瞧着时辰,秦铮应当也跟钱虎诉苦回来了。 打算给秦铮做点儿好吃的让他心情好点儿,晚饭也该做起来了。 苏婉纯侧头对玉英叮嘱,“咱们那小院附近应当有豆腐摊?你明儿买点豆花回来。” 第153章 罪魁祸首 主仆两个回了院子,苏婉纯正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呢,秦铮便回来了。 他一来便急匆匆的冲到厨房,“婉纯……”眼睛落在玉英的身上,接下来的话自动消了音。 玉英瞧了瞧两人,“奴婢去摘菜。” 她端了洗菜盆跑出去,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忙活,也是帮两人看门。 秦铮这才又开了口,“宋桥招了,他说那地契是品味居的顾老板给他的,还分了他买地的一半银子。” “顾老板?怎么回事儿?”苏婉纯心里一咯噔,也顾不得处理食材了,上前拉了秦铮便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铮拉了她去洗手,“宋桥说,那地契确实是假的,顾老板跟他说让他把这个地契给咱们,等今年秋收之前让他找县衙的捕快来收了咱们家的地,将假冒地契的事情栽在咱们身上。” “我早说了那顾老板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秦铮愤愤然,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栽赃在他身上,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苏婉纯确实是跟品味居有竞争关系,但做生意嘛,不都是各凭本事的? 品味居的点心味道不好,难道还能怪在他们身上不成? 然而苏婉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这般说来,伪造官印的事情,是顾老板做的?” “大人已经派人去搜查了,究竟是什么缘故,等钱大哥与钱二哥回来了就知道。”秦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自许岩的事情后,他便觉得顾老板不是个好人。 吃食铺子的竞争,阴毒一些的,在对方铺面吃食里头下不干净的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虽然惹人不齿,但秦铮还能够稍稍理解一些。 但将这样诛九族的罪过栽赃在竞争对手的身上,那可就太狠毒了。 他如今都觉着,上回苏婉纯被人坑了收下陈粮之后有官兵上门检查的事情都是顾老板做的。 说不得那些陈粮都是从他铺子里出的呢! 苏婉纯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 她毕竟跟顾老板不熟悉,但对方能将铺子开到府城,便说明他是个精明的人,损人利己的事情做了还说得通,但这事儿显然是损人不利己啊! 这件事可不小,落到哪个县令身上都是要严查的,若较真一些,说不得还会引火烧身。 将秦铮诛九族,对顾老板有什么好处? 她实在是不明白。 “想不通就别想了,等将顾老板捉拿归案,自然也就明白了。” “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单单为了坑害咱们,便做出伪造官印的事情显然是说不通的,回头你去提醒大人一句,让他查一查县城下辖土地的地契,说不得还有这样的事情。” 想要他们身败名裂,没有更简单,风险更小的方案么? 自然是有的。 顾老板冒这么大的险,说是为了坑害他们不太可能,应当背后还有更大的事情。 苏婉纯忽的抓紧了秦铮的手臂,“咱们上回买的那百亩良田没有错漏?” “那是我亲自到县衙办的地契,出了这事儿之后我便请钱大哥帮我查了查,地契是真的。” “那就好。” 十几亩地少了,虽然可惜,但那只能算是半荒地,不伤筋不动骨的。 若百亩田地被坑了,那才是真真的要坏事。 “这件事与咱们不相干,真算起来,也许还是好事儿呢。”秦铮见苏婉纯脸色极严肃,不禁笑起来。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 苏婉纯狐疑的看向他,“什么好事儿?哪里来的好事儿。” 不将火烧到他们身上便罢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你想啊,若宋桥不是胡乱攀扯的,那顾老板显然是出不了衙门了,这样一来,他名下的产业、铺面不都要被衙门收了去?到时候以你跟世子夫人的交情,说不得还能便宜点儿收下不少好东西呢!” 苏婉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她不求占什么便宜,顾老板名下的产业都是好东西,能以正常的价格买下来也都是不亏的。 更何况据她所知,衙门里收走的田地铺面,若往外卖,都是八成的价格出手。 若是能先下手为强,那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这样想着,苏婉纯便忍不住想要提前去跟陈氏说道说道。 但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急不得。 忧心果然去了大半,苏婉纯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 将秦铮赶去烧火,她兴致勃勃的在厨房里头忙活。 小六子见主子烧火他还闲着,顿时不安了起来,蹲在秦铮身边想要帮忙。 “你去把柴砍了。”苏婉纯抬起头见小六子左右转悠着,不禁有些眼晕。 他们在县城里都是买的柴火,没砍好的自然比砍好了的要便宜,秦铮自认为有一把子力气,更不愿意多花这些银子。 他买的又不少,每日只将要用的砍好,如今院子里还堆了许多呢。 小六子忙应了下来,心里还不住的懊恼。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便没有眼力见儿,这点事情都疏忽了。 秦铮心里有点好笑,“就小六子这小胳膊小腿的,别柴没砍好倒把自己给砍了。” “怎么说也是个青壮年,这点儿事都做不好也太无能了。”苏婉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把秦铮的话放在心上。 跟秦铮相比,小六子确实是小胳膊小腿。 但在他们村里,又有几个比秦铮壮实的汉子? 小六子算是不错的了。 然而苏婉纯却忘了,遣走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玉英见秦铮手上都是黑灰,身上穿的又是锦布袍子,心惊胆战的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火星子溅到袍子上,破了个孔可太可惜了。 “不如奴婢来烧火,老爷帮着夫人打下手?” 看了玉英一眼,苏婉纯点头,“也行。” 两人换了,苏婉纯还不住的对秦铮埋怨,“你来烧火也不知道换身旧衣裳。” 却忘了,他们来县城身边带的衣裳都是新的,不是细棉布便是锦布,就连玉英跟小六子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棉布衣裳。 第154章 刑罚逼问 “是,我知错了。”秦铮好脾气的笑了笑,没有跟苏婉纯顶着干。 要做一大桌子好菜,苏婉纯跟秦铮整整在灶屋里忙活了两三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菜做好。 足有十五道,满满当当的将小院里最大的桌子都摆满了,道道色香味俱全。 瞧着便能让人欢喜。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下筷子,钱虎便脚步匆匆的来了。 “秦老弟……你跟弟妹吃饭呢,我来的不是时候。” 钱虎嘴上说着客气话,但眼神却直勾勾的落在桌上。 与从前秦铮馋嘴的模样重合,苏婉纯觉得好笑,“我们还没来得及落筷子,钱大哥也一起跟着吃点儿。” 钱虎肉眼可见的心动了,但嘴上还是拒绝,“不了,我是奉世子之命来请你们夫妇二人去县衙一趟,顾元凯已经捉拿归案。” 苏婉纯一愣,“顾元凯……顾老板捉拿归案,与我二人何干?” 他们虽然是苦主,但知道这个消息也就可以了,特意让钱虎请他们走一趟是什么缘故? 没想到苏婉纯还有此一问,钱虎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意思,不过应该不是坏事,老弟跟弟妹去一趟就是了,我们世子长得好看,见一见也不亏。” 他说的风趣极了,高高在上的镇国公世子,落在钱虎的口中却像是平常的友人一般,苏婉纯也笑了起来。 “钱大哥说的是。”苏婉纯点了点头,瞧着桌上的饭菜又为难了,“只是这些饭菜,我们回来都凉了。” “不打紧不打紧,我一会儿就让人搬了去驿馆,咱们一起吃?”钱虎笑的狡黠,他总算是露出了真实的目的。 “钱大哥不嫌弃就是了。” 苏婉纯能说什么?反正这一大桌子菜她跟秦铮也是吃不完的,有人帮着分担一二自然也好。 秦铮更是上前勾住钱虎的肩膀,“你要吃我媳妇儿的手艺,可得拿点好酒出来才行。” “好菜当然是要配好酒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苏婉纯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小六子跟玉英自是留下等候钱虎派人来取菜,到时候再跟他们一起去驿馆。 钱虎带着夫妇二人一路到了县衙,却未在堂前驻足,越走越远,瞧着像是去牢狱的路。 苏婉纯疑惑,嘴上也问了出来,“怎么不开堂审案?” “已经开过堂了。”钱虎让狱卒将大门打开,“他并不认罪,大人让我兄弟二人使些手段,总不能一直让他嘴硬下去,大人的时间可是宝贵着呢。” 闻言,苏婉纯面色一凌。 使些手段? 她的眼神落在秦铮身上,秦铮的脸色也严峻了起来。 苏婉纯不知道这二人的底细,他难道还不知道么? 钱虎跟钱豹受伤退下来之前,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兵将,同时也是军营里最好的探子。 审讯手段自然也是不差的。 样样都是顶尖,才会被疼爱妹子的陈将军送到陈氏身边听从使唤。 那顾元凯若是识相点儿问什么就说还好,若嘴硬,那可就真是要受罪了。 碍于苏婉纯是个女子,倒是没有让她真的直面刑场。 秦铮也在旁边陪同。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暗室之中,里头黑沉沉的,只有墙壁上有个小窗户,还有些说不清的味道。 里头倒是点了不少蜡烛,瞧着也没有多阴森。 钱虎让两人在这里听着,他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钱虎的问话声,也有……顾元凯的惨叫。 凄惨尖利的叫声不像是男人能发的出来的,可见顾元凯是如何被对待的。 苏婉纯脸色有些发白,几乎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握住秦铮的手,半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 其实秦铮的心里也不好受,但到底是比苏婉纯要坚强许多的。 “别怕,喝口茶。” 苏婉纯哪里有心思喝茶?摇了摇头,将茶杯推开。 此时,惨叫声又尖利了起来,顾元凯像是受不住了,终于松了口。 假的契约确实是他给宋桥的,也没有过衙门的门路,他一口咬定伪造官印的人是自己,就是为了陷害秦铮与苏婉纯。 “谁让那苏氏抢了我的生意,我顾元凯的生意岂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娘皮能动的?” 事到如今,顾元凯竟然还很嚣张。 钱虎又问他始末,顾元凯道:“秦铮可没有什么亲眷,到时候九族也只有他们夫妻两个,等衙门砍了他的头之后,我再悄悄地把那个小娘皮给换出来,她长得好看又有手艺给我办事还能给我暖床,又犯了事儿不敢跑,岂不快哉?” “老子是没想到县令那个蠢货!竟然把钦差招来了,还让秦铮有机会打探县衙的存档!成王败寇,这一局老子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自始至终他都一口咬定,伪造官印的主谋就是他,并没有背后的人,也只是为了谋害秦铮夫妇没有再犯过别的事情。 这话莫说是钱虎了,就是苏婉纯那也是不信的。 但顾元凯却一口咬定,他受了再多的刑罚也不肯说,再用刑下去人就要没了,钱虎无法,只能拿了证词去给顾桡看。 苏婉纯惨白着一张脸被秦铮搀扶着跟了去。 顾桡面色如常,看完证词之后对苏婉纯道:“此次也是因祸得福,因你夫妇二人跟顾元凯有商道竞争,他才暴露了出来,等此案侦破,你二人都是功臣。” “敢问钦差大人,为何让我二人前去听审?”苏婉纯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若只是想要让我夫妇知道事情始末,只给我们看供词即可,大人怕是还有旁的事情要吩咐。” 她来的这一路心里虽慌张,但却也想明白了,顾桡特意让他们听审,是借钱虎的本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毕竟苏婉纯跟秦铮都只是寻常百姓,见了这样的事情,怕是心里再恐惧不过了,到时候顾桡让他们办事,不管多为难都不会有多少推诿。 顾桡有些意外的挑眉,他倒是没有想到,这苏婉纯竟然如此通透。 第155章 凭什么被你算计 “本官确有事相求。” 既然已经被苏婉纯看出来了,他再否认便没有意思了, 本身便是他算计人家,顾桡倒是个坦荡的人,被苏婉纯戳穿也没有觉得尴尬。 苏婉纯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桡不开口。 就连秦铮想要开口也被她给拉住了。 这个时候秦铮开口要说什么? 谨遵大人调遣? 顾桡摸了摸鼻子,“你们那镇上,顾元凯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与他生意往来最多的便是苏家,我打听过了,你与苏家那位大小姐姐妹相称,苏老爷与苏夫人也待你如子侄,所以我想……” “想让我去苏家帮你问问顾元凯的情况?还是你怀疑苏家就是伪造官印的真凶?”苏婉纯抢在顾桡把话说完之前便问。 “怀疑苏家倒是不至于,苏家能有什么让顾元凯三缄其口的?若当真是苏家,他怕是转头就卖了。”顾桡也还算坦荡。 他睨了苏婉纯一眼,笑道:“更何况弟妹你也姓苏呢,那苏家毕竟是镇上的大户,消息比旁人要灵通些,更是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要强不少,故而我想让你帮着去苏家打听打听。” 他虽然是钦差,但到底与人家不相识,若上门去问了,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苏婉纯这个跟他们关系不错的熟人,说不得反倒是能让对方知无不言。 “大人也姓顾呢,”苏婉纯皮笑肉不笑的回敬,别以为她听不出顾桡的言下之意,“还是先去顾家查查,伪造官印的匠人在不在,再者还有没有伪造别的印鉴。” 没有应下顾桡的要求,苏婉纯起身便要告辞。 顾桡还想留饭。 “看了这样一场戏,我是没有胃口了,送来的饭菜大人与夫人享用便是。” 说完转脸就走。 秦铮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县衙的门他才道:“你方才,竟给了钦差大人脸子瞧?” “你害怕了?”苏婉纯睨了他一眼,她心里还有气呢。 秦铮别的不提,看苏婉纯的脸色还是有一套的,见状忙道:“没有没有,今日本是咱们被算计在先,你心里有气也是应当的。” 直直的往小院走,苏婉纯轻哼,“我心里有没有气,今儿也是要顶他一通的,咱们又不是他的属下与他更是没有什么相干,做什么被这样算计?” “是是是,你说得对。”秦铮点头陪着笑,就差搀着苏婉纯走了。 迈腿两步,他忽然意识到了苏婉纯说了什么,骤然抬头,“你是故意的?” 那顾桡怎么说也是钦差,又是世子,自小怕是都在金玉窝里长大的,入耳都是奉承之言,难道苏婉纯就不担心他记恨? 原本的县令被押送进京,如今顾桡便是暂代的县令,他们的父母官,若他想要为难苏婉纯,连一句话都不用,只需要表露出对她的不喜,他们夫妇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放心,那顾桡不会计较这件事的。”苏婉纯嗤了一声,好像是在嫌弃秦铮的胆小。 她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么? 早在陈氏的口中打听出了顾桡的为人,哪怕是看在她跟陈氏的交情上,顾桡也都不会因为她的一点冷言冷语而记恨的。 秦铮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苏婉纯当真猜得不错,顾桡确实是没有恼怒,反而觉得有趣儿、好笑。 回去还同陈氏学了苏婉纯的话。 “你如此算计人家,苏家妹妹恼了不是应当的?”陈氏嗔了他一眼,若这事儿落在她身上,她势必也是要恼的。 无缘无故的,凭什么算计人家? 就因为顾桡是世子又是钦差,便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成? 皇帝也没这么不讲理的。 顾桡能怎么办? 他也只能赔笑赔不是,“今儿是我的不是,我不是心急想要破案么?” “人苏妹妹又不是衙门的人,你想要请人家帮忙,也得摆出请人的样子来才是。”陈氏谆谆劝诫,“再者,苏妹妹是个看重情意的人,这事儿不小,苏家又待她极好,说不得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苏家掺和进这件事来。” 依陈氏看,这确实不是好事儿。 掺和进来,若是能帮着破案不一定有好处,那是顾桡的功勋,顶多给人家一个口头上的赞扬,可若是一不小心坏了事,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万一苏家出了事儿,苏婉纯岂不是要落埋怨? 何必呢,左右苏家不缺银钱,在镇上的日子也过得红火,若是个没有野心的,便是给了苏婉纯这个面子帮了顾桡一手,说不得心里还得怨怪苏婉纯多管闲事呢。 苏婉纯不应下顾桡的请求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反而她应下了才是不妥。 “那依夫人看,此事应当怎么办?” 在京里的时候,这等人情世故便是陈氏帮着解决的,顾桡只需要公事公办就是了。 原本以为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没有能与他们匹敌的人家能让陈氏歇一歇,如今看来还是得靠她。 陈氏想了想,“我明儿便带着礼物去找苏妹妹帮你赔罪,而后嘛……我听说这苏家的布匹生意做的不错,京城的苏家不是得罪了人生意缩了水么,我哥军营里正好缺点儿给将士们做衣裳的料子,从哪儿收购都是买,说起来这里还比京城离飞鹰军大营要近一些,这生意便背了苏家,也算是卖了份人情。” 要想马儿跑,就得先给马儿吃草。 飞鹰军将士们要的衣裳料子自然不是顶好的,但怎么说也有二十万大军呢,也算是一大笔的生意了。 苏家从她这儿得了一大单的生意,她想要说话也张得开口一些。 顾桡还在思索,陈氏便又道:“当然了,这事儿还是得先告知苏妹妹,由她牵线搭桥,对各方都好。”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顾桡释然的笑了起来,“可比我的手段要强多了。” “你啊,只会巧取豪夺,对上那喜欢奉承的人自然如鱼得水,但苏妹妹根本就不想讨好你,自然要铩羽而归了。”陈氏摇了摇头,顾桡的行事作风自然能吓退宵小,但太过强硬也不妥当,这不,在苏婉纯面前碰了钉子。 第156章 同去 陈氏是个利落人,说干就干,翌日一大早便带着礼物来了小院。 苏婉纯整跟秦铮一起看小六子劈柴。 “你这手不太利索啊。”苏婉纯啧啧摇头,对秦铮道:“回去还是让六儿多干点活,练一练手上的力气,一个大男人,瞧着还没吴嫂子干活利索呢。” “你说得对。” 秦铮素来都是苏婉纯说什么都对的,更何况只是让小六子干活这点小事。 在家时,小六子跟在他身边是当个书童养的,虽说不能跟主子比,但在下人里头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了。 如今听见苏婉纯这样说,他顿时便苦了脸,“夫人,奴才只是手上的力气差了些,也用不着这样埋汰我?” 怎么说他都比玉英强上不少呢! “你是个男人诶,竟然跟玉英比力气,你可真有出息。”苏婉纯啐他,就连玉英也在一旁很嫌弃。 陈氏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主仆和乐的景象。 “苏妹妹当真是好兴致啊。” 虽说镇国公府对待下人也和气,但也断然没有主子跟下人一起吵嘴说笑的时候。 虽然瞧这不合规矩,但陈氏心里却羡慕得紧。 苏婉纯起身,“陈姐姐来了。” 女客到来,秦铮自是不好多留的,他跟苏婉纯低语了两声,便让她带着陈氏一道进了屋子。 玉英去上茶,小六子还是没逃脱劈柴的噩梦。 端上两杯果茶并碟点心,苏婉纯才让玉英下去伺候,“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陈姐姐今儿来是为了什么?”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苏婉纯猜也能大概猜到一点。 陈氏的回答证明了她的猜想,苏婉纯笑起来,“能给军营提供军需自然是好事,只是做妹妹的多问一句,若世子想要知道顾家的内幕消息,直接去问苏家便是了,何至于这般拐弯抹角得让我出面?” 毕竟是镇国公世子,还有钦差的职位在身,便是苏家不愿意张口,前去施压便是,何必行这般软和手段? 顾桡瞧着不像是这样的人。 陈氏苦笑,“你有所不知,苏家的本家在京城,天下之内都有他们家的生意,虽说不能算我朝首富,但却也不是随便能打压得了的。” 镇国公府瞧着轰轰烈烈,但这样的老牌世家,大多都是内里空虚的,对上巨富之家,不管心里是如何的看不起,但面上还是不好得罪。 若当真惹恼了人家,银钱开路,难道还愁没有人卖他们面子么? 更何况,历来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这镇上的苏家老爷跟本家的关系也不算是太远,若顾桡直白的去施压,那苏文烈性一些,直接闹到京城去,镇国公府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顾桡还是个毛头小子呢,这次钦差的差使是他第一次办事儿,若如此便惹恼了京城苏家,于镇国公府而言算不得伤筋动骨,但于顾桡而言却也不是一桩好事。 没得到时候功劳没有立下,反而让京城对他们不满了。 京城苏家的名望可不低,不仅仅是儒商的名声善人的做派,更是因为京城有许多贵胄人家暗地里一直受苏家接济着。 名声不显,地位也不显,但却不是简单的人物。 就连当朝的皇帝,因为苏家年年高额的税款也对他们另眼相看。 苏婉纯恍然,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家还有这样的本事。 倒是好事。 “所以能卖人情使苏文老爷开口,我家相公并不想来硬的。” 到时候玉石俱焚,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桡可是镇国公府这一辈最出色的人才了,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苏婉纯垂下了眼眸,心里思索了一圈,“行,这话我帮你传了,只是文叔要不要开口,却不是我说了算的。” 便是如今看不出什么端倪,苏婉纯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苏文要是为了自家的平安缄口不言,谁也没法说什么,苏婉纯更是没有立场去劝。 她愿意松口去传话,也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 只要苏婉纯的态度软和下来了,陈氏也算是松了口气,“好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都说镇国公世子权势滔天,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可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苏婉纯笑眯眯的看向陈氏,口气中无不感叹。 当日她若不是牵扯到了静贵妃,应当也来不了这么大的灾祸。 “外头看起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自是无上的富贵权势,可只有身在其中才明晓内里的险境,都不容易。”陈氏苦笑,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比旁人贵在哪里。 与苏婉纯也是平辈相交,很是平易近人。 也是因此,苏婉纯才会对陈氏这般的交好。 “县城这头应当没什么事情了?那我这两日便启程回去了。” “这么急?”陈氏挑眉,她还想跟苏婉纯多说说话呢。 难得有这样能说的上话的人。 “顾大人不也是想着我能尽早去找文叔他们么?”苏婉纯笑眯眯的看向陈氏,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再者,我也得回去问问大夫的事情。” 给陈氏治脸的事情,她放在心上了。 陈氏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苏婉纯说的种种都是她心急的事情。 “……那我跟你一同回去?我也想去乡下瞧瞧呢。” “顾大人会放人么?我们那儿乡下地方粗俗得很,怕是你不习惯呢。”苏婉纯额头青筋突突的跳,陈氏怎么也如此的跳脱。 陈氏对此很有信心,她拍着胸脯保证,“我是去做正事儿的,又不是只为了去玩儿,我会说服夫君的。” 说起来,陈氏愿意跟她一同回村还是她的脸面呢,苏婉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由得陈氏去了。 镇上如何不提,祥林村里总是安生的,说服了顾桡,苏婉纯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再者,顾桡若同意了,是一定会让陈氏带着护卫去的。 陈氏来去匆匆,跟苏婉纯说定了回去的日子之后,便忙慌慌的跑走了。 说服顾桡还需得她好好费一番功夫呢。 第157章 连小子都不如 不管陈氏是否同去,他们这小院也该到了收拾行李的时候。 好在带来的行李并不多,简单地将衣裳收拾好便罢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粮食,等离开之前一天晚上,苏婉纯打算全部都做成干粮路上吃,吃不了的带回家里有的是人消耗。 “也不知道张爷爷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来的时候老张头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下地慢慢走动了,只是到底年纪大了,恢复没有年轻人快。 季老也说好了会时常去看,但出门了近一个月,苏婉纯心里还是牵挂的。 秦铮心里也是惦念,但他嘴上却还是道:“你放心,有季爷爷看顾,不会有事的。” 家里也不是无人照拂,还有牛车在,若老张头有个什么不妥当,来去也快。 实在不行还有无药呢。 苏婉纯点了点头,心里万般的担忧,嘴上也没说什么。 “终于不用劈柴了。”小六子的笑容当真发自内心,他这两天什么都没干,光劈柴了。 可就算如此,劈出来的柴火也就够两三天用的,还很不均匀,祥林村里十岁上的小子都比他强。 苏婉纯听了这话,不由得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瞧瞧你干的活,竟连小子都还不如。” 她深深的怀疑伢子骗了她,说好的她买来的这些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呢? 瞧小六子这笨拙的。 小六子摸了摸鼻尖,他在被卖来秦家之前确实是没有干过什么粗活儿,砍柴更是第一回干,苏婉纯嫌弃也是应当的。 之前他一直都是只做些洒扫的活计,虽然也繁琐,但到底不是劳重的活儿。 苏婉纯起身,瞧了瞧小六子劈的那些柴,“再劈一些,宁可多了,也不要少。” “知道了。” 瞧他这垂头丧气的样,秦铮虚空点了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没再搭理这主仆两个,苏婉纯转过头来跟玉英叮嘱道:“你去德叔铺子里跟他说一声咱们要走的事儿,若有什么话有什么东西要给杨姨和菲儿都让他赶紧办了。” “是。” 自打苏菲儿走后,苏婉纯便没有去看胭脂铺的事情,只是经过了几次,生意瞧着倒是不错的,比她们来的时候要火爆不少。 前些日子德叔已经派了跑堂的来说过,蔻丹液已经做好了一批,只是还有些颜色比较难做。 女子总是喜欢打扮自己的,蔻丹液新奇,能将指甲染成不同的颜色,生意火爆是预料之中,只是苏婉纯总是认为杨氏的野心应当不止于此。 怕是过不了多长时间,这蔻丹液就要卖到府城里去了。 “上回您让奴婢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顾元凯名下有两间铺面在北街,出了品味居的铺面外,还有一件杂货铺,瞧着位置要比品味居好些,只是地方太小,瞧着开成点心铺子有些小家子气了。” 苏婉纯却摇头,“点心铺子需要多大的店面?若不留客就地吃用的话,一个小小的位置便够了,只要那铺面有后厨,前头不打紧。” 只是县城不比镇上,物价高不说,北街那样的好位置,怕是很快就会被人占了去。 他们远在镇上,到时候来不来得及都是两说。 “夫人何不提前跟顾夫人提一句呢?”玉英不明白,以苏婉纯跟陈氏的交情,一个铺面而已,提一嘴势必是能留下的。 “你没见县衙如今都忙成什么样了?再者说,我们是知道顾元凯出不来了,但旁人却不知晓,暗暗留意着就是了。” 她若是跟陈氏提了这个,以顾桡的性子,知道她吃了人情还不可劲儿的奴役她? 虽说跟顾桡不熟悉,但不得不承认,苏婉纯也算是摸准了他的性子。 玉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奴婢请德叔帮着留意一二。” 苏婉纯颔首,玉英离开之后,她才转头对秦铮道:“你带着银子去一趟县衙,将后山的地契办了。” 还有鸡鸭猪羊的小崽子要买,说起来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 那些家禽的崽子当然不是离开的时候置办,等回去了之后待苏婉纯好好规划一番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如今县城的货源却是要联系好的。 这一切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只留下了两三日的空闲,时间是有些紧的。 秦铮知道轻重,拿了苏婉纯递过来的银钱便往县衙去了。 县衙的文书知道秦铮跟顾桡有交情,给他卖了个好,后山五百二十余亩大小,按五百亩荒山算一两半银子一亩,统共七百五十两,再加上税加起来也才七百八十两。 跟苏婉纯之前的预算两千两相比,少了一大半。 宋桥跟顾元凯坑她的那十几亩地也才亏了七十余两而已,九牛一毛了。 苏婉纯看着办好的地契和剩下的银两,脸上总算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这样一来,咱们手里的银钱买下镇上的铺面定是足足的。” 留出置办镇上秦记的银钱外,说不得还能在买下一两个铺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苏婉纯心里喜滋滋的。 秦铮瞧着她这副财迷的样子,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因着手里还余下了不少银钱,苏婉纯一直惦念的事情总算是能说出口了,她拉了秦铮道:“咱们在山上建个庄子?到时候将家禽猪羊养在庄子上也安全一些。” 毕竟那后山是有野兽的,以秦铮的本事,保护她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那些家养的猪羊也担心被野兽给伤了。 家禽倒是没有大碍,毕竟那玩意儿繁殖快,就算被吃掉一些,等规模起来也无非是少些鸡蛋鸭蛋而已。 可以算在正常的损失之内,但猪羊却不同,这东西的崽子价格本来就高,若是损失了,不伤筋动骨也够苏婉纯心疼的了。 为了养殖的东西专门建个庄子…… 秦铮有些为难了。 “也不只是专门给那些猪羊住,更是为了给养殖他们的人准备的。”苏婉纯细细的同他解释,“若要养这些,咱们家里的人手定然是不够的,总是得要有专人看顾才行。” 第158章 自尊心 秦铮无话可说,“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了。” 他的眉眼之中似乎带了几分怨气,苏婉纯缩了缩脖子,上前讨好的问道:“你生气了?” 瞥了她一眼,秦铮轻哼了一声,“我哪儿敢跟你生气?如今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我都得靠你养活呢!”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苏婉纯冷了脸,转过头去,闷闷的道:“我擅长经商,便让我赚银钱,你便耕种田地,这不是都说好了的么?怎么,你如今后悔了?” 她一直认为,秦铮不是那种人,认为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应当在外抛头露面的办事。 不会为了那些莫须有的自尊心而打压她,认为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苏婉纯这个小女子赚的银钱多而觉得丢脸。 从前秦铮都是这样说的,而苏婉纯却没有想到如今秦铮居然是这个态度。 难道之前的他都只是说说而已么? 在很多事情上面,苏婉纯都是个豁达的人,她很少有将事情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有仇,当场也报了。 可秦铮的事情不同,两人总归是夫妻。 如今秦铮的话,真真是伤了苏婉纯的心。 见她真的要走,秦铮有些慌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我……你先别走。” “相公还想说什么?”苏婉纯冷眼瞧他。 这是第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苏婉纯称他为相公。 但秦铮心里却没有欢喜,反而更慌了。 “你听我说,我没有觉得你出门在外做生意有什么不妥,只是……”他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但苏婉纯盯着他,若这件事不说清楚,怕是苏婉纯当真要生气了。 无法,秦铮只能咬牙道:“我只是觉得我太无能了,外头经商的事情帮不了你也就罢了,家里的事情竟然还要你来操心。” 夫妇两个,总是要有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总不能一个人把里外的事情都做了,另一个只知道安稳享福,那得多累啊? 秦铮一直想要帮着苏婉纯分担一点儿,既然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家里的田地、下人,那就都是他的责任。 可如今,买下后山的事情是苏婉纯跟陈氏说的,要建庄子买人,买家禽猪羊的崽子也都还是苏婉纯在操持,这让秦铮觉得自己太无能了,半点都帮不上忙。 “你操心的原来是这个。”苏婉纯扯了扯唇,有些哭笑不得,“后山要怎么用计划都在我心里,说起来这事儿怪我,没有细细的跟你分析过,这才让你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做什么,应当是我懊恼才对,你自责个什么?” 秦铮并没有认为伤了自尊就好,其实秦铮就算是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是享清福,苏婉纯也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的存在,于苏婉纯而言便已经是莫大的支持了。 听苏婉纯这样一说,秦铮恍然大悟,“对,明明就是你的疏忽,与我什么相干?” 他又高兴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差遣起小六子来,“还砍什么柴,赶紧去把衣裳洗了,难不成都让玉英干?要你做什么用!” 小六子差点一斧头劈到自己脚上,无辜的抬起头看向秦铮。 说好得让他砍柴就行了呢? 好罢,秦铮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六子无法,讨好的对秦铮笑了笑,连道自己的不是,飞快的跑进房里将脏衣服拿出来。 瞧他这般折腾人,苏婉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转眼三日过,小院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后于房东退租,约好的日子清早,天才蒙蒙亮,陈氏便带着丫鬟护卫跟苏婉纯在城门口会合了。 她就一辆马车,身边带了两个丫头,加上钱虎也才就三个护卫,苏婉纯眨了眨眼,世子夫人出门,就这点排场? 似乎是看出了苏婉纯的疑惑,陈氏哼了声,“你别瞧我带的人不多,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别人不提,钱大哥,那可是能在大军之中来去自如的好身手!这些护卫也都是府里顶尖的武者,便对上十来人也是不虚的!” 苏婉纯点了点头,钱虎的能耐她是放心的,以顾桡对陈氏的看重,给她带的人,说不得比顾桡身边的还要妥帖呢。 “那你跟前就带了两个丫头?”不带个嬷嬷什么的? 当日苏婉纯出门身边都是带着个嬷嬷妈妈的,苏菲儿身边也有,没道理陈氏这么个出身,排场还不如她们。 陈氏哼了声,“那些妈妈本事没多少,嘴巴倒是能说,带在身边也是累赘,我这俩丫头是打小跟我的,可是能干,再者,你家里难道还缺了伺候的人不成?” 别的不提,苏婉纯家里肯定是不缺粗使下人的,贴身的她两个丫头便够了。 苏婉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好说什么。 “你来跟我坐一辆车罢,让钱大哥跟你相公乘一辆马车就是了。” 钱虎的脸黑了黑,“夫人,我骑马。” 陈氏看了钱虎一眼,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那让秦兄弟也骑马好了,你会骑?” 得到秦铮的肯定之后,陈氏一拍手,让人将行李都放到苏婉纯的那辆骡车上。 秦铮与钱虎骑着高头大马,苏婉纯跟陈氏坐在车上。 陈氏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的场景,她笑着与苏婉纯道:“在西北的时候我也常常去人家村里看,只是西北民风彪悍,外头的风景也瞧着格外粗糙一些,没有这里好看。” “那是豪迈粗狂。”苏婉纯无奈的纠正。 怎么说陈氏也是在西北长大的,那边也算是她的半个家乡了,哪有人说自个儿家乡粗糙的。 “好,我是没有你会说话。”陈氏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反驳苏婉纯的意思。 比起外头的风景,苏婉纯对秦铮身下的马更有兴趣。 “瞧着不想是拉马车的马呢。” 陈氏哦了一声,“那是年老的战马,从军营里退下来的,年纪不很大,腿脚也还利索身上没有暗伤,我哥就送我了两匹,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教你骑马!” 第159章 如此祖孙 “战马呀,我还没见过战马呢。”苏婉纯的兴致更高了,她探头去看,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陈氏似乎见多了这种情况,她笑着道:“年老无伤或者是伤势比较轻的战马也是会流入市场售卖的,只是近两年来没有战事,退下来的战马倒是少了。” 苏婉纯理解的点了点头,年老的战马总是一批一批的出,不是时时都有的,市场上的战马应当是有些轻伤的居多。 如今没有战事,自然也就没有了受伤的战马。 这样一想,陈氏兄长送的这两匹马便格外的难得了。 “你哥真疼你啊。” “那是当然了。”说起兄长,陈氏脸上的笑容大了不少,还透露出了几分怀念,“我跟我哥年少失怙,从小就是相依为命长大的,他只我这一个妹妹,不疼我疼谁?” 十几年前,正是大战的时候,战场上的儿郎无论是将士还是小卒,总是损伤的特别快,算起来,陈氏的父母应当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难为两个小儿女互相扶持着长到如今的年岁。 从陈氏的年岁上可以看出,陈将军顶天了也就三十来岁,能以这个年纪攀爬到骠骑将军的位置,又没有长辈帮扶,其中的能耐可见一斑。 苏婉纯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提她先父母的事情,只是道:“陈将军果真英雄。” 听见有人夸兄长,陈氏比有人夸自己还要高兴,“那是当然了,我哥就是大英雄!” 两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得快。 秦铮也在外头跟钱虎说的热闹,大多都是从前在军营里的事情,苏婉纯听了一耳朵,只觉得那种完全没有见过、体验过的生活好像十分美好。 见她的脸色,陈氏笑起来,“将来咱们若是有机会结伴去西北,我带你去军营里瞧瞧,虽说都是汉子也不讲究,但越是这样的汉子便越是讲义气呢!飞鹰军中有许多人都还惦念着秦铮,到时候你瞧了一定新奇。” 以秦铮的本事,身上又无伤痛,若是能留在军营里建功立业,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谁也不知道他当年为何执意要退役,哪怕过去了几年,如今飞鹰军里说起来,还有许多惦记着秦铮,替他觉得遗憾的人。 虽然认为同去西北几乎不可能,但苏婉纯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到时候你可得做东道主。” “这一回你做东道主,等去了西北,我在请你回来,那可好。”陈氏抚掌而笑,瞧着高兴极了。 两人都知道,会有那一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说的却高兴极了。 一路欢声笑语中到了镇上。 秦铮停了马,有打起帘子来问苏婉纯,“可要先去拜访一下季爷爷?” 苏婉纯想着离开的时候便没有好好的跟季老告辞,那个老顽童怕是要恼了,要是经过了镇上还不去见他,将来要知道了可难哄。 她还有事儿要求季老呢,于是便颔首。 “也好。” “是要去见你家的长辈么?”陈氏好奇,据她所知,苏婉纯跟秦铮都是没有亲长在世的呀。 苏婉纯便笑,“季爷爷待我们如亲孙一般,也是我打算介绍给你的大夫,他的医术好,只是性子有些……”她咂摸了一下要如何形容,“顽皮。” 哪里有形容老人顽皮的? 陈氏跟老人家的相处不多,最熟悉的也就是顾桡的父亲,镇国公本人。 那是个严肃却也和蔼的老人,下意识的便将苏婉纯口中的季老想象成了那样的人,心里顿时有了把握。 “我会仔细着的。” 陈氏也知道,苏婉纯这般仔细的讲解是为了让她在那位季老面前留下好印象。 万一她的伤当真能治呢?也能让季老好说话一些。 这都是苏婉纯的好意,陈氏领情。 见她明白了,苏婉纯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到了医馆门口。 苏婉纯打起车帘,在秦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转过头去扶陈氏。 医馆虽然有几个来往的病人,但整体瞧着还是冷清。 进出医馆的人撇过陈氏的脸,无一不是瞪大眼睛去瞧,似乎很惊讶这样的面容怎么出门也不戴个面纱。 陈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便是察觉了神色也没有变化,钱虎却脸色难看了起来。 对那些报以异样眼光的人一个个瞪过去。 毕竟是见过血的军人,他又瞎了只眼睛,瞧着很是可怖,比土匪也不差了。 被钱虎瞪着的人无一不撇过脸去快速离去。 陈氏皱了眉,不赞同的看了钱虎一眼。 钱虎也不在意,在无人敢盯着陈氏的脸看之后便退了下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医馆,实在不像是名医所在。 钱虎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铮一眼。 相处过的弟兄,钱虎还是了解的,知道秦铮不是没成算的人。 若要是对陈氏不利,于秦铮而言更是祸事,故而他也就放下了心。 左不过就是瞧不好陈氏的脸罢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习惯,就当是陪着秦铮夫妇前来探望长辈便是。 季老正在医馆正堂坐着,却没有看诊病人,而是让无药上手。 无药看病并不收诊金,还有季老在一旁瞧着,安全上也有保证,因此人倒是有几个的。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了,季老只当是病人,“那边等会儿。” “季爷爷!”苏婉纯笑着凑上前去,“我们回来啦!” 听见熟悉的声音,季老胡子动了动,面上露了几分笑意,但很快却又忍了下去,“你还舍得回来,我当你们在县城乐不思蜀,都不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了呢!” 恶声恶气的,当真称不上是慈和的老人。 陈氏心中一紧,刚想张口,便见苏婉纯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季老的手臂,像是在对亲爷爷撒娇一般。 “我就是忘了秦大哥也不能忘了您啊!这不,我连家都没回,直奔着您这儿来了,县城不是有事儿耽搁了么?” 陈氏跟钱虎的眼神骤然落在秦铮身上,只见他满脸的无奈,倒是也没有多少意外。 第160章 祛疤方案 季老重重的哼了两声,“这还差不多,给爷爷瞧瞧我孙媳妇瘦了没有。” 他们这儿说的热闹,无药给医馆里等着的病人看完了之后便索性去打了烊,请了秦铮一同到后头去。 后院里,苏婉纯跟季老还是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欢声笑语的比无药这个日日陪在跟前的徒弟还亲近。 无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眼睛落在钱虎身上。 “这位大哥是……” 他可没有看错,这人定是有些身手的。 秦铮简单的介绍了钱虎一番,只说是旧相识,并没有点名他的身份。 无药也不拘泥,怪叫一声冲上去对着钱虎的面门就是一拳。 钱虎微微侧了侧头便避开了,感受到了这一拳的力道,眼中也升起了几分兴味。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动静不小,苏婉纯也中断了跟季老说话,眼神落在秦铮身上。 “只是切磋,别担心。” 虽是这样说,但钱虎的拳头虎虎生威,似乎带着力拔万钧之势,无药的身板瘦弱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他一拳,苏婉纯心里还是有点担忧。 “这小子滑溜着呢,别管他。”她还没出声劝,季老便打断了,“这丫头是谁啊?瞧着不是咱们镇上的人。” 其实在陈氏跟着苏婉纯一起来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只不过那时候心思都在苏婉纯身上,没顾得着陈氏,如今总归是有机会问出来了。 “这是陈姐姐,我带她来还想求您帮她瞧瞧呢。”苏婉纯讨好的对季老笑了笑,又对陈氏使了个眼色。 “小妇人陈氏,见过季老。” 季老似乎很不习惯被这样对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这儿不兴这些文绉绉的,既然你是我孙媳妇带来的,她又开了口,那你来我瞧瞧。” 陈氏愣了愣,虽说方才瞧见了苏婉纯跟季老的亲昵,但如今季老对她如此直接,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不动弹,季老皱了眉头,“怎么着?不乐意?” 瞧着是有些不高兴了。 像是季老这个年纪,又行医了这许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在的。 更何况有本事的人最是有脾气,别的不提,不相信他医术的人,季老是断然不会诊治的。 苏婉纯给陈氏使了个眼色,陈氏回过神来,“您愿意出手,小妇人感激不尽。” 似乎很嫌弃陈氏这文绉绉的态度,季老啧了一声,“我孙媳妇最爽利不过的人了,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个墨罐子。” “陈姐姐爽利着呢!”苏婉纯有点不高兴的撇嘴,她上前将陈氏拉了来季老跟前,又将脉诊放好,“陈姐姐,对季爷爷可不需要太客气了。” 太过客套,季老反而会不高兴。 礼多人不怪这一套,在季老面前可不顶用。 陈氏也不是个糊涂的,听出了苏婉纯的言下之意,于是便笑着道:“是我的不是。” “这就对了。” 季老把上了她的脉,又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情况,陈氏都一一的答了。 此时季老已经知晓陈氏要看的是脸,他细细的看了看陈氏脸上的疤痕,心里已经有了章法。 “你这疤日子有些久了,虽然有办法,但却并不容易。” 求医几年,季老还是第一个说能治的,陈氏忙道:“要怎么治您只管说,不管是要什么样的珍贵药材也好,还是怎么样都好。” 虽说顾桡并不在意她脸上的疤痕,待她极好。 但顾桡毕竟是京城有名的玉面郎君,每每与他出门,陈氏都觉得自惭形秽。 出嫁之前还好,出嫁之后她是做梦都想把这个疤痕给祛了。 季老摆了摆手,“药材都不是多难的事情,祛疤有两个方案,一快一慢,我都说来你自己选。” 陈氏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若徐徐图之,便是给你用药,内服外敷一同用上,助你淡疤,只是这样治怎么都要个一两年才能好全。” 有了希望,谁还愿意等个一两年? 陈氏几乎毫不犹豫的问:“那若是要快该如何?” 季老比划了一下她的脸,“把你有疤的这一块皮肉去掉,再用上我的药,细细的养上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一两个月和一两年。 只是吃药抹药和重新破开伤口。 要怎么选择,陈氏当真是犹豫了起来。 她当日脸上受的伤,哪怕过去了几年如今也还是铭记于心,想起来便觉得恐慌。 破开伤口好的自然是快,但万一季老的药无效呢? 那岂不是疤痕更大了? 陈氏总是说已经这么丑了,并不在意更丑一点儿。 但如今面临选择,她发现自己还是在意的。 陈氏沉默了下来,就连正在打斗的无药跟钱虎也渐渐住了手。 同为女子,陈氏的治疗方案让苏婉纯也有些难以接受,“季爷爷,难道就没有好的快一些,又能不受罪的法子么?” “你当祛疤是容易的事儿么?又要好得快又要不受罪,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美得你!” 无药已经习惯了跟苏婉纯斗嘴,听了她这话当下便反驳。 话说的不好听,但却也是事实。 季老也跟着拍了拍苏婉纯的手,“你就算是选了,也不是立时便能开始治的,我瞧你似乎有些不足之症,体质要比旁人弱些,无论你选哪种方案,你都得先把身子调理好了再说。” 平心而论,从外观上看,陈氏的身板子当不得弱之一字,但医者看事务并不是看表面。 陈氏的脸色要比旁人苍白一些,就连唇色也淡,这些都是血气不足导致的。 而陈氏及她身边的人也知道,她虽然瞧着健壮,但却是极易生病的,凡是天气有什么变动,她便要喝上一阵子的苦药汤。 原本陈氏的容貌便不易议亲,若是身子再不好便更艰难了。 因此这件事被陈将军瞒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身边人便只有军营里替陈氏看身子的大夫才知道。 如今季老能看出来,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本事。 陈氏还没有开口,跟着她的两个丫头便跪了下来,“请季大夫治疗我家小姐。” 第161章 识大体 季老摆了摆手,“既然我孙媳妇叫你一声姐姐,你又来拜见了我,这身子于情于理我都得给你调养好了,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见面礼,至于要怎么治脸,你仔细考虑,在你身子调养好之前给我个答案就行了。” 两个丫头又对苏婉纯磕头,“多谢秦夫人。” 看正事儿说的差不多了,苏婉纯便又笑着对季老道:“说了这么多话,季爷爷可饿了?陈姐姐的手艺可是不错,不若今儿我跟陈姐姐一起下厨,给您做一顿好的?” 季老抚掌一笑,“那可好,你这丫头出门这么久,老头子早馋了,你嘴巴刁,说陈丫头手艺好那自然是没差的,快去快去!” 苏婉纯笑起来拉了陈氏往厨房跑,让几个男人在外头说话。 玉英跟陈氏的丫头自然也是跟着的。 到了厨房,苏婉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她歉意的看向陈氏,“陈姐姐,我不是故意劳累你的……” 若陈氏只是百姓家的妇人,这倒也罢了,村里就常常有串门留饭帮着一起做的,谁也没计较什么。 但她毕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样做说不得会让她觉得有些跌份。 虽说陈氏瞧着不会计较这些,也没有说什么,但苏婉纯觉得还是说开了的好,免得一点点小事藏在心里越滚越大,到时候再好的交情也没了。 “我知道,季老瞧着不像是在意黄白之物的人,瞧着就爱一口吃的,我费心些讨了季老欢喜,将来他给我看诊也更尽心一些,这道理我是明白的,你无需自责。” 陈氏笑了笑,苏婉纯这般尽心尽力的为自己着想,她若是还嫌弃劳累跌份儿的话,那未免也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被陈氏的形容逗得也笑了起来,见她心里明白,苏婉纯也不多言了,附和道:“季爷爷不禁爱吃,还爱好酒呢。”她将冬日里季老将她酿的果酒洗劫一通的事情说了一遍,惹得陈氏轻笑出声。 就连一边帮着烧火的丫头听着也连连发笑。 季老这儿是不经常开伙的,平日里都是从外头交了饭菜来吃,再不然便是苏婉纯在的时候帮着做点儿。 因此虽然各色粮食调料都有,但像是高汤一类的东西却是没有备着的。 现下吊汤自是来不及了,故而苏婉纯索性做点儿简单的。 好在季老除了爱吃肉喝酒之外,对于饭菜也没有太精细的要求。 但陈氏却力求精益求精,就连苏婉纯平常不爱做的摆盘她都做了。 一大桌子菜,做的极其精致,就算差了几分也只是差在餐具简单上。 难得见到如此精致的菜,季老一眼一眼的撇苏婉纯,“我说孙媳妇啊,你以后做菜也别偷懒,做的漂亮一些,瞧着心里也欢喜不是?” 无药难得的也一脸赞同。 苏婉纯轻哼,“菜嘛,好吃不就得了?既然爷爷喜欢陈姐姐的摆盘,以后吃陈姐姐的菜就好了,别想我的手艺,酒也别想!” 她平日里累死累活的给他们做菜,不感激便罢了还嫌弃不够精细? 菜便罢了,酒可是季老的命门。 更何况他也是看出来了,陈氏势必不是他们这儿的人,将来总是要回家去的,到时候还不是得指望着苏婉纯的手艺过活儿? 季老当即便讨好的对苏婉纯拱了拱手,“好丫头,是爷爷的不是,你做的好吃就行了,至于看,就算黑乎乎的一团也吃得!” 哪儿有这么说话的。 苏婉纯好歹也笑了起来,没跟季老再计较了。 两人的相处看的陈氏目瞪口呆,虽说她在西北也常常见着一家子没大没小的样子,但像是季老这样,不顾脸面的对晚辈道歉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看秦铮跟无药的脸色却没有半分的意外,好似习以为常一般。 这倒是让她不理解苏婉纯跟季老的相处模式了。 饭后于季老说笑了一番,瞧着天色不早了,苏婉纯便提出了告辞。 走之前自然是让季老给陈氏开了药,又拿了一大包回去。 陈氏想要给药材银子,季老却不愿意收。 他拉了陈氏到一边悄悄的道:“银钱什么的老头子不缺,你要是真想给,回去套点儿纯丫头酿的酒来,多少药材我都给你出了。” 还真是好酒,陈氏哭笑不得,“我自京城带了一坛子飞鹤楼的好酒来,您若是喜欢,我回头让人给您送来如何?” 季老嘿了一声,抚掌而笑,“那可好,陈丫头,老头子瞧你倒是比纯丫头好说话多了。” 陈氏只是抿唇而笑,并不答话。 虽说季老嘴上对苏婉纯很嫌弃,但陈氏也看得出来,他跟苏婉纯是很亲近的,若是当着季老的面说苏婉纯有什么不好,不能讨好老人家不说,反倒还要惹了人家不快呢。 更何况,陈氏也不是会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 一行人又上了马车,直奔祥林村而去。 苏婉纯跟陈氏在车里讨论着养身子的事情,而秦铮跟钱虎却在说另一件事。 “季大夫身边那个小子,身手很是不错,比我强!”钱虎跟无药过了几招之后,对他赞不绝口。 要知道,钱虎的身手在军营里也是很不错的,那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学来的功夫,是实打实带着血气的,而无药却不同,他的功夫虽然也带着力道,但却很轻巧。 秦铮只知道无药的功夫不错,从前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却来了兴趣,“那跟将军比如何?” 钱虎想了想,砸嘴道:“我瞧着是差不多的,究竟如何还是得让将军跟他过过手才知道,我估摸着,那小子就是打不过将军,也断然不会让将军给伤了。” 谁都知道,飞鹰军的陈将军力大如牛,能有如今的功业,除了兵法本事之外,跟天生的大力也有极大的关系。 无药身手轻巧,也像是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他还会医,瞧着比军医强,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到军营里头效命就好了。” 第162章 瘦了 苏婉纯在马车里头正好听见了这一句,打起帘子便道:“无药那小子素来是个不爱拘束的,怕是受不了军营的规矩。” 陈氏在一旁也是满脸的悻悻。 只是到底有些可惜。 这样好的人才,却不能为国家效命。 心里遗憾着,嘴上也带出来了。 苏婉纯听了这话,笑睨了她一眼,“如今又不是战时,是否去了军中又有什么要紧?若当真是战事吃紧的时候,都不用你请,季爷爷自个儿就把无药踢到军里去效命了。” 虽说季老瞧着是个不受拘束的脾气,但实际上他最爱家国百姓不过了的,若当真到了那一步,苏婉纯所言还真有可能发生。 陈氏则是想着方才季老的态度,不禁笑了起来,“你说的有理。” 倒也是撂开了手,没再说这件事了。 镇上离祥林村不远,马车脚程也比牛车快上许多,不过一个时辰便瞧见了村口。 才刚入村,便瞧见了李全才在田里说话,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 一眼便瞧见了高头大马的秦铮。 “秦小子,你们总算是舍得回来了,这几位是?” 李全才的眼神并没有往几个丫头身上落,第一眼瞧的便是钱虎。 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瞎了只眼带着伤疤,一看就不好惹。 李全才心中惴惴,别是把山贼招惹来了。 “这是我从前从军的时候认识的前辈,在县城遇着了,便请回来聚聚。” 钱虎对上李全才的眼神,露出了个憨厚的笑来,除了一身如虎如熊的气势骇人之外,瞧着倒跟平常的村夫猎户没有什么两样。 见状,李全才算是放了心,“那可是缘分,兄弟只管在我们这儿多住几天,我们祥林村最是好客不过得了。” 原本李全才还有些话想要跟秦铮说,但瞧着有客人,却又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开口了。 秦铮像是一无所知似的,同他又寒暄了几句,便招呼着钱虎回家去了。 白妈妈等人早早得了消息敞开大门,将秦铮苏婉纯等一行人迎了进来。 “老爷夫人这一去许久,太老爷可是望眼欲穿呐!”白妈妈笑着凑到苏婉纯面前,“奴婢等也望眼欲穿,就怕夫人爱了县城繁华,在那儿安家落户忘了奴婢们了。” “你还是这般会饶舌。”苏婉纯笑着点了点白妈妈,给她介绍了陈氏一番,“你让人去将客房安排好,在到厨下简单做两个菜来,赶了一天的路也没什么胃口。” 陈氏听她这话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 嘴上说没有胃口的人,可是在季老那儿吃了许多饭食呢。 听见这动静,苏婉纯暗搓搓的瞪了陈氏一眼,好在陈氏并没有在下人面前拆穿她的意思,苏婉纯就当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带你瞧瞧我家的院子。”苏婉纯笑着挽上了陈氏的手臂,玉英见了,忙着去安顿行李去了。 在家的时候,苏婉纯总是不喜欢丫头靠的太近的。 陈氏瞧了,也让身边的两个丫头去客房瞧瞧,帮着布置一番。 “这可好了,我家的下人不仔细,怕是布置的房间不合你的心意,让你自己的人去指挥,倒是不担心你不满意了。” “我看你就是想劳动我的丫头。”陈氏翻了个白眼,跟着苏婉纯走到了后院。 她所见的大宅子,即便不是雕梁画栋,那也是小桥流水,瞧着便精致的模样。 苏婉纯家这间宅子看着不小,即便是在乡下,陈氏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实际上呢,苏婉纯使唤下人将后院空着原本应当是种花的地方全部开了出来种菜,此时还未到收割的时候四处都是绿莹莹的,一副田间地头的景象。 “怎么样,种这许多的菜,家里都不缺菜吃了。”苏婉纯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陈氏看了她一会儿,抚掌笑了,“你果然与旁人不同,旁人家里都是种个花儿草儿的,你却种菜,不错,实在!” 苏婉纯并没有觉得自己被笑话了,“花草瞧着好看,但又不顶用不能吃的,购入和伺候就老费劲儿了,倒不如种菜,瞧着挺好看的,还省了采买蔬菜的银子呢!” 虽说瞧着不甚文雅,但确实是苏婉纯说的这个道理。 原本陈氏只是随口一说,听了她的解释,倒是想回去之后将后院里的花草都拔了也种上菜。 她跟苏婉纯都是爱吃爱下厨的人,若是能用自己种的食材做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谁说这不是风雅呢? 陈氏瞧着笑眯眯的,还跟苏婉纯说着闲话,实际上心里已经盘算起来了。 简单的吃了些粗茶淡饭,行色匆匆的几人便回房里歇下了。 钱虎的客房自然是秦铮去安顿的,晚上苏婉纯还问了起来。 “钱大哥对吃住不太上心,只要有口饭吃填肚子,有片瓦遮头不收风吹雨打便足了,我让人将前院的屋子收拾了一间出来,给放好了铺盖便足了。” 苏婉纯瞥了他一眼,“这般不上心,你也不怕人家觉得咱们慢待了。” “他才不会在意这些呢,若是我置办的精细,倒是不自在。”秦铮笑着搂住苏婉纯的腰,“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做两桌好菜补偿一二就是了。” “还用得着你说!” 苏婉纯一巴掌将秦铮作乱的大手拍开,从怀里将余下的银票碎银子都拿了出来放好,这才将外裳脱了洗漱。 “出门一趟,你倒是瘦了些。”秦铮心疼的看向苏婉纯,“正好要给夫人跟钱大哥接风洗尘,明儿我让白妈妈买半扇猪肉来,你也多补补。” 家里人多,倒是不愁半扇猪肉的消耗。 “若要好肉,你倒不如跟钱大哥一同上山一趟,我也顺便去山上的屋里看看,山庄的位置是要定了。” 县城时繁华,但秦铮却不觉得自在,早就手痒痒想上山了,听苏婉纯这一说,心里更是痒痒。 “这可是你答应的……咳咳,那势必让你吃点好的,把肉都补回来。”秦铮依恋的蹭了蹭她的后背。 第163章 刁奴 “你要上山去便多带几个人,记得去咱们屋子里外瞧瞧便是了,可千万莫要进深山,如今可是山林野兽最多的时候。” 苏婉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秦铮,轻哼了一声,道:“那是必然的,我今儿还找了季爷爷要了驱兽粉呢,那屋子前后又不会来大型猛兽,你放心便是了。” 季老出品的驱兽粉,自然是极好的,秦铮也松了口气。 翌日一起来,苏婉纯与秦铮并陈氏跟钱虎四人便拜见了老张头。 他一个人在家里养伤,如今伤势已经差不多大好了,但谁也没有提老张头回去住的事情。 对陈氏的到来,老张头并不关心,稍微寒暄了几句便罢了,他的兴致还是在钱虎身上。 老少爷们几个说的热闹,苏婉纯与陈氏对视了一眼,笑着退开了。 “你今儿也要上山啊?”陈氏兴致勃勃的,“我未嫁时也经常跟我哥去打猎,只是我哥总嫌弃我碍手碍脚,从来只让我在护卫的保护之中行事,如今可自在了。” “打什么猎啊?今儿去上山我是打算去瞧瞧山庄选址的。”苏婉纯翻了个白眼,她之前是怎么认为陈氏爽利有有分寸的?“你兄长那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打猎?拖后腿还不够呢!” 开玩笑,带着陈氏去打猎,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顾桡还不撕了她? 陈氏缩了缩脖子,不提这一茬儿了。 她又问起山庄的事情来。 在苏婉纯买山的时候便提过一嘴,陈氏好奇极了,即便是知道那是为了养肉食建的,她还是兴致勃勃。 “你可记得到时候给我留个房间,我以后要来找你玩的。”陈氏笑眯眯的挽着苏婉纯的手臂提要求。 “又不是游玩的山庄,给你留什么房间。”苏婉纯白眼几乎都要翻上天了。 拉了陈氏去换衣裳,虽说有驱虫粉驱兽粉防身,但为了防止山上树枝划破皮肤,还是穿上也束口的衣裤,两人裙子都没有系,瞧着英姿飒爽的样子,倒是有那么一回事。 秦铮跟钱虎已经等不及拿着武器上山去了,苏婉纯跟陈氏带着剩下几个护卫上了山。 虽说搬下来之后,秦铮在进山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的来这个屋子里住一两天,但一个冬日里没来,屋子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了。 苏婉纯里外转了一圈,虽说围着的篱笆不成样子,瓦片也有些缺了,但修一修还是能够住人的。 这半山腰是个平台,屋后面有小溪,屋前不远处便是秦铮买下来被坑了的那十几亩地,开发起来应当不难。 她与陈氏嘀嘀咕咕的盘算起来。 “要养鸡鸭猪羊,位置一定是不能小了,这里瞧这还不错,把前头那些石头搬开了,再把这边稍微凿平整一些,不就是妥妥当当的好地方么?” 陈氏却又不同的意见,“这里位置虽然够大,但你没发现这儿大体是个斜坡?到时候你若是想要挖池塘引水,怕是要事倍功半的。” 在她的印象之中,不管是做什么的山庄好像都是有池塘的,里头种一点荷花莲藕,再养上几尾鱼,又文雅好看又实用。 苏婉纯想了想,养鸭子确实是需要池塘给它们游水,心里又迟疑了起来。 “回头我找了匠人来先问问,这儿若是能用便罢,若不能用咱们再另外找地方呗。” 其实苏婉纯心里多少也有数,这山上山下的,秦铮建房子的这边空地是最多的,也没有多少树木,清理起来最是容易。 若是要开别的地方来建山庄,太深山了不安全不说,光砍树便是个大工程。 越往深山便越是密林,只会更麻烦。 陈氏毕竟是客人,提醒了苏婉纯两句,见她听进去了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山庄的建造,一边往山下走去。 “也不知道钱大哥跟秦兄弟下山了没有。”陈氏砸了咂嘴,有点馋了。 苏婉纯瞥了他一眼,“不到天黑我相公是不会回来的。”秦铮是个什么臭脾气她还不知道么? 说不得这么久没有上山了,心里痒痒手也痒痒,又有钱虎这个有本事又有共同语言的一道,两三日都不会回来也是有的。 这种事情陈氏就不了解了,总归是不担心钱虎的,于是她又问,“我听说你在这儿不远还有个小庄子,里头有百亩田的,你什么时候去巡视?” “先将佃户都找到再说巡视。”苏婉纯摇了摇头,哪里有这么快的呢? 像陈氏这样的出身,即便是家世不显的那几年,庄子田地产业也都是有专人去管的,亲力亲为还是第一次,因此她觉得新鲜的很。 听了苏婉纯的解释,陈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想亲眼瞧瞧庄子的运行,及里外需要的人手消耗,免得回头再被人糊弄了过去。” 说起这个她便生气,鼓起脸道:“你是不知道镇国公府的那些庄头有多可恶!千亩田的庄子,一年下来应收却不到百两银子,说什么收成不好,我瞧收成都进了他们的口袋了!” 苏婉纯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千亩良田的庄子,即便佃户不是卖了身的家奴,只要不是颗粒无收,一年下来最低也是有七八百两的收入的。 近年来更是风调雨顺,不说年年都是丰年,但灾年却是没有的,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的庄头是怎么糊弄的,竟让陈氏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事儿你管不了,你家长辈也不能管?” 陈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公公说那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便是有些小心思,让我训斥即可,若要发落,便得找到真凭实据才行!” 她看了账本就头疼,而且庄子上都是有专用的账房先生的,谁知道是不是早就跟那些庄头沆瀣一气了。 镇国公不帮着自家儿媳却帮着贪墨的下人,苏婉纯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说设么好了。 难道他就不知道那些下人贪的也是他家的银钱么? 第164章 穷了地主,肥了硕鼠 “还真是……穷了地主,肥了硕鼠啊。” 陈氏叹了口气,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苦着脸眉毛呈八字,脸上的疤痕也扭曲了起来,瞧着……更丑了。 “谁说不是呢,可公公护着他们,我又有什么法子?” 跟陈氏的相处不错,苏婉纯也不忍心看着她如此惆怅,心里转了一圈,悄悄将她拉到旁边去,“有些话我原不该说出来的,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说的?我难道还能怪你不成?”陈氏嗔了她一眼,“虽说咱们认识的不久,但我可真将你当友人看待了啊,你若是瞧得起我,看到了什么不妥之处,可得跟我分说明白,便是错了,我又不会怪你。” 陈氏早看出了苏婉纯比她聪慧,就连顾桡也赞她一声通透。 如今苏婉纯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听出了她家里的不妥之处。 早就想寻机会将那些刁奴给处理了,如今苏婉纯若是能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陈氏而言倒是好事。 苏婉纯抿了抿唇,到底是不忍心,“刁奴在内连主子都敢忽悠,他们可是在外行事的,在外头难道就没有仗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做什么不妥之事?” 她可是见多了贵胄人家那些得脸的下人在外头欺男霸女的,那些人在内对着主子的时候可都是诚惶诚恐的。 像陈氏家里那样,对主子都敢顶嘴的下人,出门在外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镇国公府,就算是在京城也是顶尖的人家了。 陈氏虽说料理不了那些刁奴,但却并不能说明她糊涂,那些刁奴不过是仗着有镇国公撑腰而已。 听了苏婉纯的话,陈氏的脸色骤然严肃了起来,“你这样说来,倒是有理……” 连主家的财产都敢祸害的人,对外头呢? 越想陈氏便越觉得不安,虽说外头人看起来他们镇国公府轰轰烈烈的,但从顾桡的耳中她明白,镇国公府的地位并不是稳如泰山。 先皇确实是跟老镇国公一同打江山,对他们也不错,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已经去了。 如今的皇帝对世家虎视眈眈,就等着抓到错处发落。 去年底已经发落了两家侯门,虽然没有夺爵毁券,但那两家确实是败落了。 若两代之内没有出色的晚辈光耀门楣,那些侯府说不得比寻常的商贾之家日子还会差一些。 原本陈氏以为,刁奴只是家事,如今听苏婉纯说来却好像并不如此。 可千万不能让人抓到了如此把柄才是。 陈氏阴沉了脸,瞥见苏婉纯满脸担心的看向她,“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话只是我随口说说而已,也许说的不对,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了。”苏婉纯讪讪的笑了起来。 人家的事情,又是宫门侯府皇亲贵胄的,听秦铮说,顾桡的妹子还是皇子的正妃,这样的人家,家教定然是好的,也不一定会有她担心的事情发生。 陈氏却摇了摇头,“我得多谢你提醒才对。” 说着,她回房里去,叫了丫头来研磨,提笔想写信回去提醒顾桡两句。 苏婉纯忧心的看向陈氏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方才的话说的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 跟高门中人打交道就是疲累,也许她本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传到顾桡耳里,人家说不得会认为苏婉纯这是挑拨他们主仆关系,闹得他们家宅不宁呢。 但愿顾桡明白一些。 苏婉纯缓缓地叹了口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便是她如今又担心也无济于事了。 “夫人,吴嫂子来了。” 苏婉纯抬起了头,见是白妈妈,脸上露出了缓缓地笑意,“快请进来。” 见白妈妈脸上满是担忧,她也只是安抚的笑了笑。 心里的担忧若能与外人道出,那也不是多大的忧心了。 吴氏在白妈妈的引领下进了屋子,见苏婉纯坐着喝茶,她也不需要请,自顾的便坐在了她跟前。 白妈妈上前将方才陈氏用过的杯盏撤了下去,又给吴氏端了杯茶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宋大江被衙门的人抓走了呢!这事儿你知道么?” 苏婉纯险些没憋住,她岂止是知道,这件事可不就是她闹出来的么? 想到离开之前顾桡的叮嘱,她到底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道:“宋大江做村长的时候,跟衙役的关系可亲近,如今钦差大人来了,县令都被发落了,也许是听了他的事情叫去问话。” 吴氏撇了撇嘴,“你可是没瞧见,那天衙门的捕快来了五六个呢!每个都凶巴巴的,大家都说宋大江回不来了。”她又凑得近了些,小声道:“宋桥也被抓走了,梁氏前两天都收拾东西跑了!” 苏婉纯一愣,“梁氏跑了?”她不是跟宋桥关系很好的么? 当日就算宋大江没有了村长的名头,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她还以为梁氏跟宋桥夫妻恩爱呢。 “宋桥都被官府的人抓了去,她还不跑,等着被连累么?”吴氏哼了声,显然对宋大江一家的报应觉得痛快,“官差都说了,宋大江犯了大罪,说不得是要牵连家人的呢!” 苏婉纯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官差还真的跟村里的人说了? 她这样的态度落在吴氏的眼中便是意外,“从前宋大江贪了你家秦铮多少好处啊,这下好了,都要吐出来不说,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呢。” 说到底,宋大江虽然可恶,但在这件事上只能算是从犯,不一定会牵连家人。 苏婉纯没有说出来,而是问:“最近这段时间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儿?” “这还不够啊。”吴氏看了苏婉纯一眼,就这一件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呢!祥林村不大,几十年来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苏婉纯问起来,她倒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叶家那丫头,之前跟秦铮关系不错的那个,要出嫁了。” 叶苏? 苏婉纯有些恍然,她都许久没有跟叶苏联系了。 第165章 叶苏婚事 “什么时候的事儿?可订好了日子,男方是谁啊?” 虽说心里不太喜欢叶苏的脾性,但毕竟相交一场,苏婉纯是打算去给她添妆的。 吴氏道:“就前两日下的定,男方是王家湾村长的大儿子,长得不错,家里也殷实,是个不错的姻缘了。” 那王家长子是个憨厚过日子的人,家里的人口也简单,王村长夫妇也是个和气的,吴氏就想着,将来她家大丫能有这么好的归宿就好了。 苏婉纯则是想的里正住在王家湾,他是个正直的人,被里正认可还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王村长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人,将来叶苏的日子应当不会难过。 她点了点头,“回头出嫁的日子你告诉我一声,我让人送添妆去。” 吴氏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似乎很奇怪为何苏婉纯会说这样的话,“秦小子跟叶家丫头虽说不是亲生,但这么多年下来,跟亲兄妹也没有两样了,这么亲近的关系,你还要我告诉?” 叶苏要请,势必也是先请秦铮跟苏婉纯啊。 苏婉纯笑了笑,没有将她与叶苏多日没联络的前因后果说出来,只是道:“近日我这儿要忙起来了,这不是怕疏忽了么?找你来提醒两句也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苏婉纯要做什么,但吴氏作为村里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在苏婉纯离开村子的时候便隐隐约约猜到了她的话头,听了这话也不意外。 “那行,我准备添妆贺礼的时候提醒你一句就是了。”吴氏左看右看,见没有外人,便拉着苏婉纯问,“镇上的点心铺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起来?粮食已经下来了。” 顾桡的动作够快的。 有了朝廷的粮食打底,粮油铺子里头也有粮了,生意倒是可以做。 苏婉纯想了想,“你先帮我打听打听食材如今的价格,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开业,迟早的事儿。” 有了这话,吴氏总算是放了心,在苏婉纯这儿做工,她也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于情于理,都想要苏婉纯赶紧将铺面开起来。 镇上铺子还耗着租钱银子呢。 “那迟是什么时候,早又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个准话才行。”吴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如今春种了,我跟何妹子总得将耕种的时间安排出来。” “早呢,就在这两日的功夫,若迟的话,便是春种之后。” 吴氏跟何大妹家里的土地不多,加起来也不到两亩地,耕种出来也耗费不了太长的时间。 听了苏婉纯这话,吴氏松了口气,“好,我回头就去告诉大妹一声。” 她要走,苏婉纯想了想,出声道:“将大丫跟大妹姐都叫来我家吃饭,就当是给我家接风洗尘了。” 给她接风洗尘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吴氏却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你家来了客人,是县城的贵人……”她担心自己跟大妹大丫没规矩,让苏婉纯丢了脸面。 往日里跟苏婉纯来往的是什么人物,虽说吴氏没有正式的认识过几个,但瞧着都是不同寻常的贵人。 苏婉纯却笑了,“正是因为来了贵客,才要请亲近的友人作陪,好显出我家对贵客的看重不是?” 是这么个理儿,往日间谁家来了客人,跟村长关系好的将村长请了去,跟村长不太亲近的也会请相熟人家的长辈作陪,这是对客人的看重。 但吴氏却没有担当过这样的活计。 一来她家日子过得不好,自家生活都要顾不上了,二来她是个寡妇,何大妹更是望门寡,人人都嫌弃她们晦气,更是没有看重得了。 苏婉纯如此珍之重之的邀请,一下子让吴氏无所适从了起来。 不管吴氏心里是怎么想的,苏婉纯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你跟大妹姐要是想吃现成的便晚些来,要不好意思想帮忙可得来的早些,我们等你带着大丫大妹姐来了再开席。” 这下吴氏就算是不答应也无用了。 知道苏婉纯是好意,吴氏拒绝不了,无奈的瞪了她一眼,“知道了,我这就去叫大妹来给你帮忙。” 吴氏前脚走,陈氏后脚便来了。 “写了信给顾大人?”苏婉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没有看见信笺,不由得奇怪,不过嘴上却还是道:“若有信要送,明儿便跟我一同去镇上,我回来了也该找文叔跟杨姨说说话。” 这是要去办顾桡交代的事情了,陈氏抿唇微微笑了,“我……我打算将信留着,回头钱二哥来取苏家消息的时候一同交给他带往相公手上。” 镇国公府一事,不是小事,陈氏不想在还没有查清原委的情况下横生枝节。 最好是能亲口对顾桡讲明,但现在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便只能交给最信任的钱豹去办了。 苏婉纯点了点头,没再提此事,“晚些时候我开席,请了村里友人来作陪,算是给你和钱大哥接风洗尘了。” 陈氏也没觉得苏婉纯将自己跟钱虎放在一个地位上有什么不对,胡乱的点了点头,“多谢你费心了。” 她心神不宁的在苏婉纯面前坐着,茶更是一盏一盏的喝,苏婉纯一盏茶还没完,她便添了三四次水了。 察觉到这异常之后,苏婉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你不涨得慌么?” 陈氏被惊了一跳,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你说什么?” 胡乱拿帕子擦了擦嘴,她还有些止不住咳。 苏婉纯无奈了,让玉英去端了白水来给她漱漱口,“你在想什么呢心生不宁的,瞧瞧你都喝了多少茶水了?晚上还睡不睡?” 陈氏的眼神落到一旁已经空掉的壶上,脸色微微的红了,在玉英的伺候下漱了口,咳嗽止住了,有些恼羞成怒的瞪向苏婉纯,“难道你还心疼这点儿茶水钱么?” 她是这个意思? 苏婉纯抬眸,看向陈氏的眼中满是无奈,好似是一位慈爱的长辈,在看疼宠的小辈一般。 第166章 算盘啪啪响 这样的眼神看的陈氏老脸一红,她掩饰的拿帕子挡了脸,“我只是在想,钱大哥跟秦兄弟如今还没回来,赶不赶得上你开席?” 更重要的是,她兄长从小便说,深山是及其危险的,若遇到猛兽更是九死一生,因此从不允许她去往深山,于陈氏而言,进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苏婉纯却笑了,“秦大哥自小在山林里长大,路熟不说,对山上的野物更是了解,钱大哥也是一身的好武艺,我都不担心,难道陈姐姐不相信他们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氏被惊了一跳,摸了摸鼻子,她相信秦铮有分寸,也相信钱虎的本事,但心里还是担心。 她跟苏婉纯不一样,苏婉纯早就习惯了秦铮三天两头的往山上跑,除了秦铮三两天不回来的情况之外,她已经不担心了。 见陈氏还是满脸的忧愁,苏婉纯笑起来,故意道:“不过是进山而已,跟战场上搏命的危险差远了,你好歹还是武将家眷,难道就这么没出息?” 果然,陈氏是受不得激的,她一昂头,“我可是骠骑将军的妹妹,怎么会连这点事儿都禁不住,我才不担心呢,你别小瞧我!” “这就对了嘛。”苏婉纯笑起来,引着她商量起一会儿秦铮跟钱虎会带来什么样的肉食,又应当怎么做。 说起珍奇肉类的烹调,陈氏来了兴致。 “我从前师从的可是御厨统领!在京城大部分时候没有条件,弄不来新鲜肉食,如今有了机会,我可得好好露一手给你瞧瞧!” 苏婉纯善厨艺,却是在甜点汤羹上头下的功夫足一些,大菜烹调终究不是真大厨的对手。 只能说是比寻常的妇人、厨娘稍微好一些罢了。 而陈氏则是补足了这一点。 因陈将军无肉不欢,她又心疼兄长,因此在这上头下的功夫足足的。 两人合力,又有秦铮跟钱虎提供食材,倒当真是能做出许多神仙不换的美食。 说的高兴时,苏婉纯拉了陈氏去存放食材干货的地窖,各种各样的山野食材看的陈氏眼花缭乱。 “谁说这里是乡间野地的,我瞧着你这食材比镇国公府的地窖还强一些。” 陈氏叹为观止,摇了摇头,心里对秦铮佩服极了。 极好的鹿筋、熊掌、犀鼻等等,几乎将山八珍集齐了,不说还有其他各色的腌肉。 她这话倒是不假,真比镇国公府的食材要难得全面。 苏婉纯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意外,“这都是秦大哥往日里山上猎的,我将用不着的肉卖到酒楼里去,自家只留最好的,按理镇国公府想要这些应当不难才对。” 陈氏瞪眼睛,“我家又不是神仙,京城山少,往年皮子山珍都是从别处运来的,哪儿那么容易集齐这么多山珍。” 能集齐这么多珍贵的食材,在京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权、势、钱,一样都不能少!也只有皇宫能做到了。 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千亩田的庄子都没有多少收益,难道家里的铺面,旁的庄子收益就高了么? 秦铮弄来的食材珍稀,苏婉纯更是处理得不错,要陈氏说,就这一地窖的食材卖出去,都够苏婉纯跟秦铮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被她一通吼,苏婉纯摸了摸鼻子,仔细回忆了一下,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家好像也没有这么多好东西,顶天了也就是粮食等便于储存的东西稍微比百姓吃的精细一些。 不想再让陈氏更眼馋,苏婉纯呐呐的笑。 “……去年过年时,村里来了只熊瞎子,无药跟秦大哥将它打杀了,肉我都分出去,熊掌还剩了几只,我做了佛跳墙,总觉得醇厚有余鲜美不足,这回可得你来露一手,让我瞧瞧不足在哪儿。” 她指风干的熊掌给陈氏瞧,又道:“张爷爷跟季爷爷最好这一口,回头请陈姐姐施以援手,帮我做了。” 作为厨子而言,最爱的便是上好的食材烹饪出顶级的美味,从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有了好东西,陈氏自是手痒痒,哪里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只是她还有些犹豫。 “这么好的东西,你当真舍得拿来我吃?” 苏婉纯大剌剌的摆手,“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吃食罢了,放着日久难免受潮腐坏,倒不如在最好的时候吃了,那便是自己得了。” 陈氏感叹于苏婉纯的大方,又有些遗憾,“早知道你家有这么多好东西,我就该死活赖着将相公也带来的,如此好物只我一人吃用,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啊。” 她一眼一眼的往苏婉纯脸上看。 这么明显的态度,苏婉纯哪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要能让我便宜些拿下顾元凯名下的铺面产业,这里的东西随你挑!” 虽然跟陈氏有交情,但苏婉纯到底是个商人,亏本的事情她才不干。 但在陈氏看来,这桩买卖她可是赚翻了。 不过是给苏婉纯一点便宜而已,那些产业迟早是要拿出来卖的,于国她没有违反律法,于家更是赚了这么多好东西,还有苏婉纯的人情,这实打实的是件好事。 跟苏婉纯的交情好了,将来她有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能不惦记着送京城的她一份? 陈氏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的好处,立时笑着拍手,“成交!” 她已经开始打算要怎么样去说服顾桡,给苏婉纯更多的人情了。 “那是什么?”陈氏指着一旁的小坛子,心里好奇。 难道这便是季老口中所言,苏婉纯酿的好酒么? 她不好酒,奈何陈将军却是个酒罐子,若当真好,陈氏是说什么也要从苏婉纯这儿扣出两罐来给她兄长送去的。 “这是坛子肉。” 陈氏疑惑,“什么是坛子肉?” 想到陈氏有个军营做将军的兄长,苏婉纯眼珠一转,心里的算盘啪啪响,“坛子肉呢,便是将肉用各色香料炖煮,密封在坛子里头的肉,做好了之后可以保存两三个月。” 第167章 大餐 “可以保存这么久?!”陈氏眼前一亮,拉着苏婉纯便为着那坛子转悠开了。 若说陈氏出嫁之后在京城里最惦记的便是远在西北军营的兄长了,军里的饭食可不是多好吃的东西,大部分情况都是一锅煮了,熟肉能吃就行。 更甚者,有肉还是好的,更多的时候是一大锅的菜蔬,不新鲜不说,更是软趴趴的没个滋味。 她自小便心疼兄长的口味,这才练就了一番好厨艺。 如今出嫁了,兄长又还没有娶亲,更是惦念着他在军里吃不好。 这坛子肉若当真好,送于兄长去,她心里也不用那么惦记了。 “那是当然的,这些都是我还未去县城的时候做来存放着的,你若是不信,咱们今晚便热上一坛子尝尝。” 这正合陈氏的心意。 苏婉纯贼兮兮的笑起来,让陈氏选了一坛子抱出去,亲自去厨房热了,又开始做其他的菜。 秦铮跟钱虎还算是有分寸,并没有一进山便是两三天,天黑之前便回来了,正好闻到了满院子的肉香。 陈氏瞧见了好食材,使尽浑身解数,力求将所有的食材的美味都发挥到极致。 霸道又馋人的味道自申时起从秦家院子飘出,足两个时辰,几乎将整个村子的猫猫狗狗都引了来。 还有不少小孩子在外头极力的呼吸着肉香。 在这个吃肉都困难的村子里,如此的香味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忍不住。 但又碍于秦铮的凶名,谁也没敢进来要求品尝。 如今饿肚子的危机才刚刚解除,家家户户家里的粮食都是有限的,若不是关系极好,谁有那个脸面去旁人家里吃饭? 还是有荤腥的。 如此味道,一闻便知道肉少不了,伙食差不了。 家家户户都馋,在这样的情况下,吴氏母女跟何大妹能光明正大的应邀走进秦家院子便更显得让人眼红了。 原本谁人都看不起的两人,如今总算是尝到了被人羡慕的滋味。 秦铮跟钱虎更甚,两个正当年的汉子,在山上跑了一日,只吃了些干粮肉干,早就腹中空空,如今被满院子诱人的香气激发,更是脚步不停的往厨房里跑去。 只见陈氏在灶台上忙活,苏婉纯在一旁打下手尚有插不上手的感觉,白妈妈更是只能去旁边烧火了。 见人都来了,苏婉纯抬起头来,“去院子里头把桌子摆好,再去地窖里搬坛酒出来,今儿有好吃的。” 便是苏婉纯不说他们也知道。 有好菜,当然得有好酒了。 这个建议不说秦铮,钱虎都是百分百赞同的。 老张头更是眼睛都发亮。 自苏婉纯跟秦铮离家,他便只能吃白妈妈的手艺,虽说白妈妈在苏婉纯跟前受了不少提点,已经比寻常的村妇手艺要好,但老张头吃过好的,白妈妈到底还是差些。 如今苏婉纯归家,还带了个手艺更好的陈氏回来,他心里更是高兴。 腿脚好了,又能喝酒,老张头几乎是哼着歌儿从厨房里出来,一叠声的使唤秦铮去拿酒来,完全没有了从前严肃老人的感觉。 何大妹跟吴氏没法心安理得的等着,见秦铮跟钱虎满身的力气在院子里摆桌椅,两人便跑到了灶屋里头帮忙。 苏婉纯都没有帮上手的余地,更别提何大妹跟吴氏了,她们就差只能跟白妈妈一起去烧火了。 瞧见两人的窘迫,苏婉纯笑了笑,将切配菜的活儿交到了两人的手上。 都是做了一辈子饭的人,刀工虽说比不上大厨,但却也是很不错的,切点儿葱姜蒜不成问题。 她们俩来了,苏婉纯也不用独子沐浴在陈氏紧锣密鼓的操持之中,还有了闲心说话。 “吴嫂子,你家种的蒜头还有么?我家的蒜头还没长好。” 吴氏抬了头,“蒜头多的是,回头我让大丫摘了给你送来。” 她是个急脾气,竟现场招呼起大丫来。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苏婉纯抽了抽嘴角,心里有点好笑。 “闲着也是闲着,让她跑跑腿空空肚子,这么多好菜呢,可得多吃点儿。”跟苏婉纯相熟了之后,吴氏便没有了从前的拘谨,甚至还能开起玩笑来了。 苏婉纯也笑了起来,“那可得让大丫多吃点儿,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使唤?” 谁也没有发现,何大妹的眼神牢牢地粘在陈氏的身上。 严格来说,是黏在了陈氏的手上。 瞧着陈氏手脚利落的烧锅入油炒菜,甚至还能兼并旁边的炖肉,何大妹的眼神闪闪发亮。 在几人来之前,苏婉纯跟陈氏便已经忙活了两个时辰了,此时只是有点儿收尾要做,很快便好。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碗盘瓮被送了出去,院里的大圆桌堆得满满当当。 苏婉纯当日买碗盘的时候没有小气,都是精美又容量大的,桌子是秦铮去打的,也比平常人家的大许多,就这还险些没有摆下。 一桌子人对着满桌子的菜叹为观止,大丫更是,崇拜的眼神落在陈氏身上,让陈氏好不骄傲。 她一样一样的给在场的人解释各色菜的食材及名字,大丫更崇拜了。 “姨姨好厉害!” 脆生生的嗓音含着浓浓的崇拜,小孩子最为纯粹。 陈氏的眼神落到大丫身上,心中一软,“大丫将来也能这么厉害的。” 她露了一手,都对她的本事手艺很是佩服,因此,陈氏脸上的疤痕在众人眼中都显得格外顺眼了起来。 “好了,快些吃,不是说都饿了?”苏婉纯笑睨了陈氏一眼,“这么多菜,今儿可得撑坏人了。” 秦铮早等不及了,作为主家,又是一家之主,率先下了筷子。 钱虎更是吃的头也不抬了。 陈氏作为做菜的,并没有多少胃口,每种菜都尝了一口之后,专心致志的品尝起苏婉纯的坛子肉来。 比起纯粹的肉香来,这坛子肉更多的是香料的味道,与肉食本身相辅相成,即便是放了一个多月,也半点都没有变味,反而更为酥烂,入口即化。 第168章 太便宜了 陈氏骤然抬起头来,晶亮的双眼几乎要将苏婉纯给烧着。 早有预料,苏婉纯抿唇笑了笑,跟她对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大桌子人都一心只顾着吃喝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苏婉纯跟陈氏的眉眼官司,酒足饭饱之后,陈氏在白妈妈等人张罗着收拾碗筷时,将苏婉纯拉到一边去。 “好妹妹,我知道这坛子肉你是打算卖钱的,我也不要求你送与我多少,你开个价,多少银子一坛卖于我,我遣人送到西北去。” 这倒是让苏婉纯意外了,“你现在就要?” “对。” 早知道陈氏是个爽利脾气,但没想到性子居然这么急,苏婉纯有些哭笑不得。 “这坛子肉虽然便于保存,但却不便运输,你来瞧。”她将陈氏拉到后厨,此时白妈妈正指挥着丫头小子们搬着锅碗瓢盆洗漱,高声让白妈妈将坛子先洗干净。 苏婉纯拿了给陈氏细细打量,“这坛子轻,意味着壁薄,西北天长路远,一个不小心便破了,这肉自然也就保存不下来了。” 她甚至没有拿坛子到地上去摔,只是轻轻的在灶缘上磕了一下,便出了一个大口子。 陈氏拿了碎片看,果然是薄。 “难道就不能做的厚一些么?”陈氏疑惑,这么好的东西,却不能送去西北,实在是太可惜了。 其实若是一两坛的话,拿了厚厚的布匹包裹上减震,还是可以送过去的,可很显然,陈氏想要的不只是一两坛子。 要从苏婉纯这儿买,这么大张旗鼓的,没有个二三十坛,她都开不了口。 这样一来的话,运输便是大问题。 苏婉纯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你也不瞧瞧这坛子总共才多大,要把坛壁做的厚了,里头还能装几块肉?” 坛子嘛,自然是越大,越好将坛壁做厚的。 见陈氏陷入了沉思,苏婉纯又道:“我相公正在尝试用其他材质的容器做这密封的坛子,如今应当有些成效了,你再等两日。”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陈将军又不着急这几日的功夫,苏婉纯想,陈氏应当是等得起的。 却不想陈氏直接道:“那就用大坛子装!” “啊?你可知一个大坛子能装多少肉?”苏婉纯不敢相信,拉着陈氏往地窖走,指了酿酒的坛子给她看,“这是一顿能吃完的?你可知,坛子开了之后,最好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肉吃用完,不好保存的。” 陈将军就一个人,就算是再怎么能吃,也不可能吃得了这么一大坛子肉?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我哥那儿什么都不多,就是吃肉的汉子多,别说是这么一坛子了,就是再来两三坛,一顿也能吃得了!” 军营里头还能缺人吃饭了不成? 从前陈氏只有一个人,是怎么都做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的,如今有了这坛子肉,想来陈将军也能跟兄弟们分用一些了。 见苏婉纯还是欲言又止的,陈氏急了,“你就说,这种大坛子能不能装肉!” “当然是可以的。” “那就这么定了!你定个价,我给你拿银子,我要三十坛!” 好,她都觉得可以这样干,能一顿吃完,苏婉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那你且等等,我让人去采办坛子,还得去买个大锅来。” 还得采买肉跟各色调料,算起来这样来一遭,成本都是不低的。 陈氏等着她开价呢,苏婉纯心里盘算了一下。 这种大坛子是三十文一个,大铁锅是一两银子左右,再加上肉十三文一斤…… “二两银子一坛,我只管做坛子肉,运输我不管。” 陈氏一愣,“二两银子,你确定?” “你还嫌贵啊。”苏婉纯蹙眉看她,这么一大坛子要做出来也不容易呢,二两银子已经是开给她的最低价了,若陈氏还要讲价的话,苏婉纯可就不打算再接这个活儿了。 陈氏连连摇头,“是太便宜了!”原本她是想着五两银子一坛,以她跟苏婉纯的交情,甚至还能够再涨的。 哪怕是在县城,酒楼里头吃上一碗大肉也要个一两银子了,更别提京城。 苏婉纯开的这个价格实在是低了些。 低到陈氏担心她亏本。 “你可千万别看在我们的交情上给我价格太低了呀,若是亏了本我哪里过意得去?你放心,我哥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哪怕开十两一坛呢,他也是吃得起的。” 陈将军打了多少仗?发了多少战争财? 也许跟底蕴深厚的人家比不了,但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钱的了。 当日陈氏出嫁,那可是正经的十里红妆,就这还没有让陈将军伤筋动骨呢。 钱他有的是! 苏婉纯却摇头,“这价格我虽然赚的不多,但绝对是不会亏的,你放心就是了,陈将军保家卫国,是真正的大英雄,我哪儿能赚他的银钱呀,要不是我家手头实在是拮据了些,这些坛子肉送与陈将军我都是愿意的。” 别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价码已经开出来了,话就得说的漂亮。 她如果现在要涨价,陈氏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保不会有意见。 不如就这样,让陈氏觉得她吃了亏,受了她的人情,这样才能将交情维持下去。 果不其然,陈氏感动极了,“我这就去写信我哥,等你的肉做好了一起送到西北去。” 苏婉纯开的价不高,说不得还能让军营的军需官动心,长长久久的在苏婉纯这里采购坛子肉。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苏婉纯当场便招了白妈妈来,让她去王家湾订坛子。 里正的一个族兄正是做这个的,有生意熟悉的人来做,苏婉纯倒是更放心一些。 “明日我去联系杀猪匠,这么多肉,怕是得要两扇猪。”顿了顿,苏婉纯看向陈氏,“你哥是只吃猪肉还是别的肉也吃?” “他可不挑的,只要有滋有味的肉食,什么都行。” 想起从前兄长馋嘴的模样,陈氏的眼中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第170章 好处与办事 原本陈氏是没打算在这地方找布料商人的,京城里头更好找。 但谁让顾桡需要苏家开口呢? 在这儿找的布料商人,说不得还能省点儿银钱。 虽说陈将军有钱,但军营的银钱却是有数的,自然是能省则省。 杨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好的差事落到我家头上,倒是多谢顾夫人惦记着了。” 而陈氏的眼神却落到了苏婉纯身上。 如今杨氏已经有了应下的打算,恩是施了,要办的事情,自然是苏婉纯来开口。 当着陈氏的面,苏婉纯心里有些为难,瞧着杨氏还笑眯眯的看向她,一副等着她说话的模样,苏婉纯心里更是窘迫,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苏夫人跟苏妹妹有话说请自便。”陈氏善解人意的对苏婉纯眨了眨眼睛。 早在来的时候就说了,杨氏要怎么选择都是她的事情,陈氏并不会插手,如今两人要说悄悄话,陈氏也没有意见。 她不至于连这点儿心胸都没有。 苏婉纯大大的松了口气,借口烹茶将杨氏拉到了偏厅。 确定陈氏的注意力没在这,苏婉纯才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想要军营的生意,得配合着顾大人查案?”杨氏好笑的看向苏婉纯,“配合官家查案本是百姓应当做的事情,顾大人也是好性儿,竟由着你给我捞了这么大的一笔好处。” 给军营做衣裳,好处并不仅仅在于眼下。 能跟军营搭上关系,便是拐着弯的跟朝廷搭上了关系,要是这一次合作顺畅的话,将来长期合作的时候哪怕让点儿利,他们苏家旁的生意也能顺风顺水的将这些银钱赚回来。 相当于给他们找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苏婉纯却摇头,将顾元凯犯的事情掰开揉碎了告诉她,“伪造官印可不是小事,寻常商贾根本就不敢插手,我担心这背后会有更大更复杂的阴谋,原本并不想将杨姨拉进来的,只是……” 陈氏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让她无法替杨氏回绝。 这苏府再如何在镇上有头有脸,到底也只是商贾,本家也只是商贾而已,伪造官印的事情背后,苏婉纯觉得应当是有更大的势力在做推手。 她无知无觉得将这件事捅出来已经是脱不了身了,也不想让杨氏掺和进这一看就是危险重重的事情之中。 “杨姨知道你的好意。”杨氏笑着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可这件事情既然是在咱们镇上发生的,我家从前跟顾家也有些交情,终究是摘不出去了,与其装作无事发生,对官家的要求推三阻四,倒不如一鼓作气,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让顾大人能尽快结案。” 越早将背后的人揪出来,背后之人能做的事情便越少,他们才越是安全。 苏婉纯的好意与眼光都不差,但到底还是年轻了些,看事情看的不够透彻。 见苏婉纯陷入了沉思,杨氏笑着走出了偏厅。 陈氏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只听见杨氏道:“这差事我做主应了,多谢顾夫人惦念着。” “那……” “配合官府查案,是百姓的本分。”杨氏低下了头,谦卑的模样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看了杨氏一会儿,见她满脸的真挚,陈氏松了口气。 苏婉纯果然厉害,就这么一会儿便说服了杨氏。 此时苏婉纯也想明白了,从偏厅走了出来。 杨氏抬起头,“我认为,这件事你家那个许岩,也许知道些什么。” “许岩?”苏婉纯皱眉,“我已经将他送到矿上去了,如今的情况如何我倒是不知。” 反正每个月矿上送来的工钱是不少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些赏钱。 陈氏跟杨氏同时看向苏婉纯,眼神都带着疑惑。 许岩的所作所为到底不光彩,虽说苏婉纯没有将人打死,也没有送官,但也更是没有宣扬出去的。 因此,除了她跟秦铮和在秦记做事儿的吴氏跟何大妹之外,并没有旁人知晓。 吴氏跟何大妹也不是多话的人。 虽然难堪,但苏婉纯到底还是将许岩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等背主的奴才,你还没让人乱棍打死,当真是仁善!”陈氏光是听着便有了一肚子气。 虽说镇国公府的奴才也刁钻,但到底只是糊弄主子而已。 许岩要做什么? 难道要将主子送到官府里去送了命不成。 “这跟仁善有什么干系?”苏婉纯却抬起头,将她当时跟需要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若是当场叫人乱棍打死了,给了他痛快不说,如今要问话找谁去?” 这倒也是。 苏婉纯掸了掸衣裳,“既然说那许岩也许知道些什么,我便让人去将他从矿上带来便是。” 杨氏点了点头,又对陈氏道:“我听说你们查了顾元凯之后,将他的家人都入了牢房,下人都发卖了?” “左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下人,留下也未必知道些什么,倒不如发卖了。”陈氏颔首,那些下人也算作是顾元凯的产业,铺子被查封另卖,下人自也是要发卖的。 然而,这下连苏婉纯都不赞同了,“有时候身边伺候的下人知道的比家人还要多些呢。” 陈氏做事儿身边都是没有人的,苏婉纯也是这样,但她不认为天下人都是如此。 顾元凯要做事,自然是要有人帮他跑腿,更得有人传话。 这样的事情他会让家里人做么? 答案显而易见。 陈氏脸色一变,很快又道:“他身边亲近的都留下了,发卖的都是一些粗使下人。” “至少得将他院子里伺候的都留下才对。” 此时此刻,除了被关在大牢里的外,知道些什么的下人说不得都被人买了去,亦或者……灭口了。 若是动作快一些,说不得还能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陈氏面色一凌,“我知道了,只是这件事……” 她在镇上认识的人不多,能办这件事的,满打满算也就是苏婉纯跟杨氏了。 求助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第171章 应下 对上陈氏的眼神,苏婉纯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她表态,杨氏便道:“这个容易,镇上的人牙子大多与我家管家有几分交情,这件事交给他去办就是了。” 杨氏毕竟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夫人,苏婉纯就算有本事们到底也是在村里住着的,不说旁的,光是三教九流的人脉上头,苏婉纯便是拍马不及杨氏的。 将这件事交给杨氏去办,陈氏半点意见都没有,她只是叮嘱:“可万莫要走漏了风声。” “这你就放心,我是有分寸的。”杨氏笑眯眯的看了苏婉纯一眼,“于公,为衙门办事本是百姓的本分,于私,你与纯丫头相熟,这事儿我会上心的。” 许是看出杨氏不是信口开河之辈,陈氏也算是放了心。 又说了会子话,苏婉纯有些坐不住了。 这两人一个劲儿的打官腔,她实在是没有耐性作陪。 看出她的局促,杨氏心下好笑,“去瞧瞧小姐在做什么,就说纯小姐来了。” 虽然当着陈氏的面没说什么,但杨氏心里打定了主意,得让苏婉纯习惯这样的场合才对。 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说游刃有余长袖善舞,至少也不能情绪外露,让人察觉到了她的失礼。 杨氏与她亲近,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旁人确实不同了。 苏婉纯感激的看向杨氏。 也许当真是在家里无聊了,苏菲儿来的极快,还没见着人呢,她的声音便远远地传来了。 “纯姐姐可算是来了,我这儿还有不少账目不清……” 话没说完,便瞧见了坐在一旁的陈氏,苏菲儿顿时面露讪讪,“还有客人在啊。” 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在杨氏身上,苏菲儿心有惴惴,就怕母亲责罚她无礼。 杨氏虎了脸瞪了她一眼,嘴上到底没说什么,“这位是顾夫人,跟你纯姐姐一起来府上的,你们年轻人一块玩,记得留下来用午膳。” 说完,杨氏便甩了甩手,让几人离开了。 苏菲儿于陈氏见了礼,便拉着苏婉纯絮叨开了,“纯姐姐,要不然中午你下厨,我家厨娘的手艺实在是比你不上,你瞧我,都瘦了。” 还是孩子模样,苏婉纯笑着看了眼陈氏,“这位陈姐姐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你要求也该求她呀。” 苏菲儿因为肠胃不好,有许多好吃的都不能吃,偏心里又惦记着。 自认识了苏婉纯之后,便对手艺好的人有极大的好感。 原本只是碍于苏婉纯的脸面才对陈氏客气尊敬,如今倒是真的热情了起来。 “真的么?比纯姐姐你的手艺还要好?” 在这镇上,苏菲儿也算是尝过了各种酒楼食肆,旁人家的厨娘也尝试过,她认为苏婉纯的手艺是这镇上最好的。 如今来了个陈氏,倒不是不相信苏婉纯的话,苏菲儿只是下意识的确定而已。 陈氏还没谦虚两句,苏婉纯便哼了一声,“那是自然的,昨儿陈姐姐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你没口福。” 听了苏婉纯的介绍,就像是那些精美的菜肴都在眼前似的,苏菲儿口水都要出来了,“我昨儿便想去找你来着,我娘说你们才回来,该在家里修整几日不许我去,早知道我就偷偷跑去了,平白损失了一顿大餐。” “我且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呢,你若是嘴馋,回头到纯妹妹府上,我做与你吃便是了。” 原本是在苏婉纯家里住下,再加上苏婉纯家里的食材实在是好,陈氏才会在她家下厨的,在这镇上的苏家是万不可能的。 因此,陈氏面对苏菲儿的邀请并没有应下,只是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苏菲儿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见陈氏没有应下,也没强求。 午饭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苏婉纯便同陈氏一道告辞了。 “苏夫人当真温柔似水,也好说话。”陈氏刚出苏家的门,便感慨似的道,又转过头看向苏婉纯,“比你这个刁钻的丫头讨人喜欢多了!” 当时顾桡跟苏婉纯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那叫一个抗拒,就差指着顾桡的鼻子说他要将整个苏家陷于水火了。 闹得陈氏也认为这是一件多凶险的事情。 如今见了杨氏,她答应的这般痛快,陈氏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当然了,她也明白,若是没有军营的生意打头,杨氏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知道陈氏是说笑的,但苏婉纯还是瞥了脸去,有些不高兴了,“既嫌了我,那不理我便罢了。” 她抬脚往街上去,那是跟回家相反的方向。 “不回去么?” 天色可是不早了,难道苏婉纯就不担心回去迟了没人给秦铮做饭吃? “哪里就饿死他了呢,即便我不在家,白妈妈也是灶上手艺不错的。”苏婉纯睨了眼陈氏,哼道:“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要去买调料开始做坛子肉呢,你若是不着急,我迟几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今儿不带回去,再要来镇上,便是秦记开张的时候了。 陈氏显而易见的没有想到这一茬儿,她忙挽住苏婉纯的手臂,讨好道:“好妹妹,是我说错了,若说体贴谁能比得过你呀?” 她的身份高高在上,卖乖起来却能将自个儿的脸皮放在地上踩,这样的变脸水平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她都如此态度了,不说苏婉纯只是在说笑而已,就算她真的恼了,如今也板不起来脸。 不管陈氏如何的平易近人,苏婉纯始终记得她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顾桡那前途无量之人的爱妻,相处之中总是隐隐带着敬畏的。 如今陈氏这般,倒是当真让苏婉纯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红了耳根子,抿着唇,直直的奔着粮油铺子里去。 这铺子的掌柜小二都已经认识苏婉纯了,一见了她来,热情极了,一叠声的问好。 “不知秦夫人今儿要什么?我家新来了一批好货,夫人若要,尽管先挑!”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话说的也漂亮,更是结了苏婉纯的窘迫,她的目光落在陈氏身边的护卫身上。 第172章 抗包 “你要做什么直说便是了。” 陈氏瞧着她的眼神,心里隐隐的有些发毛。 “你跟前的护卫,能不能帮着扛点儿东西?”苏婉纯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是她家的人,这回出门,因为有陈氏护卫跟着的缘故,秦铮甚至都没有要求家里几个家丁跟上。 如今要买东西了,玉英自是不顶用的,苏婉纯比她还不如呢。 “扛包啊,我以为什么事儿呢。”陈氏缓了口气,方才瞧见苏婉纯神秘兮兮的,她还道有什么阴谋,只是抗包而已,“你放心,我这几个护卫身手不说多好,力气肯定是不差的,一人扛个两三百斤不成问题。” 似乎担心苏婉纯不相信,陈氏就差要让那些护卫当场演示了。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更何况她并没有要买那许多东西的意思,只是五六十斤的玩意儿而已。 陈氏在一旁瞧着苏婉纯指点江山。 盐五十斤、糖三十斤,旁的调料每种五斤,各色香料每一种也都要了一斤。 零零碎碎的下来,这些调料倒是比买肉买坛子要贵上不少。 十两银子就这样给出去了,陈氏瞧着苏婉纯心疼的样子,上前去扯她,“怎么样,心疼银子觉得定价低了?” 这时候苏婉纯就算是提出涨价,陈氏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是做菜的人,自然知道这些调料虽然看着多,但不一定够所有的坛子肉用呢。 那坛子肉别的不说,滋味很足,调料自然也给的多了。 “我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么?”苏婉纯轻哼了一声,“定价我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算是亏本也是我的事儿!” 苏婉纯知道不会亏,只不过是赚的少点儿而已。 陈氏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我哥要是吃得好……” “回头的价格回头再说!”苏婉纯瞪了她一眼,占便宜还占出习惯来了不成,“等这回五十坛子肉出去,我算了价格再定下回的价!” “好好。” 陈氏估摸着,也就是这回是她自掏腰包给兄长买肉吃,若是陈将军当真喜欢的话,就算撒泼打滚也会让军需官点头采办这些坛子肉的。 回头就不是她出银子了,既如此,苏婉纯下回想要定什么价,听她的便是。 三个护卫,你一袋子盐我一袋子糖,便将苏婉纯买来的东西都扛在了肩膀上,瞧着还很轻松的样子。 早习惯了秦铮的大力,瞧见这些护卫如此,苏婉纯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回到家,白妈妈已经张罗人运回来了十几个坛子,不需要苏婉纯吩咐,她便使唤了下头的小厮将坛子里里外外的洗干净。 见了苏婉纯跟陈氏回来了,白妈妈忙迎上来,“王家湾如今就剩这些个大坛子了,知道夫人要,正起炉烧呢,两三日便能送来,这儿忙慌慌的,恐弄脏了夫人与顾夫人的衣裙,二位紧着进屋里去。” “不打紧,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再将坛子晾干了,里头不能有灰尘和水油。” 上回苏婉纯做坛子肉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了一次,白妈妈自然知道洗坛子的要领,如今不过是块头大一些,多招几个小厮就是了。 她笑着应了,又道:“夫人,您吩咐的大铁锅已经打好了就放在后院儿呢,老爷跟钱大爷正砌灶台呢。” 办事儿可真够快的,苏婉纯笑起来,甚至都顾不上陈氏,拎起裙子就朝后院跑去。 事关她兄长的伙食,陈氏自也是上心的,便也跟了上去。 两个都是嫁了人的妇人了,急躁起来却还是跟小女孩儿似的,白妈妈瞧着便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厮瞧她心情好,刚想歇一歇,白妈妈立时便冷了脸。 “这些坛子夫人等着用呢,今儿没洗好可仔细你们的皮!” 白妈妈是苏婉纯除玉英外最亲近倚重的人,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几乎都是交给她来管辖的,因此,白妈妈在下人面前很是严厉,各小子也打从心眼里怕她。 见她虎着脸,顿时便消了说笑的心思,又尽心尽力的忙活了起来。 白妈妈见状,绷着的面皮也松了几分。 后院里,秦铮挽着袖子砌灶台,钱虎从角落里一摞一摞的扛砖头。 下午的阳光映照在两人脸上,还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几点晶莹的光彩。 那是忙碌的汗水。 苏婉纯上前,瞧秦铮脸上都带着泥土,便从怀里拿了帕子出来,“砌个灶台怎么弄的满脸花花,也不知道仔细一些,回头可别灶台塌了。” 家里的灶台都是秦铮看着砌的,听苏婉纯这话,他当即便不高兴了,“塌不了,要塌了回头我给你当灶台使!” 陈氏后脚跑来,正好听见了秦铮这话,立时便笑了起来,“秦兄弟,人怎么能当灶台呢?顶多能当柴火!” 钱虎听了,将手里的砖放在秦铮身边,一本正经的道:“在南疆,确实是有在人体内烧火的。” 他说的严肃正经,苏婉纯跟陈氏脸上的笑容都渐渐消了。 “那我可得仔细了,没得回头成了灶台。”秦铮满脸的畏惧,若不是眼中还带着笑意,苏婉纯还真当他吓着了。 回过头看向钱虎,他嘴角微微翘起来,带了几分促狭的意味。 这要是不知道自个儿是被涮了也太傻了些。 “没想到啊,钱大哥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如今竟会说笑了。” “这是好事儿啊,从前我哥就总说钱大哥太严肃,跟个老头子似的,没有半点意思。”陈氏冲着钱虎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秦铮修砌灶台。 这灶台虽然瞧着简单,但却也是有门道在里头的。 至少陈氏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不多一会儿,灶台便完工了,等干一干,便点起火来试用一下。 正好,苏婉纯也需要将新的铁锅开了。 陈氏兴致勃勃的在旁边看,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开铁锅呢。 原本跟在苏婉纯身边的玉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远远的走来手里端着一大块带皮肥肉。 第173章 旧事 远远地瞧着是一大块,走近了才发现,占了一个托盘的大肥肉被分割成了几个小块儿。 苏婉纯让秦铮将新的铁锅洗干净擦干,烧了小火烘烤,再用大肥肉在锅上像抹布似的来回擦。 不一会儿,原本雪白的肥肉便黑了,锅里也出现了一层油。 又将锅洗干净,水烘干,擦猪肉。 重复了几次,等猪肉不再变黑,这锅便是开好了。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陈氏在一旁看着更是敬佩。 这么大的一个锅子,瞧着整个人都能蹲进去,苏婉纯却如臂使指。 待锅开完,她上前一步抓了苏婉纯的手臂揉捏,“你瞧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还有这般力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婉纯有点得意的仰起头,“那是自然,我是要做活儿的人,若真那般柔弱,怎么能干得了活儿,赚的了钱呢?” 陈氏深以为然。 女儿家说话,秦铮并没有插嘴,但他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几个月之前,苏婉纯那是个名副其实的柔弱。 就连去镇上的路都走不得呢。 如今却练出了让武将家女儿羡慕的力气,环境真的能改变人的。 秦铮不知道是应当觉得骄傲好,还是心疼好。 瞧着苏婉纯得意的模样,倒像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当的。 陈氏想了想,忽然发狠道:“那我也得多练练了,你瞧着这般柔弱都有这力气,我总不能被你比下去!” 这一番决心下的又快又坚决,身边跟着的丫头想劝都不及。 求助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苏婉纯的身上,然而,苏婉纯却没有劝着的意思,相反还是满脸的赞同。 “咱们女儿家,就是要身体好些,你别瞧我如今康健的模样,几个月之前我是吹风都要受寒呢!”苏婉纯让秦铮将开了的锅收好,再修整一下灶台,便将陈氏拉到旁边去说话了。 “季爷爷说了,姑娘家就是要多锻炼身子,体质好了,将来若要生育也能少一分危险。” 听了这话,莫说陈氏,就连她的丫头也禁不住问出声,“秦夫人,这话可真?” 贸然的开口,满脸的不相信,让苏婉纯心里有点不喜。 她看了丫鬟一眼,声音冷了几分,“自是真的,乡野丫头要做活儿,无论体力还是体质都比千尊万贵的京城贵女要好上不少,生育时最忌讳的便是没有力气产子。” 陈氏蹙眉瞪了丫鬟一眼,满面歉意的对苏婉纯道:“纯妹妹别恼,这丫头没规矩,我回头教训她。” “说来也是为了你着想,不打紧的。”苏婉纯笑了笑,瞧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细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眼中并无笑意,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疏离。 虽说陈氏往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却也并非不会察言观色,察觉出苏婉纯的态度不对,暗地里又恨恨的瞪了丫头一眼。 不好当着苏婉纯的面教训下人,唯恐她认为这是做给她看的,陈氏只能心里忍着,等回头再料理。 傍晚时,苏婉纯洗漱完了之后便在房里看书,到了秦铮回来休息的时辰,却久久都不见秦铮回来,苏婉纯心里奇怪,起身便去院子里瞧。 远远地她瞧见秦铮跟钱虎说话,似乎还推搡着。 原本他们的关系是不错的,但瞧着钱虎气势汹汹的模样,苏婉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她抬腿便靠近了,院子空旷,唯有几声虫鸣,虽然有些远,但苏婉纯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两人说话。 等走进了,瞧见了秦铮手中的东西,似是玉牌模样。 见她来,秦铮跟钱虎像是说好了似的,同时闭上了嘴巴,眼睛落在了苏婉纯身上。 “到时辰休息了,你们赶紧去歇着。” “钱大哥也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是一样的。”苏婉纯狐疑的看向两人,嘴上却还是道。 钱虎微微颔首,转身便走了,秦铮上前了两步,究竟没说什么。 从未见过秦铮这般扭捏的模样,苏婉纯奇了。 跟着他回到屋里,终归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苏婉纯便问:“方才你跟钱大哥说什么呢?” 秦铮没有说话,低着头将握在手心还带着几分余温的玉牌塞到了苏婉纯的手中。 “这……” 玉牌触手温润,水光盈盈,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 更难得的是,白玉期间戴上了些许墨色,像是墨水晕于水中一般,隐隐带着几分山峦之像,倒像是极风雅的一副水墨画。 玉牌顶上穿穗子的孔周围有麒麟纹样,麒麟的眼睛上还有隐隐的金光。 不知是玉本身带有的颜色,还是后来镶上去的金珠。 无论是质地还是意境,这玉牌注定是价值不菲。 不像是秦铮的东西,更不似钱虎能拿出来的。 从陈氏跟顾桡的穿戴上苏婉纯能看出来,这样的玉牌在他们眼中也是极为珍贵的,不是能赏人的东西。 “我三岁到了祥林村,脖子上便带着它。”秦铮目光沉沉,“我那时还小,不知道这玩意儿值钱,只知道它很重要,故而一直都藏着,从没有让人发现,后来也带去了军营。” 苏婉纯没有接话,也知道秦铮不需要她说什么。 此时苏婉纯要充当的,仅仅只是个听众而已。 果不其然,秦铮只是顿了顿,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了,“当初我在军营里受了重伤,需要参片续命,钱大哥与钱二哥二话不说,便掏干了媳妇儿本给我四处买参片,到底救下了我一命。” 秦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为了媳妇儿本,钱大哥跟钱二哥在战场上,无论多危险都要去闯一闯,可……却二话不说将媳妇儿本拿来给我救命,此恩此德我今生难报。” “所以……你便将这玉牌给了钱大哥兄弟?”苏婉纯小心翼翼的问。 只是既然当时给了,如今钱虎又为何要还呢? “我当时身无长物,只有这玉牌还值得几个银子,便让钱大哥帮我卖了,银钱便算是给他们还钱。” 第174章 眼馋忌惮 这确实是秦铮做得出来的事情,苏婉纯颔首:“那今儿钱大哥怎么又还你了?” “秦大哥说,他们兄弟即入镇国公府,世子麾下,生老病死,娶妻生子都是镇国公府安排,用不着媳妇钱了,这玉牌瞧着珍贵,说不得能因此寻得我的身世,故而交还于我。” 当日钱虎兄弟救命之恩,玉牌尚且不足以偿还万一,如今玉牌归还,秦铮心里更是对钱虎兄弟歉之又歉,以至于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苏婉纯聪慧,他将此时因果都告知,想从苏婉纯这儿得到答案。 听了前因后果,苏婉纯将玉牌紧握在手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问钱虎的事情,而是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找到你的父母么?” 能拿得出这样一块玉牌,秦铮的父母注定不只是个寻常的富商,少说也是官宦子弟。 若秦铮不在意身世,也不会将玉牌自小到大藏匿于身,活不下去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没有起典卖的心思,最后实在欠钱虎兄弟良多,又身无长物才拿出玉牌报答。 这话若问十四岁的秦铮,自然是肯定的,但他如今六年过去,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今吃穿不愁娇妻在怀,他对于身世之谜探究的心思已经很淡了。 “若我父母当真怜我爱我,也不会致使我三岁上便流落于此,如今我万事不愁,身世……听天命便是。” 若天想要让秦铮找寻到父母,那么他并不需要多做什么,玉牌在手便是。 倘若上天想要让他一辈子都只是祥林村孤苦无依的秦铮,那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无用的。 更甚者,强行找到了父母,得到的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 苏婉纯垂下眼,“这玉牌好生收着,不可轻易让人看了去。” 问过了秦铮的意见之后,苏婉纯将玉牌放入床内侧的暗格之中。 “钱大哥兄弟那边……” 苏婉纯笑了笑,“钱大哥兄弟,上无父母下无子息,更不缺吃穿,既如此,再多的银钱也是无用,倒不如咱们就将钱大哥与钱二哥当成自家兄弟处着,逢年过节礼数不缺,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他们一份,将来你跟他们兄弟两个都有了子息,互相帮扶着也就是了。” 这件事无非是苏婉纯多上点心。 救命之恩,原本便不好报答,若是处理的不妥当,反而双方生怨。 倒不如就这样当做亲戚朋友处着,他们家有什么好处,钱虎兄弟不缺,互相来往着反而亲近又轻松。 秦铮觉得这样的报答轻了些,但心里细想想,却又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颔首应了。 知道了旧事,苏婉纯对钱虎的态度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是细细看过去,显得亲近了不少。 忙活着做坛子肉,苏婉纯甚至还使唤钱虎将订好的两扇猪肉分割开。 “那杀猪匠越发的惫懒了,前儿半扇猪肉还帮着分割呢,如今这两扇猪竟然整个儿的送来,好在是帮着杀了。” 苏婉纯瞧着钱虎跟秦铮带着一众小厮忙活,拉着陈氏便嘟囔开了。 “人家做生意忙乱,疏忽了也是有的,你家又不缺人干活儿,计较这些做什么。”陈氏抿唇笑了,轻声劝慰着。 却又见苏婉纯撅起了嘴,瞧着很不高兴的模样,陈氏心下更好笑了,“当然了,你这般的大生意还不帮着处理得仔细周全一些,自然是不妥当的,将来不在他们家卖猪肉了便是,天下养猪的又不只有一家。” 但祥林村还真的只有一家有这许多的猪肉。 苏婉纯也不是真的恼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而已,跟陈氏说了一通便也不在意了。 钱虎跟秦铮手上都是有些功夫的,不一会儿便将猪肉收拾得干干净净,骨是骨肉是肉的,瞧着很是喜人。 眼瞧着他们要刮脊骨上头的肉了,苏婉纯忙上前拦着,“脊骨炖汤,得留一些肉下来才好吃,留着。” 整肉也不差这一些,骨头上剐下来的肉到底是散碎的不好处理。 这儿是苏婉纯主事,她这样说,钱虎自然没有意见。 又让白妈妈去将肉切块焯水,坛子已经打理得很干净了。 整三十个坛子已经送齐,院子里开始炖肉。 肉香掺杂着香料的味道混合成浓郁诱人的香味,在秦家院落里飘荡着。 因为要装进大坛子里头,肉都切得极大块儿,要顿好且有些功夫呢。 苏婉纯盯着那些脊骨排骨瞧,两头膘肥体壮的猪,余下的排骨与脊骨约莫都有百来斤重,占了一个大桌子。 这些肉不适合存放,如今天气也热了,若吃不完恐坏了浪费。 她想了想,上前提了十几斤下来打算今儿一院子的人吃,“剩下的送到山上去,让帮着做饭的婶子们炖了,给工人们添点儿油水。” 秦铮是最爱吃排骨的,闻言有些不甘愿,但想到家里这一点人确实是吃不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跟钱虎合力装了板车往山上送。 一车的肉,就算是带骨头的也有许多呢,村里人瞧着便觉得眼馋。 李全才遇见了来问,“这是给山上干活儿的人吃的?”他啧啧感叹,“你家可真厚道啊。”不仅是厚道,更是有钱! 这年头,村里帮着起院子的是管饭,但却也仅仅只是能吃饱而已,稍微一两天有点儿肉腥味就已经是厚道人家了。 如今秦铮这举措,可是他们村里的头一份。 秦铮憨憨的笑了,“今儿买了两扇猪,剃了肉做好了要给军营里的将士们送去,这些余下的骨头我家也吃用不完,不如送上山去给帮忙的弟兄们添点儿荤腥。” “军营?你家还有军营的门道呢。”李全才惊了,没想到秦铮不声不响的,竟然能经营出这么厚实的人脉。 他们家的银钱产业都是苏婉纯挣来的,没少有人说秦铮是个吃软饭的,如今还有谁敢说? “就是我从军的军营,承蒙同袍不弃还记得我,还赞我家媳妇儿的手艺好,我也不能小气了。” 第175章 口腹之欲 “那也是你好本事人家才记着。”李全才拍了拍秦铮的肩膀,又瞥了眼暗搓搓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声道:“行了,如今正午太阳可高了,要给山上送去便快去,迟了这肉要坏!” 不少人在旁边瞧着,原本是打算想上来分一杯羹。 能沾点儿荤腥也好啊,总归是秦家用不着吃不完的,与其跟山上那些跟着工头来干活儿的人吃用,倒不如给他们这些乡亲们呢。 就等着李全才开口。 谁知道李全才连提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能挤掉宋大江坐上村长的位置,李全才也不是个蠢人。 