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 第1章 你是谁 夜幕之中,车水马龙。 高架桥上,汽车的车灯,组成了一条灿烂的涌动灯河。 人们在此汇聚,又四面八方散去。 随着几声巨响,一辆救护车和一辆小轿车,一起从高架桥上摔了下去,“噗通”一声坠入冰冷黝黑的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张司九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高速旋转中,又碰得支离破碎。 最后失去意识。 再恢复,是因为冰冷和呛水窒息。 还没睁开眼,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四周都是水,她在往下沉。 她看着头顶的光亮,迅速舒展四肢,准备上浮。 一串水泡从下方冒上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离自己五米远的位置,有个十来岁的小孩。 水里光线并不好,看不清脸。 稍微计算一下自己还能坚持的时间,张司九毅然下潜。 还好她会水,不然就算看见了,也救不了。 小孩已经失去意识,给张司九节省了很多麻烦。 一把抓住他之后,张司九就迅速上浮—— 在肺快要憋炸,脑袋都开始发疼的时候,她终于浮上水面,张嘴吸了一大口气。 一切都开始慢慢缓过来,虽然鼻腔和气管还是火辣辣的疼。 但那是呛水造成的,不要紧。 张司九将小孩的脸也从水里托上来。 虽然还在昏迷,但是求生本能也让他迅速呼吸。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四下张望。 雨滴无情的从天空中砸落,水流有点急,他们在离河岸边不远的位置。 河面上还有一些人,同时还看见一艘底朝天的木船。 她不敢多留,夹着小孩奋力往河岸边游过去。那边有人在呼喊。 刚游出去一段,小孩醒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始动。 张司九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不想废话,直接喝道:“别动!” 小孩果然不动了。而且开始放松四肢,甚至还帮忙一起蹬水。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 在体力耗空之前,张司九和小孩终于踩到了河边的泥沙。 她松开小男孩,喘着气:“走上去。” 小孩不仅自己乖乖站好,还反过来扶住了张司九,显然知道张司九体力几乎耗空。 彻底上了岸后,张司九几乎是一下瘫坐下去,不住的喘息,同时还有点茫然。她四下看了看,目光却顿住了:不对,水泥路呢?护栏呢?高架桥呢?而且天怎么亮了—— 虽然天色阴沉,而且刮风下雨,但她很肯定,现在是白天。 举目四望,宽阔的江面上风大浪卷,而岸边上的芦苇更是郁郁葱葱,不见车,不见路,完全是一副还没开发的原始样子。 张司九张了张口,饶是她性格一向沉静,也忍不住惊了:“什么情况!” 她转头猛的盯住救上来的小孩,“小朋友,你知道这是哪吗?” 小孩胖乎乎的,圆脸大眼睛,五官生得挺好,穿着汉服,还扎了头发——对,就是古代画上那种丸子头! 他这会儿也是一脸震惊加茫然,“咕嘟”吞了一口口水之后,他摇摇头,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 一声尖叫后,伴随着一句带着强烈情绪的“卧槽卧槽”,小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卧槽”个不停,简直像个复读机。 张司九嘴角抽了抽:这小孩受什么刺激了?还有,卧槽……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一下对方,犹豫再三,还是礼貌的问了句:“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结果对方猛然一震,眼睛都瞪大了,然后,他做了一个异常猥琐的动作。 显然他摸到了什么,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跟软面条一样瘫到了地上,喃喃自语:“还好还好,还好还好。” 张司九围观了全程,一时无言:…… 不得不说,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张司九感觉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波澜都平复了很多呢。 然后,她忽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艰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怀揣着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子的震惊,她僵硬地摸了摸脸,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摸不出来后,她默默的转过身去,做了一个跟对方一样的猥琐动作。 然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理论上做男人生活上还要方便点,但做了这么多年女人,她觉得还是不要轻易转换得好。 做女人,挺好的。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对方忽然幽幽的出声。 张司九转过身去,对上对方想笑又很纠结还略带亢奋的目光。然后挑眉,觉得不仅这个事儿挺神奇,就连这个人也很神奇。但她依旧对上了对方暗号:“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爱因斯坦?”对方眼睛都亮了三度,那感觉,像是看见了什么亲人。甚至兴奋地搓了搓手! 张司九淡定的回:“居里夫人?” 眼看对方还想问,张司九干脆利索的抢过话:“你是谁?这是哪?” 对方噎了一下,总算想起来现在不是玩暗号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叫杨元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刚我还是185的成年壮汉——” “我也是。”张司九言简意赅。 杨元鼎眼睛瞪得溜溜圆:“兄弟!你也是185的成年壮汉?!那你比我惨多了啊!你现在一看就是个小女孩!” 他上下打量张司九,目光充满同情。 张司九:……好想把他送去神经内科好好照一照CT。看看是不是进的水压迫到了脑神经。造成了什么逻辑障碍。 她抬手揉了揉还疼着的脑袋,耐着性子解释清楚:“我是说情况一样,是说境遇。” 杨元鼎“哦”了一声,目光居然有点遗憾。 张司九:或许应该转送精神科? 好在杨元鼎很快就收回了那种目光,惆怅道:“我觉得,我们好像穿越了,你觉得呢?” 他又提了句:“你说咱们现在跳回水里,还能回去吗?” 顿了顿,他又要求道:“不行,你掐我一下,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做梦呢?会不会是昏迷了,然后就产生了幻觉——” 张司九感觉,在对方的唠叨下,自己的那点不安和震惊,已经彻底消散得连渣都不剩了。 她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先去掐他一把好,还是应该先去晃一晃他的脑袋控控水才好。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穿越还让可怕,那么一定是和一个185的话痨一起呆着。 第2章 怎么办 但话痨也有话痨的好处。 几乎不给张司九分析的功夫,杨元鼎就已经将他们目前的情况说完了:“我过来之前,是在高架桥上,当时我车被撞了,直接从高架桥上摔下去。估计这就是穿越原因?” “我当时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被你拽着在水面上了,你呢?” 然而杨元鼎虽然是问句,最终却没给张司九说话的功夫:“你说咱们要不要试一下能不能死回去?但是我感觉应该不能。你说呢?” 杨元鼎继续自顾自话:“既然回不去,那就得想想怎么生活下去。哎,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看衣裳像是古代,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而且看起来你家比我家穷太多了,你衣服上都是补丁,而且头发焦黄焦黄的——” 头发焦黄焦黄的张司九不想理他。 “对了,我看小说都说能继承记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有吗?”杨元鼎这一次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快了,于是眼巴巴等着张司九回复他。 本来不想理他的张司九:……算了,难兄难弟计较什么? 她仔细感受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任何多出来的记忆。” 杨元鼎苦着脸叫唤:“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那不是要穿帮?你说咱们会不会被烧死?” 张司九沉默片刻,受不了他的聒噪:“你可以装病。” 杨元鼎一愣,“装失忆吗?可我也没撞到头啊!要不我撞一下?” 他显然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就开始低头找石头。 张司九默默望天,语气难得沾染一丝嫌弃:“小孩子受到惊吓,很容易有应激反应。也就是民间说的丢了魂。但这其实是精神上的保护机制,避免精神崩溃成为疯子。你装呆就行,假装丢了魂,等摸清楚情况了,再恢复。” 杨元鼎一脸亢奋:“妙啊!兄弟你懂这么多!你是干哪一行的?” 大兄弟张司九沉默三秒,吐出冷冰冰两个字:“医生。” 然而下一刻,杨元鼎又冒出了许多问题:“医生啊!听说医生工资特别高!待遇特别好!不过就是读书时候辛苦点!是真的吗?对了,你中医还是西医?今年多大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面对这些问题,张司九终于忍无可忍:“那边有人过来了,像是找你的。” 她感觉,自己不是穿越了,她是来参加户口大调查的。 杨元鼎一扭头:“哪来人了?” 然后还真看见几个人朝着这边跑过来。 还有人大喊:“小郎君!” 杨元鼎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临阵磨枪装呆,还不忘问张司九:“大佬你看我这样像吗?” 张司九慢悠悠道:“再呆一点,记得这种时候,千万别说话,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用回应。” 杨元鼎用力点头:“记住了!” 张司九扭开头:应该不会憋死他吧?大概? 随后杨元鼎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来都来了,咱们还是要坚强一点。半个月后,咱们在这里碰头?” 张司九没拒绝。初来乍到,信息交流非常重要。 很快,那几个人已经跑到了跟前。 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扑向了杨元鼎,看那样子,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扒拉一遍,检查清楚。 杨元鼎任由他们扒拉,当场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灵魂表演—— 张司九看得不由摇头:这个演技,在医院里装病的话,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行啊他! 但显然其他人是没看出来的。 而剩下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张司九,又惊又喜:“九娘,真的是你!你没事!” 张司九也迅速进入了演技状态,一脸呆,反应慢三拍的转过头去看人。 杨元鼎在旁边看着,再一次心生佩服:牛啊!大佬这是被医学耽误了的影后啊! 从杨元鼎面部表情读出了他心里活动的张司九:……怕不是个二货? 四个大人则是发现了两个孩子的不对劲,当即对视一眼,有人猜测道:“莫不是丢了魂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然后都愁眉苦脸起来。 而跟张司九说话那个人更是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哟!九娘家里本来就出了事,这下连九娘也出了事,这是要出人命啊!” 他这么一说,抱起了杨元鼎的人也忍不住多问一句。 那人就懊恼道:“九娘爹没了,消息传回来,她娘就惊得难产了,接生婆让去请大夫,九娘就想过江去请,结果没想到,船都翻了!” 听了个全部的张司九:???同人不同命?他是少爷我却这么倒霉?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杨元鼎:天选之子? 很快她收回目光:除了运气好,其他一点也不像。 杨元鼎也有点懵,不过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了点同情。 不过,几个大人都没有耽搁的心思,来找杨元鼎的人匆匆道:“不管怎么说,先将孩子送回去吧。看这样子是吓着了。两人能被浪冲上来,已经是奇迹了!” 抱着张司九的人也苦笑点头:“是啊。先送回去吧。” 两拨人匆匆分开,各跑各的。 张司九任由对方抱着,一路悄悄观察。 低矮的房屋大多数都是黄泥和茅草建造的,偶尔有青砖瓦片的,简直凤毛麟角。 而且,随着一路上景象,她渐渐的,竟然涌出来一股熟悉感,像是这里她很熟悉,很了解,生活了很多年。 最后,张司九一路被带到了一座茅草房和砖瓦房的混合宅院前,那院子在古朴中,透出一丝丝的……贫穷。 抱着张司九的汉子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最后挠挠头:“九娘,你进去吧,也许他们在忙。你家有产妇,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就把张司九放在门口,轻轻推了一把。 张司九盯着院子看,感觉很熟悉,猜应该是原身小姑娘的家,于是她就进去了。 那汉子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江边上的情况,就赶紧又走了。那边还要人手呢!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四周安安静静的,家里不像是有人。 最后,张司九自己开始探索了解新环境。 而凭着心里那股涌上来的熟悉感,张司九直直的推开了一间屋子。 然后又穿过一道小门,到了最左边的房间里。 刹那间,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凌乱不堪。 但更让人揪心的是充满了血水的木盆,还有……床上毫无动静,腹部高高隆起的女人。 那股熟悉的,羊水也血液混合的味道,让张司九一度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医院的产房里。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溢出,模糊了视线。 张司九一步步走到了床前,端详那个女人。依旧是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急切,慌乱,恐惧。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哀求“救救她!” 而后,声音淡去,只剩下了属于她自己的思绪。以及……医生的本能。 第3章 本能 张司九伸出手指,贴上产妇的脖子。 根据血管微弱的跳动,她判断产妇还活着,只是心率已经低于正常水平。 于是她尝试唤醒:“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甚至她还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产妇的眼球转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却始终差了点力气。 张司九见状,一颗心沉下去:产妇的情况很不好,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恐怕…… 掀开产妇身上的被子,张司九就知道了原因:大出血。刚才被子盖着,还看不出来,可实际上血已经浸透了半张褥子,产妇整个人就像是泡在血水里。 张司九的脑子里迅速将这个时候可以用的方法过筛。 最终,选定了曾经在老中医手里学到的一个方法:刺激足底涌泉穴。 对于昏迷不醒的人,刺激足底涌泉穴是个很好的办法,但没有学过的人,只能用手指点按的方式,不可乱来。 至于学过的——银针刺穴的效果更好。 银针……张司九迅速用目光在屋中搜寻。 最后银针是没找到,但她找到了代替品:绣花针。 取了一根看起来最细的绣花针,张司九就开始找产妇足底的涌泉穴。 至于消毒——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用来消毒的东西,张司九也顾不上了。 涌泉穴位于足前部凹陷处的第2、3趾趾缝纹头端与足跟连线的前三分之一位置,张司九找到之后,毫不犹豫就用绣花针刺入。 刺入的那一瞬间,产妇就已经有了反应。 也许是疼,也许是刺激穴位的作用,她脚动了动。 张司九再度喊她:“快醒醒!不要睡!千万不能睡!” 在持续的呼唤下,产妇这一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产妇就像是多了一丝丝的力气,猛的抓住了张司九的胳膊,定定的看着张司九,然后努力说话:“还有……还有……” 她另一只手,艰难的挪动到自己肚子上。 因为太用力,张司九有点疼。 但是那一瞬间,张司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惊:“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吗!” 她立刻伸手去摸产妇的肚子。 根据多年的经验,她也感觉,肚子里的确还有孩子! 可刚才,她在找针的时候,分明已经看见了一个襁褓。只是襁褓里的孩子浑身青紫,没有呼吸和心跳,一片冰凉。 所以,她才没有任何抢救措施,只先紧着产妇。 这会儿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也明白为什么会难产了——双胞胎自然分娩的几率比单胎低,难产概率更是高得多。 毫不犹豫,张司九就对产妇喝道:“松开手,我帮你接生!努力将孩子生出来!” 只有生出来,产妇才可能活!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考虑肚子里孩子是死是活了。 任何时候,产妇性命都是优先的。 张司九没办法消毒,所以不敢贸然将手往里伸去摸宫口。她只是将产妇腿分开,然后让她尽量用力。 但是,始终看不见胎头。反而忽然一只小小的脚丫子掉了出来。 脚丫子也是发紫的,这说明胎儿已经缺氧——甚至很可能已经死亡。 产妇凄厉的吼叫起来,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什么。 张司九厉声喝道:“别喊,留着力气生产!脚下来了,你憋着气,不要用力!我将孩子推回去!” 这个时候,消毒是没办法消毒了,张司九看见旁边的清水,上前去洗了一把手,就直接握住那一只小小的脚丫,毫不犹豫往回送! 还好小孩子的手小,很轻松就穿过产道,通过宫口,将孩子送回去。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必须将胎位正过来。 张司九一点点调整着孩子位置,终于摸到了孩子的头后,立刻呼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大喊:“用力!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 她的手退回来那一瞬间,产妇也是拼了命的用力。 伴随一股猩红,湿漉漉的胎发终于出现在了张司九的视线中。 张司九用手托住孩子的后脑勺和脖子,左右一用力,帮助胎儿从产道滑出。 其实说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左右。 婴儿是个女婴。身上还连着脐带。胎盘随后也跟着一同滑出。 她浑身青紫,没有呼吸。 但脖子上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 产妇刚才用力的时候,上半身都微微支起,但这会儿生产完了,直接就摔了下去。显然是力竭。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一股股鲜艳的红色往外涌,这一瞬间,脑子里拼命想的是自己可以做什么。 两条命。 产妇大出血,需要立刻止血。 一个新生的婴儿,呼吸窘迫,需要立刻急救。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 张司九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做选择。 可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只从最理性的角度去分析两个人谁活命的机会更大。 做医生就是这样。如果重伤和轻伤相比,肯定先看重伤。 而如果两个重伤之间,条件有限下,必须选存活几率更大那一个。 不等张司九做出选择,产妇气若游丝地声音就传来了:“孩子。” “救孩子。” 其实不用她说,张司九也做完了判断,已经伸手去掏婴儿的嘴巴——刚出生的婴儿如果发生窘迫,优先考虑是不是呛了羊水等情况,这个时候,清理口鼻异物是必须的。而且,如果要做心肺复苏,也必须先清理干净口腔。 确定婴儿口腔内无异物之后,张司九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环抱,按压婴儿胸骨下1/3处,按压深度为胸廓前后径的1/3,每按压3次,就吹一口气。 如此重复了大概有二十多秒,婴儿忽然呛了一下,自己开始呼吸,随后甚至还哭出了声。 同时,也有了自主心跳。 她缓过来了。 张司九停下动作,数着呼吸和心跳,确定频率正常,才长长的松一口气。也是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浑身肌肉紧绷,说不出来的疲惫。 但很快她想起产妇,赶忙又去查看产妇情况。 产妇眼睛还睁着,嘴巴也在轻轻的动,但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张司九,努力想发声,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司九眼睛一酸,去将婴儿抱过来,轻轻的放在产妇臂弯中,而后告诉产妇:“孩子救过来了。是个女儿。” 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细细的哭了起来。 产妇嘴角翘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声许诺:“你放心,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照顾好她。” 产妇的胸口却已经不再起伏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淌下来的眼泪,又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婴儿脐带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哪里是伤心的时候! 在急诊科干了这么几年,她体会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被情绪左右,耽误任何一秒钟!因为一秒钟,很可能就是一条命! 第4章 了解一下 所以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张司九刚刚处理完婴儿,整理好死去孕妇的仪容,正坐在床前,肃穆的思考今天的所有事情。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正好和冲进来的妇人四目相对。 对方手里,还拽着个十分狼狈的中年妇女。 形象多多少少有点彪悍。 张司九虽然对对方有点熟悉,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所以就沉默着,继续扮演掉了魂的形象。 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张司九的不对劲:“九娘?” 张司九当然不回应。 倒是那中年妇女惊讶的喊起来:“那是什么?孩子?怎么还有个孩子?” 妇人这才注意到了孩子,登时冲过来,抱起孩子看了看。 发现孩子虽然看着跟个小猫仔一样,但是呼吸均匀,脸色正常,看上去一切都挺好,她愣愣的又看一眼产妇,这才发现产妇已经没了呼吸。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妇人问张司九任何问题,张司九都不回答,只是呆呆的坐着,其他交给她们自己发挥想象力。 最后,妇人一边哭,一边将那中年妇女厮打了一顿,让对方赔命。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渐渐就明白了:那中年妇女是接生婆。刚才一看大出血,情况不好,她怕事,就找个借口跑了。而自家这个妇人呢,是产妇的弟媳妇,原身的二婶,一看见接生婆跑了,就赶忙就去追她回来——毕竟这个情况,没有接生婆那怎么行? 而家里原本还有个奶奶和二叔,出门去接原身的爹的遗体去了。 二叔家两个孩子,怕碍事儿,送去舅舅家了。 所以,怪不得家里没人。 再总结就是:原身这个小姑娘,今天特别倒霉。先是收到了爹死的噩耗,接着娘难产,想去找大夫,还翻了船,然后人也没了。再然后,张司九就过来了。 也幸好是她过来了,不然估计一个都救不回来。 张司九总结完毕后,很想叹一声气。虽然看惯了生死,但每一次面对的时候,她仍旧会动容。 更不要说这么惨的情况。 厮打到最后,那接生婆还是跑了,不过将接生的钱扔回来了。 后面奶奶和二叔也回来了。 一家人都哭成了什么似的。就连二叔那么一个看着就特别硬汉的人,也是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 张司九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同情,默默的装呆。 在这期间,她给饭就吃,给水就喝,除了必须的生理活动之外,就是守在接生下来的婴儿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只管闷头收集情况。 一直装了五六天,她才算是彻底摸清楚这边的情况,就连村子里的人,都认了个七七八八。还知道原身竟然也叫张司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巧合,她才过来的。 而在这期间,他们家里的丧事都办完了,就连张司九和小婴儿的命运也决定好了:她们爹娘虽然死了,但论理还是有一半祖产可以分。但由于她们都不是男丁,所以分的份额少些。奶奶做主,只要二叔将她们养大,那家里祖产都给二叔。 这个养大,是指养到十六岁嫁人。 今年张司九刚八岁多,离十六岁,还有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司九听了个全程,觉得这个理由挺合理,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孤儿院,但是肯定是可以送人或者卖掉的——再不济还可以给别人当童养媳。 甚至这个提议有人给二婶徐氏出过,但是被徐二婶直接骂出去了。 她叉着腰大骂道:“滚你娘的屁!老娘就是勒紧裤腰带啃树皮,也不能干这种缺德没屁眼的事儿!” 从那之后,张司九对徐二婶的好感一下爆表,真心实意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同样,徐二婶的光辉形象,也深深的刻在了张司九的心里——头一次觉得泼妇也挺可爱的。 所以这天,徐二婶又来给小婴儿喂米汤的时候,张司九第一次开了口:“二婶。” 徐二婶习惯了张司九的沉默,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孩子一辈子都这样了,冷不丁听见这话,登时就激动得眼泪差点下来。她连忙放下小婴儿,大声应了一声,拉着张司九就哭了。 一面哭,还一面问:“九娘啊!你是不是好了?你是不是想起来我是谁了?” “二婶。”张司九看她激动,心里叹一口气,伸出手抹了抹她的泪:“别哭。我好了。” 徐二婶哭得更伤心了,一巴掌拍在了张司九背上:“你吓死个人了!” 张司九头一次遇到这种相处方式的亲人,一时有点懵。 徐二婶见她呆呆的样子,登时心里一紧,怕自己又给打坏了。当即忙又哄道:“别怕别怕,二婶就是太高兴了。” 张司九默默决定,以后看见徐二婶高兴,自己就离远点。 不过,看徐二婶是真担心,她摇摇头:“不疼。” 就在徐二婶松了一口气,准备再问几句的时候,小婴儿哭了起来——一天到晚也吃不上两顿奶,其他全靠米汤凑合,现在米汤刚尝了个味就不给了,能不哭吗? 徐二婶抱起孩子,看着小婴儿瘦弱的样子,高涨的情绪落下来:“这都几天了,怎么一点也不见长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毕竟是早产,小婴儿有点瘦弱,连哭声都是哼哼唧唧的,听起来就跟小猫叫一样。 好在张司九仔细检查过,发现虽然是早产,但是大致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好好精心的养着,就能养回来。 可产妇死了,最有营养的初乳不仅没有,连吃奶都变成问题,张司九多少有点担忧。 偏偏附近还在哺乳期的妇女太少,小婴儿一天只能蹭两三顿奶。主要是没法她一饿,就送她去吃奶。家里人手不够,外头太阳又毒,她没出月子,抱出去多了,也不行。 刚出生的婴儿,有句话叫见风长。五天基本变化就很大了。 可自家这个,还是老样子,能不愁人吗? 对于徐二婶的忧虑,张司九则是十分笃定:“能的。一定。我照顾她。” 小婴儿虽然瘦弱,但求生的本能是很强的。这一点,从她拼命吃就能看得出来。 徐二婶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咱们九娘真懂事。行,以后你多看着她点。她要是饿了,你就喊我。我们送她去吃奶。” 她咬咬牙:“回头我再割两斤肉送过去!” 张司九认真提议:“买猪蹄。” 猪蹄黄豆汤,催奶神器,了解一下? 第5章 一家人 徐二婶摇头:“不行,太小气了。那东西怎么吃?” 张司九坚持:“好吃。” 徐二婶不信:“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没肉还有股臭烘烘的味。” 张司九见说服不了她,决定采取迂回方式:“二婶买肉带上我去吧。” 先前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娃娃,徐二婶连生两个儿子,对张司九还是比儿子态度要和蔼柔软很多,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多以就答应了。 只不过,割肉得去镇上。 要去镇上,得走三里路。 徐二婶想了想:“咱们明天一大早去,趁太阳不大。不然太晒了。” 本来心疼张司九,徐二婶还想说坐车的,可办丧事买棺材,完全掏空了家底,所以她咬咬牙也还是没舍得。 “嗯。”张司九点点头,“妹妹饿了。” 徐二婶看着张司九平静的脸,那一对显得极大极水灵,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却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 张司九见她不动,干脆自己拿起勺子来给妹妹喂米汤。 米汤的营养肯定是不够的,但可以勉强果腹。 想要养大这个小家伙,还是得实现吃奶自由才行。不多,吃满六个月就行! 张司九心里悄悄的立下目标。 徐二婶看着张司九熟练又细致的动作,眼睛一酸,顿时侧过头去:张家虽然穷,但九娘之前还是很受宠的,可现在一下子就懂事很多,还装着不伤心的样子,主动担起喂养小妹的责任来——她这么小心翼翼,是怕她不想养她们了吧! 这样想着,徐二婶立刻就忍不住道:“九娘你放心,二婶以后就是你们的娘。你们和小松小柏都是一样的。” 张司九歪头,疑惑看徐二婶一眼:二婶这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所以直接岔开话题:“二婶,给小妹起个名字吧。” 徐二婶张口就来:“要不叫十娘吧!” 张司九着实被这个名字哽住了:张司十?这个名字是不是太随意太敷衍了一点? 徐二婶还觉得很不错呢:“正好排在你后头,也好记。” 张司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要不叫司南吧?我听张秀才说过,天上有星星,叫司南。而且,还有一种可以指方向的东西,也叫司南。又是星星,又可以指明方向,还跟我排得上。” 甚至她还干脆连小名也安排了:“小名就叫小南瓜,希望她能咱们种在墙边上的南瓜一样长得好。” 夏天是南瓜藤蔓茂密,开花结果的好时候。 徐二婶于是被说服了:“好,这个名字贱,贱名好养活。” 张司九:……算了你开心就好。 喂完了小南瓜,又给她把了尿,徐二婶就带着张司九去找奶奶杨氏了。 杨氏连着经历打击,有点伤心过头,勉强办完丧事,就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如今躺着休养呢。 看见徐二婶牵着张司九进来,杨氏仍旧是打不起来精神,半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徐二婶跟杨氏笑道:“娘,九娘她好了!” 杨氏一愣,这才多了一点精神:“九娘好了?” 她们这几天还是试过给张司九叫魂的,但一直没效果,后来又办丧事忙起来,杨氏就都忽略张司九了。 如今忽然看见张司九,杨氏心里既愧疚,又伤心,才刚一张口,想起自己儿子,登时眼眶就又红了。 张司九见老人家哭,忙肯定的开口:“奶奶。我好了。您别哭。” 老人家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多了,恐怕坏得更快。 杨氏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伸手一把将张司九搂在怀里,声音都发颤:“我苦命的九娘——” 张司九只好拍了拍老人家的背:“不命苦,不命苦,奶奶别伤心。咱们还有个小南瓜呢。” 冷不丁说起南瓜,杨氏一顿,还真被分散了注意力。 徐氏连忙开口:“就是大嫂留下来的女娃,刚才九娘说,不如小名叫小南瓜,大名叫司南,我听着觉得挺好。娘您说呢?” 杨氏想了一下,同意了:“南瓜好,南瓜贱,好养活。荒年它也是口粮呢!就叫南瓜!” 张司九: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待事情角度如此统一。 徐氏又把明天准备一大早带张司九去赶集的事情说了,继续分散杨氏的注意力。 然而杨氏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张司九刚好,可不敢出去,万一再受到惊吓。 这下,连徐氏都不好坚持了。 傍晚时候,出去干活的二叔张小山也知道张司九好转的事情,也是难得有了一丝高兴和放松。 晚上洗过澡,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话,张小山忍不住道:“这两个女娃,命真苦。” 徐氏也叹气:“谁说不是?尤其是小南瓜,连爹娘都没见过。不过,我更心疼九娘,你没看见九娘今天那样儿,客客气气的,周道得不得了,一点没了孩子样。一下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张小山注意力全在小南瓜上:“小南瓜?怎么取了个这个名?” 徐氏这才想起忘记告诉男人这个事,于是又将张司九说的那一番话学了一遍。 张小山听完,也挺赞同:“南瓜好,贱名好养活!” 见他跟自己想法一样,徐氏有点高兴:“是吧?我觉得也是。九娘这孩子,真是聪明。”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夸奖了的张司九,正在黑暗中,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小孩子没人权,小孩子没人权,自己要习惯,自己要习惯。 也不知道最后过了多久,张司九才睡着。 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疏导根本没用:看着徐氏挎着篮子走出家门去县城赶集,她还是忍不住郁闷。 从小独立的张司九,第一次尝到这种丝毫没有话语权的滋味——好想快点长大啊! 张司九转身进屋,看着刚出生的小南瓜,又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好在已经八岁,没有穿成奶娃娃,已经很不错了! 她戳了戳小南瓜的瘦巴巴的脸蛋,见她睡得熟,就抓起了背篓出去割草——顺带熟悉一下家门外的环境。 第6章 田园风光 奶奶杨氏正好看见张司九出门,本来还想拦,可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只是转头忍不住又擦了擦眼睛:九娘懂事,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都知道找活干了。 张司九完全不知道杨氏肚皮里那一肚子的官司。 她出了门,左右看了看,直接选择了曾经走过的路。 野草的话,河边上应该不少吧? 而且还和杨元鼎约好了要再见,也得提前去踩点。 张司九背着背篓,脚步轻快——不得不说,原始的田园风光,让一直住在城市里的她,感觉很新奇。 东看看细看看,连每个农田里种的东西都要凑上去悄悄看一看,观察观察。 好在,水稻还是认识的。一些已经结了果的作物,也认识——譬如茄子和豆角,冬瓜,还有黄瓜,丝瓜这些东西。 张司九宽慰自己:穿越了也好,空气多清新!而且估计还能实现蔬菜自由! 河边上的确有不少的野草,还有个几个大些的女孩子已经在割了。 张司九有样学样,也用割草刀学着割。 她观察过,家里养了七只鸡,十来只鸭子,还有两只猪,每天徐氏都得割草。而且还要割好几背篓才能够。 既然过来了,那就是家庭的一份子,张司九认为,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分担家务,是非常必要的。 就跟科室里一个道理:大家各自有所分工,有看起来重要的,也有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但实际上,大家是一个整体,缺了哪一个,科室都没办法健康的运转! 张医生自忖作为科室主任,必须带头干好属于自己那部分工作。 心态摆好之后,其实割草是个非常解压的事情。 尤其是拽住一把草,用锋利的扁刀那么一割——草割断后,会出现一片整整齐齐的茬口。 只要距离把握得好,那些茬口慢慢扩大,变成了一大片整齐划一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才胡乱生长的样子。 虽然第一次摸割草刀,最开始几下也不得要领,但张医生表示:作为要拿手术刀的人,对刀具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的。 那是刀吗?不,那是创造奇迹与美的魔法杖。 张司九很快掌握了“魔法杖”的使用要领。 而那些草一把把被割下来,又被码得整整齐齐,充分利用每一点空间,互相重叠,交叉…… 背篓就这么一层一层被填满——那种舒适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等背篓彻底被填满,甚至还摞出来一个尖尖,实在是装不下了,张司九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住了手。 干完了该干的活,张司九这才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条河叫绵水河,很宽阔,水面波光凌凌,河两边是大片的石沙河滩,偶尔有泥的地方,都被芦苇或者杂草覆盖,看上去也挺漂亮——河面上还有些水鸟飞过,或是在浅的地方用长长的嘴巴在泥沙里拨弄,寻找食物。 看起来漂亮壮观,而又悠然。 张司九看得心旷神怡。 “九娘,你好了?”有人凑过来跟张司九说话。 是住在附近的几个女孩子。 张司九见过她们,但还不能很好的分辨,所以也不喊名字,只是笑笑:“嗯。已经全好了。” “你割了这么多草啊?”大家也很默契的不去提张家的伤心事,只说别的。不过,她们也是真的惊叹——毕竟她们的背篓里都没这么多。 张司九忽然感觉有点不妙,但仍旧假装镇定:“是啊。家里鸡鸭太能吃,多割点。” “你背得动吗?”有人问。 还有人犹豫下,问:“是不是你二婶说了啥?” 张司九摇头:“我二婶对我很好。” 至于背得动背不动这个问题,张司九看了一眼背篓,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早上还带着点微微露水的青草,还是很重的。而这个背篓差不多到张司九的肚子那么高。还是胖鼓鼓的造型。 毫不夸张的说,张司九蹲进去也绰绰有余的。 一句“我能背得动”,硬生生卡在了张医生喉咙里。 她镇定的摆烂:“背不动。” 一群女孩子都沉默了一下。为张司九的态度而震惊。 最后,最为壮实的一个小姑娘主动开口:“我先把我的背篓送回去,再来接你吧。到时候把草往我背篓里分一分——” 张司九却已经身体力行的做出了一个动作:她拽着背篓的两条背带,尝试拖行。 还行,拖得动。于是她笑笑:“我拖回就行啦。” 虽然小姑娘壮实,可也是个孩子呢!怎么好意思让小孩子帮忙! 然而大家纷纷阻拦了张司九,并且七嘴八舌的讲明白了原因:这么拖回去,背篓底子都被磨坏了!编一个背篓也是很费功夫的,不会编的,还得去买,那是要花钱的! 张司九看着背篓,再度沉默了:原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背篓,也是家庭重要财产。需要爱惜和保护那种。 但张司九还是不好意思让小孩子帮忙。 于是,张司九抿着嘴唇,将草从背篓里抱出来一半,再试着提一提,确定自己背得动了,这才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走。一会儿我再来一趟背回去就行。” 壮姑娘不同意:“万一被别人偷了怎么办?” 张司九茫然:野草也有人偷吗? 但辛辛苦苦割出来的草,真被偷了,还是挺让人心疼的。所以,张司九最后还是怪不好意思的选择了接受帮助:“那会不会太麻烦你?” 壮姑娘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没事!九娘你忘了?咱们两个最要好啦!” 她说完又有点儿心虚:“就是前几天,我娘不让我出门,我就没去找你——” 张司九明白了:小姑娘不仅是热心,最主要是还有点对好朋友的愧疚? 她和蔼一笑,对壮姑娘道:“没关系的。前几天我就算看见你,可能也不认识你的。咱们还小,应该多听家里人的话。” 壮姑娘松了一口气,笑得更加灿烂,她背起自己的背篓,大声道:“那九娘你在这里等我啊!” 张司九笑眯眯:“好。” 小姑娘真可爱。 张医生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也是个小姑娘。甚至还比对方小。 她因为不好意思,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报答这个热心的壮姑娘? 礼尚往来,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第7章 礼尚往来 张司九想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回礼。 作为一穷二白的穿越人士,她啥也没有,啥也不懂。 最后,张司九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堆被抱出来的草上。 那堆草已经有些杂乱了。 张医生冒出了一个念头来:不如…… 当壮姑娘背着背篓,脸蛋红扑扑跑回来时,张司九已经将那一堆草又壮大了一圈。 张司九跟壮姑娘一起将那堆草放进她的背篓里,然后各自背起背篓,准备回家。 背篓装了东西后,有点沉,拽着人往后仰,让张司九想起了书包最重的那段上学时光。 她伸出手,学壮姑娘一样用双手拉住背带,缓解肩膀压力。 太阳已经出来了,还不算特别热辣,但已经能感觉出威力。 壮姑娘显然特别爱说话,她一路不停的说着话,大多数都是家里的鸡毛蒜皮。 包括不限于她娘又偏心弟弟妹妹了,她家的狗怀孕了,母猪也要下崽了。 张司九只需要听着就行了。 她不由得沉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穿越后我和话痨特别有缘分。 张司九更沉默了。 一路将她送回家,壮姑娘却不肯进她们家门,难为情的扭着手指:“我娘不让我上你们家。我就不进去啦。” 张司九看着她愧疚和小心翼翼的样子,露出个笑容:“没关系。你也该回家了。你娘不让你上我们家,那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吗?” 她强调一遍:“不能来也没关系的。” 然而壮姑娘却毫不犹豫:“当然来啦!九娘,我们可是最要好的!说好了一辈子当好朋友的!我娘只说不让我上你们家,没说不能一起玩。”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你快回家吧。草你背回家去。” 壮姑娘一愣:“为什么?” 张司九笑眯眯:“因为你帮我背草,我就想谢谢你啊。” 壮姑娘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帮你忙,怎么还能要东西!” 张司九按住她的手掌,不让她把背篓卸下来,“可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应该共同分享。” 壮姑娘最后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张司九背着半背篓草进了家门。 轻手轻脚的将草倒在平时徐氏堆草的地方,张司九洗干净手,去看自家妹妹。 小南瓜还在睡。小嘴巴时不时还动一动。 张司九就没动她,又转身出去找杨氏。 杨氏也正好打算找张司九,看见她,就招招手:“今天就开始教你做饭。” 张司九闻言就往厨房走:“好。” 杨氏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看了张司九一眼,多少有点惊讶。 随后,杨氏就进了厨房,“打火你还记得不记得?” 张司九很干脆:“不记得了。” 杨氏就先从打火开始教。 先用火折子吹出红红的火星,再用火星点燃容易燃烧的干草,最后在加一个树枝疙瘩。 树枝疙瘩就是干枯掉落的树枝,捡回来后,折断成差不多的长短,松松的用稻草捆起来。 这样的柴,比草耐烧。 一个教得耐心,一个学得认真。 很快张司九就掌握了要领,开始进入下一步学习。 煮饭她其实是会的。但仅限于电饭煲。 所以这会儿,张司九面对大铁锅,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做早饭是煮粥。 比蒸干饭容易。水开后下米,然后时不时搅动防止粘锅就行,等熬到米汤浓稠,就用勺子舀起来起来,放进陶盆里。 杨氏沉默的示范,张司九认真的看。 等着米粥熬好的时候,杨氏终于张了张口:“九娘,以后你要勤快些。” 张司九盯着红彤彤的火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嗯。” 她答应得太干脆认真,反而让杨氏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最后,杨氏干巴巴说了句:“以后让着你两个弟弟。” 张司九大概明白杨氏想说什么了。她抬起头,眼睛清澈而明亮:“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听话的。多干活,替二婶分担。” 就算不考虑寄人篱下这个问题,也要考虑作为一家人,所有家务压在徐氏身上,是不是太不合适的问题。 杨氏叹了一口气:“九娘懂事了。” 张司九低下头去,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讨论。 说实话,她甚至都不太想和其他人聊天。毕竟已经换了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万一露出异样就不好了。 米粥还没煮好,徐氏已经回来了。 还顺路去将两个儿子接了回来。 徐氏大儿子张松今年刚六岁多,长得像爹,虎头虎脑的,一看就知道特别皮实。 小儿子张柏四岁多,还穿开裆裤,白白净净,脸上还有点嘟嘟肉,乖乖的坐在背篓里被背回来。 而且嘴巴很甜,看见杨氏就喊奶奶,看见张司九就喊姐姐。 张司九喜欢这样的小朋友。 徐氏进了厨房,先灌一肚子水,这才有功夫说话:“今天运气好,碰见了我娘家村里人杀猪卖,我割了一条五花肉。可肥了!那猪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膘这么厚!” 她伸出巴掌来,四根手指头并拢,露出浓浓的羡慕。 然后她将肉从背篓里提出来。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被惊了一下。 嗯,真有那么厚的脂肪层。 徐氏用手比划一下:“从这里切一刀,留下来的肉,回头炖上,我们自家吃。其他的一会儿我送小南瓜去喂奶,给二壮媳妇送去。她人好,自己奶都不太够,还让咱们抱小南瓜过去吃。咱们也不能光占便宜。” 杨氏没意见,“行。你做主。” 小松咽着口水大声提议:“炖莴笋吃!我要喝三碗汤!” 小柏也亢奋:“炖莴笋!” 张司九有点难以想象,这么肥的肉炖成汤,是个什么样儿。能好吃? 不等她想象出来,徐氏又从背篓里摸了个猪脚出来,喜滋滋道:“这个猪脚用盐抹了,明天煮着吃。虽然不好吃,但也勉强有点肉味。” 张司九一愣。总觉得徐氏买这个猪脚,是因为自己。 她干脆问了:“二婶买的?” 徐氏乐呵呵道:“两个钱!我买五花肉,让卖肉的便宜搭的。” 张司九对钱有点模糊的概念:一口棺材要好几两银子,但是一只鸡才卖几十个铜钱,一千个铜钱才折算成一两银子。两个钱,的确是不算贵。怪不得徐氏这么高兴。 想了想猪脚黄豆汤,张司九是真的有点馋了:穿过来这么几天,自己就没吃过肉。白米饭都没吃过几回,虽然办丧事准备了肉菜,但那是给客人吃的,他们家自己根本不舍得吃。大多数时候都是喝米粥,吃点简单的油水煮菜。 但,徐氏会同意她来做吗? 第8章 可能不信 张司九一脸严肃的看住了徐氏。 徐氏被这个目光看得一愣,“怎么了?” 张司九清了清嗓子:“说出来二婶可能不信。其实我曾经听见人说过,猪脚黄豆汤,是催奶的。” 她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如果奶多了,吃不了,小南瓜多吃点,也没什么了吧?” 只不过,她自以为的“说服力很强靠谱脸”,落在一个面黄肌瘦八岁孩子的脸上,毫无说服力。只有一双大眼睛里的强烈期待,以及那卑微笑容显露出来的讨好。 徐氏心中一酸,心想反正猪脚怎么做也不好吃,她想吃就做这个吧。于是她点点头:“行,那就做猪脚黄豆汤?怎么做?” 反正徐氏没吃过猪脚黄豆汤。 主要猪脚难吃,大家也都不吃。 她问张司九,是觉得张司九肯定在哪里吃过。 张司九回想了一下曾经在病房里听见过的“产妇家属大交流”内容,自信道:“要不然我来吧。二婶快去歇一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一大早就走了这么远路,徐氏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徐氏还要怀疑,可杨氏却开了口:“让九娘来吧。她也大了,该学着煮饭了。不然以后嫁了人,还不得让人笑话?” 于是徐氏没有再坚持。 而听见这话的张司九头皮都麻了: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拎起猪脚:“我先去洗洗。” 小松小柏也想跟,但杨氏不许小柏去沟边上,干脆将两个都扣在家里。 张司九拎着猪脚出了门——现在家里吃水,全靠打井水,洗菜根本不可能用井水的。但这里是水资源丰富的地方,加上朝廷大力修建水渠河沟,所以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必定有一条小沟经过。 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地方,可以洗菜,可以洗衣,也可以……洗澡和洗脚。 是的,根据张司九观察,这是一处多功能洗涤点。上到人吃的菜,下到猪吃的草,宰杀的鸡鸭,乃至鲜活的人类和牲畜,都可以丢下去洗一洗。 张司九内心是抗拒的。 然后她进行了自我催眠:这就是个超大号水龙头,这就是个超大号水龙头!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洗什么都行! 这么一想,她感觉心里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关系,水龙头越大,水流越强,更容易洗干净! 两根猪脚是用草绳穿在一起的,上头肉多的部分早已经被砍得干干净净,就剩下巴掌长短的猪蹄子。 搁在现代,这样的猪蹄是最贵的。 可现在嘛……肉少还臭,怪不得被人嫌。 猪是黑猪,猪脚上还有好多黑的,粗硬的毛。猪蹄子分叉的地方,污垢也都没除去。就连蹄壳都还在。 若有若无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作为医学生,不管哪一个专业,都是必须经历解剖课这一过程。当年为了学好这门课,张司九还特地练过。 所以这会儿拿到这么原始的猪蹄,还真不至于抓瞎。 好在杀猪时候,猪已经烫过,所以这会儿蹄壳用刀一撬就开,撬开蹄壳后,那猪蹄尖就只剩下粉嫩的模样,看着舒服很多。 至于毛——靠拔的话,是有点困难的,所以张司九没打算现在弄毛。而是清洗浸泡,去除残留的血液,洗掉脏污就行。 张司九将猪蹄整个没入溪水,用手指用力推挤血管,将残留的血水挤出。 直到无论如何揉搓推挤,都没有红血丝再冒出来,张司九才收了手。 随后她又将断面上冲不干净的污垢一点点刮掉。 在张司九细瘦手指的处理下,猪蹄渐渐退去灰扑扑臭烘烘的模样,有那么一丝丝白嫩的感觉。 尤其是猪蹄截断面,更是雪白晶莹一片,不见丝毫血色。 张司九手指已经泡白了。 但看着猪脚,她表示很满意。 提着已经算完成一半的猪脚,张司九回到家里。 粥还闷着,杨氏在摘菜,徐氏在砍猪草。 两个小男孩在院子里踢藤球玩。 张司九提着猪脚直接进了厨房。然后用火钳夹住猪蹄,直接送进了灶膛里。 这个景象,直接惊住了门口探出来小脑袋。 小松咽了一口口水,满脸期待:“是要烤着吃吗?” 小柏控制力差一点,口水已经流出来了,一双眼睛里全是期待。 然后,一股焦臭又裹着烤肉香的奇特味道,直接就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张司九面不改色:“不吃。” 这种味道,张司九在手术室里闻过很多次了。 后来甚至能够被勾起馋虫,做完手术后,和同事一起去吃烤肉。 小松激动的冲过来:“姐,焦了!肉焦了!” 张司九看着火候呢,这会儿均匀的翻面,让每个地方都均匀被火烧到。 直到整根猪蹄都黑漆漆的,她这才夹出来。 小松差点哭了:“焦了,没法吃了!” 张司九看着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吃货”二字:“别着急。还能吃。” 小松半信半疑,憨憨的脸上写满了“我年纪小你肯定在骗我”这几个字。 小柏年纪小,但警惕性显然比小松还强,绷着小脸,严肃道:“黑了,不吃,拉肚子。”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了。捏了捏小柏的脸:“放心吧小家伙!” 张医生出品,好吃不好吃的另说,但肯定保证食品安全!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将另外一只猪蹄也如法炮制。 两根焦黑的猪脚新鲜出炉。 张司九等凉一点,就拎着又去了小沟边。 这一次,两个小男孩都鬼鬼祟祟避开了杨氏,偷偷跟出来了。 张司九看见他们了,但只要他们不靠近水边,就懒得管他们。她专心致志的用刀将猪脚上的焦黑痕迹刮下去,让猪脚重新露出了微微发黄的猪皮。 猪皮此时已经有点收缩,但上面的毛是一点也没有了。 连脚趾缝也刮干净之后,张司九这才满意收手。 小松小柏蹲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但两人显然都不明白这是要在干什么,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张司九拎着猪脚回去后,又取出瓦罐刷干净,最后再问徐氏要了两把黄豆,并请徐氏将猪脚剁开。 其实她也能根据解剖学原理将猪脚弄成几块,但那样,骨头里的骨髓就不容易熬出来了。 黄豆和猪脚再用井水洗了一下之后,张司九直接填入罐底,再掰了一小块老姜洗干净砸破也丢进去,再加水将罐子装满,然后直接放到小炉子上,又点燃火,开始熬。 经过撇沫,水开,调小火焖炖,渐渐的就有香味飘出来。 徐氏抽了抽鼻子,带头惊讶:“竟然还真做出来了?” 张司九解释一句:“我听河边路过歇脚的大爷说过。他说他年轻时候是厨子。” 徐氏点点头,压根没想那么多:“一会尝尝,要是好吃,就给李家那儿媳送过去,她奶水虽然少,但万一以后奶多了,咱们也好带小南瓜去。” 对于徐氏这种处世小心机,张司九默默的点了个赞:学到。 不过,这个汤,应该很适合李家儿媳。 张司九许愿道:希望李家儿媳胸口变喷泉,吃也吃不完。 第9章 就一口 当天下午,黄豆炖猪蹄成功出炉。 筷子戳一戳,猪蹄皮肉一碰就破,看上去软软糯糯,毫不废牙。 而那汤色乳白,点点油脂浮在汤面上,更是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徐氏舀出一块猪蹄一勺汤,先给杨氏尝。 杨氏推辞:“老二媳妇你吃吧。我不爱吃。” 猪蹄汤要送人,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不然像什么话!她一个老婆子,还浪费那个吃食干啥? 徐氏却坚持:“娘吃吧。锅里还多呢。咱们先尝尝味,好吃才能送人呢。” 小松小柏已经忍不住开始吞口水了,小松却很懂事:“奶奶快吃!我和小柏不吃!” 徐氏笑道:“小柏人小,我跟他一起吃一块,再给山哥留一块,剩下的就不吃了。”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很干脆道:“我和小柏一起吃。二婶单独吃。” 一块猪蹄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徐氏一听这话,摆摆手:“那就一人一块!小柏也一块!我捞个小点的!” 大家这才消停。 不过实际上,徐氏除了给杨氏和张小山那两块,其他的都是挑小块捞。 张司九看在眼里,幽幽叹息:都是穷闹的! 但这点心酸,很快就被猪蹄的软糯和香浓给掩盖了。 那猪蹄的胶质丰富,咬上一口,简直都感觉糊嘴。就连汤都是浓稠的,那点油腻被黄豆的清香给综合,口感好到简直让人惊艳。 就连快要炖烂了的黄豆,也是入口就化。加上吸饱了肉汤,吃起来甚至都不太像黄豆了。 微微有些遗憾的是,整体味道还是不够完美,毕竟现在的猪不仅宰杀技术有待提高,就连阉割技术还没普及。 但毕竟是一养养一年的猪,肉质上就有后世那些肉猪比不上的地方。 好在,香味掩盖了那一点点的腥臊味,足以让徐氏他们惊艳。 徐氏完全惊住了:“猪蹄还能这样做呢!看着也不复杂,就是费点火!” 但在乡下,这点火算什么? 张司九给了个合理的解释:“厨子爷爷说,什么食材都能做好吃,就看愿意不愿意花功夫和时间。” 不仅徐氏,杨氏也忍不住点点头:“说得怪有道理。以前吃,煮一煮就吃,哪有这么花功夫?又是洗又是烧又是炖的。” 徐氏喜滋滋道:“一会就给李家儿媳送过去。” 这拿出去送人,可不寒酸! 张司九喝完最后一口汤,“我跟二婶一起去。” 摸好地方,以后自己就可以将小南瓜送去喝奶的事情接过来。 小松小柏也吵闹着要去。 徐氏被闹得没办法,只得答应。 正好小南瓜也醒了,徐氏大手一挥:“先去二柱媳妇那儿送肉,再回家拿了汤,去给李家儿媳送!” 二柱媳妇那儿一切顺利,奶水虽然好,但话里话外的透出一股不愿意,怕自己儿子饿到了的意思。 徐氏不得不说了许多好话,甚至有点卑微。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酸又无奈——可没办法啊。 从二柱媳妇家出来,张司九不由衷对徐氏说了句:“二婶,你辛苦了。” 徐氏一愣,本来不觉得有啥,可听见这话时候,心里反而是难受了一下。 她腾出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这有啥?咱们没奶,吃别人的,听两句话有啥?” 也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小松小柏都不敢打闹了,显得有些恹恹。 回家取了汤,放下小南瓜给杨氏后,徐氏这次没让小松小柏跟着,只带着张司九去了李家那边。 李家大娘一看见徐氏,就有些无奈:“小山媳妇,不是我们小气,是实在奶水不够啊!” 徐氏将手里的篮子给李家大娘看,笑盈盈的:“不是送来吃奶的,是知道我大妹子奶不够,特地熬了点下奶的汤送过来!不然孩子挨饿多心疼?” 李家大娘一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瞧我——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不过她仍旧是一片愁容,“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可她胃口也不行,吃啥都吃不多,别糟蹋东西了。” 她指了指屋里那一筐鸡蛋:“你瞧,这鸡蛋都说腥,吃不下,一天能吃四五个就顶天了!以前我奶孩子那会,一天吃二十几个鸡蛋,那都还饿呢!也就鸡汤能喝点,可现在天热,放不住,一只鸡就能吃个两天的,也顶不住——” 光是听着,都能听出李家大娘的发愁。 张司九还是听产科同事说过孕妇坐月子就吃鸡蛋的案例的。 但现在真的见着,还是多少有点震惊。 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句:“那小婶婶喜欢吃什么,就给她吃点?也许胃口就好了。” 此时此刻,张司九真的很想掏出一本科学育儿的手册来,让她们好好学一学。 虽然产妇吃饭有禁忌,但是光吃鸡蛋那肯定会有各种问题找上门的! 李家大娘摇头:“那可不行!你个小娃娃哪里懂哦!坐月子可马虎不得!她想吃那有盐有味的菜,还想吃茱萸,那怎么行!” 张司九静默了。好的,小娃娃没有话语权。 徐氏拍了拍李大娘的手,“咱们让我妹子试试,也许我们这个汤,没准正好她喜欢呢!” 说完,她打开盖子给李大娘看了看,闻了闻,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了句:“别看材料贱,可下奶效果好着呢!这可是我娘家秘方!” 众所周知,徐氏生了两个儿子,而且奶水一直都很好。 李大娘被成功说服,终于将她们放进了儿媳妇屋里。 一进产房,张司九就差点被熏了出来:好大的味! 而李家儿媳额上绑着布条,身上盖着,正靠坐在床上奶孩子呢。 她眼圈发黑,脸颊凹陷,精神差到了极点,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看见徐氏,还是挤出笑来:“徐姐来了?快过来坐。” 李大娘则是关切凑上去:替李家儿媳掖了掖被子,问道:“怎么样,有奶了吗?” 李家儿媳一听这话,整个人反应都有点儿不好对。她低下头去,似乎是有点愧疚和心虚:“没,没有。” 李大娘当时就失望的长叹一声。 李家媳妇头埋得更低。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住手!产妇心理健康关注一下? 第10章 不要慌 作为医生,张司九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 于是她上前一步,认真建议:“李家小婶别慌,喝点这个汤,很快就有奶了。” 然后张司九看一眼襁褓里还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轻声道:“小宝宝也不会怪你的。小宝宝没饿肚子呢,他都没哭。” 现在李家儿媳的情况,顶多是奶水不富裕,有点欠缺,但还是能勉强喂饱孩子,所以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大压力。 李家儿媳低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一眼张司九满脸稚嫩,却努力认真严肃的样子,被逗笑了,心情顿时感觉放松一些:“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张司九听出来了,对方这是逗小孩的语气…… 她努力再严肃点,拿出急诊科主任的气场:“他没哭。小宝宝吃不到奶,也会偷懒和哭。” 但现在奶娃娃还在努力的吸吮,就说明可能流量不大,但并没有断流。 这样的吸吮,也会刺激母乳分泌,只要李家儿媳放松心情,不要那么大压力,再补充营养,肯定就会有奶。 李家儿媳没忍住,笑了。 徐氏也笑起来,又把篮子往柜子上一放,然后招呼李家婶娘去拿碗来。 产妇不能吃太高盐的汤,所以张司九盐都放得少,不过还好放得早,盐都炖入味了,这才不至于压不住腥味,又太寡淡。 怕李家儿媳嫌弃猪脚,所以徐氏没舀太多肉,挑了块皮和筋多的,看不出是猪蹄的部位,又满满的打了一碗汤。 李家儿媳还没接过去,就先被香到。 等端过去,看着那奶白色的汤,闻着那香味,就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迫不及待先喝一口尝了尝滋味。 然后,李家儿媳的眼睛都亮了:“好喝!” 喝了几口,又吃了一块入口就化的猪皮,她这才想起问一句:“徐姐姐,这是什么汤?” 徐氏这才告诉她:“猪脚黄豆汤。好喝吧?费了不少功夫呢,有下奶的用处。” 李家儿媳有点惊讶,低头看了看雪白的蹄花,感觉没办法和猪脚联系到一起。 就连李家婶娘也嗓门高了:“猪脚?看着可不像啊!猪脚怎么会这么香!” “真是猪脚。”徐氏笑着用勺子捞了一块蹄尖给李家婶娘看:“不值钱。就是费点功夫。” 李家婶娘受到冲击,连连惊呼:“了不得,了不得。猪脚竟然都能做好吃!你这个手艺能去当厨娘了啊!” 徐氏连忙谦虚。 李家儿媳就在这个气氛中,不知不觉喝了一大碗汤,连黄豆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下,李家婶娘高兴得不得了,转身出去就给徐氏挑了十个鸡蛋放在篮子里:“这个你拿回去,给九娘吃!九娘这回受了罪,多补补。” 徐氏连忙推辞。 可实在是推辞不过。 最后李家婶娘送她们娘俩出来的时候,悄悄的跟徐氏商量:“这个汤我看她爱喝,回头要不你跟我说说,怎么煮?或者我去买猪脚,你帮我煮也成!我不白使唤你,用鸡蛋换,成不!” 徐氏连连摆手:“不用鸡蛋。其实我熬这个汤,也有私心。要回头我妹子奶水好了,能不能——” 她怪不好意思。 但李家婶娘这会却大方起来了:“要真有效果,吃不完也浪费了,你只管带娃儿来吃!” 徐氏这下也高兴了。 张司九却有点担心李家儿媳的精神状态,还有卫生环境。 等出了李家,她拉了拉徐氏的袖子,“婶娘,李家小婶的屋里好臭。她不难受吗?” 徐氏也知道味道不好闻,但也觉得理所当然:“难受也得忍着啊。坐月子可不能吹风!” 张司九:……想念科学坐月子手册。 但她还得继续努力:“可是臭臭的,饭都不香了。” 大夏天的,这么捂着,她刚才都闻见了李家儿媳妇身上的汗馊味。 她有点担心小南瓜下不下得去嘴。 徐氏被逗笑了,捏了捏张司九:“坐月子哪能这么讲究?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要不是……” 她自觉失言,就岔开话题,拉着张司九加快脚步:“其实啊,你李家小婶不是因为味道大,才吃不下。实在是你李家婶娘她做饭不行!” 张司九其实也没想那么多,更不至于伤怀,她被徐氏抛出来的事实真相给惊住了:“那得多难吃?” 徐氏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反正请客吃饭时候,她家的菜能剩一大半。而且,他们家一个胖子也没有。” 张司九明白了:失敬,失敬。 徐氏看着张司九发懵的样子,笑得不行,“不过,他们家人都挺好的。你李家婶娘从不占便宜,为人也公道。” 想着刚才那一幕幕,张司九由衷道:“看出来了。” 之前李家没有好态度,是因为觉得她们不识趣,故意为难人。 等发现不是那样之后,李家婶娘态度一下就好了。而且明知道她们是为了奶才送汤,也还是给她们篮子里硬塞了鸡蛋,一点不叫人吃亏。 张司九想着那猪蹄汤:“希望李家小婶吃完那一罐猪蹄汤,就能有奶了。” 徐氏点点头:“我也盼着呢。要真能多出来,咱们小南瓜就有地方吃奶了。”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婶娘,再买点小鸡崽?我去割草,长大了,给李家小婶。也可以卖蛋。” 养孩子是要花钱的,尤其是没有母乳的情况下,更费钱。张司九知道现在家里经济紧张。所以,她想过了,还是要想办法开源节流。 远的不说,就说养多了,下了蛋,自己家也能吃鸡蛋补一补营养。 可是徐氏却摇摇头:“不成,养多了,容易得鸡瘟。到时候全死了。” 张司九被这个消息搞得有点受打击:原来,养鸡也不是随便就能养的? 不过她很快想通了:鸡多了,地方小,脏污多,互相容易传染,这是密集型群体最难解决的问题。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那二婶,怎么才能赚钱?” 徐氏笑笑:“有你二叔呢。你还小,别操心这个。家里还养得起你们。别听外头那些人嚼舌根。” 张司九抬头看徐氏,反应过来:所以,外头很多人嚼舌根吧? 第11章 我来抱 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李家那边送猪蹄过来了。 不过,从李家婶娘一进门,张司九就发现李家婶娘整个儿都是发愁的。 徐氏放下手里的菜,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上去。 张司九端了个板凳过去,“李婶婶坐。” 李家婶娘却不坐,伸手将猪蹄递过来,不好意思道:“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煮一下。这几个鸡蛋,是我给几个孩子的。坐就不坐了,我得赶紧回去带孩子。孩子没奶吃,光哭了。” 听着这个话,张司九和徐氏都傻眼,徐氏更是将疑惑问了出来:“啊?怎么没奶吃了?” 就算汤不见效,也不至于没奶吃了啊! 李家婶娘跺了跺脚,摆摆手:“别提了!都怪我,她说涨奶疼,可大半夜的我就懒得跑,心说第二天来找你们抱娃过去吃,吃空了就好了。结果第二天奶就堵了!现在啊,硬得跟石头一样!” 张司九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 徐氏也有点儿惊异:“那……那汤有效果了?” 李家婶娘点点头,却没功夫夸赞,神色复杂的说了句:“效果太好了。” 徐氏一时之间也是神色复杂:谁能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呢? 张司九摸了摸鼻子尖,心说堵奶还是得想办法治,于是就问:“那堵了怎么办?还喝这个汤,会不会更严重?” 堵奶的时候,不能再喝下奶的汤了啊! 李家婶娘苦笑:“还能怎么办,揉呗!刮呗!我回头就去用梳子给她梳!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心软了!” 张司九打了个哆嗦,感觉胸口某个现在还不存在的地方隐隐作痛。 徐氏也是满脸的不忍心:“这就受罪了啊!这事儿怪我——”早知道就不送那个汤去了! 李家婶娘摆摆手,风风火火就走:“那哪能怪你们?你们也是好心。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张司九见李家婶娘走了,也有点着急:“婶娘,快去追!咱们给李家小婶熬通奶的汤!” 梳子梳能疏通堵住的乳腺吗? 当然不能! 要是刮得重了,引起血管破裂,那就会造成乳腺发炎,甚至血奶的啊! 到时候,人更受罪! 徐氏被这么一催,也有点乱了阵脚,忘了张司九就是个小娃娃,连忙就追上去了。 李家婶娘听了徐氏的话,半信半疑:“真有能通奶的汤吗?” 张司九用力点头:“真的有!不过,家里没有那东西,得去找!” 李家婶娘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八岁的孩子了,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要什么东西!” “通草。”张司九毫不犹豫。 通草猪脚汤,专治奶水淤堵不下! 徐氏也愣住了:“通草?那个用来做头花的通草?” 张司九点点头:“那个爷爷说过,就是那个通草。喝了,就不堵奶。” 李家婶娘一拍腿:“我这就去找去!说不定村里就有人晒得有!” 这边是盆地,中间是平的,大片的平原,但四周全是山。 坐在家门口,天气晴好的时候,都能看见远处的山。 最近的山,离县城也就二十多里地。 山上产各种药材,木材,这个通草,也有。 而且这边产出的通草质量很好,色很白,每年都有人专门跑来收,用来做成通草纸,然后再做成通草花,卖给妇女们戴。 张司九本来还以为得去药店买了,结果没想到听这个意思,还不难找—— 于是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通草很快就找来了。 不过还带着皮和杂质。 张司九拉着徐氏就去了李家。 现在熬汤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得直接熬通草水。这个快,十多二十分钟就能解决。 到了李家,张司九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还有李家儿媳的哭声——孩子是饿的,大人是疼的。 她果断指挥徐氏:“二婶找个砂锅来,然后生火!我把通草剥出来。” 通草还没干透,剥皮有点不太容易剥,张司九一点不慌乱,用小刀一点点剥。 李家婶娘看着张司九这个架势,有些惊讶,忍不住悄悄和徐氏说:“这孩子,怎么跟大人似的?” 徐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一天之内,爹娘全没了,自己也去鬼门关走了一回,人都浑浑噩噩的,好了之后,就跟一下长大了一样。这孩子啊,是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是我大嫂临去之前,也交代了什么。” 李家婶娘同情的看着张司九,幽幽叹息:“人都说长姐如母,我看她也是有点这个意思。估计你大嫂肯定说什么了。这孩子,可怜啊。” 两人的同情,张司九丝毫不觉。 她已经进入了专注忘我的工作状态。 现在这个活儿,有点像是做手术——通草内瓤松软,一个不注意就连着皮一起弄破了,这让她必须全神贯注。 剥了一小碗通草,这头火炉子也生好了,张司九把雪白松软的通草放进砂锅里,加满水,然后又放在了炉子上直接煮。 徐氏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侄女才八岁:…… 她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家婶娘,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九娘,能有用吗?” “能。”张司九微笑:“那个爷爷没骗人。他说猪蹄汤能下奶,不就下奶了么?这个通草,肯定也有用。” 李家婶娘这才多少有了点狐疑:“什么爷爷?哪个爷爷?” 张司九一脸镇定:“我在河边玩时候,听一个爷爷说的,他曾经给人当厨子呢。他说的猪蹄黄豆汤下奶,通草猪蹄黄豆汤通奶!既然就只差了一个通草,那通草汤肯定就是通奶的!” 这个逻辑没毛病。 所以即便张司九看起来不像靠谱的人,但也成功的说服了两个大人。 但李家婶娘还是不死心自己的办法:“不管这个有用没有用,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去拿梳子,还是梳一梳!” 张司九:…… 她有点脑壳疼。 徐氏竟然还很支持李家婶娘:“找个宽齿的梳子,更有用!” 张司九:!!!婶娘你居然还做帮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看了眼已经咕嘟咕嘟煮开了的砂锅,趁着两个女人说起梳奶经验的时候,干脆跑进屋里去:“我去看看小婶娘。” 第12章 科学手法 张司九溜进屋,但也没忘了敲门。 直到李家儿媳说了声“进来吧”,她才进去。 李家儿媳一脸憔悴,黑眼圈很浓厚,看那表情就知道她现在很痛苦。 张司九听过患者形容那种感觉:感觉胸口快要炸开了!那种痛,宁可再生十个孩子,也不想再体会一回! 她敬畏的看着李家儿媳:“李家小婶,你受罪了。” 李家儿媳被逗笑了:“九娘真会说话。” 她有点爱怜的看着张司九:多好个女娃,多贴心啊!怎么命这么苦呢! 不过张司九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凑到床边,压低声音:“我听我二婶她们说要用梳子梳呢!是奶水堵了对吗?可是梳的话不会疼吗?” 想到那情景,张司九就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李家儿媳也是默默的捂住了胸口。 “可这又不是头发,真的行吗?我听赤脚大夫说过,说哪里疼的话,要热敷,然后揉一揉,好得才快呀!没说梳子梳呀!”张司九信口瞎编时,还要注意不要太突兀,不然自己这个八岁的小孩就很可疑了。 李家儿媳一愣,但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黯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但都那么说,应该有用吧?” “那堵奶是因为小宝宝没有吃完,剩下太多奶水了,所以才会这样吗?”张司九一脸天真的时候,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大人装小孩,心里这个坎儿真的很不容易过去。 李家儿媳妇点点头,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对。” 张司九立刻“惊喜”的建议:“那吃光不就好了吗?我去把小南瓜抱来,她可贪吃,肯定能吃光!” 李家儿媳心中一动,但又有些犹豫:“可她们说,这个时候不能喂——” “小婶娘让小南瓜试试吧!”张司九眼睛一眨不眨看李家儿媳:“万一有用呢!” 保住李家儿媳的奶,就是保住了自家妹妹的粮仓! 就算不为这个,张医生也必须对患者进行科学的治疗! 最后李家儿媳敌不过张司九水汪汪的眼睛,心里一软就点了头。 于是张司九又跑出去。 徐氏和李家婶娘已经将梳子找来了。 那梳齿虽然看着不尖锐,但用力刮的话,估计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张司九拦住了徐氏她们,“小婶娘该喝汤啦!先给小婶娘喝汤吧!” 然后张司九自然而然提起了小南瓜:“堵奶是奶水太多了对吗?那是不是得吃光奶?然后再梳才有效果哇!” 在张司九的引导下,徐氏和李家婶娘虽然打消这个念头,但显然已经开始忍不住思考。 徐氏迟疑一下:“用吗?” 李家婶娘也有点犹豫:“我也不知道啊,就听说过用梳子梳——” 张司九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好家伙,原来你们也是道听途说。 她看着两个不靠谱的大人,语气坚定:“肯定是的!我觉得是!不然万一更堵了呢!” “好像有道理。”徐氏点点头:“先喝汤吧,万一汤就有效果呢?这样人呢就不受罪了。至于奶水——先让孩子试试,孩子要是肯吃,应该就没问题吧。” 张司九提了小南瓜:“加上小南瓜,一定能吃空!” 徐氏却看李家婶娘。 李家婶娘连忙点头:“对对对,两个孩子一起来!” 徐氏风风火火回家抱小南瓜去了。 张司九将通草汤倒出来,帮忙端进去给李家儿媳喝。 通草汤味道不难喝,但毕竟也有一股味道,不甜不咸的,其实也不算好喝。 但李家儿媳就跟没反应似的,慢慢吹着就喝了。 徐氏走得快,一碗汤刚喝完,她就抱着小南瓜回来了。 小南瓜也饿了,这会被李家儿媳的儿子哭声一勾,也开始哼哼唧唧的哭起来。 不过和对方洪亮得像是开了大喇叭的声音相比,她的更像是猫叫。 李家儿媳听了也有点心疼,不由得伸出手来:“来吧,都抱过来,一边一个,正好一起吃。” 她也是不好意思说,两边都疼得厉害,有胀又痛,好像要随时炸开。 喂奶,也是她迫切的需求。 张司九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了这种两个孩子一起吃奶的神奇景象。 虽然画面算不上优美,两个娃的姿势也很搞笑,但看着两个娃拼命吃奶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油然而生出一股欣慰。 多美好的画面啊! 就连李家婶娘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能安静会了。” 她都快被自家孙子哭炸了。 徐氏由衷羡慕:“这铁蛋声音多大!身子骨多壮实!” 李家婶娘看一眼小南瓜,由衷道:“还行吧。你家这个很快也能长起来的。” 徐氏苦笑:“但愿吧。” 可没娘的孩子,吃口奶都费劲,哪有那么容易? 张司九倒是觉得接下来应该不难:看李家儿媳这个架势,供应两个孩子吃奶,绝对不成问题! 一顿饱饱的奶,直接将两个奶娃娃撑得肚皮都大了一圈。 吃到最后,徐氏和李家婶娘都不敢让他们再继续吃,连忙抱起来。 张司九更关心产妇的健康:“李家小婶,怎么样?” 李家儿媳仔细感受了下,还用手压了压:“没那么疼了。也不胀了。好受许多。就连疙瘩也没那么大了。” 张司九笑眯眯建议:“我每次磕起了包,揉一揉就好啦!李家小婶也揉一揉!” 李家儿媳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当没当真,反正应是应了一声。 张司九又去把猪蹄处理了,把通草猪蹄汤炖上,这才回家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嘱咐李家婶娘:“婶娘,万一小婶又涨奶了,你就来叫小南瓜啊!” 李家婶娘笑呵呵的,塞给张司九一块糖:“行,不会忘了你妹妹的。” 她以为张司九这是想让自己妹妹多吃奶。 但其实——张医生表示:我这更是为了产妇的身心健康。涨奶堵奶,对产妇身心都会造成极大的摧残的! 如果不是不允许,张医生很想现在就编撰一本“科学育儿喂奶手册”,交给对方,要求对方熟读并且背诵。 拿着饴糖回了家,张司九招招手,将在地上玩蝈蝈的两个男孩子叫过来,让他们洗了手,又拿菜刀将糖块切成两半,一人一半。 小柏还小,塞进嘴里,立刻就甜甜的笑了。 但小松迟迟没拿糖,反而问了句:“大姐呢?” 张司九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给关心了。 她揉了揉小松的脑袋,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笑眯眯:“姐姐不吃糖也觉得很甜。你吃吧。” 被关心的滋味,是真的甜。 第13章 夜半敲门 小松小柏年纪还是小,家里虽然连着出了噩耗,而且穷得都叮当响了,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有糖吃就很快乐。 这块糖,更是让他们对张司九死心塌地。 张司九喜提两个小跟班—— 晚上张小山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最近县令要修渡口呢,就在咱们这条河上,每天专门有人守着,以后都从那儿上下船。真没想到,新县令刚上任,就这么替咱们想着。” 张司九心中一动:难道是和上次翻船有关系? 不过,徐氏不看好这件事情:“这个事情提了多少年了,一直说要修,一直也没人修。兴许又跟以前一样,说个热闹玩。” 张小山摇头:“在请工人了,我也报名了。一天八十个钱,很不错了。” 徐氏又惊又喜:“那是很不错了!” 八十钱,能买好些东西了。在县城里,算是很高的。 因为这个,徐氏对这位新来的县令一下风评变得很高:“看来这次这个县令,是个好县令啊。” 作为百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让人高兴? 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因为这个事情,而变得更明快。 晚饭是绿豆米粥配凉拌的黄瓜片。 黄瓜片就简单用酱油和香醋,加了点香油蒜末凉拌的,除了没有油水,是很爽口下饭的。 张司九喝一口稀饭,发现自己真的馋肉了。 虽然前几天才分了一片肉吃,但真的不解馋。 这几天,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吃炸鸡,吃炒肉,吃火锅。 但这样吃,也有好处——决不可能肥胖,更不可能高血压高血脂。 吃过晚饭,张司九烧热水,徐氏刷碗。 也许是张小山找到了活计,徐氏心情飞扬,竟然轻声哼起小曲来。 张司九也被感染,心情明亮许多。 将一个木疙瘩放进灶膛,看着红彤彤不断变幻的火焰,她的心情渐渐平静,对未来的焦虑也渐渐散去:不急,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干完活,打了一点热水,再兑好水温,张司九就去给小南瓜洗澡——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用水擦擦身上,肚脐还没好利索,肯定是不能沾水,因此就是托着后背,洗洗脑袋,洗洗手脚。 原本这个事是徐氏做。 但从张司九好了之后,她就有意无意的接过了这个活儿,减轻徐氏的负担。 现在对这个家更了解之后,张司九才真正明白了一个农妇每天要做多少事情:张罗一家人饭菜,洗衣裳,割草剁草煮猪食,再喂猪喂鸡,还要负责菜园子和田头地埂上的除草,施肥等事情,真正的是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晚上歇下来,徐氏也还要摸出针线,缝缝补补一下。 徐氏每天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张司九都忍不住佩服。更觉得不忍心,所以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接过来了。 徐氏一边给张小山做鞋,一面看着张司九给小南瓜洗澡,时不时的将针在自己头发里蹭一下。 她脸上都是欣慰笑容:“九娘越来越能干了。” 张司九将小南瓜擦干,重新包裹起来,这才开始哄已经忍不住要哭的小南瓜,动作轻柔而熟练。 对于徐氏的夸奖,张司九笑笑:“那也没有二婶能干。二婶是真的能干。” 这么多活,还能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徐氏是真的厉害。 徐氏被夸得高兴,低声笑起来,“你阿娘其实更能干——” 说完这话,她想起大嫂,看看小南瓜和张司九,又将话头止住了。 张司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她说起了家里的饮水问题:“二婶,以后每天早晨我煮一罐开水放着喝。听说,喝生水肚子里容易长虫。” 现在是夏天,喝凉开水正好。 至于冬天——那又再说。 徐氏对这种事情觉得有点麻烦:“哪有那么容易长虫?咱们这边井水挺干净的。天天烧水,你不嫌麻烦?” “不嫌。”张司九摇头,将已经哄睡着的小南瓜放回摇篮里,然后才开始认真和徐氏说这个事情:“长了虫子多吓人?烧个开水也不费多少事,就是废柴火。我看竹林那边好多笋壳也没人捡,我去捡一点来烧就行。要是真长了虫,还得买药,多贵啊!” 一听到买药,徐氏就点了头:“那你就烧吧。不过竹林里那些柴你可不敢乱捡,去咱们家那片竹林里去捡,别碰别人家的。不然到时候又得吵起来。” 张司九一愣:原来看似野生的竹林,是有主的? 她点点头:“我就捡我们家的。”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划分的。但这个问题不好问徐氏,她决定回头还是去问问招银。 招银就是那个热心肠帮忙背草的壮姑娘。 这些日子,张司九几乎每天都和她一起去割草,已经混熟了。 招银家里有三个弟弟,她当大姐,每天要干不少活,很能干。性格也很好。 张司九还挺喜欢这姑娘。 徐氏又交代了一声:“也别捡得太干净,下雨竹林里会有菌子长起来。你捡太干净,就长不起来了。” 张司九不知道这回事,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想起了鲜美的各种蘑菇。她克制的咽了咽口水:“好。” 留点叶子,这样才能让土壤更肥沃,真菌们才能更有营养,这个张司九懂的。 说了一会话,徐氏和张司九也各自去擦了身子,又将在院子里纳凉的一大两小叫起来,就各自去睡了。 至于奶奶杨氏,她年纪大了,加上最近身体不好,就睡得更早些。 只不过,他们这一家子刚刚睡下,门就被拍响了。 最开始还是很有礼貌的拍了几下,见没有人回应,门外的人就开始喊了:“徐妹子!徐妹子!你开开门!” 喊完了徐氏,又喊张司九:“九娘!九娘!快给我开开门!” 要不是那嗓门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大半夜的还真有点吓人。 不过,小孩子的睡眠质量是很好的,张司九根本没听见。她是被徐氏进来抱小南瓜的时候给惊醒的。 就这,还得是值夜班养成的习惯。身边有人走动,她就会瞬间醒来,怕有急诊。 第14章 快救命啊 张司九翻身坐起,看见徐氏抱小南瓜,顿时一愣:“怎么了?” 徐氏笑道:“你李家婶子来借小南瓜。” 张司九清醒了,抹了一把脸,也下了地:“堵奶了?” “嗯。你接着睡,我去就行。”徐氏见张司九要跟,忙拦她。 张司九摇摇头:“我跟着去看看吧。” 产妇堵奶情况,还是要亲自去确认一下。看看是比之前严重了,还是减轻了。 如果再严重,那说明通草汤已经不管用,还得去找真正的大夫开药才行。 徐氏拦不住张司九,也只好随她去。 李家婶子正在院子焦灼的转圈圈呢。 手里提着个灯笼,看见小南瓜跟看见救星一样:“走走走,我在前头照亮,你们后头跟着。小心点,别摔了。” 徐氏抱着小南瓜应了一声。 小南瓜被颠得有点儿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哼唧两声,拱了拱,就贴着徐氏又睡过去。 张司九走在徐氏旁边。 其实灯笼的光亮实在是有限,真正照亮了路的,还是月光。 张司九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半夜出门。 月光好似一层朦胧而清透的纱,笼在小路上,将坑洼和石头照得影影绰绰。 四周的树影,庄稼,在一片朦胧中,也显露出身形。 路上因为没有什么遮挡,大体来说还是平整的,就有些微微泛白,看得还算清楚。 四周有虫鸣叫,还有从植物茂盛的地方,升起来的绿色小光点。 那是萤火虫。 如果不是着急去李家,张司九是很愿意停留下脚步,好好看一看这月色的。 没有光污染的夜晚,安谧,宁静,却又处处散发出生机勃勃来。 这一刻,张司九心中文思泉涌,但奈何水平有限,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真美啊! 那是真的美。 美到张司九忽然觉得自己词汇匮乏,无法形容这样的美。 李家很快就到了。 屋里点着灯,两个汉子蹲在院子里,愁得直叹气。 听见脚步声,两个汉子都迎上来。 因为张得像,张司九一下就知道这肯定是父子两。 两人都怪不好意思,连声跟徐氏说麻烦了。 徐氏也怪不好意思:“这事儿是我们占了便宜,怎么还好说麻烦我们?” 只要小南瓜能吃上奶,一夜跑八遍,她们也是乐意的。 张司九看他们大有继续拉扯客套的意思,连忙提醒:“小婶婶还疼着呢。” 李家婶娘连连点头:“对对对,回头再说,先让孩子吸吸奶。” 几个女人进了屋,就看见李家儿媳皱着眉忍着疼在揉堵奶的地方——白天张司九那些话给她吓到了,她发现揉一揉也有效果后,就不敢停,生怕真堵奶更严重,到时候得用梳子刮。 铁蛋已经睡着了,他们说话也没把他吵醒。 襁褓上还有点没干的奶渍。 李家儿媳无奈道:“吃到最后,都吃吐了,我实在不敢让他再吸。” 徐氏连忙就将小南瓜递过去。 凑到李家儿媳胸口后,似乎闻到了奶味,即便人还不清醒,小南瓜也凶猛的喝起了奶。 随着小南瓜小嘴巴一动一动,李家儿媳面上痛苦舒缓了不少。 李家儿媳都有点无奈了:“本来喝了那个汤,都好多了,硬块都软了不少,结果没想到,现在这个奶,铁蛋吃不了,大半夜的,居然又堵了。” 徐氏由衷羡慕,“说明你奶水好!这是好事!铁蛋肯定饿不着!” 李家婶娘其实也怪惊奇的:“可真是怪了,之前死活奶都多不起来,喝了几天汤,真是一下子就多了。那汤可真见效。” 张司九笑笑:那可是产科人人都要学习的秘籍,能没用吗? 不过,李家儿媳体质也的确好,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成果。 张司九悄悄的捏了捏徐氏的手指头:此时不提送过来吃奶的事情,什么时候提? 徐氏其实心里也和张司九想到一块去了。 她犹豫一下,就跟李家婶娘提了:“先前妹子奶不够铁蛋吃的,我也不好意思提。现在有富裕的,婶子能不能让我们家小南瓜也过来讨口奶吃?当然,也不白吃,汤水我们家管了,行不?” 之前还给蛋给肉呢,但二壮家也不是很情愿让小南瓜过去吃奶。 除了怕小南瓜吃多了,自家孩子没奶吃了,主要也是觉得他们烦人——刚出生的孩子吃奶不算多,可吃奶次数却多,频繁送过来算怎么回事? 考虑这一点,张司九也补充一句:“我们可以定好时间送过来,这样时间固定,就不耽误小婶娘干其他事儿。” 李家婶娘却摆手:“哪有那么多事?什么时候孩子饿了什么时候送来。你们要是忙,白天放在这边也行。只要奶水够,孩子只管吃。” 说完她又笑:“要不是你们家猪蹄汤,我们家铁蛋现在搞不好也要饿肚子呢!” 李家儿媳也点点头:“横竖现在我也不出去干活,一个孩子也是看,两个孩子也是看。你们送过来放在这也没关系。” 张司九忍不住夸赞:“李家婶婶和小婶真是好人啊!” 徐氏却知道分寸,直接拒绝了:“你现在还没出月子,本来就不能劳累,哪能让你帮忙看孩子?我们定时送来,你给喂喂,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于是又是一番客气拉锯战。 张司九看着她们来来回回的拉扯,忍不住翘起嘴角:有的时候,这种客气是假客气,只觉得虚假。可这种时候,这种客气,反而很有爱啊。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小南瓜。 她努力吃着奶,凶猛而用力,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等小南瓜吃得不再吃的时候,李家儿媳的奶都还剩了点。 徐氏悄悄给出主意:“实在不行,让你男人吃两口。” 李家儿媳红了脸,却又忍不住抱怨:“早就试过了,可他根本就不会!嘬得生疼,一点奶都不出!” 一边说,一边还悄悄看张司九,生怕带坏了孩子。 张司九默默的假装没听见,但真的很想说一句:真的,你其实应该自己挤。人长大了,其实就不会吸奶了。听张医生的没错。 第15章 有点过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南瓜吃奶的问题是解决了。 披着月光回家的路上,张司九和徐氏脚步都是轻快的。 但渐渐的,徐氏琢磨出一点味来:“咱们这次,怎么跟老天爷帮咱们一样呢?” 张司九心里大惊,面上没有表情:“二婶为什么这么说?” 徐氏分析道:“你看啊,咱们小南瓜没奶吃。你碰巧就知道那么一个汤,碰巧咱们就碰运气送过去给巧娘吃,巧娘奶就多了。奶多了就堵了。这一堵奶吧,咱们又帮她通了奶,没受罪,现在她不想堵奶,还不能离了咱们小南瓜——” 巧娘就是李家儿媳的名字。 不得不说,被徐氏这么一分析,张司九都觉得自己有点阴险了:活脱脱就像是早就算计好的啊!过分啊! 可张医生对天发誓,她真不知道会堵奶。 张司九本来还想说两句,但没想到的是,不等她开口,徐氏就已经脑补完了,她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叹道:“明天去你娘坟上,给她烧点纸,念叨念叨这个事儿吧。她也好放心。” 于是张司九默默的将话咽回去,从善如流:“好。” 误会了也好。 解决了小南瓜吃奶的问题,张司九就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别的事了。 比如,将村里的情况摸了一遍,甚至连人际关系都跟招银悄悄打听一遍。 然后就知道了村里现在她们张家也算是红极一时。 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觉得小南瓜命硬,克死了爹娘,不敢再来往的。 最关键的是,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徐氏,觉得徐氏犯傻。 因为徐氏没将小南瓜送人。 别的村有人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特地上门来,想把小南瓜带回去当亲闺女养。但徐氏没同意。 招银压低声音:“人家还说要给钱呢。可你二婶把人骂了一顿。说你们老张家还不至于养活不了一个孩子。” 张司九笑起来,利索的将笋壳捡起来扔到背后的背篓里:“我二婶人好。” “是挺好的。”招银由衷点点头。但很快注意力就到了张司九的背上:“你背了新背篓!真好看!” 今天早上张司九出门时候,发现背惯了的大背篓旁边,多了这个崭新的小背篓。看大小,应该是替她准备的。 问了徐氏,才知道这是她让二叔张小山找人编的,怕总背大背篓压坏了她,到时候长不高。 