秦铮摆明了是没打算卖村里的好儿,而且村里也没几个人跟他们家亲近,又何必开口讨人嫌呢? 从前秦铮家只有银钱的时候他们尚且惹不起,如今还有了军营的门道,听秦铮说,那军爷可就在要他们家里呢。 这档口,谁敢闹事? 左右李全才是没胆子起这个头的。 回想起来,怕当时跟着秦铮一起回来的那个黑脸汉子便是军爷? 刚见到的时候李全才只觉得对方一脸煞气怕是土匪,如今想起来,那可是一脸正气啊! 看着便是个厉害的,别是军营里的将领。 秦铮笑了笑,同李全才客气了几句才离开。 山上见了这么多肉如何的欢喜沸腾不说,苏婉纯跟陈氏在家起了锅,将脊骨炖了汤,排骨也烧了,香味混合着热浪越发的灼人起来。 忙活了许久,午饭也迟了,索性等着秦铮回来再一起吃。 “白妈妈,这一碗给村长家送去。” 陈氏好奇的看过来,等白妈妈走了之后才问:“村长跟你家关系很好么?” 据她所知,只有关系极好的人家才会互送饭菜的。 就像是她们走亲戚,只有特别亲近的关系才会送吃食,表示对人家的看重也是信任。 若当真个村长相熟,她这个做客人的也该上门去拜访才对。 不管一个区区的村长是否当得起她的拜访。 可苏婉纯却摇头,“今儿送了那么多排骨上山去,怕是村里人都瞧见了,该去给村长送一碗。” 不论亲近与否,只是表明了对村长尊重的态度,也顺便让那些酸言酸语少一些。 平心而论,李全才是个不错的村长,只是苏婉纯并不喜欢他而已。 陈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午饭时有秦铮最爱的红烧排骨,他一个人便吃了快一斤,若不是苏婉纯拦着还想再吃。 秦铮还有些不高兴,别扭的坐在一旁不说话,苏婉纯有些恼了,指着秦铮便斥:“我克扣了你的吃食不成?想吃排骨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一顿吃个两三斤,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人都有口腹之欲,秦铮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瞧见了爱吃的东西一时间有些停不下来而已。 苏婉纯恼了,他忙上前去赔罪,“夫人教训的对,是我的不是,夫人莫恼了,我日后不吃排骨就是了。” 他对苏婉纯又是端茶又是捏肩的一番讨好,心里还有气的时候便罢了,冷静下来之后,瞧见陈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苏婉纯脸上顿时绯红。 “行了行了,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去溜达溜达,吃那么许多也不怕积食了。” 秦铮还想说什么,苏婉纯便拿着靠枕作势要去打他。 “我的不是,我这就出去。”他大笑着拉着钱虎离开。 若苏婉纯没有看错,钱虎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 人都走了,除了泡茶的下人外,便只留下了苏婉纯跟陈氏在院子里乘凉。 陈氏眼中带着几分笑,笑中又有些许的羡慕,“你跟秦兄弟的关系可真好。” “还说我呢。”苏婉纯红了脸,有些恼羞,心里又有点甜,“你与顾大人夫妻恩爱谁人不知?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皇城之中,再如何的恩爱缱绻,总归都是有规矩礼教束缚者,并不同于乡野夫妻恩爱自在。”陈氏轻轻的摇了摇头。 以她的出身品貌,嫁给顾桡是高攀,但成婚之后却是极顺意的。 从前她认为,女子一生如她一般是最好不过了,如今瞧见了苏婉纯跟秦铮的相处,她却又羡慕了起来。 苏婉纯跟秦铮夫妻的相处瞧着是没规矩,也没有什么夫唱妇随的样子,但却格外的清闲自在,没有半分的拘束,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像是京里,即便夫妻间闲话也多有弯弯绕绕说话留三分。 她与顾桡已经是极好得了,但却也不敢在顾桡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没见过苏婉纯跟秦铮的相处,她便认为天下间的夫妻都是一般,瞧见了之后她才恍然。 苏婉纯瞥了她一眼,“你可真是不知足,你羡慕我,又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虽说不知如今京里的情况,但顾桡那般的美男子,出身又高,定然是有许多人惦记着的。 哪怕是做妾呢,怕是也有姑娘家愿意的。 但顾桡一看便是对陈氏用情颇深的,还有什么可羡慕旁人的? “你说的是。” 两人晒着太阳说闲话,你羡慕我我羡慕你的,说了半天倒相视笑了起来。 钱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瞧见苏婉纯跟陈氏东倒西歪的坐着没个规矩也没显得意外,上前一步,对陈氏作揖:“夫人,钱豹来了。” 下榻祥林村已有七日,钱豹总算是来了。 陈氏坐直了身子,“可来了,我还当夫君忘了我在这儿了呢。” 没有外男在便罢,钱豹走进来,苏婉纯也坐直了。 又见秦铮在屋里对她招手,苏婉纯便起身,同陈氏说了声便去找他了。 “他们说话是有要事,你还在那儿杵着。”秦铮张口便是埋怨,但在他看来,却是同苏婉纯解释的。 未必不知道秦铮的意思,但苏婉纯却还是故意道:“是,是我没眼力见儿,你最是机灵了。” 秦铮嘿嘿的笑起来,“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懒得同他一般见识,苏婉纯哼了声,“你去了山上,可问了山庄还有多久能建好?” 第176章 为难 说起正事儿,秦铮也收了嬉皮笑脸,“咱们找的人多,也舍得下本,今儿一顿肉下去,工头给我打了包票,一个月之后必定能将山庄建好。” 苏婉纯心里算了算日子,“如此甚好,快马加鞭,一个月应当足够将坛子肉送去西北,信儿再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陈氏什么时候离开。 要张罗着山庄的事情,苏婉纯注定是空不出手来陪着陈氏玩闹了。 实际上,为着这几日作陪陈氏,她连镇上秦记的开张都是间接让吴氏跟白妈妈出府去办事的。 十天半个月的这样倒是还好,日子长了,苏婉纯觉得自己也禁不住。 若非看在跟陈氏相交有不少好处的份上,她也不至于如此尽心尽力的作陪。 不说赶人,顶天了也就是让陈氏自己找了感兴趣的事情吃吃玩玩,她要去办自己的事情。 秦铮看了眼外头,“钱二哥来了,顾夫人应当不会在咱们这儿留太久。” 别的不说,顾桡也不一定舍得陈氏留下。 苏婉纯点了点头,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多时,他们几个说完了话,原本钱豹是打算连夜回县城里去的,但苏婉纯瞧着日头低了,踩着夜色也不好走路,跟陈氏合力将钱豹留下休息一个晚上。 苏婉纯则是赶着张罗晚饭,还不忘使唤白妈妈去将干粮给钱豹做好。 “坛子肉让钱二哥带上一坛子去尝尝鲜。” “两坛呗。” 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苏婉纯的背后,幽幽的开口。 被惊了一跳,苏婉纯转过身瞪她,“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要带两坛,是要去给顾大人也尝尝?” “好东西没道理我一个人贪了,也该让相公也尝尝鲜。”陈氏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十分理直气壮的挽住苏婉纯的手臂,“咱俩什么关系,你还心疼一坛子肉?实在不行,我出钱买呗。” “得了,这一坛肉我还收你的钱我成什么人了?”苏婉纯摆了摆手,让白妈妈安排去。 干粮解决了,晚饭也炖上,苏婉纯便问起了陈氏什么时候离开。 也好给她准备东西。 陈氏哼了声,瞧这有些不高兴,“我相公说,让我在你这儿先住个一个来月,等伪造官印的事情解决了再过去。” 住一个来月? 苏婉纯惊了一下,那她还怎么办事儿? “那等你回县城的时候,怕是就要回京了?” “朝廷还得派人来接任县令,得等新任的县令到了我们才能回京呢。”陈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今不是开恩科的时候,应当是从待官的进士之中选官,还得考校巡查,这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四五个月才能走了。” 苏婉纯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桡已经开了口,她可以当着顾桡的面拒绝他的无礼要求,但经过钱豹去说去额有些不妥当了。 而且跟陈氏说了未免也得罪人,没得开了口这段时间经营的交情都没了。 但若要苏婉纯陪着陈氏一个月吃喝玩乐什么都不能做,她心里也是不肯的。 哪怕跟陈氏交好,比她经营生意得来的好处要更多,苏婉纯也是不太乐意。 好在陈氏并非是无礼之人,瞧见了苏婉纯满脸的为难,她笑起来,“你怎么说也是一府的主母,这么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都等着你经营呢,你只管办你的事儿,我没事儿在家里看看书,上镇上去转转也能消磨时间,并不需要你特意作陪。” 有些话苏婉纯做主人家的不好说出口,但陈氏开了口,这件事就敞亮了。 “那可就多谢你了。”苏婉纯笑了起来,厨房里收尾的活儿交给了白妈妈,她便掰着手指头跟陈氏说自个儿这段时间要紧着办的事情。 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跟陈氏说明白,苏婉纯半点负担都没有。 听苏婉纯又说起了山上养家禽猪羊的事情,连崽子都订好了,陈氏心头一动,“我正打算跟你商量这件事呢,不管军营里头怎么决定,坛子肉我都是打算跟你定的。” 山庄还没有建好生意便来了,苏婉纯眼中带着笑,“你愿意定,我自然是喜欢,只是我手里并无商队,也没法给西北送去。” 无论是现下还是来日,苏婉纯都没法亲自建造一个商队专门给西北送货。 也许一两年后她会这样做,但如今,她实在是没有这个人脉,更没有这个本事。 “这事儿交给我就是了,你别操心。”陈氏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浓浓。 坛子肉若要打开路,给寻常的百姓供给想来时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的了,没有哪里比供给军营更合适。 就算朝廷不点头,陈氏这个做妹妹的,也会买了去给兄长添菜。 她认识的武将女儿不少,这一点添菜的银钱谁都给得起,就算说服不了朝廷,陈氏也有把握将苏婉纯的坛子肉推广出去。 这般的尽心尽力,苏婉纯心里感激,连连对陈氏道谢。 反倒是让陈氏有些不自在了,她轻咳了一声,“这样做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有人能从你这儿采买坛子肉送军营,我也能省点儿运费银子。” 当给西北送一趟东西的花费小么? 虽说陈氏手里有银钱,每个月送也都送得起,但她同时还得操持镇国公府的一大家子,样样都是花销,能省则省。 如今这年景,富户家里也是要省钱的。 苏婉纯笑起来,“那我可得把坛子肉做好些,引得人来的更多,也能让你多省些银钱。” “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说笑着,去后院瞧坛子肉的情况。 已经煮好了两三锅,三四个坛子装好了已经封了口搬到地窖里头去。 好在后院比较大,三十个坛子并大锅大灶都放得下,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难免显得拥挤不说,还压坏了不少没有成熟的菜,苏婉纯瞧着便觉得心疼。 还没等她说什么,便听见白妈妈张罗着晚饭好了,陈氏忙拉了她去。 苏婉纯有多惦记着后院的菜她是知道的,念叨起来难免又是没完没了。 第177章 周扒皮 陈氏心里本就惦记着要给兄长送吃食的事情,又放瞧见了坛子肉置办周全,饭桌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 钱虎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钱豹高兴地一拍手,“这可是好事儿啊,以前在军里的时候,训练苦便罢了,就指望着能吃顿好的,如今能有放的长久的肉菜,也能给兄弟们添个菜了,要是能说服得了周扒皮长久的在弟妹这儿买坛子肉去才好呢!” “你都说了是周扒皮,怎么会舍得买肉的银钱?”钱虎哼了声,显然对那军需官的怨气不浅。 往年就连军需采购药材都是推三阻四的,说什么无战事药材需求少,多有克扣不说,小兵有个灾痛的甚至还吃不上药,只能求到将领那儿去,想想便觉得憋屈。 饭桌上五个人,四个都是在军营里待过的,苏婉纯便听着他们说军需官的种种不是。 瞧着他们各个满脸愤然,苏婉纯奇了,“听你们这话说,难道飞鹰军的军需官是个贪官不成?” 早从陈氏的形容之中认为陈将军是个耿直的汉子,若那军需官当真是个贪官,又怎么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若不是,周扒皮的名号又是哪里来的? 陈氏缓了口气,对苏婉纯解释:“贪官倒不是,那周扒皮只是扣了些,但为官却能说得上是两袖清风。” 苏婉纯更奇怪了。 “那怎么……” “你有所不知。”陈氏喝了口茶,细细道来,“如今边境虽然时常有小摩擦,但打仗却是没有的,如此一来,朝廷虽然还是练兵,但却也只是会下发固定的军饷,战时的补贴却没有。” 这几年,几乎每一个州府都来来回回的有灾,朝廷手里的银钱也不足,这样一来,分发到军营里头的东西就更少了。 粮食不缺,但也仅仅只是粮食不缺。 伙食上头,不给白水煮菜那还是因为时常有将领跟小兵山上去打猎自己找的肉吃呢。 像药材等物,将领有固定的份例不能动便罢了,但下头小兵跟军医手里的却几乎是没有。 周扒皮也还算好了,月月都将将领手里余下的药材份例分发到各军医手里,也算是能让底下的小兵有个指望。 整肃的飞鹰军尚且如此,别的军营是什么情况可以想见。 陈氏同苏婉纯解释了一通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并非是朝廷不厚道,只是……朝廷不仅仅有军营啊。” 军营跟百姓总是要兼顾的,因此这些年虽然说各地小的灾厄不断,但却也并没有酿成过大祸,只要有两年丰足,这些困境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都是朝廷尽心办事的缘故。 若要说起来,这绥东县的县令手里出的事情是最大的了。 要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跟粮食来得快,就县里的这些粮食,别说到秋收了,能不能撑到地里的庄稼发芽都是两说。 苏婉纯眨了眨眼,“县令大人的举措,怕不是效仿朝廷的?” 一个州府歉收缺钱粮,便从丰收的州府调过去解危难。 落到县城也是,临县遭了灾,他们县手里还有粮食便送过去解燃眉之急? 陈氏哼了声,好似很不屑,“这便是自作聪明,难道有百姓活不下去了,朝廷便会视而不见么?若真到了那一步,自有令下达,还需要他来越俎代庖。” 绥东县因为县令愚蠢的动作,饿死了不少人呢。 虽说比往年多不了多少,但终究是因为县令的动作而死。 当真是作孽。 苏婉纯不知这一层,只能笑着安抚,“若没有这一遭,钦差也不会来,到时候伪造官印的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说的是。”陈氏颔首,又对钱豹问道:“相公可查过了县城及下辖各村的地契?别又有花了银钱却是假地契的事情。” 这年头,百姓买地都不容易,许多人家攒了一辈子钱都不一定能买下来十亩地。 要这还被人骗了,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大人已经着手去查了,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整算出来还需要些时日。”钱豹同陈氏解释,又道:“若当真有被骗了的人家,大人说先开县库,将银钱按八成补足。” 那买地的银钱到底没有落入衙门的手中,也弄不清楚伪造的地契究竟是当真被骗了,还是知道内情却没有说的,顾桡肯开八成的价格,是为了安抚百姓,也是为了引出那些因为银钱,知道内情却闭口不言的人。 这县城不大,更不是商业要地,往日来往的人并不多,几乎所有人都是活在熟人的眼皮子底下的。 要查案,只要打开了一个口子便不怕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如今顾桡做的,便是要打开这个口子。 陈氏知道衙门的为难,也没有嫌弃八成少,“总归比银钱打了水漂要好。” 她赞同了顾桡的举动,但钱虎却皱紧了眉头。 县库的银钱总归是朝廷的,如今顾桡这样做,无疑是动了朝廷的银钱来给罪犯擦屁股。 若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被人捅出去了,虽说不至于杀头,但顾桡也绝对落不着好。 说不得还会让皇帝对镇国公府有意见。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顾桡在赌。 钱虎拉了钱豹到一边去,“你在大人身边多留个心眼儿,遇见了什么不妥当的人记得留心去查,万莫要疏忽。” 顾桡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个目下无尘的公子哥儿,便是有几分能耐,但父母官的责任落到他的肩膀上还是危险的。 他们兄弟两个既然已经跟在了顾桡的身边,便要为主子尽心尽力。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我都记着。”钱豹肃然点头,又笑着拍了拍兄长的肩,“你在这乡里好不自在,我瞧你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村里吃好穿好,又没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事情,脸色自然好。”钱虎笑了笑。 后院里,苏婉纯跟秦铮亲自盯着坛子肉的制作,两人沉默的干活,苏婉纯忽然道:“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疏忽了什么。” 第178章 人选 见苏婉纯满脸的担忧,秦铮的心情也严肃了起来,“疏忽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想不起来。”她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懊恼。 好日子过多了,脑筋竟也没有了往日的灵活。 秦铮不仅好笑,“既然想不起来就说明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先别想了,回头想起来了再说。” 虽然觉得秦铮这态度不太对,但苏婉纯也说不出什么来。 钱豹是要保护顾桡的,因此翌日一早,天都还是蒙蒙亮的便揣着苏婉纯跟陈氏给他备下的干粮离开了。 有了陈氏的准话,秦记开业提上日程。 吴氏已经将秦记要用的食材采办得差不多了,苏婉纯看过之后,秦记便可开业。 她跟何大妹已经上手,除了开业这一日之外,倒是不需要苏婉纯这个东家时时刻刻的盯着,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田里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虽说糯米要比水稻下种晚一些,但却也该准备起来了。”秦铮见秦记已经开业,便拉了苏婉纯到一旁去嘀咕。 原本按着苏婉纯的意思,手里的银钱不足,那么雇人种地就是,只是糯米不比粮食,愿意大批种的人不多。 秦铮请李全才留意着,到如今也没有找到足够的人手。 他们也不愿意临时去雇人下种,若是这样一锤子买卖的事情,后头的麻烦还多着呢。 如今手里的银钱还够,苏婉纯便想着去买点儿人来种地。 这样将来他们宅子里要用人的时候便不用特意去采办了,去庄上选便是。 秦铮虽然认为自家采办那么多人有些张扬了,但却也没有旁的办法。 镇上的牙行他们已经熟悉,不需要再去找杨氏说话,夫妇两个直奔黄牙婆所在。 “我说今儿怎的有喜鹊在屋檐上头叫呢,原来是有贵客来,秦老爷秦夫人快进来坐。” 许是上回在黄牙婆这里买的人多的好处,她见了苏婉纯,脸上绽放开了菊花一般的笑容,别提多殷勤了。 “您二位这回是要多少人手?若是要人,只管派人来我这儿说一嘴便是,我带着人去府上任您挑!” 苏婉纯笑了笑,“要些庄上耕种的人,最好还是一家一户的。” “这个容易,我这儿的人都是干活儿的好手。”黄牙婆殷勤的笑起来,忙扬声招呼小丫头来给苏婉纯上茶,她自个儿便要去挑人了。 然而苏婉纯却将她叫住:“要不是本地的。” 本地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着亲缘,苏婉纯跟秦铮并不时常在庄子上往来,若是有买回去下人还惦记着本家的,要走动一二她也不太知道。 若有不规矩的,扒拉主家的东西去填补本家,她更是不喜了。 只有从外地来的下人,根底才干净。 许多人家买下人也有这一条要求,黄牙婆自然心里有数,闻言也没有意外,“您放心便是了,老婆子手里的人都是干净的。” 上回苏婉纯没提这件事,但黄牙婆也还是没拉了本地的下人来给她瞧。 虽说知道黄牙婆是个规矩的,但该提点的还是得说。 秦铮瞧着苏婉纯这利索劲儿,心里不由得赞叹,“到底还是你有本事。” 他不善言辞,尤其是在伢子这样能说会道的人面前。 寻常百姓家,很少能跟牙行的人打交道,秦铮便是其一。 若是让他来买人,怕是交代不了这么仔细的。 从前家里的下人都是苏婉纯独子出门来操办,这还是秦铮头一回跟她同行。 倒不是不相信苏婉纯的能力,只是她对种地一事一窍不通,虽说秦铮也不是那么精通,但到底还是懂上一些,帮着挑挑怎么也比苏婉纯两眼一抹黑来得好。 不一会儿,黄牙婆便拉来了二三十人,一家一户的站在一起。 “您瞧瞧,这都是壮劳力不少的人家,从前也都是做佃户的。” 苏婉纯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秦铮。 他粗粗打量了这些人一圈,尤其是观察了他们的手,对苏婉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能应答出来的。 比起那些应答伶俐的,苏婉纯的眼神却落在那些少言寡语身上的多一些。 百亩田地,一家十亩也得要十户人家了,苏婉纯按着这个标准挑了人出来。 十户人家,便是人口少的也有三四人,这一次买人算是苏婉纯在黄牙婆这里消费最大的一次。 足给出去了六百两银票,饶是手里有钱,苏婉纯也不由得心疼了一下。 为了后头便宜,这笔银钱又必须得花出去,苏婉纯啧了啧嘴,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小六子跟着黄牙婆去把身契办了。 又从铁匠铺子里头定了十口铁锅及各种农具,从布料铺子里头又买了五十两银子的粗麻布并棉花。 马车的容量就是如此了,粮食等物自然是回头让庄头来采办。 没有回村,让秦铮指引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庄上去。 这庄子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村庄,苏婉纯跟秦铮也用不着去拜访村长。 而里正那边则是已经早早的打好了招呼的,故而苏婉纯只需要给各家各户都分发铁锅、农具及布匹就是了。 她买的都是整户的人家,家里都有女人,衣裳能自己做。 瞧着安顿的差不多了,苏婉纯点了点头。 “一会儿会有人送粮食来,你们先安顿两日,自有人安排你们干活。” “谨遵夫人吩咐。” 几十人齐齐对苏婉纯跪下磕头。 瞧着都是老实的,苏婉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留下,拉着秦铮便走了。 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倒也不怕人跑了,故而苏婉纯并没有留下人看着他们的意思。 苏婉纯心里盘算了一圈,“你瞧着让王老汉来做庄头如何?” 家里下人,各人都有安排活儿干,只有王老汉,不是陪着老张头说话便是跟着秦铮一起研究密封的罐子,平常的时候倒是无所事事。 几个月看下来,苏婉纯知道他是个有成算的人,年岁也不算很大,就这样闲放着有些可惜了。 第179章 夫妇都体面 “白妈妈在你跟前做管事妈妈,让王老汉到庄上来做庄头,夫妇两人都算是极体面的了。”秦铮微微颔首。 虽说之前跟王老汉能说的上话,将他放到庄子上有些不舍,但秦铮也是知道好歹的,如今家里得用的,能做得了庄头的也就是王老汉了。 苏婉纯手边无人可用,他不能帮忙便罢了,好容易想到一个,自然不会阻拦。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瞧着苏婉纯有些为难,“白妈妈在你跟前,你好容易调教出来自是不舍得放出去的,但王老汉独身一人,谁给他安排饭菜?” 衣裳什么的倒是不需要他们操心,想来白妈妈空闲的时候也都能做了。 但饭菜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总不能让白妈妈每日往返于祥林村跟庄子之间? 那还能干什么活儿,倒不如让白妈妈跟着来的便宜。 苏婉纯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庄上这么多人,哪能饿着?” 即便白妈妈不跟着来,王老汉做了庄头,难道还能没有饭吃? 左不过是手艺差一些而已。 秦铮哑然,没想到苏婉纯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转头想想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去我跟王老汉叮嘱一声。” 出门一趟花了快七百两银子,苏婉纯有点心疼,偏偏这银钱又不得不花,她捧着心肝儿回家里去,就连饭菜都是玉英送来的。 陈氏见了,不由得啐她:“瞧你这点儿出息,不就是花点银子么?你又不是不能赚钱。” 银子赚来不就是为了花的? 难道苏婉纯还要留着下蛋不成? 苏婉纯讨好的对陈氏笑了笑,“道理我都懂,但你可知道在这村里要赚来百两银子多艰辛?” 许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来百两银钱呢。 陈氏却不以为然,“对旁人来说或许很难,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秦记点心铺子生意好着呢,一个月便有一二百两的收入!” 等苏婉纯手里的产业都步入正轨,这七百银子赚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行了,你可别在那儿长吁短叹的了,秦兄弟心疼你,扯着钱大哥便进了山去,说是要添进项呢!”陈氏摇了摇头,她当真不知苏婉纯因何这般的财迷,“坛子肉都做好了,你明日帮我走一趟镇上镖局,给我相公传个信,让他安排一下去西北的车队。” 虽说坛子肉能保存的时间长,不差这两三天的时间,但陈氏总是惦记着兄长,能尽早送去,陈将军便能早一日改善伙食。 不过走一趟的事情,苏婉纯并没有拒绝。 她心里还惦记着镇上书院的事情呢。 其实秦铮能去县学是最好的,有顾桡的门路,想进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要去县里上学,便注定了不能日日回家,苏婉纯笃定了秦铮不会答应,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现在镇上进学。 他是识字的,四书五经也有些涉猎,这几个月,苏婉纯也常常在秦铮跟前看书,倒是没有落下,还算是有些根底的。 苏婉纯倒是没有担心镇上的书院不收他。 只是要带着秦铮去进学,还需要一个时机。 陈氏让她去镇上传信,就是一个时机。 拿了信,待秦铮回来了,苏婉纯便跟他提了这件事。 果不其然,他有些抗拒,“钱大哥还在家里住着呢,我得作陪。” “家里有我操持,钱大哥也是来保护世子夫人的,哪能日日跟你山上山下跑?你进了学也不是没有休息的日子,沐休的时候跟钱大哥玩闹更合时宜。” 秦铮无话可说。 钱虎其实已经跟他提过了这件事。 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苏婉纯操持,秦铮只需要做一个富贵闲人就是。 无事可做,只能拉着钱虎时不时的上山。 但钱虎身上是有任务在的,不能时常的跟秦铮到处跑。 如今苏婉纯的话,无疑是给秦铮招了个事儿做。 去进学,是苏婉纯的意思,也是秦铮幼时的向往。 “我听你的便是了。”秦铮垂头丧气的,瞧着有些可怜。 “让你去进学,也不是为了非要考个举人进士的,多学点儿东西总是没错,如今家里的生意我还能操持,但日后若是做大了,总不能让我一辈子抛头露面的?” 苏婉纯不是不愿意,也能挑起一个家的重担。 但长此以往,对秦铮未免不好。 如今村里就已经有人暗地里说秦铮是个吃软饭的了,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听的话。 现在秦铮是不在意,但时日长了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让秦铮立起来,苏婉纯也能轻松一些,对大家都好。 女子经商总归是要比男子艰难许多的,秦铮也总是心疼她,怨怪自己的无能。 如今苏婉纯提了这话,秦铮便是不擅长也是要去试一试的。 “我听你的便是。” 苏婉纯笑了起来,“这就对了,等你学了本事,日日回来,我教你看账理财,山上的庄子便交由你掌管了。” 秦铮刚想推辞,然而苏婉纯却转过脸去不看他了。 孩子气的模样让秦铮哭笑不得,“我跟王老汉说了,让他去庄上做庄头,他也应下来,如今去庄上送粮食去了。” “明儿让王老汉赶着牛车跟咱们一起去镇上,采买些粗粮回来。” 苏婉纯也不是大善人,在家里的下人跟着主人家一起吃细粮,是因为苏婉纯懒得单独去采买粗粮。 但庄子上人多,粮食吃用起来也是很大的消耗,如今还没看见收益呢,粗粮吃着又吃不坏人。 一大早,刚用了早饭,苏婉纯便催着王老汉去套牛车,小六子去套马车。 本是让小六子做书童的,从前只是当个跑腿的小厮用着,如今算是可以让他做正事儿了。 拿了给先生的礼:三斤五花肉、一小坛子腌菜,一坛子酒,还有些布匹。 这些都是不算在束修当中的,外头的包装苏婉纯都打理的精细,有面子也有里子,算是很体面的礼了。 秦铮坚持,故而两人辞别了王老汉之后先是去了镖局。 第180章 进学 镖局的人跟秦铮是熟识的,听了他的来意,连银钱都没提,一口便应了下来。 然而苏婉纯却不是不懂事的,估摸着送信的价格,给镖头塞了二两银。 之前托他打听京城的信儿,镖头是见过苏婉纯的。 从前还道这般貌美的娘子不会甘心留在秦铮身边,做个山野猎户的老婆,如今见两人夫妇和美,又将生活经营的红红火火,镇上有了铺面,手里的银钱也多了。 镖头是真切切的为秦铮高兴。 “哟,弟妹用不着这么多银钱。”他见苏婉纯嗤嗤的笑并不接手,也不好硬塞过去,打量着苏婉纯也许是不知道传信的收费,便道:“镇上离县城不远,只是传封信不送东西,一百文即可。” 二两银子的价实在是太高了,哪怕是带一车东西去县城呢,也用不着这么多银钱。 苏婉纯却见镖头跟秦铮的关系不错,便笑道:“前儿托您办了事,那时候手里的银钱不凑手,没有来得及给您谢礼,如今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就当是请您吃酒的了。” 她说的客气,镖头就更不好意思了,“不过是说几句话,那时候我本也要去京城的,算不得什么。” “于您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莫大的人情,您若是不收,就是存心让我欠了人情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还不收这二两银子便是得罪人了。 镖头无奈的将银钱放到怀里,对秦铮笑道:“你这媳妇儿好生厉害,秦记的东家人情难道只值得二两银子不成?” 苏婉纯轻轻的笑:“您若是有空来秦记,我定给您打折。” “好会做生意的娘子。”镖头啧啧称赞,“你这媳妇儿娶得好,旺家!” 秦铮拉了苏婉纯到身后,有些戒备的看着镖头,“再好也是我的媳妇儿。” 别人惦记着也没有用! 知道秦铮的脾气,镖头也没恼,好笑的点了点他,脸上的笑意倒是越发大了。 这么一来,秦铮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作弄了? 倒是也没有生气,笑嘻嘻的提出了告辞。 镇上书院位偏,书院里头有一座小小的山丘。 苏婉纯同秦铮一道来,又与门房说明了来意,便跟着小厮越过山丘去见山长。 这家书院的山长是一位老进士,据说他才情颇高,二十年前在京城考取进士之时便逢贵人看重,曾做了几年官,后不知为何辞官回乡,在这洞河镇开了间书院。 以他进士之身,加上当年的才名,想要进县学乃至于府学做个先生也是会被人敬重的。 他却不愿。 苏婉纯之前打听的时候,那些人总是一脸遗憾,似乎镇上书院的山长放弃了官身与县学府学的邀请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但见到了山长本人,苏婉纯却换了一番想法。 不是所有人都一心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的。 这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他极清瘦,穿着一身深衣道袍,看起来越发的仙风道骨。 见有人来了,转过脸来,未语先笑,打量了苏婉纯一圈,最终落在了秦铮身上,“想要来上学?” 他的目光极有穿透力,似乎要把人看穿一般。 但却并不失礼,也未有让人觉得被冒犯了的感觉。 这样一位长者,苏婉纯心生敬重。 只是不知是否错觉,山长的眼神在落到秦铮的脸上的时候震动了一瞬。 秦铮微微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株青松,“正是。” 如此之人,不像个学子,倒像个沙场上的将士。 接下来问秦铮的来历时,也确实是证明了山长的猜想。 “祥林村人?”山长眼神微动,看向秦铮,嘴角牵起了一丝笑,却又有些急切,“父母可在世?” “是,我是孤儿,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秦铮抬起头看向山长,说是吃百家饭,但却并未瑟缩自卑,好似这并无甚了不起的一般。 “倒是不容易。” 山长点了点头,问过秦铮知道他从前读过书也认识字,便让他写几个字来看。 秦臻也不推辞,见山长案上有笔墨,砚台上还有未干的墨迹,上前便提笔。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寥寥十字,笔墨不精也无甚风骨,但却自有一番气势。 这是前些日子苏婉纯给他念的诗,秦铮觉得极好,便记下了。 山长微微点头,“不错,今明两日沐休,你后日来上学便是。” 吩咐了贴身的小厮给秦铮安排了学堂,他也没有多留人的意思。 似乎方才问的那许多只是平常学子进学要问的,例行公事而已。 苏婉纯只是跟女先生读过书,不明白书院进学的流程也没有起疑,见秦铮记下了学堂的位置便同他一起离开。 要进学,笔墨纸砚都不能缺。 苏婉纯二话不说便拉着秦铮去了镇上最好的书局。 家里虽然有笔墨,但那些都是苏婉纯用来记账用的,给秦铮上学用自然是要最好的。 不仅笔墨,还有书籍。 一通买下来,足花了七八十两。 被书局的管事当财神爷一般的送出来,苏婉纯又瞧了瞧秦铮身上的衣裳。 不太满意。 往日秦铮山上山下的跑,衣裳都简便为要,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短打,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但要去学堂,这样便不太雅观。 这般想着,苏婉纯不顾秦铮的阻拦,又跑去了布庄,给他买了一匹鸦青色的缎子,打算回去给他做一身学子袍。 “方才山长身上的道袍也好看,我回头也给你做一身。” 昨儿办正事的时候花钱苏婉纯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却花钱如流水,这么一会儿百两银子都下去了也不见她皱一下眉头。 甚至还有停不下来的模样,秦铮瞧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这些东西够了,山长身上的那一身,得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穿呢。” 他一个粗人,便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苏婉纯非要将他打扮的文质彬彬的,秦铮只觉得别扭。 “你又不比旁人差,人家有的你也得有!”苏婉纯说什么都不肯妥协,“就算穿不出去,在家里穿穿又没人管。” 第181章 话本子 她的坚持并不合规矩,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离经叛道。 但秦铮心中却是暖暖的。 只觉得这样为他着想的苏婉纯再好不过了,所有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眼睁睁的瞧着苏婉纯又添了许多的料子。 就算家里有了下人,就连苏婉纯自己的衣裳都是玉英帮着做的。 但秦铮的衣裳,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甚至到他贴身戴着的荷包,苏婉纯都不愿意假他人之手。 往日里是习惯了,没有追究这件事,如今想起来,秦铮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高兴极了。 待苏婉纯觉得该买的都买了之后,这才打道回府。 陈氏翘首以盼,等候多时了。 见苏婉纯回来便想上前同她说话,谁知道马车上竟大大小小的搬下来了不少的包袱。 “你这是做什么?” “我相公要去镇上进学了,这些都是添置的东西。”苏婉纯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跟陈氏说起来尚且觉得与有荣焉。 她出身商户,对于念书考学自小便心生敬仰。 如今秦铮能够拜到进士先生门下上学,苏婉纯只觉得骄傲极了。 哪怕将来秦铮不能考个秀才回来,她心里也是高兴地。 但陈氏想的却是另一层,“进学可是好事,多识几个字,也多一条出路。”她打量了秦铮一圈,心里赞赏。 “我跟我哥都是不识几个字的粗人,看见书就头疼。”陈氏摇了摇头,显然对这样的天资很是无奈。 倒没有多少怨天尤人的意思。 苏婉纯觉得奇怪,“我相公说,他识字是陈将军教导,我还以为陈将军文成武就呢。” 外头传言,陈将军在西北是一堵铁墙,是不败的战神,有他在,西北蛮子便别想进犯! 这样的人,苏婉纯是无论如何都跟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子联系不到一起的。 陈氏却只觉得好笑,“他啊,就只能看几本兵书,学点兵法而已,还逢人就喜欢嘚瑟,不信你问问秦兄弟,我哥教他识字,是不是用兵法教的?” 哪怕到了如今,陈将军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三十六计还看不全乎呢。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他是一员强将。 哪怕是看不全三十六计,但却能将看得懂的那一部分灵活使用。 才成就了如今的骠骑将军之名。 苏婉纯怎么都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关窍在里头,听了陈氏的话不由得叹为观止。 “这样说来,陈将军当真英才!” 若不是天生的将领之才,又怎么能做到如此? 听见有人夸自己,陈氏不觉得有什么,但夸她兄长,陈氏高兴极了。 心里高兴,但陈氏嘴上却还是道:“就是有点儿本事而已,哪里就当得起你这样夸赞?” 苏婉纯摇了摇头,以陈将军的能耐,怎么就当不起了? 那些被陈将军救了命的百姓,怕是夸的比这还要厉害呢。 “在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秦铮原本在整理苏婉纯买的东西,听见笑声出来瞧,见院里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心里也高兴。 眼神紧紧地黏在苏婉纯的身上,拉都拉不下来。 “在说陈将军教你认字的事情呢,陈姐姐说,将军是用兵法教你识字的?” “将军待我恩重。”秦铮笑着颔首。 他们夫妇两个琴瑟和鸣,陈氏瞧了,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要是她相公也在就好了。 心中酸涩,嘴上的话自然也不甚好听,陈氏摆了摆手,“你都不在军营里待着了,说这些做什么?后日便要进学,赶紧看书去!飞鹰军也得出个文人才好!” 才说了秦铮不是军里的人,又让飞鹰军出个文人…… 苏婉纯有点好笑,但却也赞同陈氏的话,“就是,赶紧看书习字去!我方才瞧了你写的字,笔力倒是足了,半点笔锋都没有,帮着我写了那许多次账本,怎么办点进步都没有?!” 她自小习字,一笔簪花小楷不说多精妙,但唬人确实够了的。 不会写,但却会鉴赏,秦铮的那一笔字,也就比初学者好上一点点而已。 还有的练呢! 人家练字从小开始,才能写得出一手漂亮的字,据说科举的时候字体还是很重要的一环。 秦铮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写的不错了。 但很显然,还是不符合苏婉纯的要求。 今儿她正在兴头上,秦铮也不敢跟她呛声,只得悻悻然的进屋里去了。 “能将相公吃的死死的,你可真厉害!”陈氏发自内心的赞叹。 但落到苏婉纯的耳中,便是促狭的说笑了。 她睨了陈氏一眼,轻哼,“顾大人不也时时的惦记你?说厉害还是你厉害。” 这可不是假话,顾桡所面对的诱惑要比秦铮大多了,但顾桡却一心一意的待陈氏好,哪怕奉命来绥安县也还是带着陈氏一同来。 虽然不知道顾桡有没有姨娘通房,但顾桡的做法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一般来说,别说这样的奉命办事了,就算是调任去做官,家中有长辈的话正妻也是要留在家里伺候长辈的,跟在身边的往往都是受宠的姨娘通房。 陈氏红了脸就要去打她,苏婉纯笑着避开。 一个是武将的女儿,一个是干了几个月活儿的大小姐,体力一时半会儿的竟然难分伯仲。 谁也奈何不了谁。 势均力敌的笑闹更能拉近关系,一通闹腾下来,两人身上都带了微微的薄汗,但却显得亲近了不少。 之前那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客气消散了,陈氏甚至还凑上来小声问她,“你今儿去书局买了话本子没有?” 除了吃之外,陈氏就这么一个爱好。 “正经书局哪里有什么话本子?”苏婉纯点了点她,“要买话本子,得到书集上去!” 这小小的洞河镇,读书人都没几个,哪里还有人家有闲钱买话本子看? 得要去县城才能瞧见呢。 “没有啊……”陈氏有点失望,顾桡不愿意让她看那些话本,只觉得是杂书艳曲,怕陈氏瞧了移了性情,被人发现了也不好,来这儿她都没敢带着。 第182章 大雨滂沱 “要看话本子还不容易?让人去县里买就是了。” 苏婉纯说的轻轻松松,但陈氏却有些犹豫:“秦兄弟不会愿意让你看的?” 她所见的人,除了兄长之外,无一不是对话本子厌恶至极的,认为那是乱七八糟的杂书,更是淫词艳曲。 就连一贯对她百依百顺的顾桡都打心底里拒绝,这个爱好就连镇国公府的丫头都看不上。 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暗地里的嘟囔陈氏不止听见过一回了。 秦铮对苏婉纯的维护看起来不比顾桡对她少,他会愿意么? 若是因此事而坏了秦铮跟苏婉纯的夫妻感情,那可是大罪过了。 苏婉纯拍着胸脯保证,“我相公不会有意见的,你安心等我好消息便是。” 以前在闺中的时候苏婉纯也爱看话本,商贾之家没有功勋氏族那么大的规矩,对于女儿家更是没有多少拘束,虽说家里的教养嬷嬷对此颇有微词,但她父母都纵着,手里也没有缺过话本子。 想起家中父母,苏婉纯有些怅然。 也不知他们如今在京城如何了,可还安好? 顾桡跟陈氏都不是糊涂人,苏婉纯甚至都不敢主动打听京城苏府的事情,就怕被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 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 秦铮听了动静走出来,见苏婉纯失魂落魄的不禁有些担忧,“怎么了?”难道是陈氏欺负她了? 狐疑的看了眼在院子里坐着的陈氏,只见她满眼期盼的看着苏婉纯。 苏婉纯回过神来,对秦铮笑了笑,“没事儿,我想让人去县里买点话本子看,问问你的意见。” 这般大剌剌的说出来,更没有避着人的意思,陈氏心里为秦铮捏了把汗。 或许是被陈氏的态度给影响了,苏婉纯看向秦铮的眼神甚至都带上了几分紧张。 “这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秦铮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你要看,直接让人去买就是了,家里识字的下人不多,我把小六子给你跑腿?”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在苏婉纯的预料之中,回过味来发现是被陈氏带偏了,苏婉纯心里有点好笑,顺着秦铮的话应下。 “小六子如今可是你近身的亲信,我可不是得跟你商量一下再决定么?” 不知什么时候小六子站在了跟前,听了苏婉纯这话,他诚惶诚恐的道:“夫人这是折煞奴才了,您使唤奴才跑腿是奴才的福气。” “家里什么人你不能使唤?还得来专门问我的意见。”秦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叮嘱小六子对这事儿上心一些,转过头便又进了书房。 苏婉纯可难得想找点乐子,秦铮哪里有不配合的呢? 且不说家里的银钱都是她赚回来的,想买什么苏婉纯都能自个儿决定。 她每日都忙着,秦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巴不得她多休息休息,看闲书话本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苏婉纯又不考状元。 至于别人的眼光,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陈氏在院子里将方才秦铮跟苏婉纯的话听了个明白,很是羡慕的看着她:“你相公可真疼你啊。” 如此这般,不顾外人眼光的百依百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做丈夫的将贴身下人给妻子使唤这本没有什么,难得的是秦铮的态度。 就算是她要使唤顾桡身边的人也得打个招呼,小心翼翼的看顾桡的脸色呢。 见陈氏满脸的艳羡,苏婉纯有点好笑,“我家小门小户的没多少规矩,这算什么。” 家里除了老张头并没有长辈,而老张头又不管事,苏婉纯跟秦铮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拘束都没有。 但镇国公府,陈氏的公爹还在世,日日朝夕相处的,顾桡自然是要顾忌公爹的脸面了。 陈氏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苏婉纯的话。 她哪里看不出来,苏婉纯这是在开解她呢。 “对了,季老那边,可说了我什么时候能治伤?若是要破而后立又得多久才能好?” 这可将苏婉纯给问住了,“季爷爷只说了这两日你身子便调养得差不多了,若说多久能好……我又不是大夫,还得去问问季爷爷才知道。” 她看向陈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她的心思,“难不成你是想悄悄地将脸治好了回去给顾大人一个惊喜不成?” 最开始陈氏是有这个心思的,但她此刻却摇了摇头,道:“即便季老的医术高超堪比医仙下凡,一个月的功夫我的脸还是好不全的,我想着能在回京的时候将脸治好就足了。” 在这里养伤治脸,季老就在镇上,有什么问题还能够及时去问。 可若要是选择慢的,拿着药回了京城,日后她的体质有什么变化季老也不能及时的判断调整,对她没有好处。 季老年纪大了,便是陈氏有通天的权势,也不好强逼着人家跟着她一起回京城的。 她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做出得罪大夫的事情来。 苏婉纯心里算了算日子,“过些日子有一场喜事要办,我这两日要去镇上给新娘子添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顺道去问问季爷爷就是了。” “可是你家的姐妹要成亲?那我可得好好挑挑礼了。”陈氏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自己带过来的首饰。 她不是爱娇的人,家里的首饰不多,大多都是婚前陈将军给置办的,值钱是值钱了,但瞧着未免艳俗了一些。 苏婉纯看着是喜欢素净玩意儿的,她的亲朋也应当差不多。 好在是喜事,送的首饰喜庆一些也不当什么。 但苏婉纯却摇了摇头,“不算是我家的姐妹,只是跟我相公有些渊源而已。” 陈氏不是多话的人,苏婉纯也不担心她会乱传,因而她简单地将叶苏的事情说了一遍,“……自衙门后,我跟她见面便不多了。”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态度,叶苏别说回村等秦家的门,就连点心铺子都不去了。 据吴氏说,采买婚宴上用的点心还是叶苏的母亲出面的。 第183章 寻人 “这般……”陈氏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评价此事。 论理,叶苏想要放过谋害她的人,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但崔氏母子却一并想要了苏婉纯的性命,是否原谅,更与叶苏无干。 而叶苏却因为苏婉纯不想放过害了自己的人而认为苏婉纯太过狠毒,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陈氏见苏婉纯并没有什么愤慨之色,便知道她已经是放开了,“这样的人是该离得远些,免得将来她又得罪了什么人,害了你却又反倒赖你的不是。” “菩萨尚且有脾气呢,既然她觉得我狠毒,以后远着些就好了。”苏婉纯笑了笑,她是真的没把叶苏的态度放在心上,“我给她添妆,也算得上是报了当日她深夜为我相公请大夫的情分,从今往后断了便是了。” “不是我说,高僧尚且不一定有那位叶姑娘的胸襟呢。”陈氏见苏婉纯满脸的轻松,也跟着说笑起来,“不知道将来她百年之后会不会有舍利子呢?” 苏婉纯愣了愣,想明白她的话不禁发出了一阵笑声。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陈氏靠在苏婉纯的肩上,“这事儿你还是得跟你相公说明白才行,不是说你相公当她妹妹一般么?” 这件事以外人的眼光看起来,苏婉纯当真是没有做错什么,若为此伤了她跟秦铮的夫妻和气反倒是不值当了。 “你放心就是了,我早早就说了明白。” 最近秦铮也跟叶苏没有什么联络,她定亲的事情,若不是苏婉纯告知,秦铮还不知道呢。 “这就好。” 陈氏缓缓颔首,也算是为苏婉纯松了口气。 幸好这样的人不是正经小姑子,不然苏婉纯有的受了。 说话间,天空传来一声闷雷。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竟然瞬间暗了下来,空中时不时有电光划过。 苏婉纯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雨滴落下,砸的人生疼。 陈氏反应快,察觉到了雨水便立马拉着苏婉纯到廊下去。 院子里还摆着放了软垫的躺椅和放着点心的小桌,苏婉纯随手扯了个人吩咐:“赶紧去将桌椅收了!” “是。” 原本只是这雨只是雨滴大一些,说话间竟变成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苏婉纯跟陈氏站在廊下躲雨尚且溅湿了裙摆鞋袜,那些冒雨收桌椅的下人更是跟落汤鸡一般。 春日里的雨一般都是细绵绵的落下,悄然润湿了土地,给空气添上一层湿润。 这般汹汹的大雨往往夏季才回来。 苏婉纯倒是没有多想,她只是看向山上工地的方向,心里有些担忧。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避雨之地。 正当苏婉纯思索的时候,陈氏惊叫了一声,“钱大哥还没回来呢!” 早晨的时候,陈氏说了声想喝野鸡汤,钱虎便拿了弓箭上山去了,如今还没见归来,又遇见了这般大雨,可千万别在山上迷了路才好。 秦铮也想着这件事,让小六子去拿了蓑衣来披在身上,“我去寻一寻钱大哥。” 他对山上的路熟悉,便是遇着大雨大雪的也不会迷失方向,苏婉纯很放心。 但陈氏对秦铮冒着雨出去找人的举动有些不落忍,她扭头一看,正好瞧见了其他三名护卫正拿着兵器。 “孙兄弟,你们跟秦兄弟一起去找钱大哥。” 他们虽然不是跟钱虎一起从军营里出来的,但这么多天的相处,已经对钱虎的本事佩服的心服口服,自然对钱虎的去向很是关心。 可他们的任务毕竟是保护陈氏,钱虎离开是去办事,他们若一个不留,若陈氏有什么错漏,要如何向顾桡交代? 一时间,不禁迟疑了起来。 秦铮却待不住了,时间不等人,迟一刻找到钱虎便多一刻的危险。 如今大雨滂沱,都看不清前路,钱虎又瞎了一只眼睛更是危险。 “几位兄弟就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找钱大哥就是。” 他已经穿上了蓑衣,肩上备着箭手里提着弓,整装待发。 陈氏有些急了,“这时候路也看不清,村里素来清净,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赶紧的,跟秦兄弟一起进山去也能互相帮助,若钱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们!” 似钱虎兄弟一般,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将士,陈氏素来是当做功臣看待的。 平日里便对钱虎多有看重,说是给顾桡使唤的跑腿,倒不如说是在他们家互相帮扶的亲朋。 自是与旁的护院不一样。 护卫们不敢再多话,接了玉英递过来的蓑衣披上,同秦铮一起进山去了。 陈氏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大门紧闭还不肯收回视线。 苏婉纯瞧了,心里虽然也担心,但嘴上还是道:“咱们赶紧去厨下熬点儿姜汤,一会儿钱大哥找回来了也好喝些去去寒。” 有事可做,陈氏勉强收敛了一些担忧,跟苏婉纯一起去了厨下。 瞧见房檐上挂着的羊排,陈氏转头道:“找点儿萝卜来,除了姜汤咱们再炖上一锅羊汤,最是暖人的了。” 都不需要苏婉纯的吩咐,白妈妈扭头便往地窖里去了。 熬姜汤并不难,苏婉纯拿了两块老姜切成姜丝丢到热锅里,想了想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罐糖下来。 姜汤热辣,虽说驱寒好到底也难喝了一些,有条件的情况下苏婉纯并不想委屈自己。 大雨一直下,留在家里的两个女人心中便一直不安稳。 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两人换了衣裳便坐在堂屋里,边上不知不觉升起了炭盆。 虽说天气回暖了,但大雨落下来还是冷得很,湿气直往人身上钻。 “也不知道秦兄弟他们找到钱大哥了没有。”陈氏忧心忡忡的看着还没有动静的大门。 苏婉纯也不知情况,只能安慰她:“别担心了,只是打野鸡,钱大哥不会进深山的,便是没找着也不多要紧,说不定一会儿就自个儿回来了呢。” 大雨淅淅沥沥谱成乐章,但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 第184章 取舍 陈氏不动弹,苏婉纯自然也是跟着作陪的,她撑着下巴越过雨幕看向大门口,心里不仅仅有对秦铮的担心,更是对山上工人的担忧,还有村外庄上的那些人。 如今种子已经下进去了,不知道这样一场大雨对田地耕种有没有影响。 她不懂种地,家里懂的王老汉已经被派去了庄子上,无人能为她解惑。 不知枯坐了多久,陈氏已经开始坐立难安了,苏婉纯心知得找点儿事情做,不能这样苦等下去。 不然的话就算他们要找的人没事儿,陈氏也要被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去备一些干净衣裳,一会儿钱大哥他们回来要换的。”苏婉纯侧头对玉英吩咐道,“再瞧瞧咱们府里还有没有干净的粗麻短打,也收拾一些出来,等雨停了送山上去。” 玉英知道了苏婉纯的打算,应声去了,白妈妈更是殷勤的帮忙。 陈氏在一旁瞧她们忙慌慌的样子,心里缓了缓,又对苏婉纯道:“要不要让马车蒙了油布走一趟镇上,将季老接过来住两天,万一有人受寒也好就近医治。” “这一场大雨,镇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受寒的人呢,这洞河镇大夫不多,季爷爷若来了,镇上的病人怎么办?” 更何况这么大的雨,苏婉纯也不忍心让一个年过花甲两鬓斑白的老人来回跑。 陈氏张了张口。 镇上的病人是病人,他们这儿的也是人啊。 苏婉纯多少能猜到陈氏的意思,想了想道:“不如这样,等一会儿雨小一些我让人去将无药请来,那小子虽然还没有出师,但瞧个简单的风寒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秦铮跟钱虎还有那些护卫都是粗壮的汉子,平常摔摔打打在河里洗澡都是经常的事情,一场雨而已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心里宽慰着自己,但担忧还是没有减轻。 陈氏想了想,季老的医术那样好,无药又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徒弟,又是从小教养的,瞧个风寒也没什么。 也算安了心,专心致志的等着雨停或者小一点儿。 按理来说,如此的狂风暴雨应当不会下很长时间才对。 但足过去了一个时辰,大雨别说停了,就连减缓的趋势也没有。 苏婉纯与陈氏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就在两人几乎忍不住的时候,滂沱的雨声之中传来了大声呼喊。 细细听去,竟有秦铮的声音。 “赶紧开门去,是老爷回来了。” 苏婉纯心里缓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来。 陈氏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回来了,应当是找到了人。 果然,开门见有五个人头攒动,是钱虎回来了! 苏婉纯忙迎上前去,却不想在他们脚下的雨水之中看到了隐隐的血色! “你们受伤了?!” 她脸色一变,赶忙上前去看,钱虎是被人架着回来的! “赶紧,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干净的衣物也收拾出来了。”苏婉纯叠声让人将钱虎抬到客房里去,又转头看向玉英,“我房里梳妆台子底下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青色的药瓶,那是金疮药,快拿来!” 玉英知道轻重,清脆的应了声便跑出去了,连钱虎的情况都没来得及瞧。 远远地,陈氏瞧着钱虎已经有些混混沉沉了,脸色严肃了起来,转头看向苏婉纯,“还是赶紧去将季老请来!” 苏婉纯点了点头,吩咐小六子去办,又道:“你那辆马车借我使使。” “都什么时候了,只管用就是!”陈氏一心只想着救人,以为苏婉纯是想要她的马车去接人。 陈氏过来做的马车确实是要比秦家自个儿找木匠做的要安稳舒适得多,但苏婉纯要陈氏的马车去接人,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事儿。 “家里有三辆马车,都封了油布,小六子,你亲自跟一辆车到镇上去将季爷爷跟无药都接来。”苏婉纯又转过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白妈妈身上,“白妈妈,我派两个小厮跟你一起,带着山上的工人去村外庄子上,让人给他们熬点儿姜茶,再换上干净衣裳梳洗一二,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白妈妈也担心在庄上的老头子,对苏婉纯的安排并没有意见。 赶忙去帮着小六子套马车了。 钱虎已经让秦铮跟孙家兄弟架着去梳洗换衣上药了,陈氏分出了一抹心神来听苏婉纯的安排。 看向苏婉纯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赞赏。 如今家中这般忙乱,但她还是能将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周全,这确实是一家主母应当有的能力。 原本陈氏见着这宅子里下人都极自在,对待主子也很尊重但家里哪怕是洒扫的小丫头见了她却没有旁人家的卑微惶恐,还以为苏婉纯待人太亲和,只是在经商上面有能耐呢。 如今看来,却是她将人看扁了。 在这个小小的山村,还有这般本事的姑娘。 对于苏婉纯的经历陈氏也是知道一些的,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苏婉纯这样品行的姑娘,又如何会被卖了呢? 难不成当真像是顾桡所猜测的那样,苏婉纯是庶女,被刻薄的当家主母给发卖了? 若如此,她可得给新交的朋友出出气才行。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事情。 不一会儿,钱虎便被收拾干净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顾不得是外男,两人赶紧进屋去看。 “钱大哥怎么样?” 秦铮的脸色有些难看,“山上的野兽被忽来的暴雨惊了,跑到外围来了,我们找见钱大哥的时候他正被一只大虫缠着,他身上的伤也多是大虫所伤。” “后山上还有大虫?!”苏婉纯心中一惊。 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么? 上回无药已经打杀了一只大虫,这怎么又来了一只? “无药猎杀大虫这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也许从旁的山上来了新的大虫占领了后山。” 钱虎所在并非深山,但却也离深山不远了,那大虫应当是被忽如其来的暴雨吓着这才慌不择路的往山下跑。 第185章 亲爷孙 “那你们怎么样?可曾受伤?” 苏婉纯打量了秦铮一圈,又看了眼跟去的护卫。 都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衫,脸色也都还好,倒是瞧不出什么。 “大雨不仅仅阻了我们的路,大虫也一样,再加上我们人多,身上又都带着兵器,将大虫赶跑还是可以的。” 实际上那只大虫已经被他们伤了,若非钱虎受了伤人事不省,他们会上前去将那只大虫给猎杀了的。 苏婉纯倒不在意什么猎物不猎物的,见人没事,她缓了口气,微微点头。 “你们这后山未免也太凶险了些。”陈氏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钱大哥的伤如何?” “用了季爷爷之前给的金疮药,只要不起烧应当没有多大的事情。” 说起这个,秦铮也觉得钱虎幸运极了,“虽说跟大虫交了手,但钱大哥身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简而言之,只是看着凶险,实际上不过几日又能生龙活虎了。 陈氏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季老医术好,待你们也好呢。” 被个医术好的大夫当做家里的小辈对待当真是一件极让人羡慕的事情。 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公侯之家,想要请御医也不是一件难事,但在陈氏看来,季老的医术说不得还要比御医强上不少呢。 苏婉纯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自得,“那是自然了,季爷爷可是将我相公当亲孙子对待呢,就连无药都比不上。” 想到见季老时,他对苏婉纯跟无药的态度上鲜明的对比陈氏闷闷的笑了笑。 心里却又有些隐忧。 季老给的药如此好,她可是瞧了,那金疮药撒上去几乎一点儿血都没有漏出来。 如此好的药,即便不看大夫钱虎的伤势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方才几乎是强行的让苏婉纯去请季老过来,会不会让苏婉纯不好做人? 不过如今不管陈氏怎么想都是枉然了,请季老的人已经去了,如今说不得都快到镇上了,想要将人找回来也不容易。 罢了,让季老瞧瞧也是好事,了不得她私下里给苏婉纯和季老赔罪就是了。 见钱虎这里没多大的事情,苏婉纯笑着让人将姜汤端出来,紧紧盯着秦铮等人灌下去一大海碗。 秦铮倒是还好,习惯了吃苦的他这点儿味道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但从镇国公府里头出来的那几个护卫就苦了脸了。 总归知道是人家的好意,到底没有翻脸,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而已。 苏婉纯就当做没有看见,转头拉了陈氏往厨下走,“请了季爷爷来,得有些好吃的伺候着才行,咱们再去炒两个菜陪着羊汤吃。” 羊汤性热,秦铮等人又都喝了姜汤,虽说都是为了驱寒,但苏婉纯还生怕他们吃得上火了,于是在陈氏炒菜的功夫,她拿了个陶瓮出来炖了一锅雪梨银耳羹算是饭后点心了。 “这里头炭不要撤,温在灶上。” 白妈妈差遣了出去,苏婉纯在灶上像是丧失了左膀右臂一般,处处都需要说一嘴,生怕小丫头们不懂事坏了她的汤。 雪梨银耳羹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她却这般珍之重之,陈氏在一旁笑她,“旁人对雪燕都没这么重视呢,偏你不同。” 苏婉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你不会做点心甜品,哪怕是最简单的糖水也得重视起来,一点儿不马虎才能做出好点心呢。” 陈氏在做菜上头精益求精,但做心来随意多了,就像是少了根筋似的。 她也尝过陈氏的点心,虽然味道上还算是及格,但卖相嘛……当真是不敢恭维了。 点心一途上,陈氏想要完成色香味俱全还远得很呢。 知道苏婉纯说的不错,但若要陈氏这般仔细却是不太能,她耸了耸肩不接话了。 “玉英,你去瞧瞧地窖里还有没有百果酒,若有的话温上一坛来。” “是。” 陈氏正好出锅了一盘菜,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百果酒是什么酒?”她知道苏婉纯擅长酿果酒,前些日子的橘子酒,入口生津酸甜可口,也不是太烈女儿家也喝的,她很是喜欢。 这百果酒听起来比橘子酒要厉害许多。 苏婉纯转过头同她解释,“百果酒顾名思义,便是百种果子酿成的酒,脱胎于猴儿酒,只是没有猴儿酒那么烈性。” 都说猴儿酒之后猴儿能酿的好,苏婉纯却说百果酒与猴儿酒差不多,陈氏的眼神晶晶亮,看着苏婉纯透露出些许的跃跃欲试。 “当然了,百种果子只是个说辞,我当日酿的时候只集齐了二十来种果子而已,这百果酒每一次酿都是不同的味道,就是个趣儿。” 苏婉纯笑了笑,并不认为这有多了不得的。 事实上在一些会酿酒的人家里,这百果酒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因为果酒不同于粮食酿的酒,每一批的果子大小种类与甜度都有不同,很难有一个标准。 若有纰漏,不仅仅是砸了自家的招牌,更有可能吃上官司。 因此很少有人酿果酒来卖,大多都是自己喝或者是送人的。 去年的果子好,又有季老跟老张头这两个爱酒之人盯着,秦铮也嘴馋,苏婉纯便酿的多了些。 说起来,她当时足用了几百斤的果子呢,难为能顶住季老跟老张头的嘴馋留到现在。 “就算如此,那也很不一般了,我今天可能尝尝?”陈氏的眼中闪闪发亮,她也是好酒的呢。 她八岁上便入了军营帮兄长打理家务,兄长饮酒她也跟着沾一点儿,如今的陈氏酒量不属于许多男子。 苏婉纯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百果酒虽说没有猴儿酒那么烈性,但比橘子酒和旁的果酒花酿够劲儿多了,你稍微尝两口就得了。” 就连苏婉纯这个酿酒之人自己,也不敢多饮。 也就是季老跟老张头两人酒量好,能一次性喝一小坛子还是微醺。 陈氏撇了撇嘴看着有些嫌弃。 苏婉纯这是看低了她呢! 不一会儿玉英便带着酒回来了。 第186章 无节制 “玉英那小丫头抱了酒来,老头子可是瞧见了。”季老苍老又带着几分顽皮的声音传来,“孙媳妇,你可别小气啊,老头子冒雨来那酒我可得占大头!” 每回苏婉纯拿酒出来的时候,家里总是有客人的,季老便是能喝上两杯,跟客人们分了分也剩不了多少了。 次次都不尽兴,引得他馋虫满腹,总是惦记着。 苏婉纯听了,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原便是给季爷爷跟几位大哥驱寒才取得酒,自是要给您多喝些的。”她的眼神在季老身后转了一圈,没见着秦铮的踪影,便笑着问:“季爷爷可去瞧过了钱大哥?他的伤势如何了?” 毕竟是在他们家住着受的伤,哪怕钱虎不是秦铮的恩人呢,苏婉纯也是要负责到底的。 季老摆了摆手,“秦小子伤口处理不错,那小子就是找了风才昏昏沉沉的,两剂药下去,不过两日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虽说方才瞧着钱虎是没有大碍,但就怕他受了内伤,得了季老的准话,苏婉纯总算是放下了心,“这就好,今儿天气不好,时辰也迟了,您就在我家睡下,明儿再到镇上去。” 原本苏婉纯是一番好心,但季老却不高兴了,“你这丫头还要赶老头子走不成?” 要回了镇上,衣食住行都没有人操持,哪里有在这村里来的自在? 自从在村里住了一个冬日之后,季老便有些乐不思蜀了。 若不是他还不想放下一身医术,无药也还没有出师,他甚至都想关了镇上的医馆在这儿养老了。 苏婉纯满心的无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忧心若有人求医您不在,耽搁了事儿罢了。” 耽误了人家求医,苏婉纯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然,季老在他们家多住上两日苏婉纯心里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你担心这个啊。”季老脸色缓了缓,“这大雨天的谁会奔波求医?镇上又不只有老头子一个大夫,那些人虽然医术差点儿,但平常的外伤跟常见病症都不成问题。” 这小小的洞河镇也没有多少疑难杂症的急病,季老三两天不在镇上也不碍什么。 就是大雨天得病的人才多。 苏婉纯心里无奈,但却也知道季老的性子,见他这般不肯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您难得来,便安心住着,这两日可得跟张爷爷多喝几杯。” 老张头在家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人,从前还能跟王老汉聊两句,如今王老汉去了庄上,他便天天只顾着吃喝。 倒不是养不起,只是人总是要有点儿事情做的,或说笑或干活儿。 一天天闲着,好好的人都闲出病来了。 “那是当然的,前段时间我还约了你家老头子进山去采药呢!”季老摆了摆手,得了苏婉纯的准话,很高兴的转头去找老张头说话喝茶了。 这时辰,距离用饭还有些功夫。 陈氏听了季老的话见苏婉纯又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季老跟张爷爷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让他们上山会不会……” “安心,季爷爷已经很长时间不亲自去采药了,他们也就是随口说说,这雨还不知道下多久才停呢,即便是停了山路难行,总也得等路干一干才能去,到那个时候兴致早没了。” 不得不说,苏婉纯对季老还算是了解的。 知道他对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 冬日里还说采药这种事情他怕折了一把老骨头去呢。 这些事情都是无药去做的,秦铮空闲的时候也会帮着采点生药送过去。 那个小小的医馆,平日里病人也不很多,药材的消耗也不大,秦铮跟无药足以胜任了。 陈氏松了口气,“这就好。” 晚饭前钱虎醒了过来,直说是舍不得错过一顿饭。 见他有心情说笑,一屋子人都放下了心。 可惜,羊肉毕竟是发物,钱虎身上有伤,浓浓的羊汤他也只能闻闻味道,嘴里吃着苏婉纯跟陈氏特意给做的病号餐,好不丧气。 “我不过一个护卫,哪里用得着夫人亲自下厨另做,倒是劳烦了夫人,下回还是让我跟着大家一锅吃饭。” 陈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在军里的时候吃我做的饭菜还少了?若是当真过不去,回头我让纯妹妹家里的丫头给你做就是了。” 她跟苏婉纯毕竟有一身的手艺,清淡的饭菜虽然没啥滋味,但却很鲜美。 但若要让那些仅仅只是能将食物弄熟的小丫头做饭的话,钱虎才是真的要受苦了。 他登时苦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姐姐就少说两句,让钱大哥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吃什么不成?”苏婉纯笑着为钱虎解围,又将陈氏拉了出去。 前脚她们刚走,后脚便有丫头送上黑乎乎的汤药来。 一同过冬的时候老张头便跟季老的关系不错,今儿见他来了,苏婉纯又难得大方了一次将百果酒搬上了桌子,老张头高兴极了,拉着季老便喝了起来。 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了,但喝酒的速度却跟年轻人一样,还有秦铮跟陈氏凑热闹,很快玉英温酒的速度就赶不上他们喝酒的速度了。 陈氏一叠声唤着让玉英直接上酒来别温了,秦铮等人竟然还有赞同的意思。 苏婉纯忙按住玉英,“今儿天凉,凉酒喝了恐要受害,你们就慢着些,吃一会儿菜!” “你这丫头好迂腐,有我老头子在,便是喝出个好歹来也不打紧!上酒!”季老摆了摆手,瞧着很不在意的模样。 “不许上!”苏婉纯没法对季老板着脸,却瞪了玉英一眼,就连秦铮也被迁怒了,“若当真喝坏了,还白瞎了我一桌好酒好菜呢!今儿你们若不经心,今年我便不酿酒了,来年你们便自己个儿去买酒喝!” 这镇上的酒坊酿出来的酒还算不错的,至少季老从前是很喜欢,但却比不上苏婉纯的酒酸甜有滋味。 如今有了好的,却要去喝差的,他们怎么乐意? 第187章 庄上病人 “行行行,温着喝就是了。”老张头拉了季老坐下,生怕他真犯起倔来将苏婉纯惹恼了。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苏婉纯的性子老张头也算是摸透了。 这丫头孝顺归孝顺,但也太耿直了些,心里若当真恼了,说不酿酒就不会酿的,那他们明年喝什么去? 季老顺杆往下爬,却还不忘一眼一眼的往苏婉纯跟前撇,“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做什么,也不怕夫家嫌弃。” 苏婉纯的夫家人不就坐在桌上么? 陈氏在一旁瞧着这一通闹剧,心里好笑极了。 跟夫家人相处这般自在,说笑耍赖半点不差,这样的情况她也就见过这一次了。 百果酒毕竟烈性,虽说比不上最烈的烧酒但也差不了多少了,一坛子下去,一桌人都有些醉醺醺的,唯有苏婉纯就小小喝了一杯,还精神着。 利索的让人将一桌子人都搀扶回房好好歇着,桌上的狼藉自然有人收拾。 有酒有菜,羊汤都没剩多少。 屋子里安静下来,唯有不断地雨声很是催眠,苏婉纯伸了个懒腰,忙了一日她有些乏了。 身上疲惫,但她心里还惦记着事儿,招手唤了玉英到跟前来,“你去厨下让熬一些醒酒汤来温着,他们醒了就喝一碗也能舒坦一些。再去让人去打听打听庄上的情况。” 无论是庄上的农户还是盖房子的工人,可万莫要受寒了的好。 她已经让人将家里的干净衣裳都送过去了,也嘱咐了他们要喝点儿姜汤驱寒。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听天由命。 看出了主子的忧心,玉英拍着胸脯保证,“奴婢这就去办,夫人安心歇一会儿。” 一整日的提心吊胆忙里忙外,秦铮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扛不住了,更何况苏婉纯这个姑娘家? 苏婉纯也没有推辞,摆了摆手让玉英赶紧去,“我去眯一会儿,有什么消息了记得来叫醒我。” “诶,奴婢去了。” 雨声最是催眠,苏婉纯本来只想着靠在软榻上小憩一会儿等消息的,谁知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动了动,察觉到身上的棉被,站起身来。 窗下还留着一盏灯,不知什么时候她睡到床上来了,而原本在床上歇息的秦铮却不见踪影。 醒了醒神,想起之前吩咐玉英的事情,苏婉纯踩着柔软的布鞋下床,开门出去。 秦铮不知道去哪儿了,玉英也没在耳房睡着,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唯余不依不饶的雨声与隐隐的鼾声。 雨夜无月,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潮湿的晚风直让人心里发凉。 苏婉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醒了。” 玉英从堂屋廊下跑了过来,见苏婉纯穿的单薄,忙拉她进屋子里给她换上了温暖的衣裳,又打了盆温水来伺候她暖手。 总归是有说话的时候了,苏婉纯拉着她便问:“老爷去哪儿了?院子里头怎么都无人值夜?” “老爷两个时辰前便醒了,听说庄上有不少人起了烧,连夜求了季老跟无药公子往庄上去看病了。”玉英叹了口气,要她说庄上那些人都是下人,便是病了一夜也没什么,何至于打搅了季老休息。 “庄上许多人都病了,老爷恐照料的人手不足,故而带了家里几个会干活儿的人去帮忙了。” 果然还是出了事。 苏婉纯舒了口气,不知是担忧还是放松,“那醒酒汤他们可喝了?可留了人照顾钱大哥?陈姐姐那便如何?还有张爷爷那头……” “奴婢记着夫人的吩咐,老爷跟季老他们一醒便端了醒酒汤去,都喝了。太老爷跟顾夫人那边有两位姐姐照应着许是没醒呢。至于钱大爷那边,老爷出门时让奴婢帮着照应一二。” 玉英见苏婉纯还是神思不属的,便笑着搀扶她坐下,“您放心,家里家外老爷都安排妥当了,您就只管歇着便是。” 一家子人都出去忙碌了,苏婉纯哪里还睡得着。 瞧着天快要凉了,她索性洗了把脸,将换上温暖的衣裳,去钱虎窗外瞧了瞧。 他喝了药睡得正沉,方才苏婉纯听见隐隐的鼾声便是他传来的。 站在门外,听着鼾声如雷,苏婉纯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去放粮食的地窖里提上两袋细粮来,咱们天亮了去庄上瞧瞧。” 玉英有些为难,“家里的马车牛车都被使了出去,如今外头的雨虽然小了,可若带着粮食怕是不好出门。” 庄上已经有不少人得了风寒,苏婉纯更是不便出门了。 若是她也病倒了,秦铮跟季老还得分出心神来照料。 这不是添乱么? 苏婉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玉英以为她放弃了,便从厨下端了碗粥并两碟子咸菜出来。 “如今府上人手不多,奴婢赶着煮了锅粥,您先凑合吃些,等回头白妈妈他们回来了再做好菜。” 有清粥小菜吃能填饱肚子便罢了,如今苏婉纯可没有精细的要求。 瞧着天大亮了,便让玉英去李全才家里借车。 “秦大哥跟季爷爷都在庄上,那边的情况不明,我不去瞧瞧实在放不下心。” 她便是留在庄上帮不了什么忙,但那么多病人,药材也是需要许多的,她还能跑腿去镇上取点儿药材送来。 如今庄上怕是分不出这个人手的。 苏婉纯的担忧有道理,但玉英还是有些迟疑,“这……” 昨儿夜里秦铮离开的时候,叮嘱她要看好了苏婉纯,安心在家里等消息便是。 “难道你怕老爷怪罪,那你便不怕我怪罪了不成?”心里着急,苏婉纯脾气也不怎么好,冷了脸瞪她,“你是我跟前的丫头,那不成已经生了外心?”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玉英惊了一跳,从未见过苏婉纯如此疾言厉色,心里当真慌了,忙跪了下来,“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夫人明鉴。” 苏婉纯脸色稍缓了缓,“那还不赶紧去借车!” 第188章 任性 天虽亮了,但天色却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苏婉纯跟玉英去庄上谁都没有告诉,只是叮嘱了陈氏身边的丫头一声。 两个女人带着粮食又是雨色之下,险些走错了路。 好在有惊无险,终究是到了地方。 苏婉纯到这庄上来的次数不多,只是每一回都不似如今一般。 玉英上前扣了门,门房见是苏婉纯来了,忙撑伞迎了上来。 门房将苏婉纯带到前院坐下,又上了茶,便恭候在一旁了,并未有引着苏婉纯进去的意思。 “老爷呢?” “老爷在内院同季大夫一起。” “我去瞧瞧。” 苏婉纯起身要走,门房忙跪在她面前阻拦。 “夫人,内院患病之人甚多,未免过了病气于夫人,您还是在外院坐坐。”门房紧双手紧紧地扣着门,不留丝毫余地,“奴才已经派人去请老爷了,请夫人稍候。” 他虽阻拦,但到底也是为了苏婉纯着想,也算是个忠仆。 苏婉纯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我带了细粮来,你带去厨房让人熬了给病人喝上一碗。” 粗粮到底没有细粮补身子,虽说有大夫瞧着,但终究喝药不如食补。 门房躬身应了,扛着粮食要走,忽而又被苏婉纯给叫住:“你去内院问问季爷爷,看缺不缺药材,若需要我便走镇上一趟去采办一些。” “奴才这就去。” 苏婉纯坐在前院里,远远地能瞧见有穿着短打的人走来走去,人人都忙着就她闲坐。 一时半刻的还好,时间长了苏婉纯便有些坐不住了。 好在秦铮听了前头的传话,换了身衣裳便出来,倒是没有让苏婉纯等太久。 “你怎么来了?”秦铮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赞同,“这儿都是风寒病人,若你被过了病气,不说我担心,又得占了季爷爷救治的时间,家里还有客人呢!” 她虽然担心苏婉纯的安全,但想的也是周全。 如今秦铮已经来了庄上,苏婉纯便不能再来了。 家里总得留一个主事的人,再者,若苏婉纯也受了病,那陈氏谁来周全? 虽说陈氏平易近人,但却也不好太轻忽了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苏婉纯都不应当来此。 刚见了面,寒暄都没有一句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训,苏婉纯眨了眨眼,心里难得的觉得有点心虚,“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心里也得有点成算才行。” 苏婉纯也是主事的人了,怎么能这般任性呢? 秦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她,“难道我还能觉得你不来看我是不顾我的死活不成?”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放心不下这边的情况。”苏婉纯有些急了,她平日里是口舌最伶俐不过的,可如今对着怒火冲冲的秦铮,却全乎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若当真想帮我,将家里周全好了是真的。”秦铮从怀里拿了个单子来,“这是如今要用的药材单子,你且收好了,一会儿跟无药一起走一趟镇上,将药材取了让无药送来你便先回去。” “好,我这就去。”苏婉纯理了理头发,无药已经出来了。 “咱们医馆里头药材不多,得去旁的药铺里头采买一些来。”无药同苏婉纯解释。 若不是要采买,他一个人去就行了。 带着苏婉纯一起,是为了分头行动,让药来的快一些。 苏婉纯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在送两人出去的时候,秦铮塞给苏婉纯一张银票,“你急匆匆的出来,身上怕是没带够银子,先拿去花用。” 这是之前苏婉纯给他的零花钱,家里家外的他也没有用钱的机会,一直就留在身上了。 “季爷爷那边回头记得看着给些银子。”苏婉纯轻声叮嘱。 虽说季老将他们当亲孙看待,但也不好太占人便宜。 又是出诊又是出药的,若是一文钱都不给,那不是让季老吃了亏么? 苏婉纯是个商人,但却也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秦铮拍了拍苏婉纯的肩,半托着她送上马车。 马车远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瞧不见秦铮的影子了,苏婉纯转过头来问无药,“你同我说实话,庄子里头如何了?” “就是昨儿淋了雨才受的寒,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那些人平日里吃的简单,难免体质不够健壮,这才一同发了病。”无药摆了摆手,显得有些烦闷。 这样简单的病症,按他说,一大锅药下去一人喝一碗就是了。 偏季老严肃刻板,要一个一个的诊脉单独开方,他也跟在旁边打下手忙的脚不沾地。 见苏婉纯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无药叹了口气,“你放心,只是一同生病的人多了,看着骇人了些,实际上没什么的。” 秦铮也是瞧着风寒的病人太多了,担心苏婉纯也染上了病气,这才将他赶了出来。 要无药说也该如此,他跟秦铮是正当年的汉子,平日里吃好喝好的身上又都有武艺,原本就比旁人的体质健壮一些,也不容易染病,但苏婉纯却体质柔弱,不让她进去不仅仅是秦铮的意思。 从无药这儿得到了准话,苏婉纯也能放松一些,“这就好。” “你就放心,今天药采办齐了,他们喝了药蒙头睡一会儿,明日再吃一顿饱饭,天晴了病就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 虽说平日里无药看起来不靠谱了一些,但苏婉纯知道,事关病情他是不会说大话的。 对季老的医术也有信心,她心里的大石总归是放下了一半。 另一半得等庄上的病人都好全了,秦铮回家去才能完全放下。 心情松泛了,她也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不知道这一场雨会对山上的山庄造成多大的影响。 别的不说,交工的日子肯定是得迟了。 一到了镇上,苏婉纯跟无药约定好了相聚的地方便分开了。 玉英这才道:“方才奴婢悄悄地去问了王老汉,您放心,这一场雨对庄上的庄稼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等雨停一停将水田里溢出来的水通一通就好了。” 第189章 同行是死敌 此时正当早市的时辰,但镇上往来之人并不多,苏婉纯想着也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并未多想,直直的往药铺跑去。 药铺的小二看她拿的药方,不仅有些为难,“这位夫人,您要的药材本是常用药材,小店都有,但这量未免太大了些。” “可是备不齐?”苏婉纯心里咯噔一声,拉着小二便道:“你只管尽力备药,银钱不是问题。” 瞧着苏婉纯的穿戴便知道,这拿药的银钱于她而言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小二艰难的将手臂从她的手里抽出来,他见得病人和家属多了,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故而也没有认为苏婉纯太失礼了。 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歉疚,见苏婉纯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小二便如实道:“若说存货,小店是有的,只是如今这镇上跟各村里受风寒的人有些多,若是将药材都给了您,若旁人得了病……” 这单子上的药量实在是多,若不是瞧着苏婉纯穿戴精细,身边还带着下人猜想是她家里生病的人多了,小二还当苏婉纯这是想开个药铺跟他们打擂台呢。 苏婉纯醒了醒神,觉得小二说的有道理,于是她便道:“那你瞧瞧能拿得出多少药来,我都要了,剩下的那些我再走走各医馆看。” “行,小的这就去准备。” 小二对苏婉纯行了一礼,转身便进了后院。 等候的时候有人上了茶于苏婉纯手边她也没有理会。 可如今心里着急也没有用处,原本想着让玉英去别的医馆先问问,可又想起药方给了那小二只能作罢。 不一会儿,小二便提了一大袋子药材出来。 “小店能给的只有药方上头的三分之二,您先用着。” 苏婉纯打开麻袋看,里头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布包,每个布包上都写了药名儿。 难为这般仔细,也难怪小二方才去了那么久。 “多谢了。” 苏婉纯去了台前结算银两。 从这间药铺里出来,苏婉纯脚步顿了顿,直奔镇上最大的医馆而去。 谁知人家医馆有规矩,不是他们医馆大夫开的方子一律不许抓药。 一连走了许多家医馆都是如此,苏婉纯也觉察出不妥来了。 “我怎么瞧着他们是故意的呢?” 若当真是有这项规矩,又为何要先见了药方再说话? 直接在她问的时候阐明不就得了? 玉英想了想:“也许……是如今风寒的人多了,那些医馆瞧您要的药材多,担心影响了自个儿医馆的生意?” 专卖药材的药铺里头都没有这么多存货,各医馆的存货可以想见。 苏婉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心中便有些愤愤,“那于我直说不就得了?我难道还能强逼着他们把药卖给我不成?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 这是人家的事情,玉英也不好说什么,见苏婉纯满脸的愤愤,她竟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 到了跟无药约定的地方,瞧见旁边有个馄饨摊子,苏婉纯正好有些饿了,便坐下来要了两碗。 招呼玉英坐下的时候瞧见她脸上带着笑,苏婉纯心里微微有些发恼。 “奴婢是感激呢,谁家的夫人这般善心,家里的下人帮工病了还亲自冒雨来买药?”玉英讨好的对苏婉纯笑了笑,若让主子知道了她这是在笑她跟个孩子似的,那玉英还能讨到好? 虽说苏婉纯平日里是个好脾气,也少有跟奴才红脸惩罚的时候,但如今毕竟情况不同,清晨才挨了训,玉英可不想真的挨罚。 “数你嘴甜!”苏婉纯轻哼了声,正巧这时候馄饨上来了,她边吃边道:“人家来我家帮忙干活多照应些本是应当的,再者他们也是因为我的疏忽,大雨来临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们找避雨之所这才受的寒,买个药算什么。” 作为当家主母,帮工因为她的疏忽得了病,无论如何苏婉纯也推卸不了责任。 这才会尽心尽力的给他们找大夫又找药材的。 玉英却哼了声:“那怎么能怪您呢?当时钱大爷遍寻不见,老爷出去了,您心里着急这才疏忽了工地上,人之常情啊。” 一群拿银钱干活儿的帮工和自家相公,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左右玉英是认为苏婉纯做事一点问题都没有,落到旁人家里,哪家的主子会管这些?说不得还得让那些人自个儿冒雨回家,得了风寒不能干活便辞退了。 苏婉纯此时已经吃下了最后一口馄饨,喝了口汤,“他们也是旁人的相公、儿子。”她擦了擦嘴,远远地瞧见无药扛着罩了油布的麻袋走来了,招呼着玉英去付账,抬腿走了过去。 看着无药肩上麻袋的分量,苏婉纯将买药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哦。”无药瞧着并不意外,他神色如常的将麻袋扔到了马车上,“你在这儿吃着独食被我抓到了还不分我一口?” “你还缺这一碗馄饨。”苏婉纯嗔了他一眼,到底也没拒绝,招呼着摊主再下一碗,又要了一张芝麻饼坐在无药旁边慢慢的吃着。 “药材没置办齐全不会有事?” 无药唏哩呼噜的吃着馄饨,半点都不怕烫,抽空抬起头来,“没多大的事情,回头多给他们熬点儿热汤喝就是了,那些医馆瞧见了我师父的笔迹,不卖你药很正常。” “这还跟季爷爷有关系?”苏婉纯惊了,她只以为那些医馆是会坏了生意,没想到里头还有旁的缘故。 咕嘟咕嘟把汤都喝完了,无药拒绝了苏婉纯递过来的帕子,用衣袖擦了擦嘴,道:“那些医馆的大夫,本事没多少就知道争名夺利,医术比不上我师父便肆意的打压他,同行本就是死敌,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他说的轻松,但苏婉纯认为事情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还待再问,无药却不愿意多说了,招呼着付了馄饨银子便翻身上了马车,蓑衣也没托,直接坐在了车辕上头。 “赶紧的,我师父那还等着用药呢!” 第190章 村长的担忧 回到庄上,秦铮早早便在院前翘首以待了,见无药架着马车来,他忙使穿着蓑衣的下人打着伞开了条路。 药材需要干燥的环境,未用之前若湿了水怕也是失了药效,方才季老千叮万嘱了必不可沾上雨水,秦铮几乎是将庄上所有没有生病的人都拉了出来。 瞧着药材被送进去,苏婉纯一如既往被拦在了外头。 “一会儿让人熬了姜汤,人人都喝上一碗,虽说有蓑衣,但难免失了内里的衣裳。”苏婉纯拉着秦铮便叮嘱,“你也记得喝上一碗,庄上洗漱的人还够?” 这许多人,光是湿衣裳烤干便是一项大工程,好在苏婉纯送来的那一批干净衣裳解了燃眉之急。 “我这儿有白妈妈安排呢,你放心便是,出来半日了,顾夫人恐也担心,人家来咱们家小住,主子都出门了无人打点内外总是失了礼数,你赶紧回去。” 秦铮笑着搂住她,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早些时候,苏婉纯跟秦铮为了打点庄上跟山庄的事情经常出门,让陈氏跟老张头在家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或是陈氏自娱自乐,或是去陪老张头说会儿话,都是有的,秦铮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却说嘴了起来。 苏婉纯大庭广众之下被亲了一口,脸上泛着红,有些恼怒的跺了跺脚,“我知道了!你在庄上也小心些,别带了风寒回去,我可不让你进门!” 说完也不等秦铮有什么反应,转身便跑走了。 玉英忙举了伞跟上,竟却有些追不上的架势。 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秦铮闷闷的笑了笑,“进去,门关好了。” 小六子瞧主子夫人如此和乐,心里也高兴,追上秦铮的脚步,“厨下一直熬着姜汤呢,奴才这就去盛上一碗来,老爷喝了去被褥里头闷一会儿,奴才都让人准备好了。” “就你会卖乖!”秦铮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笑嗔了小六子一眼,倒是没恼。 苏婉纯回到家,发现李全才正在后山下转悠,不仅奇怪,“还下着雨呢,您怎么在这儿转悠。”让玉英上前去将李全才请到屋里来略坐坐喝杯热茶。 “昨儿下了那么大的雨,恐有山洪暴发,我来瞧瞧。”李全才笑了笑,端起温热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姜茶让他身上透着的寒气消散了不少,暖融融的好不舒坦。 “也就是你家了,姜茶还舍得放这许多的糖。” 糖可是金贵物件儿,唯有家里来了贵客才舍得拿出来的,但于如今的秦家而言这点糖那是九牛一毛了。 苏婉纯抿唇,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这几日下雨,我生怕家里有人受了风寒,姜汤时时熬着的,不当什么。”顿了顿又道:“昨儿山庄上干活的人都回来了,若当真有山洪,他们想来不应该没听见动静。” 若有,雨最大的时候就来了。 “这就好。”李全才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是就算没有山洪,这么大的雨你家那山庄也得等缓一缓才能干活了。”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苏婉纯,前些日子秦铮可是着急忙慌的找他请人来着,秦家应当是等着山庄用的,如今老天爷如此的不给面子,怕不是要耽误事儿了。 “不打紧,山庄迟两日建成也不差什么,只要人没事就行了。” 那百亩田地已经下了种,即便来了大雨也没什么影响,苏婉纯心里的底气还是足的。 了不起便是迟些日子再开始养殖嘛,左右陈氏之兄那边也还没有消息。 李全才点了点头,对苏婉纯的话很是赞同,“对,只要人没事儿,山庄什么时候都能建!” 见山里无事,李全才也没有留下太长时间,略坐了坐,一杯茶尽了便提出了告辞。 苏婉纯亲自将他送出去,起身回屋又见了陈氏。 “这几日怕是不能出门了,就在家待着。”苏婉纯同她说了镇上的情况,最后下了如此结论。 不能出门倒是没有什么,陈氏早过了皮猴子似的年纪,她只是担忧:“若大面积的风寒,可别招来了瘟疫才好。”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镇上又不至于缺医少药的,便是得了风寒的人多,不过两日便好了,哪儿会有瘟疫?!” 苏婉纯啐她,这是能乱说的话么? 陈氏可是钦差顾桡的夫人,这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了得。 哪怕是没有瘟疫到来,那恐怕也要招来恐慌的! 也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村里过得自在了,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往外倒腾,如今被苏婉纯提醒了一句,陈氏才意识到不妥当。 被啐了也没什么不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陈氏道:“总是得去提醒我相公一句的。” 钱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若我往县城走一趟?” 祥林村到县城怎么都得有大半日的路程,如今落了雨路也不好走指定还要再久一些,钱虎是个伤患,不论苏婉纯还是陈氏都放心不下的。 苏婉纯嗔了陈氏一眼,“镇上若当真有了多数人得风寒,你倒县城没有?顾大人不至于连这点儿准备都做不好?” 他们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待着,别给顾桡添乱也就罢了。 若当真让钱虎去县城,路上有个好歹,别说顾桡跟陈将军那头,苏婉纯都没法跟秦铮交代! 钱虎梗着脖子还有些不放心,苏婉纯安抚他:“钱大哥,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在家里好好地养伤,镇上跟县城的事情自有顾大人安排!” 说话间雨渐渐停了,虽说天气还是雾蒙蒙的,但到底清爽了不少,苏婉纯缓了口气,二话不说使唤小厮将钱虎拉到房间里歇着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艳阳高照。” 陈氏看着天,叹了口气,没出去晃悠怕一不小心着了风反而添麻烦,转身往暖融融的屋里走去。 “雨都停了,应当用不了几天。”苏婉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回屋,又将玉英招了来。 第191章 官商之别 “这两日你辛苦一些,每日午时左右往庄上去看一眼,缺什么少什么的回来说,我来想办法。” 玉英对此自是没有意见,只是她担心自个儿离开了苏婉纯这里没有人照料。 秦铮将家里的下人几乎都招了去庄上帮忙,如今家里干杂活的都没剩几个了,更遑论接替她照料主子的了。 看出她的担忧,苏婉纯笑着对陈氏道:“这几日恐怕要你跟前的丫头稍微辛苦些,帮着照料家里了。” 让客人的贴身仆人帮着照料自家,这不管在哪儿都说不过去,苏婉纯开口脸上觉得躁得慌,但如今却也没有旁的办法。 “只要你能安心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她们,不怕她们坏事儿,多使唤两日也没什么。”陈氏笑着摆了摆手,如今秦家的情况她也能看得出来。 她跟前的丫头都是自小伺候的,伶俐自不必说,比玉英还要强上一些。 玉英见陈氏应下,也放了心。 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外头忙去,陈氏这才开口。 “方才有人在给你留点儿面子,如今我可得说道你两句了。”陈氏拿眼睛瞪她,“你家里就这十几个人,当真是不太顶用,一有个什么事儿需要人手便捉襟见肘了,要我说,你就得去伢子手里再买几个年纪小的放到跟前调教,不过两年就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虽说苏婉纯瞧着办事周全利索,但以陈氏的眼光还是能看得出许多不足之处的。 别的不提,家里的人手便不够。 谁家里不是年年有人进,得用的人手都是自小调教。 如今这家里家外的,无事的时候瞧着还算周全,但到底经不住事儿,也没有候补的丫头,苏婉纯这个做夫人的,身边近身伺候的只有玉英一个,这怎么能行? 她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兄长还未发迹的那些日子,光是她跟前,前后就有十几个丫头婆子周全。 苏婉纯摸了摸鼻子,“我家小家小户的,哪儿用得着那么多人?” 也是秦铮一直在她耳边说,家里的人手已经够多了,人多了的地方是非就多,再添人手恐生事端。 当日苏婉纯就是这么想的,故而家里的人手一直就这些,她也没想着再去找旁的,如今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妥当。 “你打量着我没见识呢?以你家的家底,县城便不说了,便是落到镇上去那也能算的上是大户,不过几个丫头仆妇罢了,难道还做不了主?”陈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苏婉纯在许多方面都比她强,但搭理家事上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便是官家小姐跟商贾之女的区别。 也是因此,许多大户人家或许会将貌美的商贾姑娘纳入家里做妾室,但绝不会选择她们做妻子。 苏婉纯摸了摸鼻子,虚心接受了陈氏的教诲,“我晓得你的意思,只是得用的人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只要有银子,怎么怕不好找?”陈氏轻哼,“便是镇上的伢子手里没有,那还有县城的、府城的呢!” 为了几个下人跑那么远的路,苏婉纯当真觉得有些不值当,但瞧着陈氏怒气冲冲的模样,苏婉纯心里也有些发虚。 “好了好了,等回头空闲下来我会去找的,别操心了。” 来他们家做客的,却让客人操心家里的家事,苏婉纯当真觉得自个儿这个主家当的不合格。 “若不是你不争气,你当我想操心呢?”陈氏哼了声,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今儿个我不想下厨了,你让人随便做些。” 成日不出门,吃喝都省了不少。 不动弹的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饿的。 到了傍晚,吴氏敲响了秦家的门。 “怎的还剩了这么多的点心?”苏婉纯瞧了瞧,这是铺子里一天做的三分之一了,不过如今铺子里也不靠散卖点心过活儿,多是人家家里的订单,剩下的倒也不算太多。 吴氏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昨儿不是雨大么,出门的人就少了,生意自然也就……不过你放心,铺子里头的订单还是有不少的。” “这就好。”苏婉纯点了点头,问过了吴氏知道所有剩下的点心都送到她这儿来了,于是便分了三份,一份给吴氏跟大丫吃着,另一份要给何大妹送去。 将各类点心都分好,苏婉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打算在县城开个铺面,但没有合适的人手,你愿不愿意带着大丫到县城去帮我?” 算起来,顾元凯的产业应当已经充公了,不过两日便能去买下,苏婉纯想着开门做生意宜早不宜迟。 这个心思已经在她心里转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前些日子将镇上的铺面已经买了下来,手里的银钱除去山庄上要用的,和庄上连带家里吃穿的银钱在衙门有折扣的情况下,应当是足够将她看上的两家铺面吃下来的。 顾桡那边已经答应了卖给她,那么人手的事情就应当提上日程了。 “去……去县城?”吴氏惊了,在她看来,自己能在镇上的铺面里头做个小管事,月月都能拿着工钱让自己跟女儿吃饱穿暖已经极好了,要去县城,她这心里当真是没有着落。 苏婉纯笑了笑,“我看了,大妹姐做点心的手艺已经不错,可以独立操持镇上的生意了,而吴嫂子您比大妹姐的手艺要强上不少,县城的生意交给您,我放心。” 吴氏明白,让她去县城干活儿是苏婉纯给她的机会,若不是苏婉纯惦记着她,哪儿能捞到这么好的活计? 虽说苏婉纯手里的人手不多,但派去县城干活的几个还是有的。 不说送到镇上铺子里做跑腿的那几个小子,她家里的白妈妈做点心的手艺跟苏婉纯一脉相承,比她还要强上一些。 若不是苏婉纯要给她机会,尽可将白妈妈送到县城去干活儿就是了。 白妈妈还是她身边的人,手里捏着卖身契,干活儿不比她吴氏一个外人来的放心? 第192章 邀请 为了苏婉纯跟县城铺子的生意好,白妈妈去干活儿比她能胜任多了。 但若要吴氏拒绝这个邀请,她却又狠不下心来。 别的不说,带着大丫去县城里干活这便是极大地诱惑了。 能让大丫去见见世面,将来的前程肯定要比现在强上不少。 见吴氏抿唇面露挣扎,苏婉纯笑了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这只是我的提议,你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等我相公回来,我要去一趟县城,将铺子的事情敲定下来,你到时候再给我答案也是一样。” 去县城干活儿是前程不假,但到底也得看吴氏是否愿意。 若强行将她安排过去,以她跟吴氏的交情吴氏应当不会拒绝,但苏婉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怎么选择,到底还得看吴氏自己的意思。 “我回去想想……” 这么说着,吴氏拿着装有点心的盒子像是游魂似的走了出去。 苏婉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来这个消息对吴氏的刺激当真不轻。 不多三日,秦铮便从庄上回来了,在他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看出他并没有染上风寒,苏婉纯二话不说将他直接打包,跟小六子一起送到了镇上的书院里去。 因着下雨跟庄上有病人的缘故,秦铮已经耽搁了好几日的进学,如今再不去便说不通了。 就算山长跟先生们对秦铮多有照顾,但情分也不是这样用的。 “之前你说山长爱吃我做的腌菜,再带一坛子去。” 说是一坛子,苏婉纯却在他的包袱里塞了两个小小的腌菜坛子。 当时做腌菜的时候想着,一小坛子正好三两日吃完,所以并没有用很大的坛子腌制,如今要拿去送人,这个大小更是刚刚好了。 若用了大坛子腌制,这会儿秦铮就得扛着一个大大的瓷坛去镇上。 不说旁人看见了怎么想,这不甚文雅的举动也是冒犯了山长。 要给山长和先生们送礼,秦铮没有意见,但苏婉纯亲手做的东西他却有些舍不得了,“你统共没做多少腌菜,我带一坛子去就行了,剩下的放在家里吃。” “这时节有新鲜菜吃我吃什么腌菜?放的时间长了味道就要变了,让你去送你就去!” 苏婉纯嗔了秦铮一眼,二话不说将他连同包袱塞进了马车里。 又催着小六子赶紧赶车去。 家里总算是清净了,季老休息了一日的功夫,便在陈氏的催促之下开始给她治伤。 季老左右瞧了瞧她的脸,比划了一个范围,让无药去拿了刀来,将陈氏疤痕上凹凸的肉和上头的皮全部去掉。 看着无药拿着匕首逐渐靠近,陈氏有些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她跟前的丫头更是十分紧张的紧盯着无药的手,生怕他手抖了一点儿。 虽说伤口大一些季老也有本事让它不留疤痕,但总归是受罪。 看出陈氏的恐惧,季老促狭的笑了笑,“别担心,把这碗药喝了,止疼的。” 陈氏二话不说,将冒着热气的药灌了下去,季老又在她的伤疤附近撒了些药水。 无药这才动手。 锋利的匕首瞬间划开皮肉,原本陈氏已经做好了剧痛的准备,可实际上却只是在匕首划开皮肉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刺痛,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 季老以不符合年龄的利索给她的伤口上撒上白白的药粉,那一点点刺痛陈氏也感受不到了。 皮肉与陈氏的脸分开,血液飞溅,不一会儿便染红了陈氏的衣衫。 季老冲洗了一下她的伤口,往上面撒上了止血的药粉。 不过瞬息之间血就止住了。 又包上了雪白的纱布。 “这一盒是生肌止血的药,你日日伺候着你主子抹上,记得要清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纱布,可千万不能找了脏污。”季老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距离陈氏最近的那个丫头。 没再看陈氏,转过头去拿出了一张药方。 “这药一天三顿先喝着,等伤口结了痂我再来调整药方。” 陈氏点了点头,又听季老说了许多饮食上的忌讳。 例如不能吃辛辣之物,不能饮酒,不要吃带颜色的食物之类。 基本上疗伤的这段时间,陈氏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了。 为了脸上的伤疤祛除,陈氏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要你听话,顶多一个月,你脸上结的痂就祛除了,不过三个月就看不出痕迹。”季老很满意陈氏的顺从,拍了拍她的肩膀下保证。 陈氏重重的点头,终归是看到了重回美貌的希望。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却不想牵扯到了皮肉,发出剧烈的刺痛。 “你最近最好别笑,若挣开了伤口还得多受罪。”季老严肃的对陈氏下达通牒。 转过身,像是变脸似的,对苏婉纯笑嘻嘻的道:“孙媳妇,老头子今儿累着了,要吃红烧肉!” 显然,红烧肉也是陈氏从前爱吃,现在却不能吃的。 苏婉纯深深地认为,以季老的促狭,他这是故意的。 但人家做长辈的都开了口,苏婉纯还能说什么? 应了呗! 傍晚时分,当着从书院回来的秦铮还有陈氏等人的面,苏婉纯提出了要镇上走一趟的决定。 “你可真是放心,你相公白日里不在家,你又要去县城里没三两日回不来,你就不担心回来了之后家里缺了少了什么?” 陈氏翻了个白眼,苏婉纯还当真没把她当外人。 “我家这点家财,你才看不上呢,再者季爷爷不是在家给你治伤?还有张爷爷,有他们帮我盯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季老跟老张头虽然跟秦铮没有血缘关系,但苏婉纯却是当做正经长辈敬着的。 再者,两人都是无儿无女的,季老是有个徒弟,但苏婉纯的这点银钱,季老还真的看不上。 她可是看过季老账本的人,出诊一次便是几百近千两银子,她的这点儿家底跟季老相比算得了什么? “谁惦记你家的银子。”陈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反而很促狭的提醒她另一件事。 第193章 坦荡 “你家里可是有许多比银子好的东西。” 例如那些山珍食材,还有各种苏婉纯亲手酿的酒做的果脯,还有一些果酱。 那都是他们喜欢的东西,难道她就不担心出门一趟回来,辛苦一年积攒出来的吃食全部都没了? “那些吃食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你们爱吃就吃,只要别吃坏了身子反倒赖我,就都没什么。” 酿酒跟制作果脯虽然繁琐,但做出来了也不可能平白放着,苏婉纯自个儿还时不时的吃一些,老张头跟季老既被当做长辈,苏婉纯又视他们为亲人,陈氏也是所来之贵客,两人的关系也不错,他们要吃,苏婉纯自然没有意见。 更加是不会有舍不得的道理。 陈氏原知道苏婉纯不是小气的人,听她如此说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你所言当真?” “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要吃什么做什么,只管使唤白妈妈去操办,若家里没有的她也会去采买。” 如今家中没有旁的事情,秦铮日日都会回来,要吩咐的也就是吃穿用度而已。 白妈妈办事很利落,也十分的忠心,苏婉纯都叮嘱好了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秦铮有点不高兴,往日来,每次苏婉纯出门都是他跟在身边,去县城的路不算近也不算远,他心里总归有些担忧。 好在钱虎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巧陈氏也有话要让他带给顾桡,故而使唤了他跟着苏婉纯一起去。 是保护,也是传话。 钱虎的人品本事秦铮都是有信心的,有他保护苏婉纯出门自是安心,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了。 傍晚,玉英伺候苏婉纯洗漱,嘴里却道:“夫人这时候出门未免不妥当,虽说老爷白日里不在家,可夜里总是要回来的,一屋子的男人,对顾夫人的名声也不好。” 苏婉纯看了玉英一眼,心里很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方才老爷同我说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就住在书院的宿舍里头,待我归家再回来住,张爷爷跟季爷爷都多大年纪了?那是长辈,有什么影响?” 秦铮是不在,但还有无药在呢。 又是陈氏治病的时候,苏婉纯不在家多多少少有不妥之处。 玉英没有顶嘴,但却还是闷闷的。 苏婉纯也没有多想,只道她是担心陈氏心中会有不满,于是便安抚:“陈姐姐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她说了无碍便是无碍,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瞻前顾后的,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夫人!”玉英跺了跺脚,有些恼羞,服侍着苏婉纯洗漱完了端着水盆跑了出去,不给苏婉纯斥责她的机会。 瞧着她跑掉的背影,苏婉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愈发没规矩了。” 秦铮也在耳房里洗漱完了出来,瞧见苏婉纯正拿帕子擦脸,便上前搂住她的腰,“你好狠的心啊,出门几日竟都没想着带我。” “你得去书院进学呢,再者我不过是去把县城铺面买下来,花不了几日的功夫,你做什么这般?”苏婉纯就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我一个人就能办好的事情,做什么要耽误你学业?”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都这个岁数了才进学,将来能考个秀才便不错了。”秦铮还是闷闷的,放开了苏婉纯的腰,转身去将窗户关上。 又上前拉了苏婉纯坐在床榻边上,帮着她将衣裳扣子解了褪下来。 “钱大哥虽说办事妥帖,但你出门我到底是不放心的,怎么就不能等我沐休的时候再去呢?顾大人既然答应了你会将那些铺子留下,便不会食言。” 总归又不着急这一两日的功夫,苏婉纯这般心急做什么? “我紧着去办了,铺面也早一日开业,咱们家也早一日添进项,你要读书习字,山上的庄子也还在造,光靠镇上的铺面可不行,咱们总不能一直吃老本?” 虽说手里的银钱省着点儿足够她跟秦铮一生的吃穿用对了,但不做点事苏婉纯总是觉得心慌得很。 坐吃山空并不是她的风格,再者,她可是听山长说了,秦铮是读书的苗子,将来若要科考为官,上下打点哪一样不需要银钱? 她如今早早的准备起来也是为了日后着想。 “我总是说不过你。”秦铮无奈,又显得颓丧,“是我无能,不能让你衣食无忧,反倒是让你日日为生计奔波操持。” 若没有苏婉纯,他们如今还在山上靠打猎为生。 从前秦铮只认为是自个儿救了苏婉纯给了她一条生路,谁知道如今渐渐地,竟被苏婉纯送了一场富贵。 他是个男人,心中总是会有不得劲儿。 “你啊,只需要好好读书,日后能帮得上我的地方多着呢!”苏婉纯笑着摸了摸秦铮的头发,多大的人了竟还跟小孩子似的撒娇。 “你瞧,咱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大,等将来有一日做到府城乃至于京城去了,总不能让我一直出面?坛子肉顾夫人说好,往军营里送去了,若陈将军喜欢,要跟咱们做个长久的生意,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做军营的生意,没得让人误会了去。” 跟军营做生意的最多是什么人? 最多的是那些暗娼! 苏婉纯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好往军营男儿之中混迹,这生意若成了,到底还是要交给秦铮来做的。 如今秦铮多学点儿本事,对将来也是好处。 这话苏婉纯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具体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道明,秦铮一惊,没想到小小的坛子肉后面竟然还有这事情。 难怪早些时候苏婉纯死活都不肯将那些坛子肉送给军营。 “好,我听你的便是,一定好生在书院进学。”秦铮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过多久却又笑了起来,“我觉着,书院那些教算学的先生还没有你教得好呢。” 当日苏婉纯分不开手,教过秦铮算账,那算盘使得比书院的先生好多了。 第194章 不可低看 如今科举,算学不算是多重要的科目,先生们教导的自然也不深。 而苏婉纯则是自小淫浸在账本里的女儿,术业有专攻自然略强一些。 被这般夸奖,她有些脸红,“你瞎说什么,我哪儿比得上先生?” “我说的是实话。” 谁都喜欢被夸奖,不容否认,苏婉纯心里高兴极了,但还是担心秦铮因为这个缘故而认为先生不过如此便不尽心的进学了。 她定了定神,一脸严肃的看向秦铮:“即便先生的算盘打的没我快,但却还是有许许多多比我强的地方,你得尽心去学,将他们的真本事都学来,这才不枉我认真做生意供你读书。” 别的不说,那些先生做文章、看世事的能力便是苏婉纯一个商户女比不上的,虽不要求秦铮做才子,但却也得有旁的出彩的地方才行。 这话秦铮听进去了,他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对,束修不能白花,我得将他们身上的好东西都学成自己的才是!” 最近这段时间苏婉纯有多忙碌他是知道的,白日里要陪着陈氏说话,还要去看工地跟庄上的情况,心里还得惦记着镇上的铺面,很多时候到深夜了还在点灯看账,实在辛苦。 秦铮看着也觉得心疼,但属实是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就对了。”苏婉纯欣慰的笑起来,将秦铮推到床上去躺下,“早些睡,我至多五日便回来了。” 买下铺面来,还得去找装修的人,顺便拜托顾桡帮忙盯着些,如若没有这么多事情的话,苏婉纯是想要当天去当天回的。 为了能说服顾桡,今儿苏婉纯还特意求了陈氏,找她给顾桡写了封信来着。 “你别累着自己了,事情可以慢慢做,便是在县城多住两日也不打紧的。”秦铮忧心忡忡,买铺子的事情落到谁家里都是大事,苏婉纯若要赶着尽快办好可是太过劳累了。 不过耽误几日的功夫而已,他们又不眼盯着这两日的银钱花用,何必呢? 生意上的事情秦铮是真的不了解,此时此刻苏婉纯也不好跟他说的太深,只道赶早不赶晚也罢了。 早就收拾好了行装,苏婉纯轻装简行,就带了玉英跟钱虎一起去。 原本秦铮是想要小六子跟着的,但却被苏婉纯以秦铮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给打发了。 正好这个时辰秦铮也该进学了,两人一起进了马车,到镇上去。 刚将秦铮送到书院,苏婉纯打算离开的时候便瞧见了苏菲儿也在不远处站着。 看模样也是来送人的。 她也瞧见了苏婉纯的存在,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纯姐姐,你来送姐夫进学啊。”她看了眼秦铮离开的背影,“你跟姐夫的关系可真好,出入都一同着,就该这样!” 原本苏婉纯还当苏菲儿要促狭两句他们黏糊呢,没想到她竟然表示赞同,这让苏婉纯脸上更是热了。 “没有的事儿,我要去县城走一趟,正好顺路,便送了他来书院,你是送你哥来的?” 听说过苏时也在镇上念书,这个书院是镇上最好的,苏婉纯倒也没觉得意外。 “我哥前儿被先生训斥了,又被我娘罚了一通,原本打算让他去府城上学的,如今也不让了,为了哄哄他,我这才来送他一回。” 苏菲儿耸了耸肩,显然对要给老娘擦屁股的事情表示不太愉快。 他们一家子虽然有吵闹,但却极是亲近的,苏婉纯瞧着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怀。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爹娘承欢膝下的小娇娇,如今却…… 罢了,能保住爹娘周全,怎么都是值当的。 还没等苏婉纯从感伤之中走出来,便见苏菲儿将她拉到一旁,拍着胸脯做保证,“纯姐姐你放心去县城,姐夫这儿有我帮你盯着呢,定不让那些小妖精接近姐夫!” 苏婉纯恍惚想起了上回小六子说过的话,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你姐夫日日都要在书院里头念书,你又不在书院,怎么能盯着他?” “我是不能,但还有我哥呢!你放心就是了。” 盯着苏菲儿看了一会儿,苏婉纯总觉得这丫头此时太狗腿了些,有些反常。 被她看的不自在,苏菲儿面上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见此,苏婉纯哪里还有什么不解的? 她点了点苏菲儿的鼻尖,显得有些无奈,“说,有什么事儿求我。” “就知道纯姐姐是最聪慧不过的了,都不需要我开口……” 夸奖的话倾泻而出,她的聪慧伶俐别都用在了这个上头。 苏婉纯听着只觉得头疼,这丫头什么脾性她能不知道? 越是如此,所求之事就越是让人为难。 “停停停,有话你直说就是了,若我不能帮忙的事情,你说再多好话都无用!” 她总是这般的一针见血,苏菲儿有些讪讪。 “县城的那个胭脂铺子姐姐还记得?这时节该结算上半年的盈余了,我想求姐姐受累,帮我将盈余带回镇上来。” 苏婉纯皱起了眉头,“银钱不是可以直接存到钱庄,若要用了去镇上钱庄拿牌子取就是了,何须专门走一趟?” 说起这个,苏菲儿还有些愤然,“钱庄出了点事情,如今要存钱怕是有些风险,我娘想着左右县城离咱们镇上不远,故而是打算请镖局的人走这一趟,但结算盈余,又要查账又要验看的,让外人来总是不方便,所以我想着劳烦姐姐一趟。” 原本这样的事情是需要苏菲儿亲自去做的,但她实在是不想见那个德叔,瞧着心里就不痛快,她娘还不让她动人家,正当憋闷的时候瞧见了苏婉纯,这不就计上心来了? 越想,苏菲儿便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苏婉纯为人比她通透,办事比她利索,更是有经验,这事儿交给她定然是不会出岔子的,苏菲儿很是放心。 “真金白银的让我送一趟,你就不担心我起了贼心贪下这笔钱财?” 这姑娘的心还不是一般的大。 第195章 真金白银 她上回可看过胭脂铺的账目了,一年的盈利除去成本跟下头人的工钱足有近万两的纯收入,便是半年的盈余也得有个四五千两了,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推出的新品生意更是好了许多,这么大的数字,苏菲儿就这样交给苏婉纯这个“外人”? 苏菲儿哼了哼,似乎对苏婉纯这话很不满,“就这点小钱你才看不上呢!” 几千两在她眼中居然是小钱,苏婉纯当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 “便是我不会坑你,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身上带着那么多现银,路上会有危险?” 是了,这才是重点。 苏婉纯再怎么能干,到底还只是个姑娘家,几千两银子怎么都得拿个大箱子装的,身边又只有钱虎一个能打的,若是被人发觉了要谋财害命该如何是好? 固然县城有顾桡看顾,便是有人想要谋财害命也不容易,但还有回来的这一路呢。 有好长一截都是人迹罕至的,难道苏菲儿就不担心? 回过神来,苏菲儿想起还有安全隐患在里头,不禁蒙了一会儿,回过神她又讨好的笑笑,“那我派点儿护卫家丁什么的跟在姐姐跟前保护?” 苏婉纯笑了笑,没应下也没拒绝,“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一步,若迟了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到县城住店。” 不等苏菲儿追上来她便跳上了马车,钱虎一挥鞭子便走远了。 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想应下,能够周全的将银钱都带回来自然是好,若是途中有什么问题,哪怕是天灾人祸,这个错处都得落在她身上。 回头没得将好容易经营起来的情谊给消磨了,那才是要出大事。 玉英打量着苏婉纯的脸色还好,于是便道:“苏小姐当真是娇气又天真。” “你跟她的关系倒好。”苏婉纯瞥了她一眼,心里有点儿无奈。 这件事虽说是苏菲儿欠考虑,但也是信任她的表现,苏婉纯无奈又不愿应下,可却没有觉得苏菲儿有什么不好的意思。 并不需要玉英在这明里暗里的替苏菲儿说好话。 背着主子跟主子的友人交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苏婉纯虽然对下人厚道,但该严厉的时候也不会缺,玉英听这话只觉得后背一凉,她低下了头。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这时候苏婉纯也没跟她计较的意思,敲打两下也就过去了,“给叶丫头送的添妆礼你可送到了?” 知道这事儿算完了,玉英也松了口气,恭敬道:“已经送到了叶夫人手里,她请您跟老爷在正经日子前去观礼呢。” 苏婉纯闻言神色有些晦暗,“你算算日子,若到时候我跟老爷有空,走一趟也无妨,若忙着你便备点儿厚礼去就是了。” 唯有她跟秦铮都有空的时候,苏婉纯才愿意给点儿面子走一趟,若要她单独去观礼,她是不愿意的,要秦铮独自去她心里又觉得不得劲儿。 “是。” 玉英应了,心里盘算着,苏婉纯这样说来,多半是不愿意去了,那么她照例备点儿礼物就是。 送添妆的时候那叶苏对她好不傲气,虽说玉英只是个丫鬟,但她从前也是秀才的女儿,极受人尊敬的,到了主家也是主母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很是得脸,村里人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被叶苏一通贬低过后,她心里也有些闷闷地。 若是叶苏跟苏婉纯关系好的话,玉英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如今嘛…… 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 钱虎在前面沉默的驾着车,听车厢里两个女人说家长里短人情往来,自觉没什么能插得上话的地方。 若不是马车还在有条不紊的行走着,钱虎的存在都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苏婉纯招呼了钱虎停车用点儿吃食。 苏婉纯吃了一口凉透了的坛子肉,微微皱起了眉头,“只备了干粮跟炖肉,凑合吃一顿,到了县城再吃好的。” 小心的看了眼钱虎的脸色,见他没什么不满的,苏婉纯也就放下了心。 但钱虎毕竟不是寻常护卫,他对秦铮是有恩的,也不好不考虑他的心情,而且人家身上还有伤没好全呢。 苏婉纯想了想,对钱虎道:“若钱大哥吃不惯干粮,我瞧前头有条河,正好马车上也有调料,不如去抓条鱼来咱们烤了吃?” 其实苏婉纯这完全是小瞧钱虎了,不说在军营的时候吃的有多粗糙,就是到了顾桡跟前,前后忙碌的时候也只能抽空啃点儿干粮,那还不是纯白面做的,没苏婉纯做的这么软和。 说是干粮,就是真的干巴巴的饼子,和点儿茶能勉强吞得下去的那种。 如今有软乎乎的饼子跟香醇的炖肉,他有什么不满的? 因此听了苏婉纯的要求,钱虎没动,“有这些便够了,到了地方再吃热乎饭菜就是了。” 玉英却认为是主子想吃旁的了,见钱虎不动弹,便小心翼翼的道:“不如奴婢去抓条鱼来。” “不必,你生点儿火,将这坛子肉放上去热热就是了。” 毕竟是炖肉,凉透了之后油都凝固了,吃起来有些糊嘴巴。 别人如何苏婉纯不知道,至少她是不喜欢这样的吃食的。 与其让她这样吃,倒不如干啃饼子呢。 玉英躬身应了。 在她捡柴生火的时候,后方又来了一驾马车,慢吞吞的走向了河边。 苏婉纯听见动静抬起头来,钱虎更是不着痕迹的摸上了武器。 若那马车有什么异动,钱虎可第一时间将苏婉纯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拿着水壶在河里舀水。 瞧着像是半途停下补给的行人,苏婉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钱虎也没盯着那边看,但心神却还是注意着的。 玉英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更是没有多看那头一眼,低垂着头引火,用粗大的树枝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灶台。 坛子肉里面凝固的油随着温度的上升而化开,香味也飘散了出来。 勾人极了。 第196章 拉拢客人 在坛子肉温热的时候,三人就着这一坛子吃了起来。 那马车又有动静了。 还是方才下来打水的小厮,他走上前来,对苏婉纯行了一礼,“见过这位夫人,不知夫人吃的炖肉可还有?可否卖与我们一些?银钱好商量。” 其实来的时候这小厮是觉得没什么指望的,毕竟苏婉纯一行人穿戴的不错,不像是缺银钱的人家,他们准备的也周全,像是要走远路的,有好的吃食当然是要自个儿留着吃才好。 小厮就等着苏婉纯拒绝,顺势再问这些炖肉是哪里买的,他也好去买些来给主子解解馋。 此等香飘十里的炖肉,他闻着也觉得馋了,说不得还能沾点儿光什么的。 谁知苏婉纯狡黠的笑了笑,“这是坛子肉不当什么,若你家主子喜欢,去拿个碗来我分一些便是了。” 左右这一坛子就着干粮一顿也不一定吃的完,若留到了县城去,到时候就有热乎的吃食了,反倒是浪费。 如今给个人情,说不得还能做成一单生意呢。 小厮愣了愣,完全没想到苏婉纯竟然会一口应下。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回过神来便跑到了自家马车跟前翻翻找找,不一会儿便捧出了个瓷盆来。 看着那大的夸张的“碗”苏婉纯抽了抽嘴角。 只怕一坛子倒进去也只能装个七分满,这是要分点儿? 这是要全部拿去! 苏婉纯顿时便失了跟对方做生意的心思。 正当想着什么拒绝呢,便听见那小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出门在外的,准备的不周全,这原本是采买来给我家公子煮汤喝的,夫人只给我们装上三四块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人家的要求并不算十分失礼,苏婉纯也不小气,捡了肥瘦相间的五块肉放进了盆里,想了想又搁着帕子将坛子端起来给到了点儿肉汤去。 “多谢夫人。”小厮端着盆子,鼻尖是飘散的肉香,对苏婉纯躬身道谢。 嘴里分泌了不少口水,但他还是没有离开去享受美味的意思。 苏婉纯皱起了眉头看他,似乎再问还有什么事儿? 