光是这份心意,这份想着她的细心,张司九就觉得徐氏真的是很好的人。 她笑着解释:“是我二叔二婶帮我弄的。说小孩子不能背太重,容易长不高。” 招银羡慕不已,她拽了拽自己那快断了的背篓绳,“真好看。” 张司九知道招银娘小气,也就没说让她回去要,只说:“咱们想想办法,回头看看能不能自己挣钱买一个。” 挣钱这个事情,是张司九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家里被掏空了,太穷了,连粮食都卖了一部分,现在基本早上和晚上都是菜稀饭,吃得人稀汤寡水的,总是犯饿。 至于肉——每天给李家儿媳巧娘炖汤的时候,她已经尽量留一碗出来,但也仅仅是能加点菜煮一煮,尝个肉味儿而已。 生活太苦了。 必须想办法赚钱。 听见张司九这个话,招银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就又垂头丧气:“我们太小了,赚不到钱的。鱼咱们抓不到,野鸭子也抓不到,就连值钱点的草药什么的,都被人挖光了。” 张司九听得也牙疼。 但她还是肯定道:“办法肯定会有的。” “行,那你想想,有的话,带我一个!”招银这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挣不着钱也没关系,反正背篓坏了我娘也得买新的。” 捡笋壳的时候,招银就把之前张司九问她的事儿慢慢告诉张司九:“这边这片,是我家的,从桑树那儿分,就是柱子家的。你家的你知道吧?” 张司九点点头:“知道。” 她真正关心的是:“有没有没有主的?” 招银摇头:“基本没有。顺着田埂边上的那条大堰,两边都是竹子和树,但靠着谁家田埂,就是谁家的。只不过那边很少人管。离太远,咱们可以去。但不能掰笋子,也不能掰树。捡一点枯枝落叶没啥。” 她指了指另外一大片的竹林:“那片可千万别去,那左婶娘要是发现咱们去,得堵到家门口去骂!” 张司九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点惊讶,但也点点头:“知道了。” 等一背篓的笋壳装满了,张司九和招银就各自回家,并且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河边割草。 不过第二天两人却没去成。因为当天晚上就打雷下雨,第二天早上都没停。 徐氏让张司九在家带孩子,自己则是抱着小南瓜送去李家那边吃奶,根本不许他们出门。 小松小柏平时都和村里男娃娃一起玩,从来都不跟张司九,因此他们平时还真不怎么相处。 张司九还好,毕竟是大人,不存在坐得住坐不住的问题。 小松小柏就不一样,两个小娃娃,根本坐不住,干巴巴熬了一会,就开始隔一会儿就问:“雨什么时候停啊!” 张司九干脆问他们:“你们平时都玩什么?” 小松眼珠子转一圈,“没干啥。就是抓虫子玩。” 他故意张牙舞爪:“这么凶的天牛!还有螃蟹!还有肉嘟嘟的虫子!大姐怕不怕!” 张司九:……我见过的虫子绝对比你见过的虫子可怕多了。 她反问小松:“就这些?” 小柏咧开小米牙,用气声道:“还有玩水!大哥玩水抓鱼!” 小松一把捂住小柏,死不承认:“没有!就是在沟边上耍水!” 沟里的水,最多就小松大腿深,大人们对于这种地方是不拘束他们的。但从来都不许孩子们去更深的小河边,和堰塘里玩水。 可惜小松的演技不过关。 张司九笃定的点点头:“那就是下河了。你抓到鱼没?” 小松拒不承认:“我没有。” “水里鱼多吗?大不大?有黄鳝吗?泥鳅呢?”张司九继续问。 小松:……“有,不多。” 张司九点点头:“下次去叫我一起。” 就算卖不掉,抓回来吃也可以的。 第16章 碰头 结果没想到,小松大吃一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张司九微笑:“不带我,我就告诉二婶。” 小松眼睛瞪圆了: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姐! 可小松还是惊恐摇头:“大姐,都是男娃,女娃儿不能去的。” 张司九挑眉:哦? 小柏小小声:“他们都光屁股下河!” 张司九:…… 她斜睨小松:“先不说你,小松还这么小,你让他也下河?” 河边长大的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水。他们对水,少了敬畏。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小松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敢!他在岸上守衣裳!他敢下水我揍他!” 小柏捂住屁股,坚决道:“不下水!” 张司九看着兄弟两:……小松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该下水? 她考虑一下,决定还是看着点兄弟两,“以后别去玩水了。鱼也摸不着,晒得黢黑,不如跟着我想办法挣钱去。” 小松显然知道家里情况,登时来了兴趣:“大姐你有法挣钱?” 小柏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张司九。 张司九看着雨幕,心里还真有个主意:“下雨过后竹林里有菌子,咱们等雨停了就去看看菌子发起来没,等发起来,摘了去县城里卖。” 县城里可没菌子。这种时令鲜货,总会有人买的。 小松有点失望:“菌子啊?估计没人买吧。家家都有呢。又不稀罕。” 张司九捏了捏他脸颊:“就算买一个铜钱也是钱啊。积少成多懂不懂?” 再不然,给自己家里添一盘菜也行啊!蘑菇富含氨基酸,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比菜叶子那是强多了! 小柏最先被说服:“一个铜钱也是钱!” 除了蘑菇,还有木耳。 这边几乎家家户户养春蚕,虽然这个季节蚕已经都结茧收获完毕,但桑树作为养蚕伴生的存在,此时还郁郁葱葱呢。 张司九在田边割草时候,看见桑树上有干掉的木耳。 木耳也是好东西,晒干了可以一直存着冬天吃。也可以新鲜的焯水后炒着吃。 张司九目前就只能想到这两样。 现在知了也早就蜕壳完毕,蝉蜕也没地方捡去。 就连蚕砂,家家户户现在都晒干卖光了。 草药就更不用说。但凡珍贵点,值钱点,早就被挖掉了。 走中药这条路,就行不通。 那些穿越过来就能轻松发家致富的故事,果然只是故事而已。 事实上,原住民们为了养家糊口,任何能赚钱的地方都是没有放过的。 不过,也许等和杨元鼎交换了情报,情况就会好很多。他那边家境更好,估计能了解更多当代的信息。 明天就是和杨元鼎碰头的时间,也不知道那时候雨停没有。 这雨最后足足下了一整天。 到后半夜才算是停了。 第二天早上张司九起来时,屋檐还在往下滴答水。 不过,空气真的是清新无比。草木的味道也浓郁。深深吸一口气,只感觉肺腑都清透起来。 天还有点阴,但已经有要放晴的架势。 张司九背起背篓,去出割草。 家里存货要没了,再不出去割草,家里的鸡鸭和猪都没吃的了。 不过还没走到门口,招银就已经在门外喊了:“九娘!九娘!你起来没!割草去啦!” 张司九应一声,然后开门出去。 小松小柏还贪睡呢,她也没叫他们。 外头路上因为下雨,变得有些泥泞,甚至还积了小水坑,张司九和招银一路小心翼翼避开泥浆多的地方,往河边走去。 河边上的草又长高了不少。就是湿漉漉的,一摸一把水。 装在背篓里,背在背上,衣裳都会被打湿。 招银熟练的去掐了几片芋头叶,垫在背篓贴着背的那边和背篓底下兜着水,这样就能避免这个问题。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油然而然生出敬佩: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是很巧妙啊。 她夸奖招银:“招银你真聪明。” 招银“嘿嘿”笑:“衣裳打湿了没得换,就得想办法。不过你记得,摘芋头叶时候,只挑老的,嫩叶可别摘,不然要挨骂的。” 张司九点点头。 割完了草,张司九就留意到河滩边上很多被冲上来的东西。 有破烂的木头,有跑得肿胀的鸡鸭,甚至还有死鱼。 张司九顿时来了精神:“招银,一会儿咱们再出来一趟,去河边捡点木头吧。再看看有没有螺什么的。” 招银看不上那点木头:“这些烧不了多久的。至于螺蛳,这边不会很多,小河沟里才多呢。不过也不能吃,没必要捡。” “烧不了多久也能烧。”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囤物资是必须的。张司九不嫌弃。 至于螺蛳,张司九是打算喂鸡和鸭。这样才能让它们多下蛋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今天上午是要在河边等人的。 这样两不耽误,多好? 招银犹豫下:“那我问问我娘。她一不定还让我出门。”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勉强。 最后,招银没能再出来,但张司九带上了小松和小柏。 小松小柏很亢奋,那架势就跟要去河边上寻宝一样,让张司九有一种这是两匹脱了缰野马的错觉。 徐氏也没阻拦,因为得抱着小南瓜去吃奶,根本没功夫管两个儿子。 吃了几天奶,小南瓜已经明显开始长肉,皱巴巴的皮肤被撑开,透出红润和白皙,眼睛睁开的时候,圆溜溜像是两颗黑葡萄。好看得让巧娘都忍不住嫌弃自家铁蛋:“又黑又丑!” 徐氏也爱得不行,更是不舍得耽误一次小南瓜吃奶的机会——巧娘现在奶两个孩子还勉强行,但再过两月,可就未必还行了。 现在小南瓜多吃一口,长壮一点,将来断了奶吃米糊,也更能活命一点。 张司九带着两个堂弟一路到了河滩边上。 河滩上这会儿已经热闹起来了。 江上还漂浮有从山上冲下来的朽树,男人们就划着船去捞。 还有要进县城的,也在岸边等着坐船。 小松看着河上捞木头的,豪情壮志:“将来我长大了,我也开船去捞大木头!” 张司九不嘲笑他:“行,不过现在咱们先捡一点小的树枝就行。快去吧,你是家里男子汉,别偷懒。” 使唤童工什么的,张司九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自己现在也属于童工呢! 为了美好的生活,每个家庭成员都必须付出劳动,并为之奋斗终生! 第17章 老乡见老乡 在张司九的鼓励下,别说小松,就是小柏也十分勤劳。 张司九还指挥他们两个脱了鞋,在岸边滩涂上捡那些来不及回水里的小螺和小蚌。 就连新鲜的死鱼也一并带走——这些都是丰富的蛋白质,人不吃,但是可以给鸡鸭吃! 杨元鼎跑过来的时候,张司九正低头捆那些小树枝呢。 不过,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张司九就抬起头。 然后她看见跑得气喘吁吁,却又如同一个炮弹的杨元鼎。 杨元鼎今天是一身青衣,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白嫩和圆润。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郎,并两个大人。 眼看杨元鼎就要冲出范围,那少年郎一把就将杨元鼎的后脖子领拽住。 杨元鼎就这么轻松离地,只剩下两个腿儿还在疯狂跑动。 张司九:……“扑哧。” 虽然不厚道,但这幅画面,真的莫名搞笑。 杨元鼎也反应过来了,怒不可遏的打算抗议,结果没想到一扭头看见少年郎面无表情的脸,他就怂了。 不仅怂了不反抗了,还讨好一笑:“二哥,你放我下来呗。我自己走呗。” 少年郎松了手。 杨元鼎这次不敢跑了,老老实实的走。不过从小碎步慢跑的样子,还是能看出他的激动之心。 张司九站起身来,也往那边走了两步。 她也是有点激动的——毕竟是老乡啊! 杨元鼎最后几步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来握张司九的手,还用力晃了晃,眼泪汪汪的:“终于又见到你了!” 张司九:……唔,这熟悉的画面感,是不是在某个电视剧里见过! 如果是成年男人做这个动作吧,多少有点儿猥琐。 可现在对方如果是个十来岁的小男童,还生得白白嫩嫩,腮帮子的肉都跟着一起晃动的话……就是另外一个效果了。 张司九抽回手,看一眼后面慢慢悠悠跟过来,不停打量自己的少年郎,问他:“看来你最近过得挺好?” 杨元鼎被这么一问,表情当场一呆,随后露出几分欲言又止来,摆摆手唏嘘道:“嗨,别提了我!” 张司九:嗯,明白了,过得不太好。 但打量一下杨元鼎,她觉得不像。毕竟……“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 杨元鼎又是一呆,随后下意识摸脸惊恐:“连你也看出来了!” 张司九实话实说:“是有点明显。” 胖了不只是一圈。 杨元鼎悲愤道:“都怪他们!我说不吃,他们非要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诱惑我!是他们先动的手!不是我意志力不坚定!” 张司九忽然感觉心窝子疼,脚痒,想踹人。 此时少年郎已经走到了跟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拱手礼,“你就是三郎心心念念的张司九?” 张司九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她思索片刻,决定拿回主动权,不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你是?” “我是三郎的二哥。杨元峰。”少年郎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还算客气:“听闻是你那天救了三郎?多谢你了。” 张司九决定说点实话:“主要也是他肉多,浮得起来。” 杨元峰点点头,嘴角有一丝笑意:“难为你了。” 张司九也微笑:“顺手的事。” 杨元鼎听完这段对话,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然后努力吸了吸:他觉得自己不胖,真的不胖,顶多是有点圆润。远远没有达到胖的地步吧? 杨元峰话还没说完:“虽然如此,但我们还是十分感激,所以准备了点薄礼——” 张司九心中一动。 随后却摇摇头:“不用了。只是顺手而已。” 杨元峰这下不由得惊讶起来,而且因为毕竟年轻,所以没控制好表情,一个不小心就从脸上显露出来。 他以为,张司九会很高兴才对。毕竟是个小孩子,而且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可没想到,张司九居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杨元鼎在旁边听了这半天,得意洋洋起来:“你看我就说,她肯定不会要的吧!送礼哪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咱们应该帮她别的!” 他一把拉过张司九,迫不及待道:“你别理我二哥,快跟我说说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面对杨元鼎的热情,张司九看一眼杨元峰,才回答道:“还行吧。已经缓过来了。” 杨元鼎深有其感:“我也是好久才缓过来,这件事情真是太恐怖了。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天还总是做梦呢!” 梦见又穿回去了。 张司九客观道:“没关系,久了就好了。” “对了,我最近总是觉得胃口不佳,我是不是病了?感觉不太想吃饭。”杨元鼎又问另一个让自己苦恼的问题。 张司九忽然有一种坐门诊的感觉。 她上下打量一下杨元鼎,“不消化?还是饭菜不好吃?这样也能长胖,说明你应该也没少吃。不影响健康就没问题。不行喝点山楂水,或者加强运动。消耗大胃口就好了。” 杨元鼎连连点头,满脸哀怨:“对对对,你说得对。我觉得可能是动得少!你都不知道,他们把我看得太紧了,今天也是好说歹说才能出门。” 被杨元鼎投以哀怨目光的杨元峰:……怪谁? 不过,他对张司九更有兴趣: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看着也是穷苦,但说话做事,又稳重又得体,落落大方的,是怎么养出来的?自家这个这么大了,还这样…… 而且,杨元峰发现,自家弟弟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说话的样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大夫问诊……关键小丫头还说得头头是道,挺有道理? “你试试在家活动。”张司九建议:“踢毽子,踢藤球?” 以上是招银以及小松小柏喜欢的娱乐项目。 想来是这个年代孩子们的流行? 杨元鼎牢记医嘱:“我回去就试试。” 他还有一堆问题:“对了,我发现我大哥有失眠的毛病,我二哥最近腿疼。还有我娘——我娘她痛经——唔!唔!” 杨元峰死死的捂住了杨元鼎的嘴巴,后槽牙都磨得“咯噔咯噔”响:“三郎,谨言!” 张司九看了个全程,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位老乡的健谈以及热心。 以及,她感觉这位老乡应该挺适应新家的。 而杨元峰的“残暴”。成功吓得小松小柏躲到了张司九背后去:这个大哥好凶! 第18章 交流 最后,在杨元峰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杨元鼎才得以和张司九单独交流。 杨元峰今天不是专门陪杨元鼎来的,他还要肩负视察修建渡口的任务。 张司九也将小松小柏打发去草丛里捡蜗牛。 对于之前杨元鼎说的那些病症,张司九很冷静道:“没有医疗设备,我就算是医生,也没办法治疗。而且你忘了,这是古代,只有中药。我是西医。” 杨元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啊?这样啊!我还以为可以想办法治一治!不过,话说你们西医离了仪器和西药,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 张司九的拳头捏紧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沉默片刻,还是只能无奈承认:“手段有限。” 杨元鼎同情的看住张司九:“那你好惨啊!人家穿越有金手指,你看来是只能改行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直白。 不过,改行这个事情,张司九没有考虑过。反而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改行也不用,只是要从头学起。” 杨元鼎惊讶:“你要学中医?” 张司九纠正他:“我要做中西医结合。中医也有手术这一回事的,我可以主攻这方面。还有就是妇产科。” 还有一句话,张司九没有说:那就是急诊科。急诊科永远都是需要存在的。处理急病,需要快速做出医疗反应,他们是最擅长的。也是她最擅长的。 不过,张司九不是来和杨元鼎聊理想的,她是来交流情报和信息的。 她问杨元鼎:“你呢?家里什么情况?”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杨元鼎整个人都是喜滋滋的:“我运气可真好!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张司九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必定很好。 “我现在啊,可是县令家的小儿子!据说在东京,我们杨家都很有名气!”杨元鼎压低声音,氛围感把握十足:“而且你知道我们在哪个朝代吗?我们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张司九面无表情:“北宋?蜀地?” 杨元鼎震惊脸:“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的东京。”张司九斜睨他:“历史上,只有北宋都城是在东京汴梁。” “而且,这边水多,山川多,说话口音是川话,不难猜出这里就是蜀地。” 杨元鼎佩服了:“你可真聪明。” “接着说。”张司九出声的同时,将一片芋头叶铺在地上,然后拍了拍,示意他坐下说。 杨元鼎坐下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来,又从怀里手忙脚乱掏出一包东西来,不由分说推过来给张司九:“你尝尝,点心。很好吃。” 张司九打开油纸包,然后就看见了四块被压得稀碎的点心,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内里的五仁馅,枣泥馅,红豆馅看得清清楚楚的。 杨元鼎懊恼了:“失误了失误了!不该揣在怀里!” “没关系。谢谢。”张司九我还是捏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放进口中,登时被甜蜜和香软的滋味冲击,刹那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来享受——真好吃啊!从前怎么不知道一块枣泥点心都能这么好吃! 看着张司九真的觉得好吃,杨元鼎又笑起来,白嫩嫩的腮帮子都鼓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又明亮:“真的很好吃的!” 他一面示意张司九继续吃,一面继续往下说:“我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杨元璋,刚才那个是二哥,杨元峰。我爹,叫杨修,我们一家随爹过来的。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哎,你知道吗?我大哥听说读书特别厉害!能倒着背三字经那种!人也特别好!有句话怎么说的?端方君子!他就是那样的!他和我爹特别像!听说他都考中了秀才了,明年还要考举人!” “还有我二哥,读书差点,但是他身手特别好!你都不知道,他有一杆红缨枪,好家伙,那真的是老牛逼了!我看了一次,可帅可帅!” 杨元鼎露出了痴汉的样子:“我都想好了,等再熟一点,我就请他教我!” 张司九歪头:这还不算熟? 杨元鼎紧接着又开始捶胸顿足:“一切都挺好的,但是!他们逼着我读书!让我将来也要去科举!可那些繁体字,真的好难。而且我一个理科生,让我学文科,真的太难了。” 张司九感受到了他的疾苦:听上去,的确很难。 感叹完了这些,他又接着说:“咱们这个县,叫绵县,听我爹说,是因为这边盛产绵竹,所以叫绵县。上次我不是在这边翻了船吗?他本来是想修桥的,但这河面太宽了,所以修桥要太多钱,不太可行,他才改成了修渡口。” 张司九恍然大悟:怪不得!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不过,县城还是挺热闹的,你去看过没?以后你要是去县城,就去县衙找我,我们就住在县衙后面。县衙还挺大的。”杨元鼎高高兴兴的,对未来充满了摩拳擦掌的憧憬:“咱们联手,肯定能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大事!” 张司九对此保持一个怀疑态度。 她对这个话痨老乡,不是很有信心。 但小打小闹应该还是行的。于是张司九直接提了自己的想法:“我这边情况不妙。我爹娘都没了,还有个妹妹。现在全靠二叔养着。我得先想办法挣钱。”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杨元鼎同情的目光:“这么惨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处境一定很难——要不,我想想办法,让你先脱离你二叔家?” 张司九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摇头:“我二叔二婶都不错。只是缺钱。” 杨元鼎陷入了为难:“赚钱啊,不太好办。容我回去再打听打听。” “嗯,留意那种不要本钱的,就能挣钱的。可以少一点,但不要太难。毕竟我们现在年纪小,搞大了,不好解释。”张司九对现阶段唯一的目标就是:解决掉温饱就行。 除此之外,张司九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杨元鼎:“还有,你帮我打听一下,县城里有没有药铺收学徒的。如果有,要当学徒,需要哪些条件?” 第19章 解决办法 对于张司九的拜托,杨元鼎一脸肃穆:“放心,我回去就打听打听,有消息我就来找你。” 但他仍旧不死心:“那我家里人的毛病——” 张司九略一思索,开出一个万能药方:“失眠好办,每天让你大哥下午运动运动,出一身大汗。对睡眠会有些帮助。” “你娘的病症,加强运动同样适用。还有就是多喝点豆浆。找点黑豆,做黑豆浆,那个效果更好。”张司九绞尽脑汁,也就只想出这么一个食疗的办法。 至于他二哥…… 腿疼…… 张司九问杨元鼎:“你二哥多大年纪了?” “十五。”杨元鼎喜滋滋道:“他将来绝对身高能超过一米八!他说不定是我们家最高的人了!” “那就有可能是生长痛了。”张司九点点头,做出判断:“这是青少年多发疼痛的原因。因为骨头生长过快,肌肉和软组织跟不上骨头生长的速度,就会产生牵拉,引起疼痛。这就是生长痛。” 杨元鼎摸着下巴,觉得疑惑:“那我以前怎么没有?我也是一米八啊。”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只有突然拔高一大截时候会有。生长速度均匀的话,就不会产生。”张医生对待患者家属的疑问,总是要耐心些的,她解释完毕,还特地交代:“遇到这种情况不必担心,虽然也没有什么药吃,没办法缓解,但对身体并无影响。” 杨元鼎顿生同情:“治不了啊!那就只能忍着了。” “对了,既然在生长期,多注意补钙。”张司九再叮嘱一句。 杨元鼎点点头:“回去就让厨房熬点骨头汤!再去买点虾皮!” 张司九:……大可不必。 “骨头汤和虾皮,都不补钙。”张司九加重语气:“多吃奶制品,最好每天喝一杯牛乳或羊乳,另外多吃豆制品,多吃肉,多吃坚果!最后,多晒太阳!” 她上下打量一下杨元鼎,目光怀疑:“你真的是现代人?”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脸上出现一丝难为情:“这……没关注过。” “不懂就多问。”张司九一脸肃穆:“别瞎听不靠谱的传闻。” 杨元鼎立刻将头点成小鸡啄米。 远处,杨元峰看着自家弟弟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一脸认认真真听训的姿态,刹那之间就产生了自我怀疑:怎么感觉……自家这个小霸王被完全降住了? 其实这不怪杨元鼎。 主要是张司九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气场至少一米八。 遇见的就没有敢造次的。 “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张司九见杨元鼎态度良好,面上也露出和煦来。 杨元鼎摇摇头:“没了。我爹看着还行。” “不过他最近上火了,牙疼,每天都很暴躁。”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娘非说是那天我掉水里给他急的。可他等我好了,明明都抄起竹竿打了我一顿。” 想到那一场鸡飞狗跳的噩梦,杨元鼎就觉得愤怒:“你敢信?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朝一日竟然还被打!他还想扒了我的裤子打!” 张司九难得生出一丝同情:“那最后扒了吗?打了吗?” 杨元鼎警惕的看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 张司九坚决不承认:“没有,你看错了。” “不,你有。”杨元鼎仰头望天,长吁短叹:“啊!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张司九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噗嗤——” 如果是个一米八的壮汉做出这幅模样,的确是有一点苦痛落魄的味道。 但如果是个有点小胖的孩子……嗯,多少有点儿搞笑。 杨元鼎脸上的幽怨,就更深了。 但最后的最后,杨元鼎还是悄悄的掏出了一个荷包,神神秘秘的塞进了张司九的怀里:“你快收起来。” 张司九只感觉那荷包沉甸甸的,轻轻一晃还有金属声音,她扬眉:“这是——?” “我的私房钱。”杨元鼎左看右看,生怕被人看见:“我数了数,不太多,一共就三小块银子,还有点铜板。我也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你先拿着应应急。” 他看着张司九焦黄的头发,晒得黝黑的皮肤,瘦得没有二两肉的身板,充满了同情:“你买点肉吃。” 张司九捧着钱袋子,感觉沉甸甸的。 这一刻,她内心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她。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穿越了,竟然会有个陌生人会这样慷慨的伸出手来。 张司九侧头看杨元鼎。 杨元鼎咧嘴笑出两排白牙,灿烂得跟小太阳一样。 似乎还怕张司九不收,杨元鼎还特地解释一句:“没关系的,这属于我自己的私房钱,没管家里要。你安心收着。也别不好意思。我们是老乡嘛。” 顿了顿,他又强势一点:“再说了,你还救了我呢!还给我看病了呢!” 张司九忍不住笑了。 她打开钱袋子,里面果然鼓鼓囊囊的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从里面郑重其事的拿出三个铜板来,然后将钱袋子口系上,又放回他手里,她也笑了:“这个作为诊金就足够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钱,我不能要。虽然咱们是一起过来的,但总不能让你接济我们全家。” “你要真想帮我,就多帮我打听打听医馆的事情。这个对我更重要。” 张司九抢在他开口之前,又说了句:“我不是客气,是真的这些更重要。而且我忽然这么多钱,我也没有办法跟别人解释。花不了的。” 她站起身来,笑道:“你爹的事情,我想到办法了,走吧,我带你去找点草药。” “那你应该再多拿两个铜钱!”杨元鼎也不再跟她来回拉锯,反而开始用迂回战术:“不然你就亏了。” “一会儿你自己挖,我就告诉你挖什么。所以不收钱。”张司九看破他的心思,心头轻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肯为他人着想的人?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杨元鼎是个城市娃,穿越过来后是县令家的小郎君,对这种挖草药的事情,可以说不仅体验为零蛋,更有一种即将去挖宝藏的兴奋感! 他摩拳擦掌,一脸期待:“走走走!” 第20章 怀疑人生 不过,很快杨元鼎就蹲在地上,看着那传说中的“草药”惊呆了:“就是它?!” 张司九很肯定的点头:“是它。” “骗人的吧?”杨元鼎喃喃自语,伸手拔了那一朵只剩下一半的蒲公英伞,然后一吹—— 昨天刚下过大雨,能坚挺到现在的小降落伞们,当然不会屈服于此等威风。 所以,纹丝不动。 顶多是毛毛颤了两颤。 杨元鼎不信邪,甚至将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一样,用力再吹了一口。 还是纹丝不动。 张司九默默的转开头去。 然后她听见杨元鼎又吹了好几口。 …… 最后杨元鼎终于放弃了。他转而狐疑的问:“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张司九笃定点头:“有用。” “怎么吃?”杨元鼎还是觉得不太信。 张司九思索片刻:“煮汤吃吧。煎蛋汤会吧?不然就瘦肉汤也行。不过最好连叶子带根,都吃干净最好。一天三次,连服三天看看。” 杨元鼎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蹲在地上挖了半天。 以至于杨元峰找来的时候,杨元鼎的手上和裤腿上全是泥巴。 杨元峰显然有点不想要这个弟弟了。 他压着声音,腮帮子都咬紧了:“三郎!!!” 杨元鼎举着蒲公英全草,还笑呵呵献宝:“你看,这个,回去给爹煮了吃,爹的牙就不疼了!” 杨元峰感觉爹牙疼不疼不知道,但是他是真的头疼。他盯着那蒲公英,一字一顿:“咱们应该找大夫!” 杨元鼎毫不犹豫指向了张司九:“司九说的,她肯定不会错!” 张司九:……感谢你的盲目信任,但你这样,我真的会被怀疑! 盯着杨元峰杀气腾腾的目光,张司九不疾不徐给出个合理解释:“这是我娘告诉我的,很有用。” 于是杨元峰自动理解成了乡下的土方子。 看看笑容灿烂的弟弟,又看看沉稳的张司九,杨元峰脑子里一瞬间蹦出了个想法:总感觉傻弟弟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但想想傻弟弟的初衷,杨元峰还是缓和了神色,训斥道:“那也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就不会叫人?” 一面说,一面掏出帕子来,给杨元鼎擦手。 当然,那一方小小的帕子,根本毫不顶用。 杨元峰沉默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前边有小沟,去洗洗吧。”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概就是这样吧。 即便杨元峰都是青少年了,但依旧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张司九领着他们洗了手,还顺带洗干净了帕子,这才问他们:“要不要去我家喝口水?有凉好的白开水。”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就谢啦!正好我也有点渴。” 杨元峰拒绝的话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 张司九叫回小松小柏,带着杨元鼎回家喝水。 到了家,徐氏已经抱着小南瓜回来了,此时婆媳两正在屋檐底下摘豆角。 “二婶,奶奶,我们回来了。”张司九将杨氏兄弟请进家门,而后又介绍他们:“这是杨元鼎,这是杨元峰。过来喝口水。” 兄弟两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穿得整齐又精神,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 徐氏和杨氏都愣住了。 小松已经放下那一竹篓子的蜗牛螺蛳,主动去给兄弟两人搬凳子。 张司九则是去倒水。 杨元鼎没客气,笑眯眯叫了人打了招呼,一屁股就坐下了,还四下打量。 他悄悄在心头感叹:果然是生活不太好的样子。感觉也太艰难了点?还是茅草屋呢! 杨元峰比自己弟弟显得拘束不自在得多,连声说着“叨扰”。 徐氏已经反应过来,笑着招呼兄弟两,本来还想拿出点什么东西招待一下客人,但家里实在是什么也没有,只能作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除了让他们别客气之外,也不知说什么。 张司九端着两碗白开水出来了。 小柏在屁股后头,还用筲箕端了两根脆嫩的黄瓜。 她将水碗递给兄弟两,落落大方,神态自然:“烧开了晾凉的,放心喝。这个瓜是我们自家种的,今天刚摘的,生吃也很好吃。尝尝?” 徐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惊讶:九娘好似和从前,真是大变样了!这待人接物,竟然做得这样好了! 但想想自家大嫂的性格,徐氏又觉得正常:以前经常看着,自然就学会了。只是以前身边有大人,就没用心,现在…… 徐氏又心疼的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觉察到徐氏看自己,于是也看徐氏。 但她误会了徐氏的意思,于是摇摇头:“他们不吃饭,就喝口水就走了。” 徐氏顿时尴尬:……果然还是个孩子。 杨元峰却立刻点点头:“对,喝水已经很叨扰了。而且家中长辈挂念,我们也要赶回去。” 杨元鼎却有点遗憾:“下次再来吃!下次再来!” 说起来,他还没和张司九一起吃过饭呢。这都是生死的交情了,有机会还是要一起吃饭的。 杨元峰很想一脚把自家蠢货踹出大门:听听这是什么话!礼仪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回去就跟爹说,让他好好重新学! 然后就听杨元鼎笑呵呵道:“不然我请你们上我家吃饭也行。相逢就是缘分嘛,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必客气!” 徐氏被逗笑了。 也真心实意地喜欢起杨元鼎来:毕竟,这么嘴甜会说话,又长得白净圆润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于是她也真心实意邀请道:“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饭菜简陋,常来吃饭!” 张司九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牛? 杨元鼎已经毫不犹豫答应了:“那怎么可能嫌弃?我们家还没有自己的菜呢!我想吃都吃不到!再说了,您长得这么亲切好看,一看就知道做饭是超级好吃的!” 徐氏简直心花怒放,合不拢嘴: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 张司九和杨元峰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元鼎,脸上只有一个共同的大写的字:“服!” 这种人,放出去绝对饿不着啊! 第21章 礼轻情意重 反正最后,杨元鼎不仅得到了徐氏的喜爱,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杨氏,也是对杨元鼎笑容满面。 看着被围绕的杨元鼎,此时此刻,张司九心里只冒出了四个大字:妇女之友! 因为这份喜爱,加上老天爷又开始下了绵绵雨丝,所以徐氏很强势的留下了杨元鼎兄弟吃饭——确切地说,杨元鼎是被留下的,杨元峰是蹭饭的。 看得出来,杨元峰已经尴尬得不行了。 但丝毫也不能阻拦自己的弟弟。 杨元鼎就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整个的给杨元峰搞懵了,被动的跟着自己弟弟,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发挥。 不过,下雨也不能出去买肉,因此杨氏就去村头买了一尾鱼。 因为靠水,所以鱼肉价不贵,比猪肉都还便宜。 杨氏买的鲢鱼,头大,拿来炖个鱼头豆腐正好。 至于其他菜——凉拌黄瓜,豆角焖饭,都是乡村里日常饭菜。 为了招待老乡,张司九也提议:“二婶,我去竹林里找找看,看看有没有蘑菇,有的话,煮在汤里吃。” 徐氏顿时觉得这个提议好:“对对对,这个也挺难得。” 竹根菌顾名思义,就是长在竹根附近的菌子。 但只有大雨之后才会有。 即便是在乡下,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除了竹根菌,就是竹蛋了。 一个个圆圆的,悄悄探出脑袋来,等外皮炸开,就会撑开一个雪白的小裙子,很好看——这个时候就是竹荪。 张司九其实也不太认识。 但小松认识——别看才五六岁,但他显然对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张司九给他戴好帽子,郑重其事:“小松,你带头,靠你了!” 小松丝毫不知这是来自大人的陷阱,当即将胸脯一挺,毫不犹豫:“跟我走!” 光看气势,还真有那么点雄赳赳气昂昂。 他的屁股后头跟着张司九和杨元鼎,以及杨元峰——他不放心弟弟,只好跟来。 至于小柏,因为年纪太小,就被强行留在家里。 但也被张司九安排了活计——用石头砸螺和蜗牛,砸开后,丢给鸡吃。 杨元鼎忍不住用钦佩的目光看张司九,趁着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由衷道:“兄弟,一看你就是当过主管的。” 张司九微微疑惑:“你怎么知道?” 杨元鼎伸出大拇指:“太善于压榨别人劳动力了。” 张司九斜睨他:“这叫知人善任。” 什么压榨?努力建设美好生活的事情,怎么能叫压榨呢?! 杨元鼎目瞪口呆:人人都说自己脸皮厚,可是自己怎么觉得对方脸皮更厚呢!那一脸自信的样子,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在小松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竹林边上。 不得不说,这一刻,张司九有点明白为什么诗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了。 竹子带来的诗情画意,真的就是无可替代的。 因为下雨,竹叶上沾满了雨水,蓬松得像一条尾巴一样的上半部分微微下垂下来,看上去格外谦逊,又因为竹干的笔直青秀而显得不失气节。 最关键的是,远看过去,一片朦胧绿意,竹尾潇潇,仿佛天地灵秀都聚集在此。 杨元峰忍不住出口吟道:“婵娟不失筠粉态,萧飒尽得风烟情。举头忽看不似画,低耳静听疑有声。” 张司九:???大宋时期的读书人,都这么能出口成章的?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好诗,好诗!二哥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杨元峰漠然反问:“这几句,出自哪里?” 张司九侧头看杨元鼎,从他猛然凝固的表情了解了:哦,他也不知道。 不过,张司九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是前人写的,杨元峰只是背诵而已。还好,还好。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出口成章的人还是太少。 杨元鼎已经彻底凝噎。 最后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回去抄二十遍,明日早上背诵,如果错了,我就告诉爹。”杨元峰却丝毫不理会亲弟弟的求情,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杨元鼎顿时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这个人都瘪了,垂头丧气:“是。” 张司九看看杨元鼎,又看看杨元峰,在对方觉察之前悄悄收回了目光。 本来她是有点羡慕杨元鼎的。毕竟一个好出身,可以少奋斗十年。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羡慕了。 毕竟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小学时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小松已经发现了第一朵竹根菌,惊喜得直接喊出了声:“好大一朵!” 杨元鼎同学立刻又打满了气,撒丫子就追过去:“哪里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等张司九和杨元峰赶到的时候,杨元鼎正和小松一起蹲在竹林里,新奇的看着地上那朵浅灰色伞盖,其他地方又雪白的菌子。 菌子的确很大,比杨元峰的巴掌都大。 他用巴掌比划着,整个儿一个土包子一样稀罕的看着,眼睛里全是新奇的光。 当他亲手将那朵菌子摘下来,他就跟发现了什么宝石一样,稀罕的举着,然后献宝给他们看:“快看快看,这是我摘的!这么大一朵!” 张司九忍不住也笑:“是挺大。” 杨元鼎的心情她理解。 城里孩子,没见过农村什么样,也没体会过这些乐趣。可不是新奇么? 就是她,刚来时候,也觉得处处新奇。 杨元峰看着杨元鼎傻笑的样子,神态温柔了些,语气宠溺而无奈:“嗯,好大。不过注意着点,别淋湿了衣裳。现在没得换。” “放心吧二哥。”杨元峰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他还许下豪情壮志:“等我给你摘一大盆,让你吃个饱!” 张司九:……醒醒,这是野生的,不是采摘农家乐,还能管够! 而且,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事情。 于是,张司九问杨元鼎:“你怕虫子么?” 杨元鼎一愣:“什么虫?” “像蛆的虫。”张司九看一眼杨元鼎手指:嗯,已经爬上去了。那就不用着急告诉他了。 杨元鼎头皮已经炸了,整个人差点蹦起来:“哪里有?哪里有?” 第22章 什么可怕 张司九镇定道:“别动,离你挺远的,先别慌。菌子先放下,等会捏烂了。” 杨元峰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对张司九言听计从,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眼前的小丫头。 嗯,除了又瘦又干,头发焦黄,实在是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看杨元鼎放下了源头之后,张司九这才告诉他:“你手上有好几条。” 一声响彻竹林的惨叫后,杨元鼎一蹦三尺高,拼命拍打自己双手。 小松都看傻了,他甚至缩到了张司九身旁去,小声问:“姐,这有啥好怕的?菌子老了不是很常见?” 张司九咳嗽一声:“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见过。” 小松还是很震惊:“可是那么小,一捏就能捏死——有啥好怕的?” 张司九找不出理由了。 是挺小的。 果蝇的的幼虫而已。 说穿了,没看见煮着吃了也没什么,毕竟是高蛋白,而且吃菌子长大的,很干净。 杨元鼎最后手都拍红了,才可怜兮兮的停下来。 杨元峰都看不下去,板着脸训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区区小虫?” 杨元鼎不服气,哀怨的看自家二哥:“要不二哥你摸摸?” 大家眼睁睁看着杨元峰后退一步,还不动声色道:“胡闹!” 众人:…… 杨元鼎最后还是选择了善良的维护少年人的面子。 而且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他迅速地适应了果蝇的幼虫。 并在知道果蝇幼虫完全无害,甚至还是高蛋白的时候,他立刻表示:“这朵菌子这么大,多难得啊,一会儿再留几朵,一起带回去给爹也尝尝吧!爹肯定没吃过!” 杨元峰被杨元鼎的“孝顺”给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张司九友情提示:“没事,回去泡泡水就行了。一泡水,它们就出来了。” 于是杨元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最后几个人在小松带领下,找到了大概二十来朵菌子。 还找到了七八个竹蛋。 也算满载而归。 回去路上,张司九跟小松确认:“这个菌子只要下雨就会有吧?” 小松点头:“下雨就有。不过只有夏天有。明天咱们再来,说不定又长出来了。这玩意儿长得快。” “嗯,那明天早点起来,看能不能多摘点,然后拿去县城卖。”张司九点点头,看着那广阔的竹林,眼睛里都带着光——那是丰收的光!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拍了胸脯:“卖给我们家啊!而且,今天这个饭钱——” “来的都是客。不要钱。”张司九还是不至于抠唆到了这个地步,于是直接拒绝了杨元鼎:“而且卖给你就不用了,你要真想帮我,就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卖给饭馆。他们应该知道价。” 杨元峰深深的看了张司九一眼,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他刚才是真的觉得张司九是故意提起,然后好让他们给钱。 但没想到,张司九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杨元鼎倒是没多想,还觉得有些遗憾:“我喜欢吃菌子,卖给我多好。” “你想吃,以后再来吃。”张司九心想,自己还得在这里住好些年呢。 而且,她想过了,光靠自己捡菌子,那能卖几个钱?最好的办法,是垄断附近的市场。 村子里竹林很多,大片大片的,如果将孩子们都动员起来—— 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而且量大了,更好和酒楼谈价格。 “行吧。那你明天先到我家找我,我跟你一起去卖。”杨元鼎点点头,没有坚持,而是这么说了句。 杨元峰本来还想阻拦,可是吃人的嘴短,那些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于是打算明天让人跟着杨元鼎一点。 “好。如果我能去的话。”张司九没把话说死了:毕竟小孩子没人权,自己能不能出门都是两说。 回了家,张司九烧火的事情被杨元鼎抢走了。 于是变成徐氏掌勺,张司九打下手,一起做饭。 而杨元峰,则是干巴巴坐在了杨氏对面,和老太太干瞪眼——他完全没有杨元鼎的天分,搜肠刮肚也勉强只找出了几个话题:什么收成啦之类的,总之很像是来考察的。 杨元鼎则是不亦乐乎。 看得出来,这孩子从前没怎么干过这种事情。 