小厮腼腆的对苏婉纯笑了笑,嫩生生的脸皮泛起了一丝红晕,“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这……坛子肉?是在何处买来的?”吃了人家的东西,还问人家的来处,这本是很失礼的一件事,但这香味属实是太勾人了。 原来问的是这个,苏婉纯心下了然,她还当对方要尝尝味道才会问呢。 “这是我家做的,最适合出门在外带着,只要不打开便能存放两三个月之久。” 解释的太详细了一些,小厮抿了抿唇,也没多想,端着盆回了自家马车去。 玉英瞧出来了问题所在,她凑到苏婉纯身边轻声问,“夫人是想跟那边主家做生意?” “我瞧着那是经常出门的人家,家底也不薄。” 是个买家的好人选,苏婉纯如是想着。 原本钱虎对于苏婉纯将肉分给不相干的人吃心里还有点儿不高兴。 他最是无肉不欢得了,这一坛子肉不要干粮他一个人也吃的完! 但一听这是要发展买家便不说什么了。 苏婉纯是要做生意营生的,这个他从来就知道。 他兄弟秦铮不能给老婆分担重担便罢了,钱虎这个做兄弟的也不好拖后腿。 钱虎心中那微妙的不满瞬间消散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瞧见那马车上的人到来,眼瞧着这顿凑合的午饭吃完了,苏婉纯也没有上赶着去问的意思,让玉英收拾收拾便上了马车打算离开了。 好东西嘛,自是奇货可居的。 自个儿手里有好玩意儿便不愁没有客人,若上赶着,人家还当东西平平呢。 苏婉纯也不过是瞧着陈将军那边久久没有消息,这才想要发展别的客户。 既然人家不感兴趣便罢了,左右她打算吃下顾元凯在县城里的两个铺面,一个依旧老本行卖点心,另一个就卖点儿肉干果脯坛子肉什么的,再找家酒楼谈谈合作,这样山庄上后养的那些家禽自然也就不愁销路了。 一直到他们走远了,那马车上的人还是没有追过来。 玉英有点不高兴的皱起眉头,“还当他们是贵人呢,没想到却是个不识货的!” 坛子肉多好啊,美味不说还便宜保存,就算是行车赶路出远门也依旧能在路上有美味的吃食,不费事赶时间的人也能吃到。 如此一来便能拜托那干巴巴的干粮了,谁知道人家竟不稀罕,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钱虎坐在车辕上也抿紧了唇,这生意没做起来,他牺牲的吃食便是白费了。 早知道就该要钱的。 苏婉纯却笑了,“能保存下来的肉食闻所未闻,自然不能只听我一家之言便想着来采购了,总许人家打听打听?” 像是这种四处行走的人,甚少有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三个月的。 人家自然也有顾虑,万一苏婉纯是骗人的,他们买了许多坛子肉,一道路上便全都坏了那可不就是亏了么? 要合作,哪里有着急的呢? 人家要考研苏婉纯,而苏婉纯自然也要考虑对方的。 若对方没有实力定下长久的买卖,只是三天两头的来买上一些,那就没有必要费那个心思,等县城的铺面开起来了,这样的买主还会少么? 玉英闻言,心中的不满渐渐淡了,也不再提这件事,将随身带的包袱收拾了两下,想了想,悄声凑到苏婉纯身边问她:“夫人,奴婢觉得苏小姐的话很有道理。” 苏菲儿的话? 苏婉纯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玉英,似乎在询问。 “苏小姐说,如今钱庄似有些不妥,要兑换真金白银呢。” 将银票兑出来,换成金银虽然麻烦了一些,但胜在保险啊! 总是不会亏的,等将来钱庄的情况稳定了再存进去就是了。 怎么说都比放在不稳定的钱庄里头来的保险,万一人家钱庄倒闭,那他们的银钱岂不是就打了水漂? 第197章 空穴不来风 “瞎说什么!钱庄可是朝廷的买卖,如今天下太平的,朝廷又不会出事儿,怎么会出问题?” 苏婉纯摇了摇头,并不很相信苏菲儿的话。 在苏菲儿跟她提的时候她就想说了,但那毕竟是人家的事情。 人家的钱财,管他是想要真金白银还是银票呢,与她有什么干系? 但若要自家换的话,苏婉纯却有些嫌麻烦。 玉英皱着眉头,“空穴不来风,还是谨慎为好。”反正又不会亏,不过就是费点儿事,于苏婉纯而言,也就是她动动嘴皮子,底下的人去忙活。 实在不行,还有秦铮能帮着走动呢。 “可朝廷……”苏婉纯顿了顿,忽然又想起静贵妃的事情来。 那静贵妃可是有个儿子的,似乎就是在户部做事,如今皇上的年纪也不小了,该不会…… 她定了定神,不再驳斥玉英了,“让我再想想。” 想着反正苏婉纯如今身上带着的银票大部分都是要给衙门交去买铺面的,如今就要行动那岂不是要打道回府? 玉英抿了抿唇,没有再提。 左右她看出来了,苏婉纯已经将她的提议放在了心上,这就够了。 她们俩的声音很小,又搁着车厢车帘的,钱虎只能听见两人嘀咕,听不明白具体说的是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县城,顾桡来后,进城费从十文降低到了五文,看来他真的是来做事儿的,不仅仅查案而已。 钱虎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去拜见顾桡的,苏婉纯想着来意也没有提出先去找客栈。 反正如今县城来往的人也不多,客栈应当不会缺房间。 再不然,有顾桡在,她难道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么? 若顾桡当真那么小气,她回头自然是要去跟陈氏好好说道说道的。 去了驿馆一趟,却被告知顾桡已经搬到了县衙里去住。 这原也没什么,毕竟如今顾桡也算是绥安县主事的人了,但苏婉纯却玩笑似的道:“难道顾大人便是咱们接任的父母官大人不成?”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钱虎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苏婉纯,道:“来时国公爷千叮万嘱了公子早些回去,将军也叮嘱了夫人,便是外派也不好离京城太远,西北除外。” 当时陈将军还说了,若荒地有意将顾桡派到西北为官,让他们答应的快点儿,别让皇帝老儿有了改口的机会。 只是这话有点损将军形象,也有些不敬圣上的意思在里头,钱虎并未说明罢了。 但在钱虎看来,秦铮之前也算是将军的亲兵了,苏婉纯作为他的老婆应当也有些了解才对,便是他不说也能明白其意的。 却不想,秦铮不当兵之后,都没有多跟苏婉纯提过两句军营的事情。 若非此次顾桡当了钦差钱虎跟着来,苏婉纯甚至都不知道秦铮还有这样一位救命恩人呢。 得知苏婉纯跟钱虎来了,顾桡直接将人请了进来,正厅相见。 这是极给面子的举动了。 “拜见大人。” “拜见公子。” 顾桡瞧了瞧他们,眼神尤其落在了钱虎身上,“看来村里的日子不错。” 听说他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却红光满面的,瞧着比在他身边的时候还精神呢。 “城里富贵,却不比村里自在。”钱虎拱了拱手,倒也没有跟顾桡客气。 早习惯了他的态度,顾桡到底也没有放在心上,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钱虎寒暄了几句之后,顾桡又转过头来看向苏婉纯,“你可算是来了,我还当你在家里乐不思蜀,不想要县城的铺面了呢。” 苏婉纯微微福身,“便是爱在家里待着,有好机会采办下铺面,租出去也不亏,怎么会不惦记?” 私下里没有旁人,顾桡也没有计较苏婉纯的不客气,“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也不知道秦铮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看上了你什么,夫人可好?” 许多天没有见到妻子了,顾桡心里还想得很呢。 “夫人一切都好,来时季爷爷已经开始给她治脸了。”苏婉纯笑了笑,想起如今还只能面无表情用眼神来表达情绪的陈氏,“想来不用多长时间,顾大人便能见到一位美貌无暇的顾夫人了。” 关于要给陈氏治脸的事情顾桡自然是知道的,原本以为乡野大夫没有多高的医术,却不想那位大夫有这么大的胆子。 若不是他怀疑那季老就是……也不会对陈氏的选择听之任之。 就算默认了,但他心里还是担忧的。 如今见苏婉纯满脸促狭的看着他,顾桡只觉得被看低了,哼了哼,“娶妻娶贤,我家夫人贤惠又美貌,脸上的那点儿伤疤连美玉微瑕都算不上,治不治的有什么打紧?” 顾桡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除开刚新婚见到陈氏面上伤疤的那一日有些惊讶之外,他从未嫌弃过陈氏脸上的疤痕。 都说军人身上的伤疤是功勋,女子又何尝不是? 陈氏自小长在西北,为了兄长操持家务待人接客并无半点错处不说,就连女子最重的面容也因此损伤,但她却依然无怨无悔。 像是他这样的人家,容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要人品好。 陈将军英雄,陈氏的人品能力自然也没得挑,顾桡是真的没有将她面上的疤痕放在心上。 可陈氏一直都闷闷不乐。 面对顾桡的义正严词,苏婉纯也只是扯了扯唇不发表意见。 尊重妻子是真的,旁的她一个外人就不知道了。 问过了媳妇儿的情况之后,顾桡让人带着苏婉纯去办铺面的事情,他还有些话要跟钱虎说。 苏婉纯也没多留,将陈氏写的信交给了他便跟着钱豹走了。 兄弟俩许久未见,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上话,钱豹自是对苏婉纯问起了村里的情况。 “村里山清水秀,没有规矩束缚也没有战火连天,当真好生自在。”钱豹感叹又羡慕,“早知道该跟大人说,让我跟去保护夫人的。” 这样他也能自在一些日子了,山上打猎下河摸鱼的日子,他十岁上就没有拥有过了。 第198章 定论 苏婉纯抿唇笑了笑:“会有机会的。” 办理契约买卖的小吏见苏婉纯是顾桡的熟识,又是钱豹这个大人面前的红人带来的,显得客气极了,更是亲力亲为好不殷勤。 交了银钱不一会儿地契房契便到了手里。 出了屋子苏婉纯才问:“我怎么觉着价格有些不对?” 县城北街位置那么好的铺面,两间加起来竟然才一千两银子出头? 怎么看都不对劲。 哪怕是镇上呢,位置稍微好一些,地方大一些的铺面也得要千两银子左右了。 钱豹笑了笑:“衙门发卖的铺面田产本是有折扣的,再者您帮着照料夫人,大人都给您脸面,下头人又怎么干为难呢?” 转头看了眼钱豹,苏婉纯心里隐隐明白了,“那可得多谢大人。”若没有顾桡在下头授意,她又怎么会以如此低廉的价格购入两间铺面? 虽说跟顾桡有些龃龉,但这是人家给的好处,苏婉纯收了便得认。 这点胸襟她还是有的。 见苏婉纯如此这般的通透,钱豹面上的笑容更是真挚了几分,显得有些憨了,“你这感激之情该对大人说明。” 他就算再得脸,也只是个护卫而已。 苏婉纯忽而笑了起来,“那是自然的。” 去找顾桡又谢了两句,说起陈氏,顾桡又提起了陈将军,“你那儿出的那什么……坛子肉?舅兄回了信来,说是极好,让你每个月送五十坛子去。” 这是定了长久的生意? 苏婉纯眼神亮了亮,这个数目应当不是军营里的提议,应该是陈将军自个儿要的,不过不论如何这也是好事。 五十坛一个月,于她而言不是难事,躬身便应下了。 顾桡跟苏婉纯也没多少话说,一盏茶没完话便说完了。 顿了顿见苏婉纯没有张口,顾桡心下了然。 “你刚到县城里该去找个住处了,我也不多留你。” 苏婉纯很识相的提出告辞。 天色已经见黑了,钱虎自是留在县衙里头住着,自有钱豹跟着安排,苏婉纯带着玉英直奔上回住过的客栈。 此时还有房间,只是来得迟上房满了,好在苏婉纯也不是讲究的人,同掌柜要了个中房,虽说没有上房那么周全宽敞,但胜在屋里有两张床,玉英能跟她一起睡着。 “早些休息,明儿去找泥瓦匠装修铺面了。” 铺面购买办的又快又利索,玉英没想到这么顺利,她瞧着苏婉纯的面庞,小心问了一句:“夫人,那顾元凯的案子结了么?” 苏婉纯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灯还没吹,能瞧见玉英莹润的面庞上带着几分谨慎,她心中的疑虑小了几分,“丫头,办案是衙门的事情,于咱们无干。” 了结与否那都是顾桡需要考虑的事情,苏婉纯只需要知道顾元凯已经被抄了家,能将铺面买下来这便够了,余下的事情她多问有什么意义? 帮不上忙不说,反而会让人以为她多管闲事。 这又是何必。 玉英骤然低下了头,“是婢子多言了,奴婢只是想着……此事因夫人而起,该是多问一句的。” 顾元凯毕竟在这里根基深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便是被抓了抄家,还有许多的人脉在世,若了结的不彻底,难免会对苏婉纯有影响。 说到底,玉英关心的也是自家的情况。 知道她是好心,故而苏婉纯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看在玉英是她跟前贴身丫头的面子上,苏婉纯提醒了一句,“若了结干净了,便是我不问顾大人也会跟我说一声,若后续还有隐情不适合我知晓,问了反而平添麻烦。” 她只是个商女,衙门的事情知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玉英张嘴还未出声,便听见苏婉纯幽幽的声音传来,“知道的太多活的不长呢。” “夫人……”玉英怔了怔,没想到苏婉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玉英,你得知道,咱们家只是平民百姓,不需要知道太多衙门的事情。”苏婉纯紧盯着玉英的眼睛,“我只想与夫君好好的过日子,其他的半点都不像考虑,你明白么?” 玉英抬起头,触及到苏婉纯的眼神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好。” 阴沉沉的看了玉英许久,见她安分了下来,苏婉纯也没有再多说了。 其实玉英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 顾元凯的事情毕竟是她捅出来的,若是没有干干净净的了结,被他身后真正的真凶知道了,他们安能有好日子过? 说不得如今好容易经营出来的好日子都要毁于一旦,想要知道一些情况以便防备罢了。 原本是好意,但却并不符合苏婉纯的想法。 她静静的过日子,当没有这回事儿,就是相信顾桡的能力。 既然顾桡敢接下这案子,苏婉纯又是至关重要的原告,那么顾桡便不可能让她出事。 这件事后头还有可能有一时半会儿动不得的人,若苏婉纯知道了对方犯了事还能安稳度日,她的心里能过得去么? 难免会心有不满,多多少少都会露出来一些。 苏婉纯对自己的城府没有信心,若有朝一日见到了那人,被试探出了不满又待如何? 那才是真正的身陷险境。 与其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等案子结了听顾桡说上一句便算是作罢。 左右她只是亏了十亩地的银钱,跟整个山买下来省下的银钱相比不值一提,就当是拿出去走人情了又能如何? 有多少本事就办多大的事情,苏婉纯识时务得很。 玉英的举动才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熄了灯,屋里静了下来,苏婉纯翻个身瞧着是睡熟了。 静静地玉英看着她的方向没有动静,不知多久安静的房间里似乎幽幽飘荡着一丝叹息。 玉英是个聪慧的姑娘,但愿她能够明白主子的苦心。 若不然的话,这丫头便是再伶俐,苏婉纯也都是不会放在身边使唤了的。 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子撒入房里,苏婉纯便睁开了眼睛。 第199章 僭越 见玉英还睡得熟,苏婉纯索性侧坐了起来,没有出声。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玉英猛然惊醒,瞧见了靠坐在内里床上的苏婉纯,忙翻身下床,跪在了苏婉纯的床边。 “奴婢知罪,请夫人责罚。” 昨天晚上因为她的话苏婉纯心里有不痛快了,这玉英知道。 让主子等待奴才,这是大忌,玉英自知犯错索性痛快地认下。 “昨儿劳累,多休息一会儿是人之常情,你有何罪?”苏婉纯施施然的站起身来穿衣裳,“赶紧去梳洗,找后厨要点儿粥水吃了去办事,能尽早回去才是正经。” 玉英确实是犯错了,但出门在外,苏婉纯并没有想跟她计较的意思。 有什么等回去再料理也是一样的。 小心的看了眼苏婉纯的脸色,见她神色淡淡,玉英心中更是一沉。 若苏婉纯当场便罚了那还是小事,她什么都没说,才更是让玉英心里没底。 但已经惹了主子不快,玉英不敢再上前求罚,只求能在这两日办妥当了事情,让苏婉纯看在她忠心又伶俐的份上惩罚轻一些。 打骂玉英不怕,她就怕被发卖出去。 县城的泥瓦匠不少,但手脚利索办事妥帖的却有些难找。 毕竟人头不熟,走了两家之后,苏婉纯脚步顿了顿,到底往苏家的胭脂铺子里去了。 德叔正迎来送往的给客人介绍着产品,见苏婉纯来了,忙将手头的客人交给了底下的小二招待,亲身迎了上去。 “秦夫人您总算是来了,老奴正打算今儿打烊了去找您呢。” 他殷勤又周全,对待苏婉纯竟比对待苏菲儿还要热切两分。 德叔其实知道,上回苏菲儿发现了他的不妥当,原本是想要将他打发了的,若没有苏婉纯在一旁帮着劝两句,哪怕他为苏家尽心尽力了一辈子,又得夫人的看重也还是会被打一顿发卖出去。 于德叔而言,苏婉纯与恩人无异了。 其实苏婉纯并没有卖人情跟德叔交好的意思,上回帮着劝苏菲儿两句,为的也只是让她后续能够更好的用人而已。 如今见德叔这般殷勤,苏婉纯隐隐也能猜到几分缘由,她并没有说什么,“你去找我做什么?” “铺面结算的事情想来小姐已经同您说过了,老奴是要去跟您对账呢。”德叔恭敬的请着苏婉纯到后院账房里去,他正要翻找账本,却被苏婉纯给叫住了。 能够将这种事情交给苏婉纯,便意味着他的正经主家并没有将她当外人。 德叔对待苏婉纯的态度比正经主子也不差什么了。 “这事我有数,今儿我来不是为了对账的事情。”苏婉纯忙摆手,她才不是上赶着来给自己找麻烦受的,“你在这县城的时日也不短了,我在北街买了两间铺面,正找泥瓦匠翻修呢,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恭喜秦夫人新添产业了。”德叔笑着恭贺了一句,思索一会儿道:“西市的周老头是跟我家合作了多年的泥瓦匠,上回我家夫人在府城新开布庄的时候都是请的他去帮忙翻修铺面的呢!” 苏婉纯不在意人情如何,只是问:“那手艺如何?办事可勤快利索?” 要找匠人,人情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手艺、办事态度和人品。 “这您放心,若是不好的,我家也不会多次跟他们合作不是?”德叔笑了笑,不好的人他也不敢推荐给苏婉纯啊。 若是当真误事了,苏婉纯定不会来怪他,只是心里是否埋怨他主子那就不知道了。 妨碍了主子的事情,哪怕他再得脸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婉纯点了点头,“帮我引荐一下,我在北街买下的铺面原本都是顾元凯手里的,你有数?” 德叔思索了一下,“奴才知道了。” 很快他招了个伶俐的小二到跟前来,派他领着苏婉纯一起去找人。 在离开的时候,德叔还是问了一句,“不知秦夫人打算哪一日来查账?老奴也好提前准备着,不让耽误夫人的时间。” “今儿若是顺利,明日我便来查账。”苏婉纯看了他一眼,“你将账目跟对牌准备好,查完了账立时去钱庄取钱。” “是。” 德叔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苏婉纯竟然将日程排的这般紧,连休息的日子都不给自己留。 他可是知道的,昨儿苏婉纯才将铺面买下,如此的风风火火,当真是办事情的人,比他家夫人都利落呢。 那周老头是个憨厚的人,身边跟着儿子徒弟共有十几人,在县城也算是有些规模的泥瓦匠了,苏婉纯提了要求之后便带着他去了铺面里头看。 即便县城有钱的人多,苏婉纯的这一单生意于周老头而言也是大生意了,有个壮硕的年轻人跟在他身边,于他有三分相似,苏婉纯瞧着这人应当是他的子侄。 见了铺面之后,又听苏婉纯要得急价格也给的高,他便急匆匆的催着周老头答应下来。 而周老头却沉默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婉纯笑着等待,半点心急的意思都没有。 “依夫人的要求,这两间铺面收拾好,我们日夜赶工都得要半个月。”周老头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苏婉纯,“至少得要二十两银子,工钱跟用料都算在里头!” 这个价格不便宜,但却是在苏婉纯的预算之内的。 那年轻人却觉得有些高了,生怕苏婉纯不肯应下忙道:“我们一定给夫人将活儿干好了,我家的名声在县城里也是数得着的,您可以去打听。” 周老头也道:“二十两银子是最低价了。” “二十两银子可以,但得要按时交工。”苏婉纯没有讲价的意思,她刚才沉默是在算可以开门做生意的时间。 见周老头等人满脸的欢喜,她不由得泼了盆冷水,“若交工的日子迟了,工钱可是要扣的。” “那是自然。”周老头憨憨的笑了起来,这一单生意做完,他大儿子娶媳妇儿便有着落了,自然不会做自断生路的事情。 第200章 安心 铺面装修这头有顾桡的名字顶着,又有德叔帮忙时不时来瞧一眼,苏婉纯倒是能放下心不少,如此一来也能空的出手来给胭脂铺子查账。 半个月之前,苏婉纯跟苏菲儿已经查过一次了,只需要整合下半个月的账目,工程量到不是很大。 苏婉纯不过一天便料理完了,但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五千二百两银子要怎么样带回去。 五千二百两的白银,换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足有三百多斤重,加上厚实的大木箱子,马车塞了半满,再加上三个大活人的重量,于拉车的马匹而言是很重的负担。 县城到镇上,路不算远,但五十多里地也不算近了。 马匹是自家的,银钱是别人的,苏婉纯不太乐意损伤了自家的马。 若要开口多要一辆马车,不安全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苏婉纯坐在案前思索了起来。 这要怎么办呢…… 不多久,苏婉纯便思索到了解决办法。 “德叔,将现银换成金子。” 这便是她的办法。 一两金子二十两银,如此一来便只有十几斤的重量了,放到马车上面不打眼不说,也不打眼,送回去的话要安全不少。 德叔想了想,只要数目不差,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金子银子应当没有多大的区别,故而也没有什么意见。 转头让人扛着装银钱的箱子去了钱庄,不一会儿便换回来了一小箱金子。 比起装银钱的大木箱,这个装金子的小箱子像是首饰盒一般。 为了不打眼,德叔特意换了个其貌不扬的箱子,灰突突的瞧着也不值钱。 苏婉纯倒是很满意。 让德叔先放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带了去。 距离离开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了,苏婉纯去了县衙同顾桡告辞,顺便带了钱虎一道回家。 “记得陈将军的坛子肉。”顾桡见她不慌不满的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一定放在心上。” 这个月便罢了,眼瞧着就要月底了,下个月的肉确实是要准备起来了。 五十坛,要有三四扇猪肉的用量,这可得提前去定。 顾桡满意的点了点头,“做好了让人先送到县衙来,我派人送去西北。” 不过出门四日,苏婉纯心里却无比的惦念着家里。 独自一人出门,家里虽说都安排好了,但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因着惦念陈氏,顾桡特意让钱豹也跟着走一趟,看看陈氏的情况再来回报他。 陈氏才刚刚拆开了伤口,如今是什么情况问苏婉纯也说不出来,顾桡也不是那么相信他,与其如此,倒不如让钱豹跟着去看看。 若可以的话,顾桡其实是想自己亲自上门去的,奈何县衙的事情实在是脱不开身。 在苏婉纯离开之前,他还是道:“顾元凯的事情你别多管别多问,旁人若提起来你就只当做自己不知道其中内情。” 这件事闹得可不小,被伪造的官印坑害的人更是多,顾元凯自是活不成了,若不是他家里收缴上来的银钱能填补一些窟窿,也不只是诛三族而已。 他只是个小人物,真正棘手的是他身后的人。 于苏婉纯所想一样,真正伪造官印的真凶顾桡还没有找到,但万不是平常人。 便是抓到了其中罪证,此时也不是动手的良机。 在顾桡的心中,苏婉纯实在是个睚眦必报又记仇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了真凶还未伏法,怕是心有不甘,便是不闹起来,怕也是要让人瞧出断你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苏婉纯竟半点多问的意思都没有,静静的抬起头看他:“大人放心,此事细算起来我家并不吃亏,只是顾元凯心有恶意,他伏法了此案于我而言便了结干净。” 此事背后如何,他们这些大人物要如何打太极,有多少弯弯绕绕,于苏婉纯而言都没有干系。 她所要的,只是自家平安,只要自己不吃亏,旁人如何斟酌定案关她何事? 没想到苏婉纯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顾桡心中一震,探究的看向她,“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了。” 顾桡摸不准,苏婉纯是单纯的识时务呢,还是看出了什么。 “民妇告辞。” 苏婉纯微微福身,扭头跳上了马车。 钱虎坐在车辕上,马鞭一挥走出去老远,钱豹同顾桡躬身告辞,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独留顾桡一人,站在县衙门口目色沉沉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大人,清晨露重,您回去再歇一会儿。” 顾桡回过神来,“不必,将没整理好的案宗都呈上来。”又开始了一日的办公。 回去路上,钱虎跟钱豹闲聊着村里的情况,苏婉纯有些疲累了,半靠在玉英身上闭眼假寐。 马车之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玉英轻轻的为苏婉纯按摩着头,让她休息的好一些。 “回去之后请村长来见我。”苏婉纯闭着眼睛,看表情有些享受,“顺便在四周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果子质量好一些的果园,若能买下最好,不能买下也要签订长久的契约。” “奴婢回去便安排。” 听苏婉纯一桩桩的吩咐,玉英眼中闪过一丝庆幸。 看来主子并没有因为她之前的僭越而疏远了她,如此,回家之后如何惩罚她都不怕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玉英的心思,苏婉纯慢慢的道:“你犯了错,不可不罚,回去之后自去领二十鞭子,再罚你两个月的月钱,你可服气?” 这惩罚虽然不轻,但跟玉英的僭越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 玉英重重的松了口气,“奴婢谢夫人罚。” 定了惩处,便说明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如此她悬了几日的心也能放下。 苏婉纯没什么表情,“等办完了事再领罚,正事要紧。” 马车悠然,一路上也没多少响声,便是路上泥泞了一些,于苏婉纯也没什么影响,她小憩了一会儿,便到了镇上。 带着苏府的银钱,自然是要第一时间交付的,而钱虎跟钱豹却显然不愿意前往苏府,苏婉纯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让他们自去找个地方吃点儿饭。 第201章 三成利 “纯丫头来了,快进来坐会儿。”苏文才进府便与苏婉纯打了个照面,忙笑着将她迎进了正厅里。 便是跟他们很熟了,苏婉纯也少有坐在正厅的时候。 苏文坚持,她也没有推辞。 “文叔怎的这般客气?”苏婉纯笑嘻嘻的端了杯茶喝着,这茶香得很,一入口便知难得。 对于茶水,苏婉纯的要求很低,在她的心中再好的茶叶都没有果茶清香可口。 但这是苏文的好意,她便也顺着赞了一句。 “你给我家找了这么好的生意,一点茶算什么,你若喜欢,一会儿都给你包了回去。” 这不是说笑,苏婉纯知道。 便是知道,才更加不能要。 “能接下单子,是文叔家的布料做得好,跟我什么相干。”苏婉纯轻轻摇了摇头,“好茶自然要有懂茶的人来品,比起这些上好的茶叶,我更爱自家做的花茶果茶。” 见苏文想说什么,苏婉纯又笑着道:“若这好茶叶落到了我的手里,怕是回去就要煮成牛乳茶了。” 用青山雾罩煮牛乳茶,这事儿也就只有苏婉纯做得出来了。 如此暴殄天物的事情,苏文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若当真想煮牛乳茶,我那儿还有些铁观音,煮成牛乳茶香得很,菲儿最喜欢了,一会儿给你拿去。” 苏文没说,当初苏菲儿要用铁观音煮牛乳茶的时候他也是心疼得很。 但跟青山雾罩比起来,铁观音好像也算不得多珍贵了。 其实苏婉纯并不想要,但却也知道苏文此时的心情,“如此,多谢文叔了,其实军营的生意也不是白来的,等价交易是文叔的本事才对。” 便是顾桡没说,苏婉纯也知道,顾元凯这么快的伏法还找到许多旁的线索,苏家给的消息功不可没,若是当日杨氏不愿张口,不要这单生意,说不得还得费许多周折,要闹得更大。 到时候于苏婉纯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苏府确实是得了好处,但苏婉纯却认为自己占得便宜更大。 “话可不是这样说,若没有你从中周旋,那钦差大人强逼着我们开口,我们又能如何?如今不仅帮了衙门,给顾大人卖了个好,又能做成军营的生意,这其中的好处可多得很呢。” 即便跟军营的这单生意他们能赚到的银钱不多,但有了这个名声,再加上在顾桡那里挂上了号,难道还愁日后不能财源广进么? 他夫人只是在苏婉纯拮据的时候帮了一把,没有贪上头给她的银钱罢了。 即便没有他们家的这点儿帮忙,迟早苏婉纯也能得到今日的产业。 苏文自认,他们夫妇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情,而苏婉纯给他们的好处却是莫大的。 不说军营的这单生意能带来多少利益,就说苏婉纯时时在苏菲儿身边提点的情意便报不了了。 如今苏菲儿已经长进了不少,这都是苏婉纯的好处。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苏婉纯笑了笑,抬头直视苏文的眼睛。 苏文顿了顿,低下了头,“你说得对。” 将金子交给了苏文之后,苏婉纯提出告辞。 “你在县城置办铺面,这可是大好事,这是你杨姨给你备下的贺礼。”苏文让贴身小厮拿了个扁扁的盒子来。 苏婉纯估摸着里头应当是钗环一类的首饰,并没有收下,“既然是开业贺礼,那自然是开业的时候再送到为好了。” 她站起身来,对苏文微微福身,“婉纯告辞,开业时若文叔跟杨姨来到定扫榻相迎。” “你这丫头……”苏文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罢了,你早些回去。” 开业贺礼自然是应该开业再送的,但苏文却担心她办下了这么一大摊子,手上的银钱拮据,想跟着帮衬一点儿,谁知道苏婉纯竟这般倔强。 转过头去便同杨氏说道,又将胭脂铺子的收益交给了她。 那是杨氏办出来的产业,形同私产嫁妆,苏文平日里是不沾手的。 杨氏点了点数额,“我不是将三成利分给了纯丫头么?这数额不对啊!”她又将箱子地下苏婉纯带来的账本瞧了瞧,心中便明白了。 给她的那三成利,苏婉纯根本就没有拿! 原本杨氏还想着,她也算是自家铺面的东家之一,将取银钱的活儿交给她,苏婉纯这也是为自己办事,谁知道…… “纯丫头最近忙碌得很,莫不是忘了此事。”苏文没想到还有这茬儿也愣住了,回过神来提议,“左右近日菲儿不是总念着她纯姐姐么?过两天让她走一趟,将三成利给纯丫头带去就是了。” “我只怕纯丫头不肯收。”杨氏忧心忡忡,她可不认为苏婉纯会忘了这件事,既然将收益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她,怕是表明了她的意思。 苏文却不这样想,“当日你说分利的时候她都应下了,如今怎么会不认?这又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若没有纯丫头帮着出主意,你当菲儿能安安稳稳的经营下那胭脂铺子?” 那铺子里头这个月的收益上升了不少,因为什么苏文可是看得分明! 德叔近日又是给消费了一定金额的熟客定制蔻丹颜色,又是定制胭脂颜色的,这些可都是价高的东西,但卖的却极好,若没有苏婉纯在背后出谋划策,苏菲儿能想的这么深? 苏婉纯也算是自家的晚辈,若要让苏文占这便宜的话,他是不肯的。 将来总有一日苏婉纯要回去,要让人知道了他做出这等事来,他还能在主家抬得起头? 于情于理,答应的事情总归都是要做到的。 “行。” 听了苏文的话也是叹气,但愿苏菲儿能说服得了苏婉纯。 苏文又觉得杨氏的猜想有道理,于是便道:“若是她不肯收,这一批的利便折算进贺礼里头,日后的就当做节礼送去。” 如此一来,也不算是他们占了便宜。 杨氏觉得这个做法比让苏菲儿去说服苏婉纯靠谱许多,躬身应了,出去的时候还在掰着手指算要添什么样的贺礼进去。 第203章 恼羞成怒 对上苏婉纯疑惑的视线,季老轻咳了一声,道:“前几个月镇上走水,秦小子救了她的儿子,我记着她不是还上门来道谢了?” 听季老这样一说,苏婉纯瞬间便知道是谁了。 当时她上门道谢的时候苏菲儿还说她惦记着秦铮呢。 因秦铮当日冒了生命之危去救人,苏婉纯并不喜欢这样的做法,因此对那母子也没有多少喜欢,上门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后话了,她早就将此人忘到了脑后。 怎么又会到她家门口来打听? 苏婉纯百思不得其解。 与季老商讨了几句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让苏婉纯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听了两人的话,陈氏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笑着道:“不过是个失了丈夫跟儿子相依为命的妇人,又不认识几个人,也许是有什么难处想找你帮忙也说不准呢。” “找我帮忙?她与我无恩亦无交情,我凭什么帮她?” 也许是对那黄氏的印象并不好的缘故,苏婉纯的话语冷硬极了,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和软的模样。 若要说有恩,也该是秦铮对那黄氏有恩才对。 施恩的人尚且没想到要有什么报答呢,承受恩情的人还想求上门?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陈氏想要的便是苏婉纯的这个态度,她笑起来,“既如此,不理会便是了,你镇上不是有个铺子么?让那边的人留意两分,别闹起来不好看也就是了。” “你说的有理。”苏婉纯点了点头,因为陈氏的猜想,对那黄氏越发不喜了起来。 她甩了甩帕子,心里盘算着回头跟吴氏说道两句。 季老轻咳了一声,“为了不相干的人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与其想这些个,倒不如想想晚上给我坛酒喝。” 还惦记着呢。 苏婉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您若是想,让人去地窖里取就是了。” 她还就不信了,不在家的时候季老难道还能忍住不喝酒? 也不知道去年酿下的酒水如今还剩多少。 平日里便时常被季老搜刮,如今季老在这儿住了几天,还有老张头这个志同道合的,身子没喝坏苏婉纯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能求得了别的? 在堂屋里说了好一会子话,茶都下去了两盏,秦铮这才姗姗来迟。 他满头大汗的跑进屋里,见苏婉纯坐在其间,脸上顿时露出了个憨憨的笑来。 见状,苏婉纯忙迎上去,那手里的帕子给他擦汗,“怎么满头大汗的,赶紧去洗洗,如今天虽然暖和起来,但吹了风还是有些凉呢,你仔细受了风寒。” 秦铮反手捏住苏婉纯还泛着馨香的帕子和她柔嫩的小手,“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心里惦念得很。” 真诚直白又热烈的话语,让苏婉纯红了脸颊,企图从秦铮手里将手抽出来却没有成功,她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青天白日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做贼似的回头看了季老跟陈氏等人一眼,触及到两人促狭的眼神,苏婉纯一张俏脸红得险些滴出血来。 “就是啊秦兄弟,这种闺房话该在屋里说才对,不然我们这些人都要脸红了呢。”陈氏挑眉看了眼苏婉纯,眼中的调侃与笑意越发的浓重了。 在军营里长大的她,什么荤素不急的黄段子没有听过? 就秦铮诉衷肠的这点儿话,若不是苏婉纯羞了她还听不出什么不妥当呢。 她都如此了,天生促狭的季老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找乐子的好机会? “陈丫头说得对,咱们还是赶紧把饭吃了,别耽误了这小两口说话!” 季老招了招手,使唤白妈妈过来摆饭。 苏婉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秦铮还是憨憨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一跺脚便跑回房里去了。 瞧着这小女儿似的模样,季老跟陈氏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了起来。 就连没说话的钱虎钱豹两兄弟也跟着笑了两声。 “这……” 秦铮瞧了瞧他们,又看了眼苏婉纯跑掉的方向,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好在陈氏还有点“良知”,见秦铮不知所措的模样便道:“赶紧的,分两个人的饭菜出来给苏妹妹端去,你们夫妻俩就在房里吃饭,顺带着好好说说话,我们可不好打搅。” 虽然还是促狭,但到底给秦铮指了条明路。 “诶,我这就弄。” “多盛点儿菜,弟妹奔波了一日怎么都是劳累的。”钱虎看着一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叹了口气对秦铮提醒了一句。 秦铮拿着两个大大的海碗,将饭菜堆得满满当当像小山似的,这才放到托盘上给苏婉纯送进去。 白妈妈在一旁看着,想拦又不敢,眼睁睁的瞧着秦铮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玉英小声吩咐道:“一会儿去煮点山楂茶给夫人。” 吃那么多,可别积食了才好。 “您放心,我有数的。”玉英点了点头,被白妈妈拉了去下人房用饭。 菜色跟主子吃的是一样的,只是摆盘没有那么精细,里头的肉也多是边角料。 但这样的饭菜也是难得的,在那些不那么厚道的人家,如此有菜有肉的饭菜只有主子身边贴身看重的人才能吃上呢。 玉英却有些食不知味,她胡乱的扒了两口饭,看向白妈妈,问:“妈妈,您可知道咱们这附近哪儿有果园?” 家里家外的各色采买都是白妈妈经办,她可以说是除了玉英之外苏婉纯最看重的人了,也是这府里对附近最熟悉的人。 白妈妈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夫人想要果子了?去集市上买就是了。” 玉英摇了摇头,打量着白妈妈也不是外人,便将苏婉纯在铺子里的打算告知了她。 “这附近哪里有果园我也不知道,过两日便是市集了,你去镇上集市上问问那些卖果子的,也许有果园的人家呢?” 这也是个办法,怎么都比两眼一抹黑来得好。 原本这个主意是应当告知苏婉纯的,但玉英一心都想着要将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好了。 第204章 一家之主 这才能让主子消气之余,对她更是看重。 贴身丫鬟有什么小心思苏婉纯一概不知,屋里她对着秦铮以及……秦铮端进来的一大碗饭菜瞠口结舌。 “快吃啊,你今儿饿坏了?”秦铮笑眯眯的,瞧着还有点儿邀功的意思。 “……” 苏婉纯无语凝噎,她就算是再饿,一顿也吃不了这许多。 这么大一碗的饭菜,分一分都够她吃一天的了。 也不知道秦铮是怎么想的,她多大的胃口,难道秦铮不知道? 罢了,总归是好意。 苏婉纯到底没有责怪他,当然也没有夸奖的意思,埋头吃了起来。 “对了,庄上的庄稼都发了芽,涨势不错,庄子里头还有个小池塘,王老汉问我是养点儿莲藕还是养鱼。” 正跟一块排骨较劲的苏婉纯愣了一下,抬起头擦了擦嘴,“不能一起养么?” 她记得许多荷花池里头也是有鱼儿游动的,养莲藕应当也是这个道理? “要是一起的话,那池塘得扩建一下。”秦铮有点为难。 原本扩建个池塘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如今周围能干活儿为人老实的壮年汉子都在山上帮忙建山庄。 若要找扩建池塘的人,得远一些了。 不方便不说,不知根底的也容易出事,若不是万不得已,秦铮并不想这样做。 瞧着秦铮为难的模样,苏婉纯思考了一下,“如今再动土木也不妥当,今年先把莲藕种了,等来年人手足了,是扩建养鱼还是另外挖个池塘都方便。” “听你的。” 于秦铮而言,那池塘要养点什么还是空着都不是问题,主要还是苏婉纯的想法重要。 一大碗饭苏婉纯死撑着也支持完了三分之一,不想为难自己,她索性把碗往秦铮那儿一推,示意他给吃了。 “县城的铺子要开了,加上镇上的铺面,咱们家的人手不足以支撑三家铺面,为了这个再买人也不划算,倒不如在村里开个作坊,也算是回报村里人对你幼时的照料。” 虽说因为一而再的讹诈,李全才还隐隐有维护那些无理取闹之人的意思,导致了苏婉纯并不喜欢跟村里人相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曾经对年幼的秦铮的照料也是无法抹去的。 哪怕只是一碗自家吃不完的剩饭,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也是能让秦铮活下来的条件。 苏婉纯并不会去否认这些,如今有了主意,她并不介意拉拔村里人一把,也算是为秦铮报恩了。 秦铮抿了抿唇看向苏婉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对祥林村众除何大妹跟吴氏母女之外,对旁人并没有多少好感他是知道的,可便是如此,苏婉纯还是愿意给村里好处。 别看只是作坊做工的机会,于很多人而言,那都是将日子过好的契机。 “我让玉英明儿请村长来,你若是没有意见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瞧着他满脸的感动,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这作坊本来就是要建的,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若有什么闹事的不妥的事情都好及时处理了。” 她的声音小若蚊蝇,但秦铮也没管她在说什么,他认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既然认定了苏婉纯是为了村里好,是为了他好,那么这件事就是如此了,不是也是。 秦铮欢欢喜喜的干掉了苏婉纯的剩饭,将碗筷送到厨下去,此时大家都已经吃完饭许久了,白妈妈甚至已经将厨下收拾了个干净。 如今除了烧火的丫头正抱着烤熟了的红薯在啃之外,灶屋里没有旁人了。 小丫头还年幼,正是嘴馋的时候,苏婉纯也没有特意拘着,只要不浪费,不扒拉主家的粮食卖出去换钱,要吃的话吃多少她都是不管的。 白妈妈也疼爱孩子,知道这丫头嘴馋,时不时的就给她烤上两个红薯吃。 万没有想到秦铮这个时候回到灶间,还被抓了个正着。 七八岁的小丫头吓呆了,抬起头看向秦铮,见秦铮动了,立马将吃了一半的红薯塞到身后。 “老爷……” 秦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虽然意外这个时辰她还在吃东西,但这个年纪的丫头贪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他没有必要去计较。 即便是这丫头偷了吃的,那也该交给苏婉纯去解决才对。 他虽说是一家之主,但管理下人的事情是从来不插手的,就算是小六子做了错事,也是交给苏婉纯去解决,更遑论厨房里的丫头了。 “碗筷一会儿让人洗了。” 只淡淡的留下了这一句,秦铮扭头便走了。 回房里还不忘跟苏婉纯提起这件事。 “是春妮,咱们家也就她这么贪吃了。”苏婉纯一听秦铮这话便有了答案,“那丫头爱吃,厨艺上也有些天赋,我便放在厨下让白妈妈带带她,等长几年说不得还能去咱们家的铺面里头做个甜点师傅。” 自小培养大的厨娘,自然是比从外头请的好。 吴氏跟何大妹如今的手艺是不错了,但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比自小练就手艺的人要差许多,那春妮又是有天赋的,苏婉纯是真的想要好好培养。 也是如此,白妈妈才会那么宠爱她。 秦铮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个缘由在里头,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没有责罚那丫头。 “咱们家的这些人啊,年长的便罢了,年幼的那几个当真是各有千秋,都不是十分蠢钝的,好好培养一下,过几年咱们家的生意经营起来了,手里也有可用之人。” 光是想想,苏婉纯便觉得自个儿运气好。 她买人的时候想的只是整个一家子买下来的话好拿捏,并没有指望着那几个小的能有什么用。 可如今细细的观察下来才发现,那些小的将来说不得还要比他们的爹娘更有用。 这都是天大的好运道,同时苏婉纯也算是渐渐理解了陈氏的想法。 自小培养的人忠心不说,还能观察到他们的品行,用起来顺手又放心。 第205章 敲定 作坊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县城的铺面已经开始装扮了,但作坊还只是有个想法,未免后续货物供应不上,苏婉纯第二天一早便见了李全才,将想要兴建作坊的事情跟他说了一声。 “这是好事啊!”李全才欢喜的不得了,“作坊的人手可是在咱们村里出?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盯得好好地,不会让那起子不懂事的人来为难你。” “从村里出的人,知根底不说,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生事,我自是最喜欢的。”苏婉纯含蓄的笑了笑,也算给了他准话。 甜枣给了,大棒也不能缺。 在李全才最高兴的时候,苏婉纯又缓缓的道:“若有人要生事,我也是不怕的,不说府上那么多家丁小厮呢,我同如今县城来的钦差还有些交情,若有人要找麻烦,吃亏的应当不是我。” 李全才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泼下。 人人都道苏婉纯只是个不知哪里来的姑娘,在这村里没有根底,若不是有秦铮护着,人人都能欺上她的脸面。 谁知道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今却能让秦铮过上奴仆环绕的生活,如今还跟县城里钦差大人有了交情。 那可是钦差! 不知比县令大人强上多少,在他们这些泥腿子看来,县令大人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钦差……那是连县令对着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人物。 如今之前那县令落了,还会有新的县令来,又怎知不是那钦差大人手底下的人,又怎么不会照顾苏婉纯的脸面呢? 原本李全才便没有什么占便宜的心思,顶天也只是想要给自家亲朋好友谋点好处。 如今听苏婉纯这样一说,他连谋好处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 只想着仔细再仔细,可万莫要得罪了人,好处没得到多少,还给自家生了灾厄。 “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着。” 苏婉纯笑了起来,“作坊刚起步,要用到的人也不很多,先找十来个老实本分的短工用着瞧瞧,后续可能还会加。” 那就得看这边的人干活是不是让苏婉纯满意了。 李全才满口应下,十来个短工,便是能让十几个家庭日子过得好起来啊,他怎么能不应下? 这么好的事情,落到别的村里都是要将这主家供起来的。 偏他还曾经给过苏婉纯没脸,现下想想冬日里想要苏婉纯给那些伤者赔偿的事情,苏婉纯没有怪罪的意思,李全才自个儿脸上都觉得躁得慌。 “村长先回去找找短工的人选,顺便定一定作坊的宅基地,明儿会有人带着材料进村,后续的事情先将作坊建起来再说。” 李全才心里存着事儿,听苏婉纯这样讲,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听她没有旁的叮嘱了便起身告辞。 这时候玉英匆匆忙忙的从府外跑进来,正好跟李全才打了照面,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玉英姑娘小心。” 虚虚的扶了她一把,见玉英站稳了,李全才这也就松了手。 “多谢村长。”玉英吁了口气,还好没摔着。 道谢过后,并未有跟李全才说什么的意思,她又脚步匆匆的跑到了屋里去。 瞧着是真的有急事儿。 人家家大业大,一日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理,李全才见状也只是摇了摇头感慨,有钱果真是好,有什么事儿都能让下头人跑腿。 倒也没有多想什么的意思,他还有自个儿的事情要做。 羡慕别人也总不能羡慕的自己日子不过了。 “夫人,夫人,果园有消息了。” 玉英嚷嚷着进屋,见苏婉纯稳当当的在花厅里坐着,眉目清淡镇定,她忙停下了脚步,缓缓走到她面前行礼。 “我何时教你这般行事了?后头又鬼追么?”苏婉纯有点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平日里在跟前伺候,玉英瞧着还算妥帖,但没想到却是个不经事的。 玉英惭愧的低下了头,斯斯艾艾的到她跟前,“奴婢知错了。” 她性子就是这样,苏婉纯也懒得多说,随手将帕子撩到她身上,“擦擦汗,慢慢说,果园的事情怎么说?” 见苏婉纯神色淡淡并未有恼怒的模样,玉英也算松了口气,接了帕子擦汗,打起精神来。 “奴婢打听了,三十里外有个杨家湾,哪里有一户人家种了三十亩地的果园,平日里都是靠卖果子营生的,果子照料的都不错,只是日子过得不太好,若是咱们能吃下他们家的果子,想来他们是愿意的。” 家里有果园日子还过得不好? 苏婉纯皱起了眉头,若果子当真不错,怎么会拮据呢? 她不太明白,不过这总归是个好消息。 “既如此,咱们过两日去瞧瞧。”苏婉纯摆了摆手,只要果子当真好,管它其中有什么关窍呢,左右与她无干。 玉英躬身应了,转头去准备苏婉纯出门的事情。 若要签契约,笔墨纸砚一应都是要备好的。 陈氏听着了这个动静走出来,“你又要出门了?” 打量着她额头上的纱布薄了许多,苏婉纯眼中带着笑意,“去采买果子去。” 想着陈氏总归比她见多识广,于是她便将果园的疑惑同她说了一通,看看陈氏有没有什么看法。 听了她的话,陈氏心中便有了猜想,又见苏婉纯满脸的疑惑担忧,便问她:“果农手里产的果子,一般都能销往哪里?” “除开市集上外,应是卖与做果脯的人家和一些大户人家?” 陈氏又道:“做果脯的商户,往往手里都是有自己的果园,而大户人家嘛……即便没有专门的果园,在庄上种两颗果树也够自家嚼用了,能在果农手里买的有多少?” 若是卖给百姓,大部分百姓都只能温饱,哪里有闲钱买果子吃? 便是孩童嘴馋,山上也尽有野果子可尝了。 因而,除开比较精贵的果子外,平常果子是很难卖动的。 自家种植果园的果农,平日里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有时甚至还比不上专门种庄稼的人呢。 苏婉纯明白了陈氏的意思。 第206章 可用之人 难怪果农并不多,不仅有手艺的门槛在其间,更甚者便是费尽了心思学成手艺,也依旧日子不好过。 与其如此,那些会种植果子的人家想来倒是更多的回去大户人家家里做工。 “果真还是陈姐姐见多识广,是我着相了。”苏婉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若不是陈氏在这里说明白了,她还在那儿猜来猜去想不通呢。 “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你换个角度想想自然就通了。” 陈氏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无非也就是眼界二字而已。 虽说如今看来苏婉纯是差了些,但陈氏却认为她有许多地方是很多贵女都比不上的。 各有所长而已。 同陈氏说了几句嘴,她便被丫头催着回去歇着了,花厅虽然是屋里,但前后都是有风的。 而此时陈氏是最不好见风的了。 若不是做丫头的看得紧,陈氏都想着跑出去玩了。 如今虽然不能出去,但总是能托苏婉纯去买点儿外头的东西回来解闷儿。 她离开了,苏婉纯也没有一直在花厅里坐着的意思,起身往自个儿的小书房去。 前两日季老又让无药拿了些账本来,这几个月季老的医馆都没有正经开过几天门,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账目。 不过毕竟送都送来了,苏婉纯还是要理清楚的。 “夫人。” 白妈妈端上了一杯安神茶放在苏婉纯的手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什么事。” 看了眼苏婉纯的侧脸,白妈妈轻声问她:“不知夫人可选好了作坊的管事?” 这倒是让苏婉纯来了兴致,她将笔墨放好,撑着下巴看她,“这是想毛遂自荐了?”不怪苏婉纯有这样的想法,从前家里有什么买卖生意,白妈妈都是不管的。 她也就是在府里厨下管自己的事情而已,旁的她从不多问。 偶尔来这一次,苏婉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好奇。 听了这话,白妈妈不禁笑起来,“老奴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做那管事?不过是瞧夫人久久拿不定主意问上一嘴罢了,若夫人有了人选,老奴就不多嘴了。” “你哪儿就年纪大了?王老汉才做了庄头呢,我还想着你要做作坊管事跟他打擂台来着。” 跟旁人比起来,苏婉纯跟白妈妈相处的态度就像是自家亲朋一般,很是亲近,也从不拿主子的威严拘束着白妈妈行事。 只要有章程,能办得好事儿不背主,苏婉纯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位长者。 白妈妈嗔了苏婉纯一眼,“若年轻时说不得还有这个心思,如今老了,没那些锐气了。” 从她的行事上可以看出,白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如今倒是平添了一份平和。 苏婉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方才你说有人选推荐,是谁?” “在前头书房给老爷跑腿的随行,夫人也见过的。” 这名字苏婉纯倒是有些印象,“是镇上铺子里随安的兄弟?” 白妈妈给了肯定的答复。 “随安是个伶俐的,随行如何?” 随安不仅仅伶俐,更是有眼色会办事,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还识字,也就是年纪小了些。 若非如此,苏婉纯也不甘心让这样的人才只是做个跑堂小二。 镇上这许多日子,镇上的铺面都没有出过事,根吴氏所言,大部分事情都是随安帮忙处理的。 若是吴氏不愿意去县城里,苏婉纯打量着是要让他去做县城管事的。 只是没想到他还有个兄长入了白妈妈的眼。 “随行要比随安年长几岁,为人也要稳重一些,也识字就是不够机灵。” 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到如今还没有在苏婉纯跟秦铮面前落下名号。 要在眼皮子底下的作坊做管事,要稳重有眼色听话能办事,不堕了他们家的名头,这便够了。 至于机灵与否,那倒是不那么重要,做作坊的管事又不是要去铺面里的,无需平衡客人之间的关系。 相反,耿直一点反而更好,手底下若有不懂事的人直接指出来。 虽说会不留情面了一些,但未必没有好处。 “我回头会见见这个随行,若当真能成,算你大功一件。”苏婉纯拍了拍白妈妈的肩膀,心里很是赞赏。 这白妈妈年纪大了些,当日苏婉纯买回来也只是想做个厨娘使唤的,谁知道她竟能挑起来内院大管事的梁,苏婉纯心里也高兴,并未有打压的意思。 左右秦铮要忙着上学,她要忙生意,屋内总是要有人管着的。 白妈妈忠心,夫君在庄上做事,儿子也在秦铮身边,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对苏婉纯尽心尽力办事才是于她最好的选择。 “那老奴就先多谢夫人了。” 摆摆手示意白妈妈先下去,她手头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等空闲下来,也到了秦铮下学的时候了。 因着这几日忙乱,一家子都是分开吃食的,尤其是陈氏还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为了让她不惦记着,也该分开吃饭。 苏婉纯跟秦铮在房里,听秦铮说了学堂里的事情之后,苏婉纯便将准备去果园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杨家湾的果园我也听说过,据说那家人之前是在府城一家果脯铺子东家的果园里头做长工的,不知什么缘故被遣了回来,回乡之后买了荒地又种起果子来了。” 这倒是同陈氏的猜想别无二致。 苏婉纯点了点头,能在府城的果脯铺子背后帮忙种果子的,手艺应当差不了。 就是不知道被遣回家是因为主子的缘故,还是因为那家人不安分。 不过这都不碍,左右果子生意她也是当坛子肉跟肉干生意的副业做的,本意不在这上面,只是为了添加商品种类而已。 若当真做得好,她回头自己置办个果园,若不好停了或者是另外找果园也是一样的。 只要能将眼下的困境过去就是了。 将自己的打算跟秦铮说了一通,换得他赞同的点头。 第207章 掩人耳目 “这般说来,建作坊你是打算做坛子肉?” 长久的生意才用得上作坊,以苏婉纯的说辞,如今他们要做长期的生意,自然是坛子肉为佳。 苏婉纯却摇头,“坛子肉制作不难,很容易就会让人学了去,旁人做顶多也只是味道差一些而已,我想着做坛子肉还是得咱们自家的人来做才好。” 坛子肉的作坊她是要开,但却不会在村里。 左思右想,还是村外的庄子合适。 那里有人手劳力,还个个都是签了死契的自家人,都是一家一户的外乡人,苏婉纯不怕他们将方子泄露出去。 “那……”秦铮皱起了眉头,他们出货最大的就是坛子肉了,苏婉纯既然已经决定要交给自家人做,那还开什么作坊? “作坊里要做的是果干、果脯、果酱,以及肉干。”苏婉纯笑了笑,“咱们总是得要有一个明面上的作坊的。” 坛子肉的买卖一铺开,注定会有人盯上他们。 明面上的不怕,有陈将军跟顾桡保驾护航,若如此还是糟了难那也只能说是他们的命! 但那些宵小却不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村里的作坊帮着掩盖一部分,不至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村外庄子里。 对上苏婉纯沉稳的仿佛做好了一切准备的神情,秦铮心下一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虽说只是摆出来给人看的作坊,但也不能糊弄了,有坛子肉生意在前头带着,果干果脯生意也不会差了去,需要的东西多着呢,不能在这上头出了岔子。” 苏婉纯小心的看了秦铮一眼,生怕他在这件事上头拎不清。 做吃食生意的,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情都要珍之重之的对待,如若不然的话,味道会差不说,若不干净吃坏了人那才是要真的出事呢。 秦铮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会时不时的去瞧,必不会拖你的后腿。” 大面上有苏婉纯把控,若是这点小事他还处理不好的话也太无能了些。 没有反驳秦铮的话,苏婉纯只是笑了笑,同他提起了随行的事情。 “那小子老实本分也是个有章程的,难为你看得上他。” 秦铮笑了笑,他这话倒是没有贬低的意思,他身边能出一个给苏婉纯帮得上忙的人,他面上也有光。 但落在旁人的眼中就不是如此了。 苏婉纯有点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听老爷这意思,是舍不得放他出来我用了?” “我哪里有这心思。”秦铮无奈的去哄她,“别说是我身边的了,这府里府外用人的哪一个不是你带出来的?我只是担心随行到底挑不起大梁让你多费心了。” 随行虽然瞧着稳重,但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子。 若是再满是自家人的作坊里做管事,出了点岔子苏婉纯斥责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那是要招工的作坊,随行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坏的也是他们家的名声。 毕竟是没有经验的小子,秦铮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苏婉纯撇他一眼,她是那么没轻重的人么? “在他没有上手的时候我会带他两日,你安心就是,堕不了你的名头!” 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还偏要往这上头想。 秦铮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瞧她饭吃好了,便将桌上的碗筷收起来一会儿让丫头好端下去。 “我有什么名头?谁不知道这家里是你当家,我是怕堕了你的名头!” 如今秦铮也不忌讳那些个人说他吃软饭了,其实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有时候反而还能自己拿出来调侃两句。 自嘲的态度让苏婉纯心里有气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发,这人明知道她听了这话不痛快还拿来说嘴。 见秦铮满脸无辜的模样,她也没了说什么的心思,让小丫头来收了碗筷,玉英端水进来洗漱。 “我先午睡了,你这两日沐休,可得带着钱大哥跟钱二哥在村里好好玩玩。” 钱虎便罢了,在这村里待得时间不短,该见得该玩的都差不多了,钱豹可正是新鲜的时候。 他们好好地去玩了,才不枉苏婉纯特意跟先生说了将秦铮的沐休假放在这两日。 “你放心,我有数的。”秦铮顿了顿,又告诉她,“如今到了山货的时节了,你瞧着是让村里人上山去捡还是咱们自家人去?” 春日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吃不上饭的人家都是靠着山里的山货送到镇上去卖钱活命的,以秦铮的意思,整个山都是他们的了,也没有必要跟村里人挣那点儿山货钱。 然而苏婉纯却不这样想,看出了秦铮的言下之意,她冷哼,“村里就我们这一座山,不让他们进山便活不成了?” 若是如此的话,她当日提了要买山,李全才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了。 这座山不是山货野菜最多的,只能说是因为连着后头好几座山的缘故,猎物比较多罢了。 也是这个缘故,秦铮当初才会在半山腰建屋居住。 但采摘山货的人家往往是不走这边的。 山庄马上就要建成,苏婉纯自然是忌讳外人上山的。 至于山里头的那些山货,他们家这么多奴仆难道无人去采就平白浪费了不成? 即便浪费了,那也是得在她手里! 秦铮张了张嘴,“毕竟咱们不差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后头还有许多话说,但对上苏婉纯的视线便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苏婉纯冷哼,“肉便是烂了,那也是烂在自家锅里,我不点头谁也别想来占便宜!” “可你在村里建作坊,你不也是给了村里好处么?” 既然是要给好处卖人情,那也不差这一点了。 秦铮处处都好,但就是重情又不分人这一方面,苏婉纯有些看不上。 当日宋大江那般的处处为难,他还是将人家当做长辈看,而正儿八经将他当晚辈看待的老张头呢? 一年到头都去看不了几次。 苏婉纯不能接受这般行事! 如今见秦铮不明白,她索性也就说得清楚一些。 第208章 不留余地 “在村里找人建作坊,给他们工钱营生,那是咱们点头给的恩惠。”苏婉纯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不容他避开。 “至于山里的山货,我同意他们去摘,那是我好性儿,我不点头他们去摘,那便是偷抢!” 山都是她的了,山里所有的出产自然也都是有主的,跟隶属于村里的那些山不同。 那些山里出产的山货都是无主的,谁摘到便是谁的。 秦铮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瞧着他这模样,苏婉纯也算是有底了,“该不会是已经有人想上山采摘山货,来找你说嘴的?” 原本秦铮还以为这不是个事儿,为了尊重苏婉纯的意见才没有应下专程回来问她。 见她反应这么大,秦铮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了。 “你没答应?” “没有没有。”秦铮忙摆手,“说好了家里的事情都是你打理,我自然是要回来问你的意思的。” “没答应便好。” 这话苏婉纯是相信的,故而也放下了心。 想到那些去找秦铮说嘴的人,心里却又有些不甘。 索性,她也没有什么贤名,也不顾及那许多了。 “玉英,去找白妈妈来!” “是。” 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玉英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秦铮一眼,到底还是躬身走了。 “婉纯……” “秦大哥,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敢上门来问我?”苏婉纯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来看他。 秦铮答不上来,小心地看着她,“因为你是女儿家?” 就算村里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多顾忌,但那些大男人找苏婉纯说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 别的不提,她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呢。 然而苏婉纯却摇头,“不仅仅是为此,更是因为我在村里立下了威名。” 冬日里,那几乎人家强逼着他们赔偿的事情,让苏婉纯在村里立了威。 让人知道,她不仅仅是手里有钱财,而且还够狠! 谁也没有怀疑过,当日若是苏婉纯当真花了一千两银子让那些人签了死契她会不会直接将人给打杀了。 秦铮也是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如此这般行事,在大户人家里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落在这小小的村里,却是当头一棒。 让人知道,苏婉纯不仅有钱财有本事,更是有手段够狠心。 当真惹恼了她,她是能做得出使银钱来使绊子的事情来的。 这也是为何贫头百姓不敢招惹有钱人家,哪怕只是个商户的缘故。 相比于苏婉纯让他们眼瞧着的雷霆手段,秦铮就显得好说话多了。 虽说他曾经有吃人的恶名,瞧着身板模样也凶悍,但村里看得透的人还是有的。 秦铮连当日的宋大江都能容得下,还能好好敬着,更何况他们? 有事相求,还是这种危害了他们利益的事情,找秦铮显然是比找苏婉纯更好说话的。 别的不提,他们还有跟秦铮一同长大的情分在里头呢。 这些事情秦铮不懂,苏婉纯便掰开揉碎了跟他说明白。 秦铮也不是蠢人,稍微提点他便心下了然。 正是因为了然,才更觉得心寒。 他从来顾念着同村的情意,有什么好处都时时记着,让苏婉纯分一点儿出去拉拔一下村里人。 但结果呢? “人总是自私的,他们虽然可恶,但却也只是想着让自家人好过一些罢了,无可厚非,更没什么可怨的。” 如此的人情冷暖,苏婉纯见过的不多,但听说过的却不少。 切身的遇见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而还能反过来安慰秦铮。 “是我糊涂了。”秦铮垂下了头,心有愧疚。 有什么能比自家更重要的呢? 他不能看在家里不缺这点儿山货的份上而将自家的东西分给外人。 这是吃里扒外。 秦铮虽然耿直,但却不是不同情理的。 见他总算是明白了,苏婉纯舒了口气,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说话时候,白妈妈来了。 “见过夫人、老爷。” 原本这白妈妈的态度没什么,但刚听了苏婉纯那么多话,秦铮也学会多想了些。 白妈妈见礼却是先叫的苏婉纯,这又何尝不是他无能的表现? 无能便罢了,竟还想着吃里扒外,当真不配为人。 “你去跟王老汉说一声,让他从庄上分十个汉子出来,将村里进山的路堵住,不许旁人进山!若有强闯的只管打出去!” 白妈妈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但却还是多问了一嘴,“可有个章程?” “以强闯民宅、强占民地与偷窃论处!” 毕竟是跟在苏婉纯身边许久的管事妈妈,白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一转,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强闯民宅跟偷窃这两项,被主人家发现了是可以直接将贼人打杀了的,有律法保驾护航,便是拉到官府里去也无人能说什么,左不过就是一句狠心罢了。 “最近那些人吃喝都在山庄的工地里头,晚上也不回就当守夜了,你回头让人送点厚实的铺盖去,我倒是要瞧瞧,村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欺到我家头上来。” 苏婉纯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秦铮一眼。 若当真拿到了人,她可不会顾忌秦铮的脸面。 陈氏跟钱虎钱豹兄弟还在家呢,到时候谁也说不得她不好去! 白妈妈忙躬身应了,“老奴这就去办。” 玉英还想说什么,却见苏婉纯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主子的吩咐没法不听,她只能安静的走了。 “要不要抱着我哭一场?”苏婉纯促狭的看着佝偻着背的秦铮,他平日里处事也不是个软弱的人,怎么遇见了村里的事情就变得如此了? 不过想来,也就只有情谊二字能让他如此低头了。 重情重义的人苏婉纯就算怒其不争,也没法说出他的不是来,见秦铮这般模样,心里更是软了几分。 “作坊已经在建了,若是咱们村里人要在我手里讨生活,好好干,即便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亏待了去。” “若要生了起事占便宜的心思,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第209章 真心换真心 她的所思所想无一不是在为自家考虑,秦铮又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当真帮着别人家来掏自家的好处。 若是没想到这一层便罢了,如今被苏婉纯点明了他还要如此的话,那可当真就是不配跟苏婉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约好了去果园的日子,秦铮的沐休也结束了,钱豹提出告辞。 “如今县城也没多少事情,钱二哥何不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山上山下的是见过了,镇上却还没有逛过呢。” 看得出钱豹在的时候秦铮心里高兴,就连陈氏都愉悦了不少,如今他要走,苏婉纯少不得是要挽留一二的。 虽说这挽留不一定有用就是了。 “我们兄弟是来保护世子和夫人的,我哥已经在夫人身边保护了,大人身边不可没人。”钱豹如是道。 县城怎么可能无事? 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罢了。 虽说那起子人没那个胆子真的对钦差世子动手,但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 钱豹兄弟的存在,就是为了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保护顾桡跟陈氏周全。 万不能只保护一人而忽视另一人。 苏婉纯哑然,人家一心为主,她也不好说什么。 钱豹决定要走,那便是要离去了。 问明他离开的时辰之后,苏婉纯进了院子里头,指挥下人给钱豹收拾行装。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自家做的别嫌弃。” 一堆堆的也就是腌菜果酱肉干之类的,虽然种类繁多,但量却没有多少。 倒不是苏婉纯小气,实在是她地窖里的吃食几乎被季老等人搜刮了一遍,她回到家就不剩多少了,给钱豹带去的这些还是她近日来抽空做的呢。 腌制的时间不长,没有之前留下的入味,但胜在清爽。 钱豹却很高兴,他见多了金银财物,知道那些东西虽然值钱珍贵,但实在是不费什么心,而苏婉纯准备的这些零散吃食都是她亲手做的,这才是真正的心意。 真挚的心意比千斤还要重。 “多谢弟妹了,你的手艺好,我吃用完了这些少不得还要找你再讨些。” 费心准备的礼物人家喜欢,苏婉纯心里也高兴,“待你们回京之日,我给你们备上一车子,够吃好几个月的量,到时候可别嫌我送的东西繁琐又不值钱,占了地方才好。” “不会不会。” 钱豹笑了,同苏婉纯又说了几句,视线转到秦铮身上。 他们可交托生死,比之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了。 关系到了这个地步,多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钱豹上前一步,给了秦铮一个拥抱,独臂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背。 “好好对待弟妹,照顾夫人!” “你放心。” 秦铮重重的点头,照料苏婉纯是他的本分,无须再提醒。 而陈氏愿意到他家来暂住,除开苏婉纯的脸面之外,也更是对他们的信重。 他便是竭尽全力,也不会辜负了这般信重。 钱豹转过脸,对陈氏行了个军礼,翻身上马。 打马离去,并未回头。 知道钱豹的本事,一众人等也没有送他的意思。 歇了一晚上,秦铮一早进了镇上去书院上课,苏婉纯没过多一会儿也带着玉英走了。 就连无药也背着他的药篓上山去,也不知是打猎还是采药。 家里瞬时间便只剩下了两个老人并陈氏一人了。 陈氏瞧着好不羡慕,“季老,我什么时候能出门啊?” 能治好伤势,千小心万小心都值当,但她瞧着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闲不住了。 如今她在家能做的也就只是看看话本而已,就连下厨都不能了,跟米虫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日子清闲又舒坦,但就是太闲了,陈氏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季老看了她一眼,到房里将她额头上的纱布掀开细瞧,下了定论,“山庄建成你就能出门了。” 她额头上的痂已经长好,到了山庄建成的时候,最外头一层应该渐渐开始脱落了,那么陈氏也无需待在家里不见风不见人的闲着。 算算日子,山庄建成就在眼前了,也就是说不多几日的功夫她便能出门去玩了? 陈氏一双眼睛晶亮,“多谢季老!” 瞧着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季老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要不是陈氏不缺银钱,能用得上好药,内外调理得当的话,哪里会好的这么快? 其实结痂长好了将伤口捂住也不是完全不能出门的,只是捂得时间长了到底对恢复不利,还是让陈氏多憋闷两天。 季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处理这样的伤患了,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头,苏婉纯已经到了杨家湾。 不用多打听便知道了果园所有者的下落。 站在篱笆院门前,内里的院子一目了然,苏婉纯早有预料对方的日子不好过,但却没有想到这么不好过。 玉英见苏婉纯没有多余的吩咐,便上前一步去敲门,“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窗子口露出了一颗瘦巴巴的小孩儿头,他谨慎的打量这来人,见苏婉纯跟玉英是两个女儿家,穿戴也不错,不由得稍稍放下了些心。 “你们找谁?” 男童的声音低低的,没有孩童的清脆,反而带着几分虚弱,听着直让人心中发软。 “村里的果园可是你家的?”苏婉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你家大人呢?” 苏婉纯的声音柔然清浅,又带着少女独有的脆嫩,实在看不出半点恶意,小男孩儿却更防备了,“是我家的。” 没来得及再问,苏婉纯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是谁?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回过头去打量,是两个中年男女,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几乎是补丁摞着补丁,瞧着日子过得是真不好。 苏婉纯抿了抿唇,又问了遍果园的归属。 那对男女眼神立时便警惕了起来,男人上前一步,将媳妇儿挡在身后,“是我家的果园,我们不卖!” 送上门的生意还如此这般的态度,玉英有些不满,上前想要呵斥。 第210章 主子谦卑,丫头倨傲 在叱骂出口的最后关头,苏婉纯总归是将玉英给拦住了。 贸然的上门原本就有些唐突,人家心有戒备也是应当的,何至于一句说不好就恶语相向呢? 苏婉纯上前一步,“您误会了,我是想要购买你家的果子。” 只要不是为了强买果园来的就好,夫妇二人显见的松了口气。 这时节果子也不好卖,有买卖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两人带着苏婉纯主仆进了院子。 “家里没有好东西,只白水一碗,请夫人莫要嫌弃。”男人搓了搓衣角,瞧着有些局促。 来此又不是为了喝茶的,苏婉纯笑了笑,“白水比茶水要解渴,有心了。” 这男人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不太会说话,听了苏婉纯这样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这位夫人,你要买我家的果子,不知道怎么个买法?”他媳妇儿风风火火,直接便问了出来。 瞧着是个爽利人,苏婉纯也喜欢跟爽利人打交道。 “我得先瞧瞧货,看值不值得我收。” 在没有看到水果品质之前,她怎么好定价呢? 若苏婉纯张口便定了价格,不管是高是低他们心里都是犹豫的,提出先看货,才是正经做生意的人。 “该的该的,我这就带夫人去果园。” 说话间,苏婉纯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名讳与基本情况。 男人叫方铁柱,以前是在府城赵家的果园里头做了十几年长工,他手艺好,东家想要让他签卖身契一辈子干活,他不愿意孩子莫名成了奴才秧子,便跟主家闹翻了。 又因赵家在府城有点名望,故而他也找不到另外的活计,只能带着老婆孩子回乡,靠着手里积攒下来的钱财买了几亩地重操旧业。 余下的事情就同苏婉纯猜想一样了。 女人叫何大芳,是从祥林村那边嫁过来的,苏婉纯稍打听了一下,知道她跟何大妹有七弯八拐的亲戚,细算起来算是何大妹的表姑。 有了共同熟识的人,两方的关系亲切了不少。 苏婉纯还有些懊恼,“亏我还废了那么多心思找果园,早知如此,便该找大妹姐先问问的。” 何大芳摇头,“我那个表侄女,命苦也倔强得很,另立门户之后根本就不跟家里往来,前两年我家日子还不错,逢年节我去看过她,她也不乐意让我们帮忙,有什么事儿宁可一个人扛着。” 想起何大妹的为人处世,跟在村里的种种遭遇,苏婉纯叹息的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说得好呢? 若何大妹不是今日这般的倔强刚强,说不得早就被人逼死了去。 说话间到了果园,这个时节成熟的果子不多,也就是琵琶枣子一类的,让苏婉纯意外的是,他们果园里头竟然还种了樱桃。 樱桃可是精贵果子,哪怕是放到京城去价格也是不低的。 会种植樱桃的人可不多。 方铁柱挠了挠头,“之前东……赵老爷想在果园里种樱桃,买了种子树苗来让我们研究,咱们这儿不太适合长樱桃,可要是长成了味道也是不错的,没几个人种成。” 他便是其中一个呗? 有这手艺,苏婉纯算是明白了为何那赵老爷想要让方铁柱卖身了。 方铁柱能够种成樱桃,便说明他在种植上是很有天分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身侧,对以后的发展可是十分有利的。 只可惜,方铁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赵老爷到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苏婉纯叹了口气,将心里那点子心思压了下去,“这些果子瞧着都不错,我按着樱桃五十文一斤、枣子五文一斤、枇杷八文一斤的价格收,你看如何?” 除了樱桃之外,其余的果子价格都是跟市价差不多,稍稍低上了那么一两文。 在果子是在卖不出去的时候,方铁柱也不是没有按着这个价格卖过,甚至遇到厉害的,更加便宜的价格也都有。 如今苏婉纯给出的价格虽然不高,但却大大高过了方铁柱心里的预期,何大芳也高兴极了,叠声问苏婉纯什么时候要。 苏婉纯思索了一会儿,“四天之后,每种果子一样五十斤,送到祥林村去,自有人接收。” 她跟着方铁柱夫妇回到了他们家里,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以今日的质量为准,每七日送五十斤过去,以后按着季节的变动更换果子品种及价格,但数量不变。”苏婉纯看着显然识字不多的两人,确定他们听懂了之后再接着往下说。 “如今我的需求量不大,你们一家果园应当是足了,我不是善人,若果子质量差了耽误了我的生意,不仅当次的货款不结算,造成严重后果的话,你们还得赔偿我的损失。” 于方铁柱一家当下的生活状况而言,赔偿一家铺子的损失足够让他们活不下去了。 两人的表情显见的严肃了起来。 “当然,若是你们这儿不出问题,我也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苏婉纯如是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会儿,我歇歇,若没有异议的话咱们可以签订契约了。” 想到两人或许不识字,苏婉纯又建议或许可以让他们村识字的人来做个见证。 方铁柱沉默了许久,最后问:“不知要签多久的契约?” 好快的反应,苏婉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契约的时间不定,若你们的货物不合格,我有权解除契约,若有特殊情况不能继续履行,你们也可提前跟我说明,咱们亦可以解除契约。” 这样的规定,算起来还是苏婉纯稍微吃亏一些。 若他们促狭,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提出解除契约,那苏婉纯重新找果农会很麻烦。 方铁柱也不是真的无知,听了这话便知道苏婉纯是诚心要跟他们做生意了。 再加上何大妹也在苏婉纯手底下做事,若苏婉纯当真是刻薄的东家,以何大妹的心性怎么会还在她手底下干活呢? 虽然放心了一些,但契约之事他还是有些迟疑。 第212章 为难 陈氏有些不服气,刚想说什么便听见了苏婉纯的一声惊呼。 她心中瞬间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怎么了?” 没有回答他,苏婉纯叫了她的丫鬟来瞧。 “结痂开始脱落了呢!”丫头欢喜极了,细细的瞧着那脱落了一点点的血痂。 底下平滑如初带着点儿新肉长出的粉嫩,没有半点从前狰狞的痕迹。 看着陈氏,她几乎喜极而泣,“夫人,疤痕真的没了!” “真的!” 陈氏惊的要站起来,苏婉纯上药的手一抖,药粉瞬间洒在了她的衣裙上面。 上个药还不老实! 瞪了她一眼,苏婉纯伸手将她按了回去,“你老实坐着把药上好!这药可难做了,药材也难得,季爷爷可就给你配了到结痂脱落的量,再撒了到时候不够用我看你找谁哭去!” 季老开的药方方面面都是为了她的伤口好的,在没有看见希望的时候她都能老老实实的遵循医嘱上药,如今这一时半刻的等不住了么? 别的不提,这一瓶药所需的药材可是动了陈氏的嫁妆才补齐的,那里头的药材可都是御赐的好东西,若是没了,要去哪里找药材都难说。 苏婉纯一说这事儿,陈氏瞬间便老实了。 她看着洒在裙子上的药粉心里满是不舍。 早知道就不动弹了。 是她自个儿要乱动苏婉纯才会撒了药,因此陈氏心里虽然懊恼,但却没有迁怒的意思。 见状,苏婉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利落的将她的伤口包扎好了,见陈氏迫不及待,她索性将收拾的活计交给丫头,自个儿则是带着陈氏往季老那儿去。 两个老头子正在话从前,房里传出一阵阵浑厚的笑声。 从前听见老张头的笑声苏婉纯还会意外,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左右这两个老头儿能说得到一块去,季老没心思折腾她们这些小辈了不说,老张头也有解闷的人了,两厢便宜。 见苏婉纯带着陈氏来了,季老忙招了招手,“怎么样,果园的事情谈妥了么?咱们明年有多的酒喝了?” 要他说,苏婉纯酿的酒什么都好,就是量太少了些。 每回就那么一小坛子,分到一家人面前,他能喝上四五杯都是这些小的尊老了。 就该拿大坛子酿酒,这才大气! 老张头也满脸期待的看向苏婉纯。 “季爷爷,在果园采办果子,不是为了酿酒的。”苏婉纯当真无奈了,拿这两个酒鬼老头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又不是那吝啬鬼,自认从未缺过两位老人的酒喝,但季老却像是总喝不够似的。 就算果酒不醉人,但多了也总是不好的呀! 季老也知道苏婉纯去找果子是为了做生意,被点名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不是顺便么?那果子要有多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酿了酒喝。” 果酱果脯都是能存得住的东西,怎么可能多了? 苏婉纯心里更是哭笑不得。 “你要是舍不得那果子钱,老头子出了,让无药给你送上好的果子来!” 这老头子可不缺钱,要让他接下了,这宅子怕是都要被各色果子淹了去。 苏婉纯忙转移话题,“陈姐姐脸上的痂在脱落了,我瞧了确实是没有疤痕,只是还有点儿印子,您瞧瞧能有什么办法么?” 就算没有了疤痕,有印记也总是不太好的。 最好是能够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季老随意的看了陈氏一眼,又让她近前来把了脉。 “身子养的不错,血亏也好了,要半点不留痕有什么难的?结痂脱落之后两个月不见日头就是了,只是这样一来,血亏怕是又要找上门了。”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顾头不顾尾,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陈氏将身体底子养好花费了多少功夫?为了面上不留任何印记却要一朝打回原形。 到时候她身处京城,没有季老这样的好大夫为她调养,之前的毛病就又要找上门来了。 更何况,陈氏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哪里能当真忍得住两个月不见光? 瞧着陈氏面露为难,苏婉纯眼角带笑,娇娇的凑到季老身边去,“季爷爷,我给您酿酒不成么?您定是有别的法子的。” 要说季老也是个混不吝的,秦铮跟无药怎么耍赖他都可以眉毛不动一下,但面对苏婉纯这个娇女娃,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成成成,我想办法就是了,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折腾散架了!”季老瞪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听秦小子说,你去年亲手酿了点儿米酒埋到院子里树底下去了?你家张爷爷身子骨不好,挖出来我泡点儿药酒喝,我就给陈丫头再想想办法。” 若要果酒的话,季老开口,哪怕四五十坛子呢,苏婉纯想想办法也就酿出来了。 但他要的是院子里的那一坛…… 苏婉纯为难的看了陈氏一眼,一时间难以取舍。 她少有酿粮食酒的时候,埋在树下的也不是什么香醇米酒,而是顶顶的烈酒,是用她祖母祖上传下来的方子酿的。 那酒极烈,哪怕是再擅饮酒的人,一坛子下去也要倒了。 她祖母年少时也曾是极鼎盛的商户人家出身,可就是因为这方子,导致了家破人亡。 祖母撒手前将方子交给了她,只让她做旁的用,或腌菜或是留在起烧时降温都好,却万不可许出去,更不能用作生意买卖,就怕找来祸患。 苏家生意遍布天下,不论什么行当的都有,但却就是不做酒的生意。 人人都道是苏家底蕴不够,做不成这生意,却不知这是她祖父留下的家规,焉知不是对祖母家的事情引以为戒。 平白要拿出来她自是不愿,但却被季老用作给陈氏想办法的交换。 许陈氏人情,这自然是个好机会,但苏婉纯却在权衡是否值当。 见她久久不言,季老摆了摆手,“得了,你不愿意拿出来便罢了。” “苏妹妹!”陈氏心中惴惴,她自然知道苏婉纯不愿松口必不是拿乔,自有她的缘由,但若要让她做身体与面容的抉择,她却又下不了狠心。 第213章 两个条件 苏婉纯脚步稳稳的往屋外去,并未停留,直奔花厅而去。 她知道陈氏有话要跟她说。 果然,陈氏脚步飞快的跟了上来,“苏妹妹,我知你不是小气的人,那酒必然珍贵,我拿旁的东西与你换可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弄了来。” “那是自酿的酒,算不得多珍贵,但……那也是我祖母家的方子,我可以拿出来,但你得答应帮我办两件事。”苏婉纯转过头来看着她。 两件事,于陈氏而言没有为难的,但于苏婉纯而言却无比重要。 “你说,无论多难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办妥。”陈氏的表情郑重起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陈氏知道,季老的医术极高,从前也势必是见过世面的,让他如此心心念念的东西自然是世间难寻,苏婉纯要提出条件才肯拿出来这无可厚非。 哪怕是再亲近的关系,也没道理让人不求回报的付出。 等价交换,很公平。 陈氏已经做好了动用这些年兄长积攒的人脉,跟和夫君开口的打算。 “你不可将这酒的存在告知任何人,出了这个门就当没这回事,这是其一。” 紧盯着陈氏的眼睛,苏婉纯缓缓开口。 “这个容易,怀璧其罪,不管是多好的东西,我就当不知道。”陈氏点了点头,很理解苏婉纯的做法。 只是她这里答应了容易,季老那边得要让他守口如瓶才对。 “季爷爷知道轻重的。” 这话苏婉纯说的也没有多少底气,但无论想什么办法,她都要让季老点这个头。 那就不是陈氏要管的了。 “这事儿我答应了,还有一件事呢?” 盯了陈氏一会儿,苏婉纯的视线落在她身边的丫鬟身上。 “你们都下去。” 陈氏明白,第二件事才是苏婉纯松口的紧要。 丫鬟们看了苏婉纯一眼,躬身退下。 就如此不提,还帮她们看住了花厅前后,不让人靠近。 察觉到陈氏的苦心,苏婉纯感激的对她笑了笑,“陈姐姐应当也看得出来,我不是祥林村人。” “你是京城口音,从京城流落至此?” 陈氏想着,若苏婉纯开口让她帮忙找家人,应当从哪里下手。 心中铺开章程,便听苏婉纯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京城苏家人,满门商贾的苏家。” 陈氏一惊,“巨富苏家?你是庶女?” 商人因为很多时候没有官家那么爱惜羽毛,妻妾相争上面比贵胄人家尚且还要惨烈几分。 她下意识的认为苏婉纯也是妻妾相争里的牺牲品。 “苏家嫡枝无庶子女。”苏婉纯摇了摇头,“我是苏家主独女。” 这回陈氏不插嘴了,静静地看着苏婉纯,等着她说下去。 她对苏婉纯的出身早早就有了猜想,以她的行事作风,不像是百姓家的女儿,但眼界却又比不上真正的世家贵女。 最开始她以为苏婉纯是哪家的庶女,这才有才情有本事有心胸却独独少了眼界。 如今听她说自个儿是苏家的女儿,从前种种疑惑也就都清晰了然了。 商家嫡女,因而有生意场上的手段见识,比她这个正经官家小姐还要强不少,但却也是因为商贾家的女儿,导致了她很多事情上面还需要陈氏提点。 “去年我惹了祸事,牵连父母,如今家族发了我的丧,我于苏家而言已是死人一个。”苏婉纯苦笑,于女子而言,没有了家族也就意味着身后没有了支撑。 好在秦铮无父无母亦无亲族,不然她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 “如今我得了消息,父母消了牢狱之灾,重得家主之位,我想知道父母近况。” 提起枉受无妄之灾的爹娘,苏婉纯微微红了眼眶,“我借你的手帮我探听一下,爹娘如今好不好,有没有因为我这个不孝女儿生气,还是……忘了我。” 其实如今的情况而言,苏家家主夫妇忘了苏婉纯反倒是最好的了。 但她这个做女儿的,心里总是惦念。 “这个不难,七八日便能给你消息。”陈氏点了点头,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应下了要求,她心里却还有好奇,“据我所知,苏家虽然巨富,但却从未有过不规矩的心思,本本分分做生意,天下都有名望,你一个女儿家怎么……” 按道理来说,苏家这样的,年年上缴的商税都能比得上大半个国家所有的税收的人家,只要皇帝不动心思,是没有人会去动他们的。 皇帝尚且要靠着苏家的税款填充国库,哪里有灾祸,苏家的捐款便会到哪里,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再混不吝的也不会轻易去动才对。 陈氏回京的日子不长,苏家的事情闹的也不大,她到京城的时候早已经尘埃落定了,因此并不知晓苏家是犯了什么事儿。 “京城永昌侯家的程小侯爷,他……想纳我为妾。”苏婉纯苦笑的摇了摇头。 陈氏愣了愣,回过神来算是知道了苏婉纯说的是哪家,“他也算个侯爷?如今不过是个世子而已,他家里的爵位落到他头上顶天了就是个伯爵,就是仗着有个宫里做贵妃的姑母才敢这般嚣张,竟让人称他小侯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位所谓的程小侯爷是个什么人物,苏婉纯了解的不多,但陈氏却是很清楚的。 她嫁到公侯家,京里各色爵位人家她都是有数的,不少人家都只是头上顶了个爵位,内里什么都没有,空壳子一具。 而这所谓的永昌侯府更是其中的翘楚,她来时京里都有了消息,那府里都得靠儿媳妇的嫁妆度日了。 这意味着什么?媳妇儿的嫁妆都吃完了! 要不是家里靠着那程家豪媳妇儿的嫁妆度日,京里能叫他一声小侯爷?怕是他爹都要打断了他的腿! 陈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苏婉纯一圈,她的容貌不能说是媚人,但却是极为娇俏的,嘴角带着甜滋滋的梨涡,笑起来整个人朝气蓬勃的看着便让人欢喜。 第214章 空壳子而已 这样活力的美人京里少有,那程家豪怕是动了色心。 但更重要的,怕还是盯上了苏婉纯的嫁妆。 苏家豪富,苏婉纯又是嫡枝唯一的嫡女,若出嫁,不说有多少好东西,那压箱底的银子怕是连公主都不一定比得上的。 拿捏了她,也相当于拿捏了苏家,到时候要多少银钱没有? 那永昌侯府又能过上奢靡日子了。 听了陈氏的分析,苏婉纯瞠目结舌。 她还当那程小侯爷只是起了色心,想要纳她回去玩弄呢,谁想到竟打上了家族的主意。 “你可别不当回事,这样的人家多了去了!尤其他们已经动了媳妇儿的嫁妆,难道还会对妾室客气不成?”陈氏摇了摇头,对那永昌侯家嗤之以鼻。 如此想来,苏婉纯不愿过后,对苏家动了手让苏家主夫妇入狱这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依陈氏的眼光想来,这怕是就在逼着她低头呢。 但苏婉纯却知道不是,又或许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她撞破了静贵妃的丑事,是真正自家祸事的源头。 “如你这般说来,他们当我死了便会放过苏家么?” 既然起了心思,那么不达目的怎么会罢休? 苏家不仅仅她一个女儿,她堂姐苏宁也还未嫁,即便不是苏家家主的女儿但也不差了。 怎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苏宁与苏婉纯的关系好,她心里很担忧堂姐的近况。 但却又没有听见苏家有女进了永昌侯府的消息,这就奇怪了。 “苏家虽然只是商贾,但多年生意积累,你当当真没有人脉的么?”陈氏在笑,似乎是笑苏婉纯的天真。 能与苏家做生意的,就算不是大权在握,手里也是有实权的。 若苏家当真动了怒,将多年积攒的人脉抛出来给永昌侯府施压,一个只有空壳子并且不得圣心没有得力京城人的侯府,能顶得住? 静贵妃虽然是贵妃,膝下也有一子,但却并不受看重。 当年皇帝纳她为妃,她仅仅只是为了给老牌世家脸面而已。 那个时候,永昌侯府还是永昌公府呢,老公爷还在人世,他的威名皇帝需要给脸面。 奈何虎父犬子。 贵妃也仅仅只能是贵妃。 这样的人家,或许于七八品小官眼中是个高门大户,但京城,二三品大员遍地走,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程小侯爷,不过是纨绔子弟其中一员而已。 或许苏家要给他脸面,对他客气,但说是惧怕了他,绝不可能! 苏婉纯恍然,她只以为士农工商,自个儿是商贾女儿,对上侯府绝无胜算,她要认命了,但却没有想过自家也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如今她也算是隐隐明白了为何静贵妃要让她进宫面见,不仅仅是为着嫁妆,怕更是想要以宫妃权势压她低头。 “你爹娘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的,你也别太担心。”陈氏笑着对苏婉纯道,“若你想的话,等我们回京城,派人跟你爹娘说一声你的所在,你也能归家了。” 苏婉纯却摇头,“不,我在这里很好,只要知道爹娘活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她在京城已经是个死人了,静贵妃虽说不那么受宠,但到底是有个儿子的,又是皇帝的女人,若当真要鱼死网破,只怕苏家的处境还是危险的。 与其恒生那么多事端,倒不如本本分分的在祥林村做个农家娘子,做点儿小生意令一家人衣食无忧,这也就够了。 脱离苏家她不是活不了,但回归苏家,却会很危险。 “你家秦铮是个读书的苗子,武艺也好,苏家不会看低他,棒打鸳鸯的。” 陈氏只当苏婉纯是惦念秦铮,担心回去了之后让秦铮没有脸面。 “不了,我有我的苦楚,或许我有朝一日会去京城,但不是现在。” 有生之年,她也想重新回到父母膝下,哪怕只是给他们磕个头。 陈氏劝不了她,只能顺从。 “好,听你的就是。”陈氏在心里还有别的计较。 苏婉纯将季老推荐给她,治好了脸上的疤痕,算是她承了情,苏婉纯这儿瞧着没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哪怕是跟她兄长做成了生意,算下来也是陈将军得了好处。 于她而言,银钱不算什么,只要兄长吃得好,而且是双方公平,你情我愿的买卖。 不算是还了人情。 看在苏婉纯的面子上,等回了京城,她会帮着看顾苏家。 大小也是镇国公家,她夫君是皇子公主的发小,公爹也得圣心,兄长更是西北的肱股之臣,若有什么破落户想要仗势欺人,她帮着挡了去,也算是还人情了。 这一切都不需要苏婉纯知道。 “多谢你。”苏婉纯松了口气,还不忘叮嘱,“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里我的消息,也别让人知道了我还活着。” 陈氏跟她有交情,苏婉纯便更不想陈氏掺和进这件事来。 哪怕静贵妃不得圣心,那也是贵妃。 就算镇国公不把她放在眼里,苏婉纯还是忧心给他们添了麻烦。 那可是皇家秘辛! 皇帝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讲这件事压下去的。 “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讲你的事情说出去,安心便是。” 陈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 如此便好。 苏婉纯松了口气。 转过头去,使唤小厮去将院子里树下的那块土挖开去。 坛子不小,当时埋得也不算浅,挖出来费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 一启出来便闻得酒香四溢,不用亲口尝便知道是世间少有的好酒。 也就是酿的时间短了一些,及不上埋了四五年的醇香。 但比市面上的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苏婉纯使唤人将坛子面上的泥土擦干净,又将土坑填上,这才让人给季老送了过去。 “哎呀呀,果真是好酒,香得很呢。”季老迫不及待的开了坛子,都等不及让人拿酒杯,直接用茶杯盛了一杯出来浅尝。 烈如火,醇如春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季老原本带着些许浑浊的眼睛迸发出精光。 第215章 副业 “好烈性的酒!” 将剩下的递给老张头尝。 “我分出一半来酿药酒,剩下一半咱们喝着。” 季老跟老张头两人欢喜极了,陈氏闻着味儿也算是明白了为何苏婉纯一再让她不要说出去。 这酒面世,自然是财源广进,但若是没有相应的权势护着,也是取祸之道。 若是苏婉纯想做这生意,开口她自然愿意以镇国公府跟骠骑将军的名号相护,管保没有宵小敢动心思。 这样想,便也就这样同苏婉纯提议。 如此烈酒,放到军中去也是顶好的东西。 “我不会做这个生意。”就算有再大的权势保驾护航,她也不会做。 陈氏想劝,又听苏婉纯道:“这是我祖母的遗愿。” 她不是缺银钱,生活也不拮据,并不需要用这酒来成就一方豪富。 哪怕像是陈氏所言的那样,有她家保驾护航,她还是不愿意。 既然是长辈的遗愿,陈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让苏婉纯私下里酿一些,分给她和季老去。 至于老张头,他跟苏婉纯在同一个屋檐下,缺了谁也不会缺了他去。 “酿当然是会酿的,我还等着这酒来腌菜呢,去年的腌菜差了些味道,就是酒不好缘故。” 原本苏婉纯酿了这一大坛子,是等着秋菜下来的时候用的,谁知道季老的鼻子这样灵。 这么好的东西竟然用来腌菜。 众人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婉纯撑着下巴看他们,要酒什么样的没有? 她苏家虽然不做酒的生意,但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她,酿酒手艺虽然比不上祖母,但却比许多酿酒师傅要好了。 各种花酿她也是会做的。 身边一群酒鬼,苏婉纯觉得自个儿以后培养出来管事,各种事情不用亲力亲为了之后,手头也有事情可做了。 就是不知道家里的地窖够不够大,能不能放得下那么多酒坛子。 “那你今年可得多酿一些,我送给我哥去尝尝。” “今年粮食短缺,哪里有那么多材料与我酿酒喝?”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陈氏从未尝过饿肚子的滋味,苏婉纯自个儿也没有,但冬日里饿殍遍野她却是见过的。 县城的粮食不足以让全县的人吃饱饭,她也做不出来用粮食酿酒的事情来。 至少这几个月不可能。 得等到秋收之后,粮食有剩余,她才会这样做。 酒酿成了得埋一年,也就是说得等到明年秋收,才有的喝。 其余时候有果酒就不错了。 “我收了你的东西,陈丫头的脸我回头让无药拿药来,你每日出门之前敷于面上,待干了之后再见风见光,也就无无碍了。”季老如是承诺。 花了两件事作为条件换得苏婉纯的酒,陈氏听了这话自然欢喜。 就算她额上的痂还未脱落,也不妨碍她先高兴一会儿。 “夫人,吴嫂子来了。” 苏婉纯还未开口告辞,季老便先摆手,“去去,别妨碍老头子喝酒。” 他一门心思都在研究要怎么把这酒变成药酒,味道还不会变,能分出心神来给陈氏已经是不容易,哪里还有心思听她寒暄? 早已经习惯了季老的态度,苏婉纯也不恼,笑嘻嘻的碰了季老的手臂一下,将他刚打上来的半杯酒撒了出去,在季老发火之前,高高兴兴的蹦跳离开。 “臭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散发酒香的衣摆让季老心疼极了,虽然瞧着惋惜,但却也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笑骂反而更多一些。 吴嫂子在堂屋里坐着,等待苏婉纯的时候瞧这有些左立难安。 “嫂子想好了没有?” 苏婉纯见了她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算算时间,还有七八日的功夫县城铺面就装修好了,三四日之后作坊便会开业。 吴氏犹豫到今日,已经算是迟了。 若她不同意,苏婉纯少不得是要将随安调过去。 虽然说随安机灵也能做事,但到底没有单挑大梁过,还得派人去协助他。 还是那句话,如今苏婉纯手里可用之人太少了。 年幼的那批虽然有天分,但到底还太年幼,当不起事儿。 吴氏来找苏婉纯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抬起头,很坚定的道:“我去县城!” 这是最好不过的答案,苏婉纯点了点头,“好,等作坊起来了,我会带着第一批货去县城,到时候你跟大丫,随我一起去。” 吴氏往县城去,那么她手里便只需要出两个跑堂的小二就足够了。 苏婉纯心里还有盘算,打算让春妮也跟着去,跟在吴氏身边一段时间,习惯了铺子里头的节奏之后,回到她身边来受教导。 “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跟大丫说一声,再收拾收拾家里。” 县城里别的不提,她们母女的铺盖衣裳总是不能让苏婉纯帮着给解决的,再有,去县城做工,也得托人帮着看顾家里。 何大妹是最好的选择,但她若要去了县城,何大妹必然是极为忙碌的,怕是空不出手来。 “我到时候让白妈妈时不时的去你家里瞧瞧。”苏婉纯摆了摆手,这都不是事儿。 “好!” 吴氏来得快去得也快,带给了苏婉纯好消息,让她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脸上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几乎是哼着歌儿往屋里去的。 “夫人,庄上的那些佃户不能只吃粮食,我男人托我问问您,看能不能在庄上开点儿菜地出来。” 白妈妈捡着苏婉纯心情好的时候跟她提这件事儿。 庄子上的土地都是主家的,主家自然都想种粮食。 这样的事情放在旁的庄子上,自个儿在院里种了菜也就是了。 但他们家的庄子离得近,王老汉怕自作了主张让主子不高兴,也连累了佃户。 “种呗,只要不种在良田上就得了。”苏婉纯耸了耸肩,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白妈妈打算告辞离开,苏婉纯忽然将她叫住,“如此一来,庄上的产出是否也算上了菜蔬?” “那是自然。” 这个答案让苏婉纯很是满意。 第216章 闲话 “种种,多种点儿,回头我也好多吃点儿菜,记着种类多一点儿,若缺什么种子,来报了我去采买。” 家里虽然也有种菜,但毕竟不比庄上,地方小了点儿,种的菜种类更是少。 白菜萝卜的,苏婉纯都要吃吐了。 若不是家里不缺银钱还能去外头买,她早就蔫了。 如今庄上自个儿能种菜,也省了去外头买挑挑拣拣的功夫,很好。 “那奴婢便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庄上的人了。” “去。”苏婉纯摆手的动作刚做到一半便顿住了,“对了,我记得庄上有几个机灵的小子,你去问问愿不愿意去县城铺子里头帮忙。” 白妈妈闻言浑身一震,“您的意思是……” 县城的铺子得要有人去,家里的这些下人里头,除了在苏婉纯跟秦铮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管事之外,没有哪个差事比去县城铺子里头做小二还要好了。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美差苏婉纯是打算留给家里的小厮,毕竟近水楼台,家里的这些人天天都在眼皮子底下,脾气秉性都是瞧着的,怎么想都要比庄上的可靠一些。 在苏婉纯定了随行去当作坊管事之后,白妈妈便是一直这样想的。 不管庄上有多少人,家里身边伺候的这些才是嫡系。 这也是许多大户人家里的规矩。 却没有想到苏婉纯竟然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 “家里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动,更何况也没有特别伶俐的,我瞧着庄上人多,可选的地方也多一些,你跟王老汉是本分得用的,总不会坑我不是?” 苏婉纯还有心思调笑两句。 本来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家里的这些丫头小厮都是用惯了的,升升降降都是在家里,没有特别得用的她不会送去铺子里,相等,没有做错了特别的错事她也不会送去庄上。 简而言之,人手一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庄上买下来的人之中,壮劳力是够用的,选几个小子去做小二也不会耽误什么,更何况苏婉纯要的也不过人而已。 白妈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信誓旦旦的冲苏婉纯保证,“您放心,老奴一定让我男人好好挑选,势必要选出最好的不耽误夫人的事儿!” 旁人家的下人要得到主子如此全心的信任要多长时间? 十年?二十年?还是得要自小的情意? 白妈妈是个通透人,她在苏婉纯身边伺候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但苏婉纯却能够将采买管事的担子交到她手上,又让他男人做了庄头,如此的知遇之恩她这辈子的忠心都难以报答。 唯有下辈子再给苏婉纯做牛做马才能报答一二。 如今又对她如此的信任,连铺子里的人手挑选都交给了她,白妈妈当真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办事。 她如此激动,苏婉纯当真是哭笑不得,“行了,用不着你哭天抹泪的,选的人要机灵会说话,却也要本分嘴巴严,这其中拿捏的分寸不用我告诉你?” “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庄上!” 苏婉纯摆了摆手,示意白妈妈赶紧去办事。 前脚她刚走,后脚随行就来了。 “夫人,作坊的建设已经基本完成,您看要什么时候去瞧瞧?” 正式开工也得苏婉纯亲自在场才对,这可是家里第一个作坊,怎么都要郑重一些。 苏婉纯想了想,“明日去看,作坊里的人都安分?” 她一开始将选人的事情交给李全才,是因为他在村里熟悉,知道谁家本分谁家狡诈,更是因为她想要瞧瞧,当初对李全才的敲打有没有到位。 自从作坊开始建造至今她都没有出面,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 随行是她的嫡系,更是家里的下人,卖身契都攥在手中,又是在眼皮子底下,苏婉纯倒是不怕他糊弄自己。 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干活都算利索,只是有几个人……闲话多了些。”随行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原本不想说这些背后道人长短的话,但主子都问出口了,他也不好不尽不实。 会有这样的事情苏婉纯并不意外,在村里的作坊,此类事件是难免的。 她要做的,便是将话多的人都刨除出去,省的作坊里头有点什么事情就到处瞎嚷嚷。 “你先下去,这件事我自有成算。” 原本随行还以为他开了这个口,苏婉纯定然是要将那几个人发落了,没想到她并未当场表态。 “……是。” 看来主子并未完全信任他。 随行垂下了头,心中并未有怨念,相反的,还有一股子冲劲儿。 他不比弟弟随安,什么事情都放在脸上,心里下了决定也只会安静的自己办事。 这也是苏婉纯看中他的地方。 左右下午没事儿,陈氏又得了季老的话,可以出门去了,她索性带着陈氏往作坊去转一圈。 “你那山庄完了工,怎么东西还没送来?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陈氏冲她笑了笑,显然心情好极了。 多少天了,总算是能出门子。 不是说秦家宅院有什么不好,但出门喘口气的感觉当真是好极了。 苏婉纯瞥了她一眼,“这两日功夫就来了。”虽说她心里也着急,但那些东西毕竟都是活物,若不好生周全,回头到了庄上再害了病,那才是真要命呢。 不过这几天她已经将照料家禽的人都选定了下来,不仅仅是庄子上的,还特意去外头买了两个会照料这些的专业人才,这才算是万无一失。 “作坊都建成了,怎么还不见开工?咱们的工钱不会出问题?” “要我说,这就是秦铮家的瞎胡闹呢,仗着在镇上开了间铺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开作坊,咱们这村里多少年都没有个作坊。” “听说秦铮家的有门路,都搭上了钦差大人,才有钱盖咱们这作坊的呢!” “钦差大老爷?!那是多大的官哦,秦铮家的怎么可能搭上?” “还能为什么?仗着那狐媚面皮呗!” 听到这话,都暧昧的笑了起来。 第217章 心疼 陈氏听见这些话,脸色瞬间就黑沉了下来,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婉纯。 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苏婉纯瞧着一脸寻常,好像早习惯了这些,陈氏抿了抿唇,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心疼。 容貌原本是给女子增色的东西,但落在那些龌龊人的眼中,却像是原罪一般。 两人都站在暗处,不出声那几个说闲话的根本就发觉不了,苏婉纯也没有上前去解释的意思。 既然有了这样的闲话,她去解释反而还是越描越黑。 这些人都是在她的作坊领工钱干活儿的,没道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连动气,苏婉纯都先费劲儿,她看了玉英一眼,“将这些人都记下来,村里还有哪些说闲话的都记下来,凡是他们的亲属,都不予录用。” 玉英只觉得解气极了,“是!” 没有惊动作坊里的人,苏婉纯只是在外头转了一圈,见着了老实干活儿的,也瞧见了说闲话的,她并未有动作,只是让玉英一个个都记录下来。 “这些人可不少,你就不怕回头无人可用?” 瞧着苏婉纯这般,陈氏不禁调笑。 别看这几个说闲话的人跟村里的人数总和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苏婉纯要求的,凡是跟这些说闲话的沾亲带故的全部都不予录用,那人数可就多了。 这村里,谁不是熟人,谁又没点儿七弯八拐的亲戚? 苏婉纯一股脑的全部都抛了出去,她是不怕得罪人在村里过不下去,但如今用人之际,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 “哪里有领着东家的工钱还说东家闲话的道理?这些人心不在我这儿,办事也不会尽心,与其如此,倒不如全部都不用来的利落。” 至于用人,苏婉纯自有想法,“就算这祥林村无人,那王家湾呢?杨家湾呢?都没有本分老实的人用?就算没有,那我就不能去买几个人放作坊里头干活么?” 她原本在村里建作坊,除了给将来可能窥探的人看之外,也是有给村里好处的意思,她给了好处,万没有还要承担骂名的意思。 若如此的话,这好处不给便是了。 陈氏回头想了想,当真是苏婉纯说的这个道理,办事儿虽然狠绝了些,但却也十分的让人痛快。 “你说得对。” “看也看了,咱们回去。” 苏婉纯伸了个懒腰,看来作坊开工的事情还得晚两天看看情况。 瞧出她精神有些不佳,陈氏虽然没有逛够,但却还是没有拒绝,遇见这样的事情谁也提不起精神来。 她想要在外头逛逛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没有必要在此时上让苏婉纯不痛快了。 回家去,苏婉纯都没见随行一面,只让玉英去将她的话带到。 “签了契的人先别动,等契约到了辞退就是了。” 短工契短的一日一结,长的七日一结,建作坊的这些人是后者。 家里人口繁多,一日一结算工钱的话难免忙乱,人手本就不足,苏婉纯图省事儿才这样做的,如今倒是膈应起自己来了。 “是。” 玉英躬身领命而去。 秦铮回来便听见了这个消息,没多问,更没有贸然去安慰。 他知道以苏婉纯的心智不会因此而遭受影响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她心里若当真有疙瘩,贸然的开口安慰反倒是适得其反。 倒不如等苏婉纯自个儿想通,总归他不相信外头的胡咧咧就是了。 瞧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秦铮也心疼,索性跟她说起了一桩好事,“前儿月考,山长放了话,说今年秋试我能下场试试身手了。” 苏婉纯猛然一惊,“你才进学多久,便能去考功名了?!” 哪怕如今秦铮以白身参考,秋试也只能去考童生,但那也是功名啊! 她惊讶的样子大大取悦了秦铮,“山长难道会说假话?有山长担保,我如今考个童生不成问题,说不得还能赶上秀才试。” 就是不知道童生试的结果出来之后再报考秀才来不来得及。 若迟了,便得去找秀才联保,五人的联保书能让他在开考半个月之内报名。 而每一个秀才,都只有三个名额。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婉纯大手一挥,“直接一同报了就是了。” “报考秀才是得花银子的。”秦铮小心翼翼的提醒她,“若我没过童生试,这银子就白费了。” 就算山长说了,以他如今的本事考个童生没有问题,但秦铮心里还是有忐忑的。 在没有出成绩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白费就白费,不过五两银子罢了,我还浪费得起!” 在苏婉纯看来,若秦铮考中了童生今年要考秀才的话,找人联保要出的周转银子一定不止五两,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花了干净。 不用四处求人找关系,秦铮只需要安心考试就行了。 秦铮刚想说什么,苏婉纯便直接拍板定论,“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就拿了银子你去报名。” 这个消息与苏婉纯而言,没有更好的了,她欢欢喜喜的去唤了玉英端了各色点心来,殷勤的端到他面前供他享用。 “知道你不爱吃甜的,这个自在饼咸鲜可口,最香不过了。” 苏婉纯喜滋滋的拿着还有些烫的饼子往秦铮嘴边塞。 一个没有主意,秦铮便被塞了满口。 泛着麦香的饼子在他口中炸裂开,他忙接过,见苏婉纯又要去拿别的,忙道:“今儿晚膳吃得多,我还不饿呢,你快坐下歇会儿。” 被妻子温柔小意的对待自然是极美妙,但这样的福气却让秦铮受宠若惊。 见他确实是没这个心思,苏婉纯坐了下来又给他端茶倒水。 “你怎的这么快就能考童生了?” 刚进学这才不到两个月?难道秦铮是别样的天才不成? “我从前也是开蒙过,看过几本书的,你后来给家里置办书房的时候,我不也跟在你身后看了几个月的书么?如今听了书院县城讲通透,考个童生不是什么难事?” 第218章 食物重 还不是什么难事? 多少人寒窗十年都考不上一个童生呢,就算加上秦铮在苏婉纯身边读书的日子,他满打满算也没有学一年,这就可以去下场了,不是天才是什么? 偏秦铮却一直都不居功,连连说自个儿的本事不如苏婉纯。 “娘子才学堪比状元,我还差得远呢。” “你这话说的心虚不心虚?还堪比状元。”苏婉纯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她能写能算,也能跟着吟几句诗,但她的那点儿学识顶天了也不过是个小家碧玉罢了。 吟诗作对尚且不能,跟状元爷比?秦铮不脸红苏婉纯自个儿都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在我的眼中,娘子就是最好的。” 秦铮还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满脸傲然的道。 “行了行了,你可别说这些,好好读书才是正经。”苏婉纯叹了口气,劝是劝不过来了,只要不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话就随他去。 得知秦铮秋时要下场的消息,全家都紧张了起来,什么事情都不让秦铮插手,只让他专心致志的读书。 原本秦铮还想让钱虎帮着劝劝,谁知道他也是一样的态度。 “没想到我们这些粗人里头还能出你这个文曲星,好好的考,回头将军知道了一定高兴!” 钱虎大力的拍了拍秦铮的肩膀,不等他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考试要用脑子,可得好好地补营养,他扭头便上了山去。 莫要说钱虎了,就连陈氏都是一个态度。 “听我相公说,我家小叔子前两年下场,一家子如珠似宝都护了一年有余呢,你家这点架势算什么?” “那……公子可榜上有名?” 苏婉纯瞧着陈氏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好奇故而问了一句。 “有什么名?京中纨绔名他倒是有!我家相公都中了进士,他还是白身呢!”陈氏说起这事儿倒是没觉得有多丢人。 像是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要自个儿考功名的还是少见,多数是仗着祖宗荫蔽,在朝廷或军中谋个听起来体面的闲职也就够了。 尤其她那个小叔子还是幼子,更是受宠,哪怕整天吃喝玩乐也没多大要紧。 顶天了也就是镇国公斥责两句了事,左右有顾桡这个长兄护着,他完全可以做一辈子纨绔衣食无忧。 当年下场,不过是不服气自个儿比旁人差而已,如今知道了差距,总算是老老实实不惹事儿了。 原本苏婉纯提起这件事还觉得有点抱歉,但见陈氏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就不说什么了。 在她眼中如鲤鱼跃龙门一般的科举,在陈氏的眼中或许不算什么。 “既然人家山长都说了,你家相公能考上,那你就安安心心照料好家里,打理前路让他能安心考试也就是了。” “我知道的。”苏婉纯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丝丝笑意。 “对了,我哥的车队还有三四日到,你的肉备好了没有?” 最近这两天,苏婉纯都忙着山庄进货进人的事情,陈氏生怕她耽搁了自己的事情,到时候车队来了还得让人等着,提前提醒两句,若是还差点儿,这两天赶工也还来得及。 “早早就备好了,你安心便是。” 庄上的作坊置办齐全之时,苏婉纯首当其冲要他们做的便是陈将军的这一单买卖,就连自家铺面要用的货物都推后了。 陈氏放下了心,“那就好,我回头让他们直接去庄上装货,一群大老爷们儿乱哄哄的免得冲撞了你。” 这回来的车队不仅仅是为了坛子肉,最重要的是苏家的那一批军需布料,来取肉不过是顺道,不然陈氏也不会紧着催她了。 “大概多少人?”苏婉纯问她,见陈氏疑惑,她笑着提醒了一句,“你与我如今亲近,又是你兄长手底下的人来,我作为东道主,可不该好好张罗一顿饭菜?” “二十多人。” 不是粮草等重要物资,一般来说没人会截这样的车,因而来的人并不算多。 陈氏生怕那些子打蛇随棍上,也没想让苏婉纯对他们多恭敬,便道:“他们吃什么都行,你就随便让人做点儿肉菜,饼子白饭管够也就是了,不用太费心,免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她说的嫌弃,但苏婉纯却在其中听见了亲近之意,心下好笑,嘴上却顺着她的话说,“肉管够粮食管够那是自然,我打发白妈妈先去准备一二。” 陈氏没插手她的安排,转而问道:“我前两天瞧见你家有人去山上采桑葚,说是要做桑葚干?好了没?拿来我尝尝呗。” 桑葚干不花钱,却是要费点儿功夫的,好在庄上进了新人,干粗活的人手倒是够够的,没有给苏婉纯造成多大的烦恼。 “玉英,去拿一碟子来。” 不仅仅有桑葚干,更有各色山货,苏婉纯让人都晒干了放地窖里头,今年的自家慢慢吃,来年的回头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卖出去。 桑葚干酸甜可口劲道有味,很是好吃,别说是陈氏了,苏婉纯自个儿都一个个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牙缝里都有了颜色。 苏婉纯一无所知,见钱虎提了两只野鸡回来,忙迎了上去,“正好,家里有香菇,一只炖汤一只烤了吃如何?” 虽然是跟陈氏说话,但苏婉纯却是在问钱虎的意见。 若是可以,钱虎自然是想都烤了吃,但人家才是做菜的人。 苏婉纯跟陈氏的手艺都好,做出来的吃食自然是没的说,他也没有多少异议。 只是心里遗憾,如今山上有了庄子,有人烟走动之后,野鸡野兔之类的也少了许多,不然的话他今儿多打两只说不得就能再烤一只了。 正使唤小丫头将两只野鸡清理干净,忽而外头吵嚷起来。 陈氏皱起了眉,“咱们可要去瞧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隐约听见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满心欢喜的做吃食,却被如此打了岔,陈氏心里很不高兴。 苏婉纯摆了摆手,让玉英去瞧瞧怎么回事。 第219章 成事 “回夫人,是那些被辞退的短工在闹事。” 苏婉纯眉头都没动一下,陈氏反而炸了,“背后碎嘴,说东家闲话坏人名声,被辞退难道不是应当?竟然还敢闹事,反了他们了!” 她似乎下一刻就要让护卫出去将人轰走,却被苏婉纯给拦住。 “这等不知好歹的人,你恼他们反倒是气着了自己,又是何必。”苏婉纯早有预料,按住了陈氏之后,转过头问玉英,“随行哪儿去了?” “在外头呢。” 若不是随行在外头处理,那些人几乎都要闯到宅子里来了。 到时候惊扰了冲撞了苏婉纯跟陈氏才是大事。 “那就让他处理好了。” 苏婉纯示意丫头们继续干活儿,外头的动静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他毕竟是家奴,你就不怕他压不住人?”陈氏不太理解苏婉纯为何如此心大。 若随行处理不好,这件事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她是可以强硬手段压下去,但苏婉纯毕竟是要在这里住下的,当真撕破了脸反倒是不妙。 苏婉纯摆了摆手,“他是我提拔上来的管事,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直接回来干伺候人的活儿算了,还做什么管事?” 但凡是提拔成了大管事的,无一不是要独当一面的人物。 若一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需要苏婉纯亲力亲为,那她要管事来做什么?白得月钱么? 陈氏了然的点了点头,虽然同意苏婉纯的说辞,但那随行还是个后生小子呢,难道真有这本事? 若压不住人,闹得不可收拾了该如何是好? “他收拾不了还有村长,若村长也压不住人,那这作坊不要也罢,想找短工还不容易。” 祥林村不行,她大可以将作坊开到别的村里去,就是远了些而已。 这里的村民既然不知道好歹,那她又何必分好处? 到底是废了功夫建的作坊,苏婉纯说要舍弃却是轻飘飘的,像是舍弃一块废旧的抹布一般不放在心上。 陈氏当真不知道她这是豁达好,还是心大好。 不管旁人怎么想,苏婉纯都已经决定好了要这样做。 用一个没费几个钱的作坊来验证随行是否真的能主事,苏婉纯认为这是一桩极为划算的买卖。 没多长时间,鸡肉弄干净了,外头吵嚷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陈氏看向苏婉纯的眼神愈发的复杂。 “走,咱们做饭去。” 家里大厨房上是有烤箱的,因而烤鸡这回事儿,苏婉纯并不需要让人单独再弄烤架,倒是方便洁净。 待到饭时,外头的人已经走了干净,随行想上前来回话,苏婉纯稳坐不动。 直到玉英来回话,果园的人带着果子,打算来签契了,她才起身。 “夫人,随行……” 苏婉纯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作坊有人闹事他料理就是了,没出大事无需回报到我这里来。”这是他的本分。 不过头一次成事,苏婉纯认为还是需要奖赏的。 于是下了令,给随行添了四季的月例,且准许他住到前院去。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承认了随行管事的身份,以后苏婉纯要贬他回来做伺候人的功夫也要费点儿事了。 对正经有上进心的人而言,这是最好的奖赏,也说明了苏婉纯的态度。 来的是方铁柱,他见了苏婉纯,立马起身稽首,“秦夫人。” “无需如此客气,坐。” 契约的内容上回已经说过了,如今他没有异议便可以签下,苏婉纯估摸着,这两日的功夫他应当是去打听过了的,也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 寒暄了两句直奔正题,方铁柱没有对契约上的条款有多少异议,只是添了一条。 “四季果子要独立定价。” 真是办事的人,苏婉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示意玉英将这一条添上去。 契约签订了之后,她转过头来看向方铁柱,“是用白契,还是去衙门换成红契?” 白契也是能用的,衙门是认的,但若是没有备案的话,契约这张纸丢了之后也没有对证,若是换成红契的话,就算丢了也没什么,左右衙门有存档。 “还要去衙门?”方铁柱惊讶又无所适从,“我这……” 他并不想跟衙门的人打交道。 甚至于听见衙门的名号心里就慌了。 理解他的心情,苏婉纯笑了笑,“你只需要说一句,自然有人去办。” 方铁柱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道:“那……那就换成红契。” “好,你果子照常送,我这就派人去办事,不多两日的功夫,红契自然送到你手中。” 话说完了,苏婉纯端起了茶水。 “那我先回去了,果子还没摘完呢。” 一晃半个月过去,县城的铺面跟作坊都已经开始运转,县城的生意是苏婉纯没有想到的红火。 点心铺子便不提,肉干果脯都不是多难得的东西,早有人在卖,但坛子肉的生意却极好。 小坛子一天百来坛都没有办法满足需求,苏婉纯无法,作坊的人就那么多,一天的供货也就这点儿了,只能让人规定限购。 “夫人,王家湾打算新建窑,您瞧瞧要不要去看看?” “我记得他们的窑用的挺好的,烧出来的东西也够用,怎么还要新建?”苏婉纯有点意外。 王家湾那边的瓷厂,生意也就一般,直到苏婉纯在那儿下单子才热闹起来。 至此,规模也该是够的,忽然想到要扩张,苏婉纯心里有点疑惑。 “夫人忘了,咱们不仅要了铺面的坛子用,更有要送到西北去的呢!一个窑虽然将将够用,但难免太赶了一些,里正说是为了避免到时候除了岔子耽误了咱们的事儿,所以宁愿如今费点功夫另外再起一窑。” 玉英是打听清楚了才来回话的。 