所以异常的新奇。 他非常热衷烧火这个过程。仿佛将那些柴变成红彤彤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是一件十分令人有成就感的事情一样。 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问问题。 就连小松和小柏也很喜欢他,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烧火。 看着排排坐的三个小中大男孩,张司九猜测:大概这就是男孩子的快乐吧? 不过看着他那么快乐,张司九感觉自己也有点被感染到了。 徐氏显然也是,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鱼头炖豆腐做起来不难,徐氏也舍得费工夫,因此在大锅煮饭的时候,用另一口敞口砂锅来炖鱼头。 说是炖鱼头,但和现代的做法却完全不同。 鱼头没煎,而是直接和各种调料一起放进去,直接开煮。 至于腥味——完全靠葱姜和酱料来压。 这是一锅再简陋不过的鱼头炖豆腐。 或者说,白水煮鱼头豆腐而已。 至于豆角焖饭,反而费工夫些。 豆角要先用锅稍微给炕一下,不然的话,就会有生豆角味,等到豆角皮上起了一个个小小的褐色糊点,整个豆角也更碧绿,就算成了。 这个时候盛出来,在锅里加上猪油,酱料,水,豆角,这么直接开始煮。 煮得差不多了,再将已经煮得半熟的米滤出来,直接盖在豆角上,最后盖上锅盖,开始焖。 这样一来,饭和菜的香味就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而过滤出来的米汤,稍微凉一下,上面就会结一层皮,那是米油,也是最有营养的东西。 徐氏笑呵呵给杨元鼎兄弟盛了两碗:“来,尝尝。” 农家吃饭,其实都不必特地做汤,吃干饭时候,过滤出来的米汤,就是最好的汤。 好的米汤,像牛奶一样丝滑粘稠,散发着浓浓的米香。 婴儿喝也是很好的。 最开始,徐氏就是用这个来哄小南瓜的。 第23章 土包子 杨元鼎还真的没喝过米汤。 从落水被带回去,家里人都吓到了,又因为他“受惊”的事情,更是什么地方都处处小心。 吃饭都吃得格外精致。 汤都是各种滋补汤,从来没有人给他喝过米汤。 而在现代,杨元鼎更没喝过了——毕竟电饭煲煮饭,它也没有米汤。 现在米汤一入口,杨元鼎眼睛都亮了:浓稠丝滑,香醇顺口……而且入口还回甘!那种米饭的甜! 他认真跟徐氏请求:“下次我来,别的都不用,就这个米汤管饱都行!” 徐氏笑得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弄破了一块豆腐。她一面笑,一面回道:“哪能光喝这个?”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说的是真的。 毕竟,她也觉得米汤好喝。 而且从营养学角度来说,米汤算是非常健康的饮品了。十分适合体质虚弱的人。还能迅速补充能量。 嗯?补充能量? 张司九感觉脑子里“叮”了一声,冒出来一个小点子。 修桥?那是个体力活。 体力活的人,需要什么? 当然是补充体液还有能量啊! 糖水?米汤?感觉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啊—— 不过这个事情,还得问问徐氏和张小山才行。 说话间,鱼头豆腐已经炖好了。 就连焖饭的香味,锅盖也再压不住。 徐氏掀开木头锅盖,蒸汽瞬间带着大量香气升腾起来,带来热的同时,更勾得饥肠辘辘的人口水冒出来。 不过,焖饭还没算彻底好了。徐氏用木铲子用力的把米饭和豆角拌均匀,让汤汁均匀的裹在每一粒米饭上。 因为放了一点荤油的缘故,所以米饭看起来格外的晶莹,味道也很香。 至于凉拌黄瓜,那就更简单,洗干净拍一拍,再切头去尾,中间一刀划开,而后加入醋和酱油,点几滴芝麻油,就算成了。 嗯,虽然滋味一般,但胜在黄瓜清甜。 张小山在外做零工,白天是不在家的。 但因为杨氏兄弟两个,也差点坐满了一桌子人。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饭菜太随便了。你们凑合吃。” 也是因为下雨,加上家里实在是没有钱,徐氏勉力操办,也只能这样。 杨元峰客气道谢,语气里多了一丝真心:“已然很好了。看着味道就不错。” 杨元鼎更是放出豪言壮语:“对,看起来超级好吃!我宣布,我今天要吃三碗饭!” 面对自家弟弟这个豪言壮语,杨元峰脸都红了,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哪有这样做客的! 但徐氏却很高兴:“只管吃,别客气!” 最后,杨元鼎是真的吃了三碗饭。 张司九看得目瞪口呆。 就连杨元峰也看得有点惊住了。 小松更是一脸钦佩的看着杨元峰:“杨三哥将来一定能长得壮实,能当大将军!” 杨元鼎腼腆一笑,捧着碗筷:“今天实在是有点饿了。而且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那是真的好吃。但张司九知道,还能更好吃。毕竟,这个是煮出来的,而不是炒出来的。老百姓家里,炒菜还是不流行。 如果豆角能先炒过,或者加点肉,今天的焖饭只会更香。 可即便是这样,原汁原味,无催生自然生长的蔬菜和大米,也依旧是让人觉得好吃得想再来一碗。 今天也是沾了两兄弟的光,所以家里不仅煮干饭,更舍得放油做焖饭,还做了鱼头炖豆腐。 鱼头炖豆腐里,因为加了竹根菌,氨基酸的味道让汤更加鲜美不说,竹根菌本身的味道也很好,滑滑溜溜的,口感好得让人欲罢不能。 再多重美食的攻击下,大家都有点胃口大开。 就连小松小柏,也吃得不亦乐乎,比平时多吃一碗,个个肚皮溜溜圆。 不过,吃过饭后,杨元峰说什么也不肯在多留了,连拖带拽的将杨元鼎弄走。 杨元鼎揣着蒲公英和树叶包裹的竹根菌,恋恋不舍的冲着张司九挥手:“你明天要是进城,一定来找我啊!我就住县衙里,你可别忘了!” 张司九送走两兄弟,有点怀疑杨元峰可能回去就要上演一下慈兄训弟的戏码。 更甚至会勒令杨元鼎以后不许再来。 毕竟——感觉今天杨元峰这个少年郎,整个尬住了好几次。 徐氏这个时候才悄悄跟张司九打听:“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感觉不是普通人家。九娘你们怎么会认识?” 张司九一面给小南瓜将脏了的尿布取下来,顺带还擦了擦屁屁,一面跟徐氏说:“他们是杨县令家的孩子。那天,杨元鼎也掉河里了,所以他认识我。今天碰见了,就一起说了几句话。” 徐氏已经惊呆了:“杨县令家的!这可是贵人了!” 她顿时开始懊恼:“哎呀,早知道他们身份这么贵重,我怎么也该去割点肉——” 而不是眼看对方只是小孩子,又下着雨,就没舍得掏钱去镇上买肉! 小南瓜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张司九,张司九熟练的将她拎起来,放进小木盆里洗屁股。 用尿布是很容易红屁股的,所以必须经常洗一洗。 张司九几乎每次换,都会给她洗洗。 徐氏反而马虎一点,也不那么讲究,擦干净就算完事。 她一面给小南瓜洗屁股,一面安抚已经开始瘪嘴的小南瓜,一面还要抽空宽慰徐氏:“已经很好了。二婶别想那么多。” “还是有些太失礼了。”徐氏在屋里转着圈圈的焦虑:“回头要是杨县令知道了——” “就算知道了也不要紧。咱们也没亏待他们。”张司九在小南瓜大哭起来之前,迅速的洗好了她的屁屁,然后用干布擦干水分,又将她放在床榻上晾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异常。 张司九觉得,自己要是现在穿回去,没准可以试试去产科客串一下护士。 当然也就是想想。 张司九看徐氏还是焦虑,干脆抓住机会提了个事情:“对了,二婶,明天我想进城一趟,杨二哥说,菌子可以卖。我打算试试。” 徐氏一愣:“那能卖几个钱?你要想买啥,给二婶说——” “二婶,就是好玩。”张司九仰头微笑:“万一能卖点钱,给弟弟妹妹买糖吃也好啊。”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心里蓦的一软:“行,那明天我带你去。我也顺带去买几只鸡崽子回来养。” “还是养鸭子吧。”张司九对于这个也考察过了,早就改了主意:“田里现在有水,鸭子可以放进去吃虫,长得比鸡快。” 而且鸭子可以下水,鸡不能,还容易因为炎热而中暑。所以夏天养鸭子更合适。 鸭子下蛋,可以做皮蛋,咸鸭蛋,又是一个贴补。 张司九微笑:作为一个领导者,必须关注身边任何事情,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第24章 毫不犹豫 可是徐氏虽然被说动了,但仍旧有些犹豫:“鸭子得每天赶出去放。” 现在家里人手短缺—— “小松小柏跟着村里其他孩子去玩水。”张司九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两小只:“还不如让他们放鸭子。” 徐氏顿时怒了,眉毛都竖起来:“啥子?他们两个敢去玩水!” 她扭头就去找扫把。 张司九拉住徐氏袖子,压低声音:“二婶,让他们放鸭子,我盯着。” 见徐氏仍然不消气,张司九又安抚一句:“打了他们更不听话。二婶信我。” 徐氏对上张司九沉静清澈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消了气。 更是丝毫不怀疑张司九能不能管住两小只。 怕徐氏还想着这个事情,张司九将小南瓜塞进徐氏的怀里:“小南瓜要二婶呢。” 徐氏一低头,对上小南瓜乌溜溜的眼睛,顿时心里就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晃动胳膊,“哦哦”的逗起孩子来——不要怀疑,这是柔软的小婴儿自身特带天赋技能。 说服了徐氏,张司九又去找了两小只。 两小只正在玩蚂蚁。 那些蚂蚁正运送着食物,结果被两小子戏弄得无处可逃。 张司九拉过他们,还装作做样的四下张望一番,才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开口:“二婶知道你们偷偷玩水的事情了。” 小松大吃一惊,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蛋:“我娘咋知道的!” 小柏看哥哥捂屁股,自己也捂。 张司九摇摇头,对于骗小孩这种事情,毫无心理负担:“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从别人那听说的吧。” 不等小松多想,张司九就又抛出一个炸弹:“二婶刚找扫把,说要打你们。” 小松后退一步,眼睛到处乱瞄,也不知是在找徐氏的身影,还是在找一会儿躲藏的地方。 他心里最清楚了,如果是别的事情,还可以跟杨氏求救,但唯独这个事情—— 等小松怕够了,张司九才慢慢悠悠抛出下一句:“不过被我拦住了。” 小松小柏都松了一口气,都有点儿心有余悸,又有点不信:这怎么可能呢? 张司九幽幽的叹气:“不过,二婶可不是那么好劝住的。最后,我就跟她说,小松小柏特别乖,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他们特别勤快,家里不是要买鸭子吗?他们特别愿意放鸭子。” 她看住两小只,“你们要不还是躲去你们舅舅那儿吧。不然,就要留在家里放鸭子了。哎。” 小松小柏肉眼可见的动心了。 但小柏显然年纪还小,更天真一点,这个时候还担心张司九呢:“那大姐你呢?” 张司九一脸沉痛:“当然是在家放鸭子。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小柏一听这话,小胸脯一挺,义气就来了:“我不走!我跟大姐一起放鸭子!我也是个守信用的人!” 小松本来是真想去躲一躲的,但小柏都是这么说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不如弟弟,所以也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也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也留下吧——” 张司九一脸“惊喜和感动”:“真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们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是最棒的小男子汉!” 小松本来还不是特别情愿的,但是听见这话,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肯定天天放鸭子,一只也不会丢!” 他美滋滋的想:虽然我想去玩,可大姐说我是男子汉呢! 小松和小柏的胸脯挺得老高,像两只大公鸡不说,还笑得后槽牙都快要露出来了。 张司九感叹:但凡你们有个幼儿园文凭,都不至于这么不禁夸啊。 但单纯的下属,就是最佳的劳动力。 打完鸡血后,张司九又开始给两人画大饼:“鸭子养大了,我们就能吃肉了!而且还有鸭蛋吃!到时候,我跟二婶说,多的鸭蛋卖了,还得给你们买糖!” 两小只就更雄赳赳气昂昂了。 甚至还主动跑到了徐氏跟前去下军令状:“阿娘!我们一定把鸭子养得胖胖的!” 小柏也跟着说:“胖胖!” 徐氏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两个儿子这么有信心的样子,她当然也不可能打击,立刻笑着点点头:“好,阿娘相信你们!” 张司九微笑:知人善用,这是一个科室主任必备技能! 晚上,张小山回来,徐氏在吃饭时候,就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明天我去县城里一趟,买点鸭子养。顺带也带上九娘去县衙看看。” 一听说县衙,张小山吓得筷子都快捏断了:“去县衙干啥!” 官字两个口,老百姓从来都是敬畏的。 甚至畏大过于敬。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看不上自家男人这幅不经事的样子。然后才慢慢将杨氏兄弟的身份说了。 这下奶奶杨氏和张小山都吓了一跳。 张司九很镇定的从怀里摸出那包压碎的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杨三郎给我的,虽然压碎了,但很好吃。” 她知道,这样的点心,对于这个家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甚至是不舍得买的美味。 本来她想的是给两小只和招银分,但徐氏那么累,她还是觉得,该让徐氏吃。 至于招银,以后赚了钱再买吧。 然后,她又说了今天她拒绝了杨家谢礼的事情。 杨元鼎这个事情,张司九没想从里头谋取什么好处。虽然现在大家家境悬殊,但施恩求报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也觉得没必要。 另一个就是,如果收下那好处,固然可以解决一时的困境,那以后呢?杨家会怎么想? 以后,她和杨元鼎也不用来往了。 张小山听完,居然很赞同:“九娘做得对。咱们家虽然穷,但这个钱咱们不能要。” 徐氏关注点却不同,她虎着脸看住张司九:“你怎么还敢救人?他比你高比你壮,你就不怕你也上不来!” 杨氏盯着张司九:“你一个女娃,胆子这么大!你是不是要急死我们!” 张司九:……我要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我是个小孩,你们信不信?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张司九低头果断认错:“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而且张医生从来不打没有信心的仗。 就跟做手术一样。 第25章 画大饼 但不管怎么说,和县令家打好关系总归是好事情。 用徐氏的话说:用不上这个关系最好,但万一哪天遇到事了,也好有个门路。 张小山对这个事情没意见,但还是又叮嘱了张司九一句:“那毕竟是县令家的小郎君,和咱们村里的孩子不一样。咱们还是要多敬着点。” 顿了顿,他迟疑一下,还是加了句:“万一受了委屈,也别忍着,少来往就是了。” 张司九多少有点感动。 张小山一直都沉默寡言的,也没表现出对几个孩子的感情来,但今天他说这话,显然是替张司九考虑的。 徐氏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正是呢。” 不过,她比张小山想得多点:“受了委屈也别闹出来,咱们悄悄的少来往,忍一忍,啊!” 那是县令。是他们不能对抗的人物。 不过,徐氏想着杨元鼎那样,又觉得可能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杨三郎看着还行,挺讨人喜欢的。” 张司九也觉得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第二日,徐氏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去地里摘菜。 张司九听见动静,也跟着起来,然后去竹林里找竹根菌。 昨天太小的,她没让摘,今天正好打开了。加上一夜之间新冒出来的,收获比昨天还要多。 张司九的竹篮子里竟然装了小半篮子。 怕碰坏了竹根菌,张司九还特地在底下撒了一层竹叶,让这些竹叶充当软垫,保护娇嫩的蘑菇。 回家后,张司九被徐氏吓了一跳:徐氏的菜,装了结结实实一大篮子!提着都吃力! 最后,在张司九强烈的建议下,这些菜分出了一半,只留下一小半当成礼物给杨元鼎送去——本来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情,太热情了,就显得他们家好像讨好人一样。这样不平等的感觉一旦建立,就很难被推翻。 菜未必值钱,只是心意。但这份心意,并不廉价。 除此之外,徐氏还背了一个背篓。里头是一些最近攒着的鸡蛋。这回卖了,添点钱,正好买小鸭子。 小松和小柏也吵闹着要去。 徐氏才不乐意带他们。 但张司九想着以后差遣劳动力的顺手程度,反而一口答应了,还跟徐氏道:“二婶,我带他们!” 小松也挺机灵:“阿娘,我看着弟弟,听大姐的话!” 徐氏最后被磨得不行,只能答应。 一行人出发去县城。 进县城,得走三里路。 小松还好,小柏很快就走不动了,开始撒娇要背着。 徐氏腾不出手来,张司九就将小柏背起来。 还好小柏不胖,不然张司九还真未必背得动。 徐氏背着背篓,一手一个竹篮,气得直骂:“就不该带你!光添乱!” 小柏搂着张司九的脖子,假装没听见——小孩子心里最明白什么时候是真要被打,什么时候是干打雷不下雨。 反正张司九把他搂得紧紧的,他心里美着呢! 不过,小柏还是凑到了张司九耳朵边上,用气音道:“大姐背我,以后我挣了钱,给大姐买糖吃!” 张司九:……小小年纪,画大饼的技术倒是挺厉害。 好在路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后来背了几百米,张司九就让小柏下来,连哄带骗又让他自己走了一段。 等到了县城里,进了城门——小柏就顾不上要人背或者抱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城里的热闹,根本想不起来累不累。 张司九也忍不住左看右看。 不得不说,虽然和现代城市没法相比,但是城里的景象,也是和村里有天壤之别的。 首先是道路,那路虽然也都不见得是什么青砖路,但泥压得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的,即便连着下了这么久雨,也没见积水或者泥泞得厉害,就知道这个路是有人维护的。 路两边,就是各种各样的临街商铺。 而且,不管是房屋还是商铺,都是青砖瓦房,没有一间是稻草泥巴屋。 一看,就知道城里的人是富裕的。 路上来来往往的,不只是有人,还有马车,大青驴,骡子,牛车,手推车这些,也是村里见不到的景象。 张司九有些目不暇接。 虽然没有现代化的东西,但这份热闹,人气,井然有序,还是让人油然而然的惊叹和喜欢。 她想:如果以后有钱了,还是应当搬到城里来。 村里固然好,可是如果是想要得到更好的发展,那还是得进城! 徐氏问人打听了县衙的位置,带着张司九他们就去了。 县衙的位置,离城门口还不算近,而且衙门附近明显要冷清一些——或者是用肃穆一些形容更合适。 这附近,甚至没有商铺,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来。 显得衙门口格外的气派。 他们当然不能走正门。 而是绕过空地,又走一段,才到了侧门处。 让人意外的是,杨元鼎居然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了。 他就那么席地坐着,看见张司九他们,立刻就蹦起来挥手:“这里,这里!” 这份热情,简直就像小太阳一样。 张司九有点吃惊:“你等多久了?” 这么早,他就在门口等着了…… 甚至昨天他们虽然约了一下,但并未说死了,张司九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来。 如果没来,那他不是要等一上午? 这份心意,还是很叫人动容的。 杨元鼎冲过来,笑容灿烂:“没多久,我吃过早饭,也没事干,就想着在这里等等看。没想到刚来,你们就到了!” 张司九才不信。 不过也没戳破他。只是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他:“这是我们家种的菜,看你喜欢,就给你带了点。” 杨元鼎手足无措怪不好意思:“哎呀,这多不合适!” 但他还是笑逐颜开的接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走走走,跟我进去,我带你看看我家!” 张司九却摇头:“不了,我们还有事呢。” 徐氏也不敢去,连忙也拒绝。 杨元鼎颇有些遗憾:“那好吧,你们等我一下,我进去说一声。然后叫我大哥。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怕我们上当受骗。” 第26章 家里人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一阵风的抱着篮子跑进去,尔康手就停在了半空中:记得把篮子带出来好吗?篮子它……也挺贵。 不过,很快杨元鼎就气喘吁吁地拽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郎出来了——比杨元峰还高,白白净净,长得很俊美,身上还有一种浓郁的书卷气,看着就觉得他适合去教书育人。 他和杨元峰明明长得挺像,但眉宇之间更柔和些,看着就有了迥然不同的气质。 至于杨元鼎小盆友——圆滚滚的,虽然白净可人,但还看不出来将来的风光。 杨元峰手里提着个不符合身份的竹篮。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菜可以送,竹篮不能送! 杨元鼎跑过来,就迫不及待的两边介绍。 说起徐氏时候,杨元鼎态度格外庄重:“徐婶子的饭做得特别好吃!昨日我与大哥说过!而且徐婶子特别好客!” “好客”的徐氏立刻笑了:“小郎君不嫌粗陋,以后常来!” 嗯,虽然知道这里是县衙,对方是县令的儿子,但是对上杨元鼎那脸,她就忘了这些了:这就是个嘴甜讨喜的小娃娃啊! 杨元鼎的大哥叫杨元璋,听完了介绍,他笑着拱手行礼:“我家三郎叨扰了。他年幼顽皮,实在是给大家添乱。” 说完,他就提起了正事儿:“婶子应当还要去集市吧?不如先去?我带他们去玩耍就是。回头再过来会和即可。” 徐氏本来还犹豫自己是先陪着去卖蘑菇,还是先让一群小的陪自己去集市,这会听见这个话,实在是大大的心动。 主要是杨元璋看着实在是太靠谱了。 那一张脸,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张温柔靠谱的好人脸。 张司九也怕徐氏跟着,自己到时候露馅。所以也鼓励徐氏:“二婶放心,我看着小松小柏。” 小松小柏也连连保证自己听话。 徐氏这才走了。 杨元璋等徐氏走了,这才打量一番张司九,觉得就像二弟说的那样:这么瘦小的丫头,拖三郎上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张司九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为何感觉他看我的目光那么怜悯? 杨元璋很快开了口,还是半蹲下来,温柔一笑,用哄小孩子的那种语气对张司九道:“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买饴糖吃。” 张司九:…… 她还没开口,杨元鼎先高兴起来:“要吃街口那家的!他家有芝麻糖,又甜又脆!” 他还怂恿张司九:“别客气!我大哥可有钱了!他每个月好多零花钱!” 杨元璋和张司九,一起嘴角抽搐。 怎么说呢。张司九还有点佩服:要说融入和接受,自己还是比不上杨元鼎的。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换了个人,还是成年人啊! 不过,张司九礼貌道谢后,还是婉拒了:“我们还是先去卖蘑菇吧。” 杨元璋看了张司九三秒,同意了。笑容依旧和煦温柔,半点不悦都没有。 他将篮子还给了张司九,然后在前头带路,又让他们跟紧。 杨元鼎很体贴的将篮子抢过来给小松提着,又将小松小柏拉着,让张司九跟着自己,提着蘑菇。 小松还有点呆呆的。 杨元鼎却谆谆教导道:“男人怎么能让女孩提那么多东西?当然应该我们来!” 小松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昂首挺胸,接受了这个设定。 杨元璋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嘴角带笑。 酒楼也不远,但他们却走了挺久。 因为杨元鼎每一个铺子都要仔细的给张司九介绍一番。 张司九看得有点目不暇接。 毕竟,那可真是琳琅满目。 什么卖干货蜜饯的,卖布的,卖衣裳的,卖荷包首饰的,卖酒的,卖杂货的,卖米面的—— 县城不大,可也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甚至好些火热行业还有好几家商铺扎堆竞争的。 等到了酒楼,张司九辨认了一下招牌——说是招牌,那可不是木匾,而是挂在铺面一侧的一个三角布帘子。 帘子上绣了三个大字“千味楼”,旁边另有两个小字“宋记”。 帘子不小,色彩明亮,很是吸引人眼球。 张司九不由得点点头:这样的招牌跟后世的虽然没得比,但在现在来说,也是很醒目了。 宋记千味楼门口,还有招呼客人的小伙计。 小伙计显然认识杨元璋的,小跑着上前来招呼,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是看见了金元宝:“大郎君来了!大郎君快里面请!楼上还有雅间儿!虽然还有会才开张,但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立刻做!” 这一段话里信息略大。 但充分展示了“权力和身份”带来的特权。 张司九笃定,自己如果单独来,绝对没有雅间,更不会提前开张,更不要说特地给单独做什么。 杨元璋微笑道:“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有个小友不认路,我带个路罢了。也不是吃饭,只是来找掌柜的。” 他这话,显然是告诉对方,自己不打算动特权,因为今日有事儿的不是他,他只是顺带带个路。 杨元鼎跺跺脚,略有点不满: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难道还听不出来!这是杨元璋不打算帮张司九呢! 这让他打算利用身份,给张司九谋点好处的计划直接落空。 张司九倒觉得很好。 主要她从来没有打算利用人际关系走后门——一锤子买卖好说,可如果想长久的……那还是应该遵守市场规则。 当然最大问题是:他们家和杨家,其实不熟。根本还谈不上人际关系呢! 不过掌柜的听说是杨县令家大郎君来了,还是飞快就出来见了他们。 一看除了杨元璋,其他全是小盆友,其中三个一看还很穷,掌柜的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杨元璋:“大郎君这几日可安好?” “一切安好,家父也很好。”杨元璋知道对方想问谁,干脆回答了,而后又将自己只是带路那个说辞抬了出来,还十分干脆利落的将主场让了出来。 掌柜的又惊讶了,但仍旧下意识看向杨元鼎,觉得这才是找自己的人。 毕竟,剩下接孩子里,也就杨元鼎看着还大点了! 第27章 气度非凡 张司九却直接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开口:“是我,我想和掌柜的做生意。” 掌柜的笑了——被逗笑了。他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孩童之言。 但杨元璋却听出来,这话里并无怯懦,也无玩闹,反而很是正经。 这份落落大方,是有别于其他女童的。尤其是普通女童。 在东京,或许有家世好的女童能与之媲美,但这里不是东京,只是蜀地一个丰饶一些的县城而已。 杨元璋有些惊讶,面上却没显露,只是忍不住又多看一眼张司九。 掌柜的看在杨元璋面子上,笑呵呵问张司九:“哦?你这么大的口气?却不知要和我做什么生意?你家要定筵席?还是你要卖给我东西?” “卖东西。”张司九也不废话,对于对方逗小孩的态度也不去辩解什么:“我家是普通农人,我采了些竹根菌,掌柜的可以看看收不收。不收也行。” 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算了。 掌柜的笑出了声:“你这女娃娃倒有意思。你可知,我这酒楼,每日都有专门的人送菜蔬?” “知道。”张司九不意外,毕竟他们这么大酒楼,肯定早就有人想过这个赚钱方法。 她微笑和对方对视:“但肯定只是寻常菜蔬。像是蘑菇菌类,肯定不送的。” 掌柜发现自己被一个女娃给噎住了:还真是这样。 “这个菌子十分味美。”张司九将干草扒拉开,露出里头还很新鲜的竹根菌来:“虽然不多,但做汤又鲜,又滑嫩。” 杨元鼎这个时候十分配合开口:“真的好吃,昨天我吃了一回,特别好吃!” 他故意看一眼自家长兄:“二哥也说好吃!可惜大哥没吃上!真是太可惜了!” 杨元璋:……行,我买还不行? 掌柜的看到竹根菌,倒是点头:“好新鲜。一点也没磕碰。” “嗯,一大早摘的,中午吃正新鲜。”张司九微笑脸:“掌柜的要吗?不要也没关系。” 掌柜很好奇的问了个问题:“你就这一点,拿到集上卖不是更好?而且这个也就下雨有,更谈不上生意——” 张司九实话实说:“集上讨价还价,还不一定有人识货。不如到您这里。这个虽然少,但我如果还能找到别的,有了这一次,下一次掌柜肯定不会不要。” 掌柜的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小女娃给彻底惊住了:这脑子,怕是菩萨跟前开过光吧! 杨元璋又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很坦然。 小松小柏已经一脸茫然加崇拜——来到这种一看就很高档的地方,他们多少有点怯场,可自家大姐却一点也不怯!一点也不! 杨元鼎则是很骄傲的催促掌柜:“掌柜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买走了。拿回家孝敬我爹娘去!” 掌柜的看一眼杨元璋和杨元鼎兄弟两,毫不犹豫:“自然是要的。这种时令野味,碰上难得。” 农人就算采了,大多数也是自己吃了,或是晒干攒多了再卖。新鲜的,很少卖。 但新鲜的,也是味道最鲜美的。 他笑问张司九:“你卖价几何?” 张司九毫不犹豫:“您说多少就多少。” 掌柜又是被这一份豪爽惊讶住。 张司九怕他真给高价,还特地提了句:“您不必多给,该多少便多少,但有一点,希望您下次还要我们的东西。” 掌柜笑了,也认真了几分:“我们这里,不缺寻常菜蔬。” 张司九点点头:“我知道。寻常菜我也不送来。” 本来这也不是主要经济来源,就不要指望什么长期合作了。再多,她也搞不出来。 杨元璋此时也相信张司九是真的不是打算借杨家的势了——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女童,竟然真的是要卖东西?而且有这么大主见,而不是被家里人教导怂恿? 最后,掌柜的给了三十个钱。 钱的确不多。但三十个钱,能买一斤肉了。 张司九觉得,这个价钱是不亏的。她欣然应允,并且许诺道:“下次来,我免费送您一点自家种的菜。” 顿了顿,她又问:“您收蛋吗?鸡蛋鸭蛋,吃虫子长大的,特别香!” 原本,张司九是不太擅长搞推销的,更不喜欢搜肠刮肚的说这种夸奖的话。 但为了赚钱……所有的不喜欢和不擅长,都是浮云。 结果没想到,杨元鼎却十分识货,惊喜问:“真的吃虫子的土鸡蛋?” 张司九点点头:“吃螺蛳,吃蚯蚓,吃小河虾的。” 杨元鼎一把抓住自家大哥:“哥,买它!” 掌柜的:…… 杨元璋:…… 见大哥没反应,杨元鼎准备怒掏腰包:“你不买,我买!给阿娘吃!我自己吃!反正都是要去别人那买的,买司九家的,还放心些!她肯定不会骗我!” 张司九按住他:“不着急,村子里鸡多。” 她家不产,但她还可以搞收购。 中间商赚差价,想想也不错。 张司九期待的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失笑:“那下次来,你带几个来,先尝尝。不新鲜不要。” 张司九微笑:“保证新鲜。” 她可以每天去收购,然后送货上门! 愉快达成约定后,张司九揣着三十枚铜钱,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 同时,心头也安定许多:在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她是真的很不安,虽然知道大概率不会穷得吃不上饭,但包里没有钱的窘迫和不安,还是如影随形。 钱,永远是人最大的安全感和底气。 有了赚钱的能力和方法,才意味着有改变生活的机会。 杨元鼎看上去比张司九还要兴奋一点。 他笑容就没落下来过,不停地感叹:“卖出去了!居然真的卖出去了!司九你可真厉害!以后我跟你混了!” 杨元璋听着,嘴角疯狂抽搐:自家三郎脑子搞不好真的是被水灌坏了。 他纠正杨元鼎:“三郎,不可胡言乱语。你还是应当将心思放在读书科举上。” 杨元鼎顿时一脸惊恐:“大哥,不是说好了今日不提这个事吗!” 科举?诗?论?赋?鲨了他吧! 张司九寻了个机会,悄悄问杨元鼎:“科举比高考如何?” 杨元鼎沉痛道:“高考的话,我搏一搏,还能有机会。科举的话……我连卷面分都混不上。” 毛笔字,真的很难写。 第29章 太过凄惨 听到杨元鼎这样说,张司九就明白了科举到底有多难。 大家都是经历过高考搏杀的人,但很显然,在这个时代,这点搏杀不够看。 杨元鼎心有戚戚焉:“而且考的科目还很多。一考好几天,关在贡院里,吃得差,住的差,比高考惨多了。咱们高考,点多算是考个童生吧……” 童生啥也不是。 秀才勉强算个大学生,也有了一定好处。 但想要考举人,乃至更高的,那就是全国学子一起竞争那么一百多个名额……能容易吗?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杨元鼎:熬过了九年高考,没想到来到这里,又要开始考。 但她仍旧鼓励道:“加油。想想我,想考还不能考。” 杨元鼎却仰天长叹,一脸不情愿:考考考,迟早被烤糊了!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杨元鼎的伤痛,丝毫不能影响张司九赚钱的快乐。 而且,一听到接下来要去医馆,她就更快乐了。 对于张司九这个需求,显然杨元璋也是充满好奇的。他在进去之前,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想到来药铺当学徒?” 张司九毫不犹豫的掏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我娘是难产死的。我奶奶病了,眼睛也不好。所以我想学医。” 杨元璋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丝的动容。 其实,张司九最开始报考医学院的原因,的确是因为家里父母和亲生妹妹都太早离开的缘故。妹妹是生病,还是那种罕见病,治不好。而父母是因为车祸,送诊不够及时。 所以她就明白了,医生是很重要的。 学医,不仅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谋生的职业和技能,更因为她觉得,如果医生足够多,足够好,那么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 至少,很多家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亲缘的。 上辈子父母早亡,甚至都没等到她高考。 这辈子的父母,去得更早…… 不过,杨元璋动容归动容,还是认真跟张司九提前说了一声:“一般来说,学徒只要男孩。而且他们也不一定缺学徒。” 张司九对这个事情,也有心理准备的,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但总该试试。” 她的态度很平静,可杨元璋却看到了内里的坚持。 他感觉心头都被触了一下。 再转头看着只知道四下看热闹的弟弟,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一个巴掌拍了过去,说出了古今至理名言:“你看看九娘,你再看看你自己!” 杨元鼎捂着后脑勺,懵了:好端端打我干啥?我干啥了我! 张司九也是一愣,然后看杨元鼎一眼,还是决定替他说句公道话:“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元鼎他也很好。” 同乡之情,可千万不能被这一句“邻居家孩子”给破坏了。 好在杨元鼎看上去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揉着后脑勺,气哼哼道:“对,大哥你不能这样说话,会容易让我伤心的。还会破坏我和司九之间的友谊!” 多少好朋友,就是因为家长的比较,而导致友谊的小船彻底翻船的! 小松小柏全程不敢吱声:这个看起来温柔的大哥哥,可比昨天的二哥要凶悍得多啊! 杨元璋看着眼前两个明显一个阵线的人,哭笑不得:好嘛,自己变成恶人了。 医馆里人也不少,有来抓药的,也有来看病的。不过,显然里头的大夫认识杨元鼎和杨元璋兄弟两。 胖滚滚的大夫长得有点像只大号的仓鼠,两个腮帮子圆滚滚的,眼睛虽然不大,可明亮又和善。嘴唇厚厚的,因此看起来又有点憨。 他冲着杨元鼎招招手,笑得很亲切和善:“这不是三郎吗?你又怎么了?上次药吃完了吧!今天又要开药?” 杨元鼎“嗖”的一声躲到了张司九背后去,一脸警惕的拒绝了:“我好了!不吃药了!今天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有别的事情!” 张司九完全挡不住杨元鼎那壮硕的小身板,但她通过这个瑟瑟发抖的动作,感受到了胖大夫的战斗力。 杨元璋一脸无奈。 胖大夫不以为意,仍旧笑得亲切:“那是什么事?” 张司九这次自己开了口:“请问,医馆缺学徒吗?” 胖大夫这才看向了张司九,上下一打量,就微微摇头:“不缺。前段时间刚收了两个。” 张司九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当即再问:“那缺打杂的吗?我不要钱,就让我在您行医的时候,在旁边看看就成。” 胖大夫有点惊讶,“哪里来的小女娃?竟然还想偷师学艺。” 心思被点破,张司九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反而自荐家门:“我是绵水河下游三合村那边的,我姓张,叫张司九。我什么活都能干,而且一定能干好。不会的,我也能很快学会!您只要收下我,不会亏的。” 胖大夫更加惊讶了:“小小年纪,口齿倒是挺伶俐。看着也机灵。不过,你家里人能同意?” “我干完家里的活再过来。”张司九也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真去当学徒,一天到晚在医馆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来当勤杂工,然后偷师学艺。 她和普通学徒不同,她是有医学基础的,所以很多东西,她学起来更快——毕竟,虽然中西医是两个体系,但现代医学很多时候,已经是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手段,所以,她还是懂一些皮毛。 张司九认真同对方打商量:“我不要工钱,可以帮忙晒药材,打扫,甚至煮饭都成。只要给我个机会,空闲时候在旁边听一听,看一看就成。” 可胖大夫没有再同张司九说话,反而看向了杨元璋:“这孩子和你们家什么关系?” 杨元璋摇头:“没什么关系。她救了三郎。” 杨元鼎探出头来,替张司九说好话:“齐大夫,您要是收下司九,绝对不会亏的!我要是您,肯定毫不犹豫收为徒弟!” 杨元璋呵斥一声:“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 杨元鼎还很气呢:就不知道帮张司九说两句好话吗!回头那菜一根也不给你吃! 第30章 失落吗 回了县衙,在杨元璋的邀请下,张司九他们姐弟三人才进了县衙。 县衙后边的院子很大,而且还有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除了假山池塘,竟然还修了亭子,另外还有一架葡萄。 葡萄结了仔,一串串的,长势喜人。 张司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杨元鼎立刻拍胸脯:“等葡萄熟了我给你摘几串送过去!听说很甜呢!” 杨元璋请张司九他们在亭子里坐下,又叫人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特地解释一句:“家母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就不好见客,你们别多想,只当自己家,不必客气。” 而且怕他在话,一群孩子都不自在,杨元璋也是打算自己稍候就走的。 不过走之前,他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张司九:“九娘,你既那么想学医,今日却被拒绝,为何看着竟一点不失落?” 他一问这个问题,杨元鼎也觉得奇怪:“是啊,你怎么一点没不高兴呢?”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可本来人家也没义务答应啊。他答应我,我当然高兴,可不答应,我也没必要不高兴的。” 被拒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下轮到杨元璋失笑:“的确是这样没错。” 杨元鼎惊叹:“内心强大,说的就是你吧。” 张司九沉默片刻,说句异常实在的话:“这种事,经历多了就看得开了。” 张医生表示,都不说生活里的,光说医院里发生的,就数不胜数。跟病人家属解释半天,结果人家还是拒绝签字,这种才叫人抓狂。后来,这种无力感经历多了,慢慢就明白了,世界上的事情,没有能按照自己心意来前进的。 这次解释不明白,那不管换个说法,或者换个人再去,都行。而不要光顾着气恼和郁闷,反而耽误时间。 杨元鼎默默的比了个大拇指,忽然就有点替张司九心酸:哎,这位大兄弟,经历了不少啊! 杨元璋沉默一会儿,也柔声宽慰一句:“经历也是一种福气。” 张司九:???你们大可不必这样沉痛的样子。 杨元璋很快就起身走了,将场地留给几个小孩子。 说来好笑,他早上还担心杨元鼎跟着乡下孩子一起,越发只知道贪玩。 但是现在…… 这样的担心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放心:这个九娘,实在是让人担心不起来! 杨元璋紧接着又去探望了杨母周氏。 周氏今天的确不舒服,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时不时还有冷汗冒出,看上去十分虚弱。 但杨元璋来了,她仍是温和笑道:“大郎来了。不是领着三郎和他朋友出门了?这就回了?” 杨元璋坐在床榻边上,摸了摸周氏的手,触之冰凉,心中有些心疼,便用手捂着:“嗯,回来了。如今他们在花园玩耍。” “看样子,你是放下心来了。”周氏欣慰儿子的孝顺,目光更加柔和,仿佛身体也好受许多。她笑话大儿子:“昨日三郎和二郎提起,你还有那么多忧虑。” 杨元璋慢慢将今日所见所闻都仔细讲给周氏听。 最后下了定论:“虽然年岁比三郎小,可我瞧着很不错。虽然接触时间短,可看得出来,教养品行,都不输东京淑女。” 周氏听完了,也有些惊讶:“你难得夸人。不过,听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也不错。三郎尚还天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对他也有好处。说不得,能开窍上进一些。” 杨元璋笑道:“我也如此想。横竖他在家待不住,不如让他去野地里玩玩,我看跟着九娘,很不错。九娘小小年纪,就想着给家中贴补,三郎但凡耳濡目染一点,也会懂事许多。” “回头你再和二郎去打听打听他们家,能帮上一把的地方,尽量帮一把。人家施恩不望报,咱们却不能当做不知晓。”周氏柔声吩咐:“回头等下次她再来,我也去见见九娘。” 说实话,听完两个儿子对张司九的描述和评价,周氏对这个小女娃,真是好奇得很。 只可惜她今日实在是不适合见客,也只能作罢。 小花园里,杨元鼎正热情的招呼他们吃点心喝热水。 小松小柏到了这种地方,多少有些拘谨,张司九看在眼里,也不在意:人嘛,多经历几次,就锻炼出来了。 她和杨元鼎一人一块点心,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让小松小柏自己坐那啃点心。 当然,看着两人是在说悄悄话,其实是两人在商量发财大计。 杨元鼎脑子很活跃:“我看小说里,卖菜谱挺赚钱的,你要不试试?” 张司九看了杨元鼎一眼,慢吞吞问他:“你觉得,这里菜不好吃,花样不够多,是为什么?” 杨元鼎思考片刻:“见识不够广阔,思路没有打开?” 张司九摇摇头:“不是。是油。你们家有钱,你不缺油水,但百姓家里,油很稀缺。光靠动物油,做菜成本太高,也很难实现。” 现在的猪,饲养一年才能养出肥膘,想要猪油自由?那是做梦。 杨元鼎毕竟也不傻,被这么一点,顿时就明白问题所在了:“榨油技术不行?还是种植技术不行?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没听说什么菜籽油花生油的?” “嗯。现在油坊榨油,都是香油。”张司九点点头:“所以,我就算卖菜谱,掌柜的也不会觉得稀罕。因为成本太贵,根本不划算。除非卖去东京。但即便在东京,估计也是高档餐厅才会要。” 总结就是小地方肯定不识货也用不上。 能卖上价的地方太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杨元鼎有些泄气:“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你还有什么挣钱的方法吗?” 张司九想了想:“我可以验尸。杀猪。读书时候学过解剖。我还会养小鼠。做手术。培养土青霉素。” 杨元鼎目瞪口呆:“杀猪是认真的吗?” 其他的虽然感觉也挺不正常的,但好歹是和医生有关。这个杀猪…… 张司九平静回望:“杀人也可以。但这与我的职业道德违背,且会犯法。” 杨元鼎打了个激灵,干笑两声:“这个冷笑话不太好笑哈——” 第31章 办法 张司九还真不是在讲冷笑话。 最后,张司九沉思片刻,还真想起了一个可行的:“其实我能干殡葬美容。” 杨元鼎一愣,重复一遍:“殡葬美容?” “嗯。如果有那种死者,非正常死亡,你懂吧?我可以缝一下。我经常做手术,缝合也很擅长。”张司九微笑,甚至有些得意:“我是我们医院,公认的缝合第一。” 杨元鼎哽住了。 他看着张司九异常平静,甚至仿佛还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的样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是什么阴间赚钱方法?难道没有正常一点的吗?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去缝尸体,怎么看都有点像恐怖片画面吧…… 关键是,人家雇主肯定也不干啊! 他最后艰难提醒张司九:“这个还是等咱们年纪大点吧。现在……要不就安心成长?” 张司九明白他的意思了。 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她叹一口气:“如果时光过得快些就好了。” 杨元鼎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宽慰她:“也不能这么想。好不容易重新来一次,当然要好好享受童年啊!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安心多了?” 张司九摇头:并没有。缺钱,哪里能安心享受? “好了。回头我再帮你想想。”杨元鼎挠了挠脑袋,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他自己也怪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长处,你让我研究一下怎么造东西还行,可你如果让我干别的,我还真不行。” 张司九明白了。 这位仁兄比自己还没有一技之长。 她沉吟片刻,反问对方:“那你能造出什么?电灯能不能发明出来?电话能不能发明出来?汽车呢?” 杨元鼎咳嗽一声:“咱们还是想想不带电的。” 张司九又明白了。 于是她再度问:“那自行车呢?三轮车呢?手术用的各种钳子,针,还有剪刀,刀呢?无影灯能不能设计个?还有火炮呢?枪呢?半自动播种机呢?或者能不能考虑一下发电呢?” 杨元鼎差点把头皮给挠出残影来,嗫嚅道:“自行车勉强可以,三轮车也行吧,手术用的钳子什么的,你能画出图来,找能工巧匠都能做。至于灯——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造出用蜡烛的,还有有镜子。不过要造镜子的话,首先得做出玻璃来……火炮和枪就算了,那个属于军工,我没看过图纸,也没看过真枪,有点难。发电更就不要说了——”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算失望,她再问了个关键的:“显微镜呢?听诊器呢?”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显微镜其实不难。主要是找镜片难。听诊器的话,我知道原理,应该也能设计出来。” 这下,张司九就更满意了:“那你还是很有用的。” 杨元鼎有点怀疑,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有用”的话,是不是张司九就不想和自己来往了? 不过,张司九想了想,倒是接受了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个设定:“你研究这些东西,再制作出来,估计需要不少时间。不过,还好现在年纪小,我能等得起。” 这要是穿越过来就是个成年人,想想还真有点等不起。 杨元鼎笑了:“反正就先等着呗。也不着急。我打听过了,现在人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吃得饱饭的。只要不遇到天灾,就没问题的!”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样子,也点点头,按下焦虑,接受现实。 不过,小钱还是可以挣一下的,她压低声音问杨元鼎:“对了,你爹是县令,那你听没听说过,要在我们那边修渡口的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听说过了。应该很快会动工。我爹说,速度快,几天就弄好了。” “要动工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去卖水。”张司九将自己计划告诉他:“干活容易累,天这么热,哪怕熬点绿豆汤什么的,估计也能卖出去。到时候肯定县衙这边会有监工,我看情况,还可以卖点小食。” 杨元鼎瞪圆了眼睛:“这也行?” 张司九点点头:“不要小看小吃,做好了据说很赚钱。” 医院听八卦时候,她就听过不少开小吃摊烧烤摊,慢慢发家致富的例子。 她没有很好的厨艺,但是折腾点简单吃的,也是可以的。 杨元鼎郑重道:“那你听我信。” 其实不用他,张司九也能知道信。毕竟她二叔已经报名当工人了。 但如果能更提前知道消息,她也好筹备。 杨元鼎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想赚钱?也不怕累?” 张司九看他一眼:“我要养家糊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呢。要养大她。得要不少钱。” “那不是还有你二叔二婶吗?”杨元鼎还是觉得纳闷:这么小的年纪,能干的实在是有限,不如用这些时间,积攒一些经验和阅历。 张司九一听这话,反问了杨元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前家境也不错?” 杨元鼎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杨氏集团创始人的孙子——” 张司九:好家伙,原来他还是个富二代! 看来,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 两辈子,杨元鼎都是个富二代。 而再看看自己…… 张司九第一次真的酸了。 不过,酸归酸,她还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杨元鼎:“因为你太不食人间烟火。”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觉得我已经挺接地气的了啊。” 张司九摇头:“不是接地气。而是你不知道,没钱的滋味是怎么样。也不知道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还有金钱。我二叔二婶人好,但我也不能理所当然等着他们付出。而且,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可以先混一混,但我不能。如果我不能早早做出成就,恐怕我得被逼着嫁人。” 杨元鼎愣愣的。 他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主要是他也没接触过这些问题。 但他毫不犹豫:“如果他们逼你嫁人,我娶你!我肯定会帮你的!你放心。” 张司九:……嫁人是关键吗?是关键吗! 看着杨元鼎那肃穆的包子脸,张司九气笑了。 第32章 奋发向上 最后,杨元鼎在张司九离开之前,再三保证:“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你。你要真得嫁人了,我肯定娶你。然后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咱们再离婚。” 张司九丝毫不感动,斜睨杨元鼎:“别想了,你家不会同意的。” 门当户对懂不懂?天真! 杨元鼎摆摆手:“你才不明白,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只要方法得当,肯定能行!” 对于这一点,两辈子都受宠的杨元鼎,信心满满,且底气十足。 张司九又一次牙酸了。 她怀疑自己和杨元鼎压根不是老乡,也成不了朋友。而应该变成对照组! 张司九心梗片刻,最后坚定不移道:“我只想搞钱搞事业。别的就算了。” 形婚什么的,想想就不靠谱! 杨元鼎企图说服张司九:“那只是最后的办法嘛。” 张司九懒得理他。 说了一会儿话,徐氏就来找他们了。 徐氏被带进来的时候,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满心惴惴——哪怕她在乡下也是个伶俐能干的妇女,但到了这种陌生环境,还是忍不住有点心慌不自在。 杨元鼎招呼徐氏喝水吃点心。 徐氏却满身不自在:这种身份和家境的差距,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显。 张司九也看出来了。于是她就起身,礼貌告辞。 徐氏松了一口气,也连连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做晌午饭了。 杨元鼎虽然还想跟张司九说说话,但也看出来徐氏的不自在,于是也就没有再挽留。 但他将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点心又包起来,放进张司九的篮子里:“你替我跟杨婆婆问好。” 张司九就明白了,那点心是给杨氏的。 她没拒绝。 但真正送他们到了门外时候,杨元鼎又悄悄塞过来一包东西,偷偷摸摸跟张司九说:“女孩子要多补血,这包大枣你悄悄留着吃。” 他很早就想说了,张司九那一头黄毛又干又枯,脸上也干巴巴的,这样下去可不好。 张司九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灿烂笑着挥手跟他们说再见了:“等过两天我再去找你玩!” 拿着那一包不大的油纸包,张司九最后也回了个笑容:“好。到时候带你玩好玩的!” 她想,虽然是富二代,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意思,但总体来说,这位老乡还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回去路上,徐氏已经忍不住将分开之后的事情问了一遍。 得知张司九已经卖出去了蘑菇,得了三十个钱之后,徐氏还多少有点惊讶。 在知道她还跟掌柜说好,下次带鸡蛋过去,徐氏就更惊讶了:“你怎么想到卖鸡蛋的?” 张司九拉着小柏,解释道:“二婶反正都是要卖鸡蛋的,去集市上,反而花的时间久。” 徐氏还是止不住的惊讶:九娘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再一看自己两个只知道吃和玩的两个儿子,徐氏又气得咬牙:都是张家的种,怎么就没一点聪明劲儿呢? 张司九说完自己经历,就去看徐氏的背篓。 徐氏背篓上盖着梧桐叶遮阴,但里头传来小鸭子嫩嫩的叫声,还能透过背篓的缝隙看见嫩黄的绒毛。 张司九好奇问:“二婶,咱们买了多少小鸭子?” “买了十对。”徐氏乐呵呵道:“看着还不错,也肯吃东西,估计好养。” 一对两只,十对是二十只。 不算特别多。 张司九有点儿不满足:“怎么不多买点呢?” 徐氏笑看张司九那失望的样子,耐心解释:“买多了看不过来。鸡圈不够大,太挤也容易病。而且咱们田就那么多,多了跑去别人田里,挨骂是小事,人家抓了不还,也是我们理亏。” 张司九明白了:“那好吧。” 回家后,徐氏将背篓放下,张司九掀开背篓上的梧桐叶,登时就看到了一群黄绒绒的,嫩黄小嘴巴,小黑豆眼睛的小鸭子。 不得不说,小鸭子真是可爱极了。 就连它们的脚掌,都是嫩嫩的黄色。 大概是有点害怕,小鸭子们挨挨挤挤的在一起靠着,几乎要挤成一团。 徐氏在鸡圈里,用编好的竹笆笆围出一小块来,又将小鸭子们一股脑放进去。 张司九数了数,的确是二十个。 然后,徐氏又用两个破了口的碗和陶盆,各自装了一点草拌米糠,干净井水,给小鸭子们当食盆和水盆。 小鸭子们很快就开始吃饭和喝水。 一个个啄两口就仰着脖子吞咽的样子,又灵动又可爱。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要不怎么说,除了昆虫之外,所有的生物幼崽都很可爱呢! 小松小柏也跟着一起看。 而且小松显然没忘了自己的使命,笑呵呵的表示:“我一定好好放鸭子!” 徐氏失笑:“现在还不用放呢。先养个十多天的。等大一点再说!” 张司九看够了小鸭子,这才去洗手,先将那包点心给杨氏,说明了杨元鼎的心意。又拿着钱去找了徐氏:“二婶,这个钱,我能留下一部分吗?” 她想的是,三七开。她留下十个钱,剩下的钱上交给徐氏,作为日常开销。 徐氏万万没想到张司九居然要把好不容易卖到的钱给自己,一时之间都有点愣住了。 可看着张司九那样子,她知道,张司九是认真的。 徐氏又想笑,又有点眼皮子发酸:“你这是干啥?那点钱,你留着买糖吃吧。” “我留十个钱就够,剩下的钱,二婶拿着。”张司九坚定不移的将钱往徐氏手里放。 虽然有些不舍得,但徐氏当家,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费钱。尤其是小南瓜吃奶的事情——隔三差五的,总要给李家那边送去,也很费钱。 徐氏看着那用线拴起来的二十个钱,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得养小南瓜,所以——” 张司九没有承认,而是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辞:“我不想二婶这么辛苦。” 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徐氏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处处都在算计,生怕哪里不够节俭。 张小山每日去干零活,也很辛苦。但在张司九看来,他没有徐氏辛苦。徐氏操心更多,零散活计更多,从早到晚,像个陀螺。 她也真的是心疼徐氏的——毕竟,算算,徐氏也才二十六岁,比张司九原本年龄都还小呢。 第33章 一家人 张司九的话,瞬间让徐氏红了眼眶。 徐氏也是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老人常常说的那句“女儿更贴心”是什么意思:自己生的那两个臭小子,哪里知道疼人! 张司九将那二十个钱塞进徐氏手里,转身跑走。 至于剩下的十个钱,张司九拿出来两个,给小松小柏一人一个,让他们去买糖吃。 并且许诺道:“以后跟我一起找东西卖钱,每次卖了钱,我就给你们买糖。” 对于小松小柏来说,这个承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一大一小答应得毫不犹豫,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开启了自己的卖身之路,从此之后要饱受压榨。 他们很高兴。 张司九也很满意。 然后,她又去找了招银。 悄悄将剩下几个钱给招银看,告诉她自己卖了钱了。 招银惊讶得眼睛瞪溜溜圆:“真能卖钱啊!” 她一把抓住张司九,眼睛里爆发光芒:“带我一个!” 张司九点点头:“好。” 这些哪里是小孩子啊?这都是劳动力啊!这些都是合作伙伴啊! 招银家也有竹林盘。 而且挺大一片。 明天说不定还能卖一波蘑菇。 张司九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等蘑菇不长了,就去搞点便宜的草药卖。 也可以收鸡蛋。 回头这么几个孩子加起来,饮料摊子也足够人手了! 张司九回家路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要开了头,就能越来越好! 晚上,张小山回来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徐氏就把张司九夸了又夸:“咱们九娘真的是能干!竟然还真把那些竹根菌卖成钱了!她还给我一大半呢!我敢说,咱们村,可再找不到比咱们九娘更能干的孩子了!” 张小山也惊了一下:“真卖成钱啦!” “三十个铜钱呢。”徐氏高兴的给张小山夹了一筷子蒸茄子:“以前谁能想到特地去找那个?偶尔碰上了,掐回来煮个汤自己两口就吃了。” 杨氏也是才知道这个事情。 她想了想,放下筷子,却张口就训斥:“九娘,你怎么还留下十个钱?你一个小娃儿,要那么多钱干啥?都该给你二婶!怎么这么不懂事?”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气氛,一下就凝固了。 谁也没想到,杨氏不夸张司九,反而张嘴就训呢? 而且还说这样的话来—— 张司九一口饭哽在喉咙口,有点难以下咽。 徐氏看一眼张司九,连忙开口:“娘,这是哪里的话?九娘自己挣的钱,自己全留下都该的。人家那些做针线的小媳妇小娘子的,不都是算自己的私房?” 她倒是真没觉得张司九把钱给自己是天经地义的。 杨氏却不认这个理:“那能一样吗?她才多大?她留那个钱干啥?如果换成小松小柏,你这个当娘的,难道还给留?” 这么一句话,就把徐氏给噎住了。 换成小松小柏,她肯定是顶多给两个钱买糖,多的就不给了。 可那也不一样哇! 没等徐氏转过这个弯来,张司九放下碗筷,挺直背脊,对上杨氏浑浊的眼睛:“奶奶,我知道您的意思。” 无非就是她和小南瓜现在是寄人篱下,更应该讨好张小山和徐氏,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想着翅膀硬了能自己做主。 这或许有几分道理。 但也不对。 张司九不疾不徐:“但我交钱,是我心疼二婶,愿意多干活,帮二婶和二叔分担。二婶不要我的钱,是疼我,不想打击了我的积极性。这难道不好吗?一定要我和二婶都小心翼翼,一个讨好,一个生怕亏待了对方难道才好?” 徐氏如果但凡有一点不愿意,她自然会调整对待徐氏的态度,可徐氏把她和小南瓜当家里人,当亲人,那难道也必须去处处讨好,小心翼翼吗? 同住一个屋檐下,不一定非要处成母女那种关系,才算亲吧? 做普通亲人,做朋友,难道不好吗? 杨氏想得太多。 而且这种强势的家长态度,让张司九有些不舒服。 张小山向来话少,这会儿更不知道该说啥。被徐氏捣了一肘子,这才干巴巴说了两句:“吃饭,吃饭。” 徐氏气得直翻白眼:这个憨货! 杨氏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顶撞。 毕竟之前张司九一直乖巧,她说什么,张司九就听什么,怎么也没想到,张司九不但不听自己的,还要顶撞! 杨氏脸色有些难看。 小松小柏都不敢造次了,偷偷往徐氏身边靠。 张司九却丝毫没有怯懦:之前听杨氏的,是因为不涉及到这种原则问题,而且杨氏也是出于好意。但如果这一次还是不懂得拒绝,那么以后,就很难再拒绝。也很难守住自己的底线。 徐氏悄悄拽了一把张司九,压低声音,颇有些无奈:“少说两句。” 张司九其实也没打算继续说,于是也就顺势收回目光,下了徐氏给的台阶。 徐氏又去跟杨氏缓和:“娘,九娘勤快又懂事,咱们都知道。咱们都疼她。前头她丢了魂,您半夜去路口喊了多少次魂?这个事儿啊,怪我不好。是我没说明白。九娘要给我钱,我都拿,留下的让她留着买糖吃。只当是奖励。” “你和小山要撑着这个家,多辛苦!她还买糖吃?!”杨氏厉声道:“她一个女娃儿,能吃饱饭就不错!你当二婶的不好说她,我再不说,她还不无法无天了!” 张司九皱了眉头,开始真的生气。 这种轻视女孩的话…… 张司九没打算讲道理,直接对杨氏道:“这个家里,小南瓜不提,您,二婶,都是女人。二婶愿意让小松小柏多吃几口,自己少吃几口,是因为疼爱孩子。愿意把好的留给二叔,是因为爱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她不配。二婶是这样,我也只会是这样。” 她说完这句话,更甚至看了一眼张小山:如果张小山敢这样想,将来自己就带着徐氏,小松小柏,还有小南瓜分出去单过! 张小山被张司九这么平平静静一看,忽然感觉有一点不安:嗯?怎么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34章 少说两句 徐氏被张司九这话说得鼻子尖都发酸。 固然她生的是儿子,可是小时候,她也是总是和哥哥弟弟没法比的。 所以,听见杨氏这话,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她没想到张司九会那么说。是啊,怎么就不配了呢? 她揽住张司九,假装训斥:“行了行了,你再有道理也不能顶撞你奶奶!还不跟奶奶道歉!” 一面说着话,她一面狠狠踢了一脚张小山:憨货,还不说话!等啥呢!非得吵起来? 张司九感觉到徐氏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带着明显的安抚意思。 张小山被踹了一脚,还是明白自己要干嘛的,于是捧着碗,模仿自己大哥,拿出了大家长的威严:“好了好了,娘,也不是啥大事,就听我媳妇的。” 杨氏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黑了一点。 徐氏脸也黑了:这个憨货! 张司九肚子里那一点怨气,也被这个话给搞没了:这矛盾转移得妙啊……直接从祖孙矛盾转移到婆媳矛盾! 她悄悄看张小山,觉得二叔可能就是那种大智若愚。 杨氏“啪”的一放碗筷,气得站起来:“饱了,不吃了!” 她一转过身去,徐氏就立刻拧了张小山胳膊,还旋了一圈,凑到张小山耳朵边,咬牙切齿骂了句:“不会说话就当个哑巴!” 张小山呲牙咧嘴,满腹委屈:“不是你让我说的?” 徐氏气得胸口疼,掐都懒得掐他了。 这下,轮到张司九劝徐氏:“二婶别气了,吃饭吃饭。别跟二叔一般见识。” 张小山:……管我什么事儿! 但他懒得计较,一个老娘,一个媳妇,一个侄女,计较个啥!吃饭吃饭! 他开始埋头认真吃饭,三口两口刨完了一碗稀饭,扛起锄头就往外走:“小松小柏,走,放水抓田鸡去!” 小松小柏顿时也把碗筷一放,一溜烟就跟着跑了。 徐氏也彻底没了脾气,笑骂一句:“啥也不懂!” 她拉了一把张司九:“快吃饭,我等下给你奶奶送饭。你也别多想了。” “我没多想。”张司九实话实说,重新拿起筷子:“我知道奶奶担心什么。但她其实没必要担心。二婶很好。我也会很好。” 徐氏一下被逗笑:“你倒是敢说!” 张司九:……其实这真的是实话。 徐氏捡起碗筷,叹了一口气:“你奶奶也是为你好。以后顺着她点。她……也不容易。” “知道。”张司九不想和徐氏多说,当即点点头,乖巧应下。 但下次,如果还这样,她还是不会退步的。 徐氏吃了两口饭,又想起来钱的事情,压低声音道:“钱的事儿你也别多想,你自己挣的钱,你给或不给,都行。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下次,就别告诉你奶奶了。” 说完这话,徐氏看着张司九好似什么都明白的眼睛,心头轻叹:如果换成自己是婆婆,自己还盼着九娘能多留点钱在自己身上傍身呢。 张司九微微一笑:“二婶,以后我给您,您安心拿着。我肯定会给自己留的。” 徐氏夹一筷子茄子给张司九,也笑了:“好。知道你有孝心。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不过她心里却想着:这些钱,能不动就不动,回头用罐子存起来,九娘出嫁时候,给九娘当陪嫁。 两人吃过饭,张司九主动去刷碗烧洗澡水,徐氏则是拿了饭菜去屋里给杨氏。 杨氏还在生闷气呢。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是徐氏。对这个小儿媳妇,她也不好太过,脸上多少缓和一些。 徐氏将饭菜搁在床边柜子上,又挨着杨氏坐下了,这才拉着杨氏胳膊开始劝:“娘气归气,别真不吃饭。小山说那话欠妥当,家里的事,肯定听娘的。” 杨氏就算是心里真气恼这个,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于是只干硬道:“不是这个。他是你男人,听你的没错。只不过你跟九娘,那又不一样,你不好训她管她,她才八岁,就这么有主意,我再不管,谁管得住?” 徐氏叹一口气:“娘,九娘有主意,这是好事。她将来嫁人,性子太软,那是要被婆家人欺负的。我可不想将来她在婆家受气。咱们家辛苦养大的人,凭啥让别人磋磨?” 想到这个,徐氏心里就不痛快:“九娘本来命就苦,要是将来再过得苦,我回头见了大哥大嫂,哪有脸?” 杨氏想起自己大儿子和大儿媳,心里一酸,就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徐氏也红了眼圈:“娘,大哥大嫂去得急,什么话也没留下,九娘是看着她娘没了的。又掉河里遭了罪,咱们都该更疼她才是。这孩子,命太苦了。” 杨氏不住的抹眼泪,心里也不好受。 徐氏将心里话说出来:“娘,我知道你怕我心里觉得养着九娘和小南瓜不乐意。觉得吃亏。所以就想让九娘多干活,听我话,什么都得讨好我,看我脸色。可这样我也怪不自在的。我是不是她亲娘,但我也是她婶娘,我说了养她们姊妹两,就不会食言!” “九娘多懂事啊。”徐氏也低头抹了抹眼泪:“不哭也不闹,早上不贪睡,干活不缩边,还生怕家里没钱了,想着办法去挣钱。我这心,也是肉长的。她就算不是我生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嫁过来时候,她才会走路呢!我看着她这样,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她!” 徐氏是真心疼张司九。 尤其是今天张司九把钱笑着塞进她手里,她那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杨氏抹了一把泪,硬声道;“好好好,就我一个是恶人!” 她是真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教九娘勤快,教她看眼色,难道是错了? 徐氏一听这话不对,赶忙再劝:“娘哪是恶人?娘这是替我们都想着呢。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九娘挺懂事的,娘也看在眼里,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说她。她多能干啊,我敢打赌,甭说咱么村,就说咱们镇,都未必有比九娘厉害的!” 杨氏叹一口气:“能干好啊,可太能干了,将来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晚了!” 第35章 长远 对于杨氏的忧虑,徐氏却不那么看:“娘,九娘懂事着呢,不会的。” 但看着杨氏不放心那样子,徐氏还是道:“不过,娘的话也有道理,咱们以后多注意点。” 杨氏这才点点头:“你得管着她。钱更不能给她留太多。一个小娃娃家,手里钱多了,不是好事。” 徐氏还真没想到这里去,这下也真觉得这个事儿要重视起来:“可不是!回头别有人起了贪心,诓骗九娘!这事儿我得留意!” 见徐氏真正的重视了这个事情,杨氏也就慢慢消了气,只是仍旧觉得徐氏太纵容张司九了。 徐氏一面承认错误,一面劝说杨氏吃饭。 等杨氏吃完,徐氏收拾碗筷回了灶房,张司九已经将洗澡水都烧好了。 徐氏手脚麻利的舀了一瓢水洗碗,一面跟张司九道:“你奶奶也是为了你好,别往心里去,更别跟她赌气。知道吗?” 张司九立刻配合:“知道了。” 徐氏一肚子的叮嘱,顿时卡住了:毕竟张司九脸上,可一点不情愿不服气也没有,那副认真知错的样子,好像真的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一样…… 张司九本来以为徐氏要唠叨两句的,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此时徐氏卡住,她还一脸纳闷的看了徐氏一眼,清凌凌的眼睛仿佛在问:没了? 徐氏哭笑不得,将洗好的碗筷放好,手随意的在裙子上擦了两下,“你这孩子。怎么就跟你奶奶呛起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张司九的回答是:“奶奶虽然是为了我们好,但这个想法不对。” “就算不对,下次也莫要顶撞了。”徐氏掀开锅盖看了看热水:“假装答应就行了。” 张司九认认真真提醒徐氏:“二婶,教小孩子撒谎,是不是不太好?” 徐氏一噎,随后瞪张司九一眼:“这怎么叫撒谎?这明明是孝顺!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能顺着就顺着,不能顺着,表面上也得顺着!气坏了你奶奶,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张司九:……好吧。就算是孝顺吧。 徐氏指挥张司九:“舀热水,该给小南瓜洗澡了!” 于是两人又是一通忙活。 等小南瓜洗过了澡,两人也各自洗过,放水去的张小山终于领着两个儿子回来了。 小松提着竹篓子,拎着鞋,小松骑在张小山肩膀上,手里也拎着鞋,父子三个都兴冲冲的,一点没被家里矛盾影响的样子。 三人的裤腿都卷得老高,光着脚丫子,小腿上全是泥巴,衣裳上也有不少,一看就知道玩得挺快乐。 徐氏气得不想搭理他们。 小松丢了鞋,屁颠颠的跑过来,乐呵呵的跟徐氏显摆:“娘,我们抓着好几个大田鸡!还有好多泥鳅!” 徐氏连瞪了张小山好几眼:家里吵着架,他倒好,带着两孩子出去玩!一点不顾家! 张小山对于媳妇的不满,乐呵呵道:“回头我把泥鳅弄了,明天买个豆腐炖!你天天忙,也要补补!” 徐氏顿时就不气了。 张司九看着小两口那样,登时会心一笑,进屋去睡了。 明天还得早起摘竹根菌哪!还有木耳! 第二天,张司九起了个大早。 招银比她起得更早。 等张司九出门时候,招银已经割了一背篓草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一看见张司九,招银两个眼睛就放出亮光来:“我帮你割了半背草,你就别去了,咱们去竹林盘!” 张司九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招银迫切想赚钱换个新背篓的梦想,于是就提起竹篮,脚步轻快的跟着招银去了。 小松小柏嘛,自然又没起来。 不过这一次,却没张司九预料的那么轻松。 她们两个刚到了竹林盘,就遇到了一条蛇。 那是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蛇,慢慢悠悠的横在路上,要走不走。 招银差点踩到,“嗷”的一嗓子就蹦到了张司九身后去。 结果没想到的是,那蛇被这么一嗓子,好像也受惊了。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条蛇忽然就蹦了一下——虽然离地不是很高,但的确是蹦起来了,还差点拧个麻花。 这一瞬间,张司九也惊住了:!!!到底谁更受惊吓! 招银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咱们回去吧!” 张司九看着急匆匆逃走的蛇,差点没笑出声:“它好像比你怕多了。” “竹林盘里蛇最多了!”招银瑟瑟发抖,紧紧的抓着张司九:“咱们回去吧!不去了不去了!” 看来新背篓的诱惑,还是没有惊吓来得大。 张司九安抚的拍了拍招银:“没事,我走前面,遇到了我提醒你。别害怕,又没毒。” 寻常的菜花蛇而已。就算被咬一口,顶多就是疼几天。 再说了,一般来说,它们也不敢和这么大型的动物正面抗争。遇到了,安静等它们逃走就好了。 再不行,还可以试试抓起来? 张司九认真盘算:不知道药铺收不收? 最后,招银花了很久才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再度跟着张司九出发。但是这一次,她死活不敢走前面了。 张司九无奈,只能让她抓着自己袖子,慢慢跟着。 招银缓过来后,忍不住纳闷的问张司九:“九娘,你咋个不怕?” 张司九沉吟三秒:“它还没有村里的狗凶。它敢咬我,我就抓了它剥皮炖了吃。” 狗咬了搞不好会得狂犬病,而且凶的狗,还会追着人咬,不仅会造成咬合伤,还会造成撕裂伤,伤口处理不好,还很容易感染,感觉可怕多了。 但蛇嘛……伤口又不大,只要没有毒,顶多被咬一下,两个血洞而已。顶多算个轻微伤。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真心没有什么可怕的。连缝合都不用。 招银被这个说辞给惊住了:“你还敢吃蛇!” 张司九实话实说:“听说蛇肉也很美味。” 招银一时之间,分不清张司九吃蛇更可怕,还是蛇咬人更可怕。 最终,她咽了一口口水,真心称赞:“九娘你真勇敢。” 张司九:……我说我只是馋肉了你信吗? 第36章 赚钱不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司九的“豪言壮语”太过吓蛇,所以最后转完了两个竹林盘,她们两也没再遇到。 不过同样的,竹根菌也没摘到多少,就比昨天多一点。 主要是招银家里竹林盘里的蘑菇虽然没有人摘,但却长过头,烂了不少,品相不好。 要卖钱,商品质量肯定是要把控住,所以张司九只挑了好的。 最后也就没多少。 张司九用老办法,将干竹叶铺在底下,保护住蘑菇,最后又盖上一层,进行保护,这才归家。 回了家,徐氏已经做好了早饭,都开始煮猪食了。 见张司九那一篮子,徐氏就招手将她叫过去:“今天还要去县城?” 张司九点点头:“要去的。” 又将那些蘑菇给徐氏看。 徐氏想了想,压低声音:“别告诉你奶奶,一会儿我陪你去。” 张司九犹豫一下,主动提到:“二婶,我自己去吧?我记得路了。”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觉察到了认真和请求。 看得出来,张司九是真的很想一个人去。 但徐氏还是不放心:“你还小,万一被人贩子拐走了咋办?” 张司九笑了:“二婶,咱们县没听说过有孩子被拐走的。而且我也不傻。陌生人跟我说话,我不搭理他,给我东西吃,我绝对不碰。如果有人跟着我,我就大声喊。” 徐氏也笑了:“你还想得挺多。” 不过,这个回答是让人满意的。 张司九再劝:“二婶,咱家人手少,你让我试试。如果回头你觉得不行,下次我就不一个人去了。要是行,以后我也能替你跑腿办事。” 还别说,三言两语的,徐氏是真的动心了。 时下的人都不兴分家,为什么? 因为家里活多,尤其是农人家中,每一个成年人,都是珍贵劳动力,合在一起,才能将日子过得更好。 而现在,张家一下少了两个成年人,这人手,就不够用了。 徐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败给了张司九认真的目光:没办法,谁能拒绝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看呢? 吃过早饭,在徐氏的遮掩下,张司九悄悄的提起篮子出门了。 不过,临出门,手里又被徐氏塞了十个钱:“万一走不动了,坐车回来。饿了就买口吃的。” 张司九想说自己还有,被徐氏拿眼睛一瞪,只好笑着收了。 然后,张司九就踏上了路途。 招银已经在拐弯那儿等着了。 是的,张司九并不是一个人去,比她大两岁的招银,也跟着一起去。 毕竟货里还有招银的一半呢! 两人结个伴,路上也安全点。 不过,比起张司九的淡定,招银就紧张得多了。第一她是偷偷去,没跟大人说。第二她是第一次不跟着大人进城去,所以总觉得心慌。 一路走去,没有小松小柏拖后腿,招银和张司九两人没要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县城去。 然后直奔酒楼。 也是幸好这边进城门不要钱,否则的话,张司九还得交进城税。 酒楼掌柜看见张司九,有些惊讶:“又来了?” 张司九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是“打铁要趁热”,所以给出的解释就是:“您也知道,这种东西,下雨之后多,地一干就没了。所以今天还能找一些。” 她扒拉开竹叶,将完好无损的新鲜蘑菇给对方看。 掌柜的很满意。 让人拿下去称了下,最后给了三十五个钱。 等收下蘑菇钱,张司九又将另外一个篮子给掌柜的看。 篮子底下用干稻草铺了,有十个大小均匀的鸡蛋,上面是一小捆鲜嫩的豆角,两根紫得发亮的匀称茄子,并两根笔直又水灵的黄瓜。 张司九道:“昨日我就说了,下次来,送您一点我们家自己种的菜尝尝。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然后您再看看鸡蛋新鲜不新鲜。” 掌柜的彻底没了脾气: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女娃一直脸上带笑,说话客气好商量,自己就不好拿架子了。再加上人家还送了礼…… 最后,那十个蛋也按照市价,给了十个钱。 并且是现场选了两个敲开看过,的确是蛋黄清晰发红,蛋清透亮又粘稠,新鲜十足。 不过,掌柜的也没忘提醒张司九:“我们一日也用不了多少蛋,你家的也就罢了,别人家的就算了。” 张司九明白了。 不过她也不失望,笑着回道:“是。您要得多时,再告诉我。” 收蛋做二道贩子这个计划,显然就泡汤了。 但也在张司九的预料范围内——赚钱哪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事情?又不是运气好到能中五百万。 招银在旁边一直小心翼翼的,半句话也不敢说。 掌柜的看着两人的对比,心里微叹一声:这样一对比,更显得九娘能干了。要是自家能有这么能干一个儿子…… 张司九拿了钱,就告辞出来了。 直到出来了,招银才呼出一口气,小声问张司九:“九娘,你咋不害怕呢?我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张司九笑问招银:“有啥好怕?我又不是去吃白食,又不是去要钱,正经的卖东西。就算他不买,难道还能打我一顿?顶多得两个白眼和几句不客气的话,又不疼也不痒。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招银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的腰板也挺直了一些,连连点头:“对对对,怕啥呢!” 不过事实上,道理招银明白了,但估计这会儿让她再进去,她还是会忍不住发怂的。 张司九也耐心:“招银,以后遇到事儿,只要咱们自己占着理,不偷不抢不害人,就别怕。” 招银点点头,重复一遍:“不怕!”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张司九也没跟招银分钱,拉着招银就打算回家。 不过在城门口,遇到卖包子的,她停下来,买了一个。然后掰开,自己和招银一人一半。 蘑菇卖了三十五个钱,两个人不好分,所以干脆张司九就把那个多的钱花了。 包子是油渣豆角馅的,油渣也不多,还剁得碎,但一点也不影响这个包子就是比素包子香。 张司九咬了一口,心中暗暗发誓:努力挣钱!争取自家早日能实现包子自由! 第37章 弹尽粮绝 一路回了村,张司九才和招银分了钱,一人十七个钱。 招银拿着那十七个钱,神色激动:“我们真卖钱啦!” 张司九点头:“对。以后还能赚。” 今天只摘了蘑菇,还有木耳呢。 不过新鲜木耳食用不当会中毒,所以还是晒干了再卖。 接下来,还有个饮料摊子可以赚点钱。 暂时是不怕没有事做的。 等招银平复一点,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回家后,张司九将卖鸡蛋的十个钱,以及卖蘑菇的十个钱,并之前徐氏给自己的十个钱,一共三十个钱一起交给了徐氏。 徐氏皱眉:“走这么远,也没买口吃的?” 张司九悄悄将买了包子的事情跟徐氏说了,“二婶别操心我,我没亏待自己。” 她拍了拍口袋,发出铜钱碰撞的声音来:“我还给自己留了七个钱。” 徐氏这才笑起来:“那你收好了,别叫你奶奶知道。” 张司九明白:“孝顺嘛。” 徐氏又气又笑,直戳张司九脑门。 张司九跑去看小南瓜。 小南瓜现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每一天看,都好像是比昨天更圆一点,更大一点。 她一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几乎不需要人怎么操心。一哭必定是饿了或者拉了。 这样省心的孩子,让张司九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养娃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张司九还是保持着医生的警惕,尽量做到环境洁净安全,保证小南瓜没有生病的机会。 现在这个医疗条件,婴儿一生病,就容易夭折。 洗干净手,她才敢戳了戳小南瓜的脸蛋儿:“小家伙,快快长啊。” 要在李家小婶子弹尽粮绝之前,努力长得茁壮一点啊! 不过,最近又该给李家小婶子弄点下奶汤了。这可是奶仓,决不能空了! 张司九想到了鲫鱼汤。 这里水多,鲫鱼也是很容易得到的食材。 至于里面的配菜,张司九舍弃了豆腐,最终选择了丝瓜——除了不要钱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按照李家婶娘的坐月子思路,现在李家小婶子恐怕是吃不上多少蔬菜的。 吃不上蔬菜吧,就容易便秘。 为了孕妇的身体健康,适量的蔬菜,那是必须的。 甚至,张司九还打算胡诌两句,让李家小婶子能多吃几口菜。 对于哪里可以弄到不花钱的鲫鱼,张司九请教了小松。 小松提供了两条思路,一个是自己去钓。 一个是自己下篓子去抓。 因为靠着河,所以他家里就有篓子。这种篓子,肚子大,口子小,而且口子上还有活动的挡板,进去了就出不来。 这个事儿,小松没少跟着张小山去干。 但毕竟不是打渔为生的,所以这个事儿属于玩票,能不能有鱼,纯粹看运气。 张司九决定试试,等实在是抓不到,再割肉放血掏钱买鱼。 饵料的话,张司九听从了小松的建议,直接选用了昨天张小山他们抓住的青蛙内脏。 将那一团团的青蛙内脏放进篓子最深处,再用麻绳拴住那个篓子,再去河边找个合适的地方,用力丢进水深一点的地方,然后可以将麻绳绑在木棍上,再将木棍用石头砸进土里固定上,最后等着就行了。 这种方法不难,不过得一直守着。 不然鱼篓子很可能就被人拿走了。自己不仅抓不到鱼,还得赔上麻绳和鱼篓子。 用小松的话说,晚上是最好的,那时候鱼都跑出来找吃的,最容易上当。 但晚上他们小孩子不允许到河边来,据说河边有水鬼,会在晚上上岸来抓小孩吃。 小松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有点怕兮兮的。他问张司九:“姐姐,你说真有水鬼吗?” 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有了。所以晚上你离这边远一点。” 小松立刻更怕了。 张司九别开脸,不让小松看见自己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怎么说呢,小孩子嘛,讲道理未必听得进去,吓唬吓唬,让他有个敬畏之心,反而更有威慑力一点。 下了鱼笼,张司九干脆回去取了刀和背篓,就在附近割草,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两人就将鱼笼拉回来。 不得不说,这个东西是真的有用。 但确实也看运气。 笼子里有东西。 但大拇指长的鱼多,螺蛳多,鲫鱼只有一条。 而且只有巴掌大。 小孩巴掌大。 张司九看着收获,忍不住叹气:是有点少。 不过,总比没有强。 而且第一次下鱼笼,这个感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张司九最后还是美滋滋的提着鱼笼,背着背篓回家了。 鱼很鲜活,一路上噼里啪啦的在鱼笼里蹦,从笼子里滴答下来的水,将张司九的裤腿都打湿了。 但张司九脚步轻盈,快乐无边—— 只不过,两人一下午的劳动换来的鱼获,还是被张小山嘲笑了。 张小山笑得咧出一排白牙:“九娘想吃鱼了?你早说,我晚上去钓鱼去!” 小松小柏立刻跟上:“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张司九知道晚上钓鱼收获多,但是这个季节,水边蚊子多得不行,而且还要熬夜,对张小山来说太辛苦了。 她摇摇头:“不是,我想反正没事,能抓到就炖个汤,给李家小婶送去。小南瓜天天去吃奶,我也想做点啥谢谢小婶子呢。” 徐氏无比欣慰:“咱们九娘真懂事。” 她指挥张小山:“你去把鱼都杀了。小鱼一会我拿猪油煎一下,炕干了给几个娃当零嘴吃。” 张司九趁机提到:“那鲫鱼也煎一下呗!” 徐氏笑:“行。” 趁着张小山去杀鱼,张司九跑到院墙边上,摘了一根丝瓜,削皮切滚刀块后,就拿了姜片和砂锅,等着煮鲫鱼汤。 徐氏一面看一面跟烧火的杨氏感叹:“九娘这架势,倒有点煮饭的样子。有条有理的。心也细,知道不能占人便宜。” 杨氏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满意:就得这样,不然以后嫁了人,不是要被婆家挑? 等张小山杀完了鲫鱼,张司九还特地将鱼腹内一层黑色的膜全部除去,不然鱼就会腥得多。 最后,徐氏又用锅子稍微抹了点猪油,把鲫鱼两面煎了一下。 张司九将鱼肚子里塞上葱姜,这才加水用小砂锅炖起来。 这个时候,差不多家里也要开饭了。 今天晚饭是炖泥鳅和青蛙,徐氏怕腥,放了多多的茱萸和多多的姜葱,这会儿香味都飘出来了,大家都只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的。 第38章 以食为天 不得不说,酸辣味永远都是这么的开胃。 田鸡和泥鳅里放了酸姜和酸菜,加上辣辣的茱萸,起锅时候,还特地加了一点切碎的藿香叶,除了油水少了点,没有别的毛病。 虽然田鸡肉和泥鳅仍旧有点腥味,但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张司九用木勺舀了一勺汤汁,浇到了杂粮饭上头,酸辣味合着藿香特有的香气,直接就让张司九忍不住的大口扒饭。 好吃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这个味道。 最后,张司九想到了杨元鼎的形容词:我能吃三碗饭! 嗯,就着这个汤汁拌饭,她也能吃三碗! 看着大家爱吃,徐氏露出笑容:“好吃回头再做。” 虽然处理起来麻烦了点,但是看着一家人每一个都这么胃口大开,徐氏只觉得心满意足。 张小山先给杨氏夹了一条最大的泥鳅,紧接着就给徐氏夹。 徐氏嗔怪的看一眼张小山,转头又夹给了张小山:“吃你自己的!” 张小山“嘿嘿”笑了两声,又重新给徐氏夹了一条,这才闷头扒拉饭。 徐氏又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条。一个也没漏下。 泥鳅这种东西,说好吃吧,其实土腥味有点重。但它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刺少。只有一根主刺,炖得软烂后,放进嘴里之后稍微一嘬,就能将肉都嘬下来。 配合着入味的汤汁,压住了那股土腥味后,那肉一入口,只觉得细腻丰腴,细嫩多汁。 张司九忍不住的又猛扒一口饭。 至于田鸡——田鸡比泥鳅还要腥,而且都是瘦肉,味道其实远远不如泥鳅。 但架不住汤汁好吃啊! 张司九感觉,混合着这个汤汁,就算是个鞋底子,吃着恐怕都是香的。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是心满意足。 个个儿肚皮滚圆。 洗碗时候,张司九将徐氏夸了又夸:“二婶做饭太好吃了。” 徐氏听了既得意,又谦虚:“做饭有啥难的?就是看你肯不肯下功夫。多费点功夫,就没有不好吃的。” “李家婶娘做饭就不行。”这个事情,张司九是真的有感慨了:“你看给李家小婶子瘦得。” 徐氏想着李家那情况,也是笑得不行:“你李家小婶子做饭其实还行,自从嫁过来,她都自己做,可这不,坐月子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你李家婶娘来了。” 张司九不由得唏嘘:“怪不得。” 洗过碗,烧了一锅热水在锅里,那一砂锅的鲫鱼汤也炖成了奶白色,张司九和徐氏又去给李家那边送鲫鱼汤,还顺带抱着小南瓜去蹭奶。 李家那边也刚吃过饭,正在刷碗。 听见敲门声,李家婶娘擦了擦手就跑过来开门。见是她们娘两个,登时就笑:“快进来快进来。” 张司九连忙将篮子递给李家婶娘:“婶娘,这是鲫鱼汤,您给小婶喝。” 李家婶娘如今也不客气了,一面接一面笑:“你们真是有心了。” 虽然小南瓜天天来吃奶,但张家从来也没白蹭,这样的,怎么让人嫌弃得起来? 李家小婶见了小南瓜,几乎是立刻就伸了手:“我说你们也快来了,我这都涨了。” 随后,李家小婶就解开了衣襟,迫不及待的给小南瓜喂奶。 小南瓜也是不客气,闭着眼睛就开始吃。 李家小婶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了功夫闲聊:“小南瓜生得真好看。刚抱过来时候小小的,这会儿长了一大圈了,看着又白又***香奶香的。” 她觉得奇怪:“为啥小南瓜就这么香,我闻铁蛋就没这么香。” 徐氏笑呵呵在床榻边上坐下,一起围观小南瓜吃奶,顺口答道:“九娘细心又勤快,一天早中晚洗三回,衣裳也是天天换,随时洗,这是个石头疙瘩都洗香了。” “那也太勤快了。”李家小婶惊讶脸:“哪有洗这么勤的?” 他们还生怕洗多了,吹了风,然后孩子病了呢。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换洗的? 张司九不好意思盯着人喂奶,只去看铁蛋,笑着回答道:“现在天热,中午的水都是晒热的,洗完快点擦干就没事。小南瓜拉了后,不勤快点洗,屁股就会红。” 光是擦干净,还是不够的。 最好得用水冲洗屁屁,然后擦干水分,再晾一会儿。 也就是现在夏天,冬天还真不好搞。 李家小婶听着张司九一套一套的,更加惊讶:“九娘可真细心。” “那可不?今天她还去河里抓了鲫鱼,说炖汤给你吃呢。”徐氏忍不住也夸张司九,那语气,怪骄傲的。 正好这会儿李家婶娘将鲫鱼丝瓜汤端了过来:“这汤熬得可真好。奶白奶白的。浓得很!” 李家小婶其实晚上也没吃太饱,这会儿一闻,还真是有点饿了。 于是就在小木桌上,一边喂奶一边单手喝汤。 那一口汤下去,李家小婶立刻就称赞起来:“好喝!一点不腥不腻的!” 甚至那丝瓜,李家小婶吃了一块又一块。 吓得李家婶娘赶忙拦:“少吃点菜!菜吃多了,月子里容易落下病!” “不会的。”张司九立刻抓住时机:“前两天我去县城,去医馆里问过啦,小婶婶可以吃菜的。不过要煮熟了吃。大夫说,如果容易堵奶,可以多吃点空心菜!” 她还自动配了解释:“空心菜也是空心的,通草也是空心的,我猜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效果差不多?” 这下徐氏都忍不住问:“就是那天去县城?你还去医馆了?” “嗯。”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担心小婶婶再堵奶,就去问了问。齐大夫人好,就告诉我了。” 她看向李家婶娘,笃定道:“齐大夫肯定不会骗人的。” 这下,李家婶娘的确是被说服了。 虽然这个事情和她一贯认知有点违背,但那是大夫说的!大夫说的能有假的吗! 于是李家婶娘立刻道:“那明天我就多煮点空心菜!” 张司九看向李家小婶:便秘这个事情,我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 李家小婶一面喝汤,一面追问:“大夫还说啥了没有?” 张司九想了想:“大夫还说,虽然产妇不能见风,但一定要勤擦身子,还要通风。屋里闷着,容易生污秽,人染上污秽,就容易生病。” 第39章 什么时候 听张司九这么一说,李家婶娘倒是很认真:“那就听大夫的!大夫说的,肯定没错!” 而且那些话一听就不是瞎说的! 张司九用力点头:对,没错,听张医生的准没错。 