苏婉纯忽然明白了,虽说这附近的瓷厂不多,但镇上没有县城却是有的,比王家湾瓷厂大的有的是,若他们耽误了功夫,苏婉纯大可以去县城订货,虽然说路上运输麻烦了一些,但架不住供货稳定啊。 第220章 官府生意不好做 如今他们那瓷厂就指望着苏婉纯的订单养活了,若是因为规模太小供货不上而丢失了这个订单可就太不划算了。 倒是宁愿在手里有点余钱的时候将瓷厂的规模扩大,哪怕不单单是为了苏婉纯的这单生意,以后总是有用的。 怎么算都不亏,他们不这么做才是傻呢。 “我就不去了,在他们开窑的时候送个贺礼去就是。”苏婉纯如是叮嘱。 她最近已经很少出门了,外头的事情都是吩咐下头人去做,她如今就在家里操持秦铮科举的事情。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玉英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今儿的食盒备好了没有?记得给老爷送去。” “已经送去了,除了您做的饭菜,还备了些点心。” 苏婉纯颔首,放下心来。 “你当真贤惠。”陈氏笑眯眯的走过来,手里也提了个食盒,比苏婉纯日日给秦铮送的还要大些。 外头人都说苏婉纯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体贴起丈夫来,那才当真是面面俱到。 “这用得着你说。”苏婉纯嗔了她一眼,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跟陈氏的相处便越是随意,“你这食盒用来做甚?” “我相公说念着我的手艺,我便做了些耐放的点心,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他解解馋。” 近两个月没有见到顾桡了,陈氏却还是老神在在的,没有半点心急的意思。 她额上的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不用多少时间便能消匿无踪。 原本说好的一个月离开,如今却拖延了太长时间。 在七日之前,顾桡便已经传了话来说顾元凯的事情解决了,案宗已经上报到皇帝案前,按理来说,陈氏那个时候便应当再回到顾桡的身边去,但她好像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你在我这儿乐不思蜀了不成?” 友人之间的关系再好,也应当越不过夫妻去才对。 偏陈氏不走寻常路。 “哪能啊,我这不是盯着你这儿的吃食么?”陈氏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冠冕堂皇得紧。 苏婉纯哼了哼,显然是不相信她这说辞的。 “好,我留着不仅是因此。”陈氏投降,说了实话,“军需官要来了,我打算跟你一起见他。” 闻言,苏婉纯很是意外,都过了这么长时候,送去西北的坛子肉都过了两轮都没有见着军需官一点消息,她还当军队里没这个意思呢。 想也是,朝廷发给军队的军需都是有数儿的,哪里有那么多银钱来买坛子肉? 若军队当真有钱,陈氏也不会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见着能长久保存的荤菜就大张旗鼓的送去了。 转瞬,苏婉纯也清楚了,陈氏留下,是为了给她撑腰来着。 军需官的官位虽然不大,但有些年轻的将领都要在他跟前赔小心,自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苏婉纯只是个商户,甚至还是个女子,怕她在军需官跟前讨不到好处,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呢。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苏婉纯立时起身对陈氏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陈姐姐了。” “谢什么谢?”陈氏少有被如此直白感谢的时候,手里的果子啃得嘎嘣响,恶声恶气道,“让我在这多留些日子白吃白喝,比什么都要紧!” 这点小性儿在苏婉纯的眼中就跟苏菲儿没什么两样,她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向陈氏,“好呀,只要顾大人舍得,姐姐在我家住多久都使得。” 顾桡自然是舍不得了,这一个半月没回去,钱豹不知道来了多少次,都是被顾桡催促着要陈氏回去的。 就算是个已婚妇人,陈氏闻言也不由得红了脸,身手就要去锤她。 两人笑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果子也翻了两碟。 “好姐姐,这果子可是花银钱买的,我捡了最好的给你送来,可别再翻了。” “你同我这儿倒是厉害得很,但愿那周扒皮来了,你别被他坑了,亏个底儿掉才好呢!” 陈氏轻啐她,是回嘴也是提点。 那周扒皮有多厉害,陈氏心里可是有数的,他亲自出面采办军需的时候,多厉害的商人都要剥下来一层皮不可。 苏老爷跟军队做布料买卖完全是想要发展人情牌面不同,苏婉纯是实打实的要靠着铺面过日子的,不比人家家大业大,陈氏生怕苏婉纯回头学了苏老爷的做法,脸面人情是有了,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 难道那周扒皮还能给她补贴日用钱不成? “姐姐放心,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朝廷的人不好打交道,管着人情世故的更是抠门儿,这点事情要是苏婉纯都不知道的话,她岂不是白做了这么多生意? 虽说是小门小户,但却也不是随意可欺凌的。 再者,陈氏还在这里给她撑腰呢。 那军需官就算再厉害,也是陈将军手底下办事儿的。 只不过,要做成这单生意,需要提前做的准备怕是不少。 从陈氏这儿出来,苏婉纯心里就开始盘算了。 她知道,跟军队整体做生意,单价是赚不了多少银子的,但人家要的多的话,未尝不是个赚钱的营生,更是架上了军队的大旗,到时候若有人盯上了这桩买卖,想动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当下,苏婉纯便招了人到跟前来吩咐,“去王家湾一趟,告诉他们瓷厂,全力烧制大坛子十日,只要是质量过关,烧出来多少我要多少!” “夫人,要多大的坛子?” “上回装肉那么大!” 小厮得了准话忙跑了出去,就连马上到了晚饭点儿都顾不得。 不止如此,苏婉纯还又招了白妈妈来,“告诉你男人去,将庄上的作坊规模再扩大一半!如今也不是农忙时节,若人手还是不够,便去山庄上找几个能干的去!” 这段时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也好,几乎不需要人怎么盯着,庄上的大部分人都空闲了下来,正是给作坊添规模的好时候。 白妈妈忙躬身应了,也不问为了什么。 第221章 人来了 就在桩桩件件事都紧锣密鼓办起来的时候,军需官到了。 这时候运送物资的车队已经离开了十日余,苏婉纯也不是太明白他为何不跟车队一起走,旁的不提,至少这样比轻装简行要安全许多。 这话问到陈氏头上,她只说军队物资要得急,等不了他们谈生意,别的什么都没提。 前头才收到军需官周大人去拜见顾桡的消息,后脚外头便传话来说周大人到了。 苏婉纯忙唤了陈氏出去迎接。 传闻中精明厉害的周大人是个白面无须的公子哥儿,瞧着风度翩翩的样子不像军队里的人,倒是像个书生。 他见苏婉纯跟陈氏一道出来,忙迎了上去,“见过二小姐,秦夫人。” “周大人有礼了。” 来意苏婉纯已经在陈氏口中知晓,却没有一上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谈正事儿的道理。 将人迎了进去,又让下头小厮将跟周大人一同来的护卫小厮都安顿好。 两人在前头叙旧,苏婉纯这个做主人家的反而因为安顿旁事而落后了一步。 玉英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您瞧。” 顺着玉英的眼神看过去,她瞧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儿。 那亦步亦趋跟在周大人身后的小厮,不是去县城路上讨肉吃的小哥儿又是谁? 是军中的人,怎的钱虎好像不认识的样子? 苏婉纯心下奇怪,不过转眼又想到了钱虎是前两年就退了下来的,这小哥儿若是最近提拔的人,不认识倒是正常。 压下心头的狐疑,她抬腿跟了上去。 “秦夫人果真财神爷下凡,就连西北都能听见你的名号,瞧着你做的买卖。”周大人品了茶,开口便是赞赏。 话是好话,但听着却阴阳怪气的,苏婉纯眉毛都没动一下,“周大人谬赞了,小妇人不过赚几个吃喝钱,若顺道能将相公的笔墨银子赚到那自是更好了。” 周大人怪笑一声,“这般好的生意若只能赚到吃喝笔墨,那也太废了些,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我说周文琦,你说话怎的还是这么不顺耳?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还只能做个七品小官儿!”陈氏哼了声,在军中的时候她就没少听这周文琦的阴阳怪气。 好容易离得远了些,舒坦了没多少日子,如今又听见这刺耳的声音,虽说不是对着她的,她也觉得不顺耳极了。 也不知道满是直爽汉子的军营,是怎么养得出周文琦这样刁钻人的。 陈氏只是将军妹妹的时候,周文琦就已经招架不住她了,如今又是世子夫人,周文琦更是顶不了嘴。 他被堵了一通,也不好回嘴,只得用喝茶掩盖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不知秦夫人卖的坛子肉多少银子一坛?” 苏婉纯不相信他来的时候没有打听,但却还是回答了,“小坛五百文,大坛五两银子。” 这是给陈氏开的价,也是苏婉纯数到最后的定价。 虽然单价不高,赚的也不多,但如今是打口碑的时候,不至于亏本就好了。 这些日子下来,她陆陆续续往兜里赚了大几千两银子,作坊跟铺面的本儿都回来了。 周文琦笑了声,“秦夫人果真会做生意。” 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坛子大小和价格。 于殷实人家来说,这个价格确实是不高,但于军营而言,这却是高了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此是想要跟秦夫人谈一笔生意的。”他并未因为苏婉纯是个女人家而有任何的看清。 他的尊重苏婉纯感激,但却不是让利的缘由,“愿闻其详。” “军队人多,对于肉菜的需求量也大,但那地方,粮食便罢了,要运生肉去多有不便,这坛子肉要定的话,一天下来怕是就要消耗七八十坛子。” 周文琦说到这顿了顿,看了苏婉纯一眼,见她面上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骄傲,不禁有些泄气。 “实不相瞒,每年朝廷给的军备也不过十万两银子,别看钱多,人也多,要用这些钱养十几万人何其容易,若不是陈将军前些日子带着兄弟们发了一笔小财,这坛子肉我们眼馋,但也拿不出银子来。” 陈氏跟苏婉纯关系好,这些底儿怕是她已经知道了,与其打机锋,倒不如开头说的敞亮一些让人放松警惕。 “西北将士们保家卫国,不畏寒暑镇守边关乃真英雄也,婉纯虽为女儿家,却也心生敬仰。” 漂亮话谁都会说,没人说漂亮话还要给钱的。 周文琦当真是觉得有些丧气,“这笔小财不多,陈将军做主,没分给将士们,而是让我拿了来卖肉食,给将士们添个菜,我们要的多,这价格嘛……” “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的就是苏婉纯这句话,周文琦立马道:“大坛二两银子,军队每月要一千坛!” 二两银子? 苏婉纯险些气笑了。 她也不跟周文琦掰扯别的,掰着手指头跟她算账,“大坛肉,每坛子用肉五十斤,我们这地界儿,猪肉十五文一斤,用盐一斤,各色香料五钱,坛子三十文一个。” 大坛子的肉,每一坛的成本都要一两五钱左右,这还不算作坊的运营成本加工人工钱呢! 这个价格卖出去,苏婉纯就相当于是白做工,还得自个儿填补工人工钱去,何苦来哉? 她宁愿不要这单生意,坛子肉的名声也能一点一点的打出去! 周文琦何许人也? 为军需官,他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有打过交道?苏婉纯的脸一撂,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不想做这生意了。 既然从西北大老远的来了,他就是笃定了要做成这单生意的,苏婉纯要回绝自然不可能。 他也知道,这个价格要进肉未免太强人所难。 “那……二两五钱?我们每月都会派人来运输,你省了车队钱不说,还剩了多少事儿呢,薄利多销也是钱呀!” 苏婉纯摆了摆手,让玉英去拿个算盘来。 一下价格减半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卖与军队做生意自然是要降些价格。 第222章 都姓苏 别的不提,只说不用运到县城里去卖,不用占用店铺成本,这便是让利了。 书房离这儿不远,玉英很快就捧着算盘来了。 苏婉纯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通,最后定了个价格,“你说的我都心里有数,卖与顾夫人我也是这个价,三两八钱,少了一个字儿都不成。” “秦夫人,做生意不要这么死板嘛,二两五钱你又不是没有赚头。” “做这单生意我还得给作坊添设备,多找工人,这都是成本呐!” …… 两人整整唇舌相战了半个时辰,陈氏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瞧着。 最后周文琦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以三两五钱一坛子的价格敲定了买卖。 前提是苏婉纯每个月都得供给一千五百坛肉,一月两趟会有车队到庄子门口去接。 签好了契约之后,两人都觉得喉头干得很,一人一壶茶水灌下去,才算是活过来了。 “我家嬷嬷总说我不会做生意,我当时还不服气,如今见着了两位才知道什么才叫正经生意人。” 苏婉纯砸了咂嘴,茶是好茶,倒也不苦,对陈氏摆了摆手,“都是生计所迫,若不是为了赚口饭吃,谁愿意这般劳心劳力费嘴皮子?” 周文琦听着她这话,只觉得啼笑皆非,他跟商人打交道这么多年,苏婉纯的难缠也算是数得上的了。 有这口才胆量及魄力,只要经商方面不是废物,腰缠万贯只是时间问题。 敲定了一应事宜,周文琦提出要去庄上的作坊转转,苏婉纯也没有意见。 白妈妈才给王老汉送了饭出来,迎面撞上了几人,忙上前行礼。 苏婉纯扭头去找王老汉,就这闲工夫,周文琦对着陈氏大吐苦水。 “哪儿来的精明娘子,好生厉害!步步都踩在我的底线上头,就仗着我来此指着这笔生意。” 他这话半点不假,来的时候他曾算过了手头银钱,三两五钱一坛正正好就踩在他最后的底线上面。 当然,能够多省一点儿他还是乐意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三钱银子跟苏婉纯争论小半个时辰了。 陈氏少见他吃瘪的时候,噗嗤直笑,“秦兄弟是个直人,苏家妹妹若是不厉害一些,哪儿能经营下来这么大一摊子生意,怕是早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苏婉纯一个姑娘家家,背后没有娘家,夫家又只有丈夫一个人,若是不厉害,怎么能行? 周文琦羡慕的直嘬牙花子,“不知道是哪家养出来的姑娘,竟这般厉害,秦兄弟有福气,当真有福气。” 要是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婆娘,不知道要省多少事儿呢。 下意识的,周文琦就想到了经商厉害出名的人家,“苏家大姑娘听闻闺中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惜香消玉殒。” 他虽然也是个官儿,但跟那些书生不同,他并未有看不上商户的意思。 实际上,他们这些军队里头的武官娶了农家姑娘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商家女? 他这个做军需官的,是军营的钱袋子,更喜欢经商厉害的姑娘了。 陈氏睨了他一眼,“听你这话,似乎十分仰慕苏家的大姑娘?你见过人家没有?” “我常年在西北,哪儿有那个福气!”周文琦啧啧感叹,他也就是在陈氏成亲的时候去了趟京城,知道了这号人物,可惜他知道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听闻苏大姑娘不仅厉害,而且美貌,我瞧着秦夫人也不差了。”也有这两条特征来着。 想起苏婉纯也姓苏,周文琦又来了兴致,拉着陈氏展开了他的猜测。 原本陈氏还担心他看出了什么,没想到尽是一肚子神神鬼鬼的猜测,顿时便没了兴致,转过脸去不搭理他了。 苏婉纯跟王老汉说完话,正好听见了周文琦说借尸还魂什么的,不禁心里好奇,“周大人在说什么好东西呢?” 要来看作坊,怎的还说起了鬼怪? 背后说人闲话被人撞见,怎么都是不好的,偏他还是个大男人,讪讪的转开了话题。 “秦夫人这作坊建的仔细,工人也都手脚干净,不错。” 心虚怎么办?自然是夸赞对方了! 苏婉纯不明所以,不过好话谁都爱听,她笑眯眯的道:“做吃食的,味道如何倒是其次,主要是干净,这样吃的人才能放心不是?” 原本周文琦还以为苏婉纯会提议让他尝尝这坛子肉的滋味,可直到饭后也没见,不仅奇怪,也就问了出来。 “周大人不是品尝过了么?”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周文琦身后的小厮身上。 当初她将自个儿吃的肉分给这小厮,为的就是做生意,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生意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周文琦想起当初自己的犹豫,不由得面露讪讪。 他来的时候不仅陈将军在催促,那些大小将领也是如此,就连闻着味儿的小卒也明里暗里的催着。 苏婉纯跟陈氏毕竟是女子,老张头又是个老者不管事儿,更不会出来待客,秦家白日里没有男子在场,故而周文琦只是留下吃了顿饭,将下个月的货款给了便告辞,打马去了镇上。 他还有不少事情要跟顾桡回报。 秦铮回来之后,苏婉纯同他说起了军队的这一单生意。 “没想到周大人谈价斤斤计较,契约成了后给银子倒是利落。” 苏婉纯将手里还是热腾腾的五千两银票挥舞的哗哗作响。 五千两啊,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总归都是要付的,契约都签了,顾夫人也在场,难道还能赖账不成?”秦铮笑着摇了摇头,别人家的军队如何他不知道,但陈将军手下是决然不可能出这样的事情的。 “那倒也是。” 给秦铮看过了之后,苏婉纯便去将银票都存放了起来。 家里添置的产业大大小小置办完了之后,苏婉纯手里不说一文都不剩,但却也只剩下了七八百银子,如今这一单生意下来直接回了一小半的本,她心里高兴得很。 秦铮笑她道:“当真是个财迷,难为周大人说你财神爷了。” 第223章 真实来意 苏婉纯哼了声,“钱财美物何人不爱?我通过正道手段赚的,那是我的本事。” “是,夫人厉害。”秦铮几乎笑倒在床上。 闹了一会儿见苏婉纯似乎要恼羞成怒,便停了笑,撑着下巴看她,“你糊弄了周大人一通,难道就不怕他恼了你?” “我糊弄他什么了?”苏婉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秦铮的表情满脸的无辜。 若不知秦铮知道她的性情,怕就如此被糊弄过去也说不好。 招手示意她过来,娇妻在怀,好笑的点了点怀中女子挺翘的琼鼻,秦铮道:“我虽不同商道,但却也晓得,你那成本报的可都虚得很呢!” 猪肉价格是十五文一斤不假,但苏婉纯要货多少? 一千五百坛子肉,那便是七万多斤肉! 这么大的量,需要几千只肥嘟嘟的肉猪,就算是专门养猪的人家,单独一两家也是凑不齐的,回头能讲下来多少价格? 十文一斤准能成,如今庄上的需求量就能让那些养猪的猪贩子将价格降到十三文一斤呢! 别小看五文钱,积少成多下来,也是很大的一笔成本了。 再算上旁的,单单这一项,俭省下来的银两也有几百银子。 至于旁的,除了细盐的价格不太好谈之外,旁的都是能说和的,端看费不费心思。 见他说得明白,苏婉纯也不装糊涂了,挣脱开秦铮的臂膀。 呼吸热浪都在她的脸上,灼烧的她脑子都糊了,哪儿能清醒思路? “相公不曾涉商都知道这个道理,周大人何尝不知呢?”苏婉纯笑眯眯的看着他。 都不是蠢人,很多事情无非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周文琦要讲下来价格,苏婉纯要多赚钱。 这点儿事不能说是糊弄,但凡周文琦能开这个口,苏婉纯就得让他去帮着拉货源! 省下拉货源的功夫,她少赚点儿也是可以的。 奈何周文琦没有这个闲工夫,又能怪的了谁呢? 她今儿并未让周文琦为难,若三两五钱当真高了,他也不会应下,还同意了加数量。 听苏婉纯说起了这么多的心照不宣,秦铮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他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弯弯绕绕,但却没有想到如此平心静气的就能将机锋打完。 “说起来,是得多谢陈姐姐,若没有她在场,周大人不说会仗势欺人,至少也不会对我这般客气。” 若没有陈氏来便是一场掀老底,周文琦是打算先给个下马威的,苏婉纯能够看出来。 她在想这件事,周文琦又何尝不想? 此时周文琦正在顾桡那儿吐苦水呢。 “我这么费心费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陈将军领兵手里能富裕点儿!二小姐上来便是一通拆台,谁是外人啊!” 他拉着顾桡,几乎要哭了起来。 然而顾桡是什么人物?面对这样哭哭啼啼的汉子竟然眉尾都没动一下,“周大人难道还想当我夫人的内人不成?” 这话说得,将周文琦的哭嗝噎了回去,几乎岔了气去,“就算我不是内人,那陈将军总不是外人了?我这不也是为了陈将军么?!” “舅兄又不差银两,那些钱若是不拿来买肉,也是得分下去的,你已经吃了好处。”顾桡虽然跟周文琦相处的不太多,但两人也是认识的。 对于周文琦的行事作风他哪里不知道? 若苏婉纯没有松口让利,他哪能这么爽快的签了契? 才去一趟罢。 他跟周文琦说这许多,无非也是想从他口里听听夫人的近况,寥解相思罢了。 却没想到这小子半点儿没眼里,一心注意力都在苏婉纯身上。 那女人再精明,也是旁人的媳妇儿,如此惦记着,哪怕没有旖旎心思也不像样! 顾桡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来我这儿难道只为了诉苦不成?” 周文琦来此自然是有正事儿的,他的表情正经了一点,“将军得了密令,四皇子当年似乎就被抛弃在这绥安县附近,将军不好擅自离营,我来此是为了暗中查探,你正好在这儿不如助我一臂之力。” 此等皇家秘闻传到了陈将军的手中,不仅仅是因为陈将军对皇帝忠心耿耿,更因为他是直臣,手底下更是有人可用。 若不然的话,单为了坛子肉生意,并不关军营生计,周文琦大可以派手底下的小吏过来,无需亲自至此。 顾桡也是皇帝嫡系,他父亲几乎是跟皇帝一条裤子长大的,自然也是忠心。 如若不然的话,他堂堂一个世子,哪怕是为了接下来接任官职顺水来镀金,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来了这偏僻之地。 那便不是恩典,而是流放了。 为了能让此时名正言顺,皇帝还特意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了顾桡朽木二字。 顾桡自己也知道,来此是有任务,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不然也不会带着妻子而来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四皇子跟他年岁差不多,他知事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失踪,对于其中的事情知道的倒是不多。 “我初来乍到,怕是查探不出什么,圣上的意思,难不成是要我在这做一任县令帮着找人?” 饶是顾桡冷静自持,此时也不由得惊讶起来。 倒不是觉得做地方官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消息由周文琦传来实在是意外。 “调令应当在路上了,初来乍到有什么?你是父母官,做什么事儿都方便。”周文琦摆了摆手。 他真正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十几年过去,找一个当年被抛弃在这儿的小男孩儿,无异于大海捞针。 四皇子丢的时候才几岁?虽说曾经在这儿出现过,但谁知道又去了哪里? 是不是被拐卖了都不知道! 但这绥安县附近是他们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再艰难也要查下去! “四皇子身边可有信物?或者什么特征?” 总得要有个方向才能查下去。 周文琦来了,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四皇子身边带着一枚玉佩,上头有芜花纹样。” 第224章 线索 芜花,是羌国国花,而四皇子生母,就是羌国公主。 这也算是个线索,但顾桡却没有那么乐观。 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可当初四皇子失踪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流落民间,那般好的玉佩还能在他手里么? 可这是圣上的要求,顾桡又能如何? “罢了,先去查访。” 他并没有指望能因为这玉佩找到四皇子。 周文琦凑上前来小声又同他说嘀咕了一句,顾桡的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有不能丢的证据,人自然是好找了。”他抚掌而笑,“行了,你暂时先在我这儿住下。” 找人的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但周文琦注定是不能在这绥安县停留太久了。 至多等到苏婉纯第一个月的坛子肉出来,他就得走了。 “对了,这地儿有旁人伸爪子来,你直接砍了便是,咱们也不是背无靠山的。”周文琦定定的看着顾桡。 “你放心,我有数的。” 想起那顾元凯他便心下冷笑,不知是哪位贵人这般愚蠢,让顾元凯这样一个酒囊饭袋来插手,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也该让人知晓,大庆的江山子民,历来只掌控在皇帝手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伸手的。 …… 作坊紧锣密鼓的操办了起来,长久的军营生意让苏婉纯这样一个小小的作坊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还显不足。 庄上的整个院子都被拨了去做作坊,一天到头二十口大锅不停歇,柴火一天都得用一钱银子的。 可即便如此,每日也只能产得出不到二十个大坛子的肉。 这作坊要顾的可不仅是军营的生意,县城的供货也不能停歇了。 苏婉纯愁了两日,最后在秦铮笃定的支持下,一拍胳膊。 扩建! 她二话不说将随行招到自己跟前来,他如今已经是两个作坊的大管事了,苏婉纯正儿八经的左膀右臂。 “你去找黄牙婆,再挑二十个底子干净的壮劳力!” 要买人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庄上的作坊不可能让村里人插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随行没有想到的是,苏婉纯竟然会将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做。 “夫人……” 诚然,他是能够挑得起大梁来的,但买人的事情到底还不是下头人能经手的。 苏婉纯难道就不担心他买下来的人日后只听命于他? 到时候奴大欺主可如何是好? 随行知道自己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但他还是想提醒苏婉纯一句。 “这一批人日后都是在你手底下干活的,我不管他们听命的是谁,只要好好做事我都欢迎。” 苏婉纯并想要身边所有的下人都只忠心于自己,只要身边的大管事都忠心耿耿,所有人都能运转起来,能正经办事又不背主,就可以了。 随行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苏婉纯似笑非笑的道:“难道你将来会背叛我不成?”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随行当场便跪了下来,“随行的命都是夫人的,生死荣辱均是夫人给予,万万不敢有背主的念头。” 苏婉纯笑了,她亲自起身将随行扶起来,“这便是了,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的忠心、人品、能力我都是有信心的。” 下人们劳苦一生,除吃穿外,为的便是主子的一句肯定。 如此的温言软语,让随行心里感动,眼眶都红了。 有这般看重他的主子,他肝脑涂地都不能报答其一二。 “夫人放心,奴才一定将作坊看好了。” “这就对了,赶紧去办事,我还等着你给我赚座金山回来呢。”她笑眯眯的拍了拍随行的肩膀。 离开的时候,随行红着眼眶,心中野心勃勃。 虽说苏婉纯金山之言只是调笑,但在他眼中,这是主子给他定下的目标。 既然主子开口了,他便一定要做到! 玉英捧着账册进来,瞧见苏婉纯悠哉的喝茶,表情没有什么愉,心里松了口气,笑着上前问:“夫人怎么着随行小哥儿了,奴婢方才瞧见他出去的时候眼眶子都红着呢!” 睨了她一眼,苏婉纯轻哼,“不过是吩咐件事儿给他去办而已,你难道还担心我欺负了他?” “这是哪儿的话?若办事不好,夫人便是要打他一顿都是使得的呢!”玉英面上有些尴尬,对苏婉纯就差狗腿的摇尾巴了。 “要我打他还不容易?事情办砸了自然是一顿好板子!” 还没说随行半句不好呢,这妮子便明里暗里的护上了。 苏婉纯倒没有生气,下头人友爱总比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好。 她自玉英手里取了账本,随手翻了翻,“又到了月结的日子?” 这段时间她都忙昏了头,倒是疏忽了这事儿。 “是。”玉英瞧着苏婉纯的脸色,小心问她,“顾夫人那边的月例可还要送?” 苏婉纯自个儿每个月是二十两银子的月例,玉英也有二两,上个月便是照着这个数目给陈氏送去的,谁知陈氏原模原样的给退了回来。 这会子,玉英有些拿不准主意。 “送自然是要送的,别管人家收不收,咱们这儿都不能小家子气了。”苏婉纯慢吞吞的甩了甩帕子,又点了点账本里头的数目,瞧着没有错漏又递还给了玉英。 “你如今算账越发的利索了,等过两年你配了人不好在我跟前伺候,倒是可以去做个账房管事,也好好威风威风。” 听她说起嫁人,玉英红了脸,又惶恐又期待,“夫人哪儿的话,这满府里哪儿有跟在您身边的威风?就连老爷身边的六儿哥见了奴婢都是满脸堆笑的呢!” “那是老爷身边的人,你说话也注意一些。”苏婉纯撇她一眼,不轻不重的敲打着。 阖府里外都是苏婉纯做主不假,但秦铮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夫妻两个在房里怎么笑闹都没事儿,但若是底下人仗着在苏婉纯身边伺候便不给秦铮身边人好脸色的话,再好的情意都没了。 玉英忙低了头,“奴婢知道的,夫人放心。” 第225章 鸳鸯帕子 傍晚秦铮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苏婉纯忙迎了上去,拿帕子给他擦汗,“又不急着什么,你跑的这么着急作甚?” “我可急着回来用饭呢。”秦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模样似有些哀怨,“今儿午时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夫人遣人送饭来,我可饿的狠!” 今儿午时,苏婉纯忙着给府里府外的核算月钱,还有作坊的工钱也得她过目,一时间倒是忘了有没有给秦铮送食盒去。 如今被点出来,她不由得有些心虚,却还是强道:“玉英这小蹄子,越发的没轻重了,竟敢疏忽了老爷的午饭,等我伺候了老爷吃食,有她一顿好打!” 听苏婉纯这微微提起的声线,秦铮笑眯了眼睛,“我身强力壮的,不吃一顿也没什么,只是外头怕是有人说了,我这个吃软饭的失了夫人的欢心,连一顿午饭都吃不上了呢!” 苏婉纯立时便架不住了,忙讨饶,“好相公,是我的不是,忙昏了头竟忘了这般要紧的事儿,您若是恼了,打我两下消消气?”她狗腿的从桌上拿了碟鲜花饼端到秦铮的面前。 又是赔礼又是赔笑的一通,便是秦铮心里有再大的气也没了。 他中午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家里送来的食盒便已经大抵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苏婉纯少有疏忽的时候,今儿这一通必定是家里太忙乱导致的,心疼都来不及,哪里有责怪她的意思? “我手里几个买饭钱还是有的,并未饿着,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秦铮笑眯眯的接过了饼子,一口吞了下去,真真牛嚼牡丹。 这是苏婉纯去年下的鲜花酱,鲜香甘甜,莫说旁人了,苏婉纯自个儿都喜欢的不得了。 若旁的时候秦铮这么吃,她定然是有一顿不乐意的,如今她自个儿做错了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明儿定多做些好吃的,早早让人给你送去算是赔罪了。”苏婉纯又端了茶水给他,态度好得不得了。 秦铮端过来喝了一口,“如今家里事忙,你多有顾不到的时候,我也没有给你添乱的心思,不如我以后每日都在外头吃得了,虽说味道差一些,倒也吃得。” “外头的东西哪里有家里干净?忙乱也不差这点儿功夫,今儿当真是我疏忽了。” 苏婉纯死活都不同意,倒不是她小气不舍得饭钱银子,只是秦铮读书本身就很劳累了,外头能有多少好东西? 按着秦铮的口味,大油大肉的吃多了也是不好的,不如她亲手做的饭养人。 本就是心疼她,如今见苏婉纯这般的坚持,秦铮也不好再多拒绝,只能应了下来。 待秦铮吃了饭之后,苏婉纯有心表现,便仔仔细细的伺候他更衣洗漱。 在外头衣裳脱下来的时候,他怀里掉出来了一张帕子。 “哪儿来的帕子?我记着老爷是从来不……” 笑眯眯的蹲下来捡,话还未说完,苏婉纯看清了那帕子上的纹样,脸上的笑容掉了下来。 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帕子用料是上好的白绸,上头的鸳鸯绣的栩栩如生,看着便让人心生喜意。 但苏婉纯心里半点欢喜的心思都没有,她垂着头,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我哪儿有帕子?”秦铮却一无所知,他背对着苏婉纯正系着衣带子,“莫不是夫人怀里掉出来的,却说是我的?” 许久没有听见苏婉纯的回答,秦铮有些奇怪,“夫人?” 苏婉纯已经将帕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不发一言。 秦铮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三两步上前去瞧了瞧拿帕子。 绣工绸缎什么的他一概不管,但一眼看去便知道不是苏婉纯的手艺。 苏婉纯也从未绣过什么鸳鸯。 到底在书院呆了那么长时间,什么被看添香红颜知己的事情秦铮也大概听说了不少,一看这架势,他便知道苏婉纯大概是误会了。 心里有点儿慌,他第一时间是想着去找苏婉纯解释的,但却又顿了足。 这帕子是从他怀里掉下来的,又要如何解释? 但此物是从何而来,秦铮也不晓得。 定了定神,他招了小六子进来,“你可知道这帕子从何而来?” 小六子一整天都跟在他身边,得了苏婉纯的吩咐,衣裳里外注意的比他自个儿还要仔细。 “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六子也蒙了,他哪儿见过这帕子? 看秦铮的态度,这必不是苏婉纯的。 那便是外头女人的。 夫人每日在家,打理家里家外,不让秦铮有半点的后顾之忧,如今秦铮怀里却揣了别的女人的帕子,这要苏婉纯怎么想? 小六子心里转了个圈就能想象到家里的闹剧。 “那……” “老爷,奴才想起来了!”小六子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举起手来,“今儿老爷去买烧饼的时候,有个妇人在您身边来着,还跟您说了两句话,奴才见过她的!” 秦铮仔细的回想了一会儿,心里也有了答案。 让小六子拿着帕子跟他进屋去,刚方放下帕子便让他出去了。 “夫人,这帕子当真不是我收的,我……” 苏婉纯语气缓缓的打断了他。 “从古至今,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如今家中有家业有银钱,有产业,老爷又在读书,即将科举,想要被看添香也是寻常。”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秦铮三两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不懂么?” 秦铮从未隐瞒过自个儿对苏婉纯的情意,谁也不是傻子,苏婉纯自然能感受的出来。 她也是一样。 若非如此的话,外头人也不会毫无怀疑的认为两人是夫妻了。 “老爷的心思我都明白,老爷不是恶人,更不是色胚恶棍。”苏婉纯静静地叙述事实,“可你我并未圆房,年轻气盛的汉子,会有旖旎心思也属正常,若老爷所愿,可将人纳进府里。” 第226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 虽说苏婉纯已经跟秦铮做了夫妻,两人年纪也到了,按理来说圆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苏婉纯却总惦记着京中的父母,擅自嫁人,与人过了婚书已属不孝,她总想着圆房之前可以去给爹娘磕个头,禀明婚事,如此才是顺理成章。 她并非是私下与人私相授受不知廉耻之人,如今虽然木已成舟,父母便是不应也没有用处,但苏婉纯总归是想要得到父母的祝福。 但秦铮却没有这样的担忧,苏婉纯的做法于他而言,说得难听一些便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秦铮是正当年的汉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苏婉纯虽然伤心,但却也能够理解。 这世间与她父母一般,一生只有一人的又有多少? 秦铮不是坏人,给了她安身立命的空间,甚至让她自由翱翔,能够抛头露面的去做生意,得到了许多人的肯定,这已经是苏婉纯的幸事了。 她不敢奢求秦铮没有旁人,也没有脸去奢求这个。 在等待秦铮回房的时候,苏婉纯便已经说服了自己。 纵然心中还有酸涩,但她也明白,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秦铮着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痛恨自己的嘴拙,竟不知道如何说自己的心思。 “你别这样说,我断然没有这般……” “只要老爷不让我为妾,哪怕抬了人进来做个平妻也可,只是这样未免会损了老爷名声,于科举不利。”苏婉纯还是淡淡的,“若老爷不想委屈了人家,在屋里让她做主便是,我只管外头赚银子。” “苏婉纯!”秦铮是当真有些恼了,“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急色之人么?你为我在外赚银钱,让我穿金戴银,吃食更是山珍海味,还让我科举让我有前途,我怎么会转眼就去找旁人?!” 他在苏婉纯的眼中,便是如此的负心汉不成? 头一次,秦铮对她如此的疾言厉色。 “老爷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情况实在特殊,所以……” “你想要禀明父母再同我做真夫妻,我理解,也会尊重你的想法,我心里有你。”他上前一步,拉住苏婉纯的手,“不会再有旁人,便是你一辈子都不与我圆房,也不会有旁人,我认定了你。” 秦铮的眼神真诚热辣,不管日后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如今他的心思是真诚的。 这一点,苏婉纯没有疑惑。 心痛酸涩渐渐消散,苏婉纯的眉头也松开了,“那这帕子……” 总算是肯听他解释了,秦铮心里松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黄氏?” “你舍命救了她儿子的那个?” “今儿我没收到食盒,饿得慌去买烧饼,她也在,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倒在我怀里,被我扔了出去。” 如此不怜香惜玉的做法,确实是秦铮的作风。 苏婉纯忍俊不禁。 瞧见她神色轻松,秦铮便知道这是相信了,“这事儿有许多人瞧见了,想来拿帕子应当是黄氏那个时候放进去的。” “黄氏的家境看起来不怎么好,怎么有钱买这么好的白绸?”苏婉纯是当真的疑惑,并没有怀疑秦铮的意思。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旁的女人好与不好,跟秦铮都没有半点干系。 秦铮瞧着她如今心情还好的样子,便道:“这东西回头让人烧了去,今儿我的衣裳也沾了这东西,也让人一并扔了。” “你还沾了人家呢,怎么不把皮剥了也扔了去?”苏婉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 能开玩笑了,这事儿应当是真过去了。 秦铮重重的松了口气,“若是娘子舍得,我这身皮便剥了!” 他说着,竟然真的想要起身去找柴刀。 “你老实坐着!”苏婉纯将他给拉住,“这么好的帕子,白烧了做什么?我留着有用呢。” 既然秦铮没有这个心思,那便是黄氏单挑担子一头热了,有人惦记她的男人,怎么好就这样轻易放过? 也得瞧瞧秦铮是不是真的半点心思都没有。 “咱们家要什么帕子没有?这东西留着作甚。”秦铮哼了哼,显然是心气儿还不顺。 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被老婆凶了一通,差点儿就不让进房门了,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在秦铮的眼中,这就是脏东西! “咱们都为此受了气,自然是为了出气了。”苏婉纯笑了笑,在夜色底下瞧着竟有些阴森,“这可是证物呢,怎么能白白丢了?你休沐的时候随我出门一趟。” 秦铮自是无有不应。 陈氏也知道了这事儿,她甩了甩帕子,很是不齿,“果真是嫁了人的妇人,手段都比旁人厉害些,竟青天白日大街上往人男人身上扑,半点脸面都不要。” “寡妇的名声谁知道是不是这样的人破坏的?”苏婉纯哼了哼,“只是可惜了她儿子,瞧着是个灵巧的童子,竟摊上这样一位娘亲。” “你可千万莫要心软了,这样的女人最是不知道廉耻,放了她一回,下回更丢丑的手段说不得都能使出来!” 陈氏到底知道的多一些,有些不要脸的女儿家,为了男人什么脸面廉耻都不要了,家族名望也不放在心上,真真是什么丢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今儿苏婉纯放了她,下回怕是就要脱光了躺秦铮床上了。 到时候别管愿不愿意,人都得迎进来。 那可当真是没有个安宁日子了。 旁人的儿子那毕竟是旁人的,苏婉纯不至于牺牲自个儿来成全旁人。 “你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见她神色清明,并没有气昏了头也没有因为孩子有半点的怜惜之情,陈氏也放了心。 “你办事是有章程的,我也不与你多叮嘱什么,只一样,若受了委屈尽管让人去报给衙门,也来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撑腰!” 如此的信重,让苏婉纯心里感动极了,“陈姐姐就不怕我仗着你这句话去横行乡里?” 陈氏笑得不行,“你要横行乡里还要仗着我?多少人怕你怕的跟什么似的呢!” 第227章 打上门去 苏婉纯是个雷厉风行的,她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拖延,正好秦铮的休沐日就在眼前了。 索性,在接秦铮回来之后,她立马带上了个人高马大的小厮直奔黄氏居住的地方去了。 她居于镇上,距离点心铺子不近不远,苏婉纯索性也去了点心铺子里一趟,此时何大妹正在后头忙活,听见了这回事,点心也不做了,洗了手将围裙扯下来往灶台上一扔,气势汹汹的跟苏婉纯一起出发。 黄氏居住的巷子少有大户人家来访,忽而苏婉纯带着男人跟一大票人浩浩荡荡的来,几乎吸引了所有在家住户的注意。 苏婉纯也不在意,在黄氏家门口站定,不用她说什么,身强力壮的小厮上前一步,一脚便将木门踹开。 黄氏听见动静冲出来,也没看清来人,张口便道:“干什么干什么?难道想强闯民宅不成?” 眼见着她手里还提着菜刀,苏婉纯嘲讽的笑了笑。 没等她开口呢,何大妹便冲上去指着她便骂,“你个遭瘟的,想开门做暗娼你情我愿的谁管得着你?!竟然敢勾引有老婆的男人,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呢!” 她蛮横不仅仅是嘴上,更是兜头对着黄氏就是两巴掌。 黄氏虽然是寡妇,也受过穷的,但到底瘦弱,哪里及得上何大妹?吃得好穿得好,日日在点心铺子里揉面团,手劲儿连有些男人都比不上。 两巴掌便将她扇到地上起不来了。 她索性哭了起来,“我的天爷呀!我能勾引的了谁?便是你男人看你不起,你也不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呀!我不活了!儿子,咱们娘俩死了算了!” 她的幼子畏畏缩缩的走出来,扑进母亲的怀里,娘俩一起哭起来,瞧着还挺可怜。 相比之下,苏婉纯这边气势汹汹的,瞧着就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了。 外头那些看热闹的虽然心里有想法,但从苏婉纯的穿戴打扮上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闲话都不敢宣之于口的。 黄氏知道自个儿长得不错,平日里没少仗着这点儿让男人给她干活儿,名声并不好,因此只能扮可怜了。 何大妹对付泼妇还行,这般手段便不是对手了。 还想再打,却被苏婉纯给拉住,“大妹姐,这样的肮脏人,哪里用得着脏了你的手,我来问她两句。” “你既说没有坏人姻缘的意思,那我且问你,因何偷摸的在我相公怀里塞帕子?” 跟何大妹泼天的骂声与黄氏凄惨的哭声相比,苏婉纯清浅的嗓音宛如一汪清泉般透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黄氏愣了愣,抬起头看向苏婉纯的方向,待瞧见将她护在怀里的秦铮之后,眼神闪了闪,“我哪儿有给人帕子?秦夫人,我晓得你有权有势,不把我一个小寡妇放在眼里,但你要污蔑我名声我也是不肯的!” 她赤红着眼睛,似乎委屈极了,“我晓得,我没钱没人无法跟秦夫人对抗,了不起我一根白绫死了干净!” 眼瞧着要死人了,巷子里原本在看热闹的人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苏婉纯劝了起来。 无非就是说秦铮怀里的帕子不一定是黄氏给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伤了性命谁也讨不了好云云。 然而,苏婉纯却不管这些,她冷眼瞧着黄氏哭闹撒泼,“如此说来,前儿有人瞧见你在书院门口烧饼铺子前头往我相公怀里倒的事情也是假的了?” 许多寡妇不要脸面做暗娼是真,寡妇的名声不好也是真,但敢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投怀送抱这还是少见。 洞河镇不大,基本上抬头低头的都是熟人,这等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见呢。 黄氏似乎想说什么,苏婉纯又笑了,“你可得想清楚,烧饼铺子来往的人不少呢,你说我现在要是去找人,能不能找到瞧见了这一幕的人呢?” “我……我对秦老爷心生仰慕,所以……”黄氏忽而换了一副表情,她由坐转跪,哀哀戚戚的对着苏婉纯道:“我知自个儿卑贱,但我与秦老爷是真心的,望姐姐给我一条生路!” 还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呢。 苏婉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瞥了秦铮一眼,“黄氏,你可比我年岁还大呢!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可没有这么大的妹妹。” 被苏婉纯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秦铮忙表真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断不会有旁人!” “便是我家老爷要纳妾,黄花闺女都不知道有多少。”苏婉纯来了,自然是相信秦铮的,“我也不是什么悍妒之人,若老爷当真与你有什么,因何你还得要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还被甩了出去。” 黄氏的这点子手段当真不算什么,就是让人恶心,苏婉纯此次来,为的就是让黄氏名誉扫地,既然做了的事情,就莫要怕被人知道。 “偷偷塞了鸳鸯帕子,我若是没发现,你自可有机会多与我家男人见面,若是发现了那便更好了,让我跟我家相公离了心,你便有了机会。” 苏婉纯摸了摸脸颊,又瞧了瞧黄氏的面庞,轻嗤了一声,“你的容貌连我家丫头都比不上,有我珠玉在前,若不使些手段怎么能成事呢?” 她蹲在黄氏的面前,轻声细语,“黄氏,你当真是愚蠢的令我发笑。” 苏婉纯自恋的话不仅没有让人唾弃,反而听者觉得理所当然。 黄氏未嫁时都只能算清秀而已,嫁了人之后虽添了风韵,但生活却让她的容颜更加苍老。 而苏婉纯呢,她的容貌仔细打扮过后,京城贵女尚且都得推出一射之地,更何况黄氏? 是个男人,见了苏婉纯这般的美人,再去看黄氏,怎么可能入得了眼? 黄氏的儿子,见着母亲被羞辱,赤红了眼睛,冲上来就要打她。 “贱女人,别想伤害我娘!” 孩子虽小,但却有一把子力气,来势汹汹的,苏婉纯也惊了一下,忙起身退去。 第228章 孝顺孩子 秦铮见她起身急了站不稳,忙上前去扶她,小孩儿近在眼前,避开,难免会带倒了苏婉纯。 索性,秦铮转了个身子,将背对着他。 “你怎么样?!”苏婉纯忙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腰,只见有灰突突的一块儿,衣裳都破了一点儿。 转过头去瞪向男孩儿,“把他拿住!瞧瞧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应当不是刀剑一类的,苏婉纯了然,但很有可能是尖锐的石头等物。 秦铮受了这样一下没见血,但青紫怕是少不了,若是落在苏婉纯身上怕是难说。 小厮忙上去抓人,黄氏一见顿时就急了,手里的菜刀紧了紧,“别想动我儿子!” 她冲上前想要拿住苏婉纯,却没想到秦铮早有防备,一脚便将她踹远了。 黄氏毕竟是个女人家,受了这样一脚,当场便吐了血。 秦铮冷笑,“竟然还赶伤人,给我砸!这屋里别留一件好东西!” 小厮将男孩手里的石块递到秦铮面前,转头便去办事。 黄氏一瞧这还了得?! 她躺在地上就哎哎的叫唤开了,“我受了重伤,我要死了!你们都得偿命!” “是么?可是你要伤我,难道我就得任打任骂不成?”苏婉纯哼了声,“你拿了凶器,全然有杀我之心,莫说把你一脚踢开,就算是当场杀了你,那也只是防身而已。” “我朝有律法规定,若因自保打杀了人,可从轻处置,若凶手有害命之心,当场格杀也无责任。” 秦铮这段时间的书不是白读的。 黄氏立马便不说话了,方才她是真的有杀了苏婉纯的心的。 “呸,你个不要脸的,要男人做娼去!谁管得了你不成?!” 打砸干净之后,苏婉纯将黄氏的帕子甩在她脸上,扬长而去。 一路从巷子里走出来,苏婉纯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铺子里离不得人,她当即便让何大妹先回去。 “我原本想着孩童无辜,谁能想到孩童也要伤人。”苏婉纯叹了口气,“说起来,那孩子多少有些孝心,就是不知道长在那样的母亲跟前,会长成什么样。” 今日过后,黄氏的名声怕是臭不可闻了,谁人都知道她妄图勾搭有妇之夫,还被人打上门去,怕是街坊四邻的女人家都要防着她的。 黄氏是自作自受,没的说,但孩子毕竟还小,若是以后要读书考科举,有这样的母亲怕是难了。 “旁人的孩子同咱们什么干系?”秦铮笑眯眯的搂着她,“我只关系你我的孩子。” 嗔了他一眼,苏婉纯笑骂,“不正经的。” 见她心情是好了不少,秦铮这才缓缓的道:“那孩子虽然有孝心,但却不能辩是非,哪个孝子是娘杀人给补刀的?花根长歪了,再掰扯也正不了,有什么可惜的。” 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苏婉纯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了。 日子风平浪静的又过了日,钱豹上了门来。 这时候苏婉纯整跟陈氏一起在院子里喝茶看话本子,听了消息她笑着道:“看来你是得回你相公身边去了。” 陈氏并非是不思念相公的,她脸上的伤疤也好了,苏婉纯不知道她在迟疑一些什么。 就算是留恋这里自在的生活,那怎么也是不能跟丈夫比的呀! “是该回去了。”陈氏摸了摸脸,脸上粉色的印记只剩下一点点了,之前还有养伤的名头在,现在她吃好喝好,身子比在京城的时候尚且壮硕几分,是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她有些不舍的拉着苏婉纯的手,“以后你可得来京城看我。” “那是自然。”说起京城,苏婉纯想起一件事来,“我爹娘的消息如何了?” 说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这都十几日过去了,却还是没有消息。 “我让钱二哥帮着去问了问,此来应当能告诉你。” “那钱二哥……” 陈氏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摆了摆手道:“我只说是关心苏家嫡枝的事情,别让嫡枝生了乱再影响了这头军队布匹生意才让他去打听的仔细一些,没说旁的。” 苏婉纯:“……” 这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却也有些太牵强了。 陈氏自个儿也知道不妥当,但她也想不到多好的办法,脸红红的冲她低吼,“反正钱二哥也不是多嘴舌的人,他不会多问的,以钱二哥跟秦兄弟的关系,他会害你不成?” 这倒是。 木已成舟,苏婉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像陈氏说的一样,哪怕钱豹知道了她跟苏家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多嘴舌害了她的。 苏婉纯担心的是钱豹知道的多了反害自身。 “夫人。”钱豹上前一步,见了礼之后开门见山,“公子说了,夫人的伤想来已经养好,请夫人回县衙居住。” “世子说了什么时候回京么?” “吏部的调令下来,公子就是新任县令。” 对于镇国公世子而言,这个官位低了些,可胜在是有实权,能干实事的地方。 顾桡又有抱负,这样真正好。 总归是不能让顾桡一个毛头小子上来就做知府的。 “什么?!”陈氏惊得几乎跳起来,但冷静下来想想,倒也未尝不好,“就是委屈了世子。” 哪怕是伯爵的世子呢,做个四五品官都是轻轻松松的。 镇国公世子才七品,实在是有些委屈。 “能为百姓办事,世子很高兴。” 陈氏点了点头,“我这就收拾行装。” “夫人莫忙,此来我找秦兄弟还有点事儿。”钱豹挠了挠头,“公子交代了,明儿咱们再回去也使得。” 说到了秦铮头上,苏婉纯立马道:“我家老爷还有一个时辰下学,钱二哥吃会茶稍等等。” “我去同大哥说话。”钱豹摆了摆手,这点子茶水于他而言还不够解渴的呢,他可不会什么品茶。 “也好,只是天快阴了,不好进山去的,若是有兴致,在外围走走倒也使得,晚饭前回来便是了,钱大哥晓得时辰的。” “弟妹放心。” 第229章 惊闻噩耗 他一离开,陈氏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笺。 “这是你家的近况,快瞧瞧!” 也不自己先看一眼,陈氏二话不说就往苏婉纯手里塞,这样还不算,她急匆匆的道:“你让玉英去给我收拾点儿肉干果酱什么的,那个桑葚干要两斤,百果酒来五坛子,我记着你还有一枚熊掌?” 说到后头,陈氏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想要的这些东西,无一不是苏婉纯细心处理过收好的,她来这里吃了还不算,还想打包带走。 苏婉纯倒是没觉得舍不得,她将信笺收好了之后有些奇怪的看向陈氏,“都是家常的东西,你要那些个做什么?” 就不嫌弃占地方? “百果酒就不寻常了好么?”陈氏皱了皱鼻子,“哪里是家常的?分明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若是苏婉纯说舍不得,她也没有强逼着要的道理。 “……行。”苏婉纯是不明白这一个两个的为何将那些东西当做珍宝,不过自个儿的手艺被喜欢总归是好事。 她扭脸去叮嘱玉英,“你去给顾夫人收拾东西。” “我一起去。”陈氏搓了搓手,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带着些讨好,“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地窖搬空的。” 这一回不会,但顾桡既然已经在这里落脚了,以后会不会可说不准。 苏婉纯嗔了她一眼,“赶紧去,别在这儿碍眼!” 待人都离开,苏婉纯还是不放心,揣着信笺转过头往书房去。 将门窗都关上,她这才缓缓撕开信笺的蜡封。 一条条信息出现在纸上,钱豹查的极为仔细,苏家主夫妇入狱的罪名及出狱的理由,前因后果都一目了然。 对他们动手的人最开始应当没打算那么轻易的放过苏家主夫妇,但苏氏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不假,风声鹤唳的时候或许起不了大用场,但在证据查清的时候,向大理寺施压放人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两人年岁都不小了,又经历了如此变动,独女丧生,承受不了打击的夫妇两个当场便病倒了。 时至今日依旧是缠绵病榻,苏氏一族大小事宜,一应都还是在二房老爷手中处理。 谁做家主,谁处理家族之事,苏婉纯根本就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父母的病情。 若消息的来源不假,他们病了已经有小半年的功夫,但却还是没有痊愈,一定不是小病。 苏婉纯捂住胸口,心中绞痛无以复加。 信笺上滴滴泪珠晕染了墨,她发出一阵阵心痛愧疚的低鸣。 “爹,娘,女儿不孝……” 不知何时,她娇嫩的容颜上已经满是泪花。 美人梨花带雨总是美的,但她满心的悲戚与担忧,只想狂奔入京城,在父母膝下照顾病情侍奉汤药,以舒缓一二牵连父母的愧疚之情。 秦铮回来了,听说苏婉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一个多时辰,马不停蹄的闯了进去,正好撞见苏婉纯泪流满面的模样。 “怎么了?”他忙上前去用干净的袖子给她擦眼泪,“谁欺负你了?” 低低的问询,带着最诚挚的担忧,原本憨厚的汉子此时浑身竟散发出些许的冷意,看向苏婉纯的时候,又满是关怀。 被如此当成珍宝对待,苏婉纯心中压抑着的委屈、歉疚、怨愤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她再忍不住了,扑进秦铮的怀里,大哭失声。 “诶!别哭,别哭啊!” 秦铮手忙脚乱的安慰,一会儿给她擦泪,一会儿轻拍她的脊背,可苏婉纯就是停不下来哭音。 像是想要将这一年以来所有的不安都哭出来一般。 直到她嗓子都嘶哑了,才渐渐止了哭,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脱力的半靠在秦铮的怀中擦泪。 面上有些发燥,她不该如此的。 帕子湿了两条,秦铮的衣袖也完全被眼泪浸湿了,但他却不在意这些,见苏婉纯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哭的这般厉害?出什么事了?” 难道有人欺辱了她不成? 可苏婉纯就算是被逼上门,也都是冷静的解决事情,送来没有情绪崩溃至此的时候。 让她哭成这样,可见是多大的事情。 苏婉纯抬起头看他,心中依旧不轻松,“我爹娘病了。” 看着怀中的女人眼眶通红,脸上却带着苍白,秦铮心软了软,她是个孝顺的姑娘,这一点秦铮一直都知道。 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为了父母的平安放弃万贯家财,情愿在这乡野地方当一个农家妇,还顶着死人的名头。 如今知道爹娘病重,心中自然是忧心忡忡的。 秦铮沉默了许久,最终咬牙道:“那不然……咱们去京城看看?” 去京城,于两人而言不仅仅是出远门,更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此时秦铮开了这个口,足可以见他的真心。 苏婉纯却摇头,“便是要去,也该我一个人去,我不能连累你。” 她不知道如今静贵妃撒手没有,若还是紧盯着苏府,她回归,便是活靶子,说不定还是活不成,反而要让爹娘家族担风险。 若是可以,苏婉纯是打算悄悄的进京,知道爹娘平安,给他们磕了头便离开的。 “我不放心。” 京城山长路远,莫说有可能还有危险降临,哪怕没有宿敌,秦铮也是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的。 “可……” 苏婉纯还想争辩,外头熙熙攘攘的闹了起来,细听去,是钱虎钱豹兄弟回来了。 “钱二哥好像有事情要跟你说,你先出去。”她推了推秦铮,见他不甘愿,便道,“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你先去,我洗个脸就来。” 这三两天之内苏婉纯也走不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她要离开,秦恒并不会一无所知。 如此想来,秦铮心里安心了不少,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只留下了这一句话,旁的什么也没说,他转身便走了。 “嘿,读了几天书还有点儿文人的样子了,不错!” 第230章 信物 “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粗人,哪里有什么文人的样子。” “只要别学那些酸腐做派就行。” …… 调笑声传来,岁月静好的模样美好的让人眼眶发热,苏婉纯又擦了擦脸,让人打了水来,将脸上的泪痕洗干净,确定瞧不出什么异常了,她这才走了出去。 “钱二哥说的不错,只要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多读点书也没什么不好。” 钱虎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砸了咂嘴,很赞同的点头,“还是弟妹通透,有你在,我可就放心多了。” 几个男人家勾肩搭背的走了,陈氏跟苏婉纯去了灶屋里。 “他们的关系可真好。”苏婉纯幽幽感叹,这辈子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友人,秦铮也算是不枉了。 “你不知道,军营里出来的汉子,就算是有什么矛盾,打两架也能成兄弟。” 这样的交情陈氏见得多了,虽然也羡慕,倒是没有苏婉纯那么深的感慨。 军营里的汉子们,当下打算做一辈子的兄弟,但退役下来之后又有多少能保持联系的呢? 到底都是要营生吃饭的,又各有各的家人,也只有在能见到面的时候打两架,好好叙叙旧情罢了。 相比之下,秦铮跟钱虎钱豹兄弟三人,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 女儿家有女儿家的感慨谈论,男人间也有自个儿的话讲。 “我记得你有个芜花的玉佩是?”钱豹将秦铮拉到一边去的时候直奔主题。 秦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是有,我出军营的时候给了大哥,后来大哥又还我了,怎么着,那玉佩有什么说道?” “你拿来我瞧瞧。” 那东西钱豹之前是见过的,当时只是觉得在那玉好,看着挺值钱的,至于什么花儿朵儿的,他倒是没有关心,只知道是秦铮自小戴到大的东西。 秦铮没多想,“现下给我媳妇儿收着呢,等会儿吃了饭我让她拿给你。” 钱豹痛快的点头,“成。” 果真是将钱豹的话放在了心上,苏婉纯吃了饭指挥人收拾碗筷的时候,秦铮就跟她说起了这件事。 苏婉纯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说,回房里去从钱匣子里拿出了那枚玉佩。 交到秦铮的手里的时候她道:“我估摸着这玉佩关系到你的身世,你莫要再轻易给出去了。” 心说钱豹不是旁人,但秦铮见苏婉纯满脸的认真,他也点头应了,“你放心,这玉佩我回头肯定完完整整的交到你手里。” 秦铮扭脸走了出去,苏婉纯心神不宁的,连消食儿都没有心思了,胡乱走了两步,叮嘱陈氏好好休息,她转头便回了屋里。 等待秦铮的时候坐立难安,苏婉纯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 那玉佩不是凡物,若秦铮当真认祖归宗,那她还配得上他么? 可要是秦铮的身世当真不平凡,苏婉纯说不得也能摆脱了静贵妃的桎梏? 苏婉纯也想不明白自个儿是不是期盼秦铮找到父母,只觉得不安的很。 不知过去多久,天完全黑了下来,屋里的灯火通明。 紧盯着摇曳的烛火,看的眼睛都酸了,秦铮总算是回来了。 她忙迎了上去,“怎么样?玉佩呢?” 秦铮恍恍惚惚的伸出手,那枚玉佩就躺在他的手心,已经有了微微的热度。 “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啊!” 不明心意,并不意味着苏婉纯能看着秦铮如此神思不属。 秦铮回过神来,“钱二哥说,让我去见一见顾大人,也许能确认我的身世。” “那可能是你爹娘的人是谁?”苏婉纯忙问。 “钱二哥没说。”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若当真是大人物丢了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明察暗访没有找到,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若当真是了不得的人家,旁人知道了此事,真真假假的孩子找上门的怕是不少。 在没有确定真实身份之前,不透露找人的性命身份是应当的。 这样一来,苏婉纯几乎断定了,秦铮疑似的爹娘一定是京城之中的贵胄人家。 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顾桡的。 “那……咱们明儿一起去县城?”苏婉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同你一起去?” 秦铮点头,“你不提我也是这样想。”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都无父无母的长大,秦铮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不想要父母。 从听了钱豹的话至今,秦铮的心神一直都有些恍惚。 两人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意。 秦铮轻手轻脚的将苏婉纯抱到怀里,“小时候我没有爹娘,有一段时间只能靠乞讨为生,他们都叫我野孩子,后来跟着张爷爷过日子,虽然还是吃不饱饭,但总算也能活下来了。” 可难听的话从未停歇。 直到…… 盛传他吃人,才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到他面前来。 但他长这么大,直到遇到苏婉纯之前,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 除了去军营的那几年他多少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之外,这么些年漫无目的的活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秦铮埋首在苏婉纯的发间,“你说……我能找到父母么?他们若当真疼爱我,又怎么会将我给扔了呢?” “我爹娘不疼我爱我么?可我还是丢了。”苏婉纯垂下眼眸,“这世间总有阴差阳错身不由己,要不要认爹娘,等见到了人再说不迟。” 秦铮沉默了许久,久到苏婉纯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了。 才听见他低沉的应声。 心里藏着事儿,谁也睡不好,苏婉纯跟秦铮几乎是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就醒了过来。 瞧着秦铮神思不属的模样,苏婉纯从衣柜里面翻出来一件藏青色的直裰,“你今儿穿这个。” 这件衣裳是她新做出来的,秦铮还没有穿过,她在上面修了翠竹,挺拔坚韧,十分适合秦铮。 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苏婉纯直接上手给他换上。 守夜的丫头听见动静忙端了水来,两人洗漱收拾,苏婉纯还难得的带上了全套的首饰,面上也上了妆。 第231章 官不修衙 一行人心里都藏着事儿,故而谁也没有说说笑笑,马车走的快极了。 只用了平常三分之二的时间,便到了县衙。 顾桡跟周文琦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陈氏从马车上下来,顾桡眼前一亮,三两步迎了上去,“夫人……你的脸。” 他伸出手,缓缓抚上陈氏的面颊。 原本的凹凸不平已经消失,如今她的面颊十分平整光滑,上了脂粉令她的额头上原本的印记一点都看不出来。 惊艳毫不掩饰,陈氏心里激动极了,也有些得意,“我的疤痕没有了,现下好看么?” “夫人好看。”他不顾在外头,笑眯眯的拉着陈氏的手,“就算是有疤痕,夫人也是最好看的。” 这种私房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陈氏又羞又恼,瞪了顾桡一眼,“青天白日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 顾桡笑了笑,知道夫人脸皮薄,拉着她便往官署里头走,还不忘招呼秦铮等人。 “调令下来,我就住进了官署,夫人没回来,我行事不够仔细,许多地方都没有收拾干净,还得仰仗夫人。” 陈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就知道指使我干活!”虽然这样说,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还是顾桡头一次外放做官,陈氏对官署里外都好奇极了,也看出男人们有话要说,她索性拉了苏婉纯到院子里逛去了。 自古官不修衙,这官署虽然大,但显得十分破旧,落在苏婉纯的眼中,还不如秦铮最开始山上的那个砖瓦房来的体面呢。 此间落到了陈氏手中,接下来还要住几年的地方,她又不差银钱,故而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笔墨丫头拿了个本子跟在后面,陈氏说一句她便记录一句。 “这个柱子得重新上漆,呀,屋顶漏了,瓦片得补几块……罢了,还是全换了。” 原本陈氏还是兴致勃勃的,直到走进内屋。 按理来说,这是他们夫妇俩的房间,苏婉纯是不该进来的,但陈氏死拉着,她也没有办法。 瞧见屋里的平板床,苏婉纯抽了抽嘴角。 这床没有架子便罢了,两块板子拼接成一张床,瞧着摇摇欲坠,似乎很快就要塌了似的。 陈氏上前去压了压,又掀开被褥看了一眼,“这床得尽快换!” 床板上竟然还有虫蛀的痕迹! 睡在这张床上头还不如打地铺呢,至少不用担心睡熟了之后床塌了摔下来。 “木匠铺子里头不一定有成品床榻,提前做好的也未免不合心意,若要定做的话,怕是得要个十天半个月了。” 要做一张上好的床架不容易,不说用料如何,做工就得仔细再仔细。 陈氏不是娇贵的人,苏婉纯家的客房也不是多精细的架子床,她照样睡得香甜。 “先去买现成的!”陈氏一锤定音。 若要定做床榻的话,买了现成的床回头能放到客房去。 屋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要添的东西还有不少呢,苏婉纯瞧着她一发不可收拾,忙道:“一任县令也就三年,你如今这般用心的收拾,到了任期又不好带走,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那也比委屈自己强!”陈氏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空荡破败的地方住三年,但她还是听进去了苏婉纯的话。 想了想,对身旁的笔墨丫头道:“这屋子按照秦府客房布置,不需要都是顶好的东西,齐全即可。” 她转过头对苏婉纯笑眯眯的,还带着几分讨好,“我瞧着你家的东西实惠又周全,住的可舒坦了,我身边的丫头仔细归仔细,但置办这些东西到底还是新手,不如你借我个人?” 苏婉纯家里许多的东西都是白妈妈做主去操办的,苏婉纯自己只需要大抵的提一提需要一些什么,然后给出银两,让她在这个价格之内选出最好最实惠的便是了。 见了陈氏的架势,苏婉纯当真认为白妈妈是个人才。 “我回去让白妈妈来帮你两天,你可别嫌弃她没规矩。”苏婉纯还特意看了她的身侧一眼。 在她家的时候,这些丫头便没少嫌弃乡野地方没规矩,若不是陈氏压着,怕是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我这儿又有什么规矩了?白妈妈又不吃我家的月钱,帮我做事我便很感激了,哪儿还有嫌弃的道理?” 陈氏笑着摇了摇头,她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我知道你是个晓得好歹的人,不像有些人,吃了我家的月钱还嫌这嫌那的。”苏婉纯轻哼了声,别以为打鸡骂狗的事情她不知道。 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苏婉纯也做不了一家的主母了。 其实这话由苏婉纯本人说出来有些小家子气了,但陈氏跟前有些丫头的嘴脸实在是让人生气得很。 尤其是到了这里之后,如何对玉英便罢了,对苏婉纯都是一副恨不得拿眼角看人的模样。 她是好脾气,但却也不是任由丫头欺辱的。 陈氏是个不错的人,身份也高贵,但却还是跟她平辈相交,哪儿轮得到旁人来看不上? 听这话,陈氏顿时沉下了脸,她身边的丫头如何她心里知道,但在人家家里不好惩罚太过,不然还是给苏婉纯难看。 她能做的,也只有对苏婉纯这个苦主再好一些,什么好处都不少了她一份就是了。 谁晓得竟然有人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情来。 幸好苏婉纯没有因此疏远了她,不然的话…… 不管陈氏心中如何想,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好妹妹,是我的丫头没规矩,你放心,我定要狠狠地发落一通不可。” 这话苏婉纯不是第一次听了,不置可否的哼了哼,“听得进去话的丫头,或罚或教都能改好,听不进去的,便是打死了,心里也存着怨恨,好没意思。” 这话不仅仅是对陈氏的丫头,苏婉纯还若有若无的看了玉英一眼。 虽然没多少情绪,但这样的眼神让玉英心头一凉,忙垂首,做出安静本分的模样。 “我这回定不会轻轻放过,你莫要生气,再饶我一回。” 第232章 决定 “你管你的丫头,只要不闹到我跟前来,跟我有多少关系?我只管跟你相交便是了。” 苏婉纯皱了皱鼻子,似乎对陈氏的话很不满。 若她当真跟丫头计较,陈氏又如何能在她家里高高兴兴的住上半个多月? 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果真是你通透,那我便不回你了。”陈氏笑眯眯的挽着苏婉纯的膀子,两个人亲香的往外走。 那边男人们的话也说完了,秦铮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恍惚。 苏婉纯忙迎上去,“怎么了这是?”见秦铮不说话,她转过头对准了顾桡,“我家相公是个老实人,顾大人作何要为难他?” 果真还是没有将他这个世子看在眼中,顾桡苦笑了一声,之前都没有跟苏婉纯计较,如今便更不会了。 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态度强硬了,苏婉纯跟陈氏的关系好,若要告状,指定他讨不找好,索性扭过脸当做不知道。 “秦兄弟看什么时候能入京一趟。” 苏婉纯一惊,猛然看向他,只见顾桡发笑,“我已经确认过特征了,若无意外,秦兄弟的父亲就在京城。” “容我问一句,我相公之父是何许人也?能托顾大人办事,应是京中贵人,当年又作何将一个小娃娃丢弃于千里之外的绥安县?” 她这话问的咄咄逼人,但顾桡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苏婉纯话里话外都是对秦铮的维护,这样很好。 心情好了,态度也是极为和善的,顾桡道:“那是我父亲的发小,是陈将军的恩人,至于具体身份……还是等见了面再说为好。” 能让顾桡如此郑重对待的,怕不是托他办事那么简单,少说也是镇国公那般举足轻重的人物。 顾桡的态度越诚恳,苏婉纯的心便越是往下沉。 “这事儿我知道了,去京城的事情……”秦铮看向苏婉纯,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若秦兄弟能认祖归宗,那是天大的好事,比在乡野之地做个山里汉子强多了,秦夫人的身份也能高出如今许多。”周文琦出声劝慰。 苏婉纯沉默了许久,最终道:“我也是京城人士,因得罪了静贵妃流落至此,若要回京,静贵妃必不会饶恕我的性命。” “那不成问题,有我派人保你们回京,我父也会保你们周全的,说不得还能跟静贵妃化干戈为玉帛。”顾桡沉吟了一会儿道。 在他的印象之中,不管是多大的仇怨,面上都是要和平相处的。 关于苏婉纯的身份他多多少少有些猜想,商户的女子能跟静贵妃有多少恩怨? 怕是她得罪了静贵妃的娘家人,或者是对静贵妃出言不逊而已。 这点事情,秦铮那边不提,只用镇国公府在其中斡旋即可。 然而,苏婉纯却摇头,“不是小事,我捏住了静贵妃的小辫子,她不会让我活,也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撞见了静贵妃私通,这样的把柄在她手里,除非是静贵妃及她娘家所有人都不想活了,不然灭了苏婉纯的口是必然。 而顾桡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后宫之中的争斗,他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苏婉纯抓到了静贵妃谋害妃嫔的证据。 这都是大家心里有数的事儿,静贵妃要灭口,在苏婉纯眼中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但顾桡却认为,这局未必破不了。 “你放心,有我镇国公府作保,静贵妃不敢轻举妄动。”她背后的娘家只有个空头爵位而已。 若不是有个女儿在宫里做贵妃,永昌侯府早就败落了,哪里敢在京城兴风作浪? 为了安苏婉纯的心,顾桡道:“哪怕最后是找错了人,我也会保你夫妇二人平安回到绥安县。” 似乎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苏婉纯满心期盼想要回家瞧瞧也能达成。 苏婉纯回过头看向秦铮。 此事要怎么决断,还是得看他。 “去京城。”秦铮一锤定音。 对于认亲一事,秦铮只是想知道当年对方是不是抛弃了他,至于父母疼爱,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如今有了苏婉纯,他倒是不看重。 但苏婉纯一心想要回家看看,他怎么都是要满足的。 当日书房里泪流满面的她,让秦铮很心痛,下定了决心不想再看见她的眼泪。 有机会去京城,自然是要完成苏婉纯的心愿。 若不然,要是苏家主夫妇有个三长两短,秦铮觉得,苏婉纯一生都会抱着这份愧疚。 不如去见一见他们,给他们磕个头,也让苏婉纯的父母瞧一瞧她的夫婿。 回头他们就能做真正的夫妻了。 秦铮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切都是按着苏婉纯的心意来的。 要去京城事不宜迟,此去怕是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归家,左右家里的作坊里外都步上正轨,并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的守着。 有军营的生意在,就算铺面赚不了多少钱,两人的生活也应当不成问题。 约定了五日后出发,苏婉纯与秦铮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多谢你。” 秦铮看着她,笑着道:“我不仅仅是为了你,见了你爹娘之后,咱们便能成为真正的夫妻,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哪怕到了京城,苏婉纯首先要为父母侍疾,但他总算是得到了准话,不用娇妻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动了。 这于秦铮而言,无疑是十几年来最让他欢喜的事情了。 “你……你瞎说什么呢!不正经。”苏婉纯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理会他了。 虽说铺面跟作坊都已经步上正轨,但家里需要安顿的事情还有不少。 人员不用动,苏婉纯跟秦铮会将贴身的人都带走,剩余的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白妈妈,你明儿去县衙官署帮顾夫人打理家事,理清楚了还是回来,家里的吃食,除了留给你们吃的之外,全部分成三份,送到苏府、季爷爷,还有县衙去。” 白妈妈忙躬身应了,“夫人放心,奴婢会办妥的,不知夫人这一趟要去多久?” 这趟院门出去的时间就长了,苏婉纯如此叮嘱,白妈妈也听得出来。 第233章 兴师问罪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必定会回来。”苏婉纯如是道,“家里家外须得你跟王老汉帮我看严实了,铺面那边有顾大人帮忙照拂不用多心,但家里门户一定要严。” 白妈妈连连点头,这还是苏婉纯头一回出门这么长时间。 也是给他们的考验,能不能禁得住事儿,就看这一回了。 “如今钱庄有些不稳,庄上和铺面的出产,全部都换成现银,金子为上。” 她已经将手头的银钱都换成了金子,只留下了些许银票碎银随身使用。 钱庄的事情越来越严峻,就连顾桡也建议她先将银钱兑换出来,容不得苏婉纯不重视。 “是。” 苏婉纯还交代了许多,白妈妈都一一的应了。 最终,她不舍的道:“夫人,让奴婢留下来帮着夫人打点行装,过几日再去顾夫人那儿。” “我这里有玉英帮着操持,人手够用。”苏婉纯摇了摇头,她已经答应了陈氏,又如何能轻易反悔? 再者,陈氏那边也等不了五天。 那床榻怕是很快就要坏了,若不早些打理好也不成事儿。 据说这两天她还得操持着顾桡宴请乡绅小吏的事情呢,虽说顾桡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近两个月,但如今才算是走马上任,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苏婉纯不能让她丢了脸面。 白妈妈见主子满脸笃定,张了张嘴,还是应了,“奴婢领命。” “有什么事儿去镇上找苏夫人帮忙,若再为难,便去通报顾夫人,我会交代他她们的。” 她交代的事无巨细,就像白妈妈是家中小儿一般。 “夫人安心,您走了,宅子里会紧闭门户,奴婢也会交代老头子跟随行小哥儿,谨言慎行,若这点事儿都担不起来,也枉费了夫人如此看重。” 白妈妈事事都体贴周全,苏婉纯也没有更多提点之处,叹了口气,“那家里便交给你了。” 三日的功夫,秦铮要去山长处说明情况,苏婉纯要打点行装,行程紧得很。 第四日,季老跟苏府都知道了他们要去京城。 无药首先到了。 他带了一大包袱的药,“这是治外伤的,这是治风寒的……” 零零总总,凡是常用药都备齐了。 苏婉纯心里感动,“多谢季老费心,回头我们归来时,定给你们带礼物。” “谁稀罕你的礼物。”无药哼了声,看向苏婉纯,别别扭扭的道:“你跟秦大哥只要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了,我们又不差钱。” 话不好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苏婉纯眼角溢出笑意,“那是自然,这里还有惦记我们的人,我们也不舍得不平安归来。” “这还差不多。”无药抬腿要走,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来,“师父让我交代你,若有为难处可以去找皇后娘娘,早年师父救了她一命,只要不是谋逆,皇后娘娘都会竭尽全力的保全你们。”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信,“这是师父的手书,你到时候交给皇后娘娘。”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眼跑了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皇后? 苏婉纯整个人都愣住了,季老瞧着是个乡野大夫的模样,就算是医术高明不缺银钱,但看着也不像跟皇后是旧相识的样子。 就算有了这人情,那也得他们见得着皇后才行。 秦铮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他神色淡淡,并不显得有多意外,“你留在手里就是,以后说不得还有用处的。” 有镇国公府的门路,这封信送到皇后的手里也不算是太难。 既然季老将这封信拿出来了,那就是有万全的打算。 苏婉纯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仔仔细细的将信展平收好,又将床板挪开,露出底下的箱子。 秦铮忙上前去抬出来。 箱子不大,但却沉甸甸的。 “我将家里的银钱全部都换成金子了,就是这些。”苏婉纯叹了口气,银票不安全当真是麻烦。 这里头的金子共有四百两,加上箱子有三十多斤重了。 放在行李里面倒是不显眼,只是有些不安全。 “我记得马车座下是有暗格的,到时候藏进去便是。”秦铮如是道。 “好。” 苏婉纯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来两个金锭,放在一旁之后将箱子重新藏好。 拿出来的这些作随身之用。 “虽说我们身上都装了百两的银票及现银,但鸡蛋还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好,我回头将这些都绞成粒子,重新拿个荷包装了贴身装着,给要丫头小厮们身上也装一点儿。” “都听你安排。” 秦铮见苏婉纯细细的谋划,只觉得再仔细也没有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添的地方。 两人相视一笑,便听见外头吵嚷起来。 “纯姐姐,我来了!” 一听这架势就知道是苏菲儿。 “快去。”秦铮笑了笑,将苏婉纯给推了出去。 除了进门的时候带着笑之外,苏菲儿整张脸上都没有笑模样,尤其是对着苏婉纯的时候。 她几乎是板着脸的,“没想到你竟然是大小姐。” “我逃到这儿来是为了活命,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苏婉纯在要回京的时候便知道有这么一天。 杨氏跟苏文知道了她要回去,便知道了她找到了时机,那么自然也是瞒不住苏菲儿的了。 “你可是大小姐,我哪儿敢说什么。”苏菲儿气呼呼的,还起身对苏婉纯行了一礼。 “咱们的相处难道是假的不成?不告诉你的我的身份,是防止更多人知道,你有危险。” 苏婉纯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如今我要回京了,你爹娘才会告诉你这个事儿。” 若苏婉纯一辈子都留在这绥安县做商人,苏菲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前因后果父母都同她说了,苏菲儿当然知道这件事怪不得苏婉纯,但心里就是觉得不得劲儿。 最好的姐妹,居然连身份都没有告诉她。 “我知道姐姐待我好,可我……”她抿了抿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234章 意外的护卫 “我知道,你是掏心掏肺的待我,我不该连真实身份都不告诉你。”苏婉纯笑着制止了她的话,站起来对她福了福身,“我在这儿给妹妹赔罪了,请你原谅我。” 苏菲儿拉住她,“姐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在她知道苏婉纯身份了之后,父母便同她说明白了情况,隐瞒身份纯属权宜之计,若是她来选择,也不会将姐妹立于危墙之下。 她就是心里有些别扭过不去,见了苏婉纯之后,什么别扭都消散了。 苏菲儿重重的抱住苏婉纯,“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以后若有机会去京城,一定去找你。” “会的,我们定还有见面的机会。”苏婉纯轻轻地抱住她,“你在这儿也要好好地,凡事经心,切莫要太冲动了,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一定要去告诉你娘知道。” 她们母女俩的别扭苏婉纯看在眼里,她在的时候还能帮着调和一二,苏菲儿遇见事情了不拘什么都会告诉她。 “我知道了。”苏菲儿垂着头,听着苏婉纯桩桩件件的叮嘱,眼眶开始发红,“姐姐,一路保重!” 苏婉纯不多两日就要走了,到时候定然是没有当面告别的机会,苏菲儿特意赶来见她一面,也是为了告别。 拍了拍她的后背,苏婉纯眼眶也是红红的,但她的眉梢却带着笑意。 这般娇俏的小妹妹,苏婉纯总是盼着她好。 深深的看了苏婉纯一眼,苏菲儿什么都没说,转脸跑走了。 “一定,都要好好的……” 转眼到了离开的时候,该交代的苏婉纯都已经交代下去了,看一眼这里的一砖一瓦,苏婉纯只觉得来到祥林村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 “我们的家在这里,还会回来的。”秦铮揽上苏婉纯的肩膀,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 苏婉纯颔首,“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去给老张头磕了个头,“张爷爷,家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若有人不听话扰了您的清净,村长那头我也交代过,实在不行便去县城找顾大人,他会为您做主的。” 老人见不得离别,老张头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顾自己的,你们自去。” 他看着秦铮,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铮缓缓道:“说好了为您养老送终摔盆扶棺,我不会食言的。” “好好好。”老张头看着他们离开,坚强耿直了一辈子的老人,露出了软弱的一面,红了眼眶。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出了村,再瞧不见他们的影子,老张头才叹了口气,“回……” 马车摇晃着前行,苏婉纯半靠在秦铮身上,“我留了银钱给张爷爷傍身,里外也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不长眼欺辱到他头上的,你放心。” “你办事自来妥帖,我没有不放心的。” 话虽如此,但秦铮的心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老张头毕竟年岁大了,就算安排的再如何仔细,也总归可能有意外发生。 在归来看到老张头平安之前,他都没有办法放心。 到了县城,顾桡早早的等着了,他身后还跟着一队身强力壮的护卫。 苏婉纯瞧着不像是寻常的护院。 顾桡开口便为他们解了惑,“这些都是护城军里的精锐,一路护你们前行。” “怕是耽搁了他们的前程。”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就算知道这些人是冲着秦铮的父亲来的,但那可是军队的人! 他们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军队精锐的保护。 秦铮也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理解。 “若能安全送你们进京,可是功劳一件,将来他们的前程就都不愁了。”顾桡笑了笑。 要是他的判断没有错的话,秦铮的身份可是贵不可言,这些军士们能护送他回家,乃是天大的福分,还愁没有前程? 可比在这小小的福安府做守军要强得多,消息隐隐约约的透出去,不知有多少想要来的呢,这些人可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力求能将秦铮平安送达。 他们这一路上注定是不会平静的。 苏婉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此,便多谢了。”秦铮抱拳,又对那些军士们行了个军礼,“这一路山长水远,有劳诸位了。” “大人客气。” 出发宜早不宜迟,苏婉纯与秦铮上了马车,军士们也打马跟上。 顾桡目送他们远去。 “你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苏婉纯这几日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按着顾桡的说法,秦铮的父亲至少是跟镇国公的地位等同,甚至还强一些,可京城中有这么一号人么? 京城里国公有好几位,但能请得动镇国公,还能称得上一声发小的怕是少。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是哪一位。 “顾大人总归不会害我们,应当是那位的身份不方便言表。”秦铮倒是没有多想,不说便不说,他此次进京也不单单是为了寻亲去的,更要紧的还是苏婉纯的事儿。 “那你若认祖归宗,会护我周全么?”苏婉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眼中有多少不安,秦铮心里就有多少心疼。 怕是身份的变动让苏婉纯心里不安了,当日知道苏婉纯是京城苏家的女儿之时,他心中也多有自惭形秽辗转难安。 如今苏婉纯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不管我是何人,我都会护你平安的,你放心便是。”秦铮紧紧地抱住她,不留一丝缝隙。 “我相信你。” 马车外戒严,马车里却是两心相依。 不管将来是如何,至少如今,他们对对方都是一片赤诚。 午时时分,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零散的茶棚在路边。 “秦老爷、夫人,午时就在茶棚歇歇脚,顺带吃些干粮可好?” “你们安排便是。” 外头沉默了一下,躬身应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秦铮托着苏婉纯的手,缓缓走到茶棚里头坐下。 这茶棚是一对老夫妇开的,见多了如他们这般的赶路人,问过了之后上了茶水。 第235章 乱了 苏婉纯瞧着门口的那口大锅里滚腾的鸡蛋,于是开口道:“一人再来个茶叶蛋。” 老妇人面露欢喜,忙去打茶取蛋了。 “夫人,官道边上的吃食价格昂贵不说,味道也不好。” “……我少出门,不晓得这里头的事情,李将军见笑了。”苏婉纯有些讪讪,她不过是想着这些人同他们出来也疲累了,这虽然没有多好的条件,但一人给个蛋还是能完成,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将军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这一路,是以秦铮为主的,秦铮又以苏婉纯为主,还当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很骄纵,没想到如此的平易近人。 就是对出门在外的事情不了解,这也没什么,他多提醒两句就行了。 就着茶水啃干粮,吃饱喝足了歇一会儿,一行人便紧接着上路了。 玉英拿着钱袋子上了马车,“夫人,那茶棚当真黑的很,咱们一路二十七人,一人一碗水一个蛋,竟就去了一两银子!” 算下来一个人就要三十多文近四十文,当真是挺贵的,在城里一碗肉丝面也才七八文呢。 苏婉纯抽了抽嘴角,算是深切的明白了为何那李将军说外头茶棚的吃食黑的很了。 但路上不吃点好的也不行,苏婉纯想了想,对玉英叮嘱道:“到了府城你去买两口锅再买点儿粮食和能放两天的食材,咱们若在外也能自个儿做点吃食。” “是。” 他们这一路上是带了点儿坛子肉,原本以为顾桡给个人保护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有二十来个,那带的肉就不够吃了。 还是得一路上补充才行。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到了福安府城。 人多也不好居住,故而苏婉纯直接让人去客栈要了个小院子,二十多人凑合一个晚上倒是刚刚够。 翌日天还未亮,玉英买到了东西便离开了。 没成想,前脚刚离开府城,后脚就乱了起来。 背后城门里头乱糟糟的,苏婉纯一惊,打起车帘子看过去。 “怎么回事?” “回夫人,是因为钱庄不给取金银了。”李将军上前回话。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要出远门,他们这些人手里都是拿着银票的。 如今银票却不能换成金银了,那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累死累活的赚银子,如今却都是给钱庄赚的了,谁能坐得住? 若不是还要急着赶路,军令如山,他们这些人都想去钱庄要个说法。 苏婉纯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到底还是乱起来了。 府城的钱庄尚且如此,县城又当如何? 那可是朝廷的钱庄,若就此倒下了,整个国都要乱了。 在这个时候出远门,苏婉纯心里有点打鼓。 是不是选错了时机? 如今事成定局,不管她怎么想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将银票换成了金银,不然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当初他们手里可没有多少银钱,若苏婉纯不这样做的话,钱庄闹起来,他们手里分文没有,又如何能去的了京城? 苏婉纯胡乱的摇了摇头,“我也是道听途说了点消息,当初还嫌麻烦,没想到……” 她回过神来,“朝廷应当会派人处理这件事?总不能真的任由百姓闹起来。” 若此事不管,怕是有灭国之忧。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苏婉纯跟秦铮又能独善其身么? 她不知道,心中怦怦跳的厉害。 “朝廷一定会派人解决的,你别担心。”秦铮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眉头紧皱。 玉英在外头听着,心想难怪最近出门买东西商铺的都只收金银不要银票了,原来许多人都得了消息。 幸好幸好,苏婉纯的动作还算快。 出了这样的事情,车队里的人都心情不佳,谁也没有说话,闷头赶路。 马车在城里和平坦的官道上走着,微微摇晃让人昏昏欲睡,但福安府城到京城,也没有全程的官道让她走。 一上了野路,坑坑洼洼的地面摇晃着,苏婉纯觉得脑浆子都要晃出来了。 好容易到了午膳时分,玉英拿了新买的东西来做吃食,配着坛子肉吃。 “秦老爷、夫人,如今怕是处处府城都乱了,咱们要走府城过怕是不太安全。”李将军上前抱拳,同秦铮商量着。 秦铮的目光落在苏婉纯身上,“说说你的想法。” “府城纷乱,打砸抢的事情怕是不少,咱们这一行人多东西也多,怕是有些显眼,不如从村里镇上过,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于咱们而言要安全许多。” 钱庄在每个府城都有分部,那才是真正主事的地方。 因而手里攥着银票的人,最大的愤怒都往府城去了,如此一来,府城周边的县城、小镇和村庄,都会安全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难免会多走些路,多吃些苦,怕是也有许多日子得住在荒郊野外了。 他们都带着铺盖不成问题,就担心苏婉纯太过娇弱不肯。 苏婉纯沉默了一会儿,道:“只要能安全,多吃些苦倒是没什么,老爷看呢?” “既然这样安全一些,那便照你说的办。”秦铮一锤定音。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的消息就没有走府城的路灵通了。 但愿在抵达京城之前,这场纷乱可以平息。 苏婉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这事儿。 李将军躬了躬身,对两人的信任心存感激,“下回到县城,请玉英姑娘多置办一些粮食,至少得够我们这些人半个月的吃用。”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手里的银票如今怕是都用不了了,得仰仗老爷夫人。” 这一路下来他也看出来了,苏婉纯手里的金银怕是不少,不至于起贪念,但沾沾光的想法还是有的。 “那是自然,定不会缺了各位的吃食。”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多带点儿粮食了,苏婉纯心里叹息。 “肉粥好了,诸位大人快来用。”玉英清冽的嗓音传过来,李将军一蹦三尺高,忙拿着碗冲了过去。 第237章 雨夜刺客 原本轻松的破庙里,李将军的眼神骤然冷冽起来,他跟身边的副将对视了一眼,双双拿上武器,守在了门口。 这架势,让等待吃饭的护卫们都警惕起来,在李将军的示意之下稍稍动了动身。 护卫们坐的位置看似漫不经心,但细细看去便知道,不管哪里有敌来袭,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做出防守。 他们将秦铮与苏婉纯团团围在了中间。 “见过诸位。”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冒雨闯进来,他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但怀里却紧紧的抱着书箱。 在破庙里头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秦铮身上。 “学生姓周,单名一个杰字,是预备去东林府城赶考的书生,路遇暴雨,实在无处躲雨,请老爷行个方便。” 秦铮瞥了他一眼,“破庙又不是我家的,你想躲雨躲就是了。” 周杰白净的脸上透出几分红晕,半点没有在意秦铮的不客气,连连道谢。 见秦铮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头到角落里缩着去了。 这人年岁也不大,瞧着白白净净的很是懂礼数,缩在角落里啃干粮的模样也确实有几分可怜。 苏婉纯瞧着,跟秦铮低声商量了两句过后,将玉英招了来,“给他送一碗肉粥,再弄点儿柴火去,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既然叫我们遇上了,总是不好瞧着他受冻的。” “夫人心善。”玉英笑了笑,又拿了个大瓷碗出来,盛了碗汤还不算,又捡了几块鸡肉放进去。 自然不是上好的肉,那都是苏婉纯跟秦铮还有李将军他们碗里的,但带着骨头的脖子也算肉了。 小六子见状忙将碗抢了过来,“我去!” 玉英红了脸啐他一口,倒是也没说什么。 瞧着他们这小儿女的样子,苏婉纯面上露出了点点笑意。 秦铮瞧了,也很赞同苏婉纯的话,“等咱们安顿下来,便将他们的事儿办了。” “我也是这样想。” 周杰看着送到自个儿面前的肉粥,眼眶发红,对那对好心夫妇的方向作揖行礼。 他现在也确实是需要暖暖身子,倒是没有拒绝。 将一整碗鸡汤都喝了个干净,又在屋檐底下洗干净了碗,这才恭恭敬敬的还了回来。 “多谢夫人赠汤。” 他一揖到底,眼神却极为老实,并未有因为苏婉纯的美貌而动容半分,连欣赏都没有,十分平静又恭敬,仿佛是面对一位长者一般。 “不必放在心上。” 这等老实的书生,苏婉纯心里是欣赏的,对他微微笑了笑,秦铮立马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玉英,把碗收下。”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就算那周杰表现得十分无害,可李将军等人却还是对他十分防备。 光是他到秦铮身边的这条路,零零散散的便睡了四五个人。 周杰瞧了,便更是认定这对夫妇出身不凡,于他这样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言,若能得到支持是最好的了。 奈何这一行人对他防备极了,若是要强行上前的话,怕是祸患。 周杰也不敢直面那人高马大的李将军,心里又再多的心思,也只敢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但愿能给这对不凡的夫妻落个好印象,将来若有机会遇上了,也能说得上话。 一行人被褥枕头都十分的齐整,尤其是苏婉纯跟秦铮,有褥子不算,还垫上了两层兽皮毯子,暖和又防潮,看起来享受极了。 周杰瞧了,很是羡慕,但却又不敢上前要求什么,只能盖着湿漉漉的外衣囫囵睡去。 此时雷声已经停了,但暴雨还在下。 破庙里的人睡得沉极了。 忽而之间,几道箭矢射向门窗,发出闷闷的响动,直落在火堆边。 秦铮悄然睁开了眼睛,与李将军对上,两人的表情都严肃极了。 箭矢会射向火堆边上,四面八方都有,力道更是入木三分。 暴雨过后,火堆边上是取暖最佳的位置,若没有那么厚实的兽皮被褥,秦铮跟苏婉纯确实是会睡在那里,若如此,他们此时已经丧了命。 他说呢,刚进来因何李将军首当其冲要先将窗户钉死,当时还觉得是浪费柴火,如今想来,当真是未雨绸缪。 秦铮摸上弓箭,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与人搏斗了。 李将军等人已经拿着兵器守在了门边,窗户是一时半会儿破不开的,而秦铮却拿着弓箭守在苏婉纯的身侧。 “醒醒。”轻拍了拍苏婉纯的肩膀唤醒她,“你抱着被褥到箱笼那边去,隐住身形!” 睡在外头,苏婉纯一直都睡得很浅,她很轻易的便被叫醒,很快反应过来,依着秦铮的话,靠在了箱笼边上。 秦铮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玉英的身上,“你,睡到这里。” 玉英明白,这是让她扮作夫人,若有人当真闯了进来,如此苏婉纯活命的机会也高一些。 她没有犹豫,很快便将自己团团塞在了被褥之间,只留下乌黑的发丝在外面。 火光盈盈,苏婉纯心口怦怦跳,到底还是来了么?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秦铮来的。 抿紧了唇瓣,苏婉纯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只留一双眼睛看着。 方一落定,破庙的大门便被踹开了,破碎的门板撒的遍地都是。 装作睡着的玉英“迷迷糊糊”的醒来,惊叫了一声缩到了窗下。 七八个蒙面的黑衣人闯进来,手里闪着寒光的长剑直直的朝着床榻的方向冲过来。 李将军当下便挥舞长刀与他们交战起来,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能近秦铮的身。 秦铮拉开弓,紧盯着交战的方向。 是时候了! 一箭出,猛烈的力道将黑衣人撞倒,尖锐的箭没入他的腹部。 虽没有命中要害,但却也折损了大半的战斗力。 李将军眼前一亮,见他还要朝秦铮的方向冲过去,侧头躲过,重重的一刀劈向他的后背。 黑衣人往侧边一躲,到底是受了伤,没有完全避开攻势,拿着剑的半边胳膊竟然被李将军生生斩断! 第238章 惶恐 血肉翻飞,苏婉纯浑身一抖,缩得更紧了。 另一侧,躲在佛像后面的周杰也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将军等人的身手虽然不及这些黑衣人,但人数毕竟占了优势,还有秦铮在一旁时不时的放冷箭,没一会儿便占了上风。 原本是打算拿住几个活口,可这些人见走不了,竟立马服毒! 活蹦乱跳能提刀杀人的汉子,竟就如此这般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李将军这边,虽然无人死亡,但重伤的却有三四人,都是没有伤到要害但却一直在出血的。 缺医少药,怕是不到天亮这些人就要断了气了。 “兄弟……” 李将军赤红着眼睛,满心悲痛,“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那群天杀的刺客!” “非得把他们的尸体丢出去喂狗不可!” 见尘埃落定了,苏婉纯立马走了出来,扶住秦铮的臂膀,他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 拿不准秦铮是因为杀了人,还是因为这些保护他们的人命悬一线。 苏婉纯抿了抿唇,上前问李将军,“可有人会处理伤口?” “我们这些人都是处理外伤的好手,可没有药,血止不住他们还是要没命!”李将军锤了锤地,满脸的悲愤。 “我这儿有金疮药,只要会处理外伤就好。” 苏婉纯转过头去,将随身的包袱解开,里面瓶瓶罐罐跟纸包有不少,都是季老为了他们出远门备的,其中金疮药最多。 拿了四五个纸包出来交到李将军手里,苏婉纯叮嘱,“这些都是好药,只要伤口处理干净,不会有事的,若发了烧,便吃这个。”又从怀里拿出来个瓷瓶,“这是消炎止痛的药,不多,若没有起烧便不用吃了。” 小瓶子里头的药丸比所有的金疮药加起来都要珍贵,但再珍贵的药,都贵不过命。 有了药,李将军精神一震,那些受了伤只能等死的男儿们眼中也又燃起了光,若不是不能行动,他们几乎要拍着胸脯跟苏婉纯保证了。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争气,争取不起烧。” “对,我们不会起烧的!” “不能浪费夫人的好药。” 他们都虚弱极了,说话都带着气音,但眼中灼灼的光却让人动容极了。 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苏婉纯眼眶微湿,“好好养伤,好起来才是正经,药就是给人用的,别担心。” 玉英受了惊吓,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但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去烧水给他们处理伤口。 她苍白着脸,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虚弱极了,苏婉纯叹了口气,刚想让玉英歇一会儿自个儿去做事,便见有个方脸的汉子上前,“玉英姑娘,你受了惊歇着,我来烧水就行了。” 那是李将军身边的副将,为人憨厚老实,很是实在。 玉英想说什么,苏婉纯也开了口,“让这位大人去烧水,你去拿点儿干净的纱布来,若是不够的话,我记着箱笼里有新的里衣,都拿出来。” 伤口上不好沾染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是要命的。 “奴婢这就去。” 比起烧水,自然是找东西更紧要。 这些粗汉子,玉英可不敢让他们碰自家箱笼,哪怕不是因为里面的财物。 那里头可是有苏婉纯贴身的东西,怎么好让外男瞧见? 一夜注定是难眠,哪怕没有伤员,苏婉纯也没法跟这些尸体在一个屋檐下共眠的。 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那些尸体,“这是什么人?” 李将军看了苏婉纯跟秦铮一眼,艰难的道:“这些人身上穿戴都没有半分特征,但身手……像是皇家护卫。” “皇……” 苏婉纯惨白着脸,晃了晃,几乎站不住身子。 “你别怕,别怕,他们都死了。”秦铮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怎么会是皇家的身手? 皇家的护卫不会轻易出手,他们到底是碍着谁的路? 哪怕秦铮要找父亲,也应当跟皇家没有干系才对。 苏婉纯紧紧地捏着秦铮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指尖都微微发白。 秦铮刚想说什么,察觉到了苏婉纯的异常,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娇弱的女子,哪里来的这般大的力气? 他简直觉得自个儿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李将军看在眼里,很理解苏婉纯的心情。 做了十几年平凡人,乍闻刺杀他们的是皇家护卫,任凭是谁都要慌张的。 “这事儿应当没有过明路,很可能是宫中贵人的手笔,不然的话,直接下旨便是了,何必动用护卫?”李将军安慰苏婉纯,“咱们先去找府城打听打听,若无异常的话,咱们还是走官道。” 走官道路经府城,损失的只是财物,但走小路,损失的可能就是性命了。 孰轻孰重他们应当分得清才对。 胡乱点了点头,苏婉纯拉着秦铮到一边去,脸色难看极了,“我……我在京中得罪的是静贵妃,宫里的贵人……” 宫中除了皇后,便是静贵妃最大了,她手里有静贵妃的小辫子,派人要她的命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婉纯在心里怀疑,要回京是不是错了? “不会的,不会的。”秦铮揽着她轻声安慰,“静贵妃有再如何受宠,有皇后在她也只是个妾室,哪来的这份权利?不会是她派来的,你别担心。” 皇帝不是昏君,就算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但应当是不会做宠妾灭妻的糊涂事。 若将宫中护卫调动的权利交到了静贵妃手中,那皇帝将皇后放在哪里? 在知道苏婉纯得罪的人就是静贵妃之后,秦铮专门去找顾桡打听了宫中的情况,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总归顾桡同他说的十分仔细。 如今安抚苏婉纯,他也有话说。 “若不是静贵妃,还能有谁?我从未见过宫中其他的贵人。”苏婉纯苍白着脸,心里还是有点不信。 秦铮的记忆之中也从未去过京城,哪里又会有贵人来针对他呢? “我觉得……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秦铮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239章 聪明人 跟镇国公差不多门第的人家,与宫中往往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是秦铮的回归碍了谁的路? 都没有露面,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动手了么? 心中的思绪一串连着一串。 是谁不想让秦铮回京? 皇帝么?应该不会。 若当真是皇帝的话,就算是不方便直接下旨断了秦铮回京的路,但还有许多其他的手段能给他使绊子。 而且皇帝是可以调动整个皇家护卫的,在知道秦铮身边有护卫的情况下,不至于只派遣不到十人来追杀他。 这样的手段,像是妇人所为。 且是身份贵重,但却没有真正掌握实权的贵人。 静贵妃便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心中转了一圈,苏婉纯的疑惑与担忧又转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眼神落在李将军等人的身上,瓢泼大雨已停,他们面无表情的将那些刺客的尸首拖出去埋葬,对待秦铮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异样,与往常一般无二。 苏婉纯心中隐隐有些猜想。 秦铮回京,皇帝应当是不阻拦的,甚至隐隐有赞同之意,如此一来的话,只要他能安稳的抵达京城,那什么都不成问题。 而顾桡曾经承诺李将军等人的前程说不得还能因为他们的舍生忘死而再添一等。 这样的赌局博弈,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李将军能爬到将领的位置上,不是傻蛋。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苏婉纯什么都没有说,让小六子跟玉英去帮着照料伤患,自个儿则是半靠在垫了褥子的墙上闭目养神。 “你再睡一会儿,不急赶路。”秦铮瞧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原本赶路便已经十分的让人疲惫了,还受了这样一场惊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苏婉纯轻轻的摇了摇头,“李将军,咱们明儿尽快赶往最近的府城?也需要添点儿补给了。” 最重要的是,伤者们的伤势,也该请大夫帮着瞧一瞧。 哪怕有好药,李将军等人也会处理外伤,没有大夫的话,苏婉纯总归是不放心的。 “成,我方才看了舆图,再往西走五十里便是晋阳府城,距离京城没几天路了,暂且歇两日也使得。” 李将军以为苏婉纯这是受了惊。 娇滴滴的女儿家,遇见了生死之事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也是有的,想要休息更是情理之中。 这段时间赶路已经很紧张了,比他们预估的速度还要稍微快一些,苏婉纯想要歇歇并不碍事。 知道李将军这是误会了,苏婉纯笑了笑,也没有辩驳。 子时夜半,苏婉纯昏昏欲睡之时,听见了玉英低低的惊呼。 原本心里藏着事儿便没有睡熟,这动静便将苏婉纯给唤醒了。 “怎么了?” 她起身,借着火光朝玉英的方向走过去。 “周公子起烧了。”玉英看了周杰的方向一眼,他烧得红彤彤的,整个人跟虾子一般蜷缩了起来。 “应当是受了惊吓。” 这人也算是受无妄之灾,苏婉纯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让玉英去将退退烧的药丸子给他塞进去一粒,又将人叫醒了灌了一碗热汤。 “去拿一床毛毯给他盖上。” 秦铮也正了眼,见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翻了个身又睡去。 实在是累了。 玉英在箱子里挑挑拣拣,主子用的毛毯自然是不能给周杰送去的,那可是苏婉纯盖的东西,她便打算将自己的送过去。 还未起身,便被小六子给拦住,“拿我的。”他是个男儿,便是将毯子赠与了周杰也没什么,但玉英是个女儿家,就算是夫人身边的丫头,那也是要名声的。 “随便拿一床去,等到了府城我再给你们补一床用。” 他们俩扭扭捏捏的,苏婉纯开口,一锤定音。 哪怕苏婉纯什么都没说,玉英还是红了脸,恶狠狠的瞪了小六子一眼,抢过他怀里的毛毯朝周杰走过去。 抖开了之后一股脑的给他盖在了身上。 此时周杰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多谢姑娘。” “谢我家主子去!”玉英哼了声,心里的羞恼还未消散,对周杰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有毯子捂汗,又有药,周杰在天蒙蒙亮时便退了烧。 使小六子去瞧了瞧,知道他无事了,秦铮也没有多管,径自让玉英收拾了铺盖往马车上垫。 “咱们早些走。” 苏婉纯看着那几个伤患,他们显然是不能骑马了,但又没有多余的马车。 于是她便将存放着铺盖跟衣物的箱笼弃了,余下来一辆板车,虽然没有车厢,但怎么都是比马车平稳的。 “这些东西放车里也放得下,还能让车里软和一些,减点儿震动,我们坐车的也能舒坦一些。” 自然了,还是留了两床褥子在板车上供伤者使的。 李将军知道这是为他们着想,对苏婉纯拱了拱手,到也没有推辞。 如今伤者们确实是需要一辆车拉着走,骑马是万万不成的,原本他想着实在不轻去找附近的村庄买辆板车,苏婉纯愿意分出来一辆自然是最好。 那箱笼里的东西虽然拿了出来,但厚实的酸枣木箱子也不便宜,说舍就舍了,这是人情,不容否认。 “多谢夫人。” 李将军决定护着两人更加仔细一些。 “诸位壮士本就是为了护我夫妇二人受的伤,若不多照料一些,那我们岂不是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苏婉纯笑的真诚,“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将行李马车都收拾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而周杰还未醒过来,给他留了一瓦罐肉粥之后,一行人便打马上路。 动作快一些,说不得还能赶上去晋阳府城吃午膳呢。 天亮了,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说路途颠簸了一些,但好在没有再遇见拦路的。 直到能远远地看见晋阳府城的大门,苏婉纯心里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到底是欣荣繁华的府城,一大早进城的人便不少,城门口已经遥遥排开了很长的队伍。 第240章 文臣武将 “老爷,晋阳府城的守城军之中有我的旧相识,我去瞧瞧打个招呼。” 秦铮嗯了声,“去。” 很快便轮到了他们,许是李将军打过了招呼,一行人并没有被仔细检查,很快就被放行了。 进城后,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李将军过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这便是李将军口中所谓的旧相识? 瞧着不像是军里的人。 苏婉纯心中疑惑,却没有宣之于口。 在见了周文琦之后,她知道,军里不仅仅有五大三粗的粗直汉子,更有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不能以貌取人。 双方见了礼,李将军只称这位为于大人,至于身份却没有过多的介绍。 苏婉纯瞧了,与秦铮对视了一眼,到底是什么也没问。 那位于大人朝秦铮笑了笑,“你们一行人数不少,身边还有伤患,怕是住客栈不太方便,不若去找个小院儿租着,方便养伤与休息。” 李将军朝秦铮的方向看了一眼,秦铮又看向苏婉纯征求她的意见。 于大人的话说到了苏婉纯的心坎儿里,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便对秦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于大人眼神闪了闪,“我家夫人手里有个闲置的小院,就在城中,小是小了些,但什么都不缺,安置诸位应当不成问题,若不嫌弃的话,诸位停留晋阳府的这几日,便去那儿住着。” 苏婉纯忽而开了口,“不知租金几何呢?” 于大人笑起来,“你们是老李的熟人,我跟老李什么干系?哪里用得着谈钱。” 没有回答他,苏婉纯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李将军。 无论他跟这位于大人是什么关系,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既然说是要租院子,却不给银钱,苏婉纯心里是过不去的。 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儿,若有不熟的人施恩,定所求更多。 她并不想欠人情,这位于大人看着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李将军见了,脑海中一转,也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就是把你当兄弟才不占你便宜。”他锤了于大人的肩膀一拳,面上都带着爽朗的笑意,但却极坚持。 “说的也是。”于大人并未强求,“既如此,一日给我一钱银子的租钱便罢。” 这个价格不低,苏婉纯也没有异议,跟着于大人便往他口中的小院方向走去。 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了,足有三进大,住下他们二十来个人是绰绰有余,不仅床榻被褥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还有前头看门的老汉跟后厨里做饭的厨娘。 这样的条件,一日一钱银子,是苏婉纯等人占了便宜。 但价钱已经应下也不好更改,她看了秦铮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们今儿先安置,我就不打扰了。”于大人对秦铮夫妇微微颔首,又转头看向李将军,“明儿我来找你喝酒!” “哈哈好!不醉不归!”李将军勾肩搭背的把人送了出去。 苏婉纯心里有很多话想问,索性便跟秦铮坐在了花厅里头等着,让玉英去跟厨娘操持饭菜。 “那位于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心中总有不安,虽说于大人的态度也算豪迈大气,但总觉得有浑身的贵气,虽不比顾桡,但威势尚且强些。 李将军是正五品,可跟那于大人相处看起来倒像是跟上级说话。 总该不会是知府? “不知,总归身份不会低。”秦铮也在想这件事,他见苏婉纯忧心忡忡,便安慰她,“无论是什么身份,那于大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有恶意的,我瞧他衣袖都花了,应当是个两袖清风的官,你若心里过意不去,等回了京城,给他送些好的布料用品来,也算是回报一二了。” “人对我好五分,我必以十分报之。”苏婉纯喃喃,“这个道理我明白,你放心便是。” 李将军送人回来,秦铮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便问了于大人的身份。 “他啊,是本地的巡抚。”李将军砸了咂嘴,对秦铮抱怨道,“原本跟我是同袍,家里老娘不放心他在军中,就怕害了性命,后来转成文职,没想到做官还挺好。” “巡抚啊……”秦铮缓了口气,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于大人是巡抚?!” “是啊。” 秦铮神色有些恍惚,巡抚大人是什么人? 那可是从二品大员!知府在他面前尚且都低上一头。 原本秦铮觉得,县令便很了不得了,知府便是天大的官,如今竟见着了一位巡抚大人,他当真恍惚了起来。 尤其是于大人看起来还那般的平易近人。 哪怕秦铮已经知道了自个儿亲爹是京城之中某位了不得的人物,但直面巡抚大人,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好儿在军中一刀一枪的挣军功不干,就知道做那些弯弯绕绕的谋划,跟人耍嘴皮子哪里有在军中痛快?!” 李将军哼了哼,显然对于大人选择弃武从文还有不少意见。 这样的情况不少见,朝中文臣武将,大体来说都是天敌,文臣认为武将只会打打杀杀很是粗俗,武将又认为文官只会耍嘴皮子,半点儿真本事没有。 真正让对方服气的,少之又少。 秦铮扯了扯唇,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婉纯都惊住了。 她知道那位于大人的身份不简单,但顶天了也就猜想是知府,哪里想到竟然是巡抚大员。 “他又不是鬼,又不会吃了你,莫怕莫怕,没什么了不得的。” 李将军拍了拍秦铮的肩膀,很理解他的心思,当初他知道了那于大人做了巡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心情复杂极了。 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敞开心扉呢,能接受跟于大人吃酒划拳,但口中却还是只称呼一声大人。 在他的心里,同袍才是真正的兄弟。 “……多谢李兄提点。”秦铮恍恍惚惚的拉着苏婉纯进院子里去,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恍惚的。 第241章 宗妇贵妇 “夫人,于夫人携大夫来访。” 苏婉纯闻言,将吃了一半的粥碗一放,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快请。” 拿起玉英早放在一边的茶杯漱了漱口,她忙走了出去。 此时花厅里于夫人已经在等了。 于夫人端坐在客位上,身上穿着一袭牙色云纹长衫,下着绛紫色长裙,头上戴着一支玉如意步摇,端庄又不显凌厉。 眉眼之间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年岁已经不小,但岁月却并没有损害她的半分容颜,相反,还添了些许平和宁静的气韵在里面。 时光造就的美人,苏婉纯站在她面前,只觉得自惭形秽。 面对这样一位贵妇人,苏婉纯下意识的行动也庄重了起来,拿出在家所学的规矩,缓步上前,“见过于夫人。” 于夫人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拉着苏婉纯的手上下打量,“我家老于说的果真不错,当真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儿,让人瞧着便欢喜,途经这晋阳府,你只管在我这儿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让人去同我说。” “这里处处都好,没什么缺的。”苏婉纯难得的有些腼腆,“实不相瞒,随身用的东西我们身上都备着呢,今儿叨扰而来,也是为了给李将军手下的弟兄们养伤,总归是因为我们夫妇伤的,得养好了才行。” “是这个道理,果真是个好姑娘。”于夫人连连点头,给苏婉纯介绍身后的大夫,“这是我家的府医,在这府城里都是能排的上号的,一会儿让他去给那些受伤的弟兄们瞧瞧,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多谢夫人。” 她如此之礼,并未有半分得寸进尺的意思,身上也没带着乡野村妇的小家子气,于夫人看着心里更是喜欢。 “既然来了晋阳府,李兄弟跟我家老于也是旧相识,那就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只管安心住着,让那些弟兄们养伤,待伤好些了再上路不迟。” 轻伤的那几个便罢了,有几个军士身上的伤势不轻,昨晚上好不容易止了血,今儿在马车上赶路,又撕裂了伤口血流了一车,若不是有李将军的人脉,能不能进城都是两说。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至少是要等到那些伤患们的伤势都稳定结了痂,才能够上路的。 算下来怕是要在这晋阳府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于夫人作为巡抚夫人,有她开口,他们留在晋阳府城,有什么事情自然都能方便几分。 因此,苏婉纯虽然不想欠人情,但却还是没有拒绝于夫人的好意。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你好好歇两日罢,我有个女儿,同你差不多岁数,若是闲了,便上门来,你们小女儿家说说话,也能解闷儿。” 哪怕不是为了夫君的交代,见了苏婉纯之后,于夫人对她也有几分喜欢。 如此貌美又知进退的小辈,她自然是愿意多照拂几分的。 苏婉纯却抿唇笑,“于小姐金尊玉贵,我是乡下小地方来的,怕是没法跟于小姐说到一起去,要白费了夫人好意了。” 从二品官家的千金小姐,那是什么身份? 