不仅如此,李家婶娘还很感谢张司九,觉得张司九太记着他们家了。 这份感激,以至于最后他们抱着吃得肚皮溜溜圆的小南瓜离开时,李家婶娘强行塞给张司九一小包点心。 说是点心,其实就是粗制的几块芝麻饼。 又干又硬,但因为里头是糖馅的,上头还有好多芝麻,所以吃起来还是很香。 这是比较平民的点心。 逢年过节走亲戚送礼,一般就送这种。 十个一封,用油纸包着,半个大人巴掌大,也十分有面子了。 张司九本来不好意思要,但李家婶娘太过强势,张司九最后还是没推辞过。 徐氏最后也让张司九收下。 张司九感叹:“李家婶娘人真好。” 几句话而已,就这么当回事。这样的人,谁都愿意多来往的。 徐氏抱着小南瓜,脚步轻快,满脸的笑:“是好。前几天她和二壮娘洗衣裳碰上了,二壮娘说闲话,她还帮咱们说话呢。以后啊,你得记着你李家婶娘和小婶的好。别忘了她们的恩。” 张司九点点头,“不会忘。” 这份吃奶的恩情,往小了说,就是几口奶,就算小南瓜不吃,也白白浪费了。可往大了说,那是小南瓜的救命之恩。 双胞胎本来就是没足月,先天就比正常孩子输了一大截。如果不是后期及时吃到了奶,小南瓜绝对不可能长得好。 关键是,人家李家一大家子,都没有拿这个事儿当回事,从来更没给过他们脸色看。 这就真的是大大的好人,施恩不望报了。 张司九更好奇二壮娘能说出什么闲话:“二壮娘说啥了?” “就是看着我们三天两头往李家送汤水,她眼红呗。觉得我们该送去他家。”说起这个,徐氏就是一脸的不痛快:“还说什么,都一样给小南瓜吃了奶,我们就偏心眼,不懂事。” 张司九:……可二壮家不是不乐意小南瓜去蹭奶吗?这也能挑出毛病? 然后她想了想:“不对啊,咱们是送汤水,但不还有李家自己买的吗?” “是啊,可谁也不知道那不是咱们买的啊。”徐氏摇摇头:“光看见我们送了。” 随后,她压低声音:“而且,听说最近二壮媳妇奶不太多了。所以估计心气不顺。回头你看见了他们家的人,都避着点。” 万一那边不要脸,连孩子都不放过怎么办? 张司九倒是不同情:“怪不得。二婶也避着点。” 这种人,就算他们送了汤水过去,也不会念着他们的好。 这样一比,张司九更加觉得李家婶娘他们一家子好了。 那几个芝麻饼子,张司九第二天和小松小柏分着吃了。 就连徐氏也得了半块,一路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再一次感叹养女儿的贴心。 本来张司九打算再去下个鱼笼试试,结果没想到,杨元鼎来了。 杨元鼎来得挺早,还自带了米和肉,要过来蹭饭。 这个操作,直接就把张司九给惊住了:“怎么还带了米和肉!”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当然要带了,你们家也不富裕,我不能吃白食啊。我娘让我带的。放心吧。” 那头,送杨元鼎过来的中年男人,也已经和徐氏说好了,让杨元鼎中午在这边吃饭,傍晚他们再来接人。还一个劲儿说麻烦了。 徐氏怪不好意思:“这米和肉,也太多了。” 那中年男人笑呵呵道:“我家三郎饭量大。”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个事情肯定不是因为杨元鼎饭量大,而是因为考虑到张家人多,所以多买了点送过来。 徐氏还要推辞,那中年男人笑道:“请您一定收下,不然我们不敢让三郎再来。您也知道我们家主君的身份,要是传出去,反而对他不好。容易被人弹劾。哪有做父母官的,还要压榨百姓的道理?” 最终徐氏拗不过,就干脆答应了。 收下肉一看,才知道竟然是羊肉。 要知道,现在的肉,当属羊肉最贵。 羊肉也是富豪权贵们最爱吃的肉。 他们认为猪肉不洁,且味道也不好,所以很少会吃。 徐氏还真不太会煮羊肉。 毕竟他们家基本就不买。 张司九看着徐氏为难的样子,就悄悄问她:“二婶怎么皱眉了?” 徐氏有点不好意思,“这羊肉,我是真不会做啊。” 张司九想了想:“那我问问他,看他想怎么吃?” 徐氏觉得可行。 于是,张司九就去问杨元鼎。 杨元鼎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孜然羊肉?” 张司九斜睨他:“你知道孜然多贵吗?” 杨元鼎挠挠头,“那我不知道了。我就吃过烤全羊,烤羊肉串——还有涮羊肉。” “那就炒一炒吧。”张司九直接就将杨元鼎提的那几个全否了。 杨元鼎一句话憋住,呆呆的:那你还问我? 张司九回去,将炒羊肉的方法说了:“二婶把羊肉上的肥油给切下来,再用那个肥油给煎一下,把里头油都煎出来后,用那个油把羊肉煎着吃吧。多加点花椒和茱萸还有葱。” 这年头,还没有炒菜的概念,只有煎,炸,蒸,煮而已。 徐氏点点头:“行。” 敲定了中午吃什么后,张司九就领着小松小柏,还有杨元鼎去小沟里玩了。 说是玩,当然也不单纯是玩。 小沟里会有很多小虾,小螃蟹,小鱼,用一个簸箕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一起水,里头就能有一小捧的收获。 这些收获,可以拿来喂家禽。 夏天太阳大,树荫底下的小沟比别的地方凉快好多不说,还能脱了鞋踩踩水玩,算是农村孩子常见的娱乐项目。 张司九估计杨元鼎没玩过。 还别说,杨元鼎是真没玩过。 不过,下水之前,杨元鼎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着的细长条东西,笑着递给了张司九:“给。” 张司九一愣:“什么?” 第40章 礼物 杨元鼎笑呵呵道:“回礼。” 张司九忍不住的看他:回什么礼? “拆开看看。”杨元鼎比张司九还要激动和急切,一个劲儿的催促:“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里头装的是啥吗?” 张司九也就不和他推辞,打算先拆开来看看再说。 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张司九拆了一圈又一圈。 越拆心里越古怪。 直到,看见了一点刀尖。 那是熟悉的形状。 虽然质感有些不同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手术刀。 细长而扁的手柄,锋锐但短而微弯,如同柳叶一般的刀刃,看起来小小一把,但却是医生手中最基础的工具。 当布条全部拆开,手术刀彻底展现在面前时,张司九完全移不开目光。 手术刀,是每一个外科大夫的命。 她是急诊的,处理各种外伤更是家常便饭。无数个白天黑夜,陪伴她最多的,就是这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当然,眼前这一把,其实尺寸不对,型号也不对,一看就知道是外行做出来的,光有形状,但细节不够。 可即便如此,张司九也怔怔的说不出话。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还是在古代。 杨元鼎看张司九一脸肃穆,又沉默着一言不发,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样?你喜欢吗?” 张司九回过神来,握住手术刀,灿烂一笑,语气万分肯定:“喜欢!” 哪一个外科大夫不喜欢手术刀呢? 都说刀是凶器,但在外科大夫手里,它却是能救命的神器!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也没摸过手术刀,就见过图片,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而且,这个好像是最普通的样子——等以后你当了大夫,把图和尺寸告诉我,我再给你打一套!” 现在这一把,他其实也知道是不够好的。 宋朝锻造技术虽然不是不行,但和现代比,肯定是完全不同。 而且,不光是锻造技术,就是材料,尺寸,精细程度上,肯定也不行。 毕竟这就是在县城的铁匠那儿定的。 别看就这么小小一把,也花费了五天呢! 张司九抿着唇,不知该怎么说他这种行为。但,动容还是动容的。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拒绝的话还是没能够说出口,最终张司九点点头:“好。那我争取早点当上大夫。” 不过,现在这把手术刀,她却觉得很珍贵。非常非常的珍贵。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手术刀作为礼物。 还是在这样一个朝代。 张司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回报杨元鼎,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对方略显得圆润的脸上:“你既然送了我手术刀,那我要不也送你点什么吧。” 杨元鼎又惊又喜:“送我什么?” 张司九问他:“你是十二岁对吗?” 杨元鼎点点头:“是啊。” 他茫然不解:这个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张司九微微一笑:“其实每年我们医院,暑假时候,都会有很多小男孩来做手术的。这个手术还是应该早点做,不然等到十四岁以后,开始慢慢发育了,再做就很受罪。”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将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然后就忽然悟了这是个什么手术。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都瞪得溜溜圆,三连拒绝:“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张司九温柔劝说:“亚洲男性大多数都存在这个问题,所以如果发现有这个困扰,还是应该早点做——这样,对你好,对你将来的妻子也好。甚至有助于提高你们夫妻生活质量——” 然而这样的劝说并不起作用,杨元鼎甚至夹紧了双腿,声音惊恐得都变了形:“不需要,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张司九有点遗憾,“这种小手术,基本很快的。只要我控制好感染——而且我做过很多次,一定能给你做个完美的。” 杨元鼎毫不犹豫的,坚定异常的拒绝了。 并且从那之后,刻意离张司九远了一点。 张司九无奈:手术肯定要采取自愿,医护人员是不能勉强的。 玩水最后都没驱散杨元鼎的心理阴影。 中午带着那一瓦罐的小鱼虾回去时,杨元鼎虽然亢奋,但明显不敢靠近张司九。 小松小柏不明所以,只还觉得这个哥哥真是能玩到一起去——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孩子,都不屑于和他们这种年纪小的孩子一起玩了。 张司九回家之后,就把小鱼虾抓了一把,洒给家里养的那七只母鸡吃。 虾米一个个差不多也就米粒儿大,落在地上,还一蹦一蹦的,更加吸引母鸡的目光。 几只母鸡飞快低头一阵猛啄,你争我抢的挤来挤去。 旁边鸭子显然也感觉到了食物的气息,迫不及待“嘎嘎嘎”叫唤起来,一只只都把脖子伸长了,仿佛在催促张司九快点投喂。 于是张司九又在鸭子吃饭的破陶盆底里撒了两把。 鸭子显然很爱吃这种营养丰富的小鱼虾。 一个个抢得差点打起来。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心满意足:多吃多下蛋,不然多长点肥膘肉,回头杀了吃也行。 杨元鼎离了三步看着,也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对这个世界适应良好了,但好像张司九比自己还要适应良好! 他悄悄问张司九:“我听说医生都有洁癖,你没有吗?” 张司九摇摇头:“没有。我们医生没有洁癖。” 急诊不管什么病人都接,有洁癖的话,工作还怎么干? 说完这句话后,剩下的那一点鱼虾她留着给小鸭子们煮熟了吃,就暂时还留在陶罐子里,她自己去洗手。 杨元鼎眼睁睁看着张司九洗了三遍手。其中一遍,还抓了一把黑灰,仔细的将手搓了又搓。每一次洗手,至少搓了三十秒。 他圆圆的脸上,冒出大大的疑惑:这都不算洁癖的吗?那什么才算洁癖? 不过,他还有个疑惑:“你用什么洗的手?这个黑灰是什么?” 第41章 简朴 张司九举着手晾干,看一眼自己用竹筒装的草木灰,解释道:“草木灰。草木灰可以洗油污。” 杨元鼎震惊了:“这也行?” 然后他钦佩的看向张司九:“你真聪明,这都知道!” 张司九沉默片刻,告诉他:“不是我想到的。而是,穷人家里,都用这个洗手,洗衣服。” 虽然她知道原理,但是这的确是土生土长的土办法,并不是她想到的。 杨元鼎最后由衷感叹:“劳动人民真聪明。” 不等张司九点头附和,他又感叹一句:“我用澡豆,都觉得不好用,没想到你家竟然连澡豆都买不起。” 他有些罪过的看了张司九一眼,总觉得怪对不起她的:都是一起过来的,自己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这么受罪吃苦,就让人很负罪感啊! 于是杨元鼎郑重其事道:“放心,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他表示:自己要从方方面面,来尽可能的照顾这位同乡! 张司九不太理解杨元鼎的脑回路,最后礼貌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下一刻,杨元鼎就压低声音:“不过,咱们要不试试做肥皂吧?你会吗?我大概知道点原理。以前上课,化学老师讲过。” 张司九提醒他:“成本很贵,要用到动物油,或者植物油。” 而这个年代,油很贵。 “你别管了,我家能有的。回头我去研究下,做好了给你送来。”杨元鼎却已经跃跃欲试:“如果真的做出来了,咱们可以试试卖钱!” “成本太贵,小县城不好卖。”张司九很现实的分析了这个问题:“你只能卖给有钱人。” 肥皂,在这个年代,估计属于奢侈品那一挂的。 杨元鼎点点头:“回头我买了材料来找你,然后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张司九没有拒绝:谁不想用上肥皂呢? 她还想到了一点:“如果想做出带香味的,还得加入香氛物质。不过,我建议先做硫磺皂。” 杨元鼎一愣:“硫磺?为什么?” “硫磺皂比普通肥皂,杀菌效果更好。”张司九给出了理由。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认真的样子,心中疯狂呼啸:你还说自己没有洁癖!!! 肥皂的事情,最后杨元鼎和张司九一起头脑风暴了一下,在当天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一起将化学知识重新捡起来拼凑拼凑,勉强得出了做肥皂的步骤,以及所需的材料。 其中,油脂是最必须的,也是用量最大的。 最后,两人在用猪油和羊油上,产生了意见分歧。 杨元鼎财大气粗,觉得干脆一步到位,用羊油。还抬出了“羊脂美玉”这个词。 张司九无情泼了冷水:“皂化之后的羊油,恐怕跟这个词不搭边。” “那就猪油吧。”杨元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说得对,猪油便宜点,试错成本低。” 于是两人终于达成统一。 至于实验室——杨元鼎表示家里看他看得严,想在家里搞实验,估计有点困难。 张司九最后干脆选择了不远处竹林盘背后的一条大堰边上。那儿有个开荒地时候堆起来的石头土坡,很多大石头,到时候直接可以支一个灶,就地炼油做肥皂。而且离水近,灭火方便。 杨元鼎对于这种事情,简直是豪气干云:“我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宋第一有钱人!” 张司九:算了不要打击他。保持快乐也挺好。 一转眼,太阳沉沉往西边坠落。杨元鼎家里人也来接他。 他快乐的跟大家告别,又表示过几天再来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唯独徐氏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中午那个羊肉味道很一般,有点糟蹋了那个肉。而且杨元鼎都没怎么吃肉,逮着凉拌茄子和丝瓜汤下的饭。 张司九看出徐氏的想法,于是宽慰她:“不是他觉得肉不好吃,是他想我们多吃。毕竟他回家估计也要吃肉。” 徐氏愣了片刻,才感叹:“县令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才多大?看着好像还很贪玩,可又会说话又细心,做的事情,叫人心里暖得很!” 张司九浅笑:“他性格很好。”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他。 可惜,他不肯接受手术这个回礼。算了,以后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吧。 是夜,张司九隔着布条把玩手术刀,心中再一次觉得遗憾:其实唯一能接受这个手术的人,估计也就是杨元鼎了。毕竟,只有他是来自于现代,对这种事情有接受度。如果是当代人,自己一提,恐怕都得被打一顿。 她悄悄叹息:可惜了,自己当初练出来的技术,看来是用不上了。真是叫人惆怅。 不过,有了这一把手术刀,张司九就开始练习起了手术基本功——做手术的人,必须要对手术器械使用熟练。熟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那已经不是一把刀,而是自己肢体的延伸,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操控它,做出任何自己想要做的精细动作。 除此之外,张司九还自己制作了缝合针——就是用缝衣针烧红了弯的。 有了手术刀,针线,张司九就可以开始练习各种缝合,切除的基本功。 包括而不限于给豆角做剖腹产,给黄瓜做开腹手术,给鸡蛋皮进行剥离和缝合…… 之所以每天都要抽时间背着人练一会儿,是张司九害怕自己时间久了,慢慢的就对自己的本领生疏了。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进则退。 而且现在这个身体才八岁。如果早早的开始练习,说不定她将来手还能够更加的稳和准。 但是光这么练,多多少少也会让张司九有点技痒,时不时的,就会生出几分渴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个时代,做自己的第一场手术? 只不过,这本来只是张司九的一点小小的期盼。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的快。 而且冒出得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普通的上午。 唯一不普通的,是杨元鼎又欢快的跑过来了。 第42章 你怎么看 随着杨元鼎欢快的脚步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只哼唧哼唧的粉鼻子黑色小奶猪。 小奶猪跑得没杨元鼎快,最后几乎是被拖着过来的。 杨元鼎身后家丁看着这一幕,都觉得这只小猪还不如被装在竹笼子里提着。 小奶猪显然是很惊惶,坑次坑次的的叫唤,显得格外凄惨可怜。 张司九则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么潮流的吗?养猪当宠物吗? 不过,小奶猪虽然可爱,但是……它会长到两百斤啊! 那时候,可不是什么可爱膨胀不膨胀的问题,而是它吃喝拉撒都很恐怖的问题! 杨元鼎气喘吁吁跑到了张司九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干了一件事,一件伟大的事!” 他左边脸上写着“夸我”。 右边脸上写着“快点”。 张司九:……“真棒。” 杨元鼎喜滋滋问张司九:“你怎么不问问我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张司九深深明白,这种时候,需要配合对方一下,对方的快乐就会加倍! 杨元鼎压低声音:“我跟我爹打赌了。我要是能够养出肥猪,他就不逼我读书了。” 张司九脑回路有点跟不太上:养猪和读书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 “难道你想当养猪专业户?”张司九福至心灵。 也不是没有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回家去办养猪场的新闻。 杨元鼎被这个“养猪专业户”给噎了一下,他努力绷紧小脸,摆出肃穆的样子:“什么养猪专业户!是我要致力于科研!改善人民生活质量!而不是去读死书,考科举浪费时间!这是决定我未来的关键举措!” “那和养猪什么关系?”张司九感觉自己明白了,但是又不是很明白。 杨元鼎有点着急:“你难道没学过历史吗?你忘了,猪肉是怎么开始走上餐桌的?” 张司九还真有点了解:“好像和苏东坡有关?嗯,这么一说,那咱们将来有机会遇到他吧?” 算算时间,还真是遇得上!这!!!有点刺激有点惊喜想想还有点惊悚啊! 杨元鼎急得跺脚了:“哎,你正经点!现在猪肉为什么不好吃?产量为什么提不起来?” 张司九见他真急了,也就收敛思维,不再发散:“你是说,改善猪饲料?然后阉割?” 杨元鼎点点头:“关于做肥皂的事情,我也想过了。油贵,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榨油技术不行,能榨油的作物也没有大规模种植。另一个,就是猪作为主要产油的家畜,现在生长周期太慢了。” 张司九没想到杨元鼎居然是因为做肥皂才想到这个问题。更没想到,他还说得如此专业。 “油坊我可以想办法慢慢设计。但,养猪肯定是最快的。如果养猪能提高产量,缩短周期,那你家可以靠这个赚钱的。”杨元鼎想得也不算很长远:“要多久才能推广开,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是小范围推广,进行养殖技术革命,那肯定是行得通。” 张司九忍不住又打量一下杨元鼎:“看不出来,你对这些事情也有涉猎?” “我只是喜欢研究工具。这个事情,是我在看古代农耕工具变进化时候看到过的。上面提了几句,说猪阉割推广开后,猪才正式走上餐桌老大的位置。”杨元鼎被夸得不好意思,挠头谦虚:“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张司九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事情想到我…… 杨元鼎期期艾艾的看住张司九:“你想吃肉吗?想养猪致富吗?想用上便宜又好用的肥皂吗?” 张司九后退一步,总觉得这一刻,杨元鼎身上仿佛被什么附体。 杨元鼎一把拉住张司九,笑容更加讨好:“别走啊,这个事儿,只要你答应了,你马上就能挣到钱!” 不得不说,张司九听到“马上挣到钱”这几个字,可耻的就心动了。 钱啊!那可是钱啊! 想了想至今自己那干瘪的钱包,张司九感觉理智在不停的消融。 她假装镇定,咳嗽一声:“说来听听。” 杨元鼎咳嗽一声,却不大好意思说了。 张司九歪头看他:“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瞬间主动权就又到了张司九手里。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不肯放手,心一横脚一跺,就把自己计划说了:“咱们把猪阉掉吧!” 张司九僵硬了。 她看住杨元鼎,面无表情:“所以你想让我阉猪。” “你知道我的外号吗?” “你知道我给多少人做过手术吗?” 杨元鼎垂死挣扎:“技术成熟了可以挣钱!你想想!细水长流的生意!” 张司九默默的闭上了嘴。进行了三秒钟的天人交战。 然后成功沦陷:“也不是不行。毕竟动物也是生命。我们也经常给小鼠做手术——” 杨元鼎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当即咧嘴一笑,继续热情劝说:“就当是练手了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张司九忍不住幽幽反问他:“那你告诉我,这个技术练成熟了,能用在什么人身上?” 杨元鼎眼珠子拼命转,最后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只好干巴巴笑两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司九仰天,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再低头,就已经恢复了急诊科主任的威严:“试试吧。” 只是这个威严中,透出一股屈从来。 杨元鼎喜滋滋:“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所以我把试验品都带来了!” 他一个用力,就把拴着的小奶猪扯了过来,笑得满面生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司九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万事俱备,只差一刀。 她低头看小奶猪。 小奶猪显然很惊恐,瑟瑟发抖的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张司九郑重承诺:“放心,我会下手快一点。” 轻一点只会受罪更多。所以对于外科手术来说,下手快一点,才是最好的最体贴的承诺。 小奶猪忍不住的往后退,不知道是不是想回家找妈妈。 杨元鼎一把抄起小奶猪,喜气洋洋:“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的第一次!应该有仪式感一点!司九你要不抱抱它?可惜没有照相机。” 张司九闻言丑拒。 它只是一只猪,她坚决不承认,这是她手底下这个时空第一个手术! 第43章 手起刀落 考虑到身边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问题,张司九和杨元鼎还是选择隐秘点做这个事情。 而且只有一只小奶猪,张司九表示应该也不太难。 说白了就是切除术。 张司九从前,也曾经在乡下见过。 虽然时隔多年,有点记不得细节,但毕竟是看过,大概知道步骤。这会儿仔细研究研究,琢磨一下,应该是可行的。 最终,张司九还是抱了小猪。 不过,是为了观察手术部位。 这是一直小公猪。 应该也就是刚断奶。 张司九一番观察和触摸之后,大概就确定了手术的位置。 杨元鼎这个时候反而紧张起来了,看着张司九忍不住问:“行吗?” “应该没问题的。”张司九毕竟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因此也没有将话说死。 杨元鼎还是紧张:“需要消毒吗?” “应该不需要。注意术后让小猪不要接触污水就好了。”张司九摇头。 乡下兽医做这种手术,速度很快,十几个小猪也是半个多小时,根本就没有消毒环节。 目前唯一的难题是怎么固定。 给人做手术,需要麻醉,这样保证在整个过程中人不会乱动。 可小猪的话——也没有麻醉环节。 那么就需要用体位这个方法来固定。保证切除术不会因为小猪的挣扎而影响。 张司九看了一眼杨元鼎。 然后就打消了让他帮忙按住的这个想法。 不是她觉得杨元鼎不行,而是他没做过这种事情,搞不好心理过于紧张,到时候猪惨叫一声,他万一哆嗦起来……那也等于动了。 所以,张司九决定自己来。 张司九用左手提起小猪左后腿,又用右脚踩住小猪脖子,而左脚踩住小猪尾巴根。这样一来,小猪虽然还是会挣扎,但并不会影响到手术部位,也不会造成大幅度晃动。 至于小猪的另一只腿,就持刀的右手手腕压住,而后直接飞快下刀。 小猪还小,刀口不必太大,只要确保能挤出小囊就行。而且,张司九体贴的只在腹部开了一个口。挤出一个后,再将中隔切开,挤出另一个。 最后,再切断精索。 手术完成。 整个刀口也不过是一厘米多一点。 出血不多。但下刀时候,小猪凄厉的惨叫出声,还会用力挣扎。 只可惜张司九心如铁石,手上岿然不动,下刀,挤出,切断,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快如闪电,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直到张司九做完了手术,解除固定,小猪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翻身而起,哼唧哼唧就飞快跑开——那身手还是很矫健,看上去并不太有影响。 杨元鼎已经被张司九这一番操作给惊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张司九,好半晌才想起来鼓掌:“太快了。” 夸完了之后,他忍不住又问张司九:“你真的是第一次吗?” 那手法太利落了啊!太熟练了啊!让他情不自禁的怀疑啊! 想到张司九之前的提议,甚至杨元鼎忍不住的再一次夹紧了双腿啊! 张司九也对这个切除术挺满意的,“是第一次,不过,这个不难。又是动物,心里没有那么多顾虑。” 杨元鼎看着小猪跑了几步后就慢慢安静下来,还是觉得惊奇:“我看它也不觉得多疼?” “嗯,其实本来也不怎么疼。最疼就是切口的时候。但伤口不大,流血不多,所以影响也就自然会小很多。”张司九笑笑:“接下来只要不发生感染,应该就没问题了。” 杨元鼎喃喃道:“我现在,还是觉得有点儿梦幻。” 虽然买小猪的时候,杨元鼎觉得张司九应该能做这个事情,但张司九做得太好了,又让他觉得有点儿恍惚。 最主要是,现在张司九顶着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的身体,做这样的事情,视觉冲击力还是有点大的…… 张司九已经用布擦干净自己的手术刀。看着这把手术刀,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把刀。” 本来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的。 但现在…… 张司九觉得心疼又可惜。 杨元鼎看着那把刀,忽然觉得微妙:嗯?这把刀第一次手术,虽然手术对象不同,但是手术部位好像差不太多——这就是大佬的flag之术吗? 他看向张司九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至于刀嘛,杨元鼎表示:“回头再打一把更专业的。包在我身上!” 张司九表示也只能如此。 惋惜完毕后,她开始琢磨另一件事情:“话说,你觉得,如果将来推广阉割猪的话,你觉得,收多少钱一头好?感觉不是很有技术难度,估计很快就会被学去。可能也不好定太贵。” 杨元鼎:……现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咳嗽一声:“这个你看就行,咱们现在先得去找徐婶商量一下养猪的事情。” 张司九脑袋上慢慢浮起问号来:?养猪原来也要找我们家? 杨元鼎一脸的无辜:“我总不能在县衙里养猪。” 很有道理的样子。 杨元鼎拽着小猪又去找徐氏了。 巧的是,徐氏正在喂猪。 家里的猪一天喂两顿,吃的都是潲水煮猪草。 嗯,没什么油花。很寡淡。 两头猪并不胖,也不壮,反而显得有点瘦。 但是两头猪看上去吧,有点像野猪,牙齿很突出,还有獠牙。加上黑色的外皮——反正和后世那些白白胖胖的猪,根本就是两种猪。 徐氏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小猪,一脸惊讶:“这是哪里来的小猪?” 杨元鼎一脸灿烂笑容迎上去:“这是我买的小猪,想请您帮我养。当然,养大了,我花钱再买回来。” 这样好的事情……听起来让人觉得有点梦幻。 徐氏重复一遍:“你是说,这个猪给我?我养大了,再卖回给你?” 杨元鼎连连点头:“是的没错。” 徐氏这下就只剩下不解了:“那你图个啥?” 张司九忍不住笑出了声:听起来是有点像地主家傻儿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她明白杨元鼎的意思:“他只是想将猪找个地方养着。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肯定不能这样算。不然我们太占便宜了,说不过去。” 第44章 约定 张司九这话终于拉回了徐氏地神志,她连连点头:“是不能这样算。这样的话,我们还不被人骂死?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不过,要让徐氏说出白白帮养猪这个话,她也有些为难。 要养大一头猪,得要一年。 一年之中,猪每天要吃不少的猪草。 现在家里人手不多,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猪草? “这样吧,”张司九眼看着徐氏已经陷入纠结,于是干脆自己开口:“猪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肉。我们出猪草,出人力。你出小猪,加上一些米糠杂粮,等猪养肥了,杀的时候叫你来,你先选要哪边,行不行?” 一人一半,还真不是张司九狮子大开口占便宜。 毕竟猪草需要她去割。 而且,猪的食量很大。尤其是阉割后的猪,相应的会变得懒惰,不会有发情期,只会长肉。但要长肉,是需要食物去补充能量的。 那就更需要大量的猪草。这个人力成本也很高。 当然,光吃草,长得肯定不够快。 所以,她才提出了米糠和杂粮这个要求。 杨元鼎毫不犹豫答应了:“行,就这么办,只要你们不吃亏就行。” 徐氏摆手:“不吃亏,不吃亏了。” 她甚至怀疑这样杨元鼎会不会有点吃亏。 杨元鼎喜滋滋的将小猪托付给了张司九:“你好好养着它,我未来怎么样,就全靠你了。” 张司九:……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徐氏也被逗笑了:“这话说得,一头猪,怎么还和未来扯上关系了?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交给我们,我们肯定好好养。就是现在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估计过年时候也吃不上,得等到明年春天呢。” 这是徐氏根据自己养猪得出的经验。 养上一年的猪,才能长够一百来斤,杀出来才能有肉吃。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可能过年正好能吃上猪肉这个事情。 现在说了,大家未必会信,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 至于小猪已经被阉割的事情,两人也默契的没有提。 毕竟不好解释。 而徐氏看着小猪挺正常的样子,也没仔细看,更不要说发现那个小小的伤口了。 于是,这头小猪就被安顿在了张家。 怕大猪欺负小猪,徐氏特地重新圈了一块地方来喂猪——是的,直接圈了一块地方,没有猪圈。 毕竟,张家只有一个猪圈。 说是猪圈,但其实就是个棚子。只能起到一个遮阴和遮雨的效果。 而且设计得很不好,没有联通旱厕,屎尿就拉在角落里,需要人每天去清理。 因此整个猪圈臭烘烘的,猪身上也臭烘烘脏兮兮的。 这也是为什么,猪被贵族视为不洁,嫌弃它肉的缘故。 张司九觉得,是时候改善一下旱厕和猪圈了。 不然,在这样生长环境之下的小猪,不仅容易生病,而且确实也很污染环境。 张司九又拉着杨元鼎跑开,将这个事情提了:“我需要你配合一下。” 杨元鼎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他对张司九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因此毫不犹豫:“你说!” 时下旱厕,是挖个坑,上面铺上木板,然后在木板上开个小口子,人就蹲在那上头上厕所。 怎么说呢,不仅臭气熏天,还十分的……危险。 因为很容易掉进粪坑。 张司九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现代农村的茅厕雏形:“你看,这样设计,粪坑可以直接在房屋外,不至于那么臭,而且人上厕所也更安全。不仅人的厕所可以这么设计,猪圈的也可以。只需要将厕所和猪圈规划在一起,然后每一个猪圈里留出一个口子,可以直接将屎尿从口子里推出猪圈,掉入粪坑。” “对猪来说,也是好事。能减少细菌繁殖。而且,厕所地面,不能是平的,要跟浴室一样,慢慢的倾斜,这样方便屎尿往那个口子流淌。” 杨元鼎还真没怎么去过农村,仅有的去农家乐体验,那也是住得跟酒店一样,抽水马桶或者抽水蹲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最原始的。 张司九说得认真,他听得更认真。 而且还觉得这个设计很精妙。 但有一个问题:“那这个粪坑满了该怎么办?” 张司九摇头:“满不了,猪粪里面含有大量的纤维和没消化完全的青草,发酵很快,发酵过的粪水,可以用来做肥料。” 现在粪坑里的粪水,也是做肥料的。 杨元鼎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但我要做什么?” “你回去画下来,然后再来一趟,告诉他们,这是你书里看到的,这样养猪更好。”张司九当然是想好了怎么用上杨元鼎了。 她提这个事情,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和相信。 毕竟首先一个是穷,二一个,他们会当自己是孩子来看。 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杨元鼎。 杨元鼎本身就是寄养猪的人,其次又是县令家的小儿子,是正儿八经读书人,加上年纪也大点,所以更具有说服力。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经费问题。 张司九揉了揉眉心,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经费的办法:“那个渡口,什么时候开始修?你知道吗?” 卖饮料赚的钱,可以拿来修猪圈,如果到时候还不够……就只能问杨元鼎先拉点投资,后面赚了钱再还给他。 杨元鼎还没跟上张司九的脑回路,还有点愣神,下意识的回答了:“听说快了,就这三五天的事情了。到时候,还要先祭祀一下呢。” 这年头,动土是大事儿,不仅要先请人算个良辰吉日,还要祭拜一下各路神仙,保证工程顺利,后续使用也没问题。 张司九点点头:“那我回头去准备一下。” 现在还没出夏天,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饮料:酸梅汤。 再想几个别的,还能有不同的口味可以供客人选择。 其实在城里,她就发现了,这个朝代,卖饮料的摊子还挺常见的。 尤其是城门口,有三四个呢。 不过,大多数都薄荷饮之类的,并没有太过复杂的。 那些摊位上,甚至还有一些碎冰块。用来制作凉饮。 但加了冰块的,要比普通的贵。 张司九没打算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只要解渴消暑就行了——反正也不进城,只是卖渡口这一波。 第45章 生活不易 这一天晚上,张司九和杨元鼎都睡得挺晚。 张司九是单纯的想着赚钱大计。 杨元鼎则是在设计……猪圈。 考虑到各种实用性,美观性,杨元鼎将图纸改了好几遍。 杨家人难得见杨元鼎这么认真,连吃饭都顾不上了,既吃惊又欣慰。 尤其是杨修,前两天杨元鼎为了不读书,和他打赌的事情,气得他两天没吃好饭,这会儿听见自家三郎在挑灯苦读,登时就摸着自己那胡子,一脸欣慰:“看来三郎也终于要开窍了。” 杨元璋替弟弟说话:“三郎天资聪明,虽然顽劣活泼,但心地纯善,之前也不过就是还没长大,现在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用功了。” 杨元峰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是最不爱读书吗?怎么可能忽然就开了窍?” 周氏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也十分了解自己小儿子,想了想到:“那大郎你去瞧瞧。若真想明白了,也是好事。” 只是转头她又劝自己丈夫杨修:“不过,就算三郎还是没开窍,你也别着急上火。又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的料。他学不进去,你就是气死自己也没用。” 再说了,三个儿子,老大读书已然是很厉害,难不曾还奢望个个儿都如同老大一样? 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之分呢。 杨修冷哼一声,气得瞪眼睛:“我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就算将来考不上,也不能不读书吧?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我是怕他学坏了!” “我瞧着还好。”周氏笑笑:“如今三郎已经比从前懂事许多了。他那个新朋友,也比在东京时候交的朋友好。至少每日琢磨的事情,不再是吃喝玩乐。” 杨修也知道自家小儿子和一农户之女交好的事情,说道这里,倒是面色稍微好看些:“这倒是。到了这边,他多接触接触百姓,也才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再说,那小娘子救了他,又不挟恩图报,性情也不错,让他多接触接触,也学一学。” 周氏微笑着走到杨修背后,替丈夫揉头:“是啊,回头有机会,我也瞧瞧那小娘子。三郎成日念叨着,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你也别和三郎生气。你上次牙疼,他给你挖了多少草药?有一回手指头都破了,他还说不疼呢。”想到儿子现在的懂事,周氏是真的心满意足:“三郎真的也挺好的。” 杨修噎了一噎:“我当然知道他孝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捉住妻子的手,将她拉到了跟前来,不舍得她受累:“可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儿女有本事?” 顿了顿,他又有点怒了:“而且这小子年纪不大,主意倒很大!竟然提起了养猪!” “你啊。不懂他的心思。”周氏笑看丈夫,“他听你念叨民生不易,暗地里跟我说了好几次,说你头发都愁白了,这么下去,迟早要秃了头。他想养猪,是想替你解忧呢。” 杨修虽然人到中年,但颜值还是在的,不说面冠如玉风流倜傥,但也是身姿挺拔,颇有气质,此时听见自己儿子说自己将来要秃了头,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头顶,有点紧张:“我也觉得最近掉发不少——” 他不再焦虑儿子成器不成器,他开始焦虑自己是不是真的头发掉太多了。 周氏笑着摇头,又去替他按肩膀。 而那头,杨元璋去了杨元鼎屋里。 杨元鼎的书桌上,已经是一团乱。 地上更是不少纸团了丢了。 杨元璋一进去,就看见杨元鼎咬着笔,皱眉不知在琢磨什么。 他有些无奈呵斥:“坐没坐相!说了不许咬笔,怎么就是改不了!” 这些日子,杨元鼎已经将三管毛笔啃短了一截,简直不像样子。 他凑过去一看,就看见杨元鼎画的设计平面图了。 那一个个的方框,让杨元璋有点迷糊,他想到了房契上的房屋简图,但看来看去,又有点不太像。 于是,杨元璋就问了:“这是何图?” 杨元鼎大大方方将图给自家大哥看:“这是我画的猪圈和茅厕图。” 杨元璋看着那图,难得沉默了。 本来,他还有点欣慰。毕竟自家小弟这么用功。 但现在,他心里只有……震惊和噎得慌。 那种感觉,像是脑子被大风刮过,完全是一片凌乱。 他平复良久,才抚着胸口问了句:“为何想起画这个?” 虽然杨元璋问得艰难,但这并不影响杨元鼎的倾诉热情。 于是,杨元鼎拉着自家大哥,将白日里张司九与他说的那一番话仔仔细细说了,又将自己想法说了:“我想,既然是圈在了院内,那么喂的时候,肯定也要方便最好。于是这面墙我打算做成矮墙,只有半人高这样,只要能挡住猪跑出来就行。” “然后在这个墙角,设计一个石槽,这样猪就可以固定在这里吃东西。这个角也和排泄物通口最远。就很合适。然后这边最高,这样猪可以在这边睡,不用担心屎尿影响。”杨元鼎侃侃而谈,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猪猪入住宿舍的欢喜。 “还有这个门,平时可以关上,必要时候可以打开,这样将猪放入和赶出来,都很方便。” “还有还有,这个茅厕,在两个猪圈中间,也是最合适的。这样三个排泄通口靠得最近,不用挖得很大!而且茅厕设计成长条形,两边墙上设计通风口,这样一来就不会太黑。最重要的是,设计个高台,这样可以防止有人在门口趴在地上偷窥。晚上如果黑灯瞎火,脚下踢到高台,就知到了蹲坑位,不至于一脚踩空卡在排泄口里。” 杨元鼎喜滋滋的讲解完,然后问自己大哥:“怎么样?我这样设计,是不是很好很实用?这样的厕所,咱们家也可以修一个。两边可以养马和骡子!这样粪水还可以定期掏了,送去乡下给司九当肥料呢!” 杨元璋看着自家弟弟眉飞色舞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的弟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呢?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46章 一点一点 杨元鼎拿着图纸再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确切的渡口动工消息。 不过,徐氏看着那图纸,听着杨元鼎说的话,却尴尬的沉默住了。 张司九知道徐氏在沉默什么,当即就想开口说自己摆摊子卖饮料的事情。 只是不等她开口,杨元鼎就问了:“盖猪圈,很贵吗?” 徐氏迟疑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贵倒是不贵。照着你说的,不用那么高,一面墙高,三面墙都矮的话,不用挖多少泥巴。马上要秋收了,谷草也是现成的。可问题是,得请人。” 如果家里有两个男人,还可以咬咬牙自己干了,可…… 张小山只有一个人,渡口修完了就是秋收,秋收完了还要盖房子的话,她心疼。 而且,徐氏也真心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养猪,没必要盖这么好的房子吧?” 张司九轻声问徐氏:“如果请别人帮忙,大概要用多少钱?” 徐氏琢磨了一下:“估计至少得二两银。挖泥巴,盖房子是苦力活,还得包一顿吃的,不敢亏了人家。还得买点木头。” 这样算下来,二两银,实在是不算贵。 主要也是猪圈简单,用料还少,最贵的料子,估计就是木头。 但问题是,现在张家拿不出二两银。 就算拿得出来,也不会舍得拿去给猪盖房子——人都还没顾上呢! 张司九不知道自己卖饮料能不能赚出二两银。 但二两银,杨元鼎有啊。 他毫不犹豫道:“这个钱,我先出。养猪是大事。只要这一次养成了,以后还可以接着养,很快就能回本的。” 这倒不是假话,一斤猪肉十几文到二十文不等,均价大概在十六七左右,一头猪真养好了,到了二百斤,光是一头猪就能卖个三千钱。就算毛猪便宜些,只卖二千五左右,那还富裕了五百文呢。 但徐氏不相信养猪能挣多少钱。 她算是十里八乡养猪养得好的了,可一年到头,一头猪也就一百多一点,赚钱?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甚至徐氏还倒过来劝说杨元鼎:“三郎啊,这个钱可不能乱花。听我一句劝,你家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瞎糟蹋。你爹娘知道了,该不高兴的。” 徐氏觉得,杨元鼎年纪小不懂得这些,自己如果真拿了这个钱,那就真的是不应该了。 到时候,根本也没法和杨县令交代。 骗人家小孩子的钱花,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司九看出了徐氏的坚决,轻轻的冲着还打算说服徐氏的杨元鼎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这个钱,徐氏肯定不会要。 即便是张司九和杨元鼎都很确定,这头被阉掉的小猪肯定能比普通猪长得快,但现在没有事实证据,没法说服徐氏。 好在,马上就可以卖饮料了。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跟徐氏商量:“二婶,我觉得三郎他既然是从书上看的,肯定不会错的。” 没等张司九说完,徐氏就一脸严肃打断了她:“那也不行——咱们不能要这个钱。” 张司九把话说完:“我知道,二婶,咱们肯定不能要这个钱。咱们就算要修猪圈,肯定也是要自己挣钱的。二婶,我想和您商量个事儿。” 徐氏表情这才松缓了一些,态度也软下来:“你说吧,什么事儿?” “三郎说,渡口要开始修建了。我想做点饮子去卖。如果到时候卖了钱,咱们就存起来修猪圈吧。”张司九认认真真提议。 徐氏一愣,随后又有点想笑,但同时又有点心酸。 她忍不住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九娘,你怎么……”这么懂事和操心? 杨元鼎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卖卖卖!我可以帮忙尝一尝!我在城里喝过好多回饮子!他们味道我熟悉!” 天气热,他又是家里最小的,零花钱还充足,因此可不是冰饮料不断么?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于徐氏的心酸,张司九完全没有这种感受,她其实还怪开心的:事情可真是顺利啊! 徐氏想了想:“那本钱我给你——” 张司九摆摆手:“本钱先不要,我这里有。这两天我再把木耳卖一卖,挖点别的东西卖一卖。” 饮子成本低。如果不用冰块,那就更低了。 张司九估计这个钱是够的。 而且,很多原材料,她可以不用花钱买,直接去地里挖。 比如,金银花。 比如,茅根。 再比如,淡竹叶。 这些都是能找到的。 最贵的成本,就是糖。 到时候张司九打算把手里的钱全部买成糖。水桶家里有,碗家里也有。井水和柴火家里也有。 至于人手:她加上招银,小松小柏,那是足够了。 顶多就是早上需要张小山帮忙将这些饮品提过去。 想到这里,张司九越来越觉得美滋滋:不管能赚多少,感觉真的是稳赚不赔啊! 徐氏看着张司九,脑子里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来:难道九娘随了大哥?对做小买卖就是有天分? 张司九的亲爹,就是个小货郎。口碑一直都还不错,虽然赚得不多,但是这几年,他自己娶媳妇,给张小山娶媳妇,都是靠他的。 没办法,杨氏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吃饱饭尚且艰难,更不要说赚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这么穷困的原因。 徐氏这样想着,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想到亡故的大哥大嫂,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不过,徐氏仍旧笑道:“既然九娘这么有主意,那就去试试。” 张司九真心道谢:“多谢二婶。” 这件事情,如果徐氏不支持,张司九心里明白,那肯定是办不成的。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头,心里软成一片:“咱们九娘懂事又聪明,但有一点,凡事要和我商量,知道吗?” 就算再懂事和聪明,也是小孩子呢。 张司九点头:“二婶放心,我一定会和你商量。” 一个集体嘛,必须任何事情都做到大部分同意,才不会有内部阻力啊! 而且,光凭一个人,肯定干不成大事! 张医生有经验的。 第47章 抓紧时间 眼看没两天,渡口就要开始动工,张司九当然是不会错过开业时间,所以这两天,张司九就开始拼命准备材料。 茅根在水边很多,但挖起来并不轻松容易。 但好在招银和小松都能当主要劳动力。 主要是茅根挖出来嫩根,洗干净放在嘴里嚼,本身就能有甜味,两人挖累了就洗洗嚼两根吃,也很快乐。 而张司九趁机将桑树上的木耳全部薅了。 甚至她还发现一根枯死的桑树上,密密麻麻长了许多木耳。 这根桑树是野生的,就在张家的竹林盘边上。 张司九趁着张小山在家,软磨硬泡的让张小山把桑树给砍了,拖回家里来。 桑树已经腐朽,张小山差点以为要当柴烧了。 幸亏张司九拦得快,让张小山把木头放在阴凉地方,自己又用干的麦草在上面盖了一层。盖之前,还给木头喷了点水——嗯,让小松用嘴巴一点点喷的,为的是均匀。 最后喷得小松眼冒金星,她才喊停,盖上了草,将木头捂得结结实实。 徐氏和张小山都纳闷呢:“这是干啥?” 张司九解释道:“这上头长木耳呢。我听三郎说,他在书上看过,别的地方有人养木耳,大概就是这么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咱们随便试试。” 真随便试试。 能长木耳最好,不能嘛,过一段时间劈了烧柴也挺好。 徐氏笑得不行:“哪那么容易?要这么容易,以前怎么没人干?” 张小山觉得自家媳妇说得对。但他一贯对孩子包容又和气,蒲扇一样的手一挥:“不过没事,就当玩玩。” 孩子嘛,就是喜欢玩。只要不是闯祸,随便玩。 杨氏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评论,只是说了句:“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 张司九只当没听见,依旧笑看张小山和徐氏,同时心中庆幸:虽然一个家庭里,不都是开明的人,但掌握主要话语权的人是开明的,那就真的是很幸福! 将茅根屯得差不多了,张司九就又让他们去抽淡竹叶的嫩心嫩叶。 这个得新鲜的才好用。 最后,张司九抽时间去了一趟城里,将晒干的木耳全部卖给了酒楼。 木耳倒是比蘑菇贵一些,只是这些桑树上长的,不及高山上猎户卖的品相好,因此价格也没太高,只是因为干货,所以虽然一共也没几两,但却卖了足足的六十文。 加上之前张司九存下来的二十七个钱,她直奔糖铺,全部买成了最便宜的黄冰糖块。 这年头,糖铺里已经有色如白雪的砂糖,跟后世白糖有点区别,但已经差不太多。 但那个价格贵,一百多文一斤,张司九根本买不起。 最便宜的,是红糖和饴糖,其次就是冰糖——大块的,并不规则的冰糖,里头还是含有一定杂质,呈现出一种浅黄色,用时敲碎了就行。 红糖和饴糖色重,且味道也不如冰糖好,更加不好保存,所以张司九咬咬牙,买了一斤八十文的黄冰糖。 是的,八十文。 这还是软磨硬泡讲价下来的结果,原本人家卖八十四文。 就这么四文钱,张司九和老板磨了足足的两刻钟。 最后老板敌不过张司九的耐心,不耐烦的同意了。 张司九觉得,这是自己买过的,最贵的糖。 贵到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最后,张司九咬咬牙,又花了四文钱,买了几块饴糖块——说是饴糖块,其实天热已经黏黏糊糊的。里头杂质更是肉眼可见。 但这已经是孩子们最奢侈的零食了。 张司九回家后,将小松小柏,还有招银叫过来,一人塞了一块。又给小松小柏一人一块,让他们去给徐氏和杨氏。 至于张小山——没有多余的,张司九觉得男人大概也不爱吃糖,就干脆的把他忽略了。 不过,虽然饴糖味道并不算好,甚至回味稍微还有点发酸,里头还有杂质,但在糖块入口那一瞬间,张司九仍然由衷的感觉到了幸福—— 甜滋滋的味道,从嘴巴里,好像一直通到了心里去。 招银更是从糖块入嘴就一个劲咧着嘴傻笑,脚丫子也是一个劲儿晃荡。 两人排排坐在小沟边,脚丫子泡在流水里,嘴里甜滋滋的,别提有多爽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那个快乐的样子,也忍不住的跟着晃荡起了腿儿。 冰冰凉凉的水流冲击着脚丫子每一处,轻轻一晃,就能带起一簇水花。 这些水潺潺流向远处,仿佛将人心里的烦躁郁闷和疲惫都带走了。 招银看着张司九,眼里全是羡慕:“九娘,你二婶可真好啊。你也真的好厉害啊。你跟你爹一样厉害。这么小,就能赚钱了。” 张司九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亲爹,听见这话,心里一动,就怂恿招银:“你跟我说说我爹呗。” 于是招银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明明就是个农村少年不甘穷困,想办法挣钱做小买卖的平凡故事,但张司九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真好啊,这样认认真真的,努力生活的信念,可真好啊。 听到了最后,张司九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爹真的挺厉害,他是我的榜样。” 招银却有些丧气:“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爹娘也……” 想到自家偏心的娘,几乎不管她的爹,招银心里更羡慕了:“九娘,我要是也是你家的孩子就好了。” 张司九忍不住笑出了声:“招银,有的时候,别人好与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遇到好的当然很好,可总不能遇到不好的,就不过日子了吧?咱们自己多多努力,卖力气挣钱,将来也能过得好。” 招银表示有被安慰道,而且还被打了鸡血:“对!你这个话,说得太好了!我一定多多努力!” “好,多多努力。”张司九用肩膀撞了一下招银的肩膀。 招银笑成了一个喇叭花。 小松小柏也跑了出来,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大姐,娘和奶奶都说,糖很甜很好吃!咱们以后还要挣钱买!” 张司九点点头:“好,等挣了钱,咱们再买!” 不过下次,她有钱了,想先买个牙刷,免得吃糖蛀牙了。 因为用树枝,味道真的是太不美好了。 第48章 积少成多 渡口正式动工祭神那天,张司九当然是起了个大早。 天都还不见亮。 她起这么早,完全是为了烧水熬汤。 淡竹叶水熬得最快,水开后下锅煮个大概五分钟,就可以将淡竹叶全部捞出来,再将冰糖放入融化。 因为只有这个时间,刚好能够煮出淡竹叶的味道,又不至于煮过头变得难闻和变味。 至于冰糖块,张司九分了三次添加。 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生怕多浪费了一点糖——没办法,这个糖,就是这么贵。 好在也不用弄到很甜,只需要有一点点淡淡的甜味回甘就可以。 混合淡竹叶的清新香味,这一大锅的饮料,还是有那么点清爽美味的意思。 茅根水也是相同的办法,不过煮的时间是稍微要长一些的。 最后,还有一桶金银花茶。 至于绿豆汤——张司九就托付给了徐氏。毕竟这个熬的时间太久了,根本等不及。 但绿豆汤熬完了,会有点绿豆沙,这个更适合下午饿了时候喝上一碗,最后碗底再来点绿豆沙,甜津津,沙沙的,又解渴又能稍微填下肚子。 所以,可以等到下午再送来。 好消息是,那一斤冰糖,在张司九严格控制下,最后居然还没用完。 张司九爱惜的收起来,都不太舍得敲下一块给小松小柏尝尝。 想想上辈子小时候吃冰糖的日子,张司九心中直呼太奢靡:那时候,冰糖都不是抿着吃的!而是嚼着吃!嘎嘣嘎嘣的,一颗又一颗,根本不心疼! 她暗暗在心头许愿:但愿有一天,自己也能实现冰糖自由,再体会一次上辈子的嚼冰糖童年! 没有嚼过冰糖的童年,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童年。 怀揣着这种感叹,张司九摆上碗筷,从酸菜坛子里捞出泡得酸酸的豇豆与嫩姜,操起菜刀,豇豆切一节手指那么长的条,嫩姜切成薄薄的片,然后将煮好的两个鸡蛋,一个埋进张小山碗里,另一个切成两半,小松一多半,小柏一一小半,这才叫大家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因为张小山要出门干活,所以格外早。 酸豇豆又酸又脆,简直是开胃神器,而且还十分下饭。 至于嫩姜片,那是酸辣味的,也是开胃下饭。 而且夏日多吃点姜,对身体也好。 张小山吃到鸡蛋,微微一愣,随后就要给徐氏:“咋还煮蛋了?” 现在家里没钱,蛋都该留起来卖钱。 徐氏笑盈盈的:“这是九娘疼人呢。她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说你干的力气活,早上都给你煮个鸡蛋。又说小松小柏还小,也应该吃点蛋。这不,就煮了两个,你吃一个,小松小柏吃一个。” 她将张小山的筷子按住,强势道:“你就吃吧,九娘说得对。你是干力气活,再不吃点好的,身体垮了可不行。” 小松小柏还挺惦记张司九:“那大姐呢?娘和奶奶呢?” 张司九为了防止谦让的事情发生,一句话将两人堵回去:“等你们把小鸭子养大了,我们就能吃了。” 小松当即攥着拳头保证:“我一会就去放鸭子!” 鸭子养了这么几天,已经稍微大了一点了,小松已经开始训练鸭子们听话。 不得不说,农村的孩子,好像天生就学会了这些本领,一根细竹竿上绑个破布条,嘴里“来来来”这么喊着,真是有几分效果。 张司九点点头,一点不打击孩子:“那你加油。我们就能早点吃上蛋了。还能腌咸鸭蛋,配粥也好吃!” 小松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小柏也拼命点头。 徐氏看着两儿子被使唤,心里倒是很美:早知道就早点买了!也省得担心他们玩水出事! 吃过饭,张司九和张小山就出门了。 因为有三桶,所以徐氏也跟着去一趟,张小山挑着一对,她挑着剩下那只,和一桶清水。 张司九则是用篮子提着一摞碗。 碗也不多,就十个。 主要是多了也没有了。 招银没有张司九这么早,她还要去割草——而且还得割双份。 张司九可舍不得将这一摊子事儿全给徐氏留着,怕累坏了徐氏。所以,干脆就让招银去。 反正一大早的,估计买饮料的也不会多。她自己忙得过来。 至于分账这个事情,张司九也早就和招银算清楚了,抛开买糖的成本,柴火成本后,剩下的利润,分四分之一给招银,剩下的是整个张家的。 毕竟张家出的人力不少,徐氏和张小山每日还要将饮料送去,而且张小山每天还要打井水。 招银对这个事情没意见,她觉得每天能挣两个钱,她就心满意足。 这样一个钱买糖块吃,一个钱攒着。多好哇! 张司九更贪心一点,她希望能多挣点钱。至少猪圈钱能出来点。 她想过了,到时候不够的话,她可以给杨元鼎打个借条,然后再慢慢还。 猪圈和厕所肯定是必须修的。 不然上厕所都不安心——踩在那个木板上,木板虽然结实,但也会晃动,还有缝隙,颤颤巍巍那种感觉,总让人有一种要摔进粪坑的感觉。 而且稍微时间长一点,张司九就感觉自己被腌入味了。 改善生活,必须从厕所开始! 这是张医生的雄心壮志。 主要是张医生作为医生,深深地明白,注意生活卫生,是多么重要的防病手段! 张司九他们到了渡口边上的时候,渡口那儿人还不多,张司九麻溜的占据了一棵大柳树底下风水宝地,将东西摆开来。 这里比渡口位置高,放眼望去,还能看见整个河面。 渡口分成两个部分,河对面和这边,两边都要修出可以停船,上下船的地方,还要搭个长的草棚子,这样刮风下雨的,来往路人也能有个休息的地方,就是撑船人也可以在那儿歇着。 说起来不算大工程,但要赶时间,又是两边同时动工,所以听张小山说,加上监工的人,一共四十多号人干活呢。还有一条船,帮着来回传话,递东西。 张司九刚摆好东西没多久,陆陆续续的,渡口这边人就多了。 第49章 赞誉有加 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了老乡杨元鼎。 他们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上面下来好些个人。 张司九数了数人头,觉得应该是杨元鼎他们一家人。 整整齐齐的五个。还有位女子。 杨元鼎下车后,就开始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人。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欢欣无比的朝着柳树这边热情挥手,还大声喊:“司九!!!” 他这样反应,惹得不少人齐刷刷看过来。 张司九差点社恐发作。 面对如此热情,张司九也不好意思装死,只好举起手来,无奈的摇了摇,算作是回应。 杨元鼎看见这个回应,立刻笑容又灿烂三分。他扭头跟自家娘亲周氏请示:“娘,我去跟司九说两句话!” 周氏也瞧见大柳树底下那些木桶和张司九了,于是干脆拉着自家小儿子的手:“离祭神还早,我也去看看。” 她每天在家里,听杨元鼎念叨这个“司九”,已经快要耳朵起老茧了。 好奇心也是与日俱增。 这会儿人就在眼前,可不是就想立刻来看一眼? 杨元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还是叮嘱自家娘亲道:“行是行,不过您可别问太多,到时候万一司九不好意思了——” 周氏笑了笑:“这话说得,倒像是我不知礼数似的。” 不过小儿子这么维护人家小娘子,周氏也觉得怪新奇的:以前在东京,也没见他对几个小表妹这样好过! 于是,在杨元鼎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周氏的好奇心再次上了一个高度。 杨元鼎快快乐乐的拽着周氏,直奔大柳树下。 要不是考虑周氏,他恨不得飞奔起来。 少年人,就是这么精力旺盛! 而周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驴给拽着,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速度——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杨元鼎一路快走过来。 然后肉眼可见的发现那位本来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美妇人,不仅失去了优雅和缓慢,还硬生生的变成了溜哈士奇的统一造型—— 张司九忽然怪同情对方。 最终,张司九还是往前走了一小段,算是迎了一下他们。 那位美妇人,已经有些隐隐的喘气了。 两人后头跟着的小丫鬟,倒是还好。不过也有些喘。 只有杨元鼎神色如常,一脸亢奋:“司九,你弄出了什么饮料?这两天我忙着画图,也没过来,你快给我来一碗,我尝尝!” 他是半点不客气。 张司九也自然而然的应一声,下意识转头就去拿碗给他舀饮料。 周氏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焦黄,比自己儿子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小娘子,彻底惊住了:这就是司九?!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是的,以周氏一眼看来,就知道张司九家境很糟糕,而且身子不好。 但对方行动自然,一点怯懦畏缩都没有,落落大方的样子,又不像是家境不好的穷苦人家。 一个愣神,张司九已经用小葫芦瓢舀了一碗淡竹叶糖水递给杨元鼎:“这个败心火的,夏天喝最好。给这位大娘子喝。” 然后又舀了茅根糖水给杨元鼎:“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在溪水边上挖的新鲜茅根,下次带你挖,可以直接嚼着吃。” 最后,就连小丫鬟,张司九也给了半碗。 反正看那样子,也没有心疼的神色。 但周氏知道,这些水恐怕都是卖的。 杨元鼎喝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甜,带着一股甘爽的草木味道,加上凉了一早上,这会儿早就没有热气,顿时让他神清气爽。 他痛快赞叹:“好喝!” 张司九都不指望他能提出什么改进意见了—— 杨元鼎三口两口灌了一碗水,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亲娘:“这是我娘,姓周,司九你叫一声周伯母就行。” 张司九一句“周夫人”卡在了嘴里。 她迟疑的看向周氏:这不好吧?太亲近了吧? 周氏却已经微笑道:“甚好。九娘叫我一声周伯母就好。” 于是张司九就喊了一声:“周伯母。” 周氏应一声,随后举了举手里的碗,浅笑道:“这是什么饮子?味道清冽甘甜,又不过分甜,很是解渴。” “是淡竹叶饮。”张司九解释道:“能败心火,通淋利尿,夏天喝也有点好处。” 嗯,淡竹叶汤还可以治疗肺热造成的咳嗽。有一定辅助疗效。 这个以前张司九给病人开过。 所以很熟悉。 周氏有些惊讶:“九娘竟懂这么多。” 本来之前听杨元鼎说,她还觉得是小儿子有点夸大其词,但现在一听,倒像是真的懂。 张司九谦逊道:“我想当大夫,所以就多了解了一下。其实并不多,恰好是我认识。” 杨元鼎听着张司九谦虚,头皮有点麻:大佬你不必谦虚。其实我看你懂挺多的。 周氏已经和张司九聊起来:“我看你这些是打算今日卖的?一碗卖多少钱?” 张司九早就定好价格:“一碗一个钱。不过,这几碗,是我请三郎和伯母喝的。” 周氏说给钱的话,顿时不好出口了,只更加觉得张司九懂事和落落大方—— 杨元鼎倒是没觉得自己喝两碗有什么的——自己和张司九是什么交情?那是过命的交情! 不过,他还是想替张司九拉点生意的。 当即他笑呵呵道:“娘,司九请咱们喝,咱们喝了就喝了。不过,爹和大哥二哥还没喝呢。天这么热——您不给他们买一碗?” 他更怂恿道:“我爹最近火气大,这个淡竹叶饮,他该多喝两碗!” 杨元鼎暗戳戳的想:免得再骂我! 周氏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小儿子的心思?当即一笑:“那行,我买几碗,你和秋英给他们送过去。” 秋英是小丫鬟的名字。 张司九本来还要推辞,结果杨元鼎就拦住了她:“司九你可别说送了。我喝了就喝了,你要是再送,我可以后不敢喝你的了!” 于是张司九只好作罢,不跟杨元鼎来回推辞。 就这样,张司机没等到太阳彻底升上来,就已经开了张。而且一开张,就是九碗,不仅杨家人都有,就是衙门里跟着来的人和身边的小厮也有。 第50章 心安理得 一个钱一碗的饮料,实在是不算贵,虽然这个开张有熟人照顾的意思,但是张司九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就收了钱。 这样的坦然,引来周氏忍不住又看一眼。 张司九回了个得体的微笑。 周氏和杨元鼎还要去和杨县令一行人会和,所以就没有多留,喝完了水,就走了。 张司九要看摊子,所以连杨元鼎邀请她观看祭神仪式都谢绝了。 其实在大柳树底下,张司九也能远远地看见那边情况,而且没有近视的眼睛,看得是一清二楚。 祭神仪式倒是引来了附近的人都来观看。 甚至好多县城里的人都来看热闹:毕竟一个小县城,鲜少有大事情发生,所以这样的热闹,也不多见。闲着也是闲着,来看一眼,茶余饭后就能跟朋友一起吹好久的牛。 所以,今日渡口这里,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 张司九看在眼里,懊悔在心里: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啊!此时应该再卖点小零嘴什么的,那些带孩子的人,可是消费主力! 只不过,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很快就抛在脑后。 祭神仪式其实也不算复杂,最主要的是由杨县令亲自念写好的祷词,然后焚香磕头,祭拜天地,河神。 不仅是准备了猪头,全鸡,还全鸭,还另外准备了一只鲜活的大公鸡,当场割断脖子,扔进河水里给河神当祭品。 然后一群人看着那只还没死透的鸡在河水里挣扎半晌,最后扑腾着沉下去。 表情还格外的庄严肃穆。 甚至不少年迈的老人,更是跪下去,嘴里念念有词。 张司九看着,觉得新奇,也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一瞬间,张司九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到底来到了一个怎么样的社会环境下。 她抿着唇角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而与张司九反应差不多的,则是杨元鼎。 杨元鼎盯着那只鸡沉下去的地方,面上露出了一丝丝的茫然。 不过,其他人都关注着祭神仪式,所以只有杨元璋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弟弟的异样。 杨元璋轻轻用手盖住了杨元鼎的眼睛,不让他再看河面,更沉静而温和道:“别看,别想,静下心,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和爹娘都在。” 一下子失去视野,杨元鼎还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反应不太过来。 不过听见杨元璋这一句话之后,他原本有些茫然的心里,慢慢的被那一点暖意给滋润,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 知道杨元璋大概是误会了,杨元鼎也没解释,只是低下头,闷声道:“我想去找司九。” 刚才那一幕,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他思绪良多,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 而世界上,显然没有比张司九更合适的人了。 杨元璋应一声,随后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就将杨元鼎带去大柳树底下。 杨元鼎不想杨元璋在,就推了推他:“大哥不用跟来。我已经缓过来了。喝口水,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于是杨元璋看了杨元鼎两秒,就点点头,果然停住了脚步。 杨元鼎不敢和杨元璋对视,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张司九身边去。 杨元璋也没站在原地等着,只站了大概三四秒钟,他就转身回到了周氏和杨县令身边。 杨元鼎这个事情,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看似翻腾了一下,其实并不起眼,压根就没几个人留意到。 不过,杨元鼎忽然过来,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张司九一下就猜到了是为什么。 她舀了一碗水给杨元鼎,慢悠悠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而且,你爹娘和哥哥都疼你,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杨元鼎本来还要说的千言万语,登时就噎住了:……唔,憋得难受。 张司九看着他那样,反而被逗笑了,“用不着想那么多。旁人如何想,如何做,从来也与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用考虑,自己想怎么做就行。” 不管哪一个时代,也不是人人都一样的,不是吗? 杨元鼎挠了挠头,感觉快憋炸了。但好像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这会儿说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显得矫情了。 最终,他只憋出一句:“想想多少有点后怕。而且这里的人和环境,真的……差距太大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 张司九静静的看着杨元鼎,只问了三个问题:“那你还能回去吗?如果回不去,你难道就要去死吗?还是随随便便混吃等死?” 杨元鼎瞬间哽住:“那肯定是不能去死的。混吃等死那也是不行的——” 他心有戚戚焉:“也许你不信,我好歹也是个学霸的。我曾经励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换了哪里都一样。”张司九言简意赅:“我换一个地方,依旧可以治病救人。你换一个地方,依旧可以干一番大事业。” 杨元鼎惊住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找错了对象倾诉:“难道你就没有我这种感觉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茫然和不习惯吗?” 张司九对上杨元鼎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声:“如果要思考人生,这边建议你每顿饭换成粗粮稀饭,别吃任何肉和油水试试。” 但凡有这种闲心思考人生,琢磨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东西,就纯粹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除了真正的抑郁症之外,大多数人所谓的抑郁,完全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以至于生出许多闲心来。 人闲生事非,心闲生余事。 忙起来,很多问题其实都能解决。 这是张医生给出的诚恳建议。 杨元鼎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他垂头丧气的看着张司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张司九面无表情:“除非我们的财富可以相通,否则我们的悲欢绝不可能相通。” 杨元鼎:……竟然无话可反驳? 他一口气喝干水,放下碗,撸起袖子:“算了,我还是帮你干活吧。你说得对,找点事情做,就没功夫想那些了。反正也回不去,想也没用。”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一种认命的悲壮感。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这孩子之前怕不是还当这是玩,根本没从心底里接受呢? 第51章 汤圆 杨元鼎说帮忙卖饮料,还真是卖力气。 他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吆喝。 而且声音非常亢奋和洪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喝的饮子——勒~” 那声音,还一波三折的,格外引人注目。 张司九这一瞬间忍不住侧目看住了他,脑子里闪过整整齐齐的弹幕:牛逼! 这可是真正的牛逼。 她敢打赌,换个老货郎来,都没杨元鼎喊得好。 这是多么有激情,又充满了力量和干劲的声音! 她有点钦佩。 因为毕竟她就喊不出来。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杨元鼎这么一喊,还真喊来了好几个人过来问价格。 张司九连忙推销起来。 一个钱一碗水,还是糖水,的确算是便宜,因此好几个人都买了。 那一口下去,淡淡的甘甜味,加上原料特有的味道,瞬间就征服了他们。 毕竟这么热的天,看了这半天热闹,加上亢奋,那真叫一个口干舌燥。 这一碗糖水,那是真的清润爽口! 甚至还有人续杯的。 张司九瞬间忙碌起来。 可惜就十个碗,用完了还要刷,大大的降低了销售速度。 最后,杨元鼎看不过去,卷起袖子来就把洗碗的活儿揽过去。 虽然条件有限,就是在水桶里泡一泡,搓一搓,但他也干得挺认真。 就连腮帮子上的肉,都是紧绷绷的。 张司九趁着间歇多看了好几眼: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事实证明,认真的小男孩也挺萌。 萌得想掐他脸蛋那种。 当杨氏兄弟找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小三正洗碗洗得起劲。而且时不时地还熟练地喊上一嗓子,以此来招揽顾客。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都在对方面上看到了一种玄幻的表情。 张司九地理位置好,一眼就看到了杨氏兄弟那表情。 然后,她略略有点儿尴尬。 这种尴尬,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于是她伸出脚。悄悄撞了一下杨元鼎的小腿——想想是有点不合适,这可是县令家的小郎君!那是洗碗和吆喝的童工吗? 被张司九提醒的杨元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自家两个哥哥。 他甚至还举起沾着水的手,挥舞了一下:“大哥二哥,快来啊!可好玩呢!” 杨元鼎的热情,比头上的骄阳还要灿烂。 张司九看着杨氏兄弟那表情,感觉他们已经当场社死,并且怀疑人生。 杨元璋恍惚的问自家二弟:“那是三郎吗?” 杨元峰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是的。” 然后两人齐刷刷捂住了脸:脸都要丢尽了啊! 张司九更加同情他们了。 然而杨元鼎却热情不减:“大哥,你来试试!你不是最近写文章没思路吗?没准来体验下生活,就有灵感了呢!”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也捂住了脸:这就真的很会忽悠了。 关键是杨元璋竟然还真有点被说服了一二分的样子。 杨元鼎又招呼另一个哥哥:“二哥,你也来试试,可以练呼吸呢!” 不得不说,他精准的把控了两人的心动点。 甚至,杨元鼎还亲自去拉了人,拖过来,手把手的教。 最后,两个不大的少年郎都上当了。 杨元璋涨红着脸,憋出了人生第一声叫卖。 只是声音有点小,放不开。 但好歹也是踏出了第一步。 而杨元璋不愧是习武的人,当即居然马步一扎,气沉丹田,就那么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出了声音:“走过!!!可咳咳咳……” 他自己把自己吓得呛住了。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听闻世上有神功曰狮子吼,我想二哥这个,和那个有的一拼!” 张司九听得整个嘴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抽。 杨元鼎却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眼睛闪闪发亮:“二哥真厉害。” 杨元峰的脸蛋,肉眼可见的跟自家大哥一样红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很快两个少年郎就玩得不亦乐乎了。 张司九总结了一下,觉得应该还是没长大的缘故——男孩子嘛,总是长大得慢一点。 杨元鼎悄咪咪的撞了张司九一肘子,笑容满面的压低声音:“你看,这不是就有劳动力了么?多合适!我就觉得大哥二哥太古板了。缺乏朝气。” 张司九纠正他:“人家那叫老成。” 而且她看一眼杨元鼎,总觉得,眼前这个怕是个黑芝麻汤圆属性的呢? 这是坑哥吧!是吧是吧! 不过她没问,因为问了杨元鼎肯定也不会承认。 反正,杨县令和周氏找过来的时候,杨氏兄弟两人俨然已经成了熟练工。 他们一人吆喝一声,还麻溜的打水。 杨元鼎负责洗碗,时不时指点两人换一换广告内容。 包括但是不限于:“一文钱一碗饮子~不甜不要钱勒~” “天上的琼浆,地上的饮子,喝一口快活似神仙了喂!” 张司九则负责收钱。 看上去合作分明,分工明确。 可把杨县令给惊住了,就连宝贝胡须都揪掉了一根,激动地攥住了周氏:“那是大郎和二郎?” 周氏还怕看不清楚,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确定没有错之后,才恍恍惚惚的点头:“好像是。” 两人站在原地,齐刷刷的沉默了。 杨元鼎这个时候又一次的眼尖了。他再度热情地挥舞起了小手。 张司九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好家伙,不会吧?难道我今天就要出名? 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医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杨县令和周氏恍恍惚惚的走过来,周氏捂着胸口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都觉得,这不是自己那玉树临风的老大老二了。 杨氏兄弟醒过神来,从那种上头的快乐当中清醒,当时就涨红了脸。 杨元鼎非常之自然地接了句:“大哥和二哥在体验生活呢。爹是父母官,大哥和二哥也想体验民间疾苦!” 杨县令看向杨氏兄弟。 杨氏兄弟连连点头,一致在心头认为:嗯,这个理由不错,三郎还算聪明! 然后杨元鼎一扯张司九:“爹,你看,司九年纪小小,就出来讨生活了。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安于享乐吗!” 张司九目瞪口呆侧头看过去,只看见了那一脸的正气浩然。 第52章 救命 不只是杨县令和周氏,就是杨氏兄弟脸上,也齐刷刷的露出了一种欣慰表情来。 张司九风中凌乱了:老乡你其实是中戏出来的吧?这演技,可以直接冲击奥斯卡了。 杨元鼎此时腼腆一笑,深藏功与名:“大哥和二哥最卖力,我都佩服。” 张司九:……就很厉害。 杨县令捋了捋胡子,虽然觉得有失体统,但孩子们一片心是好的,于是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还点点头夸赞道:“不错不错。” 周氏也微笑着,用眼神继续夸赞。 杨氏兄弟脸上通红:他们是打死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为了体验什么,而是单纯的觉得好玩。 杨县令又把目光看到了张司九身上:“你就是张司九?” 张司九上前去行礼:“是。” “不错不错。”杨县令满面慈祥:“小小年纪,却懂得自力更生,替家里谋生计,聪明,也能吃苦。是个好样的。” 张司九尴尬了一瞬,才不好意思地道谢。毕竟有点当不起。 杨元鼎却似乎是嫌不够,竟然开口道:“爹你不知道。司九可能干了。这些饮子都是她做的!” 他那骄傲的样子,仿佛那不是张司九的成就,而是他自己的成就。 张司九有点想捂住脸:社死当场。 杨县令也配合的夸赞一句:“味道不错,清甜甘爽,九娘的确能干。” 张司九礼貌微笑:“谢谢杨县令夸奖。”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元鼎:听我说,谢谢你! 杨元鼎正笑得灿烂呢,冷不丁感觉后面颈子上汗毛都倒立起来,差点没打个寒颤。 杨县令接下来竟然也不走,让周氏掏出钱来买饮子喝,然后就问张司九家中田亩几何,家里都有谁,都做什么,地里种什么庄稼,够不够吃之类的问题。 张司九整个人被问住了。 家里几块地,她知道是知道在哪里了,可还真不知道多少亩。 种什么庄稼,也有点一窍不通。 就在张司九卡住的时候,杨元鼎接了一句:“爹,司九虽然聪明,可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吧?你看给人都问住了。别吓坏司九!” 杨县令脸上的慈祥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他没忍住,杀气腾腾的看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立刻举目望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还搭了个凉棚,自顾自说道:“哎呀天这么热,可真容易中暑啊。不行我药再喝一碗!” 张司九再一次目瞪口呆。 嗯,燎虎毛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她倒是忽然想刚才杨氏三兄弟都白帮忙来着。于是她就将那枚铜板笑着还给周氏,道:“元鼎和二位兄长今日帮了这么多忙,我没给工钱,饮子还是请得起的。今日杨家所有人,喝饮子都免费!” 这样一算,杨县令嘴里喝的,那就成了沾光儿子们了。 杨元璋会心一笑,看向张司九的目光满意:嗯,品行不错,是个不爱占便宜的高洁之人! 杨元璋也深深一瞥:嗯,有点义气和仁气,是可以来往的对象! 杨元鼎端着碗一饮而尽,笑着怂恿大家:“那还等什么?快来喝啊!这可是咱们凭劳动所得呢!我喝着,可比之前还甜!” 张司九又一次想捂住脸:这推销手段,服了! 这一天,杨家人注定要灌一肚子水回家。 不过,就在他们喝了个肚皮滚圆的时候,河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就躁动起来,还有人惊呼尖叫。 杨县令皱眉,立刻差遣小童去看。 小童去了一打听,回来报信道:“是有个老妇人痰迷了!” 杨元鼎扭头就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已经放下了碗,抬脚准备走。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眼。 然后就默契的直奔那方向去了。 张司九是为了救人。 杨元鼎是为了看张司九救人。 两人都跑挺快。 杨元峰一看这个阵仗,生怕蠢货弟弟再被挤到河里去,连忙也跟上。 杨元璋本来也想跟,可看了一眼没了一个老板的水摊子,迈出去的脚步就缩回来了:这么大个摊子,还有生意要做呢!自己就帮个忙吧! 他背着手,满意的想:嗯,谦谦君子当如此! 叶知秋仗着身形瘦小,愣是从密密麻麻地人腿森林里挤了进去,很快到了病人身旁。 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痰太多,堵住了气管,造成的缺氧昏迷。 这个不好办。得想办法将痰给弄出来才行。 张司九很快就在心里选定了急救措施。 也就是这个时候,杨元鼎终于挤到了张司九的身边,气喘吁吁,一身狼狈,一看就知道不太顺利。 张司九估计自己力气不够,所以干脆现场拉了壮丁。 这个壮丁就是杨元鼎。 杨元鼎是个小胖墩,比同龄人还高一点,看起来就很有劲儿。 张司九指挥道:“你从背部抱住老人,一手握拳,另一手顶在握拳的手部位上,再猛地从腰后向上腹部发力,直接让上腹陷进去。用力点,别怕。不会死人。” 杨元鼎在这个关键时候,还真是靠得住,张司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让干嘛就干嘛,简直是指哪打哪的一把利器! 杨元鼎一声“嘿哈”,手上按照张司九说的办法猛地一用力—— 却没什么效果。 杨元鼎蒙了:怎么没效果? 张司九则是瞬间就想到了:会不会是痰太多太浓稠,所以没有用? 如果有吸痰器就好了。 她怨念看了一眼天空: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哪怕给我一个吸痰器也行啊! 结果没想到,一朵云迅速的飘了过来,然后挡住了张司九看的太阳。 张司九“切”了一声。贼老天。 贼精贼精。 不过她脑子里,还在飞快过滤着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办的有用指引。 很快张司九就想到了。 她对杨元鼎喝到:“再来!大力一点!” 杨元鼎再给患者来了一下。 张司九仍旧不满意:“再用力!你没吃早饭吗!” 杨元鼎惊恐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我还真是饿得腿脚发软!” 张司九彻底没有了脾气。 她只能现场画大饼:“你要是努力痰给挤出来,我就给你做烤鱼吃!” 一听吃的,杨元鼎顿时来劲了。 他松开手,“呸呸”两声,把两手各自吐一口唾沫,再一顿揉搓—— 第53章 巧了 还别说,光看杨元鼎那个架势,还真是要出大力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刚搓完了手,他二哥杨元峰就一把推开了他,并且直接从背后抱住了老人,模仿杨元鼎的方式,直接狠狠一撞—— 围观的人都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肚子上酸痛:那不得隔夜饭都给顶出来啊! 事实证明,杨元鼎没成功,还真不是因为痰特别多。 单纯的就是力气不够。 因为杨元峰这一下怼上去,成功的让老人一下子咳出了一块粘痰,并且跟个破风箱一样的再次呼吸起来。 就连紫绀的脸皮,都慢慢恢复成张红。 而且,显然这只是个开头,一阵咳嗽后,老人咳嗽出了不少痰液。 张司九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叮嘱:“快点送去医馆吧。” 没有任何医疗器械,没有任何药品,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能将人抢救回来,她还是很高兴。 张司九说完这话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抓住,好奇追问:“你怎么知道可以这么弄的?瞧着有点神奇。没想到竟然这么有用。”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张司九只能找了个借口:“我以前看人用过。就记得了。” “你那么大胆呢?万一不是一个病怎么办?这要是出了事儿,你就不怕啊?”可显然这个回答,却让人更加好奇了,那人拉着张司九,居然不肯松手了。 张司九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胳膊。 杨元鼎走过来,板着脸:“你问话就问话,怎么还拉着人不放呢!看人家年纪小,就欺负人啊?” 他这话有点不客气。 那人其实也真不是故意,就是单纯太好奇了。 所以,听见这话他有些讪讪的松开了手,不过仍然止不住的好奇,看着张司九不住地追问:“你真不怕啊?” 张司九反问他:“难道怕这些,就见死不救吗?” 别说不是医生,就算是普通人,多少也会有恻隐之心吧? 那是一条人命! 不过,对方好奇心显然十分旺盛,居然还有问题:“可就算想救,万一不对症,会害了人的。” 张司九想了想这个问题,才回答:“如果没有把握,我当然不敢。但我觉得,症状很相似,所以就试试。” “你多大了?”那人又冷不丁的问了句。 张司九不想回答了,她警惕的打量对方,见对方虽然一脸老实忠厚,而且还是个家境不错的中年男人,但她仍旧转身就跑了。 跑了两步还回头看一眼,确定人没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反正遇到这样问题多的人,张司九觉得,还是应该早点跑。 杨元峰也上下打量一眼还一脸遗憾的男人,拉着杨元鼎跟着去追张司九。 杨元鼎囧着脸,被拽得被迫跟上: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已经很大了。 张司九一口气回了大柳树下。 杨元璋一个人看顾生意,居然还是井井有条的。 张司九也囧了:就……怪不好意思的。 杨县令还关心着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张司九就告诉他:“已经缓过来,暂时应该没太大危险了。” 杨县令其实站在高处,把刚才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毕竟张司九挤进去后,还喊了一声让开点。所以,内圈就空出了一小片空地。 他当然知道自己两个儿子肯定没有救人的本事,这个变化肯定是来自于张司九。 杨县令和颜悦色问了一个跟刚才男人同样的问题:“九娘竟一点不怕?” 张司九咳嗽一声:“怕肯定是怕的,可不试试,以后想起来,得多后悔?” 良心上首先就过不去! 张司九曾经接触过一个病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长期良心受折磨。最后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说,就连身体也因此出现了问题。 所以,人这一辈子,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生活,其实就是最好的保健。 杨县令没想到张司九年纪不大,竟然说出这么浅显又深沉的道理来。 他忍不住赞叹:“这就是一颗赤子心啊!好,好,好!” 张司九:???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周氏拍了杨县令一下,提醒他:“别吓着九娘了。你不是还有事儿?” 她怕再这么继续下去,杨县令再说出什么话来,给人真吓住了。 杨元璋对张司九柔和道:“刚才九娘你不在,一共卖了十八碗,钱在这里,你看看。” 张司九一看,发现那十八个钱果然单独放的,并没有丢进钱罐子里。 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您不必如此的,能帮忙已经很让人感激。” 杨元璋笑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这是君子应当做的事情! 他背着手走到杨县令身后,深藏功与名。 杨元鼎和杨元峰也回来了。 杨元峰看起来也是一派高人样子——但其实他有点微微亢奋。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救了人! 但他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出来,毕竟侠之大者,不为名不为利! 所以杨元峰也站到了杨县令身边去,努力若无其事。 只有杨元鼎还陷在自我怀疑中。 刚才的情况,真的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弱鸡!弱鸡中的弱鸡! 曾经的学霸也是注重健身的!他一直是想做肌肉男的! 而这件事情,真的深深地打击到了他。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和杨元峰提了:“二哥,明天我开始和你一起晨练!” 以杨县令为首的一大家子齐刷刷的跌落了下巴:啊?这还是以前那个怕疼怕吃苦的三郎吗? 就连张司九也是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杨元鼎。 不过,她大概猜到了缘故。 毕竟,两边一比较,差距就蛮大的。 张司九鼓励的看了杨元鼎一眼,“加油。” 没准将来真的能练出八块腹肌呢? 杨元鼎雄心万丈:“我一定能坚持下来!” 杨县令看了看自家三儿子,又看了看张司九,忽然若有所思。 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笑呵呵走了。 杨元鼎挥手跟张司九道别,脑子里盘算的全部是怎么去弄一套合适的晨练装备——有道是,好的装备,就能成功一大半! 第54章 赚了多少 张司九的饮子,卖到了中午就没了。 