哪怕苏婉纯在京中本家之时,面对这样出身的官家小姐都得老老实实的躬身行礼,如今能得于夫人的邀请,究其根本,怕还是在秦铮的那位父亲身上。 尚未见人定亲,却要受其好处,不得已的时候便罢了,蹬鼻子上脸的事情苏婉纯却不会做。 对秦铮不好不说,如今她见了于小姐少不得要小心对待,自个儿也疲累。 不明京中情况时,拉帮结派是最要不得的。 苏婉纯的这点子小心思,在于夫人一双利眼之下无所遁形。 静静地看了苏婉纯一会儿,直到看得她冷汗浸湿了脊背,手心的汗浸得帕子都湿了,于夫人这才轻轻地笑,“好罢,我也不勉强你,若有什么困难记得遣人来说,府里还有事儿,我就不多留了。” 她转过头看向带过来的老大夫,“耿大夫,好好照料着,只管用好药,缺了什么让人来府里取。” “是。” 亲自送于夫人离开,看她上了马车,苏婉纯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夫人,您拒了于夫人,她不会恼?” 玉英有些惴惴,方才于夫人离开的时候,脸色实在是意味深长,让人心口怦怦直跳。 这便是官家贵妇,当家宗妇的威势。 苏婉纯心里也有点慌,但她面上却镇定极了,似乎并没有将于夫人的脸色放在心上。 “于夫人怎么说也是从二品巡抚夫人,不至于这点儿雅量都没有。” “与其上了门去小心奉承于小姐,说不得还讨不到好,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了来的敞亮。” 那位于大人看着是个痛快人,他的夫人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玉英胡乱点了点头,上前扶自己主子,发觉苏婉纯的手心湿湿的,“夫人可要沐浴?” 冷汗满背,被风一吹确实是有些凉了,苏婉纯没有拒绝。 “对于府的下人客气一些,但却也不要卑躬屈膝了,别堕了老爷的名头。” 不论是于大人还是于夫人,都是冲着秦铮来的,苏婉纯这点还是能看清。 就算现在还没有交好的打算,也不好让人觉得他们目中无人,更不能让人瞧不起了。 玉英颔首,“夫人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秦铮被李将军拉了去吃酒,回来便瞧见苏婉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靠在美人榻上看书,玉英在身后拿着巾子给她绞头发。 “怎么这个时候沐浴?” 他上前接过了玉英的活计,奈何还没碰到苏婉纯,她便躲开了。 不仅躲,苏婉纯还很嫌弃的摆手,“一身的酒气,赶紧去洗洗再来,熏坏人了。” 秦铮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玉英服侍着他洗漱。 “你前脚才出门,后脚于夫人就来了,一身的气势好不骇人,我瞧着便紧张坏了。” 听这话,秦铮那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里好笑,脸色却微微沉了些,“于夫人为难你了?” 第243章 怒意 程家豪目光灼灼的,似乎想要穿透苏婉纯面上的面纱一探真容。 面纱覆盖的容貌并不很全面,尤其是这样直面相对,但凡程家豪曾经将她放在了眼里,如今也不会半点没察觉。 很好,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容貌跟家里的银钱便要强纳她。以至于今天的惨案。 苏婉纯想到往日程家豪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不齿又愤然,“小侯爷自重,小妇人此去巡抚府赴宴,不好去迟了,先告辞。” 她很敷衍的对程家豪福了福身,领着丫头转身便走了。 再不走,她便压不住心中的恼火了。 面对那贱兮兮的脸,苏婉纯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 程家豪半点没有在意苏婉纯的无礼,反而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离开。 “这身段儿,真带劲儿!” 看着苏婉纯随走动而摇摆的腰肢,程家豪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当真是一掌可揽,不知道这般柔软纤细的腰肢掐起来有多带劲儿。 越是想,程家豪心里便越是一团火热。 嫁过人的妇人又如何? 就是嫁过人才带劲儿呢! 他嘬牙,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将人弄到手。 “小侯爷,咱们……” “没听美人儿要去巡抚那儿?咱们也跟去看看热闹。” 程家豪笑了,甩开折扇,故作风流的走了出去。 “夫人,那登徒子未免太过分了些,咱们非得告诉老爷不可!”玉英满心的愤愤,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那是小侯爷。”苏婉纯提醒了她一句。 就算告诉了秦铮又能如何? 不过平白多一个人生气而已,又不能将他套了麻袋打一顿。 玉英知道,那程家豪的身份不一般,方才苏婉纯的态度便能说明一切。 可她心里就是气得很。 “走,别让于夫人等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巡抚官署,门房受了吩咐听到了苏婉纯自报家门之后,忙将人迎了进去。 于夫人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坐着说话,见了苏婉纯,还未开口便笑三分。 “你可算是来了,你家老爷都同我家老于说了好一会子话,再不来我可要让人去绑你了。” “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故而来的迟了些,幸好没耽误了饭菜。”苏婉纯顺着于夫人的力道坐下,“都说晋阳府最好的饭菜都在夫人这儿,我今儿可是要好好尝尝的。” “你多吃些。” 寒暄了两句,于夫人将身边的姑娘介绍给苏婉纯,“这是我家丫头,算下来比你小两岁,闺名唤作熙君的。” 于熙君冲苏婉纯抬了抬下巴,看起来有些桀骜。 如此的反应苏婉纯早预料到了,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于小姐好。”她起身,对于熙君行了个平辈礼。 按理来说,于大人跟秦铮平辈相交,他的女儿不该受苏婉纯这一礼。 苏婉纯这样做,除了表示谦卑之外,也是要试探于熙君跟于夫人的态度。 于熙君坐的稳稳当当受了苏婉纯这一礼,“秦夫人客气。” 连半点笑模样都没有露出来,似乎苏婉纯这样做是应当应分的。 见状,于夫人变了脸色,她轻拍了于熙君一下,“你这丫头好没规矩!” 且不说秦铮跟于大人那儿如何,苏婉纯比于熙君的年岁长,又是于夫人请来的客人,单看这两点,于熙君便不该如此拿乔。 苏婉纯笑眯眯的,似乎亦无所觉,于夫人可不认为她是见识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端看方才苏婉纯行礼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便知道,那是从小学着的,哪里可能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于熙君哼了声不说话,于夫人运了运气,带着些许歉意对苏婉纯道:“小女顽劣,自小被我宠坏了,有些不知规矩,你莫要见怪。” “女儿家,是家里的娇客,自然是要多宠着些。”苏婉纯并不表态。 如今看起来,她的身份似乎是比于夫人要差点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被随意的欺凌。 苏婉纯自认脾气还不错,但绝不是软包子。 虽说苏婉纯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于夫人却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她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去,给秦夫人端茶赔罪。” “娘!” 于熙君跺了跺脚,有些不甘愿。 然而,这一回于夫人却没有惯着她。 对上母亲平静的目光,于熙君终于知道怕了,狠狠地剜了苏婉纯一眼,从丫头手里端来茶碗。 “给你赔罪!” 直接粗暴的将茶碗塞到了苏婉纯的手里。 若非方才于熙君夺茶碗的时候里头的茶水已经泼洒了一些,苏婉纯此时衣裳都要湿了。 便是如此,她的双手也沾满了茶水。 如此举措,不仅仅是没将苏婉纯放在眼里,更是将她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了。 苏婉纯要是忍下了这口恶气,说不得于大人都要看秦铮不气。 她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脆响,茶碗茶盖却半分未动。 苏婉纯自玉英手中接过手帕,“于夫人好意,我怕是受不起于小姐的茶。” 在于夫人制止之前,于熙君忽而开口,“你知道就好!” “于熙君!”于夫人彻底冷了脸,“我便是这样教导你的么?” 于熙君什么都没说,狠狠地瞪了苏婉纯一眼,拂袖离去。 “小女实在顽劣,让秦夫人见笑了。” “我是不明白,我与于小姐素昧平生,才头一回见面,怎么的于小姐便如此的厌恶我?”苏婉纯困惑的看向于夫人,“不知夫人可否为我解惑?” 于夫人浑身一僵,对上苏婉纯的眼神,有种被她看透的感觉,她干干的笑了笑,“小女儿的心思,或许是我这个做娘的太过看重秦夫人了,这才让小女心中醋了。” “女孩子家,脾性太大也是不好,若将来有了弟妹,父母多心疼弟妹一点儿,她便心生怨愤……那可是要出事儿的。” 苏婉纯紧盯着于夫人,“哪怕近些,于小姐也到了许人家的年纪,悍妒太过也是不好的。” 第244章 莫名其妙的恶意 程家豪目光灼灼的,似乎想要穿透苏婉纯面上的面纱一探真容。 面纱覆盖的容貌并不很全面,尤其是这样直面相对,但凡程家豪曾经将她放在了眼里,如今也不会半点没察觉。 很好,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容貌跟家里的银钱便要强纳她。以至于今天的惨案。 苏婉纯想到往日程家豪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不齿又愤然,“小侯爷自重,小妇人此去巡抚府赴宴,不好去迟了,先告辞。” 她很敷衍的对程家豪福了福身,领着丫头转身便走了。 再不走,她便压不住心中的恼火了。 面对那贱兮兮的脸,苏婉纯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 程家豪半点没有在意苏婉纯的无礼,反而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离开。 “这身段儿,真带劲儿!” 看着苏婉纯随走动而摇摆的腰肢,程家豪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当真是一掌可揽,不知道这般柔软纤细的腰肢掐起来有多带劲儿。 越是想,程家豪心里便越是一团火热。 嫁过人的妇人又如何? 就是嫁过人才带劲儿呢! 他嘬牙,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将人弄到手。 “小侯爷,咱们……” “没听美人儿要去巡抚那儿?咱们也跟去看看热闹。” 程家豪笑了,甩开折扇,故作风流的走了出去。 “夫人,那登徒子未免太过分了些,咱们非得告诉老爷不可!”玉英满心的愤愤,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那是小侯爷。”苏婉纯提醒了她一句。 就算告诉了秦铮又能如何? 不过平白多一个人生气而已,又不能将他套了麻袋打一顿。 玉英知道,那程家豪的身份不一般,方才苏婉纯的态度便能说明一切。 可她心里就是气得很。 “走,别让于夫人等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巡抚官署,门房受了吩咐听到了苏婉纯自报家门之后,忙将人迎了进去。 于夫人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坐着说话,见了苏婉纯,还未开口便笑三分。 “你可算是来了,你家老爷都同我家老于说了好一会子话,再不来我可要让人去绑你了。” “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故而来的迟了些,幸好没耽误了饭菜。”苏婉纯顺着于夫人的力道坐下,“都说晋阳府最好的饭菜都在夫人这儿,我今儿可是要好好尝尝的。” “你多吃些。” 寒暄了两句,于夫人将身边的姑娘介绍给苏婉纯,“这是我家丫头,算下来比你小两岁,闺名唤作熙君的。” 于熙君冲苏婉纯抬了抬下巴,看起来有些桀骜。 如此的反应苏婉纯早预料到了,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于小姐好。”她起身,对于熙君行了个平辈礼。 按理来说,于大人跟秦铮平辈相交,他的女儿不该受苏婉纯这一礼。 苏婉纯这样做,除了表示谦卑之外,也是要试探于熙君跟于夫人的态度。 于熙君坐的稳稳当当受了苏婉纯这一礼,“秦夫人客气。” 连半点笑模样都没有露出来,似乎苏婉纯这样做是应当应分的。 见状,于夫人变了脸色,她轻拍了于熙君一下,“你这丫头好没规矩!” 且不说秦铮跟于大人那儿如何,苏婉纯比于熙君的年岁长,又是于夫人请来的客人,单看这两点,于熙君便不该如此拿乔。 苏婉纯笑眯眯的,似乎亦无所觉,于夫人可不认为她是见识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端看方才苏婉纯行礼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便知道,那是从小学着的,哪里可能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于熙君哼了声不说话,于夫人运了运气,带着些许歉意对苏婉纯道:“小女顽劣,自小被我宠坏了,有些不知规矩,你莫要见怪。” “女儿家,是家里的娇客,自然是要多宠着些。”苏婉纯并不表态。 如今看起来,她的身份似乎是比于夫人要差点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被随意的欺凌。 苏婉纯自认脾气还不错,但绝不是软包子。 虽说苏婉纯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于夫人却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她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去,给秦夫人端茶赔罪。” “娘!” 于熙君跺了跺脚,有些不甘愿。 然而,这一回于夫人却没有惯着她。 对上母亲平静的目光,于熙君终于知道怕了,狠狠地剜了苏婉纯一眼,从丫头手里端来茶碗。 “给你赔罪!” 直接粗暴的将茶碗塞到了苏婉纯的手里。 若非方才于熙君夺茶碗的时候里头的茶水已经泼洒了一些,苏婉纯此时衣裳都要湿了。 便是如此,她的双手也沾满了茶水。 如此举措,不仅仅是没将苏婉纯放在眼里,更是将她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了。 苏婉纯要是忍下了这口恶气,说不得于大人都要看秦铮不气。 她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脆响,茶碗茶盖却半分未动。 苏婉纯自玉英手中接过手帕,“于夫人好意,我怕是受不起于小姐的茶。” 在于夫人制止之前,于熙君忽而开口,“你知道就好!” “于熙君!”于夫人彻底冷了脸,“我便是这样教导你的么?” 于熙君什么都没说,狠狠地瞪了苏婉纯一眼,拂袖离去。 “小女实在顽劣,让秦夫人见笑了。” “我是不明白,我与于小姐素昧平生,才头一回见面,怎么的于小姐便如此的厌恶我?”苏婉纯困惑的看向于夫人,“不知夫人可否为我解惑?” 于夫人浑身一僵,对上苏婉纯的眼神,有种被她看透的感觉,她干干的笑了笑,“小女儿的心思,或许是我这个做娘的太过看重秦夫人了,这才让小女心中醋了。” “女孩子家,脾性太大也是不好,若将来有了弟妹,父母多心疼弟妹一点儿,她便心生怨愤……那可是要出事儿的。” 苏婉纯紧盯着于夫人,“哪怕近些,于小姐也到了许人家的年纪,悍妒太过也是不好的。” 第245章 不是池中物 这几乎是指着于夫人的鼻子说她的女儿没有教养骄横跋扈了,于夫人脸色蓦的沉了下来,“秦夫人,熙君是有些不知规矩,但我的女儿,不是能随便编排的,还请慎言。” 看在于大人的份儿上,于夫人才对苏婉纯这般的客气,若不然的话,一个猎户老婆还想跟她同桌吃饭一个屋里说话?想得美! 想来于大人也是看在李将军的面子上才对秦铮另眼相看,于夫人可以做出大度豁达的模样跟苏婉纯平等相交,但她言语间说及她女儿有什么不好,这于夫人可就不能忍了。 若不是为了顾全于大人的脸面,于夫人甚至想要将苏婉纯给打出去。 “既然夫人不满,我不说便是了。” 苏婉纯虽然面上是妥协了,但态度上却让于夫人如鲠在喉。 多少年了,她多少年没有遇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了,于夫人拳头攥紧。 “夫人,老爷问什么时候能开席,程小侯爷也来了。” 于夫人皱起了眉,“他来做什么。” 没有注意到苏婉纯忽而苍白下来的脸色。 或许于夫人看见了,但她也只是以为苏婉纯这是惶恐于他家的权势。 就连京中的程小侯爷都上门拜会,这是何等的脸面? 哪怕永昌侯府如今没落了,那也是实打实的公门侯府,皇亲贵胄。 这样想来,于夫人便将疑惑放了下来,笑眯眯的邀请苏婉纯到前头去。 “咱们快走,别让那些男人们等急了。” 又恢复了笑眯眯和蔼的模样。 好似方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一般。 如此变脸的水平,让苏婉纯叹为观止。 她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起身同于夫人一起过去,还是那副亲亲密密的模样。 程家豪正同于大人说话,他肚子里没二两墨,手头上也没多少功夫,却又自命不凡,时常是说上两句便冷了场,于大人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程家豪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说话。 若程家豪不来,他们该是一桌用饭,他来这一遭,虽说是给于大人的脸面,但却也显得生疏了不少。 这违背了于大人想要同秦铮多亲近亲近的心思,他看向程家豪的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晋阳府离京城不很远,若将来秦兄弟跟弟妹有空的话,记得常来常往。”于大人笑眯眯的同秦铮敬酒。 “那是一定,大人回京述职之时,一定也要找我来吃酒。” 秦铮这般亲近的态度,让于大人心里很欢喜,“一定,一定。” 男人们吃酒了就喜欢吹牛,苏婉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饭,瞧着于大人对秦铮隐隐之间似乎带着了几分讨好,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于大人可是从二品大员,他这般讨好秦铮,是为了什么? 怕是秦铮身上当真有利可图。 原本来说,被人奉承是一件很满足虚荣心的事情,但苏婉纯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但在这饭桌上,却又没有办法提醒秦铮什么。 越想,便越觉得没有胃口。 原本忌讳着程子豪,苏婉纯是一直低着头的,如今她心里想着秦铮的事情,也就疏忽了这一点,程子豪饶有兴致的看过去。 目光落在苏婉纯脸上,越看越觉得熟悉。 总觉得这个女人他在哪里见过,但如此品貌的女子,若是同他有交集,他不应当忘了才对。 来的时候他便打听了苏婉纯的背景,知道她是福安府一猎户的老婆,这猎户要上京寻亲,又曾经是陈将军手底下的将士,借着这个情分,求了陈将军妹婿给派了一队护卫保护,那护卫的头儿跟于大人又有些交情,这才会在此处。 这一切顺理成章,程家豪也没有多想,他只是疑惑,自个儿从未去过福安府,按理来说也该从未见过她才对,怎么会觉着苏婉纯眼熟? 程家豪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秦楼楚馆的常客,香艳的故事不知道听了多少看了多少,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也许是梦里见过也说不定呢? 这女人出现在他梦里过,可不就是传闻之中的梦中情人? 程家豪看向苏婉纯的眼神愈发的热烈起来。 他毫无掩饰,桌上坐着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家豪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于大人夫妇看向苏婉纯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苏婉纯察觉到了之后,直接往秦铮身后一躲。 “别怕,有我在。”秦铮轻轻捏了捏苏婉纯的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程家豪再欺辱了苏婉纯去。 他的存在,无疑是给了苏婉纯莫大的信心,原本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索性不理会程家豪半点,埋头吃起饭来。 这一顿送行宴吃的实在算不上宾主尽欢,程家豪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就够膈应人的了,于夫人却还时常提那么一两句,让苏婉纯如坐针毡。 秦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饭吃得差不多,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半点没顾忌于大人的脸色,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于夫人一眼。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好意跟恶意却还是分得清的。 将人送走了之后,于夫人蹙眉看向老婆,“你今儿怎么回事,那苏氏如何惹你了?” 刚开始她们相处的不是很好么? 苏婉纯得秦铮爱重,他有想要拉拢秦铮,于夫人之前的做法他很满意,可如今却…… “我怎么回事?那苏氏说咱们女儿悍妒跋扈,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不成?” 没有了外人,于夫人面上时常挂着的笑容散了,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好恶。 “不过是个猎户老婆,有什么资格说咱们女儿不好?” 巡抚家的千金,便是有不妥之处,那也不是随便来个人便说得的。 于大人皱起了眉头,他也很宠爱女儿,但自个儿女儿是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怕是给了人家脸色瞧,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才会让人家反击的。 “秦铮不是池中物,到了京中怕是就要一飞冲天了,这个时候是交好的好时机。” 第246章 态度 废了这么多功夫,才能让秦铮待他以友人相交,虽然还不算是特别亲近,但跟旁人相比,已经是强了许多了。 于夫人跟于熙君的做法,怕是要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从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于夫人脸色一僵,“他爱重苏氏,我只怕苏氏不是豁达的人。” 于夫人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维护女儿本是人之常情,于熙君也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左不过就是言语间有些不敬而已,便是如此,苏婉纯便斤斤计较,可见不是个大度的。 已经结怨,让这样的人在秦铮身边,于他们而言怕是不好。 于大人摆明了要跟秦铮交好,那么苏婉纯这边的事情便一定得解决了。 “你打算怎么做?”于大人看着她。 “你附耳过来。” 秦铮这头也在说同样的事情,“前两日你不是跟于夫人很好么?今儿怎么回事儿?” 虽说苏婉纯做的很隐蔽,但秦铮还是察觉到了她对于夫人的不喜。 她从不无理取闹,定然是于夫人做了什么。 苏婉纯抿了抿唇,这些事情她原本不打算告知秦铮知晓。 “于夫人若对你不好,我对于大人的态度怕是也要变了,夫妇一体,他夫人若是折辱了你,我还笑脸迎上去,那我成什么人了?”秦铮如是劝。 如今他们的情况有些微妙,秦铮最是不能让人看不起了,苏婉纯卸了心中的犹豫,将于熙君的态度跟于夫人的做法同他说了一通。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只是个商家女而已,官家小姐看不上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按理来说,她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也不应当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秦铮的脸面,她今儿怕是要将苦楚都咽下去,息事宁人了。 秦铮却不管什么门第,“你是我媳妇儿,于夫人打你的脸便是打我的脸,她这样做……”沉吟了一会儿,秦铮冷笑,“我倒是要问问,此事是不是于大人指使的了。” 明面上同他交好,一而再的施恩,但暗地里却还是看不上他是个乡下来的? 虽说这是事实,但被人欺辱到了脸上,秦铮就是不能忍! 乡下来的又如何? 难道乡下人便比他们少点儿什么不成。 瞧着秦铮怒气冲冲,苏婉纯生怕他去找于大人质问,“你此刻去找于大人兴师问罪,谁人不知道是我在你这儿说了什么?人家要说你怕老婆了!说不得也要带上我说两句难听的。” “我本就怕老婆,还用人家说么?”秦铮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与促狭,却还是坐了下来,被苏婉纯按了一通,他心里的怒意消散了不少。 但对于大人的不满却还是在。 冲他翻了个白眼,苏婉纯苦口婆心道:“总归咱们要走了,以后还来不来这晋阳城都两说,你又何必扯破脸皮?今儿的事情我就不信于夫人不会告诉于大人,他若有态度,根本就用不着你去说!”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于大人毕竟是二品大员,又是皇帝的亲信,若当真将他得罪死了,或许于大人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事后穿小鞋还是很容易的。 “就怕他们白瞎了你的好心。”秦铮怒其不争,人家都欺辱到她脸上了,她却拦着给她抱屈的人? 就没见过这么软和的性子! 明明做生意的时候苏婉纯手段凌厉很是硬气,怎么此事又变了个性子呢? 并非是苏婉纯脾气软,谁人都可欺,她自小便知道,自个儿比官家的女儿低了一头,最开始面对陈氏的时候都是小心讨好,后来相熟起来才能说笑两句。 如今面对趾高气昂的于熙君,她心中隐隐的自卑又跑出来了。 “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思,就不算白瞎。”苏婉纯笑着安抚他,这笑中有多少苦涩,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夫人,于府送了东西来。” 苏婉纯闻言,笑眯眯的看向秦铮,“瞧,态度来了。” 两人一起到二门去看,来送礼的是个年轻的小子,做小厮打扮,苏婉纯曾瞧见他跟在于大人的身边,应当是于大人的亲信。 派这样的人来送礼,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我家老爷说,秦老爷跟秦夫人去京,随行的物品应都打点妥当了,便派奴才来送些衣裳首饰并些吃食,京里贵人多,大多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老爷夫人穿的好些也能省不少麻烦。” 按理说,于老爷这里外都是为他们着想,苏婉纯同秦铮应当感激才对。 但听见这小厮的话,苏婉纯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我家还不缺置办衣裳首饰的银钱,穿着简便些出门在外也方便。” 衣裳首饰她不是没有,赚了银钱之后秦铮每回拿了银票出门都会带回来几件首饰,如今苏婉纯的妆奁里头都是满当当的。 至于衣料子那就更不差了,苏家布料生意做得好,知道他们要去京城之后,杨氏特意让家里的绣娘日夜赶工,给秦铮和苏婉纯一人做了四五件好衣裳,都是顶顶好的料子。 跟苏婉纯自个儿的东西比起来,顶天了也就是这些首饰的样式新颖一些,若说多珍贵,那还是不至于。 “秦夫人秀外慧中,不在意这些外头装点也是有的。”小厮笑的很客气,“老爷给我指派了这差事,请夫人体谅则个,莫要为难小的。” 他也看出来了,苏婉纯并不想收这些东西。 苏婉纯没说话,征求意见似的看向秦铮。 “既然送来了,你就收下。” 以秦铮的眼光来看,那些首饰当真是不值当什么,一支钗不足二两重,还是银的,给苏婉纯戴着玩儿他都嫌弃寒酸。 若这是于府的赔礼的话,未免太轻了。 他开了口,苏婉纯也不说什么,扭头看向玉英,“收下去。” 玉英得了吩咐,上前时塞了个金稞子到小厮手里,“有劳小哥了。” 二两重的金稞子,抵得上于府送来的半盘子首饰了。 第247章 施舍 小厮的脸有些僵,他跟在于大人身边,又怎么会是个蠢的? 自然看得出来苏婉纯夫妇这是在表明态度呢。 但人家是主人家的客人,他一个做奴才的又能如何? 莫说苏婉纯跟秦铮都客客气气的,就是他们冷着脸骂他一顿,他难道还能反骂回去不成? 将人送走了,苏婉纯看了眼那装着首饰的盘子,随手拿了一枚珍珠钗起来。 亮晶晶的银上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倒是很精巧。 她戴在玉英的头上,“这首饰俏皮,我戴着不合适,给你戴着玩儿。” 这些首饰一看便知道是姑娘家的,显得十分娇俏。 不用过脑子苏婉纯都知道,这玩意儿要么是从于熙君的妆奁里头拿出来的,要么是给她准备的。 玉英得了赏很高兴,笑眯眯的转动头,给苏婉纯展示了一圈,“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的。”苏婉纯心里的憋闷消散了不少,“将这些衣裳首饰都收起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着,那些点心吃食放在桌上,我吃着玩儿。” 昨儿于府的宴席做的还不错,苏婉纯也有些好奇他们家的点心如何。 都是晋阳府特有的东西,又是从巡抚府上出来的,味道应当差不了。 瞧着装盘的点心,模样虽然算不得多精巧,但是香味却很浓郁,苏婉纯有些馋了。 “去端杯茶来。”拉了秦铮坐在自己身侧,“你也尝尝。” “你当真半点不生气?”秦铮奇了,方才那小厮的话头,明明就是讥讽他们寒酸又没见过世面,身上穿的是乡下人衣裳,多多少少带着些施舍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于夫人的意思,还是于大人的示下。 秦铮听着都觉得生气,苏婉纯就真的半点都不在意? “我生气,人家在意么?”苏婉纯皱了皱鼻子,“人家并不在意咱们的态度,生气又有何用?平白气坏了自个儿。” 她将手里的酥饼塞嘴里,绵软又酥脆的口感几乎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味蕾。 酥饼她也会做,做的酥脆极了,跟手里的比起来,却像是少了几分滋味儿。 她吃的兴致勃勃,秦铮便是有千言万语,此时也不好说出来坏了兴致。 总归苏婉纯说得对,旁人如何那是旁人的事情,他们只管自己高兴就是了。 “文叔跟杨姨也送了衣裳料子来,你怎么那时候不见得生气?” 苏婉纯奇怪,她生气是气恼于熙君跟于夫人的态度表明了是瞧不上她,扭头却又送来衣裳首饰,不经心的歉意与态度让人生气而已。 这同于熙君当日嘴上说着道歉,态度却并无半分歉意一般。 秦铮却没有经历那些,虽说送来的东西不值钱,但到底也是人家的态度。 “苏府同你什么关系?我知道文叔是担心咱们走得急,行李物品都来不及置办,这才送了衣裳来,那些都是他们家绣娘日夜赶工做的,诚意可比这些玩意儿足多了。” 于府送来的衣裳,秦铮方才稍微看了眼,一看针线便知道是从成衣铺子里头买的。 前头瞧不起苏婉纯,后头又弄些没诚意的东西来赔罪,恶心谁呢? 苏婉纯闷闷的笑了起来,“难得你也有细心的时候。”她将手头啃了一半的点心塞到秦铮手里,“尝尝呗,光看着多没意思。” 秦铮还给她,“我只吃你做的点心。”他本就不爱吃甜的,品尝点心也就是给苏婉纯面子。 除此之外,旁的他都不爱。 想了想,秦铮好像确实是没有吃过外头的点心,除非是饿了没旁的东西吃。 苏婉纯也不勉强,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盘子六七个酥饼都进了她的肚子。 “你少吃些,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此时吃饱了还吃不吃饭?” “自然是吃的。”苏婉纯又塞了块薄脆到嘴里,见秦铮的脸色不好,忙擦了擦手表示不吃了。 紧盯着苏婉纯不说话,秦铮面色有些发沉。 明明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看到秦铮这样,苏婉纯便觉得有些心虚,她轻咳了一声,“你饿了?我去瞧瞧饭做好没有。” 不等秦铮有什么反应,她便脚底抹油要溜。 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秦铮将茶杯放下,打算跟上去。 还没起身,便瞧见苏婉纯身后红艳艳的一块儿。 到底跟她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这点事他还是清楚的。 虽说奇怪苏婉纯的癸水日子不在最近,但却还是反应过来,先将她拉回来坐着,又跑出去让玉英去叫水给她洗漱。 在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婉纯晕了过去。 “快去叫大夫!” 秦铮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往房间里冲。 玉英见状水盆都摔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一叠声喊大夫。 小院瞬间忙乱起来。 小心翼翼的将苏婉纯放在床榻上,半点都没有在意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染红。 此时秦铮也算是回过了神来,若是癸水,不应当这般血流不止才对。 怕是遭了暗算。 “去将花厅里的两碟子点心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小六子见秦铮的脸色极严肃,不敢有半点疏忽,忙跑了出去,手里还拿着油纸袋子。 秦铮静静的盯着苏婉纯的脸,按理来说,昏迷过去的人脸色应当是青白的,但苏婉纯的脸色却极为红润,像是睡得很香一般。 他轻轻推了推,没有半点反应。 又捏住了她的鼻尖,想要将人唤醒。 奈何,苏婉纯还是没有一丝的反应。 “耿大夫来了!” 秦铮立马起身,亲自将耿大夫带了进屋里,态度极为客气,“方才不知因何,她忽然血流不止,又昏了过去,请您好好瞧瞧。” 但他看向耿大夫的眼神却是冷漠的,不信任的。 在耿大夫为苏婉纯诊脉的时候,秦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嘴上却低声吩咐玉英,“你去城里医馆,将方才夫人吃的点心悄悄地给大夫瞧瞧。” 他的声音极低,哪怕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只有玉英能听得见。 第248章 暗夜 玉英骤然抬起头,意识到了些什么。 “东西在小六子手里,你跟他一起去。” “是。” 秦铮怀疑,是那于府送来的点心做了手脚,才会导致苏婉纯如此。 虽然他不明白于府为何要这样做,但心中一旦起了怀疑,于府出来的耿大夫,也就没有那么值得相信了。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时间,耿大夫检查完苏婉纯的身体,抬起头道:“……夫人似乎是中了毒。” “何毒?”秦铮忙追问。 耿大夫摇了摇头,“说不好,应当是会让女子气血两虚,不便生育的毒,还会影响寿数,毒性极烈,好在中的不多,若有解毒圣药,或可一救。” 若非是这样狠毒霸道的药性,苏婉纯也不会血流不止了。 他紧盯着秦铮,若是像他猜想的那样,秦铮夫妇与他的恩人交情匪浅的话,他们身边应当是会带有解毒药的。 秦铮沉吟了一会儿,“任凭什么样的解毒药都没有能解百毒的,她此刻需要的是哪一种?” “若有清心丹,便可清除掉她体内霸道的毒性,再配以滋阴润血的药慢慢温补,便可保秦夫人无虞。”耿大夫如是道。 “我知道了,你先给她开滋阴润血的药来。” 当真有清心丹?! 那可是神医的独门秘方! 耿大夫心里已经笃定了,秦铮当真是认识他恩人的,而且还十分熟悉。 无视了耿大夫灼灼的目光,秦铮心里思索起苏婉纯将季老给的药都放在何处了。 这些东西都是由她收着的,如今她昏迷不醒,便只能等玉英回来了再找。 “秦老爷,我有个不情之请。”耿大夫搓了搓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清心丹可否于我一观?” 秦铮皱眉,“我这儿不会有假药。” “那是自然了。”耿大夫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清心丹,不知可否借于我看一看?让我长长见识。” 这一类型的药丸,除了要吃用的病人手里,便只有制作它们的大夫手里有了。 清心丹更是独门秘方,天下间除了秦铮,怕是旁人手里也没有。 秦铮看向他,忽而缓缓地笑了,“清心丹借给你瞧一瞧倒没什么,等夫人身体无虞,自然给你看。” 耿大夫一噎,他是想要尽快看到的,但见秦铮看起来不太痛快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东西是在他手里,他恩人的下落也只有秦铮知道,若是惹恼了他,耿大夫想要知道的便不可能了。 没法子,只能应了秦铮的安排,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一礼,耿大夫扭头去开方子。 这时候,玉英跟小六子也回来了。 “老爷,我们去了五家医馆,坐堂大夫都说是烈性绝育药,就是下的分量不多,大夫说,若是这一盘子糕点分成顿吃,只会让人觉得疲惫,外表上是瞧不出大碍的,但身体也会毁了。” 从耿大夫口中秦铮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东西,但从自己人口中说出来,他心中还是觉得愤怒极了。 下毒的人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苏婉纯这般贪嘴,一口气将糕点都吃尽了,这才让他们这么快发现异常。 若是按照一次块算的话,等苏婉纯吃完这所有的点心,他们应当都踏上了去京城的路,便是路上身体疲惫神思不属,也只会觉得是赶路辛苦导致的。 “好狠毒的心思。”秦铮目光黑沉沉的,眼中氤氲着猛烈的凶光。 今次这般凶险,还不知养好了之后会不会对苏婉纯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心里怒极了。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如此坏了人家的身体。 可恨,可恨。 让玉英去将清心丹取来给苏婉纯喂下去,过后秦铮也不放心让耿大夫去煎药了,“你去找耿大夫拿方子,去外头医馆配药,配上五日所需。” 苏婉纯毒发快,于府怕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一省巡抚想要收买医馆很容易,他们得在于府反应过来之前,将苏婉纯近期需要的药配好,等吃用完了,到了京城去,于大人的手就算伸得再长,也无法买通京城所有的医馆药铺。 秦铮不假手于人,亲自将一枚黑漆漆的药丸喂到了苏婉纯的口中,看着她吞咽下去。 “记得也让医馆的大夫瞧瞧方子,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事关苏婉纯的身体,他们又身处异地他乡,秦铮拿出了全身心的谨慎来应对。 苏婉纯昏迷不醒,时间不等人,他只能思前顾后,但愿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都周全。 “奴婢这就去。” 挥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并叮嘱不许有人前来打扰,秦铮亲自守在苏婉纯的床前寸步不离。 在她醒来之前,他谁都不想见,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报仇一事,秦铮想,以苏婉纯的心性,应当是想要自己亲手来做的。 因此他无论有多少恼怒,多少愤恨,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做,等苏婉纯醒来了之后再说。 屋子里只剩下苏婉纯跟秦铮两人,秦铮抓着她的手,“快些醒来啊。”他低声喃喃。 “见过主子。” 身后如幽灵一般响起一道声音,秦铮猛然一惊,转过头去看。 穿着黑衣蒙面的男人正跪在屏风处,他低着头,秦铮瞧不出他的面容。 “你是何人?所来何意?”秦铮目光沉沉的看向他,可不相信他口中的“主子”二字。 “奴名暗夜,应老主子所托,前来护卫您,所领龙卫营第二小队,如今都是主子手中的刀剑。” 暗夜声音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像是个机器一般,但这样的语调却尤其得让人信任。 秦铮心中却还是带着防备与疑惑,“你老主子是谁?” 此人的身手神鬼莫测,能躲过屋里屋外那么多人的眼睛,就算跟他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不出声秦铮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样的人,若是敌非友,他跟苏婉纯焉有命在? 暗夜垂着头,从怀里拿出两枚令牌,一玄铁一白玉,双双奉于秦铮面前。 第249章 饿了 “这是什么?”秦铮把玩着这两块令牌,觉得上头的纹样有些眼熟。 “玄铁所制的是老主子的手令,白玉所制的是先老夫人的象征,您身上应当也有一枚,结合了这两枚令牌上头的纹样所制。” 秦铮蹙眉,将那枚传说中象征着他身份的玉佩拿出来细细的对比,果真,玉佩边缘上氤氲的云纹,当真是跟玄铁上的一般无二,中间的芜花,就连花瓣的数量、大小,也都是跟这枚白玉的一样。 但仅凭借着两枚所谓的信物就让秦铮相信这个陌生人是不能的,他手头上正好有一件事需要用到人。 “既然你叫我主子,那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是我的夫人,也应当是你的女主子。”秦铮紧盯着他,不错过任何一点异常。 可暗夜却没有半分动容,半跪着等候差遣。 若非眼瞧着秦铮跟巡抚府就要对上,手头还无人可用的话,暗夜也不会这么快的现身。 “去查查是什么人给夫人下毒,又是为了什么,尽快来报。”秦铮缓步走到暗夜的面前,“既然你说,自个儿是我手中的刀剑,那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暗夜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新主子在考验他的能力了。 虽然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但暗夜还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清心丹服下去,苏婉纯也就止了血,汤药熬好之后,她便苏醒了过来。 “你醒的倒是时候,这药温的刚刚好,赶紧喝了。” 见她脸色还算不错,秦铮心里好过了不少,扶着她做起来,让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 苏婉纯茫然的眨了眨眼,她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个儿吃了一盘子点心,正要去给秦铮叫饭菜,然后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了。 心中疑惑,她便问了出来。 秦铮便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她知道,“……幸好你今儿贪嘴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此事。” 等到了京城,被人发现苏婉纯不能生育了,于女子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于夫人只是对她不喜而已,何至于下毒? 苏婉纯想不明白,但听说秦铮已经让人去查了,索性也就不想这件事,“还好季爷爷给咱们准备的药周全,不然便是发现中了毒又能如何?” 季老应当也是知道京中的危险重重,故而外伤药跟解毒药都准备了不少,金疮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但解毒药还有二三十丸。 其中,清心丹是最多的。 从秦铮口中,苏婉纯也知道了那暗夜的事情,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对秦铮叮嘱,“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底牌。” “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秦铮有些好笑。 苏婉纯啐他,“你如今都还没有认祖归宗,以他的身手,若当真要对你不利,直接杀了岂不干脆?怎么还会在你面前卑躬屈膝?” “是夫人看得通透。”秦铮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 顿了顿,苏婉纯又道:“其实……此事你连我都不该告诉的。” 是人,就都有私心,但问苏婉纯有朝一日需要,秦铮会不帮忙么? 苏婉纯就怕秦铮全身心的信任养大了她的胃口,苏婉纯从不怀疑自己的贪心。 “你我夫妻,本就该信之,重之,我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我永远不会隐瞒、伤害你。”握着她的手,秦铮如此承诺。 不管日后他们是不是都会有各自的身不由己,但此时此刻,苏婉纯相信他是真心地。 两人在床沿上互相依偎着,彼此的心离得很近很近。 “咕噜咕噜。” 苏婉纯忽然抬起头看他,只见秦铮的面上有些发红,他捂着肚子,“有些饿了……” 这个时候肚子响起来当真是太败坏兴致了,秦铮觉得囧得很。 知道他是为了照料自己才没有来得及用饭,苏婉纯朗声叫了玉英进来。 “摆饭。” “夫人醒了?夫人想吃什么?” 见着苏婉纯精神还不错,玉英眉开眼笑。 她昏睡过去虽然还不到两个时辰,但整个院子里都是阴沉沉的,秦铮的冷脸和暴戾的情绪似乎波及到了每一个人。 如今她苏醒过来,这院子的天也算晴朗了。 “问你家老爷去!” “随便做点什么,快些上来。” 没提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说饿,他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随便什么都好,先填填肚子再说。 玉英脆生生的应了,“昨儿夫人说要吃红烧肉,厨下已经做好了,奴婢再端一碗鸡汤来夫人暖暖胃。” “去。” 她有些时候确实是没规矩,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很符合苏婉纯的心。 若不然的话,像玉英这样没规矩的丫头,苏婉纯也不会留在身边这么久了。 “你这丫头,小六子怕是配不上他。” 虽然秦铮身边的小六子也还算机灵,但却没有玉英这么有眼色。 每回瞧着玉英办事,秦铮便对小六子嫌弃的很。 “她也到了配人的年岁了,咱们跟前的人,也就小六子合适又知道根底,将她配给底下的小厮那才真正叫糟蹋了呢。” 苏婉纯促狭的看了秦铮一眼,“还是说,老爷打算收用了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是你的丫头!”秦铮啐了她一口。 目光之中日日见到的都是玫瑰芙蓉,他又哪里看得上玉英这般杂草一般的丫头。 苏婉纯皱了皱鼻子,不是很想理会他。 饭菜很快就上了,许是秦铮喊饿的缘故,配着一大碗红烧肉上来的,还有一大盆饭。 秦铮就着肉汁拌饭,稀里糊涂吃了两大碗才堪堪停下。 他砸了一下嘴,“腻了点儿,没有咱家白妈妈的手艺好。” 这是玉英的手艺。 她听了这话,窘迫的低下了头,“奴婢的手艺自然是不如白妈妈的。”她虽然也跟在苏婉纯身边学了一段时间,但到底没有天分。 “没有责怪你,下去,一会儿再来收碗筷。” 知道主子不喜吃饭的时候有人看着,玉英福了福身,便带着摆饭的小丫头们退了出去。 第250章 曾经 “怎么着,有消息来了?” 秦铮这般明显的示意,苏婉纯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明白? “应当是。”他朗声道:“出来,不必避讳夫人。” 暗夜如幽灵一般出现,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笺,“夫人中毒的前因后果都在其上,奴会守卫在主子身侧。” 有什么吩咐,秦铮说一声便是,他都听得见。 秦铮打开信,逐字逐句的看了过去,最后发出一声冷笑,“不必,你以后就在明处跟着我,一会儿我让小六子去给你准备一身衣裳。” 他将手头的信纸递到苏婉纯的面前示意她看。 暗夜沉默了一会儿,“……是。” 所谓暗卫,自然是要隐藏在暗处的,这还是暗夜头一次在明处保护人。 他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主子的吩咐,却又不能不听。 “你先下去,日后不许进内室。” 像来时那样,他的离开也是悄无声息的。 形如鬼魅,若不是明明确确看到了暗夜脚下的影子,苏婉纯心里还真有点害怕。 这封信纸上的消息于苏婉纯而言,实在是有莫大的冲击力。 “……你是皇子?找你的父亲,是皇上?!” 她不敢相信,秦铮怎么会是皇子呢? 这怎么可能。 秦铮嗯了声,低着头不敢看苏婉纯的脸色,“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在官家面前抬不起头来,秦铮看着不是不心疼,想要告诉她自个儿的身份,她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但秦铮却也知道,因为她身上一系列的变故,苏婉纯对皇家没有一点儿好感。 他害怕,将这件事告知了苏婉纯之后,会让两人好不容易亲密无间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苏婉纯看向秦铮的眼神复杂极了,“所以,于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觉得得罪了我会给你吹耳旁风,对于大人不好,所以索性想要除掉我?” “是我让你受了无妄之灾,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千万别不理我。” 她的语气难辨,秦铮有些慌乱,拉着她的手一通保证。 胡乱的摆了摆手,苏婉纯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于大人怎么说也是一省巡抚,皇上的亲信,即便你是皇子,想要撼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于夫人又是怎么会认为,你会因为我的话而针对于大人?” 因为身边女人的一句话,便会做影响自己前途的事情,秦铮看起来没有那么蠢钝? 而且皇帝应当也不能任由一个刚刚认回,没有半点感情的儿子而疏忽手里的肱股之臣才对。 关于自己身世的细节,秦铮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的母亲是羌国公主,皇帝极爱重她,曾为她废弃后宫,若她产下我之后没有早逝,如今的中宫皇后怕就是我母亲,当年我出生的时候,人人都说皇帝想要立我为太子。” 苏婉纯若有所思,也没有听出秦铮语气之中的微妙,“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爱重你母亲,爱屋及乌也会爱重你,再加上这么多年你的失踪,会更加看重你。” 若他说的是真的,秦铮的出生便是在皇帝的看重之中,又自幼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为父亲的自然是万分怜惜,再加上对他母亲的情意。 如今的皇子,怕是没有一个比得上秦铮在皇帝心中的重量了。 那于夫人的担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还未见过秦铮的父亲,但他还没有入京便派了暗夜这般得力的人来保护,他对秦铮的看重,苏婉纯是相信的。 秦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苏婉纯的猜想。 在他看来,若非是皇帝格外的爱重,他素未谋面的生母未必会早逝,他自己倒是没觉得,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几年稍微苦一点,后面倒是没什么。 将苏婉纯救下来之后,更是过上了好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在秦铮这儿得到了肯定,苏婉纯眼珠一转,黏黏糊糊的凑到了秦铮身边,“皇子大人,于夫人对我下毒,这是没有将您放在眼中呀,您瞧瞧若是什么都不做,面子都被人往地上踩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可不行。” 被苏婉纯这模样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铮忙道:“你想做什么同我说便是,用不着这般……这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就是觉得苏婉纯这样怪怪的。 苏婉纯心里哼了声,媚眼如丝的看向他,“殿下难道不喜我如此么?” 娇软的身躯,娇媚的容颜,哪个男人不喜欢? 秦铮心都软了,“你什么模样我都是喜欢的。” 这还差不多。 苏婉纯收了这娇弱做作的姿态,若秦铮是皇子,她万万是不可能做秦铮的正妻的,若皇帝当真对他看重的话是不允许的,怕是还是难逃为妾的命运。 既如此,正妻的威风也就这几天能摆一摆了。 心里缓缓叹了口气,苏婉纯面上却不透半点儿,“自然是找上门去问问了,不将我放在眼中没什么,但如此折辱你的脸面,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秦铮可是皇上要迎回京中的人,于大人身为皇上的亲信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苏婉纯是不信的。 还当她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秦铮都想好了她若是当真要这样做,便将暗夜派出去,后头若有什么麻烦他都顶着。 谁能想到她想的办法竟然如此的……光明正大。 要当面锣对面鼓的嚷嚷出去。 不过……虽说这手段让人意外,但仔细想想,倒也没有什么错处。 人家阴谋诡计,他们可是光明正大的人。 秦铮同意了,苏婉纯便叠声将玉英叫过来,“你去,将老爷那一身锦底金绣云纹的袍子找出来,还有我年前买的玉冠也拿来,什么首饰衣裳贵重都拿出来。” 看着她这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样子,秦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能作为苏婉纯在外胡作非为的底气,他骄傲又高兴。 第251章 兴师问罪 见主子们都兴致勃勃,玉英忙应了,不仅将秦铮贵重的衣裳首饰找出来,苏婉纯的也没放过。 细细看了一圈,苏婉纯心里满意,“放在外头,明儿穿,别让人进了屋子。” 玉英心里转了一圈,躬身应了。 “此事要不要告诉李将军?” 她吩咐完了,秦铮缓声问。 苏婉纯沉吟,“还是不必了,李将军跟于大人的关系不错,却又是来保护你的,到时候闹得他里外不是人也不好。” 将事情闹起来,李将军便不为难了? 秦铮好笑,但却没有说什么。 虽然说李将军是于他们有恩的,但恩情什么时候都能报,还不至于让秦铮因为他的面子跟谋害苏婉纯的人握手言和。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伤害了他媳妇儿的人,他也没法原谅。 午时过后,秦铮与苏婉纯穿戴一新,让小六子手里提着个食盒便浩浩荡荡的往巡抚府去。 暗夜换上了一身护卫装,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警惕的盯着每一个与秦铮擦肩而过的人。 他们来势汹汹,叫了门径直去了花厅坐下,于大人尚且不在府上,于夫人派人去喊他,自个儿先到了花厅待客。 进门便见他们脸色有些不对,于夫人脚步顿了顿。 “秦老爷,秦夫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她脸上扬起笑意,缓步走上前,“还不快给二位看茶。” 出面的是于夫人,秦铮不好开口,苏婉纯缓缓甩了甩帕子,“看茶倒不必了,今儿我们来此的缘由,我当于夫人是知晓的。” 此次到来,苏婉纯的态度与前两次截然不同,于夫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语气也渐渐沉了下来,“你们因何来此,我哪里晓得?” 苏婉纯看了眼小六子,示意他把手上的食盒打开,“我们今儿来此,为的是此物。” 自家厨子的手艺,于夫人哪里不认得? 她脸色微变,“秦夫人这是何意?” “那就要问于夫人了。”苏婉纯笑眯眯的回敬,“昨儿送来的糕点里头,掺了什么好东西?想来不需要我说。” 于夫人脸色一变,拍案起身,“秦夫人,说话可要讲证据,我可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婉纯,有种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决不罢休的气势。 “这么说,于夫人是没有在这糕点里动手脚了?”苏婉纯没有被吓住,笑眯眯的看着她。 “绝对没有!” “好。”苏婉纯一拍手,起身亲手端起了那盘子点心,“那于夫人可敢入口?只要你入了口,我便相信你没有动手脚,也会为今儿来的莽撞而磕头赔罪!” 这样的东西,她哪里敢入口? 于夫人脸色变了变,强撑着冷笑,“本夫人堂堂一省巡抚夫人,哪里用得着你的相信。” “是啊,一省巡抚,只手遮天,可鱼肉百姓,草菅人命也无人敢管。”苏婉纯的脸色冷了下来,“这般说来,便是于夫人毒死了我,我也无处申冤咯?那咱们得赶紧去京城,去找京兆尹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秦铮却蹙眉,不赞同的看向她,“这事儿该去大理寺跟吏部。” “这样啊,我只是个无知妇人,不知该去哪里伸冤,但我家相公会护着我的,只是不知道这草菅人命的罪责,若落到了于大人的身上,会如何呢?” “杀人偿命,你虽躲过一劫,死罪可免,但若罪证确凿,于大人最少也是要丢了官职。” 于夫人因何敢这般硬气猖狂? 还不是仗着于大人是一省巡抚,在这晋阳城就是实打实的土皇帝,连知府都无法撼动他一二。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骑到头上过了。 苏婉纯跟秦铮看起来又是不管不顾的,于夫人又恼又怕,便口不择言起来,“你胡说!哪里会要了你的性命,只是……”她也察觉到不妥了,渐渐消了音。 “于夫人这是承认点心有问题了,很好。”苏婉纯点了点头,“官害百姓,只要没有去了性命,多数都是会息事宁人的,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于夫人的脸色缓了缓,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底气十足。 又没有要了苏婉纯的性命,算不得是草菅人命,她便是闹起来又如何? 只要让她去了依仗便是了,秦铮作为皇子,正妻即便出身不高,也断然不能无法生育,她此计成,也就意味着苏婉纯没有了依仗。 一个没有依靠的小女子,搓圆捏扁,还不是于夫人说了算? 却没想到苏婉纯身上有解毒良药,她的身子并无大碍,便是有损伤,也并非是不可逆的。 在秦铮身侧,苏婉纯的地位依旧十分稳固。 “……那谋害皇族呢?谁是胳膊,谁是大腿?”苏婉纯冷了脸,站起身来,紧盯着于夫人。 “就你也算皇族?”于夫人冷哼,既然已经被她看透,也没有必要再装聋作哑了,“你不过是一个商女,又没有上玉牒,便是嫁了皇子又如何?” “你谋害的是我。”秦铮静静地看向于夫人,“伤在她身,痛在我心,我没兴致去京城了,告诉皇上,他儿子已经被于夫人杀了心,心灰意冷,无法再去京城认亲。” 站在一旁好似不存在的暗夜上前一步,“是。” 皇帝本人就是个痴情种,因为秦铮生母之死,病了二十余年,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儿子还漂泊在外,说不得早就撒手离去了。 如今秦铮这样做,皇帝完全有理由相信。 于夫人有点儿慌,苏婉纯如何的态度都不打紧,但秦铮的心思却是至关重要的。 她夫君是皇帝的亲信,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帝对秦铮有多么的看重? 若这话当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于大人怕是就危险了。 但若要让她对苏婉纯低头,那是不可能的。 打心眼里,于夫人便看不上苏婉纯这样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 “秦老爷,你当真要因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我家作对?” 于大人如何都是巡抚,手里的权势不低,若秦铮与他交好以后的好处可是不少。 第252章 打蛇七寸 男儿心怀天下,女子不过是调剂而已,于夫人始终相信,没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男人,除非是爱不到江山。 “是你先与我作对,至于水性杨花?”秦铮嗤笑,上前拉住了苏婉纯的手,“于夫人可得想清楚了再说。” 摆明了,这是要为苏婉纯撑腰。 他若不是抱着这个想法的话,此次也不会跟苏婉纯一起来了。 “秦夫人果真好手段,闺中便勾的程小侯爷非要纳你入府,出嫁了之后更是让秦老爷为你连前程都不顾了,怕也只有出身低贱的女子,才会这般!我们这等正经女子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于夫人恼羞成怒,恨恨的看向苏婉纯,又转头对秦铮道:“秦老爷,你可不要被骗了,这女人可曾经跟程小侯爷不清不楚,至今小侯爷都惦记着她呢,上回来我家做客,想来秦老爷也瞧着了。” 那天程家豪紧盯着苏婉纯不放,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秦铮自然是看在眼里。 打蛇七寸,苏婉纯不得不承认,于夫人的话刺入了苏婉纯最痛的地方。 她颤抖着身躯,紧抓着秦铮的手,气的说不出话来。 先前的事情,前因后果苏婉纯都说与他听了,她是什么人,难道秦铮不知道么? 放着日夜相对的妻子不信任,难道秦铮还要去信任于夫人一个心怀恶意的外人不成? 安抚的握了握苏婉纯的手,秦铮缓缓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位程小侯爷眼光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我夫人慧眼识珠,压根儿就瞧不上他。” “她如此劣迹斑斑,你却还……” 瞧着秦铮如此维护苏婉纯,于夫人又妒又怒,还想攀扯污蔑,却不想,秦铮根本半个字都不愿听。 “劣迹斑斑的,是于夫人你。”秦铮拉着苏婉纯起身,目光落在那碟子点心上面,与她低语了两句。 “话不投机半句多,于夫人要害我,我也不能白让你害了,今儿你若不吃这点心,我们人微言轻,也没法做什么,但日后,那可说不准了。” 苏婉纯面不改色的威胁她,见于夫人怒的脸都红了,又和颜悦色的道:“当然了,若于大人出手,要让我们长眠在这晋阳城,我们也没有还手之力。” 但之后于大人会遭受怎么样的打击报复,那就是天知道了。 确实京中只有皇帝本人期盼着秦铮回京,可于大人不就是仰赖着皇帝的信任才能如此风光么? “秦夫人说笑了。”于大人此刻从外头匆匆回来,正好听见了苏婉纯的最后一句话。 惊得于大人头皮都发麻,他往秦铮的方向看去。 这些日子来,他跟秦铮相处的不错,每每见面秦铮都是和颜悦色的,隐隐还对他有些尊重。 可如今,秦铮的脸色黑沉沉的,似有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当真是将这位注定不平凡的皇子大人给得罪了! 于大人心中要遭,他惊疑不定的朝着于夫人的方向看过去。 到底是怎么了! “于夫人昨儿送来的点心里可是下了绝子药呢,我吃了倒是还好,若我家相公吃了……谋害皇子,不知于夫人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不管于大人究竟是真的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婉纯都将话给说透了,让他没有辩解的机会。 谋害皇子! 那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于大人冷汗都下来了,“误会,这都是误会。” 谁相信他的话呢? “您可不要跟我说这是家里下人自作主张,若没有主人家的吩咐,哪个下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者,下人也是您家的下人。” 有谁比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夫妻更了解对方? 从于夫人的脸色之中,于大人便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 心里恼怒,但却也只能帮着她粉饰太平。 自古夫妇一体,若于夫人实打实的认了罪,他岂能独善其身? 再多的辩解都是无用了,于大人能爬到今日的位置,除了能力手段,更重要的,是识时务。 论身份,秦铮是皇子,不是他一个巡抚可比。 论道理,确确实实是她夫人动了手要谋害人家,无从辩解。 只能低头。 “此事要如何处置,但请示下。” 这于大人,倒是比于夫人要知道好歹一些。 秦铮的脸色缓了缓,看向苏婉纯。 “我的要求很简单,这碟子糕点我还没动过,便请于夫人吃了,总归也是你的杰作。” 那可是绝子药! 于夫人尚未生育嫡子,且还在育龄,这样做无疑是绝了嫡子的希望。 不仅仅是于夫人,就连于大人也变了脸色。 “不,我不吃!” “秦夫人,这……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让我家夫人给你端茶赔罪,再奉上金银,以补偿您受的惊吓如何?” 苏婉纯到底是有惊无险,于大人不知道她已经吃了这盘子点心,还当她提早发现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苏婉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于大人脸色发僵。 她收了笑声,目光平静的看向于大人,“我倒是想问问,我同于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在下手之前怎么不想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这话没法接,于大人沉默了,纵然于夫人心里尚有不服气,但秦铮在苏婉纯身后撑着,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厅里落针可闻,苏婉纯忽而甩了甩帕子,“我与于夫人却是不同。” 下头的话却忽而顿住了,秦铮亲手端了茶水给她,说了这许多的话,确实是有些口干。 于夫人骤然抬起头,眼中透露着些许期盼。 到底是年轻女子,她会心软也说不得呢? 可苏婉纯接下来的话,却击碎了她的期盼。 “我如今跟于夫人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呢,你下手了应当知道,这药极为狠毒,不仅仅会绝子,还会影响寿数,于夫人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岂非让人觉得我好欺负?” 谁会觉得苏婉纯好欺负?她明明是睚眦必报! 第253章 取舍 “可你到底无事!”于夫人低吼。 “如此咄咄逼人,可不是贤淑之人所为。”于大人也笑里藏刀。 眼神若如刀剑,苏婉纯怕是都死了上百次了。 秦铮上前一步,将苏婉纯护在自己身后,“于夫人若是不想吃也可,那等我到了京城咱们再清算,再不然,于大人就地杀了我?” 爬上巡抚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若要说于大人手里没有人命,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死在他手里的也有。 但秦铮的命,他不敢动。 只是他夫人对苏婉纯下了药,苏婉纯无事,尚且可以转圜,但若要让他动了秦铮的手,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他没有资本跟一个皇帝都爱重的皇子掰手腕。 于大人紧攥着拳头,盯着秦铮好一会儿,多年为官的威势冲他铺天盖地而去。 一直站在秦铮身后当隐形人的暗夜忽而上前,挡住于大人的视线。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向于大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敬主子,该杀! 只要秦铮一声令下,暗夜手中的剑便出鞘,取了于大人夫妇的命来。 平静的,不像活人的视线让于大人仓皇避开,不敢再看。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一家的性命,为了官位前程,于大人只能牺牲掉相守多年的妻子了。 “夫人……” 有些话,并不需要于大人再说。 “我吃就是。” 于夫人拿起小六子手里的点心,“今日之仇,我记住了。” “你夫妇二人的手段,我也记住了。”秦铮虎目圆睁,将苏婉纯牢牢地护在身后。 她吃的很慢,带着贵妇的优雅,苏婉纯跟秦铮也很有耐心,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 于夫人到底年纪不小了,身体底子也不如苏婉纯,刚吃了半盘子,身下便血流不止。 她脸色苍白,看上去神情都有些恍惚。 “就到这里,怕是今儿你们府上有事可忙了。”苏婉纯没兴致再看后头,起身告辞,“一会儿我会让人将耿大夫送回来。” 于夫人恍惚的看着苏婉纯跟秦铮肩并肩的往外走,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嫉妒…… 被夫君不顾一切的护着,就连知道她跟旁的男子曾经有过风流韵事,也依旧没有半点怀疑。 女子一辈子,活到她这个份上,也算是值了。 想到自己,因为前程牺牲她的夫君。 于夫人缓缓闭上眼睛,似有泪水划过脸颊。 罢了,万般皆是命。 踏出巡抚官署,苏婉纯长舒了一口气,“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咄咄逼人了,不够温婉?” 秦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人都欺辱到你头上来了,你还温婉?还宽恕,任由人家欺凌不成?” 那就不叫温柔贤淑了,那叫傻子。 这世间有哪个端庄温婉的女子是没有脾气的?若当真没有脾气,就要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想起方才于大人的话,秦铮恍然大悟,摆了摆手道:“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他叫你宽容,是害了他的利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秦铮虽然不齿于大人的做法,但他却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两人往回走,忽而,苏婉纯笑起来。 越笑越高兴,根本停不下来。 秦铮不明所以,“帮你报了仇,你这么高兴?” “报了仇我当然高兴,但这还不是最高兴的。”苏婉纯脚步轻快,就差蹦跳起来了,“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去告官,还得对县令卑躬屈膝的,如今就能压到巡抚头上了,能耐长的可真快啊!” “比升天还快。” 秦铮心情也轻快了起来,“我会一直让你这么高兴的。” 进京认亲,他心里是惶恐的,对于皇子的身份也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抗拒。 可见着苏婉纯如此欢快的模样,他还是期待一下。 至少有了皇子的身份,便可以让绝大部分人对苏婉纯低头了,她再也不用委曲求全。 这样一想,高贵的出身貌似还不错。 暗夜跟着他们,明明身材高大健硕,但却沉默的跟影子一般。 “嘿!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欢快的声音划破了他周身所有的沉默孤寂,如一缕阳光一般照亮了他。 以暗夜的身手,大可以在此女出现的时候便避开的,断然靠不到他跟前。 但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他却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动。 “你说话呀!傻了?” 女子扬起笑脸,玉手又拍了他的胸口一下。 在人来人往的街市,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举动,不可谓不大胆。 “……没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找人么?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嗯。” 秦铮皱了皱眉,看向了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 大白天烈日炎炎的,总不好他跟苏婉纯也在这儿白晒太阳等着暗夜跟人说完话。 他拉着苏婉纯想走,竟一下没有拉动。 低下头,见苏婉纯紧盯着跟暗夜说话的那女子。 “怎么了?你认识她?” 苏婉纯不答,走到那女子面前去,“堂姐?” “谁啊!”苏宁不耐烦的转过头,目光触及到苏婉纯的脸时,忽而一窒,“婉……婉纯?!真的是你?!” 她拉住苏婉纯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一年你过得好么?怎么不回家呢?” 这边的动静已经有很多人在隐隐的关注了,为了防止被围观,秦铮上前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对对,堂姐,先去我住的地方咱们再说话。” 苏宁出远门便是为了找妹妹,此时人找到了,她也懒得去管暗夜,紧紧拉住苏婉纯的手,生怕一撒开她又消失了。 回到小院里,苏婉纯甚至都不要玉英伺候,殷勤的亲手伺候苏宁洗漱,又给她端茶倒水。 “你歇一歇,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婉纯低下头,将前因后果简单的对苏宁说了一遍,隐去不能告知的,“为了不再牵连家里,所以我这段时间隐姓埋名,只有洞河镇的旁支一家,知道我还活着。” 第254章 重逢 “那程家豪当真可恨!”苏宁愤而捶桌,“人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大伯婶娘也都不信,你果然好好的。” 自小到大,苏家旁支、嫡支的女儿中,苏婉纯就跟苏宁最好,她的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经常被父母责罚,苏婉纯便帮她打圆场,一来二去,倒是比亲姐妹还要好了。 此回盛传苏婉纯亡故,甚至苏宁的父亲连葬礼都办了,但没有见到尸首,她依旧不相信,以至于并未参加葬礼,苏婉纯的父母也是一般。 又见到亭亭玉立的苏婉纯,她心里高兴极了,同时也为京中可能有的风险担忧。 “那毕竟是侯府,咱们这些商贾人家人微言轻,不如……去向大伯跟婶娘报个平安,咱们浪迹天涯去!任凭那永昌侯府手眼通天,也不能满天下的追杀我们!” 秦铮瞪大了眼睛,才刚见大姨子,怎么就要拐走他老婆了?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苏宁看了他一眼,见他穿戴得好,便道:“要是妹夫有兴致,同往啊。” 秦铮跟着,暗夜势必也是会跟着的。 “若没有解决之法,我也不敢贸然回京了。”苏婉纯忙拦着她胡说,“我爹娘如今怎么样了?我在外头得到消息,说他们病了。” 这一路奔波劳累,苏婉纯心里最担心的便是父母的病情。 几个月还不好,若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说起这件事,苏宁安静下来,“大伯跟婶娘上了岁数,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便入了牢狱,刚逃出生天便听闻我父亲给你办了葬礼,连番打击之下,这才病了,一直不开怀,故而久久未曾痊愈。” 苏家主夫妇的病,说到底还是心病。 自幼,苏婉纯便是他们如珠如宝捧着长大的,没有让她受过半点委屈,一朝惊闻女儿跌落山崖失踪的消息,紧接着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于整个苏家而言都是惊心动魄。 若想不开,或许好不了。 这是大夫的原话。 所以苏宁想,也许将苏婉纯找回来,他们便能看得开些,身体自然也就能好起来了。 苏婉纯垂下眼眸,“是我不孝。”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是那起子小人可恨,觊觎你不成,便要抄家灭族。” 若他们苏家当真只是那等只有钱财的商贾,这回怕是已经被覆灭了。 好在他们经营多年的人脉尚且有用处。 “我已经让玉英去收拾行李了,咱们明日便走。”秦铮温言安抚,“至于岳父岳母那边,我让人去请季爷爷来。” 有季老一身的本事在,只要不是什么回天乏术的绝症,定然都是可以治好的。 可那毕竟是长辈,季老年岁又大了,让他跋山涉水显然是不好。 但苏婉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从苏宁的话中,她听得出来,父母如今怕是不太好了。 “……等季爷爷到了,我给他磕头赔罪。” “你只要给他多做点好吃的,弄点儿好酒喝,他必然乐颠颠的就来了。” 秦铮替她拢了拢头发,眉眼温柔。 从他们的话中听出,这位季老定然是医术很不错,苏婉纯不是个没见识的姑娘。 苏宁忙道:“你十二岁时跟祖母一起酿的百果酒还留在家里呢,到时候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她十二岁的时候,刚刚可以独立酿酒,祖母尚在人世,便跟她共同酿了最后一批酒。 有祖母经手的东西,自然比苏婉纯自己做出来的要好许多。 若是旁人,苏婉纯或许舍不得这些酒,但为了请季老来救父母,她什么都舍得。 堂姐妹两个说了许多话,从苏婉纯失踪后的事情,说到她失踪的时候经历了什么,饶是苏宁比旁的女子坚强许多,听了她经历的重重危险,也不禁落下泪来。 暗夜静静地盯着苏宁瞧,耳朵一动,“李将军来了。” 苏宁看了他一眼,“你这儿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如今我落脚客栈,得去收拾行李,明儿跟你一起回去。” 总觉得苏宁跟暗夜之间有点问题,苏婉纯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苏婉纯点了点头,让玉英亲自将人送出去。 “秦老爷、秦夫人。” 李将军带着满头的大汗进来,鼓着眼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苏婉纯看了秦铮一眼,“李将军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李将军不明所以,“问什么罪?” 他的模样不似作假,看来于大人当真没跟他说那件事,苏婉纯无意点破,“那你做什么来了?” 李将军满腹的疑惑,难道苏婉纯跟秦铮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不成? 见他呆呆地看着苏婉纯不说话,秦铮有点烦躁。 “有什么事儿你说啊,呆在那儿做什么!” 自知失礼,李将军被呵斥了也不好呛声,“玉英姑娘说,二位打算明儿便动身,我估摸着装车什么的也有不少事儿,许也有不好让于大人家的插手的玩意儿,便想指派两个小子来帮忙,他们嘴巴是最严实的了。” 跟于大人夫妇彻底翻了脸,苏婉纯跟秦铮身边也不许他们的人伺候了,就连吃食都是玉英亲手在小厨房里做的。 她跟小六子,就算再能干也是只有两个人,要将行李都收拾好怕是不容易。 暗夜再能干也不是寻常小厮,苏婉纯没道理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李将军提出的建议如及时雨一般,但他跟于大人的关系到底不错,忽然提出这事儿,苏婉纯本能的有些防备。 “那俩小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都说秦夫人给的赏钱多,我这不是……” 大小他也是个将军,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李将军觉得自个儿脸面上都过不去。 他说苏婉纯大方可不是空话,这院里的下人谁不知道? 随便帮着搬搬扛扛点儿什么东西,费力气的苏婉纯出手便是五两,最低也有三两的赏钱。 可不是小数目,两次下来都够了聘礼钱了。 苏婉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对于是不是于大人授意的,她持保留意见。 第255章 好奇 “既如此,便多谢两位兄弟了。” 别管带着什么样的想法来,帮她干活这是实打实的,故而,苏婉纯的感激绝对的真心实意,让李将军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哪儿的话,这都是该的,该的。” 李将军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腼腆,同苏婉纯敲定了这件事之后便离开了。 方一出花厅,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去找打听打听,这两天秦老爷跟秦夫人身边都出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他对身旁的亲兵道。 总得弄明白苏婉纯那一句兴师问罪是什么意思。 不能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虽说他们都是被派了来保护秦铮的,但到底李将军才是他们正经的将领,亲兵没有犹豫,躬身应了。 起了疑的不仅仅是他,秦铮也吩咐暗夜,“让人盯着李将军送来的人,若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即可来报。” 暗夜躬身,“是。” 苏婉纯撑着下巴看他,可任凭她的视线怎么热烈,暗夜依旧是八风不动,就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若不是瞧着他还会喘气,苏婉纯还当这是个死人呢。 当着他的面,苏婉纯便看别的男人,秦铮心里有点酸,他对暗夜使了个眼色,“你先下去。” “你总是看着他做什么?他长得又不好看。” 秦铮的容貌虽然不算特别的俊朗秀气,但却也是相貌端正,坚毅的眉宇瞧着便很是正派。 比暗夜那般阴沉沉的模样要讨人喜欢多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不如暗夜好看。 “不是你说的,大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得要真本事才行呢。” 知道秦铮这是误会了,苏婉纯却特意逗他。 秦铮更恼,“那我是他主子,比他可有本事!你看他作甚!” 眼瞧着要真生气了,苏婉纯忙告饶,“好了好了,我是在想暗夜跟我堂姐的事儿啦!他们看着很相熟的样子,难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缘故?” 总觉得苏宁跟暗夜之间发生了不少事情,苏婉纯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秦铮摇头,“不好奇。” 只要暗夜对他忠心,听话,又能办成事儿,私事秦铮是不会关心的。 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苏婉纯不满的皱了皱鼻子,“你不关心暗夜,我得关心我堂姐。” 虽然说两人之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旖旎心思的模样,但苏婉纯总觉得是不对劲。 说是关心,但秦铮却依旧认为,苏婉纯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要是想知道,直接去问不就得了?” 苏婉纯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问女孩子呢!” 女儿家的心思他当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啊。 苏婉纯心里感叹,无奈之余,却觉得甜滋滋的。 秦铮如今这般的做派,不正是说明了他从未接触过旁的女子? 李将军手底下的人手脚还算是干净,苏婉纯又知道了他们来求这活儿的缘由,便很大方的一人赏了十两银子,算是感谢帮忙,也算是提前贺喜。 两个小子意外得到了这样一笔钱,却很高兴,不好对苏婉纯表达太多,便一叠声的拉着秦铮道谢。 但秦铮也属实是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们回报一二的,能做的也就是一路上再尽心一些。 在晋阳城待了十天,离开的时候却无人送。 于大人没有露面,据李将军的话来说,是于夫人病了,病的下不了床,他担忧,也不好出门。 对此苏婉纯不予置评。 苏宁跟苏婉纯在同一辆马车里,秦铮便不好再坐车了。 索性找李将军要了匹马,跟暗夜一人一边,守卫在马车两侧。 这辆马车四面八方都被士兵严严实实的包围着,相反,后面那些装有行李物品的马车却无人去管。 距离京城越近,保卫也就越是严密。 苏婉纯一心都扑在了苏宁身上,对于外头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两个女儿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说完了离别的经历,又说思念。 说完思念便互相问起了对方身边的男子。 “你与暗夜,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一个是刀口舔血的暗卫。 这两人应当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才对。 苏宁抿了抿唇,道:“我不相信你死了,家里办葬礼的时候我不愿意回去,便出门去找你,路上遇着了一伙山贼,我身边的护卫都死绝了,若不是有暗夜出手,我如今还不知怎样呢。” “你胆子也太大了。” 光是听她说,苏婉纯便觉得心有余悸。 若因为找她回去,苏宁遇见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别以为我只是为了你,大伯跟婶娘因为你病了,找不到你想来他们也好不了,我把你找回去,让大伯养好了身体,咱们家也有人主持了。” 那么苏宁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我爹入狱那段时间,不是你爹掌管家里么?我瞧着挺好的。” 让她父亲好好的养病,苏二老爷当家,苏婉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们两家素来亲厚,她跟苏宁的父亲是亲兄弟不说,母亲也是闺中的姐妹,自来便是守望相助的。 将苏婉纯父母自牢狱之中营救出来,若说没有苏二老爷尽力周旋,苏婉纯是不相信的。 苏宁撇了撇嘴,“我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野心也没能耐,万般太平的时候守成还行,一旦有个像样的对手,他就歇菜了,咱们家还是得大伯主持,才能顺畅。” 她母亲的性子也是格外的温柔,断然是做不了一族宗妇的。 温柔的近乎软弱的父母,却能养出苏宁这样一个生而反骨的女儿来,当真让人意外。 这段时间苏家内乱,苏宁不知受了多少闲气,其中辛酸不足与外人道也,只想赶紧让苏家主的身子好起来,让家里像从前一样规矩井然。 “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说这个了。”苏宁缓了口气,借着喝茶的功夫压下鼻酸。 第256章 安城之下 “总之,他救了我,之后我又遇着了他几回,知道他也是要找人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其中还发生了许多事情,但苏婉纯此时就已经愧疚成这个样子了,若是都说出来,她还能抬得起头么? 因而,苏宁并未全部道明,只是道:“他要找少主子,我要找妹妹,都是往福安府的方向走,却没想到我们要找的人都在一处,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苏婉纯轻笑,“天下间的巧合,都是有缘的,你与暗夜也是有缘呢。” “得了,他才不想与我有缘,你瞧他那冷冰冰的模样,不会倒的还以为谁欠了他钱不还呢!” 苏婉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想越忍不住,越笑越停不下来,笑倒在了苏宁的怀里。 “你看看,一天到晚冷着个脸,不讨人喜欢,看你以后怎么娶妻!” 秦铮听见里头畅快的笑声,知道苏婉纯是见着了亲人高兴,心里也欢喜,嘴上却是不饶人。 暗夜目光闪了闪,坚定道:“龙卫营的人,一条命全系在主子身上,不可有私人感情。” 如他一般,孤苦出身,自小便龙卫营里训练,死生皆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要为主子办所有不能浮于水面的事情,不可娶妻生子,甚至不能有朋友。 按照规矩,真正认识他的人,只能有主子和共事的同僚。 同苏宁认识已经是不合规矩了。 秦铮不懂龙卫营的规矩,但暗夜已经打算好了,等回到京城便去向老主子请罪。 无论是要他的命,还是受怎么样的责罚,他都认。 他的话不是笑言,如此残忍的话,却说的平静好似理所应当,秦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发不出声音来。 见周围的人都距离他们有一段,暗夜转头看向秦铮,“奴只是主子手中的一柄利剑,物件,是不会有感情的。”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受到的教育。 在暗夜的心里,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主子需要的时候便出现的物件而已。 同兵器刀剑、屋里的家具陈设并无太大的区别。 秦铮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可否认,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很安全,但他在市井长大,从未遇见过此类事情,只觉得残忍。 却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劝。 更是不该去劝。 他明白这样的好处,但心里就是过不去。 甚至都不知道应当要怎么样去面对暗夜。 没有给秦铮太多尴尬的机会,车队忽然停下了,李将军打马往回走,“安城到了。” 过了安城之后,便到了京城。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修整一夜。 秦铮点了点头,“你去开路。” 话还未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奔秦铮面门。 安城之下,竟有刺客! 秦铮脸色一变,急急的往一旁躲去。 来不及了! 他似乎都感觉到了箭头上冷冽的寒芒,就在此时,忽而有一柄长刀,横在了秦铮面前。 那枚箭矢撞到长刀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风动,秦铮的发丝落到刀刃边,略微一推,那一缕头发便飘飘洒洒的落下。 好刀!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每一支的目标都是秦铮。 铺天盖地的箭雨,令人避无可避。 暗夜眉头一动,将手中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他看了一眼守在暗处的同僚,示意他们反击。 李将军手下的那些军士已经倒了不少,他们没有多长时间了! 原本暗夜打算护着秦铮退到马车上去,可那些射箭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似的,齐齐断了他们的路。 露天的环境下,纵然有暗夜的保护,以秦铮的身手,却还是手臂上中了一箭。 箭雨停下,不远处的树上落下了十几个玄衣人,跟他们比起来,暗夜所带领的八人小队似乎双拳难敌四手。 好在有李将军从旁帮忙,看着也没有十分狼狈。 苏婉纯跟苏宁躲在车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暴露在了箭雨之下。 如今箭雨停了,外头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她心中的担忧控制不住,就要爬到车门去看。 “别去!”苏宁死死的抓住她,“妹夫跟暗夜都是有身手的人,还有军士保护,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去了也是添乱!” 苏婉纯纵然有万般的不放心,也不得不承认苏宁说的有道理。 暗夜不说,秦铮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寻常个汉子别想近身。 她若是出去了,怕是秦铮还得分出心神来保护她,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马车上。 不往外跑了,苏婉纯弓着身子打开坐垫下面的箱子,将药包都拿出来。 金疮药只剩下两小包了。 她紧紧地将这两包药握在手里,又找出了两三件新的里衣,全部都放在一旁准备好。 外头的厮杀声渐渐消失,完全安静了之后,苏婉纯跟苏宁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片狼藉。 满地的鲜血肉块横飞,苏婉纯只看一眼便白了脸,若不是苏宁在旁边扶着她,她站都要站不住了。 苏宁的脸色也不好,三两步上前去,见秦铮的手臂上插着一支箭,苏婉纯红了眼眶,“怎么……怎么还是受伤了呢。” “就是点儿皮外伤,不要紧。” 秦铮安抚的对她笑了笑,却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箭矢都穿透了手臂,还说只是皮外伤?! 苏婉纯一个字都不说,回忆着无药曾经念叨过的外伤紧急处理,拿着帕子先给他止血。 暗夜看着倒下的人们,不仅仅有敌人,还有方才一起说笑的兄弟们。 他的目光平静,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剑上有毒,得赶紧取出来,伤口虽深,却并未伤及骨骼经脉,若有药,可就地取箭。” 苏婉纯无措的看向秦铮。 “现在取。” 秦铮扭过头看向李将军,“劳烦,将牺牲的兄弟们遗体安顿好,再统计一下,他们都是为了护我而死的,我会给他们家人补偿。” 李将军的脸色好了不少,像是这样的临时任务,死了人朝廷是不会管的,有秦铮承诺的补偿,他们的家人也能好过一些。 第257章 不可能 “堂姐,劳烦你去烧点热水。” 暗夜打算给秦铮拔箭了,苏宁在这马车里待着也不合适,玉英受了伤,烧水的活儿只能落到她的头上了。 “伤药都分下去了么?”秦铮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 苏婉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眼角还挂着一滴泪,“都发下去了,只是咱们手里的伤药不够了,用过这一次,后头要换,可就没了。” “无大碍,咱们不停留了,在城里买点东西便直接去京城。” 等到了京城,总是能想到办法弄伤药的,纵然没有季老的好,但却也是聊胜于无。 苏婉纯点了点头,就看着暗夜将锋锐的大剪子烧红备好,将穿透了手臂的箭头剪断。 不等苏婉纯反应过来,暗夜直接一把将断了箭头的箭矢拔出。 粘稠腥臭的血喷了苏婉纯满脸满身,她顾不得这些,直去看秦铮的脸色。 还是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但瞧着他的精神还算不错。 苏婉纯松了口气,拿出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拭血迹,猩红的血水一盆一盆的自马车中端出去。 她本还有些慌乱害怕,但渐渐地,也冷静了下来。 秦铮的伤口处理好了,苏婉纯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堂姐,受伤的将士们都如何了?” “放心,那位李将军是个办事儿的人,都让处理好了安置在了板车上,妹夫那儿处理完了咱们即刻就能上路。” 从苏宁的话语中能听得出她对李将军的欣赏,苏婉纯颔首,“这就好,咱们先在原地稍事休整。” 秦铮身上除了剑伤之外,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刀伤,只是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手臂上,倒是疏忽了那些。 苏婉纯将暗夜赶出马车去,让他也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而她则是亲自将秦铮的上衣脱下,一点一点的替他清理身上的伤口,包扎。 强撑冷静,眼泪随着伤口处理完毕喷薄出来,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低着头。 沉默的整理东西,又拿出干净的衣裙换下身上沾满了鲜血的那件。 秦铮似有所感,“你别太有负担了,我估摸着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于大人虽说不敢在晋阳城对我如何,那都是看在李将军的面上,今次的人是他派来的也说不准呢。” 这话说出来,莫要说苏婉纯了,就连秦铮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信度。 可能在利益前程面前,于大人也会想要斩草除根将李将军也除掉以绝后患,但,他是一省巡抚不假,可如今已经出了晋阳城地界,他哪里来的这般通天的本事,找来这许多的死士来刺杀他? 以来人的手段狠辣程度,以及他们的身手来看,比前次破庙遇到的,那所谓的皇家护卫还要强上三分。 于大人手里怎么可能有这样一批护卫,难道他有不臣之心? 皇帝也不会容许。 因而,这些人是于大人派来的可能性极低。 秦铮认为,更可能是上回派来那些皇家护卫的人,因为他们无功而返,这才派了这一批身手更强,人数更多的死士而来。 安城离京城极紧,乃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这样做。 派他们来的,定然是身份够尊贵,且权势滔天。 苏婉纯所想的那位静贵妃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难不成是皇后? 秦铮垂下眼眸,心中细细的思索起来。 他对皇宫之中的情势并不了解,此时也只能瞎猜。 苏婉纯笑的比哭还难看,一看就知道没有相信秦铮的说辞,“咱们快些走,早一日到京城,便早一日的安全,你一个皇子,等到了京城脚下,有人想要动你也没那么容易。” “咱们走。” 秦铮一声令下,车队一行人便行动开了。 只是这速度,显然比不上之前。 里外里有不少伤员呢,就算李将军不顾着同僚,也要顾着秦铮这位皇子殿下的。 苏婉纯一心都扑在秦铮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宁看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如此危险的男人,堂妹嫁给他,不知道是福是祸。 苏宁自小与旁人不同,她不在意权势钱财,更在意的是日子是否顺遂,家人是否平安。 纵然,苏婉纯嫁给一位皇子,哪怕只是为妾,于整个苏家而言都是顶顶的高攀了,也能让他们鸡犬升天。 但若是苏婉纯因此受委屈乃至于有危险,这份泼天的富贵,苏宁宁可不要。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心中有再多的担忧也无法说得出口,只能多帮着苏婉纯看着些。 一行人走的谨小慎微,一点点风吹草动便让他们万分紧张戒备,就在这样精神的高度紧绷之下。 京城,到了。 李将军率先上前,迎面而来的是一小厮打扮的男子。 “请问是李将军么?我是镇国公府管家的儿子进宝,国公爷估摸着几位就是这几日抵达,让小的时刻在城门口等候。” 进宝笑得谦卑又客气,却意外地并没有卑躬屈膝。 想来也能理解,镇国公府家管家的儿子,比寻常小官的儿子都要体面呢。 李将军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同随行的副将说了声,得到秦铮的首肯之后,这才跟着他一同进城。 “国公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诸位随我来。” 镇国公府不愧为几朝元老,极受圣宠,端看国公府的位置可见一斑。 这里距离宫城也就两条街的距离,里外里住着的都是受宠的高官贵胄,一路过来,迎面的马车瞧着都是极为锦绣富贵的。 街市人虽多,但却绝对算不得吵闹。 来往的人瞧着都是极有规矩的。 苏婉纯在京城长大,这样的地方她却从未踏足。 一路走进国公府内,她控制着自己姿态端庄不要左右乱看,亦步亦趋的跟在秦铮身侧。 而秦铮跟苏宁等人却显得极为自在,自然地参观了一圈国公府,末了,进宝将他们引到花厅前。 镇国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端坐在那处,身旁还坐着一位年岁差不多的长者。 第258章 见面礼 两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正说说笑笑,笑声宽厚雄浑,传到外头令人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听见动静,二人齐齐的朝着门口看来。 这两位,穿戴不分伯仲,打眼一瞧,竟看不出哪位是镇国公。 秦铮紧盯着上首的人没有说话,苏婉纯也老实的垂着头沉默。 最终还是坐在上头的人先开口。 “进宝,将几位小客人带到偏厅去,喝茶洗漱,切莫失礼。” “是。” 进宝上前,引走了苏宁跟暗夜,轮到苏婉纯的时候,她却将视线落在秦铮身上。 “这是我妻子。”秦铮的态度很郑重,也不想让苏婉纯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高门大户,最是有狗眼看人低之辈。 若是苏婉纯被带了出去,受了委屈挨了欺负该如何是好? 在陌生的地方,在乎的人还是在自己眼前最为放心。 秦铮这话,将两人的视线都引到了苏婉纯身上。 镇国公戎马一生,一身的气势自然迫人。 另一位虽不知身份,但瞧着却也很是不凡。 两人的气势同时压在苏婉纯身上,若她的心理素质稍微差些,怕是当场就要吓坏了去。 可纵然苏婉纯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还是禁不住白了脸。 秦铮脸色一变,上前将苏婉纯护在自己身后,“二位这是何意?” 他初来乍到,其实对传闻中的镇国公又敬又畏。 自小便做是猎户长大,对上权势滔天之人,他心里是虚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将苏婉纯护在身后。 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爆出一阵大笑。 “好!不愧是我秦仲基的儿子,不是孬种!”他拍腿大笑,止不住的对身旁的镇国公炫耀,“瞧瞧,我儿子可比你儿子厉害多了,你家那小子成天的就知道之乎者也,迂腐!” 镇国公收敛了一身气势,甘做陪衬,“圣上说的是。” 这……是皇帝?! 秦铮惊疑不定的看向还在笑的中年男人。 眼前的,便是他的父亲? 秦仲基上前,拍了拍秦铮的肩,又捏了捏他的膀子,满意的点头,“不错,有个汉子的模样!是我的种!” 秦铮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婉纯率先拉了拉他,径直便跪了下去,“民妇苏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她的声音,让秦铮回过神来,他也要跪。 却被秦仲基拉住了,“一家子骨肉,跪什么跪!”他转过头,和颜悦色的看向苏婉纯,“你叫……” “民妇苏氏婉纯。” 秦仲基点了点头,“纯丫头啊,你是我儿子的老婆,就是我儿媳妇儿,用不着这么客气。”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秦铮的脸,似乎要从他的眉目之中看见另一个人。 九尺男儿,一身钢筋铁骨,此时竟红了眼眶。 匆忙忙低下了头,秦仲基自顾道:“出来的匆忙,倒是忘了带点儿见面礼,失礼了失礼了。” 镇国公了然一笑,上前替他挡住了秦铮跟苏婉纯的视线,“你光记着见儿子了,还能记得什么?我的见面礼可准备好了。” 他自怀里拿出个青玉扳指,对秦铮道:“这本是你出生的时候就跟你准备的,没想到到现在才送出来。” 又拿了个玉镯子,莹润的玉色光是瞧着便知道价值不菲,晶莹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一般。 如此成色的玉石,比秦铮怀中的那块玉佩也多逞不让,他递到苏婉纯面前的时候,苏婉纯的心都抖了。 无措的看向秦铮,不知是否该接受这份重礼。 “这是我老婆在世的时候戴过的镯子,你若嫌晦气,不收也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婉纯能不收么? 秦铮点了点头,苏婉纯这才伸手,“多谢国公爷赏。” 镇国公大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你可是皇帝的儿媳,我哪儿有资格赏你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他转过头,得意的对秦仲基道:“我可比你先认下侄子侄媳妇啊!” “你这老小子,果真老奸巨猾!”秦仲基笑骂,他们说话的时间,他已经将情绪调整了过来。 急着要见一见失散多年的儿子,他确确实实是没有带见面礼,但不妨碍当皇帝的随身带着不少好东西。 他随手将贴身的龙纹玉佩取下来递给秦铮,“你身上应当的那块玉佩,跟这块是同一块玉上取下来的一对儿,就连工匠也是同一个,好事成双,这枚也给了你罢。” 镇国公见状,看向秦铮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龙纹玉佩,可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天下间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太子可用。 看来秦仲基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儿子,当真爱得很呢。 就是不知道,在民间长大的秦铮到底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份重任了。 秦铮不明所以,只道是他母亲留下的,有特殊意义的玉佩。 他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秦仲基却还是贴身带着跟她一对儿的玉佩,这意味着秦仲基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皇帝,是惦念着他母亲的。 心中对秦仲基的意见消散了不少。 他抿了抿唇,接过了那枚玉佩,轻声道:“多谢。” 秦仲基期盼的看向秦铮,可过了许久,也没有在秦铮口中听见那一声他期盼了二十多年的,“父亲”。 虽说失落,但秦仲基也能够理解。 他前二十年,在秦铮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娶妻了。 这个时候的秦铮还需要父亲么? 不,是秦仲基需要秦铮这个儿子。 心中有愧,秦仲基也不能要求秦铮做什么,只是问了问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得知他缺衣少食,直到苏婉纯出现才有人伺候的时候,秦仲基红了眼,他感激的看了眼苏婉纯。 若非苏婉纯的照顾与付出,他想要找到秦铮,想要将人带到京城来,怕是不容易。 秦仲基也听出来了,若非苏婉纯的家在这里,她想要回家见父母,秦铮也不会来京城这一趟的。 “你为何流落至福安府?如今你跟朕也是一家人了,若是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只管说,朕给你做主。” 第259章 没脸 闻言,苏婉纯猛然抬起头看向秦仲基。 被她的视线看的不自在,秦仲基更是不明所以。 因为苏婉纯是秦铮目前来说最在意的人,秦仲基到也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 “若皇上当真想知道,便查一查后宫。” 秦铮如此解释。 若当真将前因后果说出来,秦仲基也没有脸面。 做男人的,那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秦仲基还是皇帝。 就算他跟镇国公的关系好,秦铮也不能当真镇国公的面让他没脸。 可这般大剌剌的说他的后宫有问题,也够让秦仲基没脸了。 不会对秦铮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发火,秦仲基便将丢了脸面的怒气都撒在了犯事儿的人身上。 他恶狠狠的道:“若宫中当真有人以权势压人做不妥之事,朕定会严加处罚,不让纯丫头受了委屈。” “这就好。”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秦仲基小心翼翼的提出想要让秦铮跟他回宫。 还没等秦铮说什么呢,镇国公便一口回绝了。 “还是等你先把后宫里头那些不安分的贵人娘娘处理了,再让皇子殿下回去,若不然,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后宫,是女人的天下。 就连秦仲基这个皇宫的主人,对后宫的掌控都不一定有那些女人多。 当真此时让秦铮去宫里住着,除非皇帝能直接让他入住承乾宫,不然的话,那就如同一头白嫩嫩的羊羔子入了狼群。 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么? 要知道,苏婉纯可是得罪了贵人呢。 秦仲基心里也明白,嘴上却强撑着道:“朕还没死呢,那些人的手难道还能伸到朕身上来不成?!” “那二皇子把控钱庄的事儿,又怎么说?”镇国公笑眯眯的,却半点没给秦仲基面子。 不搭理这个老匹夫,秦仲基拉着秦铮道:“你不同朕回宫也行,那得告诉朕你住哪儿?总得要让朕有个寻你的地儿。” 这个儿子已经失踪了太久太久,如今失而复得,他生怕一转眼的功夫,又找不到人了。 就算有暗夜跟在他身边,秦仲基还是放不下心。 秦铮看了苏婉纯一眼,“我得去岳父岳母家拜见。”至于住,自然是住在苏家的了。 “不成!”秦仲基一瞪眼睛,说什么都不答应,“你去拜见就拜见,要住在你岳家,那岂不是成了上门女婿了?!” 苏婉纯出身哪一家,在他们入京之前,皇帝便已经探查明白了。 虽说认为苏婉纯一个商家女配不上他儿子,但谁让他儿子喜欢呢? 他们父子俩都是一脉相承的情种,如今秦铮还没真心认他这个父亲呢,若拆散了两人,这儿子他怕是就真的彻底失去了。 不就是个出身不高的儿媳么? 这天下哪里有跟他们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娶谁都是低娶,儿子既然喜欢,那就这么着! 但若要秦铮住到那家去,秦仲基是不乐意的。 可秦铮又不愿意进宫里住,那怎么办呢…… 秦仲基眼珠一转,将主意打在了镇国公头上。 “你去好好安排个院子给朕儿子儿媳住,朕已经让人在收拾王府了,等王府收拾出来,就让他们小夫妻两个搬进去。” 还有秦铮头一回上岳家门的礼数,也得镇国公给周全了。 镇国公夫人去世多年,长媳又随长子外任,让镇国公一个大男人处理这些,当真是为难他了。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皇帝都开了口,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全程没有给秦铮和苏婉纯半点拒绝的机会,秦仲基径自跟镇国公敲定了这件事,也到了回宫的时辰,他施施然的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苏婉纯跟秦铮面面相觑。 两个小的不说话,镇国公总是不能冷场的。 他想了想,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岳家?” “镇国公的意思呢?” 这些礼数秦铮都不是很了解,还是先听听镇国公的建议,再同苏婉纯商量的好。 镇国公道:“若要脸面荣光,自然是等殿下跟娘娘上了玉牒之后。尽早去,虽说也是表示看重,但殿下的名分到底尚未定下,要以什么样的规格接待,于苏府而言也是为难事。” 简而言之,就是立马去,虽然是表达看重,但却也是为难人家,而且于人家而言也没添多大的脸面。 秦铮想了想,觉得镇国公说的有道理,又转头看向苏婉纯,“你的意思呢?” 那毕竟是苏婉纯的娘家,要什么时候去看,最后还是得苏婉纯自个儿拍板钉钉。 “我想尽早回家,爹娘还病着,让他们早些知道我无事,也好过继续担惊受怕。” 脸面荣光算什么? 只要家人身体健康,那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 镇国公还待说什么。 此时苏宁从偏厅来,“我替你回家说一声,你就安稳的待在这儿,你跟妹夫要上皇家玉牒,你自小也没学过什么大规矩,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离开。” 见苏婉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宁摆手道:“大伯跟婶娘只要知道你安全,过得好,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苏小姐说得对。”镇国公松了口气,叠声吩咐府里的管事好生备下礼,让苏宁带回家去。 她虽然是苏婉纯娘家姐姐,但住在这儿却也是不合适的。 苏宁对苏婉纯点了点头,“我会来看你的。” 待送走了苏宁之后,镇国公又道:“院子已经备好了,今儿我这个老头子就不耽误殿下跟娘娘休息,过两日宫里应当会送来嬷嬷给娘娘做帮手。” 说是做帮手,其实就是教苏婉纯规矩的。 “多谢国公爷。” 迟疑了一下,苏婉纯又道:“李将军同一众将士们送我们入京,不知如今可有人照拂?他们身上还有伤呢。” “自然有人安置他们,娘娘放心便是。” “这就好。” 镇国公府的院子,说是小院,但却比他们在祥林村住的主院还要精致。 小桥流水一样不缺,院子里头还栽种着一棵桂树,微风拂过,清香飘在鼻尖,好不雅致。 第260章 规矩 正当苏婉纯欣赏院子里的景色时,一溜儿进来了一串丫头,“殿下跟娘娘初来京城,想来许多东西都不齐备,国公爷吩咐奴婢等送了东西来,娘娘瞧放在哪儿?” 苏婉纯打眼一看,她们手里捧着的都是生活用品,虽然样样精致看着价格不菲,但却比首饰珍玩什么的差多了,也让人好收一些。 “先放那儿,回头我自个儿带人收拾便是。” 许多贵人都不喜欢不熟悉的下人入卧房,丫头们福身,将东西放好了之后规规矩矩的对苏婉纯告辞。 从头至尾态度都恭敬极了,没有半分僭越讨好,也没有半点看轻低瞧。 “之前一直听陈姐姐说,这镇国公府里的刁奴不少,还当是多没有规矩的人家,如今看来,倒是比咱们家要好许多。”苏婉纯如是感叹。 别的不提,镇国公府里,随便挑一个丫头出来,行动坐卧就比她身边贴身伺候的玉英强了不知道多少。 原本苏婉纯还当陈氏说的是真心话,如今亲眼见着了镇国公府的规矩,她开始觉得当初陈氏是在客气。 “之前陈姐姐说咱们家规矩好,我心里还高兴来着,如今想起来,真真觉得脸红。” 秦铮好笑的看着她,“咱们如今也算是新贵进京,派到咱们跟前走动的自然是经过挑选的规矩人,就是真有刁奴,也不能让咱们这做客人的瞧见。” 真当镇国公糊涂? 在苏婉纯时不时的嘟囔之中,秦铮多多少少听得出来,让陈氏烦扰的那些刁奴,镇国公不是不清楚。 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是几代的老人儿了,多少在镇国公心里有些脸面,没有犯原则性的大错,申斥含糊着也就过去了。 只是委屈了陈氏这个新妇而已。 苏婉纯作为女儿家,能跟陈氏同仇敌忾,但秦铮却是没有多少想法。 管他镇国公府的规矩如何,只要没有闹到他面前来,他就当做不知道。 他这态度让苏婉纯心里有点憋闷,转过头去不看他,将玉英叫到跟前来。 前两天遇刺,她也受了点伤,但却不重,养了两天已经可以行动了,只要不干重活都是不碍的。 苏婉纯道:“我还未归家,身边只你一个得力人,国公府的下人虽规矩妥帖,我终究是不放心的,这几日还得你多累,我跟老爷身边的事儿不要他们插手,还是你跟小六子忙着。” “夫人这是哪儿的话,伺候主子本是奴婢应当做的,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碍什么的。” 玉英满不在意,帮着苏婉纯将带来箱笼里的东西归置了,又收拾了一通镇国公送来的那些。 搬搬扛扛的活儿自然轮不到玉英来做,但忙里忙外的,样样都要操心,也够让人疲惫的了。 秦铮瞧着她们忙慌慌的,连饭菜都来不及操持,只能吃国公府里的饭食。 虽说国公府的厨子也不错,但于秦铮而言,总归没有苏婉纯亲手烹调的合胃口。 “你少忙点儿,皇上都说了,王府已经在收拾,只等过了明路便可搬过去,那边才是咱们正儿八经的家。” 在这里住也住不了多久,归置得太仔细,回头收拾又是一通忙。 这段时间赶路已经够累人的了,他还是想要让苏婉纯多歇一歇。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快,要过明路上玉碟,便得祭祖,光是这一项便是没有一两个月出不来,若之中还有别的插曲,怕是就更慢了。” 苏婉纯认为,这京中自然是有人不想让秦铮回归的,别人不谈,如今皇城之内唯一成年的那位皇子,定然不甘愿。 若没有秦铮在,他便是独一无二的太子人选,而秦铮回来,他的母亲是皇帝毕生所爱,又有歉疚在,太子之位花落谁家那可就说不准了。 同样是幼年丧母,秦铮能够一直被皇帝惦记着,心心念念的要找回来,而那位三皇子殿下,却是自小都不被看重的透明人。 若换做是苏婉纯,自然是想要在这段时间想尽办法的搞事情,最好是让秦铮永远丧失了回宫的可能。 因而,秦铮想要上玉碟,怕是没那么容易。 秦铮却笑,“莫要太小看皇上跟国公爷了,若他们真心想要我回归,那就算旁人有算计又能如何?” 而以如今的情势看来,皇帝跟镇国公都是想让他回归的。 若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没这个想法,秦铮也不能安安稳稳的从福安府来此,还被镇国公珍之重之的安顿在府里了。 就连苏婉纯回娘家的事情,镇国公府都在旁边安排出主意。 若只是虚与委蛇,镇国公根本就不需要做到如此。 “你看出了什么?”苏婉纯愣愣的,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傻丫头,遇事先不要往阴谋诡计的方向去想,以咱们如今的资本,有什么能让皇上跟镇国公对我们虚与委蛇的?” 秦铮摸了摸她的头,谆谆教诲。 他与人相处最多的就是在军营,就算上了学,看的最多的也是兵法。 凡阴谋算计者,都是想要从被算计的人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皇帝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有什么用处。 苏婉纯愣了愣,她不得不承认,秦铮说得对。 只要皇帝是真心实意的要他认祖归宗,那么那位三皇子要做什么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一个不小心,被皇帝抓到了小辫子,那便是永劫不复。 那位被圈禁的大皇子便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了。” 苏婉纯转过头,让玉英将用得上的东西都摆在外头,暂时用不着的则是收到箱笼里去。 “等安顿下来了,你好好经营坛子肉的生意,若做得好,将来于咱们而言也是一大利器。”秦铮如是叮嘱。 坛子肉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钱财,更是人脉。 陈将军那边,只需要好好的经营,秦铮并不用多操心,但天下之大,不仅仅有西北一处边境,也不仅仅有他这一位将领。 跟武将的关系打好,只有好处。 第261章 病重 虽不明白秦铮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安于内宅不是苏婉纯想要过的生活,接下来她势必是要继续做生意的,既然秦铮愿意支持,她自然也乐意。 可还未点头,玉英便急匆匆的带着苏宁闯了进来。 “婉纯,赶紧跟我走!” 她也顾不得苏婉纯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她就走。 秦铮跟玉英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 “似乎是老太爷跟老太太出事了!”玉英如是道。 方才苏宁来的急也没有细说,但她却隐隐绰绰的从苏宁的话语间听出了不妥之处。 秦铮的脸色立时便严肃了起来。 苏婉纯有多在意父母,秦铮是知道的,二老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若是有个什么,怕是苏婉纯要伤心死了去。 “你还等着干什么?!去传话套车,再去问国公爷,看能不能请个太医来!” 玉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奴婢这就去。” 待秦铮追出府门的时候,苏婉纯跟苏宁已经上了苏府的马车离开,他索性也不急着追了,转头回去,亲自去见镇国公。 此时镇国公已经得了消息。 “我已经派人去宫里请太医了,马上就到,殿下稍稍等候。” 秦铮舒了口气,“多谢。” 被扯到马车上的苏婉纯,拉着苏宁便问,“爹娘如何了?” “今晨大伯身边伺候的人来报,说是大伯病危了请了大夫也说怕是不好,婶娘受不住打击,便晕了过去,我来时也没醒,我担心有不妥,便抢着来找你,现下府上有我母亲帮着照料。” 苏婉纯怔怔的,“怎么会……我已经回来了,爹怎么会病危呢?” 如今说什么都不好使,苏婉纯不再开口,苏宁也一个劲儿的催促马夫快点走。 然而在城里,马车的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 好在苏府的位置也好,不过两刻钟不到,两人便到了门口。 时隔一年多,重回家中,恍若隔世。 苏婉纯顾不得伤春悲秋,拉着苏宁马不停蹄的往爹娘的院子去。 “婉纯,你快些来。”苏二夫人乍见苏婉纯,也顾不得叙旧,拉着她便往内室里走。 大夫守在床前。 “大老爷本就因牢狱阴寒坏了身子,又忧思过重,心有沉疴,原本来说,好好养着看开了也罢,但又大喜大怒,这才病重。” 大夫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也是叹息。 苏婉纯伸头去看父亲,原本在她心中最为高大的父亲,此时却骨瘦如柴,原本英武的面庞深深凹陷下去,如耄耋老人一般。 “那……可还有救?” 老大夫摇了摇头,“只怕是难啊。” 苏家主在牢狱之中大病一场,原本便没有养回来,又因为思虑悲伤太重,一直耗着精血,如今得知苏婉纯安全,不日便可回家,大喜之下一口气没上来,彻底的一病不起。 眼瞧着就要不成了。 苏婉纯一阵恍惚,她再也站不住。 “你坚强一点儿!”苏二夫人掐住她的手臂,强迫她清醒过来,“你爹娘都病了,你二叔又是个不当用的,这苏家到底还是得靠你撑着!你若是倒下了,难道想让你爹死也不能瞑目么!” 苏婉纯无可反驳,苏家是她的责任,她自小便知道。 可她如何能坚强? 怎么能坚强的起来? 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是她的父亲啊! 是怜她,爱她,自小把她做掌中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亲! 苏婉纯仅仅掐住手心,转过头去看苏宁,“堂姐,马上派人去国公府,求国公爷帮咱们请一位太医来!” 民间的老大夫虽然名声好本事也不错,但到底还是不如宫中的太医。 若是及时请宫中太医来诊治一番,说不得还能有转机。 苏宁连忙就要往外冲。 “劳烦,您先去瞧瞧我母亲的情况。”苏婉纯对老大夫如是道。 正在看诊的病人家属,中途要请别的大夫,这无疑是打老大夫的脸。 但人家要请的是太医,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苏婉纯也是客客气气的待他,没有显露出一点不信任,这也让老大夫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抚了抚胡须,“大夫人那边老朽方才去瞧过了,同是大惊大怒之下病倒的,比大老爷的病症轻微不少,若是能细细养着,倒没有多大的妨碍。” “这就好。”苏婉纯松了口气,得知已经有丫头去给她母亲抓药熬药了,对二夫人连连道谢。 没过多久苏宁便去而复返,身后领着秦铮跟太医。 “你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去求了国公爷请太医,赶紧给你爹瞧瞧。” 苏婉纯胡乱点了点头,还尚且保留了几分理智,跟他和二夫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从苏宁的口中,二夫人便知道苏婉纯嫁的是一位皇子。 如今见秦铮对苏婉纯如此的看重,二夫人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现下忙乱,不好说话,请殿下恕罪,待空出手来,定好好地为殿下设宴赔罪。”二夫人如是道。 “事急从权,更何况二婶是长辈,何必……” 秦铮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惊呼。 “大老爷醒了!” 苏婉纯顿时没有了听他们闲话家常的心思,拔腿便冲了进去。 “父亲!” 她乱滚带爬的跪在苏家主的床前,嘴还未开,眼泪便流了下来。 “纯儿回来了,爹也就能放心了。” 苏家主的脸苍白无比,双眼凹陷,空洞浑浊,惨白的脸就像是死人的一般,可他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却还是一如从前那般温和慈爱。 紧紧握住父亲干瘦的大手,苏婉纯泣不成声,“我……是我不孝,连累家里,还没能在爹娘生病卧床之际侍奉在侧,还让爹娘担惊受怕,是我的不对……” 他坐起来了一点儿,干燥的大手轻轻摸了摸苏婉纯微乱的头发,“我儿莫说这样的话,爹知道你是最孝顺不过,不能回家也是不得已,没能亲眼见到你嫁人,爹爹心中很是遗憾。” 说起这个,苏婉纯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过头看向秦铮,“快点儿来见过我爹!” 第262章 尊敬 女婿拜见岳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秦铮是皇子,而苏家却连臣都不是。 照理来说,是该苏家主对秦铮行礼的。 苏二夫人脸色微变,看了秦铮一眼,想要提醒苏婉纯一句。 却不想秦铮径直越过了他,跪在苏婉纯身侧。 “女婿秦铮见过岳父大人。”他恭恭敬敬的对苏家主磕了个响头,“与婉纯成亲时实在不得已,未能禀明岳父大人,是秦铮失了礼数,也没能给婉纯一个体面的婚礼,故而,我打算等安顿下来,再给婉纯补一场婚礼,到时还请岳父大人赏脸。” 堂堂的一位皇子,尚且没有跪过皇帝,便为商人出身的岳丈屈了膝。 这都不仅仅是给脸面而已了,他是真正的,将苏婉纯放在心里,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苏家主挑剔的看向秦铮,见他眉目清正,一身正气,心里也稍稍满意了。 虽说是一言不发拐走了他家娇娇,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但这个儿郎看起来人品不错,出身又高,对他女儿也很看重,有这样一位夫婿护着,将来苏婉纯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 这样就很好。 该拜见的都拜见了,太医在一旁轻声提醒:“殿下,苏大老爷不好疲惫,该歇息了。” 秦铮点了点头,“您好好养着,我与婉纯回头再来看您。” “去。” 秦铮领着苏婉纯跟太医往外走,刚出了屋子,苏婉纯便道:“我要留在府上侍奉爹娘。” 这下,秦铮没说什么,苏二夫人有些不赞同的扯了扯苏婉纯的衣袖,“家里什么都不缺,侍奉有下人呢,你跟殿下才来京城,有多少没理顺的事儿?别任性!” 到底是苏婉纯出身不高,虽说秦铮重情重义,哪怕是做了皇子,也没有看低她的意思。 可苏婉纯父母的病要养好,医术再好的大夫也得一两个月功夫了,这么长时间不在秦铮身边,再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她的位置都不知道。 京中有多少贵女想要嫁高门? 苏婉纯不能这般不懂珍惜。 “下人哪里有儿女贴心?”苏婉纯不乐意,“爹娘本身便是因我之故而病,我在家侍奉是理所应当的。” “家里有我呢,你若当真要侍奉,便紧着把家里的生意挑起来才是正经!” 苏二夫人也不管苏婉纯是不是同意,直接一锤定音,“明儿我便让你二叔整理一下这一年的生意情况,回头给你送去,你如今住国公府是?会有掌柜去见你。” 将事情安排完,也不管苏婉纯是不是同意,她直接便将苏婉纯跟秦铮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紧闭的院门。 “二婶!” 苏婉纯急的直跺脚,但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铮安抚她,“你帮着你爹挑起府里的生意,也算是为你爹分忧了,总不好让你爹在病中却还为外头的事情操心。” 从苏宁的口中,秦铮知道,现在掌家的那位苏二老爷,是个没多少城府的风流之人,吃喝玩乐精通,但对于生意上的事情欠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此时苏婉纯既然回来了,她家也没有嫌弃她是个女儿家不该沾染外头的事情,她又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她便该挑起这份重担。 更重要的是,秦铮知道,苏婉纯是爱做这些事情的。 苏婉纯抿了抿唇,“行。”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出了府门,苏婉纯忽而问太医,“我爹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太医迟疑的看了眼秦铮。 “有话就说。” 秦铮也不明白他因何这般看着自己。 “苏大老爷……不太好。”太医只能如实回答,“接二连三的病痛刺激,已经坏了他的底子,将来若用好药细细养着,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还有一两年的寿数,可若是再受刺激……神仙难救。” 太医的话让苏婉纯脸色惨白,近乎昏厥。 她的父亲,她高大的宛如一座巍峨山峰,好似永远不会倒,永远会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 竟只有一两年的活路了? 这怎么可能!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今日苏婉纯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秦铮无法,担心她有个什么好歹,只能道:“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季爷爷了,此时怕是已经在路上,等季爷爷到了,说不得还有转机。” 太医忽而道:“若是神医季老,说不得还能为大老爷续命几年。” 能多几年的寿数,也总比数着日子过活儿要来得好,苏婉纯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季爷爷本事大,一定可以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对,不会有事的。”秦铮也安慰她。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苏婉纯的精神紧绷到极点,如今放松了下来,她只觉得一阵疲惫,身子都摇晃了起来。 秦铮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马车上去。 太医看了眼苏婉纯的脸色,“娘娘身体也弱,思虑伤脾,想要身健体壮,还是得放开了心才好。” 说罢,他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太医诊脉都是有记录的,今儿他当值,纵然是受命来看病,也不能时间太长。 今儿他也只是为苏家主行针开药而已。 苏婉纯没听清太医说什么,秦铮却听清楚了。 只是今日这般的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苏婉纯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她是真的累了,马车摇晃,又有秦铮这个人体软垫,不一会儿她便靠在秦铮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纵然是秦铮有万语千言要说,此时也舍不得打搅苏婉纯睡眠。 直接让马车进国公府二门,秦铮将熟睡的苏婉纯打横抱起,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抱着她回了镇国公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一路上遇见有下人的行礼,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苏婉纯睡得死,但却极不安稳,秦铮看着心疼极了。 亲自为她脱了外裳鞋袜,伺候她洗漱,让她睡得香了,秦铮这才离开内屋。 “你倒是心疼媳妇儿,岳丈的脸面比你爹的还强几分!” 第264章 分内之事 学规矩还要受打骂?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苏婉纯跟崔嬷嬷,两人都神色如常,仿佛方才苏婉纯的话是理所应当一样。 “既如此,老奴便没了顾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于娘娘多多包容。” “那是自然。” 天色将黑,这时辰规矩自然是学不成了,苏婉纯让玉英去下厨做了饭菜,同崔嬷嬷一桌用饭。 也顺便让她看看,苏婉纯跟秦铮的规矩到底差在哪里。 家常的规矩,苏婉纯自然是不差的,就是秦铮要多学一些。 崔嬷嬷瞧着,暗暗点了点头,两人倒是也没像她认为的那样毫无规矩可言。 至少吃相上还能说上一句文雅。 崔嬷嬷并未说两人的不足之处,反而还赞了几句,苏婉纯没什么,秦铮却有些自得,看崔嬷嬷的眼神更为亲近和善了,瞧着比对皇帝还要亲近几分。 见此,崔嬷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趁着苏婉纯领着她去住处的时候,她提了两句。 “殿下一身正气,为人耿直是好,但未免单纯了些,这京城里外都是虎豹豺狼,未免殿下身边有趋炎附势之小人挑唆,还请娘娘多受累看顾一些。” 崔嬷嬷十几岁时便在皇帝身边伺候,说句不尊重的话,可以说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秦铮是皇帝如今最看重的儿子,在她心中,也同自家的小辈一般。 如今见秦铮如此,心中难免升起了担忧。 虽说苏婉纯的这点城府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但有她在秦铮身边,只要多多留意,却也能帮他不少。 秦铮的问题,没有人比苏婉纯更明白了,没想到崔嬷嬷一打眼便看了出来,她欣喜于崔嬷嬷对秦铮的看重,恭敬应下。 “嬷嬷放心,殿下是我夫君,辅佐夫君本是我分内之事。” “劳累娘娘了。” 看得出苏婉纯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崔嬷嬷心中欣慰极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崔嬷嬷欣喜,对苏婉纯跟秦铮的教导愈发的用心起来。 两人正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就连他们近身伺候的玉英跟小六子,都被抓起来严加教导。 唯有苏婉纯去见家中管事的时候,才稍稍有几分闲散的时间。 “崔嬷嬷可真有威严。” 玉英缓缓叹了口气,虽说出了门,但对于崔嬷嬷的威慑还是心有余悸。 她可不像苏婉纯,若是犯了错,崔嬷嬷是当真会动手的。 这几天的功夫下来,她本在苏婉纯身边养成的一双纤纤玉手,肿的有馒头高了。 可即便如此,崔嬷嬷也还是没有放过的意思。 “教导仔细严苛,本是为了咱们好,若她只走面子功夫,让咱们学的四不像,在外头出了丑你就高兴了?” 不过三两天的教学,苏婉纯已经受益匪浅,此时她的仪态比之前端庄了不少。 从前看着便知道是出身不高的姑娘,行动坐卧都带着小家子气,如今看来,隐隐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说话间,到了苏家在京城内的布料作坊,留在京城的大小管事此时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之前苏婉纯便已经将这一年的账目与资料看了仔细,此刻只需要同他们核实即可。 “诸位叔伯都是苏家的老人儿了,从我父身边出来,本事自然不差,比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家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苏婉纯正色的看向那些管事。 在镇国公府养出来的气派毫无掩饰的释放出来,真有了当家人的气势。 原本还带着几分看轻的管事们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谨听大小姐吩咐。” 不论苏婉纯出嫁去哪儿,在苏家,她还是苏家嫡枝唯一的大小姐。 “我同二叔不一样,我年轻,脾气也急些,若有错漏的地方,可顾不得诸位是有脸面的大管事,该罚的自然得发落了。” 苏婉纯甩了甩帕子,给玉英使了眼色,“去年的账目我已核查过了,大面上还算过得去,但有几样,我还是想问问诸位。” 接下来不用苏婉纯开口,玉英便捧着本子朗声问,“布庄的管事何在?去年苏府并未接军队的单子,为何还有这笔支出,而收入却是空白?” “这……” 布庄的大管事是一位蓄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比苏家主的年岁稍微大一些,是他年少的时候跟在他身边打江山的老人儿了。 苏家在交给苏家主之前,仅仅只是守着布庄生意过日子而已,就算有旁支也做生意,但却没有聚拢起来。 可以说,有当代苏家主的运筹帷幄,才有如今苏家的盛况。 而跟在他身边打江山的这一众老人儿,比老家主身边的人还要受人敬重一些。 因此,即便这位管事被逼问到了脸上,心里也依旧没有多少害怕。 “大小姐容禀,军队的生意本是一直同咱们家布行做的,今年却骤然被旁支抢了去,我担心旁支的吃不下这单生意,故而还是保留了这项开支,以免不时之需。” 苏文接的这单生意是苏婉纯促成的,他能不能吃下,苏婉纯心里自然是有数。 听布行的管事这样说,她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道:“那旁支做成了这单生意之后,这批料子还没有出手咯?”不然怎么会收入空白的? “是。” “那开库房,我瞧瞧。”苏婉纯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是真的好奇,“我也瞧瞧,咱们布行供给军队的料子,是怎么个质量,比旁支的又如何?” 管事的冷汗都下来了,叠声阻拦,“仓库脏乱,不如大小姐等小的让人收拾了再进如何?” 等他将这事儿周全过来么,那苏婉纯这么一遭有什么意义。 “不必,布行是我苏家的老本行,布行的库房更是咱们的根本,诸位叔伯都能进,我有什么进不得的?咱们现在便去瞧瞧。” 也不等这管事再说什么,苏婉纯直接便找了人来要求开库房。 小工们不敢自作主张,只能拿眼睛去看管事。 第265章 严查 “怎么,我这个大小姐说话不好使了。” 苏婉纯冷脸瞪向小工,转头看向管事的时候又是笑眯眯的。 “我总得瞧瞧咱们布行的质量如何,若是比旁支家的强些,怎么也不能让为咱们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穿的差了不是?” 管事的阻拦不成,也没什么说辞能正经拦下她。 没道理当主子的要看自家库房里的东西还要拦着的,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婉纯往库房去。 打开库房,厚厚的一层灰尘涌出。 苏婉纯被熏得倒退了一步,玉英正好扶住她。 粗粗打量了库房里的模样,莫说是苏婉纯了,就是玉英也沉下了脸。 她踏足进去,很显然,所谓备下了军队所需是管事的托词,这库房里头的基本上全是粗麻布,细棉布跟锦缎只寥寥几匹,不管是量还是质,都达不到供给军队的要求。 “这便是要卖与客人的东西?”她随手拈起一匹锦缎,上头不仅有发霉的痕迹,甚至还有不少虫蛀的眼儿。 莫说是穿了,就算是碰一下,苏婉纯都嫌弃脏得很。 玉英上前去,在库房里仔细地逛了一圈,许多料子都是这般的模样。 “误会,误会,这些都是要销毁的,哪儿能就此卖给客人呐!” 管事陪着笑脸,他原本只以为苏婉纯来,是为了跟他们这些管事了解一下情况,因为布行的所在位置好采选了这里,谁想到苏婉纯竟然会开库房。 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就被抓了个正着。 苏婉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既如此,那就都烧了,我看着。”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将正在售卖的锦缎拿来瞧。 有很一批缎子上头都有绣花,瞧着倒是还算精美,但是用鼻子一闻,不难闻到霉味儿。 显然,是库房里方才她看到的那批缎子洗干净了,又绣上花拿来卖的。 让人愤怒的是,这些绣了花的缎子,因为料子好又多工,反而卖的比新缎子更贵几分。 而账本上,却没有这一笔收益。 阳奉阴违便罢了,如此做派,实打实的是损害了苏氏布行的名头。 苏婉纯如何能够容忍! 她将那些料子摔在管事面前,又问了小工,得知近几个月织娘新织的缎子根本就没有入布行里头,去了哪里可想而知。 “好,好得很。” 苏婉纯怒极反笑,她一个个点向那些管事。 “打量着二叔仁善,我又年轻,便可劲儿的拿捏是?那我就得让你们瞧瞧,我能拿你们如何了!” 她多的什么都没说,领着玉英转头便走。 这般情况,在苏婉纯亲手经营的行当里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吴氏跟何大妹经营的点心铺子,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顶顶好的,那些残次品跟销售残余,不是她们自个儿吃了便是销毁了。 没想到苏家的大头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婉纯阴沉着脸,觉得丢人极了。 玉英正想安抚她,却不想苏婉纯刚踏出布行便道:“你去回了我父亲,就说我要料理不妥当的管事,接下来要放新人上去,看有没有能接手的。” 最好是在原铺面里头提上来,苏婉纯对布行里头的人员还算了解,但更外头的,就有些抓瞎了。 还是得问一问父亲才好。 这不是询问意见,是通知。 那管事如此,苏婉纯是实打实的不能留了。 玉英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是。 “记得说的婉转一些,莫要让父亲气坏了身子。” “那……二老爷那边,可要告知?” 苏家二老爷的本事,苏婉纯如今也算是领教过了,可算是明白为何苏宁跟二夫人都说他不是个能主事的人。 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苏婉纯道:“若他们来问,也不必瞒着。” 无需特意去告诉,也无需特意瞒着。 这样的事情,瞒着没有意义。 就算知道二老爷不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苏婉纯也是要服众的。 玉英去苏家办事了,苏婉纯身边跟着的是两个镇国公府里的丫头,她也没有闲逛的心思,秦铮还在学规矩呢,她也不能多偷懒了。 崔嬷嬷得知了此事之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对苏婉纯道:“御下之术,就在于分寸二字,虽说无功不赏有过必罚,但出类拔萃的,给点儿好脸说两句赞赏的话,却也能更让人信服。” 这话自然是当着秦铮的面说的,崔嬷嬷真正在教导的,是秦铮。 苏婉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对秦铮道:“相公,劳你借我两个人用。” 用暗夜的属下去查那些铺子里头的事儿,未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但秦铮却没有拒绝。 事实上,苏婉纯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是拒绝不了的。 苏婉纯直接便发落了布行的那管事,将他贪墨主家财产的罪证一股脑的交到了衙门去,无可辩驳的罪状,衙门更是知道那是镇国公府的人,办事格外的利索。 那管事不仅仅要将所有贪墨的银钱全部都吐出来,更是被打了板子,关了起来。 惩罚很重,也让其他的管事正视起苏婉纯来。 这不是寻常的闺阁小姐,她是真的有手段有魄力,父亲提拔的老人都能说送官就送官,更何况他们呢? 将查探铺面的事情一股脑的交给暗夜,苏婉纯便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学起规矩来了。 奈何,身上有担子的人,不是想歇便能歇下的。 苏二老爷知道了苏婉纯的雷霆手段之后,深深地认为她比自己适合做当家人,于是便一股脑的将苏家所有的合作伙伴与人脉,都交到了苏婉纯的身上。 半点也不顾忌她是个出嫁女。 苏婉纯愈发的忙碌了。 她想要做出成绩来给父亲看,让他知道,他的女儿能挑起整个苏家,他只需要安稳养病即可。 因此,抱着老本儿不是苏婉纯要做的。 捋清楚了铺子里的生意之后,苏婉纯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扩张。 “你会不会动作太快了些?” 秦铮得知,苏婉纯如今便要开始扩充苏家的生意,不禁忧心。 苏家的情况与人脉她才刚弄清楚,该交流的还没动,如今脚步便要迈开了。 第266章 前程与否 苏婉纯看他一眼,“不快了,还有半个月,你便正经封了王,有了王府,到时候吃穿用度什么不花钱?仅凭着咱们在福安府的那点儿生意,顶个什么用?” 她们家是有些家底,父亲也说了,要补给她嫁妆,短期内银钱应当是不缺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坐吃山空。 苏婉纯作为出嫁女,白拿家里的银钱养相公,纵然苏家嫡枝旁支一条心,没人会说什么,说了也成不了事儿,但她自个儿心里也过不去。 须得给家里创造些收益,让人知道她不是白拿好处的才行。 秦铮闻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一直靠着老婆养着,他心里的压力也很大啊。 好在他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还有个皇帝儿子的名号能让大部分不长眼的人都长上眼睛。 老铺面那边,生意都有经年的老顾客帮扶,不需要苏婉纯操太多心,但二老爷掌权以来,下头的管事都生了外心,做了不少堕苏家名头的事情来。 为了安抚老顾客,也为了稳定老铺面的生意,苏婉纯将原来库房里的东西,实在不能用的全部销毁,稍稍好一些的,全部都作为回馈,挨家挨户的让人送了过去。 库房骤然空了下来,苏婉纯又让人去进货,原料都是最好的,又碍于她早前立了威,工人管事们都诚惶诚恐,做出来的货物质量竟比苏家主在位的时候还强一些。 各家各户都拿了样品来给苏婉纯看,她对秦铮感叹道:“这人啊,还是心里有敬畏,才能干的好活儿。” “还是夫人能服众的好处。”秦铮笑着赞她。 苏婉纯的这份本事,他在旁边冷眼瞧着,认为比自己可要强上太多了。 若她为男子,那可当真是翱翔九天的雄鹰。 轻嗔了他一眼,苏婉纯并不吃这一套,“今儿午后我约了几家有意出手铺面的东家,可能会回来的稍晚一些……我爹的身子如何了?太医可尽心?” 这段时间她忙着,没空去看父亲,都是秦铮在旁帮扶着的,虽放心秦铮,但她少不得还是得多问问。 “你安心,许太医是最擅调理身子的,你爹如今都能下床了。” 干不了主外的活儿,秦铮便只能将家里的事情都捋清楚,以便苏婉纯无后顾之忧。 “这就好。”苏婉纯颔首,“我估摸着,咱们搬家之后手里也没多少钱财,可能得去找我爹借点儿,不过你且安心,还有两个月,咱家作坊那边便能送钱来了,你帮我打听着,看钱庄如今能否存钱。” 钱庄吞没百姓金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纵然朝廷出手快且狠戾,直接将掌控钱庄的大皇子圈禁,银钱都还了回去,但在百姓的心中,钱庄的信任度到底还是弱了。 这原不是苏婉纯该操心的,她所要想的事情,是如今钱庄是否安稳,能不能存银钱进去。 否则从福安府运来真金白银,危险不说,时间也长了些,来不及周转。 “听说钱庄里一众人等都换了底子干净的,如今究竟如何,待我去找国公爷打听打听。” 秦铮也不想手头拮据,以至于只能用老丈人的钱。 在福安府的作坊,跟飞鹰军的生意,勉勉强强能说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头,又是他眼瞧着苏婉纯做起来的,用这份银钱,他能放心不少。 听了苏婉纯细细分析了他们的财务状况之后,秦铮正经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苏婉纯也不多说,同他用过午膳之后,让玉英伺候自个儿换了衣裳,往约好的茶楼里去。 “原本我说,按着你的资历本事,是该去外头做个大管事,也好威风威风的,可惜如今我身边没几个可用的人,少不得还得委屈你几年,待另有人培养起来,你便能松快了。” 虽说玉英有大大小小的毛病,苏婉纯也没少斥责她,但对于这个贴身丫鬟,她却是满意的。 识字也精干,跟在她身边许久,看着她将作坊铺子都经营起来,也是有几分本事,如此的大管事难得,不应当做个丫头埋没了,可惜苏婉纯身边实在是无人可用。 “夫人说的什么话,跟在您身边那才是正经的前程无量呢。”玉英笑着摇了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苏婉纯已经不是祥林村那个做生意还束手束脚的猎户老婆了,她是皇帝都亲口承认的儿媳妇儿,待秦铮祭祖封王之后,她便是正经的王妃。 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可不仅仅只是丫鬟那么简单,那可是正经有官位的女官,比大管事威风的不知道哪儿去了。 哪怕不顾及主仆情谊,单单看女官的位置,她是傻了才会离开苏婉纯身边。 马上到地方了,苏婉纯也不多言,只摇头道:“时日还长,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再来回答我。” 玉英垂眸不答,心思却格外的坚定。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被小二引到了定好的雅间之中,约的人等候多时了。 他得见苏婉纯,上前行了个小礼,口中道:“见过王妃娘娘。” 苏婉纯侧了侧身,并不受这份礼,“蒋老板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王妃。” 在镇国公府,被叫娘娘已经习惯了,但到底没有正经的名位,在外头,她并不想太过张扬。 那是给秦铮找麻烦。 苏婉纯并未有他预料之中的桀骜,蒋老板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笑的却更是殷勤,“即便如今不是,迟早也会是,娘娘又何须自谦呢?” 人都道苏家的女儿有眼光,失踪一年不见,都以为她没了,葬礼都办过了,谁知道人家悄默声的回京,竟不声不响的嫁了皇子,真正的飞上了枝头。 如今谁还敢将苏家当做寻常商贾看待? 苏婉纯笑了笑不说话,上前坐在蒋老板对面。 “我看好的那几家铺面,不知蒋老板可愿意割爱?” 他算是京城里有名的倒卖商人,而他做的,却不是寻常的货物生意,手里不知有多少田产铺面,眼光也好。 第267章 古怪的事情 京城里头的铺子、宅子,除去皇亲贵胄的那一份,三分之二都在他的手中。 蒋老板也是个本事人,他看中的铺面,便是官宦家来找他买,开不出满意的价格,他也是不出手的。 由此可见,这位蒋老板,身后也是有势力的。 因而苏婉纯待他极客气。 “做买卖的,只要价格合适,哪里有不出手的道理?” 蒋老板依旧是笑眯眯的,两人拉锯了一会儿,最终敲定了三家铺面。 一家在城东,地方不大,但位置确很不错,来往的虽然没有富贵人家,但大多都殷实,苏婉纯已经去看过了,另外两家都在城北,位置也不差,就是大了些,价格也高,如今还有租户在其中。 那两家有租户的,苏婉纯打算先收着租子,他们若什么时候不租了,再另做生意。 若不是想卖苏婉纯个好,外租的铺面,按着蒋老板的规矩,是不出手的。 但城东的那家她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三家铺子下来的花费近万两,但苏婉纯却很满意。 京城米贵,同样的,有钱人多,赚钱的门路自然也多,只要经营得当,花出去的银两很快就能收回来。 相谈正欢之际,蒋老板忽然道:“说起来,最近人都古怪,前些日子还有人请我手里的工队去挖了山埋东西,我说山挖了有风险,纵然填补的再好,一场大雨下来,难免会出现滑坡,偏人家就是不听。” 想埋东西在山上以做祈福,这这种事情很多人家都会做,但一般都埋得浅,便是下人不够,找两个壮劳力来也足了,要找施工队来做,想也知道是个大生意。 这般古怪的做派,苏婉纯心里也好奇,“埋的难道是什么金银财物不成?” 可若是要做地窖埋宝的生意,也不会找外人来做才对。 蒋老板笑了,“若当真是贵人要埋宝藏,找了我,我哪儿还能随便出门呐!就要埋个小盒子,我过了过手,轻飘飘的,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埋在哪儿?如今可做完了?如此新奇的事儿,我也想去瞧瞧热闹。” 来了京城一遭,苏婉纯还从未去看过热闹呢。 “就在临山上,那位置离皇家宗庙近的很,如今才挖出来,娘娘想去看我带娘娘去便是了,只是奇怪,挖那地方竟也没人来找麻烦。” 蒋老板摇了摇头,很是感慨,“这等得罪官家的生意本我是不做的,但对方实在是强势,我也不敢得罪人呐!”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苏婉纯忽然心头一紧。 皇家宗庙附近的山上埋东西,又是在这个时节,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秦铮马上就要去祭祖了,可万莫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她尽量不着痕迹的打听,“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盒子?可有说道?若是祈福好使,我少不得也得麻烦蒋老板一遭了。” “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也没什么花纹,约莫这么大。”蒋老板比划了一下,“娘娘要埋东西,我自是给娘娘优惠价的。” 苏婉纯像是被逗笑了,“那可多谢蒋老板了。” 打听得差不多了,也问了找他办事的人模样名讳,去办理过户的人也回来了,苏婉纯早早便将款项都交到了蒋老板的手中。 眼瞧着时候不早,婉拒了蒋老板的留饭,苏婉纯回了国公府。 此时秦铮正同镇国公说话,苏婉纯也不去打搅,独自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忽然,她将玉英唤进来。 “今儿蒋老板的话你听见了?去打个差不多的盒子,我有用。” 玉英领命要走,又被苏婉纯给叫住了,“做的小心些,若有人问起来,便说我是做来放首饰的,旁的要怎么说你有数。” “那若是老爷问起来……”玉英为难,秦铮有多关心苏婉纯她是知道的,苏婉纯也从未有瞒着他的时候,但此刻,她摆明了是不想告知任何人。 “也这般说,这事儿蹊跷,也难保是我小人之心了,若没成真反倒是尴尬,待事成再同老爷说明也是一样。” 这话说的,像是小姑娘要偷偷摸摸给心爱之人的惊喜一般,玉英也没有多想,面上带着点点笑意的应了,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定然会将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 一看便知道她是误会,苏婉纯也不拆穿,摆摆手让她下去。 苏婉纯在屋里端着茶碗也不喝,面目呆滞,陷入了思绪之中。 秦铮来,瞧见的便是她这般模样,“怎么着,今儿可顺利么?” “都好,地契房契都已经到手了,只等铺面装修好便能起生意来。”苏婉纯不欲与秦铮说太多。 在秦铮问之前,她便道:“我正盘算着呢,等银子到了,若手里还有空闲,便去京郊再买个庄子,如此一来,即便府上的生意有什么问题,咱们也吃喝不愁。” “你做主便是。” 对于她的安排,秦铮素来是没有意见的,但零零总总的听她说下来,只觉得银钱缺的很。 若要在最短的时间将这些事情都达成,怕是就要委屈苏婉纯一阵子了。 想到方才对镇国公说的话,秦铮心中缓了缓。 但愿能帮上她点儿。 才坐了没多久,秦铮便又被镇国公叫了去,苏婉纯也不计较,让人去将崔嬷嬷请来。 接连学了半个月的规矩,该学的都学了,接下来需要的,便是时间的熏陶。 这不是能够速成得了的了,到底秦铮的事儿紧迫一些,因而崔嬷嬷这段时间都是跟在秦铮身边,时时提点着。 如今听苏婉纯要见她,崔嬷嬷还有些意外。 约莫是学规矩的时候她太严厉,这段时间苏婉纯都是躲着她走的。 “见过娘娘。” 苏婉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找嬷嬷来,是有事儿请教嬷嬷。” “娘娘请说。” “暗紫蛛纹的腰带,嬷嬷可知谁人可用?” 崔嬷嬷愣了愣,没想到苏婉纯会问这个,但她还是细细思索了一番,“暗紫蛛纹,工艺较为繁琐,对绣娘也有些要求,寻常百姓一般用不起,正经贵人也看不上。” 第268章 隐瞒 “若说暗紫蛛纹的腰带……倒是皇子公主身边跑腿儿的小厮用的多些,其中以三皇子为最,不过也不一定还得瞧见玩意儿才知道,娘娘是在哪儿见着了暗紫蛛纹?” 难不成,是有人来接近了苏婉纯不成? 崔嬷嬷的表情严肃起来,许多事情看似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小事儿,但若要是在皇家,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找她来,是为了证实苏婉纯心里的猜想,崔嬷嬷在宫里沉浮了半辈子,这等事情要瞒她是瞒不住的,反而可能会引起误会,因而苏婉纯索性便将今儿听到的话说明白了。 闻言,崔嬷嬷沉默了一会儿,道:“请娘娘稍加打听,这位蒋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最近可曾遇着了什么难事儿,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老奴便是。” 崔嬷嬷不会害秦铮,因伺候过华灵的缘故,若要投诚敌手,三皇子大抵也不会真的信任她,因而,他们是天生的同盟。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苏婉纯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干不理智的事情。 因此,她并没有怀疑崔嬷嬷什么,只是道:“我已经让人去做了同样的盒子,若当真是有人要对夫君不利,未尝不能顺势而行。” “娘娘说的是。” 崔嬷嬷要走,苏婉纯又让她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知秦铮。 “即入皇家,此类事情便会络绎不绝,娘娘纵然有心,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殿下身边,挡掉所有的为难。” 秦铮总是要自己面对的,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如何能成大事? 她能看得出来,苏婉纯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却不是有野心而无城府,待秦铮也真心,这于秦铮是好事,崔嬷嬷不会拦着。 苏婉纯感叹,“夫君耿直,这事儿若告知他晓得,难免在人前露出痕迹来,不若等咱们将事儿做成了,再掰开揉碎了告诉他,夫君不是孩子了,会明白的。” 若要说对秦铮的了解,十个崔嬷嬷也及不上一个苏婉纯,她纵使是看出了秦铮行事直接,也想不到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秦铮会有什么反应。 见着苏婉纯说的这般笃定,崔嬷嬷心里不确定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这样也好。” 算是认同了苏婉纯的做派。 外头传来了问安的声音,苏婉纯忽而道:“嬷嬷可知道京城里哪儿有靠谱的泥瓦匠人?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晓得上哪里去找,请嬷嬷提点。” 崔嬷嬷眼神闪了闪,从善如流的道:“老奴一辈子都在宫里,对外头的事儿不甚了解,娘娘若想打听,国公府里的管事应当知道不少。” “我这就让玉英去问问,铺面开业可等不得呢。” “娘娘贤惠能干,是殿下的福气。” 秦铮进来,听见的便是崔嬷嬷这一声感叹,登时笑着道:“能娶到婉纯,确实是我的福气。” 他笑的憨憨的,想到方才苏婉纯的话,崔嬷嬷顿时觉得没眼看,心里再一次感慨。 这脾性,幸而苏婉纯是真心待她,若自小培养向着家族的京城贵女,迟早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早先崔嬷嬷还奇怪,纵然两人相识于微末,以秦铮如今的身份,能给苏婉纯一个侧妃之位就已经很有脸面了,作为皇子,还是得有个强有力的妻族才好。 怎么皇帝就这般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苏婉纯作他儿媳? 哪怕是因为对秦铮的愧疚,那也没有他的前程重要啊。 如今看来,还是皇上高瞻远瞩。 真是有福气。 崔嬷嬷跟苏婉纯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留,躬身告辞。 不仅仅是苏婉纯那边要去打听,她要做的事情也有不少。 秦铮对崔嬷嬷颔首,扭头对苏婉纯道:“方才我同国公爷提起你开铺面的事儿,国公爷说让你在我祭祖之后再开业,如此一来,对你的生意有利不说,也能让众人晓得我的存在,不至于做个透明人。” 苏婉纯不禁提醒他,“这铺面是我家里的,并非我一人所有,我也只是经营,年底的时候拿的分红多些而已。” 若是苏婉纯一个人的铺面,他们夫妻一体,借着他的名头来也是理所应当,可那是苏家的东西,秦铮便不觉得被人占了便宜? “你家不就是我家?有什么要紧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秦铮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呼唤了一声,很快一溜儿的丫头排队进来。 “皇上送了不少赏赐来,我瞧了都是好东西,你这几年的首饰钱都省了。”他好像还有点遗憾,“只可惜,宫里的东西不能拿来卖钱,不然咱们手头可就能宽裕不少了。” 原本秦铮是打算着找皇帝要点钱,也算缓解了苏婉纯手头紧,但谁知道秦立恒误会了,以为他是替苏婉纯要登的上台面的衣裳首饰来的。 送是送来了不少,也都是好东西,但实在是有些鸡肋了。 苏婉纯没眼看,也不想听他说这些,随口让玉英将东西好生收着,“方才有人送了你的礼服来,你一会儿试试看,也让崔嬷嬷过过眼,有什么不妥的早点儿说也能早点儿改。” “只要尺码合适便行了,让崔嬷嬷来看我换衣裳像什么样子。” 于秦铮而言,衣裳什么的,只要能穿即可。 可礼服看的不仅仅是尺码,更重要的是有没有违制之处。 这一点苏婉纯自个儿也看不透,只能让崔嬷嬷来。 不搭理他,直接让人将礼服送到跟前来,苏婉纯亲手服侍着秦铮换上。 “你今儿怎么了?是我哪儿惹你生气了么?” 瞧着苏婉纯沉默了不少,态度也不如往常那般,白眼一股脑儿的翻,纵然自觉什么不妥的事情都没做,可秦铮还是觉得心虚得很。 这回,苏婉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无奈的道:“没有的事儿,只是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有些累了,外头说的话多了嗓子都干,不想多说话。” 苏婉纯的忙碌秦铮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没有怀疑。 第269章 人靠衣装 一叠声的让人端凉茶来给苏婉纯润润喉,秦铮道:“如今天儿热了,适当喝点凉茶也不碍什么,能让人心里爽快不少呢。” 他纵然别的地方差了些,但对苏婉纯的关切却是实打实的。 见状,苏婉纯心里软了软,小心翼翼的对他道:“你以后势必要跟三皇子相交,他是宫里长大,才情心计一样不缺,你怕不怕?” 秦铮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向苏婉纯,“那是我弟弟,纵有心计,也是对着外人的,有什么可怕?” 显然,他还不能明白皇家的处世之道,甚至连大户人家兄弟阋墙的事情也只是当个故事听。 在秦铮的心中,他的亲人,该像是村里的弟兄们一般,亲人之间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可这势必是秦铮美妙的妄想。 “若他要害你呢。”苏婉纯怔怔的看着他,无法想象他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有这般斩钉截铁的好感。 秦铮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会呢,若当真要害我,等到那一天再说就是了。” 他也不是个真傻子来着。 苏婉纯心中有满腹言语,此时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抿紧了唇,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打着三弟的旗号为难你了?” 忽然间,秦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语气之中带了不少火气。 即便相信血脉相连的兄弟,但在素未谋面的兄弟跟朝夕相处的苏婉纯之间,秦铮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样的认知让苏婉纯心里松快了不少,方才积攒的郁气顿时消散了干净,“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亲手服侍着秦铮换上皇子礼服。 紫底金缘上绣蟒纹的广袖深衣,配上玄色下裳,腰间配上蟒纹带子,穿好了之后再将秦铮的发丝打散重新梳好,戴上配套的玄端。 为他配好了随身的配饰,苏婉纯退了一步,细细打量着。 正当秦铮被她热切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时,苏婉纯忽而行了个礼道:“殿下好威风,果真是人靠衣装马要新装,换上正经的皇子礼服,浑身的气势当真引人敬畏得很呢!” 她煞有其事的一场夸赞,然秦铮红了脸,又是窘迫又是欢喜,嘴角翘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见苏婉纯兴致高,他索性便对她一拱手,“客气客气。” 夫妇两个笑闹起来,外头的丫头小厮听见他们笑的热闹,嘴角也不禁牵起了笑意。 自世子跟少夫人去赴任后,镇国公府还是头一回这般有活力。 两人闹了一场,苏婉纯脸颊带着微红,让人去将崔嬷嬷请来。 她瞧着秦铮穿着这套制式是千好万好,但到底对宫里的规矩了解还不很多,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还得崔嬷嬷来过了眼才知道。 崔嬷嬷来了,打眼瞧见秦铮这一身打扮,似是有些感慨,红了眼道:“如今瞧着殿下眉眼,一如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当年。” 逝去的岁月和故人终究是回不来了,但好在,华灵还有个儿子在世,这也让她这等故人,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听了苏婉纯的话,崔嬷嬷细细的检查了秦铮身上礼服的里外,颔首道:“有皇上的吩咐,内务府那起子人不敢动手脚,娘娘且安心便是,只是这贴身的配饰,却有些不合时宜之处。” 内务府绣娘送来的仅仅只是一套礼服而已,秦铮身上戴着的首饰都是苏婉纯自个儿配的,瞧着觉得和谐好看,但崔嬷嬷这样一说,苏婉纯顿时觉得好看都是次要的。 “请嬷嬷指点。” 她将秦铮腰间的龙纹玉佩解下来,对苏婉纯道:“此玉是皇上赠予,好生收着并无大碍,但龙纹,只有皇上跟太子能贴身戴着,如此堂而皇之的戴在身上,不妥。” 又一连指出了许多不合时宜之处,将苏婉纯燥的满面通红,她连连道:“我年轻,经事少,还请嬷嬷多加指点。” 苏婉纯并不是不经事,她只是不了解这些而已。 别的事情能让她自己历练,但秦铮祭祖之事,是半点都不能疏忽的。 崔嬷嬷也不推辞,让人将前次宫里送来的男子配饰都拿出来,她细细分辨了一番之后,取了件放在一旁。 都是秦铮祭祖当日要穿戴的。 她挑的仔细,殷殷叮咛也不少,秦铮也真心实意的对她道谢。 “只要殿下好,比什么道谢赏赐都紧要。”崔嬷嬷如此道。 对皇帝,她是真心的忠诚,对秦铮的母亲,崔嬷嬷也是真切的关怀。 两人如今都不需要崔嬷嬷的操心,她便将满腔的慈心都放在秦铮身上。 难得的是,即便她脸面足辈分高,也依旧没有在秦铮跟苏婉纯的面前端过长辈的架子,纵然多有指点,态度也是极为谦卑的。 如此赤诚又通透的人,苏婉纯心里实在是敬重极了。 末了,由苏婉纯亲自将崔嬷嬷送出去。 临别时,崔嬷嬷忽而道:“竟老奴探查所知,蒋老板之女即将入永昌侯府为世子妾,且蒋家似乎并不甘愿,只碍于永昌侯府势大……娘娘怎么想?” “无非两种缘故,要么,蒋家想坑我一手,卖永昌侯府个好,但殿下如今盛宠正盛,永昌侯府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殿下,要么,便是蒋家想借着殿下的手,让女儿脱了火坑。” 思索了一番,苏婉纯下了这般结论。 她心里更倾向于后者,但却还是将两种猜想都说与了崔嬷嬷听。 崔嬷嬷笑了,“那娘娘是否愿意让蒋家借这个势?” 以秦铮今时今日,想要一个空壳子侯府放弃纳妾,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接下来,他们便少不得要跟蒋家绑在一处了。 “我与蒋小姐也算是同病相怜,如今知晓了,少不得是要伸一把手的。” 若非她运气好,此刻怕是早受了程小侯爷的连累名赴黄泉了。 如今那位蒋小姐面临的命运,如她之前相差无几。 第270章 脸面不要 只是,苏婉纯心里还是奇怪,“永昌侯府如今已经困难至斯了?一而再的想要纳商女妾,仅为了钱财,便能如此不顾及脸面了么?” 从崔嬷嬷跟陈氏的口中,苏婉纯知晓,初代永昌公可以说是一代枭雄,比如今的镇国公还要强三分。 便是虎父犬子,也不至于两三代的功夫,竟落魄如此了。 崔嬷嬷冷笑,显然也是极看不上那户人家的,“子孙不肖的破落户罢了,可怜永昌公军功起家,一辈子下来不知积攒了多少金银,后辈不说将祖宗威名发扬光大,竟还可劲儿的挥霍。” 宫中的静贵妃,便是永昌公唯一的女儿,当年若不是永昌公实在骁勇势大,也不至于让女儿年纪轻轻便成了贵妃。 没了皇贵妃之后,她便是宫中最受宠的女子。 可谓是皇后之下第一人了。 奈何家中男丁,文不成武不就不说,还可劲儿的挥霍祖产,从家底厚实变得拮据,以至于要用媳妇儿嫁妆不说,还专挑家底丰厚却无背景的商女要纳为妾。 为的是什么,谁也不是傻子。 见苏婉纯不说话,崔嬷嬷以为是让她想起了当初被程小侯爷逼迫的事情来。 此等事儿不算是秘密,皇帝心里早早就有数,都没有因此对苏婉纯有什么意见,更别提她一个下人了。 “娘娘莫要将那等破落户放在心上,您放心,不会有人借着这等事儿嚼舌根子的,不然便是打皇上的脸!” 天下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或许镇国公是一个,但永昌侯府的人,是万万不敢的。 甚至于,如今见着秦铮都要小心讨好,哪里还会触他的霉头? 苏婉纯颔首,“我知道了。” 她还需要盘算盘算,将蒋小姐捞出来,该如何行事才好。 蒋老板的急切,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纵使苏婉纯有心,可也还是秦铮的利益在更前头。 “……娘娘吩咐的事情,老奴自作主张已经办妥当了。”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苏婉纯舒了口气,“多谢。” 若没有崔嬷嬷伸手,她还在想这件事该如何办呢。 她可用之人甚少,若不去找蒋老板的话,少不得要请暗夜出手,到时候一定是瞒不过秦铮的。 就算瞒过了秦铮,也一定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如今皇帝未必就不知道,但她好歹也表了个态度来。 时光转眼匆匆半月,苏婉纯之父已经能在府里走动走动了,秦铮祭祖的日子,也就在眼前。 因皇帝早早放了话,会立秦铮为亲王,苏婉纯的亲王妃礼服也早早送了来。 到了正日子,她想去看热闹,虽说今儿也是她要上玉碟的日子,但皇家宗庙,却不是女子可进入的。 她过了今日便是正经的亲王妃,可如今却也只能去凑个热闹而已。 崔嬷嬷拦住她,“娘娘明儿还是不要出门的好,祭祖完了,便会有传旨太监来,您得张罗着接引天使,再者,王府已经修整妥帖,您跟殿下的行李可收拾妥帖了?” 家里一大摊子事儿,苏婉纯又怎么能出门松快去? 纵使是有崔嬷嬷跟玉英在,这事儿也是一时半会忙不完的。 就算住在镇国公府没有人赶他们,给他们脸子瞧,但到底是寄人篱下。 苏婉纯想要辩驳,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崔嬷嬷说的有道理。 她没了法子,只能蔫巴巴的在院子里收拾起来。 “夫人,夫人!” 玉英欢呼着从外头跑进来,迎面便见着了崔嬷嬷没有表情的脸,欢欣鼓舞的神色顿时蔫儿了下来。 她收敛了表情动作,缓缓靠到苏婉纯的面前来,对她行了一礼。 这副做派让苏婉纯心里直发笑,可碍于崔嬷嬷的存在,她也只得做出严肃端庄的模样来,“怎的了?” 玉英又要笑,小心的看了崔嬷嬷一眼,“夫人,咱们作坊的收益到了。” “这样快?!”苏婉纯起了身,接过玉英手里的账册和银票细瞧,近万两的收益让她跌破了眼镜,“这……怎么回事儿?随行那边可传了话来?” 他们离开福安府已经三四个月了,细算下来,几个铺面的收益跟作坊里头的手艺跟这个数字倒是相差无几,但若除去掉成本跟工钱的话,再留下周转用的银两,落到苏婉纯手里的,根本就没有这个数。 “有的,随行说咱们家山庄里的家禽已经长成了些,作坊的运作成本少了大半呢!王老汉做主在山上种了一批果树,成活了九成,再过一两年,咱们铺子里除了工钱外,当真能做到夫人之前常说的自产自销了!” 那才是正经将所有的货源拢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们在福安府的人手也多,不愁吃不开,等完全都正经发展起来,赚的银钱才多呢! 苏婉纯一惊,“这么快?”她原本打算着,山上的那些家禽长成还得要两三个月,猪羊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家里的那些人。 “那可不。”玉英笑眯眯的,将手里的信笺交到苏婉纯手上,“这是随行让交到夫人手里的,夫人瞧瞧。” 出来时,苏婉纯几乎将家里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了随行随安还有王老汉夫妇的手上,是对他们的信任,也是对他们能力的看重。 如今看来,她当真没有看错人。 逐字逐句的看过信,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还愁着要搬家银子不凑手,要去找我爹借点儿呢,如今看来,倒是足足的。” “是夫人眼光好。”玉英笑着奉承道。 嗔怪的点了点玉英的鼻尖,苏婉纯盘算着,“随行两兄弟办事妥帖,能耐也好,算起来,年岁不小了,等过上两年,给他们指个好媳妇儿,让他们来京里办事,才是正经的前程。” 在作坊里经营坛子肉是好,但福安府毕竟偏远,到底及不上京城繁华。 苏婉纯跟秦铮究竟是要在京城安家落户的,该将产业搬到这里来了。 不说所有,大部分是要的。 第271章 山神怒 天将蒙蒙亮,外头还下着绵绵的细雨,京中最贵重的一批人马,便浩浩荡荡的往皇室宗庙而去。 朝中重臣宗室几乎尽数到场,三皇子落后秦铮一步,跟在皇帝身边。 本朝皇族,想来人口不丰,任凭家中多少妻妾,儿女也不过人。 秦铮这一辈有兄弟三个,按这年纪,他排行二。 而秦立恒那一辈只两位皇子,且弟弟早亡,他父亲那一辈更惨,唯有一位可选的继承人。 子嗣稀少也有稀少的好处,继承人可选性不大,往往就在那一两个之中产生,兄弟阋墙、杀父弑兄的可能大大降低。 宗室寥寥几人,远远地瞧着秦铮挺拔的背影窃窃私语。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秦铮,他们几乎都清一色的认为,在乡野之间长大的皇子,即便是认回来了,也难免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皇帝不糊涂,就算再喜欢这个心爱女子生的孩子,唯一的继承人依旧会是三殿下。 可谁知道,秦铮竟是这般挺拔,满身的正气。 光看他通身的气派及面对这么多人还毫不怯懦的模样便知,此人他们所想的那般并非目不识丁。 那情况就很微妙了。 许多人悄悄地去看三殿下,只见他与秦立恒有三分相似的容貌上露出和善谦卑的笑容,轻声跟秦铮说话,好似一位恭敬兄长的好弟弟。 宫中待得久了的人,总是长袖善舞些,他说话极讨巧。 纵然素未谋面,可句话下来,秦铮还是对这位弟弟有了不弱的好感。 秦立恒似有所感,回头看了这兄弟一眼,“马上便到了宗庙,切莫多舌。” 他看向秦铮的眼神带着笑意,但瞥向三皇子的余光却带着冷。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三皇子浑身一僵,垂下了头告罪。 在谁也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握紧了拳头。 卯时中,一行人已行至宗庙外。 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落,一众人等的冠上已经湿润了一片,形容有些狼狈,但每一位,却还是端着礼仪,好似外物不存在一般。 雨水飘进眼睛里,不好伸手揉,秦铮只能微微的眨巴一下眼睛。 祭词文绉绉的,他听着只觉得昏昏欲睡,不自觉的目光落向旁处。 待礼官念至:“……今认祖归宗……” 忽而“轰隆”震天一响,不远处的山显而易见的塌陷了一块。 秦铮登时变了脸色,他怎么瞧着,这么像山神发怒呢? 不仅是他,周遭的大臣宗室也瞧见了这景象,看向秦铮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若秦铮认祖归宗的这一日,至山神发怒,那么…… “陛下,今日山神怒,恐是有人不详。” “若任由不祥之人入皇室,臣忧心克着了陛下,请陛下三思!” 原本站着的宗室大臣,无论真心假意,都跪了下去,劝解之声震耳欲聋,好似让秦铮回归,立马便会亡国了似的。 秦立恒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不相信所谓的不祥之人,更不相信什么巧合,钦天监官员的话,落在他的耳中,就像是给他的怒火添柴一般。 多年父子,三皇子如何看不出秦立恒的怒意翻腾? 所谓天子一怒浮尸百万,他原本对于这个父亲是很敬畏的,可如今见着他发怒,三皇子只觉得欣喜。 有许多事,即便是做了皇帝也是身不由己。 又是几声震天响,西北处的临山已经倒塌近半,过了一会儿,响动便消失了。 三皇子看过去,“父皇,那临山倒塌处似乎埋着东西。” 到底是少年,他眼中的雀跃几近溢出。 秦立恒神色晦暗的看了他一眼,对身旁的护卫道:“去取过来瞧瞧。” 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身手自然是顶尖的,他不一会儿便将裹满了泥土的木盒子拿在了手里。 越靠越近,三皇子眼中的迫切便越来越深。 只要让人看见了里头的东西,那么无论秦铮有多么受秦立恒喜爱,也无法跟他争抢了。 即便没有办法阻止他认祖归宗也不要紧,将来……他一定会好好地对待这个兄长。 待木盒子落入秦立恒手中的时候,上头的泥土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靠他最近的,是三皇子与秦铮,秦立恒便用三人才听得见的语气,低低的嗤笑道:“当真是精巧的心思。” 三皇子一窒,低下了头,好似没有听懂这话。 秦立恒眼中的嘲讽更甚,以为用这般怪力乱神的手段,便能改变他的主意么? 可笑! 若如此便能将他拿捏,那么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沉着脸色,打开了盒子,里头露出了泛黄的锦帛,一看便知是放了不少时日的老物件了。 快了,就快要成了! 秦立恒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缓缓将锦帛拿出来展开。 待看清楚了里头的字迹之后,他眼中带上了点点笑意。 “好!果真是天佑我朝!” 他痛快的大笑出声,看向秦铮的眼神更是慈爱,拍了拍他的肩,赞道:“果真是朕的好儿子,你一归家便有这等吉兆,善!大善!” 众人不明所以,山神发怒难道不是灾星来到之兆么? 怎么会是吉兆? 就算秦立恒想要偏颇秦铮,也不好这样睁眼说瞎话。 秦铮也是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只见秦立恒将手中泛黄的锦帛递给身旁的大太监,让他念出来。 上头只短短的八个字,大太监眼前一亮,朗声念出,“帝星子归,福德双至。” 大臣们还有不信,他便在秦立恒的授意之下,将手中的锦帛递出去,让他们自个儿传阅。 上头的字迹极其规整,没有半分个人的痕迹,就像是天生地长出来的一般。 众人早前的话,就像是一个狠狠地巴掌打在了他们的脸上,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三皇子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上前抢过锦帛来瞧。 “不可能,怎么会呢……” 这锦帛不管是用料还是字迹,都同他想象的不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难道秦铮当真是天选之子不成? 第272章 心思深沉 不,绝对不可能!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方才真是昏了头,秦铮不过一个流落在外的莽夫,怎么可能会是天选之子? 既然他能做手脚,那也不排除被其他人发觉,将计就计罢了。 或者说……他的人中,有内鬼! 阴沉沉的视线瞥过身旁众人,最终落在秦铮身上。 秦立恒一阵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好啊,我儿果真是有福之人。” 他看向秦铮的眼神喜爱之情愈发浓重,浓到让三皇子心中难安。 “圣上英明,天佑我朝!” 一片贺喜声中,忽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父皇明鉴!”三皇子上前一步,他愤声道:“哪有怪力乱神之说,这说不得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以谋太子之位!” 他扭过头瞪了眼秦铮,又看向秦立恒,真挚且诚恳的道:“父皇英明神武,万不可中了心思深沉之辈的毒计啊!” 在场的无不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三皇子这言下之意。 回过头想想,忽然而来的山神怒属实是古怪。 秦立恒不是能够随意糊弄的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三皇子,“方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逼得三皇子低下了头,心中的愤愤却难平。 他不敢顶着跟父亲、皇帝对着干,只能做出柔顺的模样来,他道:“事未露出全貌之前,儿臣不敢妄加揣测。” 简直要被他此等无耻之言气笑了,但他关心的焦点却不在三皇子身上,而是看向秦铮,“你怎么说?” 秦铮一无所知,直到现在还是愣愣的。 在山塌地陷的那一刻,就连他自己,心里也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竟会出现这样一幕。 秦立恒问到头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垂首道:“倾听圣裁,只请说我心思深沉故意为之的,拿出证据来。” 他只是不通阴谋诡计,并不是真正的愚蠢,从秦立恒跟三皇子的官司之中,他已经看出了隐隐的不对劲。 赞赏的看了秦铮一眼,秦立恒挑眉看向三皇子,“听见了?这件事,朕会彻查,不管是谁动了手脚,都逃不掉。” 他说的公正,但三皇子明白,这是指向他的。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盛,纵然秦立恒体弱,但三皇子也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手段。 既然他想要查,那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三皇子不知道秦铮有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但他做的事情并不算特别的隐秘,不少痕迹都还没有来得及抹除。 不能再招惹秦立恒生气了,不然过后转圜的机会都没有。 大皇子的下场,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捣乱的老实了,祭祀照常进行,主角还是秦铮,但众人的心态却变得不同了。 隐隐绰绰的眼神完全秦铮身上瞥,除忌惮外,还有对这位皇子的刮目相看。 将秦铮跟苏婉纯的名字刻上了玉碟后,秦立恒将早准备好的圣旨拿出来,一封当着秦铮的面宣读,另一封,则是送去镇国公府给苏婉纯。 “参见雍王殿下,恭喜雍王殿下。” 雍之一字,表和睦友爱之意,显然秦立恒是很看重秦铮,对他予以厚望,期望他能担起兄长的责任。 秦铮首次被这么多人跪拜,有些无所适从,这个时候,早先崔嬷嬷的教导便起了作用,他面无表情的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又对秦立恒谢恩。 祭祖一事,告一段落。 “王府都准备好了,宫人是朕筛选过,背后都是干净的,你夫妇可以放心用,若缺什么少什么,只来告知朕就是了,待你们收拾妥帖,再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便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在心里,秦立恒到底是不放心宫里的环境,无论太后还是皇后,从前都是极不喜华灵的,如今她的儿子回来了,在外头便罢,去了宫里少不得是要被为难。 秦铮心思一片赤诚,跟宫里那些老狐狸比,怕是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是。” “今儿的事情,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秦立恒做出如此保证。 祭祖当日,便有人要对秦铮下手,这自然是他无法容忍的。 作为皇帝,他摆明了要给秦铮脸面,却有人要害他,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多谢父皇。” 这一次,秦铮能名正言顺的唤他父亲了。 显然,秦立恒很高兴,他喜滋滋的拉着秦铮说话,龙辇都不上了,“京城人多事杂,崔嬷嬷眼力好,你媳妇儿也是个好的,凡事多听听她们的总是不会错。” 便是秦立恒不开口,秦铮也是要听苏婉纯的安排,父亲跟媳妇儿的关系好,他也高兴,顺从的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相谈甚欢,他们高兴了,就有人不高兴了。 三皇子被落在后头,阴沉沉的眼神落在秦铮身上。 “倒是我小看了这土包子。” “殿下慎言。”他身旁的小太监轻声提醒。 这不是在他们的地盘,人多口杂,三皇子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要暂避秦铮的锋芒,最好还是能跟他交好。 道理,三皇子都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很。 同样是凤子龙孙,一个锦衣玉食,受良好教养的长大,另一个落于乡野,饭吃不上字识不得。 做父亲的,怎么看都是会疼爱后者看重前者才对。 可同时成年皇子,秦铮封了王分了府,而他却连婚事都没有着落。 莫要说亲王,就连郡王的位置都没有捞着,还是个空头皇子,这让三皇子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可到底还是将亲信的话听了进去,垂首尽量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脸色。 回镇国公府里,苏婉纯已经将行李差不多都打点好了,只等秦铮回来便能搬家。 一路到院里,他听了不少奉承的话,受了不知多少人的拜,但秦铮的脸色一直都是沉沉的,直到见到鲜活灵动的苏婉纯的身影,他面上才露出了笑来。 “某见过王妃娘娘,娘娘今儿可高兴?” 第273章 直肠子 忽然被人从后背抱住,苏婉纯惊了一跳,刚想挣扎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索性放松了身子,轻嗔了秦铮一眼,“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做什么?” “咱们院子里又没有外人,谁敢说什么?”秦铮毫不在意,蹭了蹭她的侧脸。 “得了,你忙了半日去歇着去,我还得点一点宫里送来的赏赐,听传旨天使的意思,咱们尽快搬去王府最好。” 传旨的太监是皇帝的人,他过来也是代表着皇帝,说的话苏婉纯是不能不听的。 “让玉英去忙,我有话要问你。” 秦铮拉了她进屋里,给玉英使了个眼色。 她照常办事,小六子守在门口。 按着苏婉纯坐在榻上,他又端了茶来,其间将祭祖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知苏婉纯知晓。 料到是这个结果,苏婉纯只遗憾没有亲眼去瞧瞧那些人的脸色,错过了一场热闹,她心里好生遗憾。 这便罢了,见秦铮一直殷殷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苏婉纯心里了然,换了个姿势,纤纤玉手勾住他腰间的穗子,“殿下是想知道谁要害你?” “我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铮目光沉沉的看向她,难得的没有在意苏婉纯的接触,眼中带着几分迫切。 她听了这件事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和气愤,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从前的秦铮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但今儿这一遭,他却像是开了窍。 不说早答应了崔嬷嬷,苏婉纯自己本身也没有将这件事自己吃下的意思。 到底她不能时时刻刻的将秦铮揣兜里,有些事情还得他自个儿通透。 将事情原委告知他知晓,苏婉纯道:“……里外里这一遭,我可没有计算旁人的意思,是有人要算计你,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将最关键的东西换了,情势骤然逆转,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不是要算计秦铮,苏婉纯也没法做什么。 但该撇清楚的关系还是得撇清楚,若要让秦铮觉得她是个精于算计的。 那可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秦铮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他只是问,“为何不提前告诉我知道,也让我心里有数,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傻呆呆的被蒙在鼓里。” 他不喜的,只是被蒙在鼓里,好似所有人明白,独他一人懵懂的感觉。 好像个傻子似的。 确实是瞒着他了,苏婉纯没有辩驳,只是问他:“若此事一早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会不会露出蛛丝马迹?” 秦铮恍然,若他知晓了,不说直接找上门去质问,至少也会在外头见了面不理会人家,京里的聪明人不知凡几,怕就要被人套了话去。 到时候人家另有算计,他今日还能全身而退么? 思索了一圈,秦铮得承认,苏婉纯如今的做法,反倒是最合适的。 纵然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一会儿,但实打实的让他得了好处,他又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秦铮垂着头,胡乱揉了揉头发,将打理好的冠帽揉的一团乱,“我太无用了,让你操碎了心,担着风险却不能帮你任何忙。” “你安心,这一遭的事情,就算皇上要查,也只能查的出三皇子的手笔,即便让他察觉了我的用意,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并未存害人之心,也是不怕的。” 苏婉纯就是想清楚了始末,事情败露的后果,才会动的手。 见秦铮还是面带愧疚,苏婉纯心里头无奈,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殿下不要一味地自怨自艾,但请一定记住,京城的人心思都深,无论在什么时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被人套了话去即可。” “我知道了。”秦铮心里依旧是难受,想到之前在苏婉纯面前对三皇子的维护,他恨不得回去打自个儿一巴掌。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改变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但如今的秦铮是真心实意的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苏婉纯纵然心里还是有些闷闷地,但也总归好受了不少。 她或许应该试着敦促着他一点点将人情世故学起来,这不是短期功夫。 苏婉纯打起精神来,抚了抚秦铮的头发,将他按在妆台前,将他的头发打散重新梳。 “你如今是正经的王爷了,仪态上得注意点儿,不要乱揉乱搓了,若你这幅样子被下人看了去怎么好?” “哦。”秦铮垂头丧气的。 两人说了话,又吃了点东西,玉英便来叩门。 “王爷、娘娘,东西已经收拾好装车了,可要现在动身?” 苏婉纯笑着擦了擦秦铮的脸,“走,王爷。” 夫妻两个手牵着手,从国公府的正门出,踏上去新家的路。 国公府的位置已经很好了,却不想王府的更佳。 距离皇宫走路也只有一刻钟,里外里住着的也都是皇亲贵胄,却是极清净富贵的去处。 雍王府的牌匾已经换上,苏婉纯在秦铮的搀扶下下了车。 二门处一大帮子下人正候着,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不论是跑腿的小厮,院里洒扫的丫头,还是采买的各管事,一应俱全,哪怕秦铮跟苏婉纯身边只带了两个下人,也依旧可以运转得开。 他们浩浩荡荡的对新主子跪拜,自此之后,他们便不是宫里的宫人,而是雍王府的下人了。 此刻不是训话的时机,苏婉纯随口叫了起,使唤玉英让人将行李都运进来。 旁的先入库房,只将主院的寝室先草草收拾了一下。 “这么大的院子,若要细细收拾起来,又是一笔钱财。” 原本银钱到了手里,苏婉纯不必为采买的钱发愁才对,但她粗粗看了眼,这王府极大,虽说家具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但该置办的东西依旧不少。 比他们当日搬家花费要多多了。 京城的物价又贵,秦铮又是王爷了,府里的东西不说要是顶尖的,但至少也不能堕了他的脸面。 “对了,今儿父皇赏了我不少东西,里头现银田庄都有。” 第274章 气自己 见苏婉纯又为了银钱发愁起来,秦铮不由得出声。 总归能帮上苏婉纯了,他心里高兴又得意。 “待会应当便会有人将东西送来了,你只管拿着用。” 不知为何,秦铮总觉得苏婉纯看自己的视线一言难尽。 沉默了一会儿,苏婉纯却还是做出高兴的样子来,“如此便好,多谢殿下慷慨了。” 秦铮便将方才的感觉放在一旁,乐滋滋的道:“你是为了咱们家操持,我的东西,不也是咱们家的东西?没有让你一个人付出的道理。” 他要开始说教了,苏婉纯有些头疼,拉着他往屋里瞧,“如今咱们家大了,你要做什么都铺的开,我晓得你喜欢练武,回头我让人给你辟出个练武场来,若钱大哥钱二哥来了,你们也好有试试身手的地方。” 若要说来了京城之后秦铮最不痛快的,那就只能是成日窝在家里不能往山上跑的事儿了,浑身的力气都没地方发泄,这么些日子下来,秦铮觉得自个儿都要废了。 如今听苏婉纯这样讲,他自是高兴的,“还是夫人体贴,若如此,那可太好了,再让人寻摸些好兵器来,算算日子,季爷爷跟无药该到了,到时候我们也有玩的地方。” 苏婉纯直发笑,“无药那小子最喜欢舞刀弄枪了,每每气的季爷爷吹胡子瞪眼睛的,如今可好,你们可有地方发挥了。” 她看向正铺床的玉英,“可记下了王爷的话?” “奴婢记下了。” 玉英铺好了柔软的蚕丝被,看着时辰差不多,转头去了茶房叮咛了几句。 府里都安顿好了,苏婉纯身子也乏累了下来,半靠在软榻上看账,扭头对同样在歇息看书的秦铮说起了季老来的事情。 “季爷爷初来,怕是得在我家住上几日,后头也不让季爷爷回去了,咱们给他养老罢!还有张爷爷,我虽留了人在村里照料,但到底没有接到跟前来好。” 苏婉纯早惦记着将老人接到跟前来奉养,奈何老张头就是个倔老头,说什么都不同意,不说苏婉纯了,就连秦铮也没法子。 “季爷爷便罢了,他最喜爱你,多缠他几日,再亲手做些好吃好喝的,不怕他不留下,但张爷爷……”秦铮显然也不放心老张头独自一人,却也无可奈何,“张爷爷一辈子都在祥林村里,纵然没几个熟识的人,但到底是故乡,他总是想要落叶归根的。” 除了年轻时候从军之外,老张头从未离开过祥林村,他不喜外头的弯弯绕绕,只要衣食无忧即可。 苏婉纯哪里能不知道老人家的心思,她只是发愁,“纵然张爷爷在村里吃喝不愁,还有陈姐姐和文叔他们能帮着看顾一二,可到底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那也没法子,等将来有了机会,咱们回去瞧瞧便是。” “只能如此了。” 苏婉纯无奈的颔首,顿时没了看账本子的心,瞧着天色也暗了下来,便叫人备水洗漱。 王府地方宽广,纵然是一个寝室里,也能分出两间浴室来。 头次享受王府的伺候,苏婉纯沐浴一回,只觉得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她踩着室内软鞋出来,便瞧秦铮躺在软榻上,让小丫头给他擦头发。 “你倒是会享受了,六儿呢?” 秦铮坐了起来,还没开口,便听给他擦头的丫头脆生生的道:“回娘娘,王府的规矩,六儿哥是男子,不好进内院的。” “主子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分!”玉英一点就着,指着那丫头便一顿骂。 俏生生的丫鬟被骂了满头满脸,可怜兮兮的看向秦铮,“王爷……” 她自认没错,不过是提醒不知规矩的王妃两句而已。 如今她可是在伺候秦铮,便被苏婉纯的丫头这样骂,难道王爷便不觉得堕了脸面? 事实上,在苏婉纯面前,秦铮一直都没有什么脸面可提。 就连他自个儿,在苏婉纯生气的时候都不能不哄上玉英两句,好叫她帮着在苏婉纯面前说两句好话,更何况旁的小丫头? 她这般的做派,没让秦铮怜惜,反而他猛然看向苏婉纯,担心他误会了。 “王爷的丫头,看我做什么。” 苏婉纯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有将一个小丫头看在眼里。 是她疏忽了,从前家里所有的丫头小厮都是经她手买来的,对她的敬畏往往比对秦铮更多些,都指望着能好好表现将来出去当个管事,从未有过丫头接近秦铮的事情发生。 却忘了如今秦铮的身份不同往日,若能伺候他,哪怕是个姨娘侍妾,走出门去也比多少不得脸的小姐得意。 纵使是苏婉纯什么都没说,但秦铮还是觉得心虚,他瞪了那丫头一眼,“还不赶紧滚出去,以后屋里的事儿不用你伺候!” 那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秦铮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住了。 头一日见主子,还没摸清楚脾性,她只以为王爷不可能守着一个王妃过日子,将来总是会有姨娘的,既然旁人可以,她当然也可以。 说起来,若论出身,哪怕是宫里随便一个宫女,也比苏婉纯的出身要高不少。 忽然想到宫里主子的脾性,丫头总算是怕了,垂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奴婢让她去外院洒扫去,不许再来碍了娘娘的眼。”玉英看了苏婉纯一眼后道。 得了首肯之后,看也不看秦铮一眼,推门直接走了出去。 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闹得秦铮悻悻。 他摸了摸鼻子,“你这丫头气性愈发大了。” “玉英也是一心为了主子着想。”苏婉纯扬了扬腕子,臂上的白玉镯经过热水的浸润,如今更显得水光盈盈。 可秦铮瞧着,只觉得苏婉纯的腕子定比这玉镯更温润白皙,且柔软。 若是能摸一摸就好了。 他鬼使神差的上前去,却被苏婉纯侧身一步躲了开。 “王爷这是做什么?累了一日,还是早生安歇。” 显然她心里还是有憋屈的,只是没有对秦铮发脾气罢了。 第275章 千里迢迢 实在是她想对秦铮发脾气也没个由头,苏婉纯实际上是在气自己。 她闷闷的坐在一旁给秦铮擦头发,也不说话,就算秦铮找话跟她讲,她也是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 这一遭,确实是秦铮没个防备,早先没注意到,待苏婉纯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妥处,苏婉纯心里不痛快是该的,她当做什么都没有,秦铮才要憋屈呢。 因而,如今苏婉纯不理会他,秦铮也依旧是十分有兴致的在一旁拿话哄她。 玉英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见着他们这样子,便上前道:“王妃何苦恼,不过是不懂事的丫头,听崔嬷嬷说,哪儿府里都有呢,早先镇国公世子爷在府里时,这样的事情遇着了不知多少,只要殿下不动心,便好了。” 这话总归是说到了点子上,比秦铮顾左右而言他让人畅快多了,苏婉纯看了她一眼,“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莫说王府里了,就是我幼时,不安分的丫头也有不少,只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 秦铮耿直,最易被人有心算计了,说到底,苏婉纯还是在为他的直肠子担忧。 “这有什么难的?明儿奴婢便跟崔嬷嬷一道,敲打敲打府里的丫头,若有不安分的,打发的远远的也就是了,保管不让在殿下娘娘跟前讨嫌。” 到底是外头来的人,不如自个儿培养出来的用的痛快,苏婉纯叹了口气,如今也没旁的法子,算是承认了玉英的做法。 她又想跟秦铮商量些什么,却不想此时有人来报。 “殿下、娘娘,有一老一少在外求见,说是应邀而来的。” 一老一少? 苏婉纯一惊,“莫不是季爷爷跟无药到了?咱们赶紧去瞧瞧!” 见她一身月白寝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的模样,秦铮想到让人瞧见了心里便不痛快,“你先穿戴,我去外头瞧瞧。” 他随手披上意见外衫便往外走,玉英忙使了小六子跟上去。 苏婉纯心里着急,便使了丫头一边给她穿衣,一边给她梳头。 随手挽了个灵蛇髻,身上也穿着轻便衣裳,不一会儿,苏婉纯便往前头走了去。 还没到地方,便迎面见了小六子,“娘娘,是季老跟无药小哥到了,殿下正唤奴才去请您呢。” 猜想得到了证实,苏婉纯反而是不着急了,她止了步子,“去找厨下做两个清淡的好菜来,季爷爷跟无药这一路来怕是劳累了,赶紧的让人好好收拾个院子,旁的便罢,衣裳被褥要最好的。” 这是担心王府的人阳奉阴违,委屈了贵客了。 玉英心里有数,叮嘱小六子送苏婉纯去见人,“奴婢亲自去办。” 说完了也不等苏婉纯有什么反应,撒丫子便跑了。 崔嬷嬷远远地瞧着,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 “季爷爷,你们可算到了。”苏婉纯笑着迎上前去,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季老跟无药。 无药还好,到底年轻,便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也不碍什么,睡一觉精神便全回来了,瞧着脸色也还好。 可季老到底是年纪大了,纵撑着跟秦铮说了说笑了两句,还是老顽童的模样,眉眼间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疲惫。 若不是她父亲如今的状况,苏婉纯也不会这样紧赶慢赶的请季老来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心里愧疚,故而苏婉纯待季老的态度越发殷勤了。 “这时辰不好饮茶,我让人备了温温的白水,季爷爷喝一口。”苏婉纯笑着给无药也倒了一杯,“已经让厨下准备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今儿来得迟,吃了便赶紧歇下,赶明儿我给季爷爷操持一桌子好菜算是接风了。” 一通话体贴又周到,哄得季老眉开眼笑,“瞧瞧,这才是孝顺孩子该有的样子,你们两个小子就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乖孙媳妇啊,你是不知道,这一路来,无药这小子死催死催的赶路,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折在路上了,真真是不孝!” 显然是对无药怨气很重的样子。 苏婉纯凌厉的视线看向无药,居其位养其气,这段时间苏婉纯养尊处优的,王妃的威势已有了两三分。 无药被斥不孝只觉得很冤枉,“救人如救火,不快些怎么能行?赶路最心急的还不是师父您嘛!” 若不是季老做主,他就算再着急,也不敢不顾师父的身子呀! 要放心季老一个人赶路的话,他早一路策马到了京城了。 苏婉纯心里的愧疚更甚,“我爹爹的身子还好,一两个月还是撑得住的,若累坏了季爷爷,倒是我的不是。” “你这小子还敢顶嘴!”季老气得不行,转过头对苏婉纯又轻声安抚,“乖孙媳,别想那许多,老头子这点路还是撑得住的。” 苏婉纯轻轻叹了口气,人都来了,她再说什么也是虚情,左不过好好照顾,以作补偿就是了。 “娘娘,饭菜已经备好了,您看在哪儿摆饭?” “就在厅里罢,摆个桌子来。” 吃了饭又寒暄了几句,待消食儿后,苏婉纯便让人领着季老跟无药去客院里睡下了。 做主人家的夫妇两个,又叮嘱了伺候的下人几句后,便双双回了主院。 “让季爷爷歇两日,待精神养回来了再去看我爹。” “你不是很担心你爹的身子么?”秦铮奇怪,季老来之前她不知道有多着急,如今怎么又不慌不忙起来。 瞥了他一眼,苏婉纯眼中显而易见的嫌弃,“早先我也没想着季爷爷路上这般赶呐!我是担心我爹,可若是为了瞧我爹的病,坏了季爷爷身体,我该怎么是好?” “季爷爷又不欠我什么,莫说咱们的交情,请他千里迢迢来京城给我爹瞧病,是咱们求着他的呢!” 这一番话说的通透,秦铮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只悄悄的跟他商量,“你爹那边好点儿了,便请季爷爷再给父皇瞧瞧身子。” 秦立恒多少年的顽疾,直到如今虽外头看不出什么,可到底还是虚弱的,秦铮做为人子,瞧着也心疼。 第276章 酸痛 “自然是好的。”苏婉纯含笑应下。 因见了客人,又吃喝了,两人自是要重新洗漱的,忙乱一遭下来,竟到了二更天时分。 秦铮瞧着她因水汽蒸腾而绯红的面颊,心中一动,上前去抱她,“如今季老到了,你爹娘也认了我,想来身子不日便可恢复,我也定了名分,你早前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 原本苏婉纯还不明所以,但见秦铮若有若无的浅吻她的耳垂,呼吸中的热气喷腾在她侧脸上,耳畔还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通红着面颊,轻推他。 “忙乱了几日,你还有这闲心?” 她垂着头,轻轻的挣扎不仅没有将秦铮推开,反而让他浑身更为滚烫火热了起来。 “夫妇敦伦,本为常理,哪里是什么闲心?父皇跟岳父岳母定然也是想抱孙子的,好纯儿,便从了我。” 轻轻摩挲着苏婉纯侧腰,秦铮的眼睛都带着红晕。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娇妻美人在怀,足有一年多都没有动她,靠的不过是苏婉纯的一句禀明父母而已。 早先碍于在镇国公府里,寄人篱下,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好。 到了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王府,秦铮再忍不住了。 苏婉纯脸红的能煎蛋,她轻嗔了他一眼,含羞带怯的眼神险些激得秦铮就此失控。 “忙了这些日子,我身上实在是累得紧,你就当体贴我一回,少说让我安生睡一觉可好?” 这几日忙活,又是操持秦铮祭祖的事情,又是帮他反击,今儿又搬了家一趟,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苏婉纯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今儿晚上若非来的不是季老师徒,她都不想起身来迎的,好歹等明儿再说。 秦铮要做的事情,她虽是黄花大闺女,但也好歹是出嫁的年纪了,听母亲说过几回,知道是最累人的,明儿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哪怕是为了自个儿能起的了身,她也不能这会儿便应下来。 早先秦铮一心都关注在她羞红的娇俏模样上了,未曾发现她眉目之间的疲惫,如今听她此言,想起了这段时间苏婉纯为他的劳心劳力。 眼瞧着能歇一歇,他便要闹人,怎么想都是不体贴的做派,秦铮心里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纵使身上再燥热难耐,对苏婉纯的体贴也融进了他骨子里。 这一年多下来,家里家外都是苏婉纯忙着,他纵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多体贴。 “……好罢,那便放你两日,等你歇好了,可不能再拒了我。” 两人已经半躺在了床上,苏婉纯放了心,也觉得秦铮的话有趣,半困半醒的道:“如今你可是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我拒了你有什么要紧……” 秦铮不着痕迹的抱紧了她,“任凭天下美人成千上万,我心也只有你一人。” 他诉衷肠,奈何唯一的听众已经睡熟了去,发出细小而规律的呼噜声。 当真是累极了。 在微黄的灯光之下,瞧着她睡得粉扑扑的面颊,秦铮心里更是喜欢。 见她被抱得似乎有些不适,为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睡得自在几分。 到底是累了,这一觉,苏婉纯睡到日上三竿不算,手脚也酸痛得很,几乎起不来了。 “早说了搬家的事儿不急,国公爷不见得要赶咱们,你急死忙活的收拾行李,反倒是累坏了自个儿!” 瞧着玉英为她揉捏臂膀,秦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即便玉英再怎么体贴,到底也不如他熟悉人体经络。 早年间被老张头捶打筋骨身手的时候,秦铮也是日日睡醒便是这般模样,为了能起的了身,他自个儿学了活络经脉的法子。 瞧着玉英手脚带着些许笨拙,秦铮便近前去接了她的活儿。 “就知道马后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你怎的不说?季爷爷跟无药该起了?你赶紧去前头招待人家,万莫要轻忽了去!” 忍着酸痛,苏婉纯揣了秦铮一脚。 于她而言是不轻,但落在秦铮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早前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秦铮也不在家不是? 见着苏婉纯明显带着羞怒的面容,到底秦铮也没好意思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这就去,你好好歇着,纵然有什么事情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不行,使人找我来也一样。” 他越是体贴,在满屋子丫头的目光之下苏婉纯便越发的羞恼。 “赶紧去!” 秦铮嬉皮笑脸的走了,苏婉纯便吩咐人备水她洗漱。 一面伺候她梳洗,玉英嘴里却不忘劝解着:“今儿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夫人还是多歇歇。” 才搬过来,苏婉纯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规整行李,再见一见各大小管事,而后提点两句规矩而已,这事儿玉英也能做,没有必要让苏婉纯拖着疲惫的身子再去奔波劳碌。 何苦来,总归到了王府,有什么事情要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比起那些莫须有的规矩,玉英更看重的是自个儿主子的身体。 也就是身上累,实际上苏婉纯的精神还算不错。 “我在哪儿不算歇着?不过吩咐你们干活罢了,难道有什么事儿还得我亲自动手的?”苏婉纯嗔了她一眼,坐到梳妆台前让王府的巧手丫头为她梳头,“若家里没客人便罢了,如今季爷爷跟无药在,王爷都去前头作陪了,我再不出去,还当我做了王妃便不认人了呢!” 玉英简直要被这话气的笑出声来,“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季老太爷才不会这样想呢。” 季老是什么人她能不知道? 老顽童一般的性子,从不将规矩礼教放在心上的,再者,只要是他看重的人,没什么比身子更重要的。 难道会因为苏婉纯暂时的不出面而不满? 绝不可能! “崔嬷嬷来了。” 小丫头打招呼的声音清脆又殷勤,苏婉纯听了,忙叠声叫崔嬷嬷进来。 “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不妥当的?” 第277章 提点 崔嬷嬷轻轻摇头,又见苏婉纯身后的丫头磨磨蹭蹭手脚不伶俐,皱起眉头使唤人起开,自己亲自近前去给苏婉纯梳头。 不一会儿,一个娇俏的灵蛇髻便从她手下出现。 簪上了苏婉纯满意的发饰后,崔嬷嬷才开口。 “老奴瞧了王府里的下人,除几个特例外,都算是规矩,日后多多教导便是了,没多打紧,多事来找娘娘一遭,是想跟娘娘说一说这皇子开府的规矩,免得娘娘两眼一抹黑。” 她缓缓地说着,面上升起了几分惭愧,“前些时候忙乱,竟忘了说此事,实是老奴的轻忽。” 如崔嬷嬷一般的人精儿,这等常识上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忘的,她没跟苏婉纯说,心里自是有旁的打算。 早先她想,哪怕苏婉纯跟秦铮相识于微末,两人的感情深厚,但到底苏婉纯出身太低了些,秦立恒这个做父亲的,摆明了是很看重秦铮的,应当会想让他有个有身份的王妃才对。 故而,就算里里外外都唤苏婉纯娘娘,她嘴上也是这样的,但心里,却还是觉得她顶天了只能做个侧妃。 如今尘埃落定,她当真以商女之身坐上了王妃之尊,秦立恒瞧着也没有什么不满的,那么崔嬷嬷要说的话便多了。 为宠妾和为主母自然是不同,尤其还是王府里的。 苏婉纯自然不会怪她,崔嬷嬷纵然有小心思,对她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若没有崔嬷嬷的帮忙,别的不提,就祭祖一事,她也无法料理的这般顺利,且干净利落。 到底也没有什么妨碍她的事情,苏婉纯不至于放在心上。 “嬷嬷这是什么话?您提点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见她这般通透,崔嬷嬷心里暗暗点头,从怀里将王府的名册拿出来,“娘娘或许已经见过了此物,但府里的规矩多,不若老奴来帮您顺一顺?” 府上下人管事的名册是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王府,内里的弯弯绕绕更是多呢,苏婉纯纵然用心看过了,此时崔嬷嬷提起,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未免多生事端,内务府派来的都是整家整户的,便是有的人府里放着不合适,也送去了庄上,务必保证殿下与娘娘用人没有后顾之忧。” 苏婉纯颔首,“父皇体恤,我心感激。” 她识相,崔嬷嬷心里的满意更深了几分,苏婉纯在秦铮的心里何其重要? 两人是夫妻,若是苏婉纯对皇帝心里有不满,那再好的父子情谊怕是也抵不住日日夜夜的枕头风吹着。 又不着痕迹的为皇帝说了几次好话,崔嬷嬷这才正经的跟苏婉纯讲起了王府的规矩。 学的如痴如醉,苏婉纯竟忘了坚持起身的目的。 一旁的玉英瞧了,很敬仰的看向崔嬷嬷。 果真厉害。 待告一段落时,是外头传话来请苏婉纯去用饭了。 “年纪大了,嘴难免碎些,让娘娘见笑了。” 崔嬷嬷笑着跟在苏婉纯身边,同她一起往外走。 待快到地方的时候,苏婉纯道:“时候也不早了,嬷嬷也赶紧去吃些饭,饿着了您,可是我的罪过。” “多谢王妃体恤。”崔嬷嬷顿了顿,又道:“娘娘放心,昨儿晚上那不规矩的丫头已经被老奴远远地打发了,回头若还有这等不安分的,娘娘不必顾忌着她们是宫里出来的人,该打该杀都听凭您的发落。” 她的声音轻浅,却带上了肃杀之气。 苏婉纯心中一凛,认识到了宫廷无情,但她受此等好处,也没法说有什么不妥的,只轻声应下,可到时候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那就很难说了。 “娘娘若一时心软没立下威来,怕是日后下头那起子老油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多谢嬷嬷提醒。” 苏婉纯抿唇,她怎么忘了,做当家主母的,在下人心中势必得有威严才对,若心软了,管人也难。 “你可算是来了,昨儿还说要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今儿就躲懒,果真是伺候的人多了,骨头也懒了!” 浑身的冰寒随着季老这句玩笑轻嗔,如同潮水一般的褪去。 苏婉纯笑嘻嘻的凑到季老身边,挽住他的手道:“实在是搬家劳累了,我晨起身上酸得很,待我歇过来了,定日日做好吃的给季爷爷赔罪。”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季老显然被哄得很高兴,一老一少又笑闹在一处。 仿若秦铮跟无药都不存在似的。 见多了他们俩说笑,两人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秦铮同无药说起了练武场的事儿。 越说越高兴,无药甚至多吃了两碗饭,末了还不忘对苏婉纯叮嘱,到时候一定要留他的位置。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酒足饭饱,话却没到头,丫鬟们将残羹冷炙收下去,换上点心茶水,也无人来打扰,让主子们能说个尽兴。 一片安宁祥和。 苏婉纯跟季老很高兴的在讨论饭菜酒水。 “来了京城,什么都不缺了,今年我指定带着丫头们酿些好酒,保管您喝都喝不完。”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再小气了……” “王妃,不好了,苏大老爷病危了!” 石破天惊。 苏婉纯面上的笑容僵硬,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传话的丫鬟。 “你说什么?什么叫苏大老爷病危了?” 丫鬟面上的焦急真真的,满是惶恐,“苏府刚刚传来的消息,晨起大老爷便没有用饭,后来更是醒都醒不过来了,如今府里正乱成一团,娘娘快去瞧瞧!” 病人忽然病情加重,谁也知道这不是小事。 苏婉纯苍白了脸,一叠声让玉英去通知套车,自个儿提着裙摆边往外跑。 走了两步,她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季老,“季爷爷……” 祈求之色溢于言表。 季老见她面色惨白,仿若永远带着笑的眼睛浮现了仓皇与水色,任凭是谁都没法拒绝她。 更何况,季老早早将她当做自家的小辈看待,疼在了骨子里,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拿我的药箱来!” 第278章 父丧 心里急,上马车的时候苏婉纯被裙摆绊了一下险些跌下来,被秦铮扶稳,坐好了之后她反而冷静了。 “季爷爷,本打算让您休息几日再去看我爹的,今儿却……是我的不是。” 她诚恳的对季老道歉。 纵然季老见多了病人的家属,但见着苏婉纯冷汗浸湿了鬓角,短短的一刻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他哪里会责怪呢? “救人如救火,季爷爷知道你心疼你爹,没有怪你的心。” 车夫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马车赶得飞快,颠簸得很。 平日里苏婉纯是最嫌弃马车颠簸的了,但此时却没有在意,手上的帕子几乎拧成麻绳了。 好容易到了苏府,她等不及小厮摆凳子,直接从马车上往下跳,要不是秦铮在旁边扶着,她指定摔出个好歹来。 “你别太着急了,许太医都说你爹的病情稳定了,如今说不定只是得了风寒,你别怕。” 没搭理他,苏婉纯扭过头接季老下车。 一行人急死忙慌的往苏府的主院跑,不知有多少人问安也都没有理会。 “老爷!!” 一声凄厉的叫喊传入耳中,苏婉纯的脸色骤然白了。 那是她母亲的声音。 母亲素来持重,能让她如此失态,那就只有…… 强撑着的镇定再撑不住,她几乎跌倒在秦铮怀里。 秦铮几乎是半抱着她往屋里走,四下里人人屏息,屋内唯有苏大夫人低低的抽气,与苏宁母女轻声的劝慰。 “爹……” 苏婉纯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生死不知的父亲,退开了秦铮的搀扶,连滚带爬的往前去。 她轻轻推了推父亲,触手的温度让她松了口气。 转过头去看母亲,苏婉纯还是确认似的问道:“娘,爹爹怎么样了?” “你爹……你爹他……”苏大夫人泣不成声,湿了面颊帕子也毫不在意,她枯瘦的一双手,如钳子般紧紧攥住了苏婉纯的肩膀,却说不出话来。 她不开口,苏婉纯又抬头看向苏宁。 眼中强烈的期盼让苏宁避开眼去。 “大伯他……去了。” 苏婉纯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怎么会呢?我爹还是热的,他怎么会去了?我不相信!”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半跪半爬着去找季老。 在进门时,季老便第一时间占据了苏大老爷身侧。 先把了脉,他心里便有数,又去瞧了瞧苏大老爷的眼睛,探了鼻息。 对上苏婉纯那瞪大的双眸,仿若满心的期盼,季老心头微软,却还是摇头。 她眼睛开始发亮,迅速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琉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久久未流的眼泪,像小溪似的奔泻而下了…… 满心的悲戚,让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不是哭泣,她喃喃着,“怎么会呢?许太医不是说……我爹的病情已经好了么?前些日子还能在院子里逛两圈呢,怎么会忽然……” 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字。 苏婉纯想问问母亲,却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一般,半点没有了她印象中端庄的模样。 心中一痛,再问不出口。 父亲去了,没有人比母亲更伤心。 两人少年夫妻,素来恩爱,相扶相守近三十年,哪怕膝下唯有她一女,父亲也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 如今去了一个,与母亲而言,便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她如何能去母亲的伤口上捅刀子? 秦铮看着她,没有去劝,而是让人去将许太医带过来,并请季老细细查问,看苏大老爷忽然病重到底是为何。 明明已经渐渐开始康复的人,毫无征兆的去世,任凭是谁也无法相信其中没有缘由。 尤其是季老,他年轻时也是见过深宅大户的勾当,第一时间便让人去找了这段时间苏大老爷用过的药渣子,又让人拿了他用的饭菜来。 在苏府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苏大老爷的房间里找寻了起来。 苏二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让人去给苏大老爷换寿衣,可苏婉纯母女如何甘愿? 就连女儿,也劝着她。 查验了一圈之后,最终苏大老爷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出来,又检查了药渣子,心里有数了。 许太医也到了。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苏婉纯没开口,季老便直接问了起来,“苏大老爷乃心神过劳,血虚体虚,你为何要用风神草?” 迎面而来的喝问让许太医呆了呆,“风神草乃男子滋补气血之良药,男子所用的丹药之中多数都有。” 季老冷笑,“风神草药性猛烈,用于内有隐疾时激发最好,可苏大老爷以内外皆虚,你却在方子上下了三钱,你可知,这会要了他的命!” “什么?” 没等许太医答话,苏婉纯便惊声叫了起来。 “是你给我爹用了不妥的药,你要害我爹!” 许太医后退一步,强撑着道:“我行医多年,用药从无不妥,苏大老爷前几日也确实是好转了,重病之人病情反复是常有的事儿,你个老头子知道什么?竟然敢含血喷人!” 他撩起衣摆对秦铮跪了下去,“臣虽不才,却也绝不是庸医,医德还是有的,不可能用药害人,请王爷明鉴!” 季老哼了哼,没搭理他,看了无药一眼,让他跟苏婉纯一家解释风神草是什么。 若说出这话的不是季老,而是旁的,与他们不相熟的大夫,秦铮自然是相信许太医的。 但无论人品还是医术,显然在秦铮的心中季老都比许太医强了不知道多少,他就算再如何的一身正气,秦铮也不信。 同样没理会许太医,秦铮是看了崔嬷嬷一眼。 “拿下,回王府细细审问,再派人去禀告皇上。” 告知苏婉纯需要将药渣等证物留下,崔嬷嬷便领着人走了。 苏婉纯分不出心神来,秦铮便抢先叮嘱了玉英。 看了房里的人一圈之后,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可是父丧啊…… 第279章 怨恨 苏家主就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是所有人的天,他去了,天就塌了。 许太医被羁押,无人理会他的哭嚎求饶,院子里外都静悄悄的,就连下人走动都仿若垫着脚。 谁也没有开口。 苏大夫人在丈夫床前哭的几乎要断了气,二夫人母女也是怔怔的拭泪。 唯有苏婉纯,任凭面上的泪迹干涸,也没有再落下一滴泪,她很平静,仿佛并不伤心。 可秦铮知道,她只是将心里所有的悲恸都压在了心里。 “我没有父亲了,从今而后,我便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苏婉纯低语喃喃,声音干涩嘶哑又低沉。 “你还有我。”秦铮揽住她的腰,无声的给她支持和力量。 却,无人应答。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婉纯猛然回神,她上前两步,“二叔呢?” 她的神色镇定,仿佛父亲去世并不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天塌了都能顶得住一般。 虽冷血了些,但不可否认,如今的苏家,就是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苏宁回过神来,“我爹昨儿便被蒋老板请了去吃酒,说是今日再回。” “让人去将二老爷请回来。”苏婉纯淡淡的吩咐,又附身去扶母亲,“娘,爹该梳洗换衣裳了。” 苏大夫人骤然抬起头,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看向苏婉纯,似怜惜似怨愤,若不是女儿美貌,她跟丈夫何苦受牢狱之灾,丈夫年纪轻轻又如何会就这样去了?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就是你害死了你爹!我怎么生下你这个讨债鬼!” 她对着苏婉纯狠狠的一推,使她跌倒在地,猛然站起身来,指着苏婉纯便骂,多年的教养尽数抛向云端,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无非,是将苏大老爷的死怪在了苏婉纯身上。 明明是至亲母女,苏大夫人看向苏婉纯的眼神,却同仇人无异。 苏婉纯的拳头渐渐握紧,也不要秦铮来扶,缓缓地站起身来。 “是我给家里惹事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娘怨怪也好,恨我也罢,父亲的葬礼却不可轻忽,让爹爹安心的去。” 她可以强忍着父亲去世的悲痛,撑起家宅,做家族新的靠山无怨无悔,但所有的坚强,在面对母亲怨恨的目光时,却如同雪花一般,风一吹,就散了。 莫要说秦铮,就连苏宁都听不下去苏大夫人的话,她上前去劝:“婶娘,这一切并非纯妹妹的错啊。” 谁想平白遭灾呢? 苏婉纯离开的内情,旁人不知道,家里人还不知道么? 若非永昌侯府强娶不成心狠手辣,苏婉纯又何至于受那些苦楚? 到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是受害者啊。 苏大夫人做母亲的,在苏婉纯回来之后只同她见了两面,没有半点关怀便罢了,如今却还将一切都怪在了自己亲生的女儿身上。 这是什么道理,天下哪里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此刻,苏大夫人最听不得的就是为苏婉纯说话的人,她狠狠地将苏宁的手甩开,指着她的鼻子便骂,“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心心念念的我夫君手里的那些钱财家产,害死了他,你们满意了?” 苏宁百口莫辩,身子晃了晃,她虽比寻常女子坚韧一些,可面前的,却是敬重的家人。 “送大夫人去休息。”苏二夫人当机立断,扶住女儿便对身旁的婆子吩咐。 不顾苏大夫人的挣扎咒骂,身强力壮的婆子们轻而易举的将她架起来拖走。 她离去,苏婉纯再忍不住,扑到秦铮怀里痛哭起来。 “娘亲,娘亲怎么会……” 在场谁不知道苏婉纯吃得苦?秦铮更是将她对父母的感情看在眼里。 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危机重重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也还是爹娘平安,哪怕牺牲她自己。 可如今,苏大夫人的一番怨恨,无疑是将苏婉纯所有的惦念担忧,所有的孝心全然否认,眼里只看见了她给家里带来的麻烦,却不管是否苏婉纯本意。 子不言父过,秦铮心里纵然对苏大夫人有诸多不满,也不好宣之于口,只能静静地拥抱住她。 “纯丫头,你爹骤然辞世,你娘是伤心坏了,这才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等她清醒过来了,定然不会这样想的。” 苏二夫人也跟着轻声安抚。 原本给苏大老爷换寿衣的活儿该是苏大夫人亲手来做,但看她如今的模样,想来也是不能了,只能由苏大老爷跟前得力的丫头来做。 纵然是血亲,苏婉纯跟苏宁在场也不方便,两人被苏二夫人半强迫半劝解的带了出来。 苏婉纯沉默着,心里还想着母亲的话,听二夫人的劝时她也只是苦笑。 若不是早将这些想法藏在了心里,今日母亲又怎么会…… 罢了,母亲的怨怪也没有错。 苏婉纯闭了闭眼睛,听外头传话来,“二老爷回来了。” 二老爷一身君子风度,此时却乱了衣裳坏了发髻,见了苏婉纯跟妻子女儿也没有打招呼,连滚带爬的往内室去。 又是一阵凄惶哭喊,内室里传来劝解声。 “时候不早,我该回王府里去了。”苏婉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对二夫人道:“家里的事情还请二婶多多操办,让二叔莫在难过了,往后这府里……还得有二叔撑着。” 这话是…… 苏二夫人忙推辞,“婉纯,你明知道……” 并非是她看不上自家夫君,可那个人显然是只喜欢吃喝的,哪里能撑得起家业来? 自苏婉纯接手家产之后,虽只有两月余,但收益却是不低,不弱于苏大老爷鼎盛的时候了。 她有这般的本事,合该让她来掌管家业才对。 这话二夫人一家不知说了多少回,苏婉纯从前也认为是理所应当。 此刻,她却摇头,“母亲不会愿意的。” 瞧二夫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婉纯扯了扯嘴角,“关于此事,我私心里有些想法,不如二婶听听看,也帮我参谋参谋。” 二夫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却还是道:“你说便是。” 第280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如今父亲新丧,母亲尚在悲痛之中,咱们大房二房都没有男嗣,我想着,待母亲好些,便在族中寻一聪敏灵秀的孩子,过继在父亲名下,让母亲教导着,继承家业,也是给母亲作伴,有孩子陪着,她也能好受一些。” 二夫人不赞同的皱眉,“过继来的孩子,便是有好的也到底年幼,要撑起家业还不知几年,你若是不插手,这家业迟早是要败落的。” 过继男嗣再如何的好,在苏二夫人的心中,到底也不如由苏婉纯来掌家。 “有我这个姐姐撑腰,过几年便能立起来了。”苏婉纯却拒绝了,“我的孩子,以后怕是不能有姓苏的,若二婶不愿旁支的进来,这家业便交给宁姐姐的孩子。” 苏婉纯已经嫁了秦铮,他是皇子,自然不可分出孩子来继承苏家的产业,若不过继的话,指望就只能在苏宁身上了。 见苏二夫人还想劝,秦铮便道:“如今岳父新丧,这些话说起来还为时尚早,到底还得看岳母的意见,婉纯的话二婶好好想想,怎么都得过了这两年才能定。” 天快黑了,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苏婉纯跟秦铮也不好在苏府留宿,秦铮更是担心她触景生情。 小心翼翼的哄着她上了马车,两人沉默着不说话,就连季老跟无药都忽视了。 秦铮想着如何安慰她,又想让她安安静静的自己待一会儿,便坐在她身边静静地陪伴着。 而苏婉纯,只觉得幼时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八岁时,跟父母出门踏青,进香祈福。 她不愿爬架着高高台阶的山,父亲便将她背在背上,母亲说她太娇气,以后怕是没人能受得了她这脾气。 父亲却笑,说她生的好又聪慧,是天下最好的女儿,自然要配最好的郎君,一辈子宠她呵护她。 还说,待她日后生了孩子,便放在他跟前教养,儿子要养的顶天立地,能为她撑得起一片天来,女儿要养的如她一般。 如今哄着宠着她,也愿意让她翱翔的夫君找到了,父亲却来不及看她生儿育女,按着父亲的想法去教养子女。 往事匆匆,父亲的宠爱纵容,母亲的嗔怪教育,仿若都在眼前,却又转眼化成烟。 父亲去了,母亲怨她。 一家人,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早夏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吹开车帘,吹到苏婉纯脸上。 她只觉得面颊冰凉。 秦铮拿着帕子给她拭泪,口中承诺,“你放心,我定好好审问许太医,绝不让你爹白白的去了。” 能够收买得了太医,定不是苏府的人,苏家的那些竞争对手也大多没有这个本事。 可若是要对付秦铮的人,也没有必要对苏大老爷下这样的手,苏婉纯的仇家里,思来想去,也只有永昌侯府跟静贵妃有这个本事。 可为什么呢? 静贵妃要斩草除根,也该是冲着她来才对。 苏婉纯没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是让他去查。 但私心里,其实苏婉纯并不是十分相信秦铮能做到,她思索了一圈,最终在秦铮出门的时候找来了崔嬷嬷。 将现今手头上的线索告知崔嬷嬷,期望能得到她的判断。 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来。 崔嬷嬷却皱起了眉头,“风神草?那可是虎狼之药,只有朝廷的药局里有供给,又因价格高昂,很少有人用,或许你可以去查一查,看风神草是宫里出来的,还是有人去外头买来的。” 这玩意儿因为能做丹药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贵胄人家倒是很常见,又因为有人出过事儿,故而朝廷把控的严密。 不通医术,或者一知半解的人只道此物是补身子的良药,故而苏婉纯已经见过了许多次药方,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妥。 “我这就让人去查。”苏婉纯点了点头,忙叫了玉英进来,让她去问二夫人,“不管二婶说什么,你还得去找我母亲跟前的妈妈求证。” 此刻,她无法面对母亲。 玉英将苏大夫人的做派看在眼里,心里也隐隐有些不满,但主子的吩咐却不能不听。 她躬身应了。 崔嬷嬷心里满意,又对苏婉纯叮嘱道:“陛下日理万机,此事在查清原委之前,不适合透露给陛下听,还望娘娘劝着殿下点儿。” 不说秦立恒有没有心思去管苏婉纯父亲的事儿,就是他有这个心,彻查了此事,说不得也会嫌苏婉纯麻烦又没本事,只知道惹事儿。 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好,秦铮夹在之中也难做人。 皇帝,自然是要被小心对待的。 苏婉纯没否决,“多谢嬷嬷提点。”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依嬷嬷看,此事可不可能是永昌侯府的动作?” “落败的侯府,收买太医不容易,永昌侯程家,唯有一人有这本事,若当真是那位做的,这事儿就复杂了。”崔嬷嬷如是道。 崔嬷嬷对苏婉纯跟静贵妃的恩怨一知半解,只是知道静贵妃不喜她,这并不能成为静贵妃害人的理由。 那么,便只可能是奔着秦铮来的了。 静贵妃是大皇子生母,大皇子又将将被圈禁。 她未必没有嫌疑,但没有查到实质性的证据之前,苏婉纯是一句话都不好说的。 崔嬷嬷心中警惕,对苏婉纯也多有提醒。 迟疑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将静贵妃的事情说出来,苏婉纯只是道:“……我知道了。” “娘娘今儿遭了罪,老奴让人熬了安神汤,娘娘早些休息,府里的事情有老奴,府外还有王爷呢,您只管歇着,待什么时候有精神了再掌事不迟。” 崔嬷嬷这么大岁数了,又无儿无女,苏婉纯倒是不担心她会在王府揽权,故而将内务交给她还是很放心的。 如今皇城内外的眼睛都放在秦铮身上,苏婉纯作为他的王妃,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瞒不住,苏府刚刚挂起白帆,宫里的赏赐便来了。 送赏赐的内侍还带了秦立恒的口谕来。 第282章 阴魂不散 “什么?”苏婉纯不敢相信,看向玉英的眼神满满的震惊。 将父亲害死的虎狼之药,竟然是经她的手? 这……怎么可能呢? 玉英面带同情,又是愤愤,“娘娘忘了,是许太医找您要的风神草,说是药局里没有了,请娘娘想办法,娘娘便将此事报了内务府的人。” 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苏婉纯苦笑,还真的是她害死了父亲么…… “那许太医当真恶毒!竟蒙蔽了娘娘害人,该死!” 不想让苏婉纯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玉英不着痕迹的劝她。 而苏婉纯却苦笑,“若非我无知无能,又怎么会让人欺瞒过去呢?” “娘娘……” 玉英看不得她如此,轻声地劝慰。 奈何她主子根本就听不进去。 苏府到了,入目之间全是一片雪白。 一步一步踏足府内,灵堂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如同她幼年时祖母去世一样。 只是场面更大,奔丧者更多。 除离京城近的旁支与父亲生前的友人外,院里多有陌生的脸。 “都是不请自来的,我估摸着,是奔着王爷的名头。”二夫人如是道。 苏宁在她身边,头戴白花,娇俏张扬的容颜如今苍白悲伤,她听母亲这话,轻嗤了一声,“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已,理他们作甚?要我说,就都不该放进来!” “宁儿!” 二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话是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能说的么? 苏婉纯目光干涩,眨了眨眼睛道:“宁姐姐耿直,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些人虽算不得什么,但也别太得罪了,做寻常客人好生待着就是,若有人闹事,府里为难的,便让人去王府通传一声。” “这才是当家人说的话!”二夫人又不满的看了眼女儿,挽住苏婉纯的胳膊,“一会儿你去你父亲灵前磕头上香,完了去偏院里歇歇,听你跟前的丫头说,你连夜赶制了经幡……这事儿能做的人多呢,你又何苦累着了自己?王爷该心疼了。” “不管谁做,都没有我这个女儿亲自动手来的诚心。” 苏婉纯的目光依旧涩然,她看着父亲灵位的方向,“更何况,父亲早亡,也有我的缘由,做女儿的,无法救父,便只能在这些外事上上点心。” 二夫人无话可说,只能任由苏婉纯忙着。 一连七日,苏婉纯日日都来,秦铮也日日都来接她,两人却像是将苏大老爷之死的蹊跷忘了一般,一心一意的在灵前做孝子贤孙。 关注着这边的人,见状心里对苏婉纯跟秦铮更是轻视。 果真是乡下来的,半点本事都无。 头七已过,该下葬了。 苏婉纯穿上孝服,头顶白花,同苏大夫人一同扶棺。 她是出嫁女,这样做本不合规矩,唯有招了上门女婿的人家会如此。 但秦立恒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不仅没有介意苏婉纯的做派,还特意派人送了赏赐来,以嘉奖苏婉纯的孝心。 忙碌了一日下来,苏婉纯虽一心扑在父亲身上,但却也感激秦立恒。 “该去给父皇磕头致谢的,只是我如今重孝在身,出门不妥当,请王爷代我表达感激。” 因此次之事,秦铮对秦立恒的看法也有些改观,他不是个看重礼法而忽视感情的皇帝,这般做派,是真真的人情味。 秦铮喜欢这样的父亲,“父皇不会在意这些虚的,你要谢父皇,与其借我的口,不如给父皇做点什么表表孝心。”他含笑看向苏婉纯,虽说她还是悲伤,但却比最初要好了不少,“你对你父亲的孝心天地可鉴,父皇体恤你,心里未必不酸的,也要一视同仁才好。” 那是秦铮的父亲,秦铮的孝心可比苏婉纯的孝心能让秦立恒高兴多了。 但苏婉纯却没有拒绝,只是道:“我身有重孝,哪怕有心孝顺父皇,恐也有不吉之说,还是缓一缓。” “听你的便是。”秦铮笑着应下,他只是想让苏婉纯分心而已,不要一心扑在悲伤上,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才好。 一招不成,他想了想又道:“蒋老板那边,我已经处理了,程家豪包管不能再强娶蒋家女,蒋老板说要亲自上门拜谢你。” 苏婉纯愣了愣,她都忘了蒋老板的事情,女儿被逼嫁为妾,他应当是十分着急的。 以她如今的心思,是万万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件事的,却没想秦铮已经料理完了。 从前他可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王爷费心了,只是父皇说了咱们这三个月闭门谢客,此刻让蒋老板上门多有不妥,何况……他该谢的是王爷才对。” 秦铮却不居功,他道:“若没有你,我哪儿知道蒋老板是谁。” “他也知道自己不好上门,便想要闺女来给你磕个头。” 以蒋老板的身份,拜见王府,根本不能算是正经的客。 因而他的女儿上门,也不算十分不合规矩了。 苏婉纯这才应下。 见她沉思的模样,秦铮松了口气,让崔嬷嬷进来陪着,他自出去了。 做了王爷,功课更不能松懈,府上甚至有皇帝派来的有学之士,就为了让秦铮多学点东西,不说比顾桡强,至少也不能输给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 “娘娘,不知殿下同您说了没有,许太医那边,有消息了。” 苏婉纯立马问道:“他怎么说?” 看她的反应,秦铮自是没有告诉她的,崔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她不知秦铮作何打算,但以秦铮平日的做派,她总是不放心,忧心小主子被算计了去。 “许太医跟永昌侯府,有些七弯八拐的亲戚,是谁命他害大老爷的,他却不肯说。” 不仅不肯说,还坚持自己用药无错,是季老医术浅薄,看不出他方子精妙。 若苏婉纯跟秦铮当真是没见识的,季老的本事又不是他们亲眼见过的话,一个是太医一个是乡野大夫,相信谁不言而喻。 说不得许太医当真会脱罪。 第283章 无法和解 “永昌侯府,又是永昌侯府!”苏婉纯恨得咬牙切齿,“我父如何碍着他们的眼了?竟使如此阴司手段害人,当真可恨!” 早知道将话说与苏婉纯听她会是这般反应,崔嬷嬷没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道:“永昌侯府确实可恨,但娘娘想一想,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收买太医是大忌,永昌侯府前朝并无可用之人,他们敢如此行事么?被皇上知道了,又是会如何?” 冒这般风险,总得有相应的回报才对。 哪怕苏婉纯曾经跟永昌侯府结怨,但苏家,就算出了一位王妃,也到底只是个商户而已,或许在同等地位,乃至于四五品小官的面前,苏府大不如前需要巴结,但在永昌侯府这样的侯门眼中,却是不算什么的。 哪怕他们只是个空壳子侯门,已经拮据到了需要纳商女为妾来延续富贵的地步,那也还是侯门。 几辈子的人脉总是不少的,若要对付苏府,有的是比收买太医要高明的手段,又何苦行此类忌讳行止? 因而哪怕崔嬷嬷知道了,许太医跟永昌侯府有点较远的亲缘,也还是不认为这事儿是他们做的。 实际上,有人借着太医的手害苏大老爷,崔嬷嬷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儿不管是谁做的,都是没有意义也得不偿失,何必呢? 难道当真是意外不成? 不论崔嬷嬷如何的不信,苏婉纯已经笃定了杀父仇人,见她面露迟疑,苏婉纯道:“嬷嬷,我与永昌侯府不仅仅是有过节这么简单,更是有解不开的生死大仇,他们从前或许只是想要我死,但如今……怕是我全家的性命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静贵妃的事情牵扯颇深,苏婉纯不敢告知崔嬷嬷知道,只能说永昌侯府。 她也不算是胡乱攀扯,毕竟,静贵妃到底是永昌侯府出来的女儿,且又一直是一条心。 回京之后,苏婉纯便明白,她跟永昌侯府、静贵妃,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何等生死大仇?无法化解么?非要抄家灭族。”崔嬷嬷紧紧地皱起了眉,这样的仇怨,哪怕京城水深也难见。 “无法化解,因而,永昌侯府绝对是有理由害我一家性命的。”苏婉纯信誓旦旦。 可在崔嬷嬷问是什么仇的时候,苏婉纯却不愿说了。 她知道崔嬷嬷的想法,许多在她眼中无法化解的仇怨,在崔嬷嬷眼中或许不算什么。 冤家宜解不宜结,永昌侯府到底是世袭的豪门,静贵妃在宫里也还算得宠,若是能化解仇怨,说不得还能结下善缘。 自秦铮入京之后,门前尚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但结怨的却是不少。 崔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一直这样下去,秦铮岂不是被京城的豪门排斥在外了? 哪怕他是皇子,这样也是不好的。 “嬷嬷,此事无法言说,您信我一回,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苏婉纯诚恳的看向她。 “好罢,老奴相信娘娘是有分寸的人。”崔嬷嬷到底是妥协了,“若只靠跟许太医那七弯八拐的亲缘关系,怕是不能定永昌侯府罪,还得有其他铁证才行,娘娘可有法子?” 苏婉纯也在思索这件事,她垂眸道:“这三个月我不好出门,先暗中探查着,若无线索,待我能出门了再想办法。” 如今也只能静中求变,这三个月她也冷眼瞧瞧,京城的这许多人,对此事到底是什么看法。 秦铮手里可用的人手不多,但崔嬷嬷的关系网却是不少。 苏婉纯不好出门,崔嬷嬷可是没有限制的。 她如今能沉得住气,崔嬷嬷心里自然是欣慰,“娘娘安心歇息,外头的事情有老奴呢。” “娘娘,庄上的那些管事简直混账!”玉英怒气冲冲的闯进来,对着苏婉纯披头盖脸就是一通抱怨,“您吩咐奴婢去找皇庄的管事拿收益粮食,他却给了奴婢一捆子欠条,说是皇庄的那起子佃户签的,如今庄上没钱没粮,就只有欠条!” 苏婉纯愣了愣,想起之前听陈氏说过的话,“皇庄的管事,自然比旁人得意些。” 她很平静,仿佛早就猜到了似的。 “依奴婢看,皇庄哪里是没有收益粮食,怕是都被那可恨的管事给吞了!一瞧那肚满肠肥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好人!奴婢去的时候他还睡着呢,根本就没将您放在眼里。” 玉英左瞧瞧右看看,见没人,便轻声在苏婉纯耳边道:“奴婢打听了,据说那皇庄的管事是宫里一位公公的侄儿,那位公公应是有脸面的,也较为看中他,故而才敢这般猖狂。” 宫里的公公,除皇帝跟太后身边的外,其余的,无论外人看起来多么得脸,在苏婉纯跟秦铮的面前,也依旧只能算是下人而已。 那管事敢这样猖狂,怕是叔叔在宫里的地位不一般。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去找暗夜来,我有点事儿跟他说。” 瞧着苏婉纯半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玉英有些急了,“娘娘!”她这是为了谁啊? 那管事根本就不是干活儿的,而是家里的蝗虫,若不早早的解决了,做主子的还要受下头人的气,什么道理。 “得了,我心里有数,快去!”苏婉纯无奈的瞪了玉英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气了些。 即便十分着急,玉英也不敢违背主子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瞧了瞧她,苏婉纯又招来丫头,让将皇庄里多年的账拿来,并送来的欠条一起。 暗夜来得快,在他行礼过后,苏婉纯便直接道:“我这有一桩差事要交给你去办,带人去皇庄里量土地,再暗查一下佃户人手是否合名册上的记录。” “我知道这事儿让你去做,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只是庄头手里到底是有人的,若派王府的家丁去,可能查不出什么来不说,若一不小心起了冲突,那可就是笑话了,对王爷也不好。” 第284章 试探 “我同王爷手里得用的人不多,日常琐事,只能多累着你一些了。” 这一番话,亲昵又看重,旁人听见主子这么说,怕是要感动坏了,但暗夜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既不会受宠若惊,也没有憋屈,他只是道:“为王爷王妃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他不给苏婉纯打感情牌的机会,双手接过名册,问清楚了要探查的事儿,便离开了。 “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苏婉纯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老大的岁数了,这般做派都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娶得上媳妇儿。” 话音落,耳边传来了一声喷笑。 苏婉纯转过头去,是无药来了,“嫂子真真是爱操心,人家娶不上媳妇儿,跟你什么相干?” “王府里的人,既已是我同王爷的人了,生老病死自然是要操心的,更何况是身边亲近的人?” 虽说暗夜不是奴才,但却也真真的是秦铮的自己人。 也更因为他并非奴仆,故而苏婉纯没法理直气壮的给他安排亲事,只能自己操心着。 “秦大哥身边那个护卫?我瞧着他才不像是会娶媳妇儿的样子呢。” 无药的身手不弱,自也能看得出那暗夜是精心培养的护卫,这样的人,不成家是最好的。 凡是人,成了家就会有私心,于上位者而言,总是不妥当。 就算苏婉纯是真心地为他着想,暗夜也不一定会领情。 “该叫秦二哥了。”苏婉纯轻声提醒他,秦铮已经不是那从前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他有了父亲,也有了自己的排号。 无药皱了皱鼻子,“真是麻烦。” 他历来是不喜欢这些虚礼的,同季老一个脾气。 因而,不管秦铮跟苏婉纯是寻常百姓,还是王爷王妃,也从来没有转变过对他们的态度。 对此,苏婉纯跟秦铮乐在其中。 “你不在院里吃吃喝喝,来找我做什么?”苏婉纯瞥了他一眼,带着点儿嫌弃。 这小子历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她定然不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无药闻言,顿时带了几分讨好,“听说嫂子有个带温泉的庄子,师父可感兴趣了,不如许我们去玩玩?” 王府富贵繁华,举手投足都是有人伺候着的,享受是享受了,但于无药这等,在民间日日都要胡乱跑动的野小子而言,还是不习惯。 听说苏婉纯有温泉庄子,他便来了兴致,想也不想的要去玩。 苏婉纯跟秦铮自然是不好出门的,但在拒绝之前,她想到了季老一路奔波而来的辛苦。 温泉泡泡解乏,对身体也有好处。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没有说出口,她只道:“你等两日,待暗夜去查个清楚,再同季爷爷去庄上,不然乱糟糟的一团,冲撞了季爷爷就不好了。” 至于无药,皮糙肉厚的,苏婉纯一点担心都没有。 “还得等等啊……”无药有些失落,他眼珠一转,又起了一计,“嫂子,不如我跟暗夜一起去查?保管不会坏你的事儿!” “你?” 苏婉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心里满满的怀疑。 就无药这遇事冲动的性子,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倒不是怕无药坏事,只是怕他闹起来不好看。 庄子到底是皇帝赐下来的,若闹腾出了什么丑事,皇帝的面上也过不去。 “我一定老老实实的跟着,不会坏事儿的,嫂子放我去!”无药上前,仗着自己年纪小面嫩,拉着苏婉纯的袖子便是好一通扭。 他这般样子,哪里有打熊的时候豪迈凶悍? 与寻常的少年没有半点不同。 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苏婉纯忙拉了衣袖出来,“得了得了,只要季爷爷同意,你去就是了。” “多谢嫂子!” 看着他这样子,苏婉纯只觉得碍眼,摆手开始撵人,“滚滚滚,别在我这儿碍眼!” 无药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对苏婉纯一抱拳,转身便跑了。 院里总归是安静下来,苏婉纯让人拿了针线筐子来,坐在廊下做针线。 就算如今有了绣房,她要做的针线也只多不少。 秦铮的大部分衣裳是不需要她动手了,但贴身衣物,秦铮却始终只愿意穿她做的。 院中安静,丫鬟们也不敢说笑了,就连脚步都放的极轻,只有初夏的蝉鸣在耳边环绕。 “娘娘,不若奴婢去乐园里叫个琴师来,弹琴娘娘听如何?” 苏婉纯抬起头,这是宫里送来的宫女,叫荷香的,她生的娇媚,为人却老实,也没有太多心眼,这是她这段时间来看出的事情。 心中的不满略少了些,苏婉纯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今我能行那看舞赏乐之事么?” 荷香愣了愣,意识到苏婉纯说的是什么意思,明白了自己不妥,忙跪了下来告饶。 “娘娘,荷香也是心疼您,想要开解开解……” 求情的话没说完,苏婉纯骤然看过去,“菊月,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菊月顿时面露难堪,低下了头去。 苏婉纯见此,不由得冷笑,“我知晓,你们从前在宫里也是二等宫女,出宫来王府,不是奔着殿下来的,便是奔着我跟前女官的位置,让你们做二等丫头确实是委屈了,若当真心有不平,我这便让人回了父皇,将你们送回去!雍王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娘娘明鉴,奴婢不敢有僭越痴心妄想。” 菊月跟荷香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平时,苏婉纯也不喜欢下头人跟她行大礼,遇着了总是提前叫起的。 两人本也只是想着做做样子,但苏婉纯却视而不见。 她们不敢再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的磕头。 苏婉纯又环顾了院里其他人,“都是宫里出来的,走出去也比寻常人家的闺女要有脸面一些,王府里做丫头是委屈你们了,若有不愿的只管说,我保准儿没二话把你们送回去。” 她们已经被赐给秦铮做丫头,能安安稳稳的回宫,保持从前的体面自然是好,但想也知道不可能。 第285章 提前 被苏婉纯盛怒之下送回去,哪怕皇帝不将她们放在眼中,但回宫之后的处境定是艰难。 别的不提,首先便是不会有贵人再用她们了,伺候的主子自然也是会防备重重,到时候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做奴才的,最忌讳两面三刀。 既然做了雍王府的奴才,便不能再惦记宫里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第一次这般清楚地认识这个事实。 苏婉纯目光平淡的看向磕头最凶的两人,“你们俩去外头跪着。” 她没再理会旁的,只觉得兴致缺缺,也没有廊下绣花的闲心了,收拾收拾往屋里去,“玉英来了让她进来。” 得知主子找自己,玉英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来见主子。 “拿着。”苏婉纯见了她,什么都没说,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托盘。 上面有六品女官的官服,还有任命文书。 玉英打开瞧了瞧,愣住了,“娘娘……” 这个位置迟早会是她的,玉英从未怀疑过苏婉纯对自己的看重,但却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 崔嬷嬷已经跟她说过了,就算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该有这个官职,但却也是要经过考试的。 别的不提,首先是规矩这一项,玉英便过不了关。 她本是打算着,跟在崔嬷嬷身边学成了再去考女官,却没想到,苏婉纯直接送到了她手里。 “这些东西迟早是你的,迟一日早一日没有什么分别,你拿着便是了。”苏婉纯目光淡淡的,“府里的丫头是有规矩不假,但各个心里都有盘算,我也管不过来,你有了这官位,管着人也名正言顺。” “可奴婢还当不起。”玉英为难又感动,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受不起苏婉纯的这份信任。 “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你是我跟前最看重的大丫头,这边该是你的,难道你得了官位之后,便不用心在崔嬷嬷跟前学着了不成?” 苏婉纯好笑的看着她,目光之中带着无奈。 玉英抿了抿唇,“奴婢自当竭尽全力。” 早预料到了她会如此,但苏婉纯还是高兴,“那就得了,你有了官位,能管事儿了,我也能松快不少,这王府里的下人,规矩是不错,但我总觉着,还没有咱们原来府里的丫头小厮忠心呢。” “外头来的,自比不上您一手调教的。”玉英笑笑,她早看出来了,苏婉纯收拢人心的本事是有,不然的话,祥林村府里的下人也不会各个都对她忠心耿耿。 但收拢寻常下人,跟收拢宫人的难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或许花费功夫,苏婉纯并非是不能做成。 但如今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苏婉纯也空不出手来。 瞧着那些口中说忠心,心里有自己打算的人便觉得心累,索性相信玉英的本事,撩开手,将事情交给她去办好了。 “知道你会说话。”苏婉纯险些笑出来,对玉英摇了摇头,“得了,你下去,试试官服合不合身,若不成便让绣房的绣娘们改改。” “是。” 这头,秦铮拿着呈上来的信件,只觉得不敢相信,但摆出的证据,及种种线索,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将信笺放下,看向暗夜,“当真是三弟?” “这是属下查出来的线索,还请殿下自行判断。”暗夜如是道,他顿了顿,又在秦铮耳边咕叨了一句。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秦铮变了脸色。 “我知道了,这事儿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 暗夜垂首应下,又说起苏婉纯安排他干活儿的事情。 想到苏婉纯苦恼的样子,秦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既然是王妃的安排,你照做就是了。” 他自己尚且要听苏婉纯的吩咐,更何况暗夜? 只是手头可用之人实在是少,秦铮思索之后,跟苏婉纯说起将祥林村的人接过来的打算。 “你就算不说,过几天我也要跟你提的。”苏婉纯欢喜于两人的心有灵犀,“随安那边,找个机灵的小子就能顶上,随行也培养了得用的人,我估摸着,不多两个月,便能让人叫他们来京城效力了。” “有安排就好,宫里的人精明得用,但到底不是咱们培养起来的,用着到底是不顺手。”秦铮如是道。 苏婉纯应了一声,“这话你莫要让外人听见了,父皇送人来是好意,驾驭不了,是咱们自个儿无能,若要让人觉着你对父皇不满,那可就不好了。” “放心。” 秦铮顿了顿,同苏婉纯说起心里的打算。 “你要去军营?” 这又是哪里来的想法,苏婉纯百思不得其解。 “在京中我也无事,整天闲散在家,虚度光阴也不好,父皇打算让我在朝中历练,可你是知道我的,对朝里的弯弯绕绕半点不感兴趣,不如去军营走几年,能学点儿东西不说,我也自在。” 京里的大小门司,能让秦铮喜欢的,就一个军营了。 况且不能是京中那些大少爷混日子混名头的军营,而是要去实打实守卫京城的将士们的营地。 “虽说你是王爷,但要去那儿,服众怕是不易,你做好打算了?” 军中,历来是不论身份实力至上的。 就算是出身高,一来就做了将军,可不能服众也是无用。 苏婉纯不认为秦铮只是想要去见识见识,说出去名头好听而已,他是真正的打算去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自然,虽说我身上有爵位,但却也不好一辈子靠着父皇过日子。”秦铮左看看右看看,轻声在苏婉纯耳边道:“父皇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好了,我递了话去,请父皇有空让季爷爷瞧瞧,若父皇不好,让三弟继位的话,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成算,苏婉纯眼角带笑,“不让三弟继位,那王爷是有了挣大统的心了?” 往常秦铮的脾气,说好听了是随遇而安,说难听了便是胸无大志,他能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苏婉纯意外极了。 “若我不成,便请父皇分封我出去,总不能在三弟手下讨日子,没有好下场的。 第286章 母亡 “这话你同我说说便好了,可万莫要传将出去,落到有心人耳中,怕是要生事端的,也让父皇为难。” 平常人家,嫡长子要继承家业都得看父亲的脸色,更何况是皇家? 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避讳,儿子想要父亲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要被打成乱臣贼子。 何苦来哉。 秦铮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转眼,到了苏大老爷的七七之日,苏婉纯准备了许多东西去坟前祭拜。 却没靠近,被二夫人拦住了。 “你娘在你爹墓前,让她静静地待一会儿。” 夫妇恩爱一生,如今阴阳两隔,应当是有许多话说。 苏大老爷下葬那一日,大夫人都哭晕了过去,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二夫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此刻自是不想有人来打扰的,就算是女儿也不成。 而苏婉纯想的却是母亲不愿理会自己的怨怪,她顺着二夫人的力道去了一边,“母亲……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呢。” “你爹娘如是恩爱,你娘自然是伤心的,她是一时钻进了牛角尖,过些时日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也别怪她。” 二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一切哪里是苏婉纯想要的呢? 她也是受害者,大夫人作为母亲,不跟女儿报团取暖便罢了,还在这个时候责怪,也不知道苏婉纯心里有多难受。 虽说二夫人是妯娌,跟大夫人的关系历来也是不错,但却还是不好劝的。 只能在苏婉纯这边,多多开导她罢了。 她生怕母女俩起了龃龉,让苏婉纯对娘家起了不满,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只要我娘能不怪我就是了,哪里有我怪娘的道理?” 苏婉纯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却是苦笑。 她又何尝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呢? 设身处地,她自己也无法开怀的。 二夫人说不得什么,只能跟苏婉纯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大夫人在灵前哭泣诉说。 虽然还哭着,但看她的神色,倒是比大老爷下葬那一日要镇定不少。 见状,二夫人也松了口气。 若大夫人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她才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可这口气还没有松下来,便见大夫人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刚想上去搀扶,便瞧见她猛地冲上大老爷的墓碑。 “娘!” 苏婉纯脸色一变,冲上前要拦。 然而…… 苏大夫人一心决绝,哪里会给让人拦下的机会? 血,从墓碑尖叫上一路蔓延,墓前一片鲜红。 她就倒在鲜红之上,看着苏大老爷的灵位,嘴角缓缓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生同衾,死同穴。 这一生,她都被丈夫宠爱着,如今丈夫去了,女儿也能独当一面,她便要去寻丈夫了。 苏婉纯扑在血泊里,紧拽住苏大夫人的手,“娘!你怎么……” 她有万般话想说,心里也隐隐有怨。 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又要离她而去。 便这么恨她么? 连一丝丝补偿的机会都不给。 可在看见苏大夫人嘴角的笑意时,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来不及了。”苏婉纯紧紧攥着母亲逐渐开始冰凉的手,倔强的留住她最后一丝温度。 可……她留不住。 这一刻,她明白了母亲的心。 正是明白,才不住的难过。 “娘的心里,一心只有爹爹,哪里有我呢。”她将苏大夫人满是血迹的抚上面颊。 知道母亲已经达成所愿,她没有十分难过,只是苦笑凄凉。 父丧母亡,如今,她孑然一身了。 苏婉纯扑在母亲的怀里,任由微凉的湿濡浸润她精美的衣裙,精致的发髻,一无所觉。 秦铮是陪着她来的,因不忍心见着她难过,便远远地瞧着。 见这边出了事,奔将过来,瞧见的便是苏婉纯跟苏大夫人一起倒在血泊里。 苏大夫人肤色苍白满脸是血,苏婉纯却只露出了乌黑的发顶。 秦铮脸色一变,上前去将苏婉纯抱起。 她昏了过去。 “将她带回去,这里自有我来处理。”二夫人眼眶发红,她上前对秦铮道:“难为婉纯了。” 父亲因为她的缘故去世,母亲又在眼前寻死。 莫说是苏婉纯这样的女儿家了,就是历经千帆之人,怕也是受不住的。 她只是受了打击晕了过去,反倒还好。 若苏婉纯醒着,二夫人才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看着面前的场景,秦铮又何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劳二婶了。” 他心里难受,更是心疼苏婉纯的紧。 甚至于,也有些隐隐责怪大夫人的意思。 何苦让苏婉纯亲眼看见这样一幕。 哪里有这样对亲闺女的。 可万莫要让苏婉纯留下了什么心里阴影才好。 秦铮轻轻的叹了口气,接过玉英递来的斗篷,将苏婉纯团团包裹。 待回了王府,他又亲手服侍苏婉纯梳洗,一点点的将她身上的血迹泥土清洗干净。 抱着嫩生生的媳妇,秦铮守着她,看她睡得极不安稳。 即便是季老来,也没有多好的法子。 再好的大夫,再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苏婉纯这是心病,便是季老也没法子的。 “多陪陪她,让她看开些。” 季老怜爱的看着苏婉纯,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略有耳闻。 关于苏婉纯一双父母的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应当作何评价。 都是可怜人。 月上中天,苏婉纯才醒了来。 她只觉得脑中一阵疼痛,待回忆起昏去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垂了头。 正瞧见秦铮趴在床前睡了过去,这姿势很不舒服的模样。 自家发生的事情,秦铮一直在她身边陪着,苏婉纯觉得感激,上前去想要让秦铮躺下来睡好。 却不想一动,秦铮便睁开了眼睛。 “你可算是醒了,可饿了?我让厨下备了吃食,这就给你送来。” 不等苏婉纯有什么反应,秦铮便蹬蹬的跑了出去。 回来时,手里不禁端着吃食汤水,还有一封信。 他小心的打量着苏婉纯的脸色,“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第287章 不怨 “原来,母亲并未真的怨恨我,只是放不下我父亲。” 苏婉纯收了信,眉眼轻松了不少。 比起母亲怀着怨恨寻死,只是思念丈夫不愿独活的殉情,反而更能让苏婉纯接受一些。 她自小便知道父母恩爱,有些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你……” 秦铮也没有提前看过信,见苏婉纯看起来松快了些,心里也松了口气,出声想安慰,却担心说错了话。 这段时间以来,苏婉纯动辄落泪,或是因为见着了什么,或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话。 故而,秦铮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她难过。 母亲的信却让苏婉纯看开了不少。 “母亲是寻父亲去了,如今说不得都在奈何桥前互诉衷肠了,我为她高兴,并不难过。”苏婉纯眉眼温柔,也带着些羡慕。 人活一世,能像她父母一般,生死与共的人太少太少。 因而,她父母是幸运的。 她不该再沉浸在悲伤里,应当打起精神来面对现实才是。 “你能这样想就好。” 秦铮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心里轻松了许多,由衷的感激岳母,也好奇苏大夫人的信里写了什么。 看向苏婉纯,他却不敢问。 “我只恨害死我爹的人。”苏婉纯目光闪过凌厉,“无论是许太医,还是那指使他的真凶,我一个也不要放过!” 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静贵妃便是那幕后黑手。 原本苏婉纯只想着避其锋芒,她守口如瓶,静贵妃便能放她一马。 如今,她父亲被害死,母亲殉情,父母的生死大仇,苏婉纯若还要息事宁人的话,那也太窝囊了些。 不让她好过,那静贵妃自己也别想好过!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秦铮如此保证,“你爹娘的仇,我也帮你报。” 苏婉纯却轻轻地笑了,“王爷只需要建功立业,给我撑腰,做我的后盾,我便极欢喜了,至于阴司手段……莫要脏了王爷的眼睛才好。” 腌臜的手段做派,苏婉纯不是不清楚,她从前只是不屑而已。 如今…… “我自是要做你的靠山。” 她能打起精神来报仇,比之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秦铮心里欣慰,也想要帮帮她,让她再露出毫无阴霾的笑脸来。 苏婉纯笑着,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瞧着三更天了,你也累了一日,早些睡下,这些日子来,我只顾着伤心了,府里的事情都轻忽了许多,如今……也该尽一尽主母的本分了,免得让人说我这王妃做的不称职,连府上的事情都管不好。” 许久没有感受过苏婉纯的柔情似水,秦铮受用极了,大手搂住她的腰,“我护着你,谁敢说你不好?” 秦铮有些许滚烫的体温,温暖了苏婉纯浑身的冰凉,直暖到她心里去。 或许,她跟秦铮也能像爹娘一样恩爱。 “将来若你出了意外,我也不会独活。” 即便是知道她这是受了今儿苏大夫人做派的刺激,一时冲动才这样说的,但秦铮还是用力抱紧了她。 在她的耳边,秦铮轻声道:“若我有个什么,你好好活下去才好,不然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记得我呢?” 苏婉纯没有说话,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或许秦铮会认为她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苏婉纯自己知道,她是认真的。 翌日,小丫头们端着水进来伺候主子起身,便见两位主子笑盈盈的在一处,秦铮还未苏婉纯描眉簪花。 “你下手太重了!你瞧瞧多难看!”苏婉纯羞恼的瞪了秦铮一眼,将两条黑漆漆的眉毛擦掉。 秦铮讨好的在她身边笑,“我也是第一回嘛,一回生两回熟,下次我一定给你画好看了!” 苏婉纯不搭理他,让巧手的丫鬟给自己梳头。 对着镜子,她看着自己的发髻怎么瞧怎么觉得难受,转过头对玉英抱怨道:“还是菊月的手艺好。” “那奴婢去叫她来给娘娘梳头?” 想起菊月昨儿的做派,苏婉纯目色暗沉,没开口。 一旁的小丫鬟面露担忧,但玉英却是不怕的,她笑嘻嘻的上前,“菊月犯的不是什么大错,娘娘不高兴,打她一顿就是了,总不能委屈自己。” 也是让菊月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些日子来,玉英冷眼瞧着,知道那菊月是个老实人,不过性子直了,心肠又软,这才惹了苏婉纯不快。 冷了她一个多月,也差不多了。 “就你会说话,若你手巧些,那用得着别人。” 这是应了,玉英看了眼小丫头,示意她赶紧去将菊月请来,厚着脸皮凑到苏婉纯身边笑,“奴婢可是女官呢,又是娘娘的大管事,哪儿还用得着手脚伶俐了?只要能帮娘娘教导伶俐的丫头不就得了?” “你这小蹄子,眼光高起来了,竟连给我梳头的活儿都看不上。” 苏婉纯嗔了她一眼,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来京城之前,她身边最得用的便是玉英了,忙起来的时候,不仅日常琐事,就连看账管家,教养小丫头的事情都是由玉英插手的。 不然玉英如今也没这个帮着管人的本事。 菊月近前来,给苏婉纯磕了个头,没被搭理。 “还不赶紧来梳头,平白在那儿杵着碍眼做什么!” 玉英恨铁不成钢的瞪她,好容易找了机会让她露脸,如今怎么蠢笨了起来。 在院里说话的时候,菊月可是伶俐了呢。 菊月飞快的回过神,上前为苏婉纯打散了发髻,有心表现,轻手轻脚的给她梳了个华美发髻。 “果然还是你手巧,不错,以后留在房里梳头。” 这是不再怪她了,菊月心里欢喜,忙跪下来磕头谢恩。 “下去。” 秦铮去前头忙他的事情,院里没了旁人,苏婉纯这才对玉英嗔怪道:“就你会做好人,拿我做筏子施恩,怕是不多两日,这府里的丫头子们就都喜欢你超过敬畏我了。” “奴婢哪里比得过娘娘?”玉英厚脸皮的凑上来,见苏婉纯脸色还好,她也松了口气。 第289章 心意 “那混账小子竟敢做不法之事?!娘娘只管料理,要打要罚老奴都没有二话!”李公公看上去十分愤怒,“多谢娘娘告知,娘娘不必看在老奴的这老脸上对那臭小子心软,此事若是陛下晓得了,那小子定是会没了命去。” 苏婉纯哪能听不出他这言下之意? “公公放心,关于你侄儿的事儿,我会彻查,若无害人性命之举,出了庄子也就无事了。” 李公公目色微沉,自己的侄儿,他哪里不知道脾性的? 但苏婉纯的话却挑不出任何错处来,明面上来说,草菅人命的,哪怕是皇亲贵胄也讨不着好去,更何况他一个宫人的侄儿? 如今他只能期盼着,自己侄儿还有些本事,被苏婉纯知道了贪墨钱财还好,若是过分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了。 纵然心里不安,但李公公面上却也只能跟苏婉纯陪着笑,“那是自然的,劳娘娘开恩了。” “这点儿脸面,公公还是有的。” 苏婉纯抬腿率先进了屋里,见秦立恒跟季老面上都带着笑意,唯有秦铮,瞧这有些担心的模样。 走上前去,对秦立恒见了礼之后,站在秦铮身侧,“怎么了?” 没有说话,秦铮轻轻捏了捏苏婉纯的手。 苏婉纯禁不住心里发沉,攥着秦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笑的都面色严肃,秦立恒瞧着觉得有趣,“朕这一把年纪了,便是身子有些亏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们摆出这死人样来给谁看?朕还活得好好的呢!” “父皇日后定要注意休息保养才好,要听季爷爷的话。”秦铮如此叮嘱。 虽然他知道,秦立恒不一定会听。 “前朝一大摊子事,朕哪里是说修养就能修养的?你若心疼,不若来朝里帮帮朕?” 瞧着秦立恒是笑眯眯的,可眼睛却不住地打量两人的神色,尤其是苏婉纯的脸色。 这话说的直白,哪怕是再如何直肠子的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秦立恒想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若是想将一身的事儿都交到秦铮手里,苏婉纯能不能做好贤内助。 只见苏婉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神色间还隐隐带着无奈。 就像是对待不懂事的老人一般。 秦立恒一窘,他还没老糊涂呢! “我历来不喜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文人做派,瞧着高风亮节,内里比谁都肮脏,烦得很,父皇若想让我分忧,我还是去军营的好。” 他还没有跟秦立恒说过这件事,乍然听闻,秦立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不爱四书五经,去军里历练,若能做出一番成绩来也可。” 当即便拍板答应了下来,但许多细节处,例如将秦铮分到那个营里的事情,还得再想想。 秦立恒想了想,对秦铮道:“你们能出门时,正逢秋猎时节,到时候我要瞧瞧你的骑术身手,带纯丫头一起,挺有意思的,宫里宫外的人,正好也能顺道认识认识。” 在京中,京城里的皇亲贵胄,苏婉纯跟秦铮可以不往来亲近,但却不能连脸都不认识。 本来秦立恒是打算最近便将苏婉纯跟秦铮介绍出去的,奈何遇见了她父母的去世。 这时候歌舞升平,哪怕苏婉纯面上表现不出来什么,也总归是不合适的。 秦立恒是要对儿子好,又不是想要儿媳心里对他有疙瘩。 “多谢父皇体恤。” 秦铮跟苏婉纯,真心实意的感谢。 “到时候季老也一起来,看着年轻人恣意纵马,挺有意思的,你那个小徒弟也能带上,跟铮小子他们一起玩。” 想起最近无药蔫哒哒的模样,季老眼中闪过笑意,“我那徒弟皮猴儿般的性子,说话做事都不讨人喜欢,怕是要得罪人的。” “朕亲自邀请的,怕什么。”秦立恒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秦立恒有心跟秦铮多说说话,但他到底是皇帝,不好在宫外待太久,只能含恨叮嘱秦铮一定好好准备秋猎便走了。 “无药那小子一心惦记着要去你们那温泉庄子,让他自个儿去,这大热天的,再进热汤里,要泡坏人了。” 苏婉纯觉得奇怪,“我记得季爷爷说过的,夏日里泡热汤有好处,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怎么不去了?” 季老翻了个白眼,“是有好处不假,但热得很呢!若中了暑气,反而是得不偿失,温泉庄子就在那里,难道能跑了不成?留到冬日里再去游玩也是一样。” 他拉着苏婉纯,直言道:“我老头子可是打算留在京城,让你跟铮小子给我养老了,你早先可是答应过的,别想赖!” 季老能留下,哪怕不是为了他这一身的医术,苏婉纯也很高兴能承欢膝下,“我才没有反悔呢,只怕季爷爷不过多久就嫌弃京城无聊了。” 如今,苏婉纯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叔叔婶婶再好,也有自己的女儿要顾及。 能有个长辈在身边,她觉得高兴又安心。 “我若无聊了,就让无药去把老张头绑了来我们一起说话!” 季老哼哼的笑,他早看出来了苏婉纯的不安。 人老了,被小辈需要的感觉很好,也就是那老张头倔强,不愿意来享受天伦之乐。 他可是享受得很。 更何况苏婉纯不仅孝顺,手艺还好,他可是有口福咯! 这一老一少说的热闹,秦铮眼中也带着笑,“父皇送了不少兵器来,我瞧着都是好的,不若咱们一起去归置归置,无药肯定也喜欢。” 秦立恒送来的兵器之中,便有弓箭。 那制作精良的弓,搭上精铁制成,连箭身都是象牙的箭,苏婉纯抚上去感叹,“有这柄绝世好弓,你怕是都不愿拿起咱们带来的那柄了。” “凭他是多好的东西,在我心里,都比不上你送的。”秦铮真心实意的这样想。 苏婉纯送的那柄弓,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礼物而特别,更是因为,秦铮拿着它,越过了许多生死。 在秦铮的心中,那早不是一柄弓箭那么简单。 第290章 心思 蒋家。 蒋老板见了女儿,得知没将钱财送出去,他皱起了眉。 他受雍王殿下恩惠,若苏婉纯肯收下银钱还好,不肯收怕是…… “爹爹,咱们家有什么能让王爷王妃觊觎的呀?”蒋玉兰好笑的看向父亲,“女儿瞧着,王妃是个厚道人,不肯收咱们银钱好处而已。” “可若不两清,后头人情债更难还,你还小,哪里知道京城的波诡云谲?贵人之间的争斗更是狠绝,像咱们这般的小人物,稍有不慎,便是灭族的祸事。” 尊贵的王爷王妃,自不会将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这人情债不还,有朝一日,被贵人惦记起来,他们甚至连说辞都没有。 因而,蒋老板卖了苏婉纯好,得了帮扶之后,又想两清。 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如意的事情? 蒋玉兰不知说父亲什么好,只是道:“王妃说了,日后还要置办产业,到时候父亲让些利便是,女儿瞧着王妃不像是刻薄无情的人,让她长长久久的惦记着咱们家,好处可是不少。” 事已至此,他们跟秦铮有交情的事情,永昌侯府都已经知道了,想要隐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不如再花大力气交好,让人瞧见他们蒋家的忠心。 哥哥的前程,说不得还能搏一搏。 蒋老板看着聪慧伶俐的女儿,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玉兰,你可见着了王爷?” “女儿上王府拜会,能见着王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还能面见王爷?” 蒋老板不甘心的又问:“你觉得王爷如何?” 这话说的直白,蒋玉兰心中一紧,“爹爹,王爷王妃鹣鲽情深,我可不愿意做坏人姻缘的事情,女儿也没有做妾那么下贱的心思!” “王爷的妾室哪里同旁人一样?若能生儿育女,少说是个侧妃。”蒋老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看如今陛下对雍王的看重,若将来他有了大造化,那你……” “爹爹!”蒋玉兰惊叫起来,“殿下是何等天人似的人物?岂是我能高攀的,且我若起了这个心思,让王妃怎么看我?不仅殿下爱重王妃,就连陛下都十分认可她。” “王妃不也是商女出身,我儿同她差在哪儿了,她能做王妃,凭什么……” “爹!” 蒋玉兰几乎要吓得跳起来,她冲上去想捂父亲的嘴。 “这话哪里是能浑说的?若要让人听了去,传到了王爷王妃耳中,指定要觉得咱们恩将仇报了!” 就算蒋老板的心思能成,按着秦铮对苏婉纯的爱重,她惹了苏婉纯厌恶,能讨到好处? 不能成那就更糟,直接跟雍王府结仇。 里外都不是好事,蒋老板又何苦起这个心思呢? “安安分分的经营跟王爷王妃的关系,于咱们只有好处呀爹爹!您又何必要冒这个险呢?” 见蒋玉兰痛心疾首,蒋老板意外的看她,“你当真没有这个心思?” “便是要高攀,也不带直接攀到天上去的,左右女儿如今的名声不好,恐难说婚事,不若缓一缓,过个三两年,爹爹本分的同王府好生经营关系,说不得女儿还能嫁给哪个官家子为正呢。” 蒋玉兰知道,她便是要攀官家子,也只可能是小官的儿子,且不可能是嫡长子。 可这于她而言已经算是高攀了,若原地踏步的话,以她如今的名声,同等条件的商户子弟都不见得愿意娶。 思及此,蒋玉兰更是觉得父亲的想法异想天开不可取,刚想再劝。 蒋老板冷冷的看了女儿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前儿得了块羊脂玉,你给殿下送去。”蒋老板紧盯着她,“你不肯想法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来!你若不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不等蒋玉兰有什么反应,他直接拂袖而去。 “爹……” 蒋玉兰欲言又止的看向父亲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不赞同。 若他们不自量力,当真惹恼了王爷,可怎生是好! 可到底也不能真的违逆父亲,蒋玉兰带着满腹的担忧往外走。 刚踏出去两步,便见借住在家的小表妹迎了上来。 “表姐跟姨夫吵架了?”尚文君上前挽住蒋玉兰的胳膊,“父女俩哪儿有什么正经矛盾呢?表姐顺着姨夫哄几句不就得了?” 她将方才蒋老板跟蒋玉兰的争执都听在了耳中,心里对这位,据说只有一位王妃的深情王爷很是好奇。 如今蒋玉兰也甚是需要一个倾听者,尚文君一问,她立马便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宫门王府,哪里是咱们这样出身的人能进的?我又怎么能跟王妃相提并论,爹也太异想天开了。” 尚文君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她道:“表姐太妄自菲薄了些,你生的美貌,若能入王府,对咱们整个家族可都是好事儿呢。” “王妃对我有恩,不说王爷看不上我,就算是看得上,我也不能恩将仇报。”蒋玉兰皱着眉头,心里对表妹的说辞有些不满,“咱们背无浩大家族,只有些许钱财,安分度日才是上策,哪里能起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又是这样。 尚文君撇了撇嘴,也不跟她争执,只是道:“我同表姐一起去王府送玉!” “你?” 蒋玉兰迟疑地看向她,心里不太愿意。 王府门第,她能进的了便已经是雍王府很给人脸面了,再带表妹去参观,难免有些不合规矩。 “虽说那王爷是个正人君子,可男人哪里有不好色的?既然表姐不想让雍王妃为难,那不如我跟表姐一起去,也好避嫌!” 姐妹俩一起去拜会,总比蒋玉兰孤身一人去要好些。 蒋玉兰迟疑了一下,觉得表妹说的有道理,“那好,我先去我爹那儿拿东西,你去换身见客的衣裳,咱们角门见。” 蒋家住外城,自是比不得雍王府的地段好,距离也还是有些。 第291章 拜会 “王爷,蒋家姐妹求见。” 秦铮很意外,“她们来做什么?王妃呢?” 小六子上前道:“娘娘出门去苏府了,蒋小姐说,是来给王爷献宝的。”左右无人,他轻声对秦铮耳语,“殿下不是一直想找点好东西来哄娘娘高兴么?奴才方才见了,那玉却是珍宝,且女人的心思,总归是女人才懂,殿下与其两眼一摸黑,倒不如问问蒋小姐,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这话秦铮听进去了,他心里还是有点迟疑,又问:“王妃可评价过蒋小姐?” 若蒋玉兰跟苏婉纯的脾性不合,那蒋玉兰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小六子笑了笑,“王妃曾说过,蒋小姐本分安稳,是个不错的姑娘,言语间多有赞赏之意,瞧着对蒋小姐也有提拔的心思。” 若不是了解苏婉纯的为人,他都要当苏婉纯有提拔蒋玉兰进府里的心了。 可这话,小六子是万万不敢跟秦铮说的。 蒋玉兰跟尚文君被带到花厅。 “见过雍王殿下。” 秦铮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接过呈上来的羊脂玉,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问起了她,“你可是姑娘家,可知道女儿家喜欢什么玩意儿?” 蒋玉兰意外的看向秦铮,疑惑他为何要这样问。 难道府里有了王妃还不够,还想去讨别的女子欢心么?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秦铮笑了笑,道:“王妃这段日子心有郁郁,我想哄她高兴,却不晓得该送些什么。” 府里的各珍玩都是苏婉纯在保管,自入京以来,苏婉纯什么珍奇宝贝没有见过? 像是寻常女子喜欢的华贵衣衫,昂贵的首饰,她全部都不放在心上,也素来都不爱那些。 秦铮实在是想不到主意了,正好蒋玉兰的出身跟苏婉纯也差不得太多,故而想要问问她的意见。 这就合理了,蒋玉兰放下戒备,笑着问:“娘娘平日里可有什么喜爱的?” 爱好…… 确实是问倒了秦铮。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苏婉纯喜爱什么,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经商赚钱,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热衷的事情了。 若要说她爱财,也不尽然,日日都为钱财发愁,但却并没有接受过送上门的珍宝。 尚文君在一旁悄悄地看他,只觉得秦铮生的相貌堂堂,出身高贵不说,还这般疼爱媳妇儿,心里对他更是满意了。 眼珠一转,她轻声道:“娘娘是王妃,吃穿用度自是最好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更是不缺,殿下若要想哄娘娘高兴,怕是得费点儿巧心思了。” 秦铮顿时来了兴致,忙问:“什么意思?” 尚文君的表情更为温柔缱绻,她尽可能的露出最好的一面来给面前优秀的男子看,她温言软语,“殿下,娘娘缺的不是珍奇物事,女儿家想要的,是心爱男子的心意。” “心意乃无形之物,我日日关切,不就是心意了么?”秦铮还是不懂。 看来是真的身边没有庸脂俗粉,尚文君更满意了,她欺身上前,看模样是想对秦铮耳语,可实际上,却若有若无的贴在了秦铮身上。 “不拘一书一画,钗环摆件,只要是殿下心里揣着娘娘,亲手制作的,心意不就有型了么?” 秦铮没有理会面前的女人,他心里忽而想到了在微末时,他们吃穿用度尚且拮据的时候,苏婉纯几乎花费了手里所有的银钱给他买的那柄弓。 那是苏婉纯惦记他的证明,即便被无药弄坏过,即便他如今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兵器。 可心里最喜爱的,还是那柄,象征着苏婉纯对他的心,又陪他同生共死的弓箭。 “我明白了。” 秦铮抚掌而笑,对尚文君也和善了几分,“多谢你提醒。” 他朗声唤小六子进来,“蒋小姐献策有功,我记着前些日子府里进了几对蝴蝶钗,拿了来赠与蒋小姐。” 显然,秦铮还不知道尚文君到底是谁,既然蒋玉兰说是她的姐妹,秦铮便下意识地认为尚文君也是蒋家本家的小姐了。 他大笑着拍了一把尚文君的肩,“你们姐妹果然跟蒋老板一样,是好的!” 却没有发现,小六子变了脸色。 他看着秦铮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吸引到秦铮的注意。 反而是尚文君,看见了转角处有蹁跹的裙角,心里一转,这府里穿着华贵的女人,除了那位受尽宠爱的王妃娘娘,她不做他想。 想起秦铮要送她钗环,尚文君理了理发丝,面露得意。 果然,生的好又聪慧的女子走到哪里都吃香,这才刚见过一面呢。 “哟,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了王爷会佳人了。” 苏婉纯穿着暗金黄色长寿明光锦交领衫子,鹅黄纳绣宝照中花锦荷叶裙随着脚步划出优美的弧度,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鲜艳的绒花,映衬着似笑非笑的脸,却别有一番风情。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对上苏婉纯的眼神,秦铮却莫名的心虚了。 “我这是……”他欲解释,又想到自个儿是打算给苏婉纯一个惊喜的,便将满腹的辩解咽了回去。 却不想,这模样落在苏婉纯眼中,就是心虚。 呵,说什么此生唯她一个,做了王爷,被人捧了几句,便想着找女人了。 苏婉纯从不怀疑男人的劣根性,只是父亲一生忠贞,她自幼看在眼中,总是信秦铮几分的。 如今看来,倒是她信错了人。 蒋玉兰慌了神,“娘娘莫要误会,我是奉我爹的话,带着表妹来给王爷送东西的。”她的目光落在那羊脂玉身上。 温润的玉石如美人温软的肌肤一般,在阳光下散发出柔软的光。 苏婉纯的目光落在那上头,忽而轻笑了一声,“这么说,还有蒋老板的意思了?” “小女同家姐当真是来送东西的,只是王爷有话要问,小女回了几句,娘娘万莫要生气才好,不然小女子心中当真是过意不去。” 尚文君嘴上这样说,但看着苏婉纯的眼神,却带着暗暗地挑衅。 第292章 好福气 但凡脾气火爆一些的女子,见着这样一幕不暴怒才怪。 可苏婉纯的目光却在几人的脸上环顾了一圈,秦铮的心虚,尚文君的得意,与蒋玉兰的慌乱尽数落入她的眼底。 她本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一转,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出是什么缘故? 凝脂般的玉手点了点秦铮的方向,戴着攒丝手镯颤颤巍巍。 没搭理秦铮,苏婉纯只是对蒋玉兰道:“你是个聪明人,可你父亲却不一定理解你得苦心,早些出嫁,免得将来娘家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蒋玉兰本就忧心,听见苏婉纯这话,却是苦笑,“蒋家生我养我,如今……我哪儿能撂开手呢。” 再者,她父亲没打成目的,也定是不允的。 哪里是她如何想要全身而退就行的呢? 苏婉纯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倒是个重情意的,蒋老板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也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福德。” 原本打算跟秦铮说的事情尽数咽进了肚子里,苏婉纯不再看花厅里的人一眼,转身便走。 落后几步的玉英追上来,“方才殿下打算将蝴蝶钗环送了那蒋小姐,被奴婢拦下了,换成了几匹妆缎,瞧着那蒋小姐也正当嫁龄,送去添妆也是好的。” “可别送来送去,最后还是回了咱们手里才好。”苏婉纯冷哼了一声,看玉英又觉得不顺眼,“他既然要送,让他送去就是了,何苦还昧下王爷的赏赐,不知道的还当我多小气呢!” 知道苏婉纯这是心气不顺,莫要说两句冷言冷语了,就是她当真要发脾气,玉英也只能受着。 陪着笑上前,玉英凑到苏婉纯身边,“那蝴蝶钗环可是内务府造的东西,蒋小姐有什么福气戴的?奴婢瞧着,妆缎已经够脸面了。” 蝴蝶可是双双对对的东西,男子送女子钗环,本就带着互通情意的意思,若当真要让秦铮送了出去,怕是蒋老板原本没有的打算,如今也得生几分了。 虽为了秦铮送礼不妥而恼怒,但玉英却觉得,说不得秦铮还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小心的看着苏婉纯的脸色,玉英此刻可不敢再上前去触霉头了。 府里的大小下人历来都以主子的脸色为天气,苏婉纯去找了秦铮后怒气冲冲的离开,蒋家姐妹还在里头,稍微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事儿。 在苏婉纯手里讨生活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干活儿,不敢有丝毫的错漏,就怕撞到了主子的枪口上。 这事儿自瞒不过崔嬷嬷,她听了,二话不说就去数落了秦铮一通,又来安抚苏婉纯。 “不过是些不着四六的玩意儿,娘娘又何苦因他们生气,平白气坏了自己。”崔嬷嬷语重心长的安抚,“既然那什么劳什子的蒋老板不知好歹,娘娘不给好脸儿就是了,他难道还能讨到好去?” “我可不敢给蒋老板脸色瞧。”苏婉纯哼了声,“人家说不得是王爷新老丈人呢,若惹恼了王爷,我一无娘家二无宠爱的,就靠着一个王妃的名头,哪天被人整死了都不知道。” 一听就知道是气话。 崔嬷嬷只觉得好笑,“娘娘可万莫要这样说,不过就是个小商小贩家的女儿,若没有王妃施恩,连王府的门槛儿都摸不着呢!您可是陛下亲封的王妃,谁敢给您脸色瞧啊。” “我与她,出身上又差什么?人家估摸着盘算,我都能做王妃,她怎么这也能捞个侧妃?” “胡说!”崔嬷嬷这是当真有些气了,“殿下跟娘娘,那是伉俪情深相扶于微末,哪里是身份可比的?再者来,陛下喜爱娘娘,哪里看身份了?看的是娘娘品貌!娘娘是天上的云,那蒋家的女儿就是地上的泥!根本不配最比!” 话是这样说,可只要秦铮喜欢,抬进府里来哪里是不行的呢? 苏婉纯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崔嬷嬷真真是心疼了,虽说她最开始也看不上苏婉纯的出身,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苏婉纯事事为秦铮着想,处处帮他谋划,人情世故上,也多靠苏婉纯周全,这才能让雍王府安安稳稳的立在京城,没招惹那许多的流言蜚语。 有这么一个,人品好样貌好,又有本事的王妃,秦铮还有这些花花肠子,本是大大的不应该。 凭崔嬷嬷怎么护短呢,此事也确实是逃不过秦铮的错处。 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内沉寂了下来。 苏婉纯忽而道:“嬷嬷不必再去找殿下了,何苦惹恼他呢,若有这个心思,谁也拦不住,指责、怨怪、叱骂,总归是没有用处的,不如管好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日子也舒心。” 这短短的两个月,她丧父,亡母,又见着丈夫跟旁的女人亲近,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苏婉纯从未宣之于口,崔嬷嬷却能从她的眉眼之中窥见几分。 想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她也是命苦。 崔嬷嬷只能暗暗叹了口气,告辞出去后,立即让人去请教季老。 深受打击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心有郁郁不得发泄,可万莫要憋出什么病症来才好。 秦铮心有不安,暮色还未降临,他便来了苏婉纯的院子,想要哄哄她,却不想连门都进不去。 “娘娘正在气头上,殿下进去恐要吵起来,不若殿下等娘娘想通了再来。” 若是吵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苏婉纯此刻已经很不舒服了,又何必再招惹? 玉英是秉承着苏婉纯的意思,不让秦铮进门,劝解也是真心实意。 秦铮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歪心思,他已经被小六子提醒了自个儿早先的不妥之处,如今见苏婉纯如此,对蒋玉兰姐妹也升起了几分怪罪的心思。 就算很想去见见苏婉纯,同她解释,但玉英说的不错,她此刻正在气头上,他本就嘴笨不说,此时此刻,怕是有千言万语都解释不清楚。 不若让苏婉纯自己冷静一下,只要他以后安安稳稳的。 第293章 罪证 一心只在她的身上,秦铮认为,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那……就让王妃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 他一步三回头,到底是走了。 玉英关上门,刚回头,便见苏婉纯站在廊下。 “奴婢瞧着,王爷未必对那蒋小姐有心呢,娘娘又何必给王爷脸色瞧?” 苏婉纯甩了甩帕子,漫不经心的道:“才刚见过一面,有不有心的,自是谈不上。” 她不过是看出了尚文君有不安稳的心思,故意摆出态度来,让秦铮知晓她的意思而已。 以秦铮如今对她的感情,她什么都不必做,给秦铮一点脸色瞧,便足以让秦铮对那尚文君心生不满了。 苏婉纯也不是一心只知道吃醋的傻丫头,她拈酸吃醋一下还好,若当真跟秦铮翻了脸去,才是真真给了旁人机会。 玉英瞠目结舌,原本想要劝解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原来娘娘有数啊。” 她方才还担心苏婉纯气昏了头,真真得罪了秦铮呢。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会心里没数呢?”苏婉纯眼中带着点点笑意,扭身回了屋里去。 “那李庄头的罪证可齐全了?庄上可有人敢只认他没有。” 撂开了秦铮的事情,苏婉纯又问起内务来。 话题跳跃有些大,玉英愣了愣,道:“都安排好了,依娘娘看,是要跟那李庄头对峙,还是直接报上去?” “拿了罪证和庄户的供词交给内务府,顺带让人悄悄地跟李公公说一声,他的侄儿,又贪墨钱财又残害人命的,总归是丢他脸面,如今要料理,还是跟他通个气的好。” 李公公到底是秦立恒身边的得力人,哪怕是朝中大臣也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好真得罪了他,不然哪怕秦立恒对秦铮再喜爱呢,身边的人日日夜夜的吹风,也难保不会改变他的心思。 秦铮到底是刚来京城,根基不稳,能少结仇,就少结仇的好。 玉英颔首应下了,她又想起一事来,“随行来了话,说已经照着娘娘的意思,将点心铺子跟坛子肉铺面,在府城开了起来,也培养起了几个管事,个月便能来娘娘身前听命了。” “动作这么快?他培养的接班人是谁?” 苏婉纯惊喜交加,她当初是真的没看错人,不过一年的功夫,随行能够独当一面做大掌柜了不说,还能培养出手下来,这当真是人才啊! 将他放在小地方真真是可惜了。 “就是春妮的老子,娘娘从前对春妮多有看重,她跟她爹也时常去铺子里走动,一来二去也熟悉了,那汉子是个老实人,奴婢从前瞧着,总觉得不够机灵。” 玉英皱着眉头,显然还是不看好。 “做掌柜的,稳妥、会用人为要,机灵反而不那么要紧,能找到机灵的小二不就得了?” “娘娘说的是。” 随行随安两兄弟要到京城来,可祥林村也不能没人照管,苏婉纯照样让白妈妈一家三口在那儿操持着,月月回话便可。 苏婉纯猛然又想起一事,“你给随行传信的时候顺带问问,看吴嫂子她们肯不肯到京城来,点心铺子我还想开在京城呢。” 吴氏带着女儿或许不行,但何大妹却是孑然一身。 她稳妥也有成算,苏婉纯实在是极看好的。 玉英躬身应了,实际上却是不太看好,哪怕是何大妹没有亲戚,可她到底是在祥林村长大的,要离开故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秦铮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王府的偏门日日都有人拜访苏婉纯的,不是铺面的管事,便是合伙的商人,来往的身份都不高,苏婉纯只捡着几个重要的见了。 忽有一日,秦铮午时十分便打外头回来,身后跟着捧了许多东西的小厮。 “这些都是李庄头经年来贪墨的银钱,你点点数,他已经被发落了,父皇的意思,是让咱们重新安排自己人做庄头。” 李庄头的家底有多厚,苏婉纯心里是有数的,但却没有想到秦铮会将其拿来交给自己,她很是意外:“这些东西不应当交由内务府入库么?” 按理来说,李庄头贪墨银钱的时候,他们尚且没接手那个庄子,那是归于内务府的,李庄头贪,也是贪的内务府的银钱,为何拿出来给他们? 苏婉纯可不认为这是内务府的那起子官员为了讨好秦铮做的。 “是父皇的意思。”秦铮笑起来,看着有些得意,“父皇体恤咱们刚开府,家底薄,故意借着由头填补咱们呢!” 原来是这样,苏婉纯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可得多谢父皇。” 她对玉英挥了挥手,“我打听了,万寿节就在秋猎的时候,虽说不是整寿,可咱们才头一年回来,也不好轻忽了,这些日子,我亲手绣了一副万寿图,你一会儿瞧瞧,给父皇合不合适?” 秦立恒作为皇帝,享天下养之,不论送什么金银财宝都是下乘,更何况他们手里的银钱也实打实的承受不住买昂贵的珍玩。 到底是要被人比下去的,可这一年,秦铮却必须得出彩。 索性苏婉纯另辟蹊径,亲手所绣的万寿图,一针一线都是孝心。 如今秦立恒的儿媳唯有她一人,膝下也无公主,除皇帝后妃和太后之外,没有人身份越得过她,这样一份礼,也够了。 让人展开万寿图给秦铮看。 玄色的缎子做底,上头满是金线绣的寿字。 长宽皆三尺的缎子上,每一个寿字都不同。 秦铮见了,第一时间不是感动苏婉纯的用心,而是执起她的玉手,“这么大的一副绣图,伤手又伤眼,你以后不要做了,原本这些事情便应该是我操心的。” “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你能想出什么奇巧心思?” 若秦铮想到了万寿图做寿礼的事儿,怕是会让绣房的绣娘去做,哪里比得上苏婉纯亲手做的心意? 她又接过了玉英手里的锦盒给秦铮看,“这是我给父皇做的鞋袜。” 第294章 上门挑衅 见秦铮疑惑,苏婉纯笑着解释。 “按着民俗,本应当是在我进门之日献上,可咱们的情况……却又不能当做没这回事儿,现下补上最为合适。”她笑眯眯的看向秦铮,“这也不拘是否万寿节当日献上,你寻着见父皇的空档,便送出去,也让父皇早日享我的福。” “……都说姑娘比小子体贴,如今看来,果然是。” 秦铮对苏婉纯感激又愧疚,“你这般尽心尽力的为我着想,又帮我孝顺父亲,我却还惹你生气,真真的不该!” 笑容还没露出来,苏婉纯便见秦铮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可真是个混账!” 他这一巴掌,半点没收着力气,麦色的面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偏秦铮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他拉着苏婉纯的手,真心实意的道:“我心粗,就算有不妥之举,也常常顾不着,若往后我再惹你生气,你就照这样打我,把我打醒才好。” 这几天,苏婉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便是在府里撞上了,也当他是空气般视而不见。 秦铮不怕打不怕骂,也不怕苏婉纯发脾气。 就怕被这样的忽视,他心慌,却又不敢强行上前去,就怕又惹了她恼。 苏婉纯无所适从,只觉得他一双手滚烫,“你这是做什么!我又哪里会打你。”她别开眼睛,想要挣开,秦铮却牢牢地握住,不至于让她痛,但却无法拒绝。 “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千万别不理我就是了。”秦铮的目光中露出点点的哀求。 就算苏婉纯铁石心肠,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也还是不住的心软。 她别开眼睛,“别做傻事,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秦铮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眼睁睁的瞧她的面颊一点点变得通红。 真被秦铮的眼神看得又羞又恼,苏婉纯推了他一把,“谁生你的气了!”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苏婉纯转身跑走了。 “娘娘今儿的心情好起来了?”玉英笑眯眯的走在苏婉纯身边,眼神带着几分揶揄。 本就被秦铮看的恼了,苏婉纯又见玉英这样,拿手便要去拧她,“你个丫头,胆子大了,敢调侃起你主子来了是?站住!看我不罚你!” “娘娘,娘娘饶恕。” 玉英一边笑一边躲,主仆俩清脆的笑声环绕整个主院。 本战战兢兢的下人们见状心里也松快了起来。 一个个的,面上都带起了笑意。 本轻松愉快的场景,却忽有一股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娘娘,蒋家表小姐求见。” “她来做什么!赶出去!”玉英变了脸色,对着来通传的丫头便是一通派头,“你们这些人当差越发的没成算了,咱们王府门第,是她能踏足的么?也不怕脏了咱们家的地!” 早前苏婉纯跟秦铮为什么闹脾气她们不知道是? 玉英看来,那尚文君尚且可恶,可府里的这些丫头子们也都不是好的! 她又骂又啐,直让人抬不起头来。 传话的小丫头刚要走,便被苏婉纯拦住了。 “都找上门了,做什么不见?” “娘娘!” 玉英跺了跺脚,满心的不赞同。 那尚文君就不是个好人,做什么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去,将人带到花厅里,顺带让王爷在偏厅待着,不管她来做什么,也让王爷亲耳朵听听才好。” 传话的小丫头看了玉英一眼,“是。” 见玉英闷闷的不吭气,苏婉纯笑了,“好丫头,她是个什么人,总归得让王爷瞧见才好,没得都让人觉着我是个妒妇不容人的,你要是怕脏了地,待她走了,使人好好洗洗就是。” 这回玉英总归是明白了苏婉纯的心思,心里舒坦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平白为她劳师动众的,也不怕她折了福寿。” “这便同咱们没有干系了。” 玉英撇了撇嘴,又听见苏婉纯叫人拿蝴蝶钗来带上。 花厅之中,尚文君的目光落在往来的下人身上,他们手里端着的,是贡品白瓷,哪怕是大臣官员,得了一个,都得放家里供起来。 可在王府,却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待客的茶具。 这一幕,让尚文君窥见了王府的富贵堂皇,一步登天的可能,和秦铮的专心温柔,让她心中一片火热。 自上回跟苏婉纯打了个照面,她多多少少也能窥见苏婉纯脾性的一角。 此次上门,若是能让苏婉纯真真觉得她跟秦铮有了什么,松口让她进门…… 哪怕只是为妾,她也有机会接近秦铮,日子长了,她有把握将秦铮的心握在手里。 正想着,便听人通传王妃来了。 她盈盈跪拜,“见过雍王妃娘娘。” 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却见苏婉纯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走过,最后在最上首落座。 灵巧美貌的丫头端上茶水,苏婉纯只是略沾了沾唇,“尚小姐来做什么?” 她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尚文君的名讳身份,知晓她是个父母双亡,只能寄养在舅父家中的孤女。 有野心有美貌,这本是好事,但显然,这尚文君并没有将本事用在正道上。 没叫她起身,尚文君垂着头咬牙,“回娘娘,前儿王爷赏了民女一对蝴蝶钗,不想变成了两匹妆缎……王府里赏赐什么小女都心里欢喜,只是这蝴蝶钗,是王爷亲口说的,民女不愿辜负了王爷心意,又恐是下人糊涂,故而来问一问。” 一番话坦荡恭敬,却又隐隐约约的表现出秦铮对她有意的模样,苏婉纯笑了笑,看向玉英,“你说的是这一对蝴蝶钗?” 玉英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给她瞧。 这个时候苏婉纯像是才瞧见她跪在地上,“尚小姐也太客气了,见了礼便罢,怎么还长跪不起呢?” 尚文君咬牙站起来,又不得不对苏婉纯道谢,“王爷只说是蝴蝶钗,民女尚未亲眼见过。” “那就应当是这一对了,我素来是不喜欢什么蝴蝶蜻蜓的,府里也只有这一对蝴蝶的钗环。” 第295章 私相授受 “本来这对蝴蝶钗我赏了丫头的,没曾想王爷说要送你,库里的管事不知怎么办了,这才私自用了妆缎填补,前儿同我汇报的时候,我还觉着不好意思,想着要如何同你解释呢。” “库里的管事呢,是觉着妆缎的价值比蝴蝶钗只高不低,想来尚小姐也不会计较这些,没成想你这般喜爱蝴蝶钗,我便拿了旁的东西补给我这丫头,让她将蝴蝶钗拿出来给你了。” 苏婉纯笑的端庄贤淑,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尚文君一个没脸。 蝴蝶钗在她眼中是极好的东西,可在苏婉纯这里,却只是个赏赐下人的小玩意儿。 人家夫妻两个没通气儿,不知道家里的东西赏出去了,拿了更好的补她,她却不识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还上门来质问了。 此时王府里未尝没有责任,可那毕竟是底下人行事不妥,究其根本,说不得还能说到秦铮赏人却不了解府里的东西去向,同苏婉纯是没多少干系的。 可尚文君,却是被钉在耻辱柱上,逃不开一个小家子气了。 玉英在一旁抿唇憋笑,心里为主子喝彩,态度却极恭敬的将蝴蝶钗递到尚文君面前。 尚文君紧紧攥着拳,手心里被指甲掐出深深地沟壑,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有劳娘娘了。”她露出个腼腆羞涩的笑,“娘娘或许不知,男子送未婚女子钗环,表达的是仰慕之意,一对钗环不值当什么,但王爷的心意,在文君心中,却千金难比。” “这样啊。”苏婉纯恍然,很快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未婚男女互送东西,可不就成了私相授受了么?” 明晃晃的羞辱让尚文君几乎站不住身子,“王爷英武非凡,文君没见过世面,故而心生仰慕,竟顾不得礼教了,请娘娘恕罪。” 只要能入王府,私相授受就私相授受。 她就不相信了,苏婉纯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旁人知晓。 到时候丢的也是雍王府的脸面! “仰慕王爷的女子不知道多少,若是规矩的,王爷又乐意,进府来伺候也就罢了,可不知廉耻的,却是不成。” “文君与王爷发乎情止乎礼,请娘娘成全!” 尚文君索性摊开了说,“娘娘看不上文君是理所应当,可王爷将来总是会有别的女人,若娘娘能接纳文君,将来,文君自然也会帮娘娘的!” 够格做秦铮侧妃的人,少说也是三四品官员的女儿,苏婉纯空有王妃的名头却没有得力的娘家,将来势必是要落下风的。 尚文君认为,自己这样说必然会让苏婉纯有危机感,如此,她能进府的希望也更大了几分。 苏婉纯眯起眼睛,“这么说,我还应当主动让你进府,将来给我做帮手了?你倒是有远见想的周全。”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苏婉纯看着尚文君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你不了解王爷。” “这世上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娘娘又何必骗自己呢?” “是你被蒙了眼睛。”秦铮从偏房里出来,瞥了尚文君一眼,只觉得脏眼睛,“本王不会有侧妃妾室,王府里今儿不会有你尚文君,将来也不会有其他的勋爵小姐。” 尚文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秦铮怎么会在这儿…… 她猛然回过神来,紧盯着苏婉纯,“你是故意的!” 故意引她说出那些话来,故意让秦铮听见,就是不想让她入府! 自以为窥见了事实,尚文君睚眦欲裂的瞪着苏婉纯,“你竟然这般悍妒恶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看你下堂的那一天!” “那你怕是看不到了。”秦铮很嫌弃的看向屋外的家丁婆子,“还等着做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扔出去!以后再不许蒋家的人上门。” “是。” “不,王爷,您不能这样,我只是仰慕你呀!”尚文君被粗壮的婆子往外拖,嘴里还不住的对秦铮表忠心。 “不知好歹的人,你见她做什么?” 秦铮紧紧皱着眉头,想起方才听见的话,他斩钉截铁的对苏婉纯保证,“我不会有旁的女子,唯有你便足够。” 虽然他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见到的姑娘家也不多,但从尚文君身上可以窥见一二。 那些口口声声爱慕他,要入府做他的女人的那些人,心里不知道多脏呢,看见的是王府的富贵,是他将来的无限可能。 唯有苏婉纯,看见的是他这个人。 不管他是乡村猎户,还是王孙公子,苏婉纯对他的态度都一如往常。 这份心意有多难得? 秦铮觉得自己要是忽略了,当真是要天打雷劈的。 “我只是想让王爷瞧瞧那尚文君是个什么人物,免得还口口声声的要送她什么钗环。”苏婉纯撇了撇嘴,“这等女儿家的贴身物件,要王爷送出去了,人家日日瞧着,不定还要生出什么心思来呢。” 说不得,还能说成什么跟秦铮的定情信物。 光是想想苏婉纯便觉得恶心的慌。 “这次真真是我轻忽了,王妃恕罪。”秦铮似模似样的对她作揖,“将来府里往来的人情节礼,一应都交由王妃掌管,我再不敢胡乱送人东西了。” 这一回,秦铮是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他只说了一句送什么,尚文君便能借着由头来给苏婉纯添堵,若不是早早的跟苏婉纯说开了,以她的脾气,真以为他跟尚文君有什么,说不得二话不说便将人接到了府里来。 到时候说什么可就都晚了。 “这还差不多。”苏婉纯哼了声,脸上好看了不少,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碗快凉的茶水,对玉英吩咐,“前儿蒋家送来的那块羊脂玉还没开始雕琢?让人送回去,就说已经两清,王府也不好平白受人礼物。” 蒋家的姑娘如此给她添堵,苏婉纯要是真真忍下了,她非憋出一身病来不可! 玉英躬身,“奴婢这就去。”她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呢。 第296章 负气 “慢着!” 玉英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秦铮忽然叫住了她。 “王爷,怎么了?” 玉英不明所以的转头来看他,只见秦铮看向苏婉纯道:“这玉是蒋老板送来的,他于我有恩,虽说是他的侄女做错了事情,可这般拂了蒋老板的面子,也不太好?” 因着知道苏婉纯正在气头上,秦铮的声音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虽说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该说这种话,可想起蒋老板的救命之恩,秦铮还是不想让他心生嫌隙。 想来苏婉纯应该会明白自己的心思的? 可他想错了。 “既如此,那王爷自己打算便好。”苏婉纯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她“腾”的一下起身,对着玉英说道:“玉英,我乏了,回去。” 丢下这句话,苏婉纯没再管秦铮,径直离开。 她是真真不知道要怎么说秦铮才好,若是没有蒋老板的授意,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怎敢借着嫡女的名义,打男主一个王爷的主意? 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充愣。 “娘娘,王爷想来也只是重情义而已,您……”玉英也说不下去了。 那尚文君如此的上门挑衅,秦铮却只是斥责了她几句,就连蒋老板的面子也不愿意落,又将苏婉纯放在哪里? 苏婉纯冷笑,“那他可当真是重情重义啊。” 蒋老板用一条三皇子要害他的线索投诚,便能让秦铮对他侄女儿上门挑衅她的举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还是通过她来的交情呢,有朝一日,秦铮自个儿见着了觉得不错的人,怕是直接要将人家的面子抬到府里来了。 她作为王妃,她的脸面竟没有尚文君重要,好,好得很。 原本苏婉纯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想再去理会秦铮。 “打水,去把花厅那儿好好洗洗,今儿用的茶具也都砸碎!” 苏婉纯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此时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气,她随便找了个丫头,吩咐了这一句,便带着玉英收拾行李,回娘家去了。 不管她在王府受了什么样的气,苏府是永远会有她的落脚之地。 玉英没法劝,此事确实是秦铮过分了,她只能跟在自己主子后头帮着收拾行装。 收拾的东西越多,玉英便越是心惊。 这是要去苏府住多久啊? 还回来么? 她想劝,但看着苏婉纯明显怒火滔天的模样,却又不敢开口。 玉英觉着,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为秦铮说了话,那么她在苏婉纯这边的待遇也就跟秦铮差不多了。 夫妻两个吵架,可以床头吵架床尾和,但奴婢要是站不清楚自己的立场,那可就很难说了。 “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婉纯已经带上了两个大大的包袱离开。 “你今儿怎么又来了?”苏二夫人听门房通传,便马不停蹄的前来见苏婉纯,前两天她才回来过,今儿又来,就算是跟娘家感情好,也不带这样的。 秦铮或许不会说什么,可难道苏婉纯就不担心秦立恒知道了心里有意见? 秦立恒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公爹,他可是皇帝。 若要让皇帝不满了,苏婉纯哪里能讨到好去? 二夫人不让苏婉纯回娘家,也是为了她好。 满心的怨愤委屈,在看见二夫人的那一刻便忍不住了,苏婉纯眼眶微红,控诉的看着她,“难道家里没有我的位置了么?既二婶嫌了我,那我走便罢。” 被苏婉纯这幅样子惊了一跳,手上的动作比心思快,苏婉纯还没作势要走,二夫人便将她拉住了,“你这是什么话?便是养你一辈子二婶都乐意,哪里会有嫌了你的意思?” 不等苏婉纯说出什么怨怪的话来,二夫人拉着她坐下,“你怎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可是跟王爷吵架了?” 苏婉纯并没有真的生二夫人的气,不过是有些迁怒而已。 如今她给了台阶,苏婉纯顺着也就下来了,“我哪儿敢跟王爷吵架,便是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偷偷地哭。” 她别开脸,想起方才秦铮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她在王府还有什么地位,不如回家的好。 “你这是什么话,王爷哪儿舍得让你受委屈?二婶可是过来人,看得清,王爷恨不得把你捧在手里呢。” 见苏婉纯这样子,二夫人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缘故。 “年轻的夫妻,哪里有不吵架的呢?就算是你二叔跟我,年轻的时候还常常吵得天崩地裂,谁来劝和都不好使,后来不也慢慢的好了?” 年轻人脾气急,总有一句话说不通便翻脸的时候,尤其是夫妻这样亲密的关系,若是亲近的夫妻,但凡有一个脾气稍微大一些,便越是容易吵架。 苏婉纯撇了撇嘴,“我迟早要被他气死去。” 果然还是孩子脾气,二夫人眼中闪着笑意。 苏婉纯这急脾气,吵起来太正常不过了。 二夫人也只当苏婉纯是一时在气头上,这才回了娘家,也没有多想,叫人去将苏婉纯的院子收拾出来。 “二婶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若不想回王府,便安稳的回家住,住多久二婶都欢迎,你宁姐姐怕是要高兴疯了。” 这么多年,苏宁跟苏婉纯的关系最好,从前二夫人还不理解,自家女儿猴儿似的脾气,苏婉纯又那般端庄,两个人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可后来她也算是明白了。 莫要看苏婉纯看起来老老实实循规蹈矩,实际上她是最有主意不过的人了。 二夫人亲自陪着苏婉纯去收拾院子,还不住的对她道:“你在家也帮我劝一劝宁儿,她还比你大两岁呢,却迟迟不肯成亲,在家里来来去去的蹉跎,这都快成了老姑娘了。” “宁姐姐是有主意的,她不乐意嫁人,说不得心里是有什么打算呢。” “她能有什么打算?我倒是期望着她心里有人了。” 第297章 谁才是恩人 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咱们家出了你这么个王妃娘娘,你姐姐沾你的光,不说去攀那些个侯门望族,京里多数的儿郎,只要是没成亲,她都是当得起的。” 如此,若苏宁心里有人,按着她的脾气,怎么会不肯说出来呢? 若不是她心里的人是个有家室的,那么便只可能她不打算嫁人! 这是二夫人断然不肯接受的了。 苏婉纯没有说话,能帮扶家里的姐妹,她高兴,但此刻她一想到是借着秦铮的光,心里又觉得憋屈。 到底还是她无能,只能靠着秦铮来帮扶家里。 看着苏婉纯明显难看下来了的脸色,二夫人心下一转,很快明白她的不满在何处。 年轻气盛的新嫁娘,在气头上的时候恨不得跟丈夫老死不相往来,可等这口气过了之后,两人依旧会恩爱缱绻。 气的越狠,便意味着她心中越是在意丈夫。 二夫人眼中闪过笑意,却也不敢撩拨她,就怕苏婉纯一时冲动,彻底坏了二人的感情,那她就成了罪人了。 “你今儿先好好休息,记得帮我劝一劝你宁姐姐,家里是不嫌她不嫁人,养一辈子也养得起,可……”二夫人叹了口气。 她不必说,苏婉纯也明白她的意思。 自家人是不会在意苏宁是否出嫁,相反的,比起苏宁出嫁之后不知是否安好的光景,就让她在家中养着更让自家人放心。 但外头的流言蜚语却不会止息,尤其,苏家还出了个王妃娘娘,盯着他们的人更多了。 这一两年苏宁不出嫁也没什么,可亲事总是要定下的,过了年她就十七了,真成了老姑娘。 苏婉纯能够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婶婶放心,我会劝一劝宁姐姐的。” 她就这般,安安稳稳的在苏府住了下来,只可怜了秦铮。 他回过神来,想要去哄哄苏婉纯的时候,却发觉苏婉纯已经不在府里了,一问才知道是回了娘家去。 原本他还以为,今儿能进她的院子了,却不曾想,进是能进,可佳人已不在。 他们俩闹矛盾的时候,苏婉纯确实是会时常去苏府坐坐,跟姐妹诉诉苦。 但晚间到底还是会回来的,可如今…… 她却直接搬了过去,一幅要常住的样子,叫秦铮慌了神。 找来崔嬷嬷想讨个主意,却不想崔嬷嬷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气得臭骂了他一顿。 “蒋老板不过一届商人,哪怕是助了王爷一回,那也是借着娘娘的风来的,您若是心里惦记,可以在旁的地方稍做补偿,哪里用得着堕王妃的脸面来助他人的威风!” 崔嬷嬷气的直发抖,秦铮这样做,不是本末倒置了是什么? 若没有苏婉纯在其中说和,哪怕蒋老板想要搭上王府的线也不可能,若没有苏婉纯在其中调和,秦铮便是听了蒋老板的话,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那件事,如果不是苏婉纯就尽心尽力的布局周全,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秦铮又能如何? 谁能想到,这一遭下来,秦铮不去谢出力、冒险最多的大功臣,反而本末倒置的去谢那蒋老板? 崔嬷嬷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她是苏婉纯怕是早要啐秦铮一脸的。 胳膊肘往外拐,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铮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崔嬷嬷,“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当初到底是那蒋老板给了消息,婉纯这才能……” “那又是谁借这个事情为王爷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让殿下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了福星的印象?”崔嬷嬷紧紧地盯着他,“王爷或许认为,王妃为您忙前忙后,那是应当的。因为您的前程,同样也是王妃的前程,这是本分,可外人卖您人情,那便是冒了天大的险,是情分,更是恩情,故而,您才能不顾王妃的心情,去全了旁人的脸面。” 在崔嬷嬷看来,秦铮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当。 若蒋老板因此得罪了三皇子,闹得他们家破人亡了,秦铮再给遗孀脸面,或许是应该,但她跟苏婉纯将扫尾做得很干净,没有人证物证,三皇子也只能是怀疑而已。 秦铮让蒋玉兰不用入永昌侯府的火坑,这已经是还人情了,不然蒋老板也不会急忙的,又想嫁女,又想送厚礼来维持关系。 就算秦铮心里还有感激,以后寻个机会报答也就是了。 他作为王爷,难道还愁没有还情的机会么? 非得要打苏婉纯的脸,来全他的仁慈? 这是什么道理! 在崔嬷嬷看来,苏婉纯只是被气回了娘家,没有真的跟他撕破脸皮,这已经是够给秦铮脸面的了。 秦铮被寻得头也抬不起来,他呐呐道:“我没想这么多……” 他原本想着自己做的也没有大错,就算让苏婉纯生气了,接下来哄哄也就算完事了。 可被崔嬷嬷一通说开,他才明白,自己这是大错特错。 想到苏婉纯受的委屈他便愧疚难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当即便道:“我这就去苏府给婉纯赔罪,不管她打我骂我,都要把她带回来。” 秦铮蹭的一下起身要往外走,被崔嬷嬷给拉住了,“今儿王妃正在气头上,天色也迟了,您去怕是不合适,让人明日一早送帖子到苏二老爷手里,王妃很看重二老爷跟二夫人,若能有他们求情,王妃也能快一些消气。” 这件事,秦铮办的确实是不妥当,崔嬷嬷也为苏婉纯生气,但一个尚文君,却是不至于让两人翻脸的。 到底,崔嬷嬷还是期盼着秦铮跟苏婉纯能够好好地过日子。 秦铮回过神来,“好。” 他还算听劝,崔嬷嬷也算是松了口气,便又道:“明儿叫上暗夜,老奴也一起去,王妃或许能听进去老奴两句话。” “有劳嬷嬷了。” 诚然,秦铮不明白,崔嬷嬷为什么要让暗夜跟着,但她做事,素来有她的道理,秦铮觉得自己没有崔嬷嬷聪明,也就不再多问了。 第298章 赔罪 就算是姻亲,雍亲王要上门拜会,苏二老爷也没有不见得道理。 二夫人还等着两个小夫妻重归旧好呢,因此就算二老爷不太想见,也不好驳了自家老婆的脸面。 “大哥大嫂一辈子最爱婉纯这个女儿,她就算嫁的再高,受了委屈过得不好,我心里也难受,若她出嫁之后不高兴,反倒是在家里养着的好。” 苏二老爷哼了哼,“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权贵,但养个姑娘的钱还是有的,实在不成,咱们离开京城就是了。” 他实在是看不得苏婉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王府受委屈。 在苏二老爷看来,这都是秦铮造成的,既然他只会惹苏婉纯伤心,那就算身份再高又如何? “你这是什么话!”二夫人重重的推了他一把,“王爷待婉纯还是很好的,只是男人家粗心,总有疏忽的时候,谁是一开始就会体贴人的?等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 这男人嘛,自然是要慢慢调教的。 谁都是这样过来,她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时常跟丈夫争吵? 在苏二夫人看来,秦铮跟苏婉纯,这是正在小夫妻的磨合期呢。 既然已经成了夫妻,哪里又有吵两句就要分开的道理? “那也不能总让婉纯受委屈啊。” 二老爷心虚了,但嘴里犹然不服气。 苏二夫人只觉得眉头直跳,看着他就觉得不顺眼,“别说这些没用的,王爷都来了,别让王爷等久了,我去找婉纯。” 她还没走两步,便瞧见崔嬷嬷迎了过来。 因见过她几回,二夫人也知道,崔嬷嬷帮了苏婉纯颇多,因而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嬷嬷怎么也来了?” “王爷不懂事,惹了王妃难过,老奴忧心娘娘,故而来劝两句。”崔嬷嬷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道:“其实王爷也没那些花花肠子,只是那蒋老板确实是帮了府里点儿小忙,王爷这才想着给他几分脸面,却不想正撞在王妃的气头上。” 这件事确实是秦铮做得不对,崔嬷嬷无可否认,也不想为他解释什么。 但他没有坏心,这也确实是真的。 苏二夫人心里早就有数,不然也不会对雍王府的人这般和颜悦色,听了崔嬷嬷的话,她笑着道:“年轻人,做事总归是不够周全,顾前不顾后,难免会有顾不到身边人的情况,咱们上了年纪,心里自是理解,可娘娘到底气盛,自小又受尽宠爱,是受不得气的……” “到底是王妃娘娘,万千宠爱在一身,又年轻,有脾气是自然的,此事娘娘也确实半点错处都没有。她受了委屈,今儿我来,是替我们家王爷赔罪的。” 崔嬷嬷笑着,见苏二夫人皱起眉头,她心里转了一圈,道:“等一会儿,待王爷同二老爷说完了话,自是要亲自来给娘娘道歉的。” 苏二夫人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亲自将崔嬷嬷引到了苏婉纯的院子。 “这是娘娘出嫁前的闺房。” 崔嬷嬷的目光环绕了院内,处处精致。 目光所及之处,或许用的不是最好的,亦没有王府的尊贵,但却处处彰显着用心。 一看,便知道这是受宠的姑娘才有的待遇。 苏二夫人眼中含笑,“大哥嫂子几乎将所有的心思、宠爱,都放在了婉纯身上,未嫁时,婉纯是当真的万千宠爱在一身。” 比在秦铮身边的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家里家外,嫡枝旁支的人,不论真心假意,都将苏婉纯捧在手里。 而嫁给秦铮之后,地位是高了,在旁人眼中,苏婉纯也算是飞上了枝头变凤凰。 可实际上,苏婉纯却辛苦了许多。 她要讨皇帝欢心,还得逼着自己端庄贤淑有本事,做众人眼中合格的雍王妃,却依旧有许多人因为她的商家出身而攻击她。 若只是如此,那也只能算是在其位谋其政,理所应当的事,一如苏婉纯承受了全族的宠爱,便要支撑起整个苏家来一样。 可……秦铮明明将苏婉纯受的委屈和压力看在眼里,却还是没有心疼她半分,反而一而再的给她委屈受。 实在是不应当。 崔嬷嬷听得出苏二夫人的言下之意,但她一点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确实是秦铮犯了错。 “娘娘有福气。”她笑着恭维。 二夫人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了兴致,让人去通传苏婉纯一声。 “嬷嬷怎么来了?”苏婉纯迎上去,拉着崔嬷嬷的手,“如今外头天气热起来,正午日头最毒,您这时候出门,若中了暑气可怎么好?” “娘娘与殿下不和,老奴养老心里也不安。”崔嬷嬷拍了拍苏婉纯的手背,又数落了秦铮一通,“……便是殿下有不妥处,他并非有心,娘娘教教他便是了,殿下不是听不进去话的,又何苦气着了自己?” 这几个月以来,又是赶路,又是父母丧事,又有府里的刁奴不安分,苏婉纯没有一刻空着的时候。 来之前,崔嬷嬷为了让秦铮看见,故意去找季老打听了苏婉纯的身体状况。 得知她表面虽然健壮,但内里却很虚弱,本来只是做给秦铮瞧瞧,但崔嬷嬷心里也担忧起来。 “王爷心有成算,我便是有不满,又哪里敢去讨王爷的嫌呢?”苏婉纯摇了摇头,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秦铮自己要将蒋老板当恩人,难道苏婉纯还能去说不许他记情不成? 那她成什么人了。 可苏婉纯心里就是不痛快,也没法给秦铮好脸,为了避免两看相厌,她这才直接回了娘家。 “王爷只是一时心里没有转过弯来,他已经知道错了,娘娘若是在心气儿不顺,打他两下便是。” “我哪里敢打王爷,回头要让人说我不恭顺了。”苏婉纯觉得好笑,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崔嬷嬷这是要教她违背天命么? “话可不能这样说,谁家夫妻内地里不打两下?哪儿能说这样就是不恭顺呢?” 这明明叫闺房之乐。 第299章 态度 崔嬷嬷显然带着揶揄调笑意味的话,逗笑了她自己,也让玉英忍俊不禁。 苏婉纯红了脸,有些恼羞的转过身去,“嬷嬷这是什么话,我是不敢违逆王爷的。” 听她这语气,显然是还气着呢,想到来时秦铮那瞻前顾后的模样,崔嬷嬷暗暗叹了口气,“王爷已经知道错了,来找娘娘赔罪呢,便是娘娘在气头上,也给王爷一个分辩的机会?” 不然改天,秦铮懊恼不已,就得到苏婉纯院前磕头赔罪了。 这话有威胁之意,崔嬷嬷不敢说。 苏婉纯可是连秦铮都能说甩脸子就甩脸子的,又正在气头上,她惹恼了苏婉纯,半点好处都没有。 “要分辩就分辩。”苏婉纯轻哼了声,“左右不摆出态度来,我是不会回王府去的,在家里住着挺好。” 秦铮为了一个蒋老板,在就差对着她的脸甩耳光了,若只是口头道歉,没有半分诚意的话,苏婉纯心里这股气也没有那么容易消。 苏婉纯觉得自己很硬气,但这话落在崔嬷嬷的耳中,就是要松口的意思了。 她松了口气,苏婉纯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易怒不好哄,这就好。 做王妃的,有脾气是应当,但若是得理不饶人,那就不好了。 看来,苏婉纯的教养还是不错。 崔嬷嬷陪着笑,“那是自然,若王爷不摆出态度来,奴婢都看不过去了,又何至于上门来给娘娘赔罪呢?” “那还差不多。” 苏婉纯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崔嬷嬷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状,立马给玉英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收拾行李,一会儿跟秦铮回去。 而玉英却八风不动。 “嬷嬷别急,回不回的,一会儿见了王爷再说。” 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三言两语就能被搪塞过去。 崔嬷嬷说秦铮作出了态度来,苏婉纯没有亲眼见着,是不会松口的。 来这一遭,崔嬷嬷能做的已经做了,见苏婉纯坚持,她也不好在说什么,只盼着秦铮能给点儿力,万莫要关键时刻掉链子才好。 她正想着,秦铮便过来了。 苏府自是不能让他随意行走的,带着他来的,还有苏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娘娘,小姐打算下月末去护国寺祈福上香,夫人让奴才请娘娘一道。” “下个月……若错开了秋猎时节,我自是会去的。” 不说先头就答应了秦立恒,就算是秦立恒后提的让他们一同去秋猎,苏婉纯也没有让苏宁越过皇帝的心思。 得了这话,管事妈妈已经知足,“那奴婢便去回了夫人。” 秦铮后脚进来,见着苏婉纯端坐在庭前,忙迎了过去。 “婉纯……”他观察着苏婉纯的脸色,“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这才让你受了委屈,那玉我已经让人送回给蒋老板去了,你别再生气了。” 苏婉纯微微变色,“我哪里敢影响王爷的打算,也不是因一块玉而生气。” 那块玉是好,但王府库房里也不是没有更好的,更何况苏婉纯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金啊玉啊的。 她气恼的是,秦铮为了一个蒋老板,而不在乎她的感受。 蒋老板是哪根葱? 尚文君都骑到她头上放肆了,秦铮还因为一个劳什子的蒋老板,而让苏婉纯忍下这口气。 这份委屈,苏婉纯忍不了。 她也知道,当场跟秦铮翻脸不好,容易让人趁虚而入,但她就是忍不下这份脾气。 “是我糊涂,是我的不对,你别恼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秦铮深情款款的拉着她的手,“你一不理我,我就浑身难受,你不在家,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的眼下确实是带着几分青黑,神色间也很是疲惫。 看着他这幅样子,苏婉纯确实是心软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我不觉得你应该什么都听我的,也不想牢牢地把你掌控在手里,我并非悍妇,可王爷,你做事,得心里有数,孰轻孰重得想清楚了再办。”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秦铮,“今儿是惹了我不快,或许我不会跟你计较太多,可来日在外头,对着父皇,你难道也要因为那劳什子不相干得人,惹父皇生气么?” 有时候秦铮做事,分不清楚远近亲疏,这不是小问题。 落到秦立恒眼中,那便是一个是非不分。 以后哪里还敢将重要的事情交到他的手里去? 秦铮这一回犯的错不是很大,但是这个态度的问题,却是不小的。 “我……我知道了。”秦铮低了头,他没有想到,苏婉纯正在气头上,却能够管中窥豹看见他的问题,并且还在为他操心。 相比起来,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太不该了。 “我真是个混账!” 他懊恼又愧疚,可是愧疚的次数太多了,每每又做不出什么弥补的事情来,虽说苏婉纯瞧这还会心软,但却没有了安慰他的心。 在王爷的位置上,秦铮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苏婉纯也是一样。 若要当真深究起来,她觉得他们俩也就是半斤八两。 话说开了,苏婉纯也无意要跟秦铮一味地僵持下去,便松口让玉英收拾行李,回王府去了。 刚刚和好的夫妻两个,肩并着肩往外走。 才出了院子,便瞧见苏宁跟暗夜站在一起说话。 “他们俩怎么这么熟了?” 秦铮觉得有些奇怪。 “暗夜救过我堂姐的命,王爷忘了,当日我见着堂姐,就是借暗夜的名。” 秦铮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苏婉纯提起了,他一回忆,好似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他顿时便笑了起来,“没想到暗夜看起来冷心冷情的,还是个热心肠。” “是跟我堂姐有缘分。”苏婉纯如此道。 因苏宁的事情,她也十分的感激暗夜,因而,他虽以侍卫的身份住在府里,实际上却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还有人伺候,每日的吃穿用度跟无药相差无几。 之前秦铮还一直以为,苏婉纯对暗夜的生活这般尽心,是因为暗夜是他的侍卫统领,想要让暗夜更尽心的办事呢。 第300章 雄鹰燕雀 现在回想起来,还好没跟苏婉纯提过,真真是丢死人了。 这也真的让秦铮认识到了,有些事情,不能自以为如何,得各方各面的看见、考量了才知道真相。 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秦铮决定,要将暗夜的待遇再提一档。 他救的是苏婉纯的姐妹,那便也是他的姐妹,待遇自是不能差的。 才离开了一日,再回王府,苏婉纯却觉得恍若隔世。 秦铮拉着她的手,道:“以后我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妥的,你直接跟我说,打我骂我的都行,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一走,府里上下都乱套了,他的心也丢了。 于秦铮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还要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苏婉纯道:“我不过是不想跟你发生冲突罢了,我先回家住两天,咱们都能安生,待冷静下来了,再把话说通,也不伤感情,两全其美。” “不是的,你一走,我便不能安生了。”秦铮真心实意的道:“我做的不妥,你无论打骂,或者说什么难听的话,都不会伤了我对你的感情,你一言不发的离开,才是真的让我伤心。” 苏婉纯哑然,她是真的为了避免冲突,这才暂时负气离开,但在秦铮的眼中,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这一遭,让秦铮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何尝不是让苏婉纯知道了自己的错漏之处呢? “……我知道了。” 她或许跟秦铮在看待问题的眼光上有分歧,她认为争吵会伤感情,但秦铮好像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见她应了下来,秦铮笑的春风满面,一如孩童,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木簪子来,“我亲手给你刻的,喜欢么?” 为了这根簪子,他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好木头,才堪堪能入眼。 虽说手法稚嫩,但一点一滴,都能看出用心来。 苏婉纯只觉得冰凉的木簪,入手滚烫,“我又不缺首饰戴,你这是何必……” “我想给你最好的。” 虽说那尚文君人品不好,但看着苏婉纯欢喜的模样,秦铮觉得,她给的建议还不错。 “我本想给你雕个玉簪,可那匠人可恶,说玉簪子没有年的功夫必不能成,以我如今的水平,只能雕个这样的。” 似乎担心苏婉纯嫌弃,秦铮又保证,“等我多练练,用不着年,我一定给你雕个好看的玉簪来!” 木料再如何的昂贵珍惜,在秦铮的眼中,到底是比不得上好的金银玉器值钱,这一遭,确实是让苏婉纯受委屈了。 小小的木簪,也配不起苏婉纯如今的身份。 “这已经很好了,你用不着再费心。”苏婉纯眼中带笑,余光却瞥见了秦铮手上的猩红,她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伤了?” 秦铮面露尴尬,立马想要把手藏起来,“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苏婉纯却不说话,一双含情秋水眸紧紧地盯着他看。 看的秦铮脸红,他低着头,呐呐的道:“是我笨手笨脚的,那雕刻刀也不听话。” 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等待被责骂的孩子,苏婉纯心里就软了。 “我什么都不缺,你用不着特意去学这些。”她拉着秦铮到一旁,为他细细的上药包扎,“你做这些外物,倒不如多读读书,学学骑射,让父皇和天下人认可你,我更高兴。” “那……你不喜欢么?” 苏婉纯无奈,“自然是喜欢的,但你是王爷,既然享了王爷供奉,就得做出一番成绩来,我听说,近日京畿卫营里,总有说你是靠着父亲才得了今儿的风光,你也许久没去了?” 这类风花雪月的事情,确实是很能讨得女子欢心不假,但苏婉纯更在意的,还是秦铮的处境。 现如今,秦立恒对他是满心的愧疚,自然是满腔父爱无处发。 可人情总是不能一味地索取,若秦铮做错的事情多了,终有一日,秦立恒会对他失望。 现实逼迫他不得不站起来面对,早日成为一位合格的王爷。 苏婉纯虽然在一旁看着心疼,但却什么都不能做,除了为他保障好后勤,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之外,便只能紧盯着他,硬下心肠。 总不能因为心疼而蒙住秦铮的眼睛。 “那些人说话难听的紧,我心里难受,索性就懒得去了。”秦铮任由她为自己上药,伤口刺痛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反而同孩子一般,气哼哼的告状。 “你是不知道,军里那些子,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侮辱人的很!我心里生气。” 苏婉纯对着他手心的伤按下去,听着秦铮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这才消了点儿气。 “去京畿卫,是你自己要求的,既然去了,便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有人说话难听,便用实力让他们闭嘴便是!你索性不去了,人家便认为你是怕了,在逃避。” 她紧紧盯着秦铮的眼睛,“逃避,是懦夫的举止,你是懦夫么?你告诉我,在军里,逃兵该如何?” 苏婉纯心里明白,或许有人心里不服秦铮,但让他听见的,或许不是偶然。 “逃者,格杀勿论。”秦铮避开她刺人的视线,“可我……” “你是从过军的人,便是我都知道,军营里实力为上,想要让人心服口服,不容易,但你真的不能做到么?” 似钱虎钱豹那样的精锐,都对秦铮的本事赞誉有加,那可是西北重军,苏婉纯来京城这么些日子,所听所见也不少,知道西北的飞鹰军乃朝廷铁骑,战力非京城这些安逸的将士们可比。 就连朝廷最好的飞鹰军之中的精锐,都对秦铮的本事很满意,他不能让京畿卫的人服气? 苏婉纯不信。 对上她的眼睛,秦铮恍然,“不,我不是懦夫,我能够让人心服口服。” “那些嚼舌根的,或有心怀恶意,想要毁掉你的心性,让你从雄鹰变成燕雀,可我一直相信,你从不是燕雀粉蝶之流,雄鹰心胸宽广,不会跟蝼蚁一般见识,而也无人敢去挑衅雄鹰的威严。” 第301章 不同旁人 “我的丈夫,要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让我能在所有人的面前抬头挺胸,不用受那窝囊气,你可明白?” 苏婉纯的眼中,带着勃勃野心,燃烧着的火光,是世间女儿大多都没有的抱负。 或许如今的秦铮不是人们眼中合格的皇子,也不够格做朝中仅此一位的王爷,但她就是要驱使秦铮让所有人都闭嘴。 身为女子,除经商外,苏婉纯无法去建功立业。 但没关系,秦铮可以。 看着她的眼睛,秦铮莫名回忆起了在西北塞外遇见的雄鹰猛兽,他恍惚间明白,苏婉纯想要借着他的手,实现自己的抱负。 说是利用,但没有关系,秦铮愿意将苏婉纯捧上神位。 她想要他做的事情,他都愿意。 被打压得似乎泯灭了的心性,此时又回来了。 “我明白了,断然不会让你失望。” 不需要多长的时间,苏婉纯便不会再对任何人低头。 秦铮重燃斗志,收拾收拾便往练武场去,明儿开始,他再不会缺席京畿卫点卯。 而苏婉纯,在他离开之后,便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将暗夜叫到身前来,“王爷在京畿卫里的处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虽面无表情,但暗夜却觉得山雨欲来,“奴确知晓。” “那为何从未回报!”苏婉纯一拍桌子,“当真是我同王爷对你太仁慈了,让你忘了本分?就连主子欺辱都能忍下了么?!” “是王爷的吩咐。”暗夜垂眸。 他虽听苏婉纯的调遣,但真正的主子,到底还是秦铮。 只要秦铮开了口,他便无有不应的。 瞒着苏婉纯京畿卫的事情,这是再小不过一件事。 看着他这副死样子,苏婉纯简直要气笑了,“君忧臣辱,君若受辱呢?” “臣死。” 暗夜单膝跪地,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悔意。 哪怕因此事苏婉纯要处死他,他依旧不后悔遵从了主子的吩咐。 只是……他只舍不得心中之人,自此以后,便生死永隔了,他连远远看着她的资格都即将失去。 暗夜轻轻地闭着眼睛,等候宣判的降临。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看着王爷受辱!”苏婉纯更生气了,指着他的纤纤玉指开始颤抖,恨不得上去打他两巴掌。 “这是王爷的吩咐。” 紧紧攥着粉拳,苏婉纯狠狠地一锤桌子,“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听话,那以后也不用到我跟前来了!” 不是要处死他? 暗夜愕然,连惯用的表情都险些绷不住,意外的看向苏婉纯。 落到苏婉纯眼中,却像是惊讶她的话一般,难道她离了暗夜便没人保护了么? “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王府里的护卫多着呢,她又不是秦铮,用不着应对那些明里暗里的刺杀。 暗夜又低下头,“奴告退。” 他走了,苏婉纯却越想越气,甩手砸了个茶盏,对着玉英便抱怨,“你看看,看看他什么态度,哪里帮我当主子了!” 这倒不像是主子不满奴才,好像是朋友之间的气恼一般。 玉英眼中闪着笑意,“娘娘若是恼了他,同王爷说一声,赶出去便是了,自有人接他的班。” “那倒是不至于。”苏婉纯顿时收了气恼,“暗夜的脾气虽然愁人得很,但本事却是不错的。” 他是个人才,苏婉纯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气恼而让秦铮损失这个人才。 那显然是赔本的买卖。 这脸色变化快的,活像个孩子一般,玉英眼中闪过笑意,又想起了一件事,“娘娘,太后宫里的人又来了,说是要请您秋猎时面见太后呢。” 自她入主雍王府开始,太后便派人来唤她入宫了,只是当时她父亲新丧,她没那个心情,又正好秦立恒许了她三月不见客,便以此由头回了太后。 谁曾想,来的人却很是蛮横,非要让苏婉纯去不可,就连皇帝的口谕都以孝道为名不放心上。 见来者不善,苏婉纯便不曾理会,谁曾想,这一个月来,太后便派了三四拨人来让她入宫,无果之后,便说秋猎时见。 被太后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召见,拒绝后也不见惩罚,不管落到谁身上,谁都要受宠若惊了。 可如此这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安好心,苏婉纯会欢喜才怪了。 “若太后也参与秋猎,自然是要拜见的。” 到时候苏婉纯不想见都不行。 “您拒绝了太后这么多次,想来太后心里会有不满呢。” 当朝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连秦立恒这个当皇帝的本人,碍于孝道都得给两分面子,如今苏婉纯却实实在在的不给太后脸面,虽说崔嬷嬷没说什么,也不曾劝过一次,但玉英心中就是有所不安。 “我不见客,不赴约,是父皇有言在先,我不过遵从圣旨罢了,太后的口谕,难道还越得过圣旨去不曾?” 只要有理有据,就算太后想要为难她,也会被打成无理取闹。 秦立恒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召见她的事情,若是有意,早透出些意思来了。 可至今,秦立恒那边却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似的,就连上回,来让季老看身子时,也从不曾提起过这件事。 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母子两个的关系都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苏婉纯套打好关系的是秦立恒,跟太后,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玉英似懂非懂,但瞧着苏婉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也就不着急了。 不再跟苏婉纯提这些事情,玉英转而说起了夏日里的果子好。 因答应了季老今年得多要些百果酒,再算上给秦立恒送去的,需要的果子可是不少,而且都得是最好的。 苏婉纯对此事十分的上心,听玉英这般一说,她当场便有了去庄上看看的心思。 “这时候还早,果子下的不多,不若待秋猎之后,果子都熟了,娘娘再去庄上游玩,还能亲手摘果子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苏婉纯应了,“到了该发月钱的日子,铺面里头的收益到了没?” “到了。”玉英端了账本子跟银票来,小心的看着苏婉纯的脸色。 “数目好似不大对。” 第302章 生意 粗粗的点了一遍,苏婉纯挑眉看向玉英,等着她的解释。 她不相信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管事,会做那目光短浅的贪墨之事,明知她会月月查账,这样做,便是断了自己的生路。 谁也不是傻子。 玉英抿了抿唇,道:“最近京里来了个淮南的商人,开了家酒楼,就在咱家酒楼的边上,他们楼里有秦淮乐姬,歌声妖娆,据说舞姿也十分动人,客人都去那边了。” 京里的有钱人就那么多,去那秦淮酒楼的人多了,苏婉纯开的酒楼自然光顾的人会少。 早前,苏婉纯将酒楼开起来,主打新鲜味美,其中的布置也十分雅致,不乏从王府里出去的摆件。 如今新开的那家酒楼,这些做的虽说比不得苏婉纯这儿精细,但只单单冲着喝酒听曲儿这一条,便能吸引不少人了。 更何况,人家并不做皮肉生意,乐姬舞姬,是真真切切的卖艺不卖身,因而也算不得是秦楼楚馆。 这一手擦边球打得漂亮,既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和对美人儿的喜爱,却又不让姑娘陪客,真算起来,只能算是请来助兴的罢了,并不能作为常见花楼视之,名声又好听了一层。 单从玉英这儿打听,苏婉纯便知道,那位淮南商人是个人物。 她不禁心生好奇,“过两日,咱们也去瞧瞧,看看新鲜。” 跟军队的生意稳定下来,苏婉纯本人是不靠着这酒楼的收益过活的,可那酒楼到底是苏家的产业,既然收益渐少,那便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娘娘!”玉英不赞同的看着她,“那到底是有姑娘的楼子,您怎么好去啊!” 虽说那酒楼说起来不是秦楼楚馆,但毕竟有唱歌跳舞的姑娘,在玉英的心中,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苏婉纯疑惑,“难道地方便没有女子进去?” 既然说了是酒楼,又开门做生意,那便没有只接待男客的道理。 再者,也不是只有男人喜欢看美人听曲儿的,女子也一样喜欢,至少苏婉纯是喜欢的。 京里手里有钱的女子不少,反而比男人更多一些,既然那酒楼都能抢了苏家酒楼的生意,便说明对方不是局限的人。 如此一来,让人耳目一新的同时,大把的钱财也能进兜里,对于这样的手段,苏婉纯还是很赞赏的。 “这……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地方瞧着就不干净,您去怕是不合适。” 玉英依旧坚持,寻常的妇人去那种酒楼吃饭便罢了,苏婉纯是位王妃,她去算怎么回事儿。 “人家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苏婉纯不听劝,“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请王爷一道不就得了?” 玉英不同意她去,说来说去也就是名声二字。 若有秦铮跟着,这一切的问题将不是问题。 “娘娘!”玉英跺脚,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从前苏婉纯还是听得进去话的,如今怎么…… “就这么定了!你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玉英还能如何? 只能捏着鼻子敢怒不敢言,呐呐的应了。 她转过头便将这件事报给秦铮,期盼着秦铮能帮着劝劝。 谁知道,秦铮一听她说起了那酒楼,也起了兴趣,“你去回王妃,我后日沐休,一道去瞧瞧新鲜。” 玉英张了张嘴,见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般,她做奴婢的,在主子行事不妥的时候能劝两句,但到底还是要听话的。 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赞同,可玉英还是很老实的去准备了。 不敢再有请说客的心。 这间酒楼开在内城边上,距苏家酒楼也就一刻钟的车程,精致而高耸的三层楼上,飘着烟雾一般细软的天青色薄纱,由内而外看去,尤像是绵绵细雨一般。 酒楼的小二见了雍亲王府马车,忙迎上来,殷勤的牵马去喂,又叠声为两人介绍酒楼的特色。 “我家大厨最善一手蟹粉狮子头,王爷王妃来了,可要尝尝?” “自是要品尝的,上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苏婉纯跟着他一路往上走,站在窗前,看着京城街景,只觉得胸中豁然开朗,“能在京城建这样一座酒楼,想来你们东家的财力也不弱啊。” 小二笑的无懈可击,“京城富贵繁华,乃中兴之地,天子脚下,咱东家向往的很,即要来京城做生意,自是要拿出浑身解数了。” 苏婉纯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让小二先下去。 丝竹声缓缓响起,身姿娇美的舞娘款款而出,不仅舞姿轻盈,就连一旁奏乐的女子,也生的十分美貌。 难得的是,她们虽生的貌美,但却并没有轻佻的行止。 即便有女客,也并不会觉得她们不尊重。 “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苏婉纯撑着下巴,一边看京城的街景,一边看底下美人轻歌曼舞,手里碰上一杯清茶,只觉得这日子再舒坦也没有了。 秦铮久久不言,沉默到苏婉纯都奇怪,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这酒楼不规矩。”秦铮面色沉沉,几乎要滴出墨来。 闻言,苏婉纯更疑惑了,她狐疑的看了眼下头正跳舞的姑娘,“挺规矩的呀。” 别是秦铮心里不规矩,才看什么都不规矩? 她想到哪里去了,秦铮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苏婉纯拉到自己身边来,指了一个方向让她看,“那是哪儿?” “哪儿啊?”苏婉纯看过去,远处熟悉的红墙绿瓦映入眼帘。 宫门王府,只要是皇族,府邸都是红墙绿瓦。 这里三层高,能瞧见一角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是皇宫。”秦铮目光沉沉,“不过一酒楼,便做成遥遥眺望皇宫的模样,这东家想做什么?” 这种事情哪里是一个商人能够染指的,可这酒楼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开了,每天来往无数,难道就无人察觉么? 或许……是有人知道了,但却不敢告诉。 舌根轻抵上颚,苏婉纯攥住了手,故作轻松道:“不过就是能眺望到皇宫的一角而已,这能算得个什么?” 第303章 兄弟 许是因第一印象不错,见秦铮不说话,苏婉纯又紧接着道:“也未必有人注意了这个,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若无心便可大不敬,那人人都能无心了,要规矩律法做什么。”秦铮不赞同的看向她。 不论这酒楼的东家是有心或者无心,他都实实在在做了大不敬的举止,那便不能听之任之。 如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还有谁将皇帝威严看在眼中? 只仅仅有了这个苗头,便要掐灭了去! 苏婉纯刚想开口,轻轻响起了叩门的动静,她当即便闭了嘴。 原是小二上菜来。 淮扬菜口味清新,用料却极讲究。 于习惯了重口味的京城人而言,这味道有些淡了,可细细品尝起来,却觉得回味无穷。 苏婉纯吃了两口,觉得喜欢极了,扭头去看秦铮。 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苏婉纯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儿,是真的被秦铮惦记上了。 也不知他是真的为了维护皇帝威严,还是为她抢生意来的。 若为了秦立恒做的事情,自然是理所应当,但若仅仅只是为了她,那便有些不值当了。 这段时间秦铮确实是有长进,至少苏婉纯从他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他心里真实的打算了。 这是个好现象,只是可惜了这酒楼。 厨师的手艺跟揽客的点子都是极好的,却败在了摆阔的细节上头。 苏婉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这酒楼的东家可惜。 夫妻两个心里都藏了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都只是寥寥尝了两口。 他们打算打道回府,下楼之际,却遇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二哥二嫂怎么也来这儿吃饭?”三皇子笑眯眯地看着肩并肩走路的两人,“我记着,二嫂名下也是有酒楼的,如今怎的到旁人店里光顾了?” 苏婉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这位三皇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说话也带着恶意,索性便不收着了,“三弟名下也有田庄铺面,吃穿用度不一而足,怎么还是要到外头来买?” 似乎是没想到苏婉纯会顶嘴,三皇子脸色略变了变,看着苏婉纯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 秦铮察觉到了,上前一步将苏婉纯护在身后,“都说这里好,猎奇而已,如今一观,不过如此。”他上下打量了三皇子一眼,“与三弟倒是很合适。” 他不想再跟三皇子说话,直接越过他就走了。 再离开之前,苏婉纯的眼神落在了三皇子身后那貌美的男子身上。 跟在皇子身前,又过于美貌的男人,总是会让人多想,但这名美男子,却很难让人将难听的话附着在他身上。 哪怕穿着打扮并不富贵,但他的脸,便透露出尊贵二字来。 对上苏婉纯的视线,他不仅没有规规矩矩的避开,反而还俏皮又暧昧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当真轻佻。 苏婉纯推翻了之前心里的想法,直接将他打在三皇子娈宠的位置上。 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秦铮身侧的暗夜,却道:“方才站在三皇子身边的那名男子,是这酒楼的东家。” 竟那般美貌? 不仅是苏婉纯,就连秦铮也意外了一下。 虽说方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三皇子身上,但却并不意味着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男子。 那般艳色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是会被人轻易忽视了的存在。 秦铮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看来,我那三弟当真跟这酒楼关系不浅呢。” 苏婉纯听了,心思飞快地活络起来。 三皇子跟这酒楼的东家看着关系不错,而这酒楼却又有不规矩的行止,这其中能做多少文章? 捏着手心,苏婉纯盘算了起来。 一直回到府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落了地,两人洗漱换好了干净柔软的寝衣,秦铮才道:“明日大朝会,我将此事写折子递上去,参三弟一本如何?” 其实,就算三皇子屡次不安好心,那到底是他有血亲的兄弟,秦铮都不想做的太绝,奈何苏婉纯是在是不喜他,这才想要如此举动,哄苏婉纯高兴。 原本秦铮以为,苏婉纯会很赞同这样做,却不想她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回了。 “这样不妥。”她拉着秦铮坐下,“你与三弟,都是父皇的儿子,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此事,父皇的面上也过不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真当众责罚了三皇子,父皇心里会好受么?” 自家的儿,就算是再如何的不争气,那也是自家的。 三皇子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是秦立恒的面子,秦铮也是一般。 那三皇子可以做不轨的举动,但秦铮却还是要给秦立恒留面子。 若不然,他与三皇子之流有什么分别? 秦铮转过头看向她,“你是怎么想的?” “悄悄地跟父皇说明此事,只简单阐述即可,无需多言,父皇自然会去查,到时候要责罚要如何,都是父皇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如此一来,给秦立恒留了脸面,也不会让他觉得儿子兄弟阋墙。 还全了秦铮在他心中宽厚仁德的兄长形象。 一箭三雕。 跟三皇子的所作所为比起来,高下立现。 秦铮想了想,觉得苏婉纯的想法不错,旁的便罢,主要是给秦立恒留了脸面,这是秦铮最为满意的。 “那就听你的。” 孺子可教也。 苏婉纯露出了个满意的笑,“你记得言辞和善一些,你是兄长,发现了弟弟的不妥,应当是要好好教导,可你到底与三皇子不亲近,教导他的事儿,只能由父皇来做。” 如此的步步算计,兄弟如仇人。 本来兄弟手足,乃世间至亲不该如此,一如苏婉纯跟苏宁,坦诚相对。 但皇家,跟至高无上的权力比起来,莫要说亲朋兄弟,哪怕是生身父母说不得也会反目。 从一开始,苏婉纯便不敢将三皇子当做秦铮的兄弟看待。 当真要比较起来,钱虎兄弟反而要跟秦铮更像亲兄弟一些。 第303章 兄弟 许是因第一印象不错,见秦铮不说话,苏婉纯又紧接着道:“也未必有人注意了这个,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若无心便可大不敬,那人人都能无心了,要规矩律法做什么。”秦铮不赞同的看向她。 不论这酒楼的东家是有心或者无心,他都实实在在做了大不敬的举止,那便不能听之任之。 如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还有谁将皇帝威严看在眼中? 只仅仅有了这个苗头,便要掐灭了去! 苏婉纯刚想开口,轻轻响起了叩门的动静,她当即便闭了嘴。 原是小二上菜来。 淮扬菜口味清新,用料却极讲究。 于习惯了重口味的京城人而言,这味道有些淡了,可细细品尝起来,却觉得回味无穷。 苏婉纯吃了两口,觉得喜欢极了,扭头去看秦铮。 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苏婉纯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儿,是真的被秦铮惦记上了。 也不知他是真的为了维护皇帝威严,还是为她抢生意来的。 若为了秦立恒做的事情,自然是理所应当,但若仅仅只是为了她,那便有些不值当了。 这段时间秦铮确实是有长进,至少苏婉纯从他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他心里真实的打算了。 这是个好现象,只是可惜了这酒楼。 厨师的手艺跟揽客的点子都是极好的,却败在了摆阔的细节上头。 苏婉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这酒楼的东家可惜。 夫妻两个心里都藏了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都只是寥寥尝了两口。 他们打算打道回府,下楼之际,却遇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二哥二嫂怎么也来这儿吃饭?”三皇子笑眯眯地看着肩并肩走路的两人,“我记着,二嫂名下也是有酒楼的,如今怎的到旁人店里光顾了?” 苏婉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这位三皇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说话也带着恶意,索性便不收着了,“三弟名下也有田庄铺面,吃穿用度不一而足,怎么还是要到外头来买?” 似乎是没想到苏婉纯会顶嘴,三皇子脸色略变了变,看着苏婉纯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 秦铮察觉到了,上前一步将苏婉纯护在身后,“都说这里好,猎奇而已,如今一观,不过如此。”他上下打量了三皇子一眼,“与三弟倒是很合适。” 他不想再跟三皇子说话,直接越过他就走了。 再离开之前,苏婉纯的眼神落在了三皇子身后那貌美的男子身上。 跟在皇子身前,又过于美貌的男人,总是会让人多想,但这名美男子,却很难让人将难听的话附着在他身上。 哪怕穿着打扮并不富贵,但他的脸,便透露出尊贵二字来。 对上苏婉纯的视线,他不仅没有规规矩矩的避开,反而还俏皮又暧昧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当真轻佻。 苏婉纯推翻了之前心里的想法,直接将他打在三皇子娈宠的位置上。 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秦铮身侧的暗夜,却道:“方才站在三皇子身边的那名男子,是这酒楼的东家。” 竟那般美貌? 不仅是苏婉纯,就连秦铮也意外了一下。 虽说方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三皇子身上,但却并不意味着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男子。 那般艳色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是会被人轻易忽视了的存在。 秦铮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看来,我那三弟当真跟这酒楼关系不浅呢。” 苏婉纯听了,心思飞快地活络起来。 三皇子跟这酒楼的东家看着关系不错,而这酒楼却又有不规矩的行止,这其中能做多少文章? 捏着手心,苏婉纯盘算了起来。 一直回到府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落了地,两人洗漱换好了干净柔软的寝衣,秦铮才道:“明日大朝会,我将此事写折子递上去,参三弟一本如何?” 其实,就算三皇子屡次不安好心,那到底是他有血亲的兄弟,秦铮都不想做的太绝,奈何苏婉纯是在是不喜他,这才想要如此举动,哄苏婉纯高兴。 原本秦铮以为,苏婉纯会很赞同这样做,却不想她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回了。 “这样不妥。”她拉着秦铮坐下,“你与三弟,都是父皇的儿子,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此事,父皇的面上也过不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真当众责罚了三皇子,父皇心里会好受么?” 自家的儿,就算是再如何的不争气,那也是自家的。 三皇子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是秦立恒的面子,秦铮也是一般。 那三皇子可以做不轨的举动,但秦铮却还是要给秦立恒留面子。 若不然,他与三皇子之流有什么分别? 秦铮转过头看向她,“你是怎么想的?” “悄悄地跟父皇说明此事,只简单阐述即可,无需多言,父皇自然会去查,到时候要责罚要如何,都是父皇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如此一来,给秦立恒留了脸面,也不会让他觉得儿子兄弟阋墙。 还全了秦铮在他心中宽厚仁德的兄长形象。 一箭三雕。 跟三皇子的所作所为比起来,高下立现。 秦铮想了想,觉得苏婉纯的想法不错,旁的便罢,主要是给秦立恒留了脸面,这是秦铮最为满意的。 “那就听你的。” 孺子可教也。 苏婉纯露出了个满意的笑,“你记得言辞和善一些,你是兄长,发现了弟弟的不妥,应当是要好好教导,可你到底与三皇子不亲近,教导他的事儿,只能由父皇来做。” 如此的步步算计,兄弟如仇人。 本来兄弟手足,乃世间至亲不该如此,一如苏婉纯跟苏宁,坦诚相对。 但皇家,跟至高无上的权力比起来,莫要说亲朋兄弟,哪怕是生身父母说不得也会反目。 从一开始,苏婉纯便不敢将三皇子当做秦铮的兄弟看待。 当真要比较起来,钱虎兄弟反而要跟秦铮更像亲兄弟一些。 第304章 父子 秦铮很听话,在大朝会过后便递了帖子求见秦立恒。 对于他的到来,秦立恒显然很意外,但他却也很欢喜。 自秦铮回京以来,他从未主动拜会过,唯有秦立恒上门去看看他,亦或者是在空闲的时候派人去将秦铮请来说说话,增进父子亲情。 如今秦铮主动的到来,让秦立恒欣喜又紧张,叠声吩咐贴身伺候的李公公,“让御膳房送铮儿爱吃的豌豆黄来,茶换成银针,让宫人们都下去,别站这儿碍眼。” 秦立恒力求将原本庄严肃穆的御膳房布置成让秦铮觉得自在的模样。 首当其冲要赶走的,便是那些日日面无表情的宫人们。 若非李公公识趣,跟秦铮见过几面不说,也能跟苏婉纯说得上话,秦立恒也会将他给赶出去。 面上一一应着,李公公心中却不由得庆幸,幸好他没有在秦立恒面前说过秦铮半点不好,瞧这看中的架势,一旦秦铮的本事能得到他人认可,说不得太子之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哪怕不能,这位爷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人物。 面对秦铮,他只能小心再小心,讨好再讨好。 “参见父皇。” 秦铮来了,便要对秦立恒行大礼。 在他的膝盖触碰到地面之前,秦立恒便快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你我父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礼不可废。”秦铮态度依旧恭敬,却少了在宫外见面时的那种亲近了。 果然宫里不是诉亲情的地方。 秦立恒暗暗的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反驳,只是拉着他坐下,“今儿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他的目光中带着期盼,秦铮应当就是惦念他这个父亲才来的? 可惜,秦铮并未读懂他的期待,淡淡的将三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儿臣作为兄长,看不得兄弟与不规矩的人搅和在一起,可儿臣到底不是同三弟一起长大,若多说几句,恐适得其反,也让三弟心里不痛快,故而将此事告知父皇,该如何,还请父皇做主。” 秦立恒很明白秦铮的担忧,这么多年,自小到大,秦铮都没有在三皇子面前扮演过兄长的角色,从未友爱他,如今若要张口便是教训,不论是谁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反倒是会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倒不如不声不响的,先跟他这个做父亲的通气,使得心里都有数,要劝诫要惩罚,秦立恒作为父亲,说话三皇子也能听得进去。 本是一腔拳拳友爱之心,秦立恒看着却觉得可惜。 儿子是自己的骨肉,又是自小看着长大,三皇子有什么心思,做了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大皇子在的时候,他还算是老实本分,尽得了臣弟的本分,可如今却…… 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已经极大的消磨了秦立恒的耐心。 “你是一腔好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秦立恒叹了口气。 他也想自己的儿子之间感情好,但皇室的身份注定了这只能是痴心妄想。 秦铮一愣,抬头看向秦立恒,忽而明白了,故此他淡淡的道:“不论如何,儿为兄长,就应当尽到兄长的职责,不能看着幼弟误入歧途。” “我知道你是个敦厚的孩子。”秦立恒欣慰的拍了拍秦铮的肩膀,“这件事为父会去查,究竟如何,也有为父出面处理,不会让你三弟多想的。” 秦立恒以为,秦铮这是想亲近弟弟,却又不得其法,只能来找他。 要如何亲近儿子,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觉得多见见面感情就好了,就像是他跟秦铮一样。 于是,秦立恒便决定,日后秋猎,要让秦铮跟三皇子一起。 “你媳妇做的鞋子很好,能及得上你母亲分了。”秦立恒见秦铮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立刻便笑眯眯的道。 提起早逝的爱人,秦立恒有些怅然。 他拍了拍秦铮的肩膀,将他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你媳妇儿是个好的,万要好好珍惜,不可负了她,若不然……为父吃过的苦,不想让你再尝了。” 是他负了华灵,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早逝。 后半生秦立恒都将为曾经的疏忽赎罪,可若是可以回到从前,哪怕倾尽一切,他也要华灵周全,总好过失去之后再追悔莫及。 如今秦铮跟苏婉纯,一如他年轻时跟华灵。 秦立恒已经听说了两人近日频频争吵,秦铮对苏婉纯的心他看得出,生怕两人年轻气盛的,吵散了,再要悔过可就来不及了。 从秦立恒的眼中,秦铮能看出深刻的苦痛,他抿了抿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苏婉纯为生子而早逝,那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她。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他的求而不得。 秦铮心中微软,“父皇放心,儿臣省的。” “这就好。” 秦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八月十五,是你母亲的忌日,也是你的诞辰,你母亲的灵位就在京郊行宫里,到时候记得去祭拜,也带着你媳妇,让她给你母亲磕个头。” 哪怕华灵逝去二十年,在他心中依旧是鲜活的,哪怕宫中美人无数,也从未占据过她的地位。 秦铮应了后,秦立恒也没有多留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李公公亲自送他出宫门,远远地瞧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 心里奇怪,李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铮一眼,似乎想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让太后如此惦记的。 一而再的请雍王妃进宫还遭到拒绝便罢了,如今秦铮来,还巴巴的瞧着。 也不像是惦记这个孙子的模样,实在是奇哉怪也。 李公公心里生了疑,但面上却一点未漏,恭恭敬敬的送秦铮出宫,亲自扶他上马车不算,还未自己不懂事的侄儿对秦铮告罪。 “是老奴未曾教导好,才让他犯了这样的混账事,还请王爷恕罪。” 他的那个侄儿,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妙龄少女,因都是奴籍,主子没有过问,故而没人搭理,可秦铮看了那罪状,只觉得触目惊心。 第304章 父子 秦铮很听话,在大朝会过后便递了帖子求见秦立恒。 对于他的到来,秦立恒显然很意外,但他却也很欢喜。 自秦铮回京以来,他从未主动拜会过,唯有秦立恒上门去看看他,亦或者是在空闲的时候派人去将秦铮请来说说话,增进父子亲情。 如今秦铮主动的到来,让秦立恒欣喜又紧张,叠声吩咐贴身伺候的李公公,“让御膳房送铮儿爱吃的豌豆黄来,茶换成银针,让宫人们都下去,别站这儿碍眼。” 秦立恒力求将原本庄严肃穆的御膳房布置成让秦铮觉得自在的模样。 首当其冲要赶走的,便是那些日日面无表情的宫人们。 若非李公公识趣,跟秦铮见过几面不说,也能跟苏婉纯说得上话,秦立恒也会将他给赶出去。 面上一一应着,李公公心中却不由得庆幸,幸好他没有在秦立恒面前说过秦铮半点不好,瞧这看中的架势,一旦秦铮的本事能得到他人认可,说不得太子之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哪怕不能,这位爷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人物。 面对秦铮,他只能小心再小心,讨好再讨好。 “参见父皇。” 秦铮来了,便要对秦立恒行大礼。 在他的膝盖触碰到地面之前,秦立恒便快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你我父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礼不可废。”秦铮态度依旧恭敬,却少了在宫外见面时的那种亲近了。 果然宫里不是诉亲情的地方。 秦立恒暗暗的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反驳,只是拉着他坐下,“今儿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他的目光中带着期盼,秦铮应当就是惦念他这个父亲才来的? 可惜,秦铮并未读懂他的期待,淡淡的将三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儿臣作为兄长,看不得兄弟与不规矩的人搅和在一起,可儿臣到底不是同三弟一起长大,若多说几句,恐适得其反,也让三弟心里不痛快,故而将此事告知父皇,该如何,还请父皇做主。” 秦立恒很明白秦铮的担忧,这么多年,自小到大,秦铮都没有在三皇子面前扮演过兄长的角色,从未友爱他,如今若要张口便是教训,不论是谁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反倒是会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倒不如不声不响的,先跟他这个做父亲的通气,使得心里都有数,要劝诫要惩罚,秦立恒作为父亲,说话三皇子也能听得进去。 本是一腔拳拳友爱之心,秦立恒看着却觉得可惜。 儿子是自己的骨肉,又是自小看着长大,三皇子有什么心思,做了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大皇子在的时候,他还算是老实本分,尽得了臣弟的本分,可如今却…… 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已经极大的消磨了秦立恒的耐心。 “你是一腔好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秦立恒叹了口气。 他也想自己的儿子之间感情好,但皇室的身份注定了这只能是痴心妄想。 秦铮一愣,抬头看向秦立恒,忽而明白了,故此他淡淡的道:“不论如何,儿为兄长,就应当尽到兄长的职责,不能看着幼弟误入歧途。” “我知道你是个敦厚的孩子。”秦立恒欣慰的拍了拍秦铮的肩膀,“这件事为父会去查,究竟如何,也有为父出面处理,不会让你三弟多想的。” 秦立恒以为,秦铮这是想亲近弟弟,却又不得其法,只能来找他。 要如何亲近儿子,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觉得多见见面感情就好了,就像是他跟秦铮一样。 于是,秦立恒便决定,日后秋猎,要让秦铮跟三皇子一起。 “你媳妇做的鞋子很好,能及得上你母亲分了。”秦立恒见秦铮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立刻便笑眯眯的道。 提起早逝的爱人,秦立恒有些怅然。 他拍了拍秦铮的肩膀,将他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你媳妇儿是个好的,万要好好珍惜,不可负了她,若不然……为父吃过的苦,不想让你再尝了。” 是他负了华灵,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早逝。 后半生秦立恒都将为曾经的疏忽赎罪,可若是可以回到从前,哪怕倾尽一切,他也要华灵周全,总好过失去之后再追悔莫及。 如今秦铮跟苏婉纯,一如他年轻时跟华灵。 秦立恒已经听说了两人近日频频争吵,秦铮对苏婉纯的心他看得出,生怕两人年轻气盛的,吵散了,再要悔过可就来不及了。 从秦立恒的眼中,秦铮能看出深刻的苦痛,他抿了抿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苏婉纯为生子而早逝,那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她。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他的求而不得。 秦铮心中微软,“父皇放心,儿臣省的。” “这就好。” 秦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八月十五,是你母亲的忌日,也是你的诞辰,你母亲的灵位就在京郊行宫里,到时候记得去祭拜,也带着你媳妇,让她给你母亲磕个头。” 哪怕华灵逝去二十年,在他心中依旧是鲜活的,哪怕宫中美人无数,也从未占据过她的地位。 秦铮应了后,秦立恒也没有多留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李公公亲自送他出宫门,远远地瞧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 心里奇怪,李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铮一眼,似乎想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让太后如此惦记的。 一而再的请雍王妃进宫还遭到拒绝便罢了,如今秦铮来,还巴巴的瞧着。 也不像是惦记这个孙子的模样,实在是奇哉怪也。 李公公心里生了疑,但面上却一点未漏,恭恭敬敬的送秦铮出宫,亲自扶他上马车不算,还未自己不懂事的侄儿对秦铮告罪。 “是老奴未曾教导好,才让他犯了这样的混账事,还请王爷恕罪。” 他的那个侄儿,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妙龄少女,因都是奴籍,主子没有过问,故而没人搭理,可秦铮看了那罪状,只觉得触目惊心。 第305章 小鬼难缠 得知了他的恶行之后,秦铮看着李公公都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秦铮道:“家中晚辈行事狠戾恶毒,长辈便该好好教养,不若惹出事来,全家遭殃,李公公说是不是?” 以秦铮在秦立恒心中的地位,他看不顺眼李公公,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秦立恒察觉到他的不喜,李公公绝对是没有好日子过。 闻言,李公公额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却什么都不敢说,讪讪的应是,恭恭敬敬的将秦铮送上马车。 表面上唾面自干,心里有没有怨气,那就不是旁人能知道的了。 左右秦铮是不关心。 他回府时,苏婉纯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了秦铮便问今儿的情况。 他跟秦立恒说的没有什么毛病,但对李公公的冷言冷语,却让苏婉纯皱起了眉。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公公包庇他侄儿的罪行确实可恨,但同时,他也是父皇身边的心腹,如今父皇看重你的时候自然无碍,可若是哪一日,咱跟父皇闹了矛盾,那李公公又挑拨几句,怕是要出事。” 苏婉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何必交恶呢?” 就看李公公在秦立恒身边的地位,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给他几分好脸儿的,不求李公公能在秦立恒面前美言,只求不上眼药即可。 她听说太监的心眼儿都不大,指不定秦铮此刻已经被他给记恨上了。 秦铮不以为意的哼了声,“不过是借着父皇的势罢了,到底还是个奴才,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就看不得他一家那欺男霸女的做派,迟早有一日我抓到把柄,告到父皇跟前去。” “话虽如此,可朝中各大臣,宗室各宗亲,哪一个不是借着父皇的势?说句难听的,哪怕你我,也是如此。” 李公公至少是凭本事爬到秦立恒身边,成为了他的心腹太监,而他们呢? 无非是借着亲缘关系罢了。 若要苏婉纯说,她更看重凭本事的人。 虽说,李公公跟他的家人所作所为确实是让人厌恶。 秦铮没了话说,他扭过头去,“……反正人我已经得罪了,你还想要我去道歉么?” 瞧着他梗着脖子的模样,苏婉纯眼中闪过笑意,“那自是不可能了,我只想着,你以后不要这般的锋芒毕露,也就是了。” 苏婉纯是不赞同秦铮的举动,但却也断断没有不满的意思。 “罢了,以如今父皇对你的看重,就算李公公心有不满,也想来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此刻,若李公公想要在秦立恒面前给秦铮上眼药穿小鞋,定然讨不到好去,他能爬上如今的位置,便意味着不是个蠢人。 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事已至此,苏婉纯只能往好处想。 连秦立恒身边的大太监,秦铮都不给面子,想来他在外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辱了去。 秦铮笑嘻嘻的拉着苏婉纯的手,“你别杞人忧天了,有空想那些,不如想想,过两日就秋猎了,你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猎物?听说皇家围场有雪狐,我猎两只来你做个披风如何?” “雪狐哪里是那么好猎的?”苏婉纯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人人都知道皇家围场有雪狐,但真正得了雪狐的人有多少? 莫要说只做个披风了,就是有个围脖都了不得。 若要说秦铮别的不好,他认,可苏婉纯要否定他打猎的水平,秦铮却不满了,“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雪狐速度虽快,但却也并非不能得,你若想要,我一定给你猎来!” 在苏婉纯出现之前,他能靠着打猎的手艺在村里盖起青砖瓦房衣食无忧,这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本事。 别的不成,但对猎物的习性,他却是极了解的。 若是秦铮不说,苏婉纯都要以为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有些恍惚,却又笑了起来,“是了,你从前日日都往山上跑,若说打猎,谁能比得过你?那成,我可等着雪狐皮披风了,若没有我可不依!” “嫂子这是看不起谁呢?”无药叼着跟狗尾巴草施施然的走进来,“秦大哥一个人打不齐雪狐,这不是还有我么?”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苏婉纯也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去围场?” “待在府里我骨头都硬了,好容易能出去玩一玩,哪里能少的了我?”无药挑起眉,“若没有我,嫂子今年的冬装怕是得少好几件了。” 在他面前,苏婉纯也不端着王妃的姿态,翻了个白眼,“当我缺你拿点东西呢,想着给我添冬衣,不如多弄点皮毛送去绣房,给季爷爷添两件袄子,我瞧他袄子都有些跑棉了。” 季老并非是没有新衣裳,只是他常年浸在药房里,衣裳脏得快,洗的多自然也就坏的快了。 如今苏婉纯跟秦铮手里都有钱,有条件孝敬季老,但到底还是不能少了无药这个做徒弟的一份。 无药哼了哼,似乎是不满苏婉纯的话,“我有那般不孝么?你放心好了。” 他来,是要告诉苏婉纯记得准备他的物件儿,“我瞧见练功房里有一柄软剑……” 没再说下去,无药瞥了眼秦铮,那意味不言而喻。 “给你就是了,多稀罕的东西,用你做出这般模样来。”秦铮给了他一拳。 他的兵器,除开苏婉纯赠与他的之外,其他的无药都可以随意的用,秦铮什么时候限制过了? 其中他口中的那柄软剑,是迄今为止无药用的最好的兵器。 宫里出来的,非他们在外头买的可比。 “谢谢秦大哥。” 无药笑嘻嘻的作揖,又暧昧的看了眼他们牵着的手,“那我就不打搅哥哥嫂子说话了,这就走,这就走。” “快滚!”秦铮笑骂。 他走了,秦铮回头对苏婉纯轻哼道:“这小子越大越没个样子了,迟早要收拾他一顿才好。” 苏婉纯其实早习惯了无药的脾气做派。 第305章 小鬼难缠 得知了他的恶行之后,秦铮看着李公公都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秦铮道:“家中晚辈行事狠戾恶毒,长辈便该好好教养,不若惹出事来,全家遭殃,李公公说是不是?” 以秦铮在秦立恒心中的地位,他看不顺眼李公公,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秦立恒察觉到他的不喜,李公公绝对是没有好日子过。 闻言,李公公额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却什么都不敢说,讪讪的应是,恭恭敬敬的将秦铮送上马车。 表面上唾面自干,心里有没有怨气,那就不是旁人能知道的了。 左右秦铮是不关心。 他回府时,苏婉纯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了秦铮便问今儿的情况。 他跟秦立恒说的没有什么毛病,但对李公公的冷言冷语,却让苏婉纯皱起了眉。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公公包庇他侄儿的罪行确实可恨,但同时,他也是父皇身边的心腹,如今父皇看重你的时候自然无碍,可若是哪一日,咱跟父皇闹了矛盾,那李公公又挑拨几句,怕是要出事。” 苏婉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何必交恶呢?” 就看李公公在秦立恒身边的地位,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给他几分好脸儿的,不求李公公能在秦立恒面前美言,只求不上眼药即可。 她听说太监的心眼儿都不大,指不定秦铮此刻已经被他给记恨上了。 秦铮不以为意的哼了声,“不过是借着父皇的势罢了,到底还是个奴才,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就看不得他一家那欺男霸女的做派,迟早有一日我抓到把柄,告到父皇跟前去。” “话虽如此,可朝中各大臣,宗室各宗亲,哪一个不是借着父皇的势?说句难听的,哪怕你我,也是如此。” 李公公至少是凭本事爬到秦立恒身边,成为了他的心腹太监,而他们呢? 无非是借着亲缘关系罢了。 若要苏婉纯说,她更看重凭本事的人。 虽说,李公公跟他的家人所作所为确实是让人厌恶。 秦铮没了话说,他扭过头去,“……反正人我已经得罪了,你还想要我去道歉么?” 瞧着他梗着脖子的模样,苏婉纯眼中闪过笑意,“那自是不可能了,我只想着,你以后不要这般的锋芒毕露,也就是了。” 苏婉纯是不赞同秦铮的举动,但却也断断没有不满的意思。 “罢了,以如今父皇对你的看重,就算李公公心有不满,也想来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此刻,若李公公想要在秦立恒面前给秦铮上眼药穿小鞋,定然讨不到好去,他能爬上如今的位置,便意味着不是个蠢人。 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事已至此,苏婉纯只能往好处想。 连秦立恒身边的大太监,秦铮都不给面子,想来他在外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辱了去。 秦铮笑嘻嘻的拉着苏婉纯的手,“你别杞人忧天了,有空想那些,不如想想,过两日就秋猎了,你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猎物?听说皇家围场有雪狐,我猎两只来你做个披风如何?” “雪狐哪里是那么好猎的?”苏婉纯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人人都知道皇家围场有雪狐,但真正得了雪狐的人有多少? 莫要说只做个披风了,就是有个围脖都了不得。 若要说秦铮别的不好,他认,可苏婉纯要否定他打猎的水平,秦铮却不满了,“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雪狐速度虽快,但却也并非不能得,你若想要,我一定给你猎来!” 在苏婉纯出现之前,他能靠着打猎的手艺在村里盖起青砖瓦房衣食无忧,这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本事。 别的不成,但对猎物的习性,他却是极了解的。 若是秦铮不说,苏婉纯都要以为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有些恍惚,却又笑了起来,“是了,你从前日日都往山上跑,若说打猎,谁能比得过你?那成,我可等着雪狐皮披风了,若没有我可不依!” “嫂子这是看不起谁呢?”无药叼着跟狗尾巴草施施然的走进来,“秦大哥一个人打不齐雪狐,这不是还有我么?”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苏婉纯也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去围场?” “待在府里我骨头都硬了,好容易能出去玩一玩,哪里能少的了我?”无药挑起眉,“若没有我,嫂子今年的冬装怕是得少好几件了。” 在他面前,苏婉纯也不端着王妃的姿态,翻了个白眼,“当我缺你拿点东西呢,想着给我添冬衣,不如多弄点皮毛送去绣房,给季爷爷添两件袄子,我瞧他袄子都有些跑棉了。” 季老并非是没有新衣裳,只是他常年浸在药房里,衣裳脏得快,洗的多自然也就坏的快了。 如今苏婉纯跟秦铮手里都有钱,有条件孝敬季老,但到底还是不能少了无药这个做徒弟的一份。 无药哼了哼,似乎是不满苏婉纯的话,“我有那般不孝么?你放心好了。” 他来,是要告诉苏婉纯记得准备他的物件儿,“我瞧见练功房里有一柄软剑……” 没再说下去,无药瞥了眼秦铮,那意味不言而喻。 “给你就是了,多稀罕的东西,用你做出这般模样来。”秦铮给了他一拳。 他的兵器,除开苏婉纯赠与他的之外,其他的无药都可以随意的用,秦铮什么时候限制过了? 其中他口中的那柄软剑,是迄今为止无药用的最好的兵器。 宫里出来的,非他们在外头买的可比。 “谢谢秦大哥。” 无药笑嘻嘻的作揖,又暧昧的看了眼他们牵着的手,“那我就不打搅哥哥嫂子说话了,这就走,这就走。” “快滚!”秦铮笑骂。 他走了,秦铮回头对苏婉纯轻哼道:“这小子越大越没个样子了,迟早要收拾他一顿才好。” 苏婉纯其实早习惯了无药的脾气做派。 第306章 嫂子的本分 如今被秦铮提起来,苏婉纯才察觉到些许的不妥。 “无药跟在季爷爷身边学医术虽好,但我想着,或许也得让他去学堂,不拘念了什么书,墨香熏陶一二,也是好的。” 如今无药在京城,除开偶尔跟季老出去义诊,或是跟太医和医馆大夫商讨医术之外,就是在府里无所事事的闲着,成日间打鸡骂狗,调戏小丫头。 虽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到底也不像个样子。 苏婉纯是真心将他当弟弟看,自然也操心他的前程。 “这你得去跟季爷爷说,他同意了再看,不然回头无药该嫌咱们摆长辈架子了。” 无药本就是不受拘束的人,莫要说去学堂读书了,就是秦铮在念书的时候,他也是离得远远的,不说来探讨学问,还唯恐避之不及。 苏婉纯这样的心思是为了无药好,但对方却不一定会领情。 以苏婉纯对吴瑶的了解,得出了跟秦铮一样的结论。 “那好,我回头便去找季爷爷说一说。”苏婉纯撑着下巴思索,“你也帮着留意一下,京城里有什么好学堂没有。” “哪个学堂比得上国子监?我身边正好还差个伴读,若无药愿意,便同我一起去上学呗。” 苏婉纯眼前一亮,“是个好办法。” 她等不及过两天了,赞了秦铮几句之后,便急慌慌的往季老的住处去。 “……无药不爱学堂墨香,却爱军营,正好王爷最近一头上学,一头在京畿卫中历练,无药跟着,也能帮忙看顾王爷些。” 季老也想到了如今无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是打算在京城,秦铮这里养老了,无药自然也是要长期留下的,一直无所事事可不行,若要让他去行医,季老也放心不下。 虽说无药如今的医术已经过关,只差经验了,但他的心性打磨却不到家。 苏婉纯说的,要让墨香熏陶他的脾性,实打实的说到了季老的心坎上。 他没有多想便拍板应下,“那就听你的,等过个年,他的心气儿没那么高了,我老头子再开个医馆,让他去坐堂。” 行医靠的是经验积累,光学习理论知识并不能成为神医,季老自己也是天命之年才得了个神医的虚名,如今无药还未及冠,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这事儿……还是您跟无药说。”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袖子。 “你还怕他发脾气不成?” 季老纳闷,在苏婉纯跟秦铮面前,无药也能称得上一声温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百无禁忌的,如今苏婉纯怎么畏手畏脚起来? “我才不是怕他发脾气,我是怕他心里不乐意,到时候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回过头便使坏,在学堂里捣乱事小,若闹到了京畿卫去,怕是收不了场。” 京畿卫之中,能耐之人甚多,哪怕是秦铮也不敢太过放肆。 无药自诩身手不凡,最是桀骜不驯,他若是闹起来,就算是秦臻想要保下他,怕是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是让无药去长本事练心性的,苏婉纯并不希望他给秦铮又惹出事端来。 此事,唯有季老这个正经做师父的,将事情掰开揉碎了跟他说清楚,才能让无药心服口服,老老实实得跟着秦铮去历练。 季老虽跳脱,却也是最通透不过的,转眼便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得,今儿我便同他说此事,一定让他秋猎之后老老实实的学东西去。” 苏婉纯又邀请季老一起去围场看热闹,季老却不愿意。 “老了老了,不乐意凑热闹,围场都是打打杀杀的事儿,看了也没意思,你们年轻人自去便是。” 他们都出去玩,独留季老一个在家,苏婉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劝了他几句。 季老终于是不耐烦了,他摆了摆手,道:“那围场有什么好的?无非是跑来跑去骑马射箭的事儿,又热又晒,还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有什么可去的?倒不如待在京里,我还能出门去跟那些老头子说说话呢!” 苏婉纯怔了怔,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老头子,便是那些太医们。 顿时没了话说。 于季老而言,在围场里待着,怕是还不如他把自己关在药房里? 意识到季老的不甘愿之后,苏婉纯也不再劝,只是让伺候的人都尽心一些。 “若要让我知道了疏忽之处,我非揭了你们的皮!” 苏婉纯的眼神阴沉沉的,盯着季老院里伺候的大丫鬟,如此道。 这丫头本是跟无药玩闹惯了的,最是爱说爱笑,但面对如此的苏婉纯,却只敢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称是。 鹌鹑模样让苏婉纯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是道:“再不许跟无药说笑玩闹,坏了他性情,若再被我知道了,你便不用在府里待着了。” 苏婉纯的雷霆手段,只从她料理庄上的管事就可以知道。 跟宫里有关系的管事,她都可以说打就打,说赶出去就赶出去,更何况他们这些被赏赐来的下人呢? 无人敢自诩是皇上赐下的人给苏婉纯脸子瞧。 “奴婢知错了。” 苏婉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丫头娇俏妩媚在何处,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无药小爷正是慕少艾的年岁,喜爱跟这些年轻丫鬟说笑两句,原也不打紧的,娘娘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恐要让小爷心里不满呢。” 玉英轻轻的在旁边劝说,苏婉纯到底不是嫡亲的嫂子,这样的管东管西,谁知道无药领情否? 别到时候还嫌弃苏婉纯多管闲事,又费了心,又坏了情,得不偿失。 苏婉纯冷笑,“他若当真是慕少艾,便正经的娶个媳妇儿回来我瞧,我保管不理会他跟小丫头之间的事情。” 如今无药也到了成亲的岁数,若好美色的名声传出去,哪个好姑娘要他? 好歹他也是跟秦铮兄弟相称,若一事无成,丢的也是秦铮的脸面。 哪怕无药心里嫌她多管闲事呢,苏婉纯也不能瞧着他做不好的事情而置之不理。 第306章 嫂子的本分 如今被秦铮提起来,苏婉纯才察觉到些许的不妥。 “无药跟在季爷爷身边学医术虽好,但我想着,或许也得让他去学堂,不拘念了什么书,墨香熏陶一二,也是好的。” 如今无药在京城,除开偶尔跟季老出去义诊,或是跟太医和医馆大夫商讨医术之外,就是在府里无所事事的闲着,成日间打鸡骂狗,调戏小丫头。 虽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到底也不像个样子。 苏婉纯是真心将他当弟弟看,自然也操心他的前程。 “这你得去跟季爷爷说,他同意了再看,不然回头无药该嫌咱们摆长辈架子了。” 无药本就是不受拘束的人,莫要说去学堂读书了,就是秦铮在念书的时候,他也是离得远远的,不说来探讨学问,还唯恐避之不及。 苏婉纯这样的心思是为了无药好,但对方却不一定会领情。 以苏婉纯对吴瑶的了解,得出了跟秦铮一样的结论。 “那好,我回头便去找季爷爷说一说。”苏婉纯撑着下巴思索,“你也帮着留意一下,京城里有什么好学堂没有。” “哪个学堂比得上国子监?我身边正好还差个伴读,若无药愿意,便同我一起去上学呗。” 苏婉纯眼前一亮,“是个好办法。” 她等不及过两天了,赞了秦铮几句之后,便急慌慌的往季老的住处去。 “……无药不爱学堂墨香,却爱军营,正好王爷最近一头上学,一头在京畿卫中历练,无药跟着,也能帮忙看顾王爷些。” 季老也想到了如今无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是打算在京城,秦铮这里养老了,无药自然也是要长期留下的,一直无所事事可不行,若要让他去行医,季老也放心不下。 虽说无药如今的医术已经过关,只差经验了,但他的心性打磨却不到家。 苏婉纯说的,要让墨香熏陶他的脾性,实打实的说到了季老的心坎上。 他没有多想便拍板应下,“那就听你的,等过个年,他的心气儿没那么高了,我老头子再开个医馆,让他去坐堂。” 行医靠的是经验积累,光学习理论知识并不能成为神医,季老自己也是天命之年才得了个神医的虚名,如今无药还未及冠,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这事儿……还是您跟无药说。”苏婉纯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袖子。 “你还怕他发脾气不成?” 季老纳闷,在苏婉纯跟秦铮面前,无药也能称得上一声温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百无禁忌的,如今苏婉纯怎么畏手畏脚起来? “我才不是怕他发脾气,我是怕他心里不乐意,到时候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回过头便使坏,在学堂里捣乱事小,若闹到了京畿卫去,怕是收不了场。” 京畿卫之中,能耐之人甚多,哪怕是秦铮也不敢太过放肆。 无药自诩身手不凡,最是桀骜不驯,他若是闹起来,就算是秦臻想要保下他,怕是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是让无药去长本事练心性的,苏婉纯并不希望他给秦铮又惹出事端来。 此事,唯有季老这个正经做师父的,将事情掰开揉碎了跟他说清楚,才能让无药心服口服,老老实实得跟着秦铮去历练。 季老虽跳脱,却也是最通透不过的,转眼便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得,今儿我便同他说此事,一定让他秋猎之后老老实实的学东西去。” 苏婉纯又邀请季老一起去围场看热闹,季老却不愿意。 “老了老了,不乐意凑热闹,围场都是打打杀杀的事儿,看了也没意思,你们年轻人自去便是。” 他们都出去玩,独留季老一个在家,苏婉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劝了他几句。 季老终于是不耐烦了,他摆了摆手,道:“那围场有什么好的?无非是跑来跑去骑马射箭的事儿,又热又晒,还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有什么可去的?倒不如待在京里,我还能出门去跟那些老头子说说话呢!” 苏婉纯怔了怔,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老头子,便是那些太医们。 顿时没了话说。 于季老而言,在围场里待着,怕是还不如他把自己关在药房里? 意识到季老的不甘愿之后,苏婉纯也不再劝,只是让伺候的人都尽心一些。 “若要让我知道了疏忽之处,我非揭了你们的皮!” 苏婉纯的眼神阴沉沉的,盯着季老院里伺候的大丫鬟,如此道。 这丫头本是跟无药玩闹惯了的,最是爱说爱笑,但面对如此的苏婉纯,却只敢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称是。 鹌鹑模样让苏婉纯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是道:“再不许跟无药说笑玩闹,坏了他性情,若再被我知道了,你便不用在府里待着了。” 苏婉纯的雷霆手段,只从她料理庄上的管事就可以知道。 跟宫里有关系的管事,她都可以说打就打,说赶出去就赶出去,更何况他们这些被赏赐来的下人呢? 无人敢自诩是皇上赐下的人给苏婉纯脸子瞧。 “奴婢知错了。” 苏婉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丫头娇俏妩媚在何处,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无药小爷正是慕少艾的年岁,喜爱跟这些年轻丫鬟说笑两句,原也不打紧的,娘娘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恐要让小爷心里不满呢。” 玉英轻轻的在旁边劝说,苏婉纯到底不是嫡亲的嫂子,这样的管东管西,谁知道无药领情否? 别到时候还嫌弃苏婉纯多管闲事,又费了心,又坏了情,得不偿失。 苏婉纯冷笑,“他若当真是慕少艾,便正经的娶个媳妇儿回来我瞧,我保管不理会他跟小丫头之间的事情。” 如今无药也到了成亲的岁数,若好美色的名声传出去,哪个好姑娘要他? 好歹他也是跟秦铮兄弟相称,若一事无成,丢的也是秦铮的脸面。 哪怕无药心里嫌她多管闲事呢,苏婉纯也不能瞧着他做不好的事情而置之不理。 第307章 兄弟相争 “既然他称我一声嫂子,我便要尽到做嫂子的本分。” 玉英见她主意已定,也不敢再多劝,只是道:“那奴婢便帮娘娘多看着点儿。” 苏婉纯应了声,又叮嘱她:“王爷的弓让你上蜡,你做了么?可万莫要疏忽了。”秦铮有一展身手的心,苏婉纯便不能在工具上让他失手了。 “娘娘放心,奴婢早两日便上好了,妥当的存了起来,已经装了箱子,娘娘可要去瞧?” 她办事,苏婉纯还是放心的,“不必了。” 府里府外都收拾了一圈,他们此去半个月,瞧着也没有什么纰漏了,苏婉纯这才放松下来。 转眼便到了触发的日子,宫里早早便有人来请。 秦铮需要换上骑装,打马跟随在秦立恒的轿辇侧边,他的身边是同样骑着马的三皇子。 见着了秦铮,他翻身下马,“见过二哥。” “无须多礼。” “礼不可废。”三皇子笑眯眯的,“二哥如此受父皇看重,臣弟说不得还要在二哥手底下讨生活呢,如何能无礼?” 他这话说的不错,但秦铮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蹙眉看向他,“父皇看中谁,岂是我等做儿子的能左右的?不可妄言。” “既如此,二哥又为何要在父皇面前上我的眼药呢?若弟弟做了什么惹二哥不高兴的事情,二哥与我说便是了,何苦去扰了父皇。” 三皇子看向秦铮的眼神极轻蔑,好像他是一个受了委屈只会告状的无能小儿一般。 态度上,三皇子极其的恭敬,任凭是谁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而秦铮却能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他的看轻。 这时候,秦铮隐隐约约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意识到他跟三皇子,也许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了。 “我只是不想看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人厮混在一起罢了,丢的也是皇室的脸面。” 三皇子目色微沉,眼神流转间,注意到苏婉纯坐着的马车,忽而笑了起来,“若说商人不入流,我记着,二嫂也是商人之女?二哥岂不是成日间跟不入流的人厮混在一起了?” 说他不是,可以。 但要侮辱苏婉纯,不行! 秦铮的眼神一下子便凌厉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谁不入流。” “商人不入流的话,可不是我说的。”三皇子笑眯眯的,口中却在不停的激怒他,“既如此,那二嫂不也一样么?都说二哥二嫂鹣鲽情深,不知二嫂听见这话,该有多伤心呢。” 秦铮三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就要打。 “王爷!” 小六子被惊了一跳,忙上前阻拦。 “多少人都看着呢。” 他们兄弟俩说话,确实都被朝臣宗亲看在眼里,远远地瞧着,之间三皇子对兄长极客气,就算秦铮的脸色阴沉,他也是笑眯眯的,一副极具教养的模样。 而秦铮暴怒要打人,也是实打实的被人看在眼里。 不论孰是孰非,在这样的场合,秦铮要行凶,那总归是不对的。 很快这件事被传到了秦立恒的耳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到了围场之后,将秦铮与苏婉纯,还有三皇子都叫到了跟前来。 苏婉纯此时也大略知道了经过。 不得不承认,这三皇子确实是个人才,三言两语,谈笑间便能激怒秦铮,也打探到了他的底线。 “你们俩可真出息啊,大庭广众之下就上演了场兄弟相争,是嫌我皇室的威严太重,脸面太广了么?!” 秦立恒一茶盏摔在了两人之间,茶水四溅,打湿了衣袍。 而跪在下首的兄弟二人,却半句辩解也不敢。 “说啊,怎么回事儿?怎么不说了?”秦立恒目光沉沉的看向两人,显而易见,他动怒了。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哪怕是儿子,也难保不会在天子的盛怒之下断了前程。 大皇子便是前车之鉴。 “父皇,是二哥说,商人不入流,儿子想,国库的税收,不知多少是商户上缴的,边疆贸易也少不得商户出力,一部分也算得我朝功臣,怎得如此轻贱?便与二哥争了两句,不想……” 三皇子怯怯的看了秦铮一眼,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 苏婉纯看了秦立恒一眼,忽然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让帐篷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也彻彻底底的给了三皇子个没脸。 “老二媳妇,你笑什么?” “儿媳笑三弟曲解事实呀。”苏婉纯直接把话说明白,“王爷口中,不入流的人,并非指商人,而是指如飞鹤楼的东家般,那等不遵规矩办事,在京城也肆无忌惮,敢对着宫门开酒楼的人,与旁的规规矩矩的商人何干?” 苏婉纯好奇的看向三皇子,“依三弟的意思,是觉着我家王爷说他不入流是说重了?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不给三皇子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过身,重重的跪在地上,对秦立恒道:“儿媳有事相求,请父皇准许。” 三皇子以为苏婉纯比秦铮好些,但却也没有太大的见识,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可如今,他却另眼相看了。 短短的一句话,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却将情势扭转。 如今三皇子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也找不到机会了。 秦立恒看了小儿子一眼,“你说。” “那飞鹤楼的东家,说好听了,是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说难听了,便是不将皇室,不将父皇您放在眼中,其心可诛!儿媳请旨,请父皇严惩此人,定斩不饶,以儆效尤!” 天下间,唯利是图的商人不少,但还是有许多,于他们苏家一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不使那肮脏手段,钱财取之于民,也会用之于民的商家。 可偏偏就是被那等不规矩的人坏了商家的名声,使得她自幼便被人看轻。 “老二媳妇果真如老二一般,刚正不阿。”秦立恒很满意苏婉纯的话,转过头对三皇子问,“你觉着呢?” 他早查出来了,三皇子与那飞鹤楼的东家关系匪浅,那人在秦淮的生意极大,给了三皇子不少的好处,不然,没有三皇子保驾护航,在京城开一家那么大规模的酒楼,还没有任何权贵敢上门找麻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307章 兄弟相争 “既然他称我一声嫂子,我便要尽到做嫂子的本分。” 玉英见她主意已定,也不敢再多劝,只是道:“那奴婢便帮娘娘多看着点儿。” 苏婉纯应了声,又叮嘱她:“王爷的弓让你上蜡,你做了么?可万莫要疏忽了。”秦铮有一展身手的心,苏婉纯便不能在工具上让他失手了。 “娘娘放心,奴婢早两日便上好了,妥当的存了起来,已经装了箱子,娘娘可要去瞧?” 她办事,苏婉纯还是放心的,“不必了。” 府里府外都收拾了一圈,他们此去半个月,瞧着也没有什么纰漏了,苏婉纯这才放松下来。 转眼便到了触发的日子,宫里早早便有人来请。 秦铮需要换上骑装,打马跟随在秦立恒的轿辇侧边,他的身边是同样骑着马的三皇子。 见着了秦铮,他翻身下马,“见过二哥。” “无须多礼。” “礼不可废。”三皇子笑眯眯的,“二哥如此受父皇看重,臣弟说不得还要在二哥手底下讨生活呢,如何能无礼?” 他这话说的不错,但秦铮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蹙眉看向他,“父皇看中谁,岂是我等做儿子的能左右的?不可妄言。” “既如此,二哥又为何要在父皇面前上我的眼药呢?若弟弟做了什么惹二哥不高兴的事情,二哥与我说便是了,何苦去扰了父皇。” 三皇子看向秦铮的眼神极轻蔑,好像他是一个受了委屈只会告状的无能小儿一般。 态度上,三皇子极其的恭敬,任凭是谁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而秦铮却能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他的看轻。 这时候,秦铮隐隐约约明白了苏婉纯的意思,意识到他跟三皇子,也许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了。 “我只是不想看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人厮混在一起罢了,丢的也是皇室的脸面。” 三皇子目色微沉,眼神流转间,注意到苏婉纯坐着的马车,忽而笑了起来,“若说商人不入流,我记着,二嫂也是商人之女?二哥岂不是成日间跟不入流的人厮混在一起了?” 说他不是,可以。 但要侮辱苏婉纯,不行! 秦铮的眼神一下子便凌厉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谁不入流。” “商人不入流的话,可不是我说的。”三皇子笑眯眯的,口中却在不停的激怒他,“既如此,那二嫂不也一样么?都说二哥二嫂鹣鲽情深,不知二嫂听见这话,该有多伤心呢。” 秦铮三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就要打。 “王爷!” 小六子被惊了一跳,忙上前阻拦。 “多少人都看着呢。” 他们兄弟俩说话,确实都被朝臣宗亲看在眼里,远远地瞧着,之间三皇子对兄长极客气,就算秦铮的脸色阴沉,他也是笑眯眯的,一副极具教养的模样。 而秦铮暴怒要打人,也是实打实的被人看在眼里。 不论孰是孰非,在这样的场合,秦铮要行凶,那总归是不对的。 很快这件事被传到了秦立恒的耳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到了围场之后,将秦铮与苏婉纯,还有三皇子都叫到了跟前来。 苏婉纯此时也大略知道了经过。 不得不承认,这三皇子确实是个人才,三言两语,谈笑间便能激怒秦铮,也打探到了他的底线。 “你们俩可真出息啊,大庭广众之下就上演了场兄弟相争,是嫌我皇室的威严太重,脸面太广了么?!” 秦立恒一茶盏摔在了两人之间,茶水四溅,打湿了衣袍。 而跪在下首的兄弟二人,却半句辩解也不敢。 “说啊,怎么回事儿?怎么不说了?”秦立恒目光沉沉的看向两人,显而易见,他动怒了。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哪怕是儿子,也难保不会在天子的盛怒之下断了前程。 大皇子便是前车之鉴。 “父皇,是二哥说,商人不入流,儿子想,国库的税收,不知多少是商户上缴的,边疆贸易也少不得商户出力,一部分也算得我朝功臣,怎得如此轻贱?便与二哥争了两句,不想……” 三皇子怯怯的看了秦铮一眼,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 苏婉纯看了秦立恒一眼,忽然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让帐篷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也彻彻底底的给了三皇子个没脸。 “老二媳妇,你笑什么?” “儿媳笑三弟曲解事实呀。”苏婉纯直接把话说明白,“王爷口中,不入流的人,并非指商人,而是指如飞鹤楼的东家般,那等不遵规矩办事,在京城也肆无忌惮,敢对着宫门开酒楼的人,与旁的规规矩矩的商人何干?” 苏婉纯好奇的看向三皇子,“依三弟的意思,是觉着我家王爷说他不入流是说重了?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不给三皇子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过身,重重的跪在地上,对秦立恒道:“儿媳有事相求,请父皇准许。” 三皇子以为苏婉纯比秦铮好些,但却也没有太大的见识,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可如今,他却另眼相看了。 短短的一句话,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却将情势扭转。 如今三皇子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也找不到机会了。 秦立恒看了小儿子一眼,“你说。” “那飞鹤楼的东家,说好听了,是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说难听了,便是不将皇室,不将父皇您放在眼中,其心可诛!儿媳请旨,请父皇严惩此人,定斩不饶,以儆效尤!” 天下间,唯利是图的商人不少,但还是有许多,于他们苏家一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不使那肮脏手段,钱财取之于民,也会用之于民的商家。 可偏偏就是被那等不规矩的人坏了商家的名声,使得她自幼便被人看轻。 “老二媳妇果真如老二一般,刚正不阿。”秦立恒很满意苏婉纯的话,转过头对三皇子问,“你觉着呢?” 他早查出来了,三皇子与那飞鹤楼的东家关系匪浅,那人在秦淮的生意极大,给了三皇子不少的好处,不然,没有三皇子保驾护航,在京城开一家那么大规模的酒楼,还没有任何权贵敢上门找麻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308章 高看一眼 听见秦立恒对苏婉纯的评价,三皇子脸色微变,犹如被当众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 他才说过了苏婉纯的不好,转过头秦立恒便赞她。 为父为皇,秦立恒是不会错的,那么错的必然是他了。 相比之在父皇面前丢了脸面,失了好感,区区一个飞鹤楼,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凭父皇做主。” 秦立恒虎目圆睁,“此言当真?”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秦立恒紧盯着三皇子的眼睛,通身的帝王之气碾压而去。 知道这是考验,纵然三皇子已经一背的冷汗,脸色也带着苍白,表情却强撑着没有变换。 不仅仅是他,苏婉纯背后也湿褥了一片。 手掌生死大权的帝王,浑身的气势果然同家翁不一样。 苏婉纯头一回真真切切的认识到,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对她丈夫有愧的父亲,更是一国之主。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不敢多想。 反倒是秦铮,他感受到这份气势之后,看向秦立恒的眼神炽热了起来。 那是真的,儿子敬畏父亲的眼神。 儿女将父亲当做高山、天神般崇拜本是寻常,这样的眼神秦立恒不知道见过多少,但在秦铮身上,他就是有一种难明的成就感,仿若一腔为父的激情慈爱喷涌而出。 心情好了,秦立恒也没心思搭理三皇子。 “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下去。” 三皇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秦立恒眉目之间似乎带着愉悦,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满意他的选择。 心里松了口气,对秦立恒行礼退去。 走之前还不忘得意的看了眼秦铮。 瞧,他才是秦立恒最看重的儿子,哪怕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兄弟不合,依旧没有被斥责惩罚,还让父亲高兴了呢。 无人注意他,秦铮的注意力都在秦立恒身上。 他知道,说完了三皇子,该轮到他了。 三皇子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得意顿时没了滋味。 他灰溜溜的走了,却没走远,就在帝帐不远处候着,等着看秦铮被责罚之后惶恐狼狈的模样。 帐中,秦立恒虽然还是严肃的表情,但浑身的气势显而易见的柔和了下来。 “你可知错?”他看向秦铮,声音沉沉的,乍一听去,倒是很唬人。 “儿臣不知错在何处。”秦铮不卑不亢。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作为丈夫,他维护妻子有错么? 俗话说长嫂如母,三皇子对苏婉纯出言不逊,本就不该,他莫要说斥他几句,就算是真打了,秦铮也觉得自己没错。 秦立恒见此,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老二媳妇,你来说。” “父皇?” 苏婉纯不太愿意。 当着秦立恒的面说秦铮的不足之处,她纵使心里明白,却也不愿意。 然而,秦立恒开了口的事情,却不是旁人能够拒绝的。 迟疑的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抿唇,道:“长兄如父,担当起教育弟弟之责理所应当,作为兄长,在兄弟犯错时,理应劝导,即便屡教不改,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斥责教训。” 莫要说帝王家,哪怕是寻常家族,但凡是要脸面的,哪怕家里有不孝子,恨不得清理门户,也不会在外教训,让旁人看了笑话去,也堕自家威名。 而跟寻常的世家相比,帝王家的名声脸面尤其的重要。 哪怕他们兄弟不合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在外头,就算是装,也得装出兄弟和睦的样子来。 秦铮的心思没有错,但他的做法却有很大的问题。 太沉不住气了。 秦铮恍然,他还是不太适应帝王家的事情,在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祥林村的猎户,兄弟有错,惹了他恼怒,当场便出了气,过后也不会记仇,断不会有将不满埋在心里的时候。 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但苏婉纯的话却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心里犹有不服,秦铮梗着脖子垂头不说话。 见状,秦立恒心里暗暗的叹气。 这个儿子是个直肠子,更有君子之风,但就是太耿直了,难免要被人算计去。 相比之下,三皇子的脾性虽然阴狠,不讨人喜欢,但倒是比秦铮更适合帝王家的生活。 现下秦铮显然是听不进去话的,秦立恒也不想多谈,怕他生了逆反心理,只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对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都是聪明人,苏婉纯不至于领会不到秦立恒的意思。 “多谢父皇开恩,儿媳告退。” 秦铮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婉纯狠狠地掐了把腰间的软肉。 “嘶……儿臣告退。” 小儿女的这点动作秦立恒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酸又碍眼,“赶紧滚!” 以秦铮在秦立恒心中的地位,他跟苏婉纯居住的帐子距离帝王帐极近,不多两步路便到了。 知道秦铮心里不好受,苏婉纯也没有多提白日的事情,只是让玉英将行李规整好了,再在小丫头的伺候下褪去正装,换上稍显隆重的常服。 “你要做什么去?” “太后请了我多回,如今再不拜见也说不过去了。”苏婉纯如是道。 秦铮总觉得太后没安好心,哪怕她做的事情并无出格之处,“今儿舟车劳顿,想来太后也累了,不若明日再去请安,都说太后慈和,想来应当不会介意的。” “作为孙媳,却如今才去拜见本是不该。哪怕今儿太后没精神见我,在帐子外磕个头也是好的。” 不管秦铮怎么劝,苏婉纯是打定了主意这样做了。 秦铮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两三个小丫头出去。 “娘娘稍候,奴婢这便去通传太后娘娘。” 苏婉纯恭顺极了,笑眯眯的立在一旁,同宫女站在一起,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请便。” “还当真有几分手腕,这时候来拜见,哀家就算想责她,也不能了。” 太后染着红艳艳的丹蔻,保养良好的玉手轻轻摇着扇子,一副慈和的模样。 “不过是个小辈,您何须将她放在心上?”老嬷嬷上前,为太后奉上精美的果盘供她享用。 第308章 高看一眼 听见秦立恒对苏婉纯的评价,三皇子脸色微变,犹如被当众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 他才说过了苏婉纯的不好,转过头秦立恒便赞她。 为父为皇,秦立恒是不会错的,那么错的必然是他了。 相比之在父皇面前丢了脸面,失了好感,区区一个飞鹤楼,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凭父皇做主。” 秦立恒虎目圆睁,“此言当真?”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秦立恒紧盯着三皇子的眼睛,通身的帝王之气碾压而去。 知道这是考验,纵然三皇子已经一背的冷汗,脸色也带着苍白,表情却强撑着没有变换。 不仅仅是他,苏婉纯背后也湿褥了一片。 手掌生死大权的帝王,浑身的气势果然同家翁不一样。 苏婉纯头一回真真切切的认识到,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对她丈夫有愧的父亲,更是一国之主。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不敢多想。 反倒是秦铮,他感受到这份气势之后,看向秦立恒的眼神炽热了起来。 那是真的,儿子敬畏父亲的眼神。 儿女将父亲当做高山、天神般崇拜本是寻常,这样的眼神秦立恒不知道见过多少,但在秦铮身上,他就是有一种难明的成就感,仿若一腔为父的激情慈爱喷涌而出。 心情好了,秦立恒也没心思搭理三皇子。 “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下去。” 三皇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秦立恒眉目之间似乎带着愉悦,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满意他的选择。 心里松了口气,对秦立恒行礼退去。 走之前还不忘得意的看了眼秦铮。 瞧,他才是秦立恒最看重的儿子,哪怕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兄弟不合,依旧没有被斥责惩罚,还让父亲高兴了呢。 无人注意他,秦铮的注意力都在秦立恒身上。 他知道,说完了三皇子,该轮到他了。 三皇子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得意顿时没了滋味。 他灰溜溜的走了,却没走远,就在帝帐不远处候着,等着看秦铮被责罚之后惶恐狼狈的模样。 帐中,秦立恒虽然还是严肃的表情,但浑身的气势显而易见的柔和了下来。 “你可知错?”他看向秦铮,声音沉沉的,乍一听去,倒是很唬人。 “儿臣不知错在何处。”秦铮不卑不亢。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作为丈夫,他维护妻子有错么? 俗话说长嫂如母,三皇子对苏婉纯出言不逊,本就不该,他莫要说斥他几句,就算是真打了,秦铮也觉得自己没错。 秦立恒见此,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老二媳妇,你来说。” “父皇?” 苏婉纯不太愿意。 当着秦立恒的面说秦铮的不足之处,她纵使心里明白,却也不愿意。 然而,秦立恒开了口的事情,却不是旁人能够拒绝的。 迟疑的看了秦铮一眼,苏婉纯抿唇,道:“长兄如父,担当起教育弟弟之责理所应当,作为兄长,在兄弟犯错时,理应劝导,即便屡教不改,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斥责教训。” 莫要说帝王家,哪怕是寻常家族,但凡是要脸面的,哪怕家里有不孝子,恨不得清理门户,也不会在外教训,让旁人看了笑话去,也堕自家威名。 而跟寻常的世家相比,帝王家的名声脸面尤其的重要。 哪怕他们兄弟不合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在外头,就算是装,也得装出兄弟和睦的样子来。 秦铮的心思没有错,但他的做法却有很大的问题。 太沉不住气了。 秦铮恍然,他还是不太适应帝王家的事情,在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祥林村的猎户,兄弟有错,惹了他恼怒,当场便出了气,过后也不会记仇,断不会有将不满埋在心里的时候。 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但苏婉纯的话却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心里犹有不服,秦铮梗着脖子垂头不说话。 见状,秦立恒心里暗暗的叹气。 这个儿子是个直肠子,更有君子之风,但就是太耿直了,难免要被人算计去。 相比之下,三皇子的脾性虽然阴狠,不讨人喜欢,但倒是比秦铮更适合帝王家的生活。 现下秦铮显然是听不进去话的,秦立恒也不想多谈,怕他生了逆反心理,只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对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都是聪明人,苏婉纯不至于领会不到秦立恒的意思。 “多谢父皇开恩,儿媳告退。” 秦铮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婉纯狠狠地掐了把腰间的软肉。 “嘶……儿臣告退。” 小儿女的这点动作秦立恒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酸又碍眼,“赶紧滚!” 以秦铮在秦立恒心中的地位,他跟苏婉纯居住的帐子距离帝王帐极近,不多两步路便到了。 知道秦铮心里不好受,苏婉纯也没有多提白日的事情,只是让玉英将行李规整好了,再在小丫头的伺候下褪去正装,换上稍显隆重的常服。 “你要做什么去?” “太后请了我多回,如今再不拜见也说不过去了。”苏婉纯如是道。 秦铮总觉得太后没安好心,哪怕她做的事情并无出格之处,“今儿舟车劳顿,想来太后也累了,不若明日再去请安,都说太后慈和,想来应当不会介意的。” “作为孙媳,却如今才去拜见本是不该。哪怕今儿太后没精神见我,在帐子外磕个头也是好的。” 不管秦铮怎么劝,苏婉纯是打定了主意这样做了。 秦铮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两三个小丫头出去。 “娘娘稍候,奴婢这便去通传太后娘娘。” 苏婉纯恭顺极了,笑眯眯的立在一旁,同宫女站在一起,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请便。” “还当真有几分手腕,这时候来拜见,哀家就算想责她,也不能了。” 太后染着红艳艳的丹蔻,保养良好的玉手轻轻摇着扇子,一副慈和的模样。 “不过是个小辈,您何须将她放在心上?”老嬷嬷上前,为太后奉上精美的果盘供她享用。 第309章 太后 “凉冰冰的,吃了难受,拿开。”太后厌烦的摆手,“雍王可不简单,也罢,外头太阳晒得很,听闻雍王妃最是娇弱,若晒坏了,倒是哀家的不是,让她进来。” 苏婉纯缓步踏入太后帐中,里头的陈设极轻简,粗粗看去,甚至还有几分寒酸,实在不像是一国太后的居所。 即便秦立恒跟太后不算是太亲近,可到底是一国太后,应当无人敢看轻才对。 那么,帐子置办成这般模样,倒像是刻意的了。 苏婉纯低眉敛目的往里走,心里纵然有千般思绪,也没有半点外露。 “参见太后娘娘。” 她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行了个大礼。 也不知是否是苏婉纯的错觉,她总觉得太后轻轻的哼了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真切的,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起。” 苏婉纯起身,感觉到一股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太后在打量她。 谨记着崔嬷嬷教导的礼仪,苏婉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太后不开口,她便恭恭敬敬的站着。 都是体面人,就算太后要磋磨孙媳妇,也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手段。 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她这个太后不慈和仁爱,不说皇帝,那些大臣都会对她不满。 “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近前来给哀家瞧瞧。” 她的语调缓缓地,带着高位者特有的气场与几分难明的苍老。 苏婉纯依言走上前去,依旧没有直视她。 “嗯,皮子不错,是个体面的。”太后不再看她,“坐。” 宫女搬上来一个小小的绣墩,看大小,绝不是常见的尺寸,倒像是给小孩子用的。 要在这样的小墩子上坐的端庄不失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太后当真是对她不满极了。 苏婉纯什么都没说,挺着腰背坐了下去。 不说多么的姿态优雅,但却也绝没有失了礼数。 “你跟二小子也回京多时了,哀家这做长辈的也没细瞧过你们,京城可还习惯?” “蒙太后惦记,一切都好。” 说了两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家常,太后这才将话放在了点子上,“听闻今儿二小子跟三小子因你闹了矛盾?二小子也是,都是一家子兄弟,有什么说不开的?何苦当着外人的面呢,你也不多劝着点儿。” 一句话,便将秦铮跟三皇子争执的事情盖到了苏婉纯的身上。 偏偏她是长辈,苏婉纯直接驳回去,那便是她的不对,但若要她忍下来这口气,她却又不甘心。 “三殿下来往的人里头,有几个不体面的,王爷知道了,便提了几句,也是臣妾不好,竟忘了劝一劝王爷,这人来人往青天白日的,也不知给三殿下留点儿体面。” 太后脸色一沉,正要发难,便见苏婉纯跪了下来,“臣妾未尽到劝解之责,请太后惩处。” 原本责难的话一下便吞了进去,太后脸色愈发的难看了,颇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婉纯,“你是个口舌伶俐的,便要将这份伶俐用在正道上,而非学那些小家子手段,平白坏了我皇室脸面。” 苏婉纯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又责了两句,她依旧不言。 该辩解的她已经说了,今儿的事情就连秦立恒都盖棺定论,若太后要强按在她身上,也得顾忌着秦立恒的脸面。 左右该撕破的脸皮在没见面的时候也撕破的差不多了,苏婉纯不介意太后心里更讨厌她一点。 反正秦立恒对这个母亲也仅仅只是有尊敬而已,若要让她插足孙辈中的事,秦立恒定然是不愿意的。 若非确定了这事儿,苏婉纯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反驳太后。 她鹌鹑似的,太后纵然有万般刁难之心,也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没意思。 顿时失了兴致,太后摆了摆手,“你既知道了错处,便回去好好地闭门思过,哀家累了,你退下。” “谢太后恩典,臣妾告退。” 玉英捧着没送出去的礼跟在苏婉纯身后,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无碍。”苏婉纯语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将太后看在眼中。 她早已打探清楚了太后的底细,她虽说出身大家,可这么多年,家族依然败落,朝中为官的亲戚,唯有一个户部的侍郎。 如今秦铮风头正盛,朝中已经没有势力的太后,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面上恭恭敬敬,不让人抓着不孝的把柄即可。 从前她心里的许多疑惑,在见了太后之后,迷雾似乎散开了一层。 “这是意欲送与太后之礼,就算没有送出去,也不可落入旁人手中,好好收着。” 玉英见苏婉纯神态轻松,也不在多想,“是。” 回到帐子里,不见秦铮,问了才知道他是跟无药出去跑马去了。 “当真是精力旺盛。”苏婉纯叹了一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没过多久,便有小太监急匆匆的来报。 “王妃娘娘,不好了,王爷的马受了惊发狂,带着王爷跑到林子里去了!” 苏婉纯惊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可派人去寻了?” “陛下已经派了人,娘娘赶紧去瞧瞧。” “去。”苏婉纯施施然的起身,一身矜贵,不慌不忙,还慢悠悠的。 不知道的,还当她不是丈夫遇险,而是去赴宴的呢。 玉英急的直冒汗,“听说秋狩的林子深处是有猛兽的!王爷可没带兵器啊!” 马受了惊,就算只是摔了一下也不是好受的。 万一受了伤,再遇见野兽,可怎么是好! 苏婉纯却问,“无药在哪儿呢?” “已经追过去了,现下都没有消息。” “无药身手不弱,应当不打紧。”苏婉纯沉吟了一会儿,随手拉了个宫女,“去请善跌打的太医候着。” 这事儿不用她吩咐,秦立恒早早便安排好了。 待她过来的时候,秦立恒身侧浩浩荡荡的围了不少人。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或多或少,他们面上都带着焦急。 第309章 太后 “凉冰冰的,吃了难受,拿开。”太后厌烦的摆手,“雍王可不简单,也罢,外头太阳晒得很,听闻雍王妃最是娇弱,若晒坏了,倒是哀家的不是,让她进来。” 苏婉纯缓步踏入太后帐中,里头的陈设极轻简,粗粗看去,甚至还有几分寒酸,实在不像是一国太后的居所。 即便秦立恒跟太后不算是太亲近,可到底是一国太后,应当无人敢看轻才对。 那么,帐子置办成这般模样,倒像是刻意的了。 苏婉纯低眉敛目的往里走,心里纵然有千般思绪,也没有半点外露。 “参见太后娘娘。” 她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行了个大礼。 也不知是否是苏婉纯的错觉,她总觉得太后轻轻的哼了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真切的,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起。” 苏婉纯起身,感觉到一股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太后在打量她。 谨记着崔嬷嬷教导的礼仪,苏婉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太后不开口,她便恭恭敬敬的站着。 都是体面人,就算太后要磋磨孙媳妇,也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手段。 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她这个太后不慈和仁爱,不说皇帝,那些大臣都会对她不满。 “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近前来给哀家瞧瞧。” 她的语调缓缓地,带着高位者特有的气场与几分难明的苍老。 苏婉纯依言走上前去,依旧没有直视她。 “嗯,皮子不错,是个体面的。”太后不再看她,“坐。” 宫女搬上来一个小小的绣墩,看大小,绝不是常见的尺寸,倒像是给小孩子用的。 要在这样的小墩子上坐的端庄不失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太后当真是对她不满极了。 苏婉纯什么都没说,挺着腰背坐了下去。 不说多么的姿态优雅,但却也绝没有失了礼数。 “你跟二小子也回京多时了,哀家这做长辈的也没细瞧过你们,京城可还习惯?” “蒙太后惦记,一切都好。” 说了两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家常,太后这才将话放在了点子上,“听闻今儿二小子跟三小子因你闹了矛盾?二小子也是,都是一家子兄弟,有什么说不开的?何苦当着外人的面呢,你也不多劝着点儿。” 一句话,便将秦铮跟三皇子争执的事情盖到了苏婉纯的身上。 偏偏她是长辈,苏婉纯直接驳回去,那便是她的不对,但若要她忍下来这口气,她却又不甘心。 “三殿下来往的人里头,有几个不体面的,王爷知道了,便提了几句,也是臣妾不好,竟忘了劝一劝王爷,这人来人往青天白日的,也不知给三殿下留点儿体面。” 太后脸色一沉,正要发难,便见苏婉纯跪了下来,“臣妾未尽到劝解之责,请太后惩处。” 原本责难的话一下便吞了进去,太后脸色愈发的难看了,颇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婉纯,“你是个口舌伶俐的,便要将这份伶俐用在正道上,而非学那些小家子手段,平白坏了我皇室脸面。” 苏婉纯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又责了两句,她依旧不言。 该辩解的她已经说了,今儿的事情就连秦立恒都盖棺定论,若太后要强按在她身上,也得顾忌着秦立恒的脸面。 左右该撕破的脸皮在没见面的时候也撕破的差不多了,苏婉纯不介意太后心里更讨厌她一点。 反正秦立恒对这个母亲也仅仅只是有尊敬而已,若要让她插足孙辈中的事,秦立恒定然是不愿意的。 若非确定了这事儿,苏婉纯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反驳太后。 她鹌鹑似的,太后纵然有万般刁难之心,也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没意思。 顿时失了兴致,太后摆了摆手,“你既知道了错处,便回去好好地闭门思过,哀家累了,你退下。” “谢太后恩典,臣妾告退。” 玉英捧着没送出去的礼跟在苏婉纯身后,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无碍。”苏婉纯语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将太后看在眼中。 她早已打探清楚了太后的底细,她虽说出身大家,可这么多年,家族依然败落,朝中为官的亲戚,唯有一个户部的侍郎。 如今秦铮风头正盛,朝中已经没有势力的太后,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面上恭恭敬敬,不让人抓着不孝的把柄即可。 从前她心里的许多疑惑,在见了太后之后,迷雾似乎散开了一层。 “这是意欲送与太后之礼,就算没有送出去,也不可落入旁人手中,好好收着。” 玉英见苏婉纯神态轻松,也不在多想,“是。” 回到帐子里,不见秦铮,问了才知道他是跟无药出去跑马去了。 “当真是精力旺盛。”苏婉纯叹了一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没过多久,便有小太监急匆匆的来报。 “王妃娘娘,不好了,王爷的马受了惊发狂,带着王爷跑到林子里去了!” 苏婉纯惊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可派人去寻了?” “陛下已经派了人,娘娘赶紧去瞧瞧。” “去。”苏婉纯施施然的起身,一身矜贵,不慌不忙,还慢悠悠的。 不知道的,还当她不是丈夫遇险,而是去赴宴的呢。 玉英急的直冒汗,“听说秋狩的林子深处是有猛兽的!王爷可没带兵器啊!” 马受了惊,就算只是摔了一下也不是好受的。 万一受了伤,再遇见野兽,可怎么是好! 苏婉纯却问,“无药在哪儿呢?” “已经追过去了,现下都没有消息。” “无药身手不弱,应当不打紧。”苏婉纯沉吟了一会儿,随手拉了个宫女,“去请善跌打的太医候着。” 这事儿不用她吩咐,秦立恒早早便安排好了。 待她过来的时候,秦立恒身侧浩浩荡荡的围了不少人。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或多或少,他们面上都带着焦急。 第311章 心中的恐惧 静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大小也算得上他们的长辈。 不管她做了什么,不好的话都不该从苏婉纯口中说出去。 秦铮却思索起了秦立恒的态度,“到底是枕边人,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独静贵妃的地位最高,她对父皇说你一两句还好,长此以往下去,难保父皇不会对你不满。” 苏婉纯何其了解他,只看他的态度,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想做什么?” “这事儿你别插手。” 心里思索了起来,秦铮却要将苏婉纯排除在外。 她与静贵妃不合的事情已经被秦立恒知道了,若静贵妃有什么,苏婉纯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而秦铮要做的,便是帮她消除掉这个隐患。 若要让静贵妃一直猖狂下去,他们也就笑不下去了,苏婉纯早知道这一点,但碍于对静贵妃的畏惧,她一直都不敢做什么。 如今听秦铮这样说,私心让她没有再多问。 “早些休息,明儿父皇要带我和三弟一起打猎。”秦铮看着苏婉纯洗漱,轻轻抚摸着她被热水熏得发红,更显娇嫩的面庞,“明儿你便不要出门了。” 苏婉纯皱眉,“可你都受伤了!” “这点小伤,不打紧的。”秦铮不以为然,转而有有些可惜,“今儿我遇着了雪狐,若马儿不惊,我便能猎了来给你了。” “小命要紧还是那劳什子雪狐要紧?”苏婉纯哭笑不得,“我宁愿不要那雪狐皮,也要你好好地。” 在她看来,雪兔皮跟雪狐没有太大的区别,穿上都是一样的暖和,又何必再让秦铮去冒险呢? 秦铮没再说,但心里却暗暗决定了,无论如何,这次秋猎一定要给她弄来一身好衣裳。 外头男人们打猎,女眷大多都在营地里说话,苏婉纯跟哪个贵女贵妇都不熟悉,加上太后早先说了让她闭门思过,索性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 作为当家主母,虽离了王府,可苏婉纯要做的事情却还不少。 “下个月季相爷寿辰,府里的贺礼都备好了没有?” 玉英忙着手里的针线,闻言头也不抬,“已经备好了,只是娘娘跟王爷当日穿的衣裳还没齐备。” “怎么回事?”苏婉纯蹙眉。 “今年的蜀锦还没到,季相爷不是寻常人,参加他寿宴的衣裳,奴婢不敢轻忽。” 蜀锦按理应当是夏日贡上来,如今都秋初了,还没到? 虽只是衣料,但贡品无小事,苏婉纯蹙眉问:“内务府的人怎么说?” 苏婉纯作为当朝唯一的王妃,似蜀锦般的贡品每年都是有份例的,哪怕是拿了去年的送来,也不该拖着才对。 “内务府说,蜀锦不够用,先紧着宫里娘娘了,待下批到了再给您补上。” 显而易见是托词,玉英虽是苏婉纯身边女官,但到底也不好在内务府闹事,只能吃下了这个亏。 如今苏婉纯问起来,她倒有些不安。 说到底,还是她办事不力。 苏婉纯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发出一声轻笑,“也罢,我记着苏府里有不少香云纱呢,回头我找二婶讨了来便是。” 香云纱虽不如蜀锦灿烂耀眼,可却也是好东西,若论价值,也不输什么。 季相爷的寿宴,这也不算是失礼。 玉英心里犹有不服气,但这时却也不敢说什么,“奴婢回去便吩咐绣娘。” 秋日里头,各家各户都有活动,苏婉纯不一定每家都去,但送了礼来的,大部分她还是得回。 礼单子崔嬷嬷已经粗定好了,剩下的便是她过目之后酌情增减。 这是她当家做主以来第一次走人情,样样都不能疏忽了,索性这两日无事,苏婉纯便打开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细细看来,苏婉纯倒是察觉到了许多的消息。 傍晚,秦立恒领着儿子们归来,苏婉纯应邀去看他们的战利品。 秦铮打马在他身侧,笑的意气风发,倒是三皇子,看着脸色难看极了。 苏婉纯将实现放在秦立恒身上,企图看出些什么。 “今儿老二拔得头筹,这彩头就归你了!” “谢父皇!” 还有彩头? 这倒是让苏婉纯生了几分好奇心,她伸着脖子去看。 只见秦铮双手接过了一根金灿灿的鞭子,远远地瞧着便很是华贵。 四周的人见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鞭子有什么说头? 苏婉纯不解,但却也没有在外头问出来,心里决定回去之后问问秦铮。 却不想,秦铮辞了秦立恒之后,直接往她这边走来,将手中的鞭子递给她,“这是先皇亲手所制的打王鞭,你收好了。” “什,什么?” 打王鞭? 就算苏婉纯没听说过这东西,但顾名思义,她还是能猜出此物的用途。 就因为一场秋猎得了彩头,秦立恒便将此物赏赐给了秦铮?! 苏婉纯惊疑不定的看向最高处,思索起秦立恒的用意来。 秦铮笑眯眯的,“你收好了,可千万别丢了去。” 不用他说,意识到了此物的重要性,苏婉纯也不可能不收好。 她还没回过神来,秦铮便拉着她往篝火旁走。 “今儿的猎物不少,你得受累烤了。” 按理,不应当是苏婉纯亲自动手,但谁让秦铮在秦立恒面前说起了她手艺好呢? “父皇想尝尝你的手艺。”秦铮有些不好意思。 若不是在围场上他一时得意忘形,也揽不来这桩事。 这会子,苏婉纯是真的无奈了。 给皇帝做吃食,那是好差事么? 若无事,自然能在秦立恒面前露个脸,可吃食太过敏感,若一不小心出了岔子,苏婉纯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的好娘娘,今儿是我的不是,可已经答应了父皇,不好反悔的,你便帮帮我,回去我伺候你洗漱更衣可好?” 秦铮只以为苏婉纯是嫌弃烧烤味道重,每回她烤了肉,总得仔仔细细的沐浴更衣,很是麻烦。 “罢了,你都跟父皇说好了,还问我做什么?我做苦力便是。” 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第311章 心中的恐惧 静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大小也算得上他们的长辈。 不管她做了什么,不好的话都不该从苏婉纯口中说出去。 秦铮却思索起了秦立恒的态度,“到底是枕边人,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独静贵妃的地位最高,她对父皇说你一两句还好,长此以往下去,难保父皇不会对你不满。” 苏婉纯何其了解他,只看他的态度,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想做什么?” “这事儿你别插手。” 心里思索了起来,秦铮却要将苏婉纯排除在外。 她与静贵妃不合的事情已经被秦立恒知道了,若静贵妃有什么,苏婉纯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而秦铮要做的,便是帮她消除掉这个隐患。 若要让静贵妃一直猖狂下去,他们也就笑不下去了,苏婉纯早知道这一点,但碍于对静贵妃的畏惧,她一直都不敢做什么。 如今听秦铮这样说,私心让她没有再多问。 “早些休息,明儿父皇要带我和三弟一起打猎。”秦铮看着苏婉纯洗漱,轻轻抚摸着她被热水熏得发红,更显娇嫩的面庞,“明儿你便不要出门了。” 苏婉纯皱眉,“可你都受伤了!” “这点小伤,不打紧的。”秦铮不以为然,转而有有些可惜,“今儿我遇着了雪狐,若马儿不惊,我便能猎了来给你了。” “小命要紧还是那劳什子雪狐要紧?”苏婉纯哭笑不得,“我宁愿不要那雪狐皮,也要你好好地。” 在她看来,雪兔皮跟雪狐没有太大的区别,穿上都是一样的暖和,又何必再让秦铮去冒险呢? 秦铮没再说,但心里却暗暗决定了,无论如何,这次秋猎一定要给她弄来一身好衣裳。 外头男人们打猎,女眷大多都在营地里说话,苏婉纯跟哪个贵女贵妇都不熟悉,加上太后早先说了让她闭门思过,索性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 作为当家主母,虽离了王府,可苏婉纯要做的事情却还不少。 “下个月季相爷寿辰,府里的贺礼都备好了没有?” 玉英忙着手里的针线,闻言头也不抬,“已经备好了,只是娘娘跟王爷当日穿的衣裳还没齐备。” “怎么回事?”苏婉纯蹙眉。 “今年的蜀锦还没到,季相爷不是寻常人,参加他寿宴的衣裳,奴婢不敢轻忽。” 蜀锦按理应当是夏日贡上来,如今都秋初了,还没到? 虽只是衣料,但贡品无小事,苏婉纯蹙眉问:“内务府的人怎么说?” 苏婉纯作为当朝唯一的王妃,似蜀锦般的贡品每年都是有份例的,哪怕是拿了去年的送来,也不该拖着才对。 “内务府说,蜀锦不够用,先紧着宫里娘娘了,待下批到了再给您补上。” 显而易见是托词,玉英虽是苏婉纯身边女官,但到底也不好在内务府闹事,只能吃下了这个亏。 如今苏婉纯问起来,她倒有些不安。 说到底,还是她办事不力。 苏婉纯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发出一声轻笑,“也罢,我记着苏府里有不少香云纱呢,回头我找二婶讨了来便是。” 香云纱虽不如蜀锦灿烂耀眼,可却也是好东西,若论价值,也不输什么。 季相爷的寿宴,这也不算是失礼。 玉英心里犹有不服气,但这时却也不敢说什么,“奴婢回去便吩咐绣娘。” 秋日里头,各家各户都有活动,苏婉纯不一定每家都去,但送了礼来的,大部分她还是得回。 礼单子崔嬷嬷已经粗定好了,剩下的便是她过目之后酌情增减。 这是她当家做主以来第一次走人情,样样都不能疏忽了,索性这两日无事,苏婉纯便打开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细细看来,苏婉纯倒是察觉到了许多的消息。 傍晚,秦立恒领着儿子们归来,苏婉纯应邀去看他们的战利品。 秦铮打马在他身侧,笑的意气风发,倒是三皇子,看着脸色难看极了。 苏婉纯将实现放在秦立恒身上,企图看出些什么。 “今儿老二拔得头筹,这彩头就归你了!” “谢父皇!” 还有彩头? 这倒是让苏婉纯生了几分好奇心,她伸着脖子去看。 只见秦铮双手接过了一根金灿灿的鞭子,远远地瞧着便很是华贵。 四周的人见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鞭子有什么说头? 苏婉纯不解,但却也没有在外头问出来,心里决定回去之后问问秦铮。 却不想,秦铮辞了秦立恒之后,直接往她这边走来,将手中的鞭子递给她,“这是先皇亲手所制的打王鞭,你收好了。” “什,什么?” 打王鞭? 就算苏婉纯没听说过这东西,但顾名思义,她还是能猜出此物的用途。 就因为一场秋猎得了彩头,秦立恒便将此物赏赐给了秦铮?! 苏婉纯惊疑不定的看向最高处,思索起秦立恒的用意来。 秦铮笑眯眯的,“你收好了,可千万别丢了去。” 不用他说,意识到了此物的重要性,苏婉纯也不可能不收好。 她还没回过神来,秦铮便拉着她往篝火旁走。 “今儿的猎物不少,你得受累烤了。” 按理,不应当是苏婉纯亲自动手,但谁让秦铮在秦立恒面前说起了她手艺好呢? “父皇想尝尝你的手艺。”秦铮有些不好意思。 若不是在围场上他一时得意忘形,也揽不来这桩事。 这会子,苏婉纯是真的无奈了。 给皇帝做吃食,那是好差事么? 若无事,自然能在秦立恒面前露个脸,可吃食太过敏感,若一不小心出了岔子,苏婉纯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的好娘娘,今儿是我的不是,可已经答应了父皇,不好反悔的,你便帮帮我,回去我伺候你洗漱更衣可好?” 秦铮只以为苏婉纯是嫌弃烧烤味道重,每回她烤了肉,总得仔仔细细的沐浴更衣,很是麻烦。 “罢了,你都跟父皇说好了,还问我做什么?我做苦力便是。” 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第312章 不能留 这是皇家围场,秦立恒就在上头看着,想来也不敢有人在吃食上头使绊子。 苏婉纯认命的挽起袖子,好在她想着是要来围场,带的衣裳都是轻便的,不然还得回去更衣。 作为王妃,即便是她要下厨,待遇也比御厨好太多了。 一溜个御厨恭候在一旁,手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调料。 从前很难买到的香料此处也应有尽有。 是个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苏婉纯心里满意,拿起穿好的肉串便烤了起来。 她手里的烤肉滋滋冒油,随着调好的烧烤料撒上去,香味迸发而来,比御厨做的尚且霸道几分。 原本苏婉纯是不擅长这些的,也就是秦铮爱吃,她才多有研究。 熟能生巧,烤的也算是不错。 秦铮跟钱虎兄弟很喜欢,就连顾桡都觉得不错,但苏婉纯跟陈氏却一致觉得味道太重,吃多了腻味。 或许是男女的口味不同。 秦立恒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过来,守在炭炉边上。 第一炉还没有熟,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才刚烤好,秦立恒便劈手夺了过去,让刚刚伸手的秦铮摸了个空。 “父皇。” “你媳妇的手艺,你想什么时候尝不成?先让朕品尝看看,雍王妃的手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 秦立恒说的冠冕堂皇,不容拒绝。 好在秦铮只是嘴馋,也没有真的恼。 他无奈的看向秦立恒,“烤肉火气大,您少吃一些。” “你老子还没老呢!”秦立恒一瞪眼睛,瞧着不服气,可手里的动作也到底是慢了些。 他是不算老,但常年体质虚弱,烤肉之类的,他素来都只是尝尝便罢。 若苏婉纯手下的烤肉香味不是那么霸道,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不错,比御厨做的有滋味。” 不过即便秦立恒很喜欢,但碍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吃了七八串便作罢,剩下的都进了秦铮的肚子里。 “二嫂的手艺真好,不知臣弟可有口福?” 不知什么时候,三皇子凑了过来。 话是对苏婉纯说的,但眼神却落在秦铮身上。 苏婉纯做的饭菜,给友人、给亲人,秦铮不会吝啬,但给三皇子,他却有些舍不得。 可当着秦立恒的面,秦铮也不好说什么,他只给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三弟当心吃多了上火。” 苏婉纯随手便将手里的递给三皇子,擦了擦手,显而易见的是不打算再继续了。 自有御厨来接手,她等着吃便是。 御厨烤的肉,讲究一个鲜嫩可口,香味自然没有苏婉纯添了香料的那么霸道。 但她尝着却很不错。 正好秦立恒吃完了便走,这兄弟两个又剑拔弩张的,瞧着秦铮没有吃亏,苏婉纯也懒得在他们俩之间掺和,径直到了御厨跟前去。 能在宫里做御厨的,几乎各个都有一手绝活儿。 被带到围场来的,更是如此。 本是不示人的家传手艺,但苏婉纯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偷师,御厨也不能说个不字。 相反的,他还得在苏婉纯不明白的时候细心地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还跟旁人学什么?” 苏婉纯被吓了一跳,她轻锤了秦铮一下,“三殿下走了?” 秦铮不以为然,“父皇又不在,他在我跟前卖什么乖?” 御厨在旁边听着,冷汗滴滴的落下,他听到了皇家兄弟不合,该不会被灭口?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秦铮当然不介意被旁人听了去。 见御厨满头大汗,他不禁皱眉,“这天儿也不热啊,你可小心着,别把汗滴到肉里,让我们吃你的臭汗!” “不敢,不敢。” 御厨忙拿了帕子擦汗,擦干净了才敢回炉子边上。 “别在这站着了,怪热的,烤好了他们自然会送来。” 秦铮不由分说的拉着苏婉纯坐下,吹着微凉的冷风,吃着新鲜的烤肉,他觉得自在极了。 “御厨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我觉得比我的好。”苏婉纯如是道。 别的不提,御厨对火候的掌控,那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至少苏婉纯现在是比不上的。 自然也烤不出这么鲜嫩多汁的肉来。 “我觉着你烤的香。” “你就知道香了!” 又锤了他一把,苏婉纯转过头去,不跟他说话了。 秦铮也不在意,就着酒,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肉。 “你少喝些,这酒烈。” 远远地她都看到了好几个喝多了的。 幸好围场空旷,篝火跟篝火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才没闹到旁人。 她从未见过秦铮喝醉,自然也不知道他醉了是什么模样,生怕他撒酒疯。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军营里头喝酒都是抱着坛子喝的,我跟你说啊……” 男人吃了酒就爱吹吹牛,苏婉纯无奈的看他,也不反驳。 等到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顾秦铮的阻拦,直接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即便有苏婉纯保证,宫人们尚有不敢的,唯恐惹怒了秦铮。 没法子,她便只能让玉英过来,一盘子一盘子的装进宫人们手里提着的食盒。 “王妃恕罪。” 胆子小而已,谨慎是好事,苏婉纯只是无奈,没有责怪的意思,“下去。” 拉着秦铮去吹风醒酒,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他回去。 “……我方才听见兵部尚书谈起静贵妃。” 四下无人又空旷,秦铮忽然开口。 “啊?”苏婉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兵部尚书说宫里娘娘做什么?”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秦铮笑了笑,“听闻秋猎过后,兵部尚书的夫人打算办赏菊宴,给你送了请柬没有?” 这话题跳跃也太大了。 “送是送了,可我还未想好要不要去……” 秦铮直接打断:“去。” 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么? 苏婉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下个月便是季相爷五十大寿,咱们回京,还从未参与过任何的宴会,我打算在季相爷寿宴上再正式露面。” 今儿秋猎,有头有脸的大臣家眷该来的都来了,只远远地见了一面,真的要熟悉,还得是私下里的宴会上。 第312章 不能留 这是皇家围场,秦立恒就在上头看着,想来也不敢有人在吃食上头使绊子。 苏婉纯认命的挽起袖子,好在她想着是要来围场,带的衣裳都是轻便的,不然还得回去更衣。 作为王妃,即便是她要下厨,待遇也比御厨好太多了。 一溜个御厨恭候在一旁,手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调料。 从前很难买到的香料此处也应有尽有。 是个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苏婉纯心里满意,拿起穿好的肉串便烤了起来。 她手里的烤肉滋滋冒油,随着调好的烧烤料撒上去,香味迸发而来,比御厨做的尚且霸道几分。 原本苏婉纯是不擅长这些的,也就是秦铮爱吃,她才多有研究。 熟能生巧,烤的也算是不错。 秦铮跟钱虎兄弟很喜欢,就连顾桡都觉得不错,但苏婉纯跟陈氏却一致觉得味道太重,吃多了腻味。 或许是男女的口味不同。 秦立恒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过来,守在炭炉边上。 第一炉还没有熟,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才刚烤好,秦立恒便劈手夺了过去,让刚刚伸手的秦铮摸了个空。 “父皇。” “你媳妇的手艺,你想什么时候尝不成?先让朕品尝看看,雍王妃的手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 秦立恒说的冠冕堂皇,不容拒绝。 好在秦铮只是嘴馋,也没有真的恼。 他无奈的看向秦立恒,“烤肉火气大,您少吃一些。” “你老子还没老呢!”秦立恒一瞪眼睛,瞧着不服气,可手里的动作也到底是慢了些。 他是不算老,但常年体质虚弱,烤肉之类的,他素来都只是尝尝便罢。 若苏婉纯手下的烤肉香味不是那么霸道,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不错,比御厨做的有滋味。” 不过即便秦立恒很喜欢,但碍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吃了七八串便作罢,剩下的都进了秦铮的肚子里。 “二嫂的手艺真好,不知臣弟可有口福?” 不知什么时候,三皇子凑了过来。 话是对苏婉纯说的,但眼神却落在秦铮身上。 苏婉纯做的饭菜,给友人、给亲人,秦铮不会吝啬,但给三皇子,他却有些舍不得。 可当着秦立恒的面,秦铮也不好说什么,他只给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三弟当心吃多了上火。” 苏婉纯随手便将手里的递给三皇子,擦了擦手,显而易见的是不打算再继续了。 自有御厨来接手,她等着吃便是。 御厨烤的肉,讲究一个鲜嫩可口,香味自然没有苏婉纯添了香料的那么霸道。 但她尝着却很不错。 正好秦立恒吃完了便走,这兄弟两个又剑拔弩张的,瞧着秦铮没有吃亏,苏婉纯也懒得在他们俩之间掺和,径直到了御厨跟前去。 能在宫里做御厨的,几乎各个都有一手绝活儿。 被带到围场来的,更是如此。 本是不示人的家传手艺,但苏婉纯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偷师,御厨也不能说个不字。 相反的,他还得在苏婉纯不明白的时候细心地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还跟旁人学什么?” 苏婉纯被吓了一跳,她轻锤了秦铮一下,“三殿下走了?” 秦铮不以为然,“父皇又不在,他在我跟前卖什么乖?” 御厨在旁边听着,冷汗滴滴的落下,他听到了皇家兄弟不合,该不会被灭口?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秦铮当然不介意被旁人听了去。 见御厨满头大汗,他不禁皱眉,“这天儿也不热啊,你可小心着,别把汗滴到肉里,让我们吃你的臭汗!” “不敢,不敢。” 御厨忙拿了帕子擦汗,擦干净了才敢回炉子边上。 “别在这站着了,怪热的,烤好了他们自然会送来。” 秦铮不由分说的拉着苏婉纯坐下,吹着微凉的冷风,吃着新鲜的烤肉,他觉得自在极了。 “御厨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我觉得比我的好。”苏婉纯如是道。 别的不提,御厨对火候的掌控,那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至少苏婉纯现在是比不上的。 自然也烤不出这么鲜嫩多汁的肉来。 “我觉着你烤的香。” “你就知道香了!” 又锤了他一把,苏婉纯转过头去,不跟他说话了。 秦铮也不在意,就着酒,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肉。 “你少喝些,这酒烈。” 远远地她都看到了好几个喝多了的。 幸好围场空旷,篝火跟篝火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才没闹到旁人。 她从未见过秦铮喝醉,自然也不知道他醉了是什么模样,生怕他撒酒疯。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军营里头喝酒都是抱着坛子喝的,我跟你说啊……” 男人吃了酒就爱吹吹牛,苏婉纯无奈的看他,也不反驳。 等到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顾秦铮的阻拦,直接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即便有苏婉纯保证,宫人们尚有不敢的,唯恐惹怒了秦铮。 没法子,她便只能让玉英过来,一盘子一盘子的装进宫人们手里提着的食盒。 “王妃恕罪。” 胆子小而已,谨慎是好事,苏婉纯只是无奈,没有责怪的意思,“下去。” 拉着秦铮去吹风醒酒,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他回去。 “……我方才听见兵部尚书谈起静贵妃。” 四下无人又空旷,秦铮忽然开口。 “啊?”苏婉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兵部尚书说宫里娘娘做什么?”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秦铮笑了笑,“听闻秋猎过后,兵部尚书的夫人打算办赏菊宴,给你送了请柬没有?” 这话题跳跃也太大了。 “送是送了,可我还未想好要不要去……” 秦铮直接打断:“去。” 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么? 苏婉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下个月便是季相爷五十大寿,咱们回京,还从未参与过任何的宴会,我打算在季相爷寿宴上再正式露面。” 今儿秋猎,有头有脸的大臣家眷该来的都来了,只远远地见了一面,真的要熟悉,还得是私下里的宴会上。 第313章 灭口 这是皇家围场,秦立恒就在上头看着,想来也不敢有人在吃食上头使绊子。 苏婉纯认命的挽起袖子,好在她想着是要来围场,带的衣裳都是轻便的,不然还得回去更衣。 作为王妃,即便是她要下厨,待遇也比御厨好太多了。 一溜个御厨恭候在一旁,手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调料。 从前很难买到的香料此处也应有尽有。 是个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苏婉纯心里满意,拿起穿好的肉串便烤了起来。 她手里的烤肉滋滋冒油,随着调好的烧烤料撒上去,香味迸发而来,比御厨做的尚且霸道几分。 原本苏婉纯是不擅长这些的,也就是秦铮爱吃,她才多有研究。 熟能生巧,烤的也算是不错。 秦铮跟钱虎兄弟很喜欢,就连顾桡都觉得不错,但苏婉纯跟陈氏却一致觉得味道太重,吃多了腻味。 或许是男女的口味不同。 秦立恒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过来,守在炭炉边上。 第一炉还没有熟,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才刚烤好,秦立恒便劈手夺了过去,让刚刚伸手的秦铮摸了个空。 “父皇。” “你媳妇的手艺,你想什么时候尝不成?先让朕品尝看看,雍王妃的手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 秦立恒说的冠冕堂皇,不容拒绝。 好在秦铮只是嘴馋,也没有真的恼。 他无奈的看向秦立恒,“烤肉火气大,您少吃一些。” “你老子还没老呢!”秦立恒一瞪眼睛,瞧着不服气,可手里的动作也到底是慢了些。 他是不算老,但常年体质虚弱,烤肉之类的,他素来都只是尝尝便罢。 若苏婉纯手下的烤肉香味不是那么霸道,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不错,比御厨做的有滋味。” 不过即便秦立恒很喜欢,但碍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吃了七八串便作罢,剩下的都进了秦铮的肚子里。 “二嫂的手艺真好,不知臣弟可有口福?” 不知什么时候,三皇子凑了过来。 话是对苏婉纯说的,但眼神却落在秦铮身上。 苏婉纯做的饭菜,给友人、给亲人,秦铮不会吝啬,但给三皇子,他却有些舍不得。 可当着秦立恒的面,秦铮也不好说什么,他只给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三弟当心吃多了上火。” 苏婉纯随手便将手里的递给三皇子,擦了擦手,显而易见的是不打算再继续了。 自有御厨来接手,她等着吃便是。 御厨烤的肉,讲究一个鲜嫩可口,香味自然没有苏婉纯添了香料的那么霸道。 但她尝着却很不错。 正好秦立恒吃完了便走,这兄弟两个又剑拔弩张的,瞧着秦铮没有吃亏,苏婉纯也懒得在他们俩之间掺和,径直到了御厨跟前去。 能在宫里做御厨的,几乎各个都有一手绝活儿。 被带到围场来的,更是如此。 本是不示人的家传手艺,但苏婉纯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偷师,御厨也不能说个不字。 相反的,他还得在苏婉纯不明白的时候细心地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还跟旁人学什么?” 苏婉纯被吓了一跳,她轻锤了秦铮一下,“三殿下走了?” 秦铮不以为然,“父皇又不在,他在我跟前卖什么乖?” 御厨在旁边听着,冷汗滴滴的落下,他听到了皇家兄弟不合,该不会被灭口?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秦铮当然不介意被旁人听了去。 见御厨满头大汗,他不禁皱眉,“这天儿也不热啊,你可小心着,别把汗滴到肉里,让我们吃你的臭汗!” “不敢,不敢。” 御厨忙拿了帕子擦汗,擦干净了才敢回炉子边上。 “别在这站着了,怪热的,烤好了他们自然会送来。” 秦铮不由分说的拉着苏婉纯坐下,吹着微凉的冷风,吃着新鲜的烤肉,他觉得自在极了。 “御厨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我觉得比我的好。”苏婉纯如是道。 别的不提,御厨对火候的掌控,那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至少苏婉纯现在是比不上的。 自然也烤不出这么鲜嫩多汁的肉来。 “我觉着你烤的香。” “你就知道香了!” 又锤了他一把,苏婉纯转过头去,不跟他说话了。 秦铮也不在意,就着酒,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肉。 “你少喝些,这酒烈。” 远远地她都看到了好几个喝多了的。 幸好围场空旷,篝火跟篝火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才没闹到旁人。 她从未见过秦铮喝醉,自然也不知道他醉了是什么模样,生怕他撒酒疯。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军营里头喝酒都是抱着坛子喝的,我跟你说啊……” 男人吃了酒就爱吹吹牛,苏婉纯无奈的看他,也不反驳。 等到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顾秦铮的阻拦,直接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即便有苏婉纯保证,宫人们尚有不敢的,唯恐惹怒了秦铮。 没法子,她便只能让玉英过来,一盘子一盘子的装进宫人们手里提着的食盒。 “王妃恕罪。” 胆子小而已,谨慎是好事,苏婉纯只是无奈,没有责怪的意思,“下去。” 拉着秦铮去吹风醒酒,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他回去。 “……我方才听见兵部尚书谈起静贵妃。” 四下无人又空旷,秦铮忽然开口。 “啊?”苏婉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兵部尚书说宫里娘娘做什么?”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秦铮笑了笑,“听闻秋猎过后,兵部尚书的夫人打算办赏菊宴,给你送了请柬没有?” 这话题跳跃也太大了。 “送是送了,可我还未想好要不要去……” 秦铮直接打断:“去。” 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么? 苏婉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下个月便是季相爷五十大寿,咱们回京,还从未参与过任何的宴会,我打算在季相爷寿宴上再正式露面。” 今儿秋猎,有头有脸的大臣家眷该来的都来了,只远远地见了一面,真的要熟悉,还得是私下里的宴会上。 第313章 灭口 这是皇家围场,秦立恒就在上头看着,想来也不敢有人在吃食上头使绊子。 苏婉纯认命的挽起袖子,好在她想着是要来围场,带的衣裳都是轻便的,不然还得回去更衣。 作为王妃,即便是她要下厨,待遇也比御厨好太多了。 一溜个御厨恭候在一旁,手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调料。 从前很难买到的香料此处也应有尽有。 是个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苏婉纯心里满意,拿起穿好的肉串便烤了起来。 她手里的烤肉滋滋冒油,随着调好的烧烤料撒上去,香味迸发而来,比御厨做的尚且霸道几分。 原本苏婉纯是不擅长这些的,也就是秦铮爱吃,她才多有研究。 熟能生巧,烤的也算是不错。 秦铮跟钱虎兄弟很喜欢,就连顾桡都觉得不错,但苏婉纯跟陈氏却一致觉得味道太重,吃多了腻味。 或许是男女的口味不同。 秦立恒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过来,守在炭炉边上。 第一炉还没有熟,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才刚烤好,秦立恒便劈手夺了过去,让刚刚伸手的秦铮摸了个空。 “父皇。” “你媳妇的手艺,你想什么时候尝不成?先让朕品尝看看,雍王妃的手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 秦立恒说的冠冕堂皇,不容拒绝。 好在秦铮只是嘴馋,也没有真的恼。 他无奈的看向秦立恒,“烤肉火气大,您少吃一些。” “你老子还没老呢!”秦立恒一瞪眼睛,瞧着不服气,可手里的动作也到底是慢了些。 他是不算老,但常年体质虚弱,烤肉之类的,他素来都只是尝尝便罢。 若苏婉纯手下的烤肉香味不是那么霸道,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不错,比御厨做的有滋味。” 不过即便秦立恒很喜欢,但碍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吃了七八串便作罢,剩下的都进了秦铮的肚子里。 “二嫂的手艺真好,不知臣弟可有口福?” 不知什么时候,三皇子凑了过来。 话是对苏婉纯说的,但眼神却落在秦铮身上。 苏婉纯做的饭菜,给友人、给亲人,秦铮不会吝啬,但给三皇子,他却有些舍不得。 可当着秦立恒的面,秦铮也不好说什么,他只给苏婉纯使了个眼色。 “三弟当心吃多了上火。” 苏婉纯随手便将手里的递给三皇子,擦了擦手,显而易见的是不打算再继续了。 自有御厨来接手,她等着吃便是。 御厨烤的肉,讲究一个鲜嫩可口,香味自然没有苏婉纯添了香料的那么霸道。 但她尝着却很不错。 正好秦立恒吃完了便走,这兄弟两个又剑拔弩张的,瞧着秦铮没有吃亏,苏婉纯也懒得在他们俩之间掺和,径直到了御厨跟前去。 能在宫里做御厨的,几乎各个都有一手绝活儿。 被带到围场来的,更是如此。 本是不示人的家传手艺,但苏婉纯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偷师,御厨也不能说个不字。 相反的,他还得在苏婉纯不明白的时候细心地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还跟旁人学什么?” 苏婉纯被吓了一跳,她轻锤了秦铮一下,“三殿下走了?” 秦铮不以为然,“父皇又不在,他在我跟前卖什么乖?” 御厨在旁边听着,冷汗滴滴的落下,他听到了皇家兄弟不合,该不会被灭口?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秦铮当然不介意被旁人听了去。 见御厨满头大汗,他不禁皱眉,“这天儿也不热啊,你可小心着,别把汗滴到肉里,让我们吃你的臭汗!” “不敢,不敢。” 御厨忙拿了帕子擦汗,擦干净了才敢回炉子边上。 “别在这站着了,怪热的,烤好了他们自然会送来。” 秦铮不由分说的拉着苏婉纯坐下,吹着微凉的冷风,吃着新鲜的烤肉,他觉得自在极了。 “御厨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我觉得比我的好。”苏婉纯如是道。 别的不提,御厨对火候的掌控,那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至少苏婉纯现在是比不上的。 自然也烤不出这么鲜嫩多汁的肉来。 “我觉着你烤的香。” “你就知道香了!” 又锤了他一把,苏婉纯转过头去,不跟他说话了。 秦铮也不在意,就着酒,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肉。 “你少喝些,这酒烈。” 远远地她都看到了好几个喝多了的。 幸好围场空旷,篝火跟篝火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才没闹到旁人。 她从未见过秦铮喝醉,自然也不知道他醉了是什么模样,生怕他撒酒疯。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军营里头喝酒都是抱着坛子喝的,我跟你说啊……” 男人吃了酒就爱吹吹牛,苏婉纯无奈的看他,也不反驳。 等到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顾秦铮的阻拦,直接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即便有苏婉纯保证,宫人们尚有不敢的,唯恐惹怒了秦铮。 没法子,她便只能让玉英过来,一盘子一盘子的装进宫人们手里提着的食盒。 “王妃恕罪。” 胆子小而已,谨慎是好事,苏婉纯只是无奈,没有责怪的意思,“下去。” 拉着秦铮去吹风醒酒,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他回去。 “……我方才听见兵部尚书谈起静贵妃。” 四下无人又空旷,秦铮忽然开口。 “啊?”苏婉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兵部尚书说宫里娘娘做什么?”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秦铮笑了笑,“听闻秋猎过后,兵部尚书的夫人打算办赏菊宴,给你送了请柬没有?” 这话题跳跃也太大了。 “送是送了,可我还未想好要不要去……” 秦铮直接打断:“去。” 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么? 苏婉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下个月便是季相爷五十大寿,咱们回京,还从未参与过任何的宴会,我打算在季相爷寿宴上再正式露面。” 今儿秋猎,有头有脸的大臣家眷该来的都来了,只远远地见了一面,真的要熟悉,还得是私下里的宴会上。 第315章 受欢迎 在围场住了七八日,若要说收获最大的,也就是秦铮了。 不提旁的,单单秦立恒赐下来的打王鞭,便能让大多数人对他另眼相看。 这几日,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名门贵女在秦铮面前晃悠。 “我从前怎么不知,王爷这么讨女孩子喜欢?” 远远地瞧着秦铮又打发走了一个姑娘,苏婉纯笑眯眯的看他。 秦铮只觉得汗毛直竖,“哪里是我讨姑娘喜欢,我若不是王爷,除了你,还有谁能多看我一眼?” 他做猎户的时候,身边可从来没凑过来过女孩子。 “话不能这么说。”苏婉纯依旧带着笑,但看他的眼神有些冷,他们在祥林村住着的时候,不也有人往秦铮身边凑。 再不成,还有个叶苏呢。 “那还不是看在你赚了钱的份上。”秦铮摆了摆手,他算是早早看清楚了,这世上唯有苏婉纯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旁的女人,要么是看重他的钱财,要么是看重他的地位。 他是有了毛病,才会看上那些人。 见她酸溜溜的,秦铮笑了起来,“我心里有谁,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嗔了他一眼,苏婉纯倒是也放了心。 御驾要回宫,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围场里久待,无药倒是想留下来,可惦记着他读书,苏婉纯又怎么肯? 都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苏婉纯二话不说便收拾了行装。 出来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回去时,除御驾送行外,倒是零零散散的。 苏婉纯跟秦铮算是最早离开的一批。 无药还止不住的抱怨,“多在围场玩两日又耽误不了什么事儿,难道王府里就乱套了不成?” “季爷爷还在府里呢。”苏婉纯下马车时听了这话,不赞同的看他,“出了门快半个月,不说早些回来去你师父那儿磕头便罢了,还要多留是什么道理?” 无药刚想回嘴,便见秦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在秦铮手底下讨生活,无药掂量了一下,到底是没开口,认骂认说。 苏婉纯肚里一肚子的话,瞧无药这死人样子也懒得说了,“还不赶紧给季爷爷请安去,我跟王爷稍候便来。” 主子回来了,王府里肉眼可见的忙活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屋里伺候的丫鬟们。 玉英又跟在她们后头骂了,“早说了殿下跟娘娘回来的日子,你们也不说早些收拾了被褥换上干净的,临到头了忙慌慌做样子给谁看?打量着主子不在就偷了懒了是?我非要回了娘娘,生剥你们一层皮!” 她急死忙活的招呼丫鬟们干活儿,苏婉纯跟崔嬷嬷就站在门廊下看。 “这丫头性子愈发急躁了。”崔嬷嬷略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散碎的事情,她虽早早吩咐了下去,但到底不好多盯着男女主子房里的事情催促,谁能想这些个小丫头皮子这么松。 崔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暗暗的估摸着要给她们紧紧皮。 “她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如今要出嫁了,不放心里头的事情也是有的。” 玉英虽然吵嚷,但难掩对她的关切,苏婉纯乐的看热闹。 来日她出去了,府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这么说,娘娘已经定好了人选?” 崔嬷嬷奇了,历来主母的陪嫁都是默认的姨娘人选,她还以为…… 没成想,苏婉纯竟悄默声的心里有了成算。 “人选早有了,就是王爷身边的小六子,本说的是来了京城便给他们把亲事给办了,手头一直腾不出空来,如今得了闲,总不好再耽搁他们两个。” 玉英今年也十八了,换做旁人家里,早出了嫁,为她才耽搁了下来,如今苏婉纯想着的,是好好的给她跟小六子办一场,才不枉费这几年的主仆情谊。 “娘娘仁厚。”崔嬷嬷虽然认为下人们的亲事不需要办什么,但想到那小六子也是秦铮身边第一得脸的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苏婉纯办的周全一些,是给秦铮脸面不说,更是让下人们都看到她的好,以后办事也忠心一些。 “最近便让她在屋里绣嫁妆,我跟前的事儿……”苏婉纯沉吟了一下,“便让菊月跟着我便是。” 满府里在她屋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也就是菊月了。 她不在的时候,屋子里也都是菊月管着的,没出什么大纰漏,粗略用着也不成问题。 显然,崔嬷嬷也有这样的考量,“女官的位置,还得缓一缓才能给。” 菊月到底是闹过事儿的,就算最近瞧着稳重了,可到底有这么个底子在,还是让人轻易放不下心来。 “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椅子还没坐热呢,外头便传话来说苏二夫人来了。 到底是长辈,苏婉纯当即便让人请。 “二婶怎么这个时候来?” 苏二夫人愁容满面,见了苏婉纯便诉苦,“还不是你姐姐的事儿,她年岁也不小了,如今也该相看起来,可来的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什么人,她一概不见一概不应的,真真愁人。” “宁姐姐性子急,可心里也是有成算的,二婶莫要太着急了。” 不见人,也看不上来相看的子弟…… 苏婉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宁姐姐心里可是有人了?” “我问她,她也不说呀!”苏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总算是说起正事儿来,“我想着你们姐妹俩关系好,不若你帮我劝她两句?” 这事儿倒也不难,苏婉纯自己心里也惦记着苏宁的终身大事,并没有推辞。 只是…… “宁姐姐不肯开口,莫不是那人的身份有些问题?” “二婶也不是那不开明的,但凡她看上了,家里又没有妻儿的,我有什么不点头?”苏二夫人愁就愁在这儿上头,“我们家门第也不高,她要个平头百姓也不打紧,若她心里的人身份高了,二婶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家出了你这么个娘娘,也不是高攀不上的。” 第315章 受欢迎 在围场住了七八日,若要说收获最大的,也就是秦铮了。 不提旁的,单单秦立恒赐下来的打王鞭,便能让大多数人对他另眼相看。 这几日,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名门贵女在秦铮面前晃悠。 “我从前怎么不知,王爷这么讨女孩子喜欢?” 远远地瞧着秦铮又打发走了一个姑娘,苏婉纯笑眯眯的看他。 秦铮只觉得汗毛直竖,“哪里是我讨姑娘喜欢,我若不是王爷,除了你,还有谁能多看我一眼?” 他做猎户的时候,身边可从来没凑过来过女孩子。 “话不能这么说。”苏婉纯依旧带着笑,但看他的眼神有些冷,他们在祥林村住着的时候,不也有人往秦铮身边凑。 再不成,还有个叶苏呢。 “那还不是看在你赚了钱的份上。”秦铮摆了摆手,他算是早早看清楚了,这世上唯有苏婉纯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旁的女人,要么是看重他的钱财,要么是看重他的地位。 他是有了毛病,才会看上那些人。 见她酸溜溜的,秦铮笑了起来,“我心里有谁,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嗔了他一眼,苏婉纯倒是也放了心。 御驾要回宫,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围场里久待,无药倒是想留下来,可惦记着他读书,苏婉纯又怎么肯? 都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苏婉纯二话不说便收拾了行装。 出来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回去时,除御驾送行外,倒是零零散散的。 苏婉纯跟秦铮算是最早离开的一批。 无药还止不住的抱怨,“多在围场玩两日又耽误不了什么事儿,难道王府里就乱套了不成?” “季爷爷还在府里呢。”苏婉纯下马车时听了这话,不赞同的看他,“出了门快半个月,不说早些回来去你师父那儿磕头便罢了,还要多留是什么道理?” 无药刚想回嘴,便见秦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在秦铮手底下讨生活,无药掂量了一下,到底是没开口,认骂认说。 苏婉纯肚里一肚子的话,瞧无药这死人样子也懒得说了,“还不赶紧给季爷爷请安去,我跟王爷稍候便来。” 主子回来了,王府里肉眼可见的忙活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屋里伺候的丫鬟们。 玉英又跟在她们后头骂了,“早说了殿下跟娘娘回来的日子,你们也不说早些收拾了被褥换上干净的,临到头了忙慌慌做样子给谁看?打量着主子不在就偷了懒了是?我非要回了娘娘,生剥你们一层皮!” 她急死忙活的招呼丫鬟们干活儿,苏婉纯跟崔嬷嬷就站在门廊下看。 “这丫头性子愈发急躁了。”崔嬷嬷略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散碎的事情,她虽早早吩咐了下去,但到底不好多盯着男女主子房里的事情催促,谁能想这些个小丫头皮子这么松。 崔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暗暗的估摸着要给她们紧紧皮。 “她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如今要出嫁了,不放心里头的事情也是有的。” 玉英虽然吵嚷,但难掩对她的关切,苏婉纯乐的看热闹。 来日她出去了,府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这么说,娘娘已经定好了人选?” 崔嬷嬷奇了,历来主母的陪嫁都是默认的姨娘人选,她还以为…… 没成想,苏婉纯竟悄默声的心里有了成算。 “人选早有了,就是王爷身边的小六子,本说的是来了京城便给他们把亲事给办了,手头一直腾不出空来,如今得了闲,总不好再耽搁他们两个。” 玉英今年也十八了,换做旁人家里,早出了嫁,为她才耽搁了下来,如今苏婉纯想着的,是好好的给她跟小六子办一场,才不枉费这几年的主仆情谊。 “娘娘仁厚。”崔嬷嬷虽然认为下人们的亲事不需要办什么,但想到那小六子也是秦铮身边第一得脸的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苏婉纯办的周全一些,是给秦铮脸面不说,更是让下人们都看到她的好,以后办事也忠心一些。 “最近便让她在屋里绣嫁妆,我跟前的事儿……”苏婉纯沉吟了一下,“便让菊月跟着我便是。” 满府里在她屋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也就是菊月了。 她不在的时候,屋子里也都是菊月管着的,没出什么大纰漏,粗略用着也不成问题。 显然,崔嬷嬷也有这样的考量,“女官的位置,还得缓一缓才能给。” 菊月到底是闹过事儿的,就算最近瞧着稳重了,可到底有这么个底子在,还是让人轻易放不下心来。 “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椅子还没坐热呢,外头便传话来说苏二夫人来了。 到底是长辈,苏婉纯当即便让人请。 “二婶怎么这个时候来?” 苏二夫人愁容满面,见了苏婉纯便诉苦,“还不是你姐姐的事儿,她年岁也不小了,如今也该相看起来,可来的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什么人,她一概不见一概不应的,真真愁人。” “宁姐姐性子急,可心里也是有成算的,二婶莫要太着急了。” 不见人,也看不上来相看的子弟…… 苏婉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宁姐姐心里可是有人了?” “我问她,她也不说呀!”苏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总算是说起正事儿来,“我想着你们姐妹俩关系好,不若你帮我劝她两句?” 这事儿倒也不难,苏婉纯自己心里也惦记着苏宁的终身大事,并没有推辞。 只是…… “宁姐姐不肯开口,莫不是那人的身份有些问题?” “二婶也不是那不开明的,但凡她看上了,家里又没有妻儿的,我有什么不点头?”苏二夫人愁就愁在这儿上头,“我们家门第也不高,她要个平头百姓也不打紧,若她心里的人身份高了,二婶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家出了你这么个娘娘,也不是高攀不上的。” 第316章 人情 这话倒是不假,因苏府门第不高,又出了苏婉纯这么个高嫁又被婆家看中的女儿。 只要是苏宁喜欢的人,不论平头百姓还是皇亲贵胄,只要是没成亲的,她都有争一争的机会。 苏二夫人也并非是非要攀高枝,不顾儿女幸福的,身份上苏宁完全不用担心。 想到这位堂姐的性子,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我回头帮着打听打听,二婶莫急。” 她应下便好了,苏二夫人心里虽急,但却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她又道:“苏文家的女儿定了亲,特意传话来让我告知你一声,你瞧要不要送什么礼去。” 流落在外时,苏婉纯经常受苏文家的照顾,也是因此,苏二夫人才会特意来走这一趟。 不然的话,以苏文在苏家的地位,还不足以让京城嫡枝的大小姐过心。 “菲儿要定亲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苏婉纯恍惚着,还当苏菲儿是那个不会管家,成日只会跟爹娘吵嘴,跟哥哥撒娇的小丫头,一晃眼,她也能出嫁了。 苏二夫人应了声,“据说是定了一家军里的小将,瞧着人品不错的,也有几分前途。” 若苏菲儿的丈夫出息了,日后说不得要到京城来为官。 “嫁给将士……怕是要吃苦。”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军属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要上战场的,便少不得伤亡,一旦边关有了战事冲突,在家的军属们便得担惊受怕,且聚少离多的。 苏婉纯心里很敬佩军属,但若要让自家人嫁到军官家里去,她却有些不愿。 不过杨氏跟苏文的爱女之心不亚于苏婉纯对苏菲儿的关切,既然已经定下了,便说明那男儿是不错的。 加上是军官,又不是寻常小卒,她也能略略放下几分担忧。 “这事儿我知道了,二婶可要送贺礼去?” 嫡枝里有苏婉纯送礼便已经很体面了,苏二夫人摆手,“你送东西去的时候说一声,我随上两件便是,家里才办了白事,参与人家喜事,还怕人家嫌不吉利呢。” “是啊……”提起早逝的父母,苏婉纯有些黯然。 苏二夫人见状,少不得安抚她几句,但直到将苏二夫人送出去,苏婉纯还是蔫嗒嗒的抬不起精神来。 同秦铮说起了这事儿,秦铮道:“嫁到军里也好,这几年边疆还算安稳,不会起大战事,军官也有前途,你从库里挑点好的送去。” 到底也是由商嫁到官的婚事,女方的出身低,少不得要被人轻看几分,苏婉纯送礼,也算是为苏菲儿撑腰了。 “我想着,顺便再送点东西给叶家姐姐。” 她不喜叶苏,秦铮早就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前几个月,都不跟叶家往来了,就连叶苏出嫁,她也只是送了点东西过去意思意思,如今怎么倒主动提起了。 苏婉纯不自在的别开脸,“叶家姐姐跟叶婶子到底是对你多有关怀的,更何况当初还有深夜求医的恩情,我纵然心里不喜,也不能看着她们日子过不下去。” 叶苏母女不过是日子不太富裕而已,过不下去倒是不至于。 不过到底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秦铮也不会拒绝。 “略略送些金银便是了,你若送古董财物,她们用不上不说,拿去典当都怕被人蒙骗,还恐贼人惦记。” 苏婉纯垂眸拨弄着盖碗里的茶叶,“知道了。” 想起叶苏口口声声她残忍冷酷,苏婉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茶叶不好,都扔了去。” “娘娘……” 菊月张了张嘴,心里很是疑惑,送到主子手里的茶水都是今年新贡的贡茶,哪里有不好这一说? 总不是茶房里的敢送不好的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玉英扯了一下,“奴婢这就去扔了。” 苏婉纯跟叶苏之间的事情,玉英心里可是清楚。 要全了情分脸面,苏婉纯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 但不痛快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叶苏总不会到京城来在苏婉纯面前晃悠,总好过被人捏了把柄。 玉英不能劝,只能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让苏婉纯心里痛快些。 然而这些,又都是王府里现有的丫头们不懂的,玉英心里叹气,想到自己不多久便要出去,更不放心了。 在苏婉纯跟秦铮歇下之后,她止不住的将菊月拉了出去提点。 翌日,苏婉纯醒来,被秦铮扯着温存了一番后,正脸红红的被他搂着喂早饭吃,便听后门上有人来报。 “王爷、娘娘,祥林村的人来了。” 苏婉纯一下便来了精神,“快请去花厅里,我一会儿就来。” 又在秦铮怀里靠了一会儿,她便嫌弃秦铮动作慢,自己端了粥碗咕嘟嘟喝下,让人进来伺候梳头更衣。 “随行他们,倒是比我还要得你的心呢。” 秦铮酸溜溜的看她。 “他们来了,外头的事情我便能渐渐撒了手,在府里清闲过日子了,我怎的不高兴?” 苏婉纯闻言,很嫌弃的撇了撇嘴。 若要说正经办差,秦铮都不见得有随行兄弟两个的利索劲儿呢。 原本很赞赏随行兄弟两个,只是随口一说的酸味,在见了苏婉纯这般之后,秦铮倒是真的心起了几分醋意。 “让他们办外头的事儿就行了,咱们府里的人手够多了。” “留在府里才是暴殄天物。”苏婉纯三两下便梳好了头,准备出去的时候,转过头见到秦铮这副样子,不由得发笑,“我早就想好了,让他们兄弟两个去庄上,给我做庄头去。” 庄子里原先的庄头,总是有各自的小心思,苏婉纯对他们不算了解,用起来总也没有自己人顺手。 本来她是打算让两兄弟去做大掌柜的,后来想一想,他们到底初来乍到,京城的人面也不熟,不若先做庄头适应几分,待培养出来了新的庄头,再做大掌柜不迟。 去庄上当差,一年也不见得能面见主子几回,秦铮心里瞬间便自在了。 “春妮也来了,到我跟前来,我瞧瞧。” 第316章 人情 这话倒是不假,因苏府门第不高,又出了苏婉纯这么个高嫁又被婆家看中的女儿。 只要是苏宁喜欢的人,不论平头百姓还是皇亲贵胄,只要是没成亲的,她都有争一争的机会。 苏二夫人也并非是非要攀高枝,不顾儿女幸福的,身份上苏宁完全不用担心。 想到这位堂姐的性子,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我回头帮着打听打听,二婶莫急。” 她应下便好了,苏二夫人心里虽急,但却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她又道:“苏文家的女儿定了亲,特意传话来让我告知你一声,你瞧要不要送什么礼去。” 流落在外时,苏婉纯经常受苏文家的照顾,也是因此,苏二夫人才会特意来走这一趟。 不然的话,以苏文在苏家的地位,还不足以让京城嫡枝的大小姐过心。 “菲儿要定亲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苏婉纯恍惚着,还当苏菲儿是那个不会管家,成日只会跟爹娘吵嘴,跟哥哥撒娇的小丫头,一晃眼,她也能出嫁了。 苏二夫人应了声,“据说是定了一家军里的小将,瞧着人品不错的,也有几分前途。” 若苏菲儿的丈夫出息了,日后说不得要到京城来为官。 “嫁给将士……怕是要吃苦。”苏婉纯暗暗的叹了口气,军属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要上战场的,便少不得伤亡,一旦边关有了战事冲突,在家的军属们便得担惊受怕,且聚少离多的。 苏婉纯心里很敬佩军属,但若要让自家人嫁到军官家里去,她却有些不愿。 不过杨氏跟苏文的爱女之心不亚于苏婉纯对苏菲儿的关切,既然已经定下了,便说明那男儿是不错的。 加上是军官,又不是寻常小卒,她也能略略放下几分担忧。 “这事儿我知道了,二婶可要送贺礼去?” 嫡枝里有苏婉纯送礼便已经很体面了,苏二夫人摆手,“你送东西去的时候说一声,我随上两件便是,家里才办了白事,参与人家喜事,还怕人家嫌不吉利呢。” “是啊……”提起早逝的父母,苏婉纯有些黯然。 苏二夫人见状,少不得安抚她几句,但直到将苏二夫人送出去,苏婉纯还是蔫嗒嗒的抬不起精神来。 同秦铮说起了这事儿,秦铮道:“嫁到军里也好,这几年边疆还算安稳,不会起大战事,军官也有前途,你从库里挑点好的送去。” 到底也是由商嫁到官的婚事,女方的出身低,少不得要被人轻看几分,苏婉纯送礼,也算是为苏菲儿撑腰了。 “我想着,顺便再送点东西给叶家姐姐。” 她不喜叶苏,秦铮早就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前几个月,都不跟叶家往来了,就连叶苏出嫁,她也只是送了点东西过去意思意思,如今怎么倒主动提起了。 苏婉纯不自在的别开脸,“叶家姐姐跟叶婶子到底是对你多有关怀的,更何况当初还有深夜求医的恩情,我纵然心里不喜,也不能看着她们日子过不下去。” 叶苏母女不过是日子不太富裕而已,过不下去倒是不至于。 不过到底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秦铮也不会拒绝。 “略略送些金银便是了,你若送古董财物,她们用不上不说,拿去典当都怕被人蒙骗,还恐贼人惦记。” 苏婉纯垂眸拨弄着盖碗里的茶叶,“知道了。” 想起叶苏口口声声她残忍冷酷,苏婉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茶叶不好,都扔了去。” “娘娘……” 菊月张了张嘴,心里很是疑惑,送到主子手里的茶水都是今年新贡的贡茶,哪里有不好这一说? 总不是茶房里的敢送不好的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玉英扯了一下,“奴婢这就去扔了。” 苏婉纯跟叶苏之间的事情,玉英心里可是清楚。 要全了情分脸面,苏婉纯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 但不痛快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叶苏总不会到京城来在苏婉纯面前晃悠,总好过被人捏了把柄。 玉英不能劝,只能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让苏婉纯心里痛快些。 然而这些,又都是王府里现有的丫头们不懂的,玉英心里叹气,想到自己不多久便要出去,更不放心了。 在苏婉纯跟秦铮歇下之后,她止不住的将菊月拉了出去提点。 翌日,苏婉纯醒来,被秦铮扯着温存了一番后,正脸红红的被他搂着喂早饭吃,便听后门上有人来报。 “王爷、娘娘,祥林村的人来了。” 苏婉纯一下便来了精神,“快请去花厅里,我一会儿就来。” 又在秦铮怀里靠了一会儿,她便嫌弃秦铮动作慢,自己端了粥碗咕嘟嘟喝下,让人进来伺候梳头更衣。 “随行他们,倒是比我还要得你的心呢。” 秦铮酸溜溜的看她。 “他们来了,外头的事情我便能渐渐撒了手,在府里清闲过日子了,我怎的不高兴?” 苏婉纯闻言,很嫌弃的撇了撇嘴。 若要说正经办差,秦铮都不见得有随行兄弟两个的利索劲儿呢。 原本很赞赏随行兄弟两个,只是随口一说的酸味,在见了苏婉纯这般之后,秦铮倒是真的心起了几分醋意。 “让他们办外头的事儿就行了,咱们府里的人手够多了。” “留在府里才是暴殄天物。”苏婉纯三两下便梳好了头,准备出去的时候,转过头见到秦铮这副样子,不由得发笑,“我早就想好了,让他们兄弟两个去庄上,给我做庄头去。” 庄子里原先的庄头,总是有各自的小心思,苏婉纯对他们不算了解,用起来总也没有自己人顺手。 本来她是打算让两兄弟去做大掌柜的,后来想一想,他们到底初来乍到,京城的人面也不熟,不若先做庄头适应几分,待培养出来了新的庄头,再做大掌柜不迟。 去庄上当差,一年也不见得能面见主子几回,秦铮心里瞬间便自在了。 “春妮也来了,到我跟前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