下午的,是张司九回家现熬的。 招银过来时候,正好赶上了一起收拾空桶和空碗。 当抱起那个装满了铜钱的小陶罐子时,招银只觉得怀里一沉,差点没抱住。最后,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抱住了那个钱罐子。没让它跌落下去。 招银脸皮都涨红了,但仍旧忍不住的瞪大眼睛问了句:“这里头,都是钱?” 张司九就喜欢看招银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因为,她也真的好快乐啊! 刚才她也抱了一下,沉得很! 这些,可都是钱啊! 张司九忽然就体会到了那种快乐。 那种小孩子存钱罐慢慢装满后的快乐! 虽然知道里头的钱其实也没多少,但是一想到这都是钱,就好快乐!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着点点头:“没错,都是咱们赚的钱!” 招银紧紧地抱着钱罐子,咧嘴傻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张司九催促她,说现在去熬新的,下午还能再挣点,招银才恋恋不舍的把钱罐子放进空桶里。 招银把空桶重叠在一起,然后用扁担穿过空桶的提梁,跟张司九一起扛着扁担往回走。 因为都是空桶,所以沉的也只是钱罐子和那十个碗。木桶本身的重量倒是不太沉。 两人扛着,一点也不觉得累。 而且一想到挣了钱,两人都觉得脚底下跟生了风一样,有使不完的劲儿。 回了张家,张司九将招银带进了自己屋子,然后就将钱罐子捧出来,“哗啦”一声将钱全部倒到了地上! 那清脆的声音,招银听得快激动死了:“这声音真好听!” 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挺好听的。” 主要那都是钱啊! 倒在地上的钱,是足足的一小堆。 看起来就很壮观的样子。 招银甚至不能从一数到一百。她只能十个十个的数。 她就这么一个一个数着,十个叠在一起,每一个都数得特别认真,特别细致,也特别的郑重。 是的,郑重。 张司九甚至都觉得,这个时候拦着或是打扰了招银,那么一定会让招银幸福指数大跌。 所以最后,她也干脆采用招银的办法,也跟着数。 等到小钱堆最后一枚钱都被拿起来时,地上多了好多个的小叠。 招银再一次紧张而肃穆的把十个小叠拢在一起。 最后,地上多了两个拢起来的钱叠。 还剩下三个小叠,并四个钱。 一共是二百三十四个钱。 招银的惊呼了一声,而后她又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用气音问张司九:“这都是卖水的钱?” “不是水,而是饮子。”张司九纠正一遍:怎么能说是水呢? 招银捂着嘴巴,眼睛里都是光,还拼命点头:“饮子,对,饮子!” 张司九点点头:“都是卖出来的钱。去掉成本八十文,赚了一共有一百五十四个钱。” 招银眼睛瞪圆了。她捂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张司九在她快乐的吭哧吭哧笑声中给出最终结果:“按照咱们约定好的,是要给你分三十八个半钱。干脆给你三十九个钱。” 她笑着看招银,鼓励到:“你自己从里头数三十九个钱出来。剩下的就是我的。” 招银激动得不行:“我真拿了?” 张司九点头。 招银却又重复一遍:“我真的拿了哦!~” 张司九叹息:“快拿吧。后头咱们还要熬呢。不过估计用不了多少,就熬一桶就行。” 下午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来看热闹。 只有一些工匠。 所以,肯定不会再有多少入账。 但没卖出去一碗,其实都是赚的。 而且是尽赚! 因为成本直接用上午的营业额扣掉了! 招银小心翼翼的拿走了三十九个钱。 她把钱从地上捧起来,按在了自己胸口上,先是忍不住的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张司九愣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也不安慰招银,只自己把钱收拾起来。这些钱,不能让杨氏知道,不然杨氏肯定不让她再折腾生意。更不会让她留下这个钱。 招银抽抽噎噎的哭着,也不知是伤心更多,还是高兴才多。 最后,她小心翼翼把钱用帕子包裹起来,贴身小心放起来,才抹了抹眼泪,低声跟张司九说道:“过年时候,我娘扯布,就多扯五十文的布,就能添上那些给我弟弟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做一件新衣。” “我娘嫌贵,没买。最后给了我一件她的旧衣裳当新衣穿。”招银刚抹去的眼泪,迅速又冒出来,最后“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招银却笑呵呵的说:“再多攒一攒,我就能自己扯布做一件。” 张司九张了张口,那句“你做出来,你娘就知道你私自藏钱,肯定打你”始终都没说出来。 让招银多高兴会儿吧。 招银却来问张司九:“你呢?你挣了那么多钱,想干什么?” 张司九沉默片刻,才尴尬回答:“挖茅坑。修猪圈。” 招银和张司九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敌不过张司九一脸的正经。 但是招银很不理解这件事情:“可是你家不是有了?为啥还要修新的?” 张司九无奈轻叹:“因为我想要更好的。” “那你为啥不修房子呢?”招银仰头,看着张司九屋子那稻草顶子,问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忽然感觉肩膀就又沉重了一点,她无奈的塌了肩膀,木然道:“将来肯定修的。” 只是说完这话,她忽然也有点想哭。 这改善生活的道路,真的是好难,好遥远!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招银一点不怀疑张司九的能力,她很亢奋的建议:“到时候你买几片那种贝壳瓦!我听人说过,有了这个,就算是阴天,屋里都亮堂堂的!” 张司九这次真的沉默了:贝壳瓦?是故宫那个,一片就价值连城的,贝壳磨薄了的透光瓦片吗?招银你觉得我买得起吗? 招银还在憧憬和想象:“修青砖和瓦片的屋!能用一百年呢!灰也少!” 张司九麻木问她:“要不地上再铺上石砖?这样进屋就特别干净。” 第55章 梦幻屋 招银的眼睛里,肉眼可见的亮了好几分,声音听起来异常亢奋:“对对对!有钱的话,这个可以弄一弄!” 张司九干脆再给她拓宽一下思路:“听说北方有那种地龙,一烧热,整个屋里都暖和极了!也可以弄一个!这样冬天坐在屋里暖和得只穿夏天衣裳,看着外头的雪,多舒服!” 招银更激动了。 她一把抓住张司九的胳膊,异常憧憬:“那不是冬天都不用做棉衣了!也不用生冻疮了!” 张司九点点头,看着招银这个样子,忽然一下就心软下来,于是她揉了揉招银的脑袋:“咱们好好赚钱,一定能修出这么一个大房子。” 她愿意称之为梦幻屋。 不仅是招银疯狂心动,就是她想了想,也觉得很心动。 就真的听起来就好爽的样子啊! 只不过,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张司九把那一百多个钱收起来时候,就迅速地冷静了:这点钱,修猪圈都还差得远呢! 然后她老老实实的去厨房熬饮子。 让招银下午接着去挖原材料。 至于糖,她捉摸着下午也得抽空去买一趟。 绿豆汤徐氏已经熬好了。也放了一点糖,喝起来口感很不错。 张司九下午没熬别的饮子,只熬了一锅淡竹叶糖水。 熬糖水时候,杨氏进来了一趟,皱眉问张司九:“烧水干啥?这样废材火。” 一般这种天气要用热水,直接晒一盆就行,确实也不用熬水。 张司九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在熬糖水,所以只说了句:“二婶干活去了,那样热,等不及晒水了。” 杨氏这才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叹了一口气:“九娘,你跟你爹一样,心大。可有时候,心大不是什么好事。你爹要不是这次心太大,就不至于会……” 说到这里,杨氏就说不下去了。她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哽咽起来:“九娘,你得对你二婶好。当亲娘一样好。” 张司九沉默以对。只专心烧火。 她当然会对徐氏好,但不是讨好。 至于心大……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让自己身边人的生活更好一点,努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算什么心大? 但是这些道理没有必要和杨氏讲。 只是杨氏这样哭起来,竟然有点止不住。 张司九不得不开口:“您别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 杨氏的视力已经很差了。 张司九怀疑是老年白内障,但别人说是哭的。 当然,不管是什么,适当的哭一哭,对眼睛来说是好事,但是如果总是哭,对眼睛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爱护眼睛,还是要少哭。 杨氏“诶”了一声,干巴巴说了句:“九娘,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就是……就是……” 在杨氏煽情起来之前,张司九连忙开口阻拦:“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虽然不认同,但她知道,杨氏的确是出于“爱”来说这些话。 因为杨氏害怕天长日久后,徐氏渐渐被穷困磨得失去了那些同情,会对张司九与小南瓜不喜欢,会觉得她们是累赘。 这很现实。 但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有道理。 所以,张司九虽然不想听,但也不会故意呛。 好不容易劝走了杨氏,张司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比自己做一台手术还要累得多—— 徐氏回来后,张司九就将徐氏拉到了一边去,悄悄地讲自己赚了多少告诉了徐氏。 而徐氏的反应,竟然和招银差不多。 没办法,徐氏虽然挺支持张司九的,但其实也真没觉得能赚多少钱。 毕竟……张司九才八岁。算上虚岁,也才九岁而已。 九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赚钱吗? 之前卖点蘑菇木耳的,虽然的确是卖到了钱,但说实话,那也不算特殊手段,又有多奇异,毕竟大人们也这样干,孩子学一学,不奇怪。 那点钱,说多不多,虽然也不算少,但是徐氏觉得就当是孩子自己存点钱,当成私房。 可没想到,张司九竟然真的实现了钱滚钱。 那点钱全部投入进去,不到一天全部回了本不说,居然还赚了这么多!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张小山一天才八十文呢! 徐氏喃喃道:“咱们九娘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得过头了。 张司九怕徐氏觉得自己妖异,赶紧补充一句:“我听我爹说过,怎么做生意的。” 徐氏点点头,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解释。 只是她还是有点恍惚:“九娘,你这挣得太多了。” 说出去,怕是人都不信。她甚至都想得到,到时候跟张小山一说,张小山肯定得吓一跳,而且还会懊恼:毕竟他挣钱还不如一个孩子多! 张司九叹一口气,“可修猪圈的钱,还差得远呢。” 徐氏更惊讶了:“你真要挣钱修猪圈?” 她本来以为,张司九挣钱,是因为一天之内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心里没有底的缘故。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修猪圈。 张司九一脸认真:“不仅要修猪圈,将来还要修房子呢。大瓦房,带石砖地那种!” 徐氏本来还很缓不过来,这会儿听见这么一句“豪言壮语”,就一下子被逗笑了。 她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咱们九娘这么厉害,一定能做到!二婶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张司九:……我真的是认真的。 但表面,她还是配合了一下徐氏:“好。二婶等着吧。” 徐氏笑得更开怀了,只觉得自家这个小娘子,懂事又可爱。 张司九想了想,跟徐氏说:“二叔干活很辛苦的,他都不舍得喝糖水,只喝自己带去的竹筒水,晚上要不二婶给二叔煮条鱼吧。” 嗯,不仅张小山需要补充,她也需要。 毕竟,不想当黄毛丫头,她首先要保证自己摄入营养才行。 肉太贵,鱼也行啊! 毕竟都是蛋白质! 张司九还特地强调一句:“我赚钱了,我请客!” 徐氏捏了张司九的耳朵:“用你说?我早就定了一条大草鱼,一会儿下午就去拿!” 她自己的男人,她能不心疼么? 第56章 找上门来 张司九下午去摆摊时候,生意如同预料的一样,没了看热闹的人,所以买的人一下就减少了。 就连绿豆汤,都是张司九特地推销才卖出去第一碗。 光是汤,依旧是一个钱一碗。如果绿豆沙多,那就是两个钱,再多给添一次汤。 干体力活的,的确是下午就饿了。 一碗甜滋滋的绿豆沙,的确能解饿。 而且就多一个钱,可以吃一碗绿豆沙,还能喝一碗汤,想想就划算。 所以,买汤的人少,买绿豆沙的人反而多。 张司九卖完了绿豆沙后,趁着天还早,本来是打算去县城里再买点冰糖的——虽然还剩下一部分,但她怕不够。 而且这次她打算多买点,想着再讲讲价。 结果没想到,正要收摊的时候,来了个背箱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短打扮,脚底下一双草鞋,看着风尘仆仆的,脸也晒得黢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张口就要两碗水。 张司九看他也是真的渴,干脆就把剩下那点底子全部给他了:“就给一个钱就行,这是最后一点了。未必够两碗。” 当然,一碗肯定是有多。 中年男人明明渴得厉害,却没有一口气灌下去,反而小口小口喝着,动作还有点斯文和优雅。 张司九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人身上都是矛盾:看着穷困,可他背着的那个箱子,却是上好的皮箱子,就连背带都是上好的皮子。 而且,虽然有点乡下老农的架势,但是喝水的架势来看,分明又不是。 她的目光在那个皮箱子上多停留了片刻。 “小娘子不如猜一猜,我是做什么的。”对方却忽然笑呵呵开了口,这么一笑,还真是亲和力爆表,甚至有那么几份斯文儒雅的味道。 张司九收回目光,毫不犹豫:“赤脚大夫吧?” 对方一愣:“小娘子眼光倒是毒辣。” 张司九笑笑,指了指皮箱子:“我其实闻到了膏药味。” 对方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小娘子鼻子灵。” 张司九有点摸不清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搭话就是为了夸我? 中年男人已经喝完了水,慢慢悠悠又开了口:“其实我想跟小娘子打听一个事。” “您问。”张司九了然了。既然对方态度这么好,那她肯定是可以配合一下的。 “上午时候,这边有个老人,犯了痰症,可后来听说被人治好了。小娘子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方问得很是诚恳,显然很想知道细节。 张司九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要是说别人的事情,当然没问题。可说自己的事儿……嗯,多少有点儿奇怪? 不过,张司九还是大概讲了一下:“就是有人用土办法帮忙,让老人把痰咳出来了。” 至于怎么动作的,她想了想也讲了。对方是大夫,总会再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救人性命。 “听说施救者,是几个孩子,小娘子认识他们吗?”中年男人听得认认真真,还跟着张司九的描述自己动作了一下。不过,显然光知道这个还不够。他还想当面交流一下。 这下,张司九就奇了怪了:“您找他们干什么呢?”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这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我从未见过如此救人方法,就像寻到人,问问他们是在哪里见过,我好去拜访,看看能不能求学一二。”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张司九张了张口,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大夫,她很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就算是她,听见谁谁谁什么手术做得特别好,或是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手段,也肯定想去学一学的。 但是,她没法告诉对方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的啊! 所以张司九只能告诉对方:“那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太清楚。” 中年男人脸上的失望,那是肉眼可见的冒出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将碗递回来时候,再问了一句:“这是淡竹叶水吧?小娘子家里有人懂医?” 张司九淡定扯谎:“家里人不懂,是我曾经遇到个老人讨水喝,我就给他烧了开水。他觉得我是个好人,就跟我讲了一些常见的好用的药材。我就记得了。” 中年男人听得饶有兴趣:“是吗?那小娘子记性真不错。竟然都记得。” 张司九圆回去:“因为我也想当大夫。所以就拼命记住了。” 这个可不算扯谎。当年读书时候,那叫一个死记硬背,吃饭背,走路背,就连睡觉都会梦到背!那可不是拼命么?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张司九,似乎是更有兴趣了:“小娘子想当大夫?可一般没有女子当大夫的。” “既然不是绝对,那说明还是有。”张司九淡定的回一句。 “会很难。”中年男人实话实说:“一般女大夫,要么就是嫁过去夫家后跟着学的,要么就是在娘家时候学的。没有特地拜师去学的。如果去拜师,他们都不会收女徒弟。” 张司九当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这种事情,能这么轻易放弃吗?当然不能。 于是她用了一句俗语:“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说了,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学一学中医。就算真学不了,大不了她以后直接开创西医流派!专攻外科! 这句话让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动容。然后他戳破了张司九的谎言:“其实今日救人的人里,就有小娘子吧?” 张司九虽然被戳破谎言,但是丝毫不尴尬,淡定反问对方:“那您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了还问,那就是居心不良! 中年男人显然没预料到张司九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嘴巴还这么厉害。直接就把主动权给抢回去了,一时之间忍不住的发笑:“小娘子不用怕,我是早就知道了,特地试探的。但我的确没有恶意。主要是小娘子太好认了。” 张司九缓缓疑惑:???自己长得挺平凡吧? 中年男人很快解了她的疑惑:“旁人同我说,又矮又瘦,一头黄毛,还有些黑。我一看到小娘子,就对上了!” 张司九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了。 第57章 一笔生意 张司九的表情,逗笑了中年男人。 不过,张司九很快抹了一把脸,就恢复了淡定:头发黄那是因为营养不够!将来就能好的! 她看住中年男人,直接断绝他的希望:“那个老爷爷并没有久留,在村子里呆了两天后,就走啦。他说他在云游四海!” 中年男人脸上是难掩的失望,但是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觉得张司九在撒谎。 他轻叹了一声:“罢了,都是缘分。” 张司九却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她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缓缓开口:“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笔生意。” 拜师的确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交换呢?这不就妥了吗? 以物易物而已,难道还需要考虑什么女大夫不女大夫的吗? 张司九的提议,直接就打开了中年男人的思路。 他甚至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司九,仿佛在看一个小怪物。 毕竟,这种办法……被这么一个小孩子说出来,就怪惊悚的。 让人觉得,有点聪明过了头。 可是吧,看了看张司九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摊子,他又觉得好像是在情理之中——这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小娘子啊! 这个思路,一点毛病都没有! 张司九还在循循善诱:“老爷爷教了我不少东西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可以把这些全部教给你,但是作为报酬,你要教我学医。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教就行。” 她微笑道:“你想想,很划算的。我那是独家秘术,但是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 张司九甚至伸出手指头,把食指和大拇指掐在一起,表明那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 “你甚至都不用像教徒弟那样用心,就讲一遍就行。我能学成什么样子,全看我自己。”张司九再抛出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点:“但是我一定包教包会。你看,是不是很划算?” 中年男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疯狂的心动了。 心动到忍不住。 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那就是个不知道占便宜的傻子。 但是他好歹最后也忍住了:“小娘子看上去,的确是很想学医。但学医容易,做个好大夫却难。之所以收徒弟不容易,主要还算卡在了人品一关上。” 张司九:……居然这么正义的吗? 她面不改色:“你看我,难道像是坏人吗?” 中年男人迟疑了。 张司九:……你竟然迟疑了! 中年男人最后开口叹道:“你这个年纪,若是收你,顶多先做个小药童,从药典开始背起。等考验三年人品,才敢正式教你东西。” “不收徒弟也要这样吗?”张司九虽然觉得对方固执,但想想也觉得不是不能理解——这年头,收徒弟等于是收了个干儿子,要是一个人坏了名声,那这一门的人,都等于是坏了名声。 谨慎点,也是应该的。 中年男人解释道:“按理说是不用,但终归治病救人,只要有一丝丝的心术不正,就会出大问题——” “那我先教你,你等两三年,再教我。我先背药材。”张司九很干脆:“这样你总放心了吧?你既然背着药箱,那肯定也是附近的,时不时过来一趟,应该不难。” 不就是三年吗?她等得起。 毕竟现在她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 八岁,才刚读小学二年级呢!离考上医科大,至少还有十年! 现在缩短成三年,学个五年,已经节约了好几年! 张司九这么干脆,中年男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局促的走了两步,总觉得自己有点像欺负小孩子:“那你就不怕我骗了你?” 对方的这种态度,让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想翻白眼:我都不怕,你怎么比我还怕! 张司九面无表情回他:“如果坏人都像你这么优柔寡断,想东想西,怕是没有一个能成功。” 她顿了顿:“而且你想多了,你如果骗了我,我就去县城里贴你的大字报!把你的恶行全部写出来!到时候,你肯定比我亏!” 中年男人整个儿呆住了。 他想了想张司九说的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好可怕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有开医馆吗?如果我要去找你,该怎么找到你?”张司九见他没有别的问题了,就开始问问题。 中年男人缓了片刻才缓过来,不怎么自在的回答道:“我姓程名万里,今年三十有二,在县城有一家医馆,不过我不坐诊,是我一个师兄坐诊。我一般出诊,或是四处行走。不过也就仅限于是在这个县。不会走远。你要找我,就去医馆给我留个口信,我知道了,就过来找你。” “医馆叫什么?你师兄叫什么?”张司九点点头,问起了重点。 对于这种模式,程万里始终不能很好的适应,显得有点呆呆地,被牵着鼻子走:“医馆叫仁心堂,我师兄姓齐。” 张司九惊讶了一下:“齐大夫啊!那个胖胖的,看上去很富态的齐大夫?” 程万里也有点惊讶:“你知道我师兄?” “嗯。我问他要不要学徒,他拒绝了我。”张司九暗暗的想:等下次见面,估计对方得吓一跳!这不就很巧了吗! 都是缘分啊! 张司九略略有点跃跃欲试。 程万里也觉得很巧,然后也是真心实意感叹;“我师兄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张司九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气氛微妙的凝固了一下。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那认真老成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司九问他:“现在要我教你一下白天那个手法吗?” 程万里条件反射的点头:“要要要!” 于是张司九认认真真的教了一遍,讲细节和巧劲儿,甚至包括原理都讲仔细了,最后补充一句:“要是呛了水,或是异物卡住了喉咙,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程万里认真学着,只是心情越来越微妙:为什么,总感觉对方比自己还要冷静老练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吗?难道这就是那位老前辈看重并且愿意倾囊相授的缘故吗? 第58章 是暖男啊 张司九丝毫不知道程万里的想法。 她教完了,就问程万里:“我现在需要买书吗?该怎么辨认药材呢?” 程万里还在恍惚,听见这话,就说:“不用买书,明天我还来这里找你,带十种药材,到时候教你。等你背熟了,再教。” 张司九有些疑惑:“背书不会更快吗?”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轻叹一声:“背书是快,可毕竟不如实物更好辨认。而且……你买不起。” 这句“你买不起”,瞬间就如同离弦之箭,“biu”的一声扎进了张司九的心口。 她捂着心口,好半晌都不想说话。并且感觉肩膀上又从天而降一块板砖,把巨大的压力给到她。 钱钱钱,真的是好缺钱! 张司九从来没有哪一刻,明白了那句“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 真的太难了。 她想自闭。想静静。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垂下肩膀的样子,被逗笑了:“而且,你是不是也不认识字?” 张司九的肩膀垮得更厉害了。 她面无表情抹了一把脸:“我会努力的。” 程万里手有点痒,想揉一把张司九那一头黄毛。 不过,张司九可没有继续闲话的意思,她收拾完东西,对程万里道:“那明天见。我现在得回家了。” 她都看见徐氏了。 徐氏是特地来接她的。 程万里也就告辞离开。 张司九情绪不太高,徐氏瞧见了,还以为是下午生意不好,张司九就很低落呢。 于是徐氏挑着担子,宽慰张司九:“九娘,做生意自然有好有坏。哪能天天那么赚钱?” 张司九一听这个话,就知道徐氏误会了,她摇摇头:“今天下午赚了大概四十个钱。也不老少。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发现,咱们家真的好缺钱。” 徐氏有点糊涂:“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张司九没说买书的事情。只说:“我算了下账,估计我这一次都未必能存够修猪圈的钱。” 工期一共就只有七八天,就算竣工那天,不少人也会再来看热闹,但是天数太少了。就算每天赚一百钱,那也是不够修猪圈的。 徐氏有点儿不太理解:“怎么就非要修猪圈呢?那猪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能吃能睡的。” 张司九知道,徐氏不理解是正常的。 毕竟大家都这么养猪,都觉得猪就这样养就行了。 所以才没有人想去改变什么。 就像是农耕一样,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想着去培育更高产的种子,制造提高效率的器具。 张司九耐心的给徐氏解释:“元鼎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意思是,想要干好一件事情,肯定要先有趁手的工具。咱们这样养猪,猪容易生病,而且长得太慢。如果猪圈弄好了,不仅猪的屎尿可以很快弄干净,还能收起来当肥料。关键是,比以前更方便更干净。人住着也舒服一些。” “现在这样养猪,咱们最多养个三四头,再多就忙不过来,而且还会病。可如果用上猪圈,一个猪圈养两头,两个猪圈,至少是四头猪。这样,咱们就算自己吃一头,还可以卖三头。”张司九给徐氏算账:“肥料用来种庄稼,咱们庄稼也会更好。” 张司九说的话,徐氏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接下来张司九也不多说,只让徐氏自己想。 徐氏肯定能想明白的。 果不其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徐氏轻声问了句:“真的都是书上说的?” “嗯。都是书上说的。那些读书人专门研究过的。”张司九点点头,有心还想说一下那头小猪,但是那头小猪还没有明显的变化,所以她决定再等一等。 回去之后,徐氏帮着张司九刷干净桶,张司九则是准备趁着天还早,去县城里买糖。 结果还没等到她拿着钱动身,上次送杨元鼎来的人过来了。 而且还带着一大包东西给张司九。 张司九打开,发现里面是冰糖。 一大包的冰糖,大概有三四斤的样子。 对方笑着跟张司九带话:“小郎君说,知道小娘子肯定需要这个,但小娘子进城太远,一早一晚又太危险,所以他就代买了。价格是您说的那个价格,您回头把钱给他就行。” 张司九整个人愣住。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杨元鼎看着阳光灿烂,又有点儿二货性质,总让人觉得应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可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张司九看着冰糖沉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男吗? 带话的人又问张司九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杨元鼎,若是没有,他就先告辞了。 张司九想了想:“你跟他说一声,我现在钱不够,等下次见面亲自给他。然后,谢谢他。” 对方这才告辞。 徐氏也在旁边听了个全乎,此事人走了,才好意思开口:“三郎怎么这样细心?都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司九点点头:“是挺细心的。他人真的很好。” 越是交往下来,她就越是发现,杨元鼎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他身边的人,真的很难不去喜欢他。 杨元鼎就像是个小太阳。总是发着光,发着热。 张司九想着想着,忍不住陷入了沉思:这样的好,真是无以为报啊!要不,再推荐一下手术的事情? 此时此刻,在家里等着消息的杨元鼎,只觉得忽然有点冷,还打了个喷嚏。 他拉了拉衣裳,总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个天,也不冷啊! 而另一头,周氏也和杨县令说起小儿子:“我怎么觉得,自从三郎和九娘认识后,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今日他还亲自去买了糖,给九娘送去。说怕九娘第一次没钱买多了,现在得进城来买糖,晚上要摸黑回去。一个小娘子,太不安全。” 听听,这像是个皮猴儿能说出来的话吗? 杨县令却摸了摸胡须,觉得满意:“这样挺好。九娘是个好孩子,他跟九娘在一处,越来越好,也不奇怪。而且,与人相处,这样周到心细,替对方考虑,才是应当的!” 他感叹道:“怎们儿子长大了!” 周氏看着丈夫一点不多想的样子,张了张口,到底把那个荒诞的想法给压下去:肯定是我想多了! 第59章 鱼汤面疙瘩 有了杨元鼎送来的糖,张司九当然是事半功倍了。 第一天赚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四十多个,这还是抛开了成本的净利润。 张司九将一百个钱拿给了徐氏,让徐氏存着修猪圈。 然后晚上吃过饭,忙完了小南瓜,早早就睡了。 这一天是真的累狠了,她可以说刚一躺上床,闭上眼睛,整个人就睡死了过去。 而徐氏却想着张司九说的那个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小山在旁边呼噜打得震天响,气得徐氏踢了他一脚:“就知道睡!” 这一脚,差点没把张小山给踢下去。 张小山自然醒了,只是人还不清醒:“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干啥呢?” 徐氏又撞了张小山一下:“今天九娘说了些话,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张小山压根没过脑子,只是半梦半醒的附和:“有道理还不好?” 徐氏干脆坐起来,又把张小山也摇起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张小山只好坐起来,但内心还想继续倒下去睡。只不过媳妇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啥事儿?咱家不都是你做主?” “你是死人啊?”徐氏气得掐了张小山一把:“我啥时候就一个人做主了?你这话让人听着,还以为我多凶悍呢!” 张小山把“难道不凶”咽了回去,干笑了一声。拿出了一贯的装糊涂大法:“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徐氏也消了气,跟张小山说起修猪圈的事情:“本来我想把这个钱存起来,但九娘说得对,如果多养两头猪,到时候卖了,也就回本了。而且九娘那么小,就想得明白这个道理,还那么干劲儿足。咱们当大人的,难道还想不明白?” 张小山终于清醒了一点:“你想修猪圈啊?” “嗯。”徐氏有些发愁:“可咋和娘说呢?” “就说看见有人养猪赚钱了。”张小山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真有事儿了,那也不会装傻:“娘不会多问。问就说是我在县衙里听到的。准没错。” 他难得话多了一点:“就咱们两个,家里四个孩子,是有点吃力。不想办法多赚钱,将来日子不好过。就是辛苦你了。” 张小山是真的心疼媳妇,而且还心里头有些愧疚:“这些天,又是小南瓜,又是帮九娘,家里还有这么多活——回头杀只鸡,你好好补补。晚上鱼你都没舍得吃几口。” 徐氏听见丈夫关心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倒是一点不觉得累了:“家里遇到这个事儿了,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九娘和小南瓜舍了。至于累,我看九娘比我还拼呢。她的心思我明白,可我这心里啊,总不是滋味。她才多大啊!” “懂事好。”张小山话简单,但理不糙:“现在吃苦头,将来才能享福呢。” 老一辈的人,不都说是先苦后甜? 张小山也有私心:“而且九娘懂事,你也省心些。不至于那么累。” 再怎么说,八九岁了,也能干不少活了。 徐氏叹一口气:“就是因为懂事,才心疼啊。” 不懂事的孩子,那是因为有人惯着。可哪个懂事早熟的孩子,不是因为没人惯? 张小山也沉默了。 他一下下的抹脑门,好半天叹了一口气:“大哥或者大嫂哪怕还有一个在,就好了。” 徐氏也沉默了。 最后,她躺下去,说了句:“修猪圈!你挣的钱,加上九娘挣的钱,忙完了就修!正好修完了,也要收谷子了。顺便把院坝也平一下。咱们几个屋也翻一翻,补一补,现在都有点漏雨了。” 说起干活,张小山心里反而一点不怕,顿时就放松下来。 他顺势躺下来:“行,到时候我叫二狗帮我干两天。管饭就成。几天就弄好了。他回头干活,我再去帮忙就成。” 夫妻两个人这才都闭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又一次起了个大早。 尤其是张司九,徐氏还没起,她就先起了。 等徐氏起来了,她都熬好了饮子,准备煮粥了。 不过,徐氏却道:“今天不吃稀饭,昨天晚上还剩了鱼汤,今天煮鱼汤面疙瘩吃。” 说完,徐氏就拿出陶盆,从面口袋里用碗舀出两大碗的面粉来,准备和面。 这年头,因为磨面技术问题,所以看上去面粉并不是洁白的,而是反而发点点灰,看起来有点暗沉,而且细腻程度也没有那么高。 因此这边都管面粉叫灰面。 谁家要用灰面了,直接用麦子去跟磨坊换就行。 徐氏揉面,张司九在旁边烧火加观摩。 不得不说,揉面真的是个解压的过程。 一点点加水,把面粉揉成了韧劲儿十足的面团团。 然后徐氏让张司九去烧大火,她自己则是站在灶台边上,一手拿着面,一手飞快的揪下一小块面,在手掌心那么一握,然后直接将变成了长条的,有点儿像是小泥鳅的面疙瘩顺着锅边放进滚水里。 那些面疙瘩一个个的下到了锅里,熟了之后就慢慢浮上来。 面团揪完了之后,徐氏就将昨天剩下的鱼汤整个倒进锅里,等着鱼汤和热水混合。 怕味道不够,她还捞出两片酸青菜,切得细细的,放进锅里一起。 最后还让张司九出去大门口掐了一把藿香叶——这个东西,是最近经常用到的。几乎家家户户家门口都种了有。甚至有些直接拿个破盆种在家里厨房边上,方便随时用。 掐了点藿香嫩叶,张司九舀了一瓢水,洗干净才递给了徐氏。 徐氏将藿香叶卷了卷,才开始切,切得很细,几乎也就零点几厘米的样子。 等到那锅里的面疙瘩汤好了,她就把藿香叶撒进锅里里。 就在刹那之间,那一锅平平无奇的鱼香面疙瘩汤就有了灵魂。 张司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的赞叹:“好香啊,二婶真会做饭!” 没有油,没有炒的时候,能做出这么喷香扑鼻的饭菜,真的是很厉害啊! 徐氏被夸得心花怒放,但表面却笑着白了张司九一眼:“这有啥好稀奇的?从小到大还吃少了?” 第60章 第一堂课 张司九今天的生意,明显的不如昨天的好。 毕竟没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整个数量就掉下去了。 张司九心里早有准备,因此半点也没有失落。 不过,她仍旧是有点儿心不在焉,毕竟在等人。 程万里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来。 张司九是有些心急的——那种感觉,跟要开学了一样。 而且不是一般的开学。 她虽然自认为是个成熟的大夫,可是那也仅限于西医,中医只算是了解了个皮毛,如今等于要接触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新领域。 于是,心里既有期待和摩拳擦掌,也有点点的紧张和不安,怕自己思维固定住,学不会。 这可不是说假话。 中西医集合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不少大夫摸索了十几年,仍旧也是个入门而已。 用老中医的话说,他们西医脑子太迂,根本学不会中医! 张司九其实也是认同这个话的。 因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套医疗体系,甚至有些地方,听上去看上去,还有很大的冲突。 而一旦思维被某一样固化,就很难接受另一样。 程万里是接近中午的时候过来的。 依旧是草鞋草帽,一身短打扮,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一口皮的药箱子。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人总是觉得这怕是个老农,而不是一个大夫。 程万里坐下后,先掏出两个钱来,买了水喝。 张司九也不客气,该收还是收,只是多给一点——毕竟,医术交流是医术交流,生意是生意! 程万里喝过了水之后,才打开药箱,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来。 层层展开,里头包的都是药材。 张司九数了一下,正正好是十种。 不过,这些都是干药材,一个个的,已经有点面目全非的意思。 张司九有点认不出来。 程万里看张司九认真看药材的样子,满意笑了笑,而后随意的问:“认识吗?” 张司九摇摇头。 “嗯,那今日就认识认识。”程万里笑呵呵的拿起了其中一样药材来。 那是一些切成了小圆片的东西。外面有皮,内里微微发红棕色。看上去像是某种树干。 程万里递给张司九:“你闻闻。” 张司九接过来,合拢手掌,让药片在两个手心里,形成一个狭小空间,保证气味最大程度的保留,使其更容易被闻到。 一闻之下,张司九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很轻微的味道。有些特殊,但并不刺鼻,也不让人反感。 “记住这个味道。这是甘草的味道。”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如此聪慧,并不是傻傻的凑个鼻子上去闻,只觉得张司九聪明,于是笑容也更深几分。 只不过,他一开始介绍起药材,立刻神色和声音就肃穆起来。 “世上药材那么多,你可知道,我为何单单选了甘草,作为第一个教给你的?” 这个问题,其实张司九还真的知道。 甘草嘛,很有名的。 张司九曾经听好些个中医说起过甘草。 因此这会儿她毫不迟疑:“因为它是用途最广泛,最常用的药材吗?” 程万里本来还等着张司九疑惑,自己好自然而然解释,也就顺带教授了。 可没想到,张司九居然说得这么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 于是程万里有些微微哽住。 好半晌他缓过来,忍不住感叹一句:“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教导起来,根本就没有快乐可言,反而感觉有一种被迫的紧张感。 张司九诚心诚意思考了自己的问题,觉得也的确是自己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于是她十分虚心的承认了自己错误:“那下次我稍微装不知道一点。” 程万里感觉一口老血哽在了心口。 那滋味,颇有点儿像是痰迷心梗的症状。 张司九还在那儿一脸诚恳的等着下文。 程万里只能再度调整自己。 他咳嗽一声,说起了甘草:“甘草,又名国老,还名甜草,甜根子。药如其名,它的味道是甜的。至于药性,却是平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与各种药材搭配,调和他们的药性。” “甘草功效,可用于心气虚,可用于痈疽疮疡、咽喉肿痛,还可用作平喘咳嗽,胃痛,腹痛。另有一点就是,它可调和烈性药的药性。使药不至于伤人脾胃。” “甘草可单独用,可配伍用,甚至也可外敷。但最常见的用法,是配伍用。” “常见的甘草方有四君子汤,甘草桂枝方,二陈汤——” 程万里一旦教授起来,那真是洋洋洒洒,一下子就开始了嘴不停歇的模式。 张司九手忙脚乱的记,差点跟不上节奏。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只能记住几个关键的词。 剩下的,只能回去自己融会贯通,仔细回忆。 所以,程万里讲授得认真,而张司九则是听得更认真。 一个甘草讲完,程万里就已经又口干舌燥了。 于是,他又摸出了一个钱来。 唯一好在的是,虽然第一个讲了这么多,但纯粹是因为第一个足够特殊。 剩下的九个,加起来都没一个甘草讲得多。 而且看得出来,程万里拿出来这些药,全部都是寻常草药,并无任何珍贵的。说是唾手可得,都不为过。 等程万里讲完了,张司九若有所思:“您很喜欢甘草。” 程万里被点破了习惯,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世上就没有一个大夫不喜欢甘草的!将来你学会开药方,你就知道甘草的妙用了!” 张司九微笑颔首:“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再来看。” 程万里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胡子,总觉得今日教得太快了:从前也不是没带过学徒,但从来没有这样顺畅过啊!时间上,更是省了一大半! 不过,鉴于张司九一直也没开口问过问题,好像什么疑问也没有,程万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你可记住了?可需再讲一遍?” 张司九摇头:“暂时没问题,我都还记得,但我不知道自己记错没有,要不,我复述一遍?您给我挑错?” 程万里再一次哽住。 第61章 所谓天才 接下来,张司九负责说,而程万里负责找错挑漏洞。 然后,程万里渐渐地开始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对面的是个人吗? 看着张司九那一头黄毛,看着她干瘦黢黑的脸,看着她那双大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说话异常流畅的嘴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蠢材。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带过的学徒,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学医被打的手板心。 直到张司九十样药材都说完了,程万里愣是没找到一处错漏。 甚至张司九说起药材时候,用词更简单更精准,比起他啰嗦的那些话,想到哪里讲哪里的风格…… 程万里真的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偏偏这个时候,张司九还认真地问了一句:“怎么样?错了没?” 她内心觉得,有三处以下错漏,就算过关。 程万里一脸凝重。 张司九感觉也有点不妙:难道错太多了?不应该啊,这些药材好几样都是听过的,而且,程万里讲的很好很仔细,深入浅出的,感觉自己都理解了啊!如果还错那么多的话,那是不是自己天赋点有点差? 她也有点紧张了。 事关未来事业,张司九没办法不紧张。 然后,她就看见程万里微妙的摇摇头:“一处也没有错。” 张司九:……那你这幅表情!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程万里依旧是有点儿抑郁:“怎么一处都没错呢?” 这真的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张司九,企图从张司九的身上,看到一点神童的气质。 然而除了贫穷困苦四个字,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张司九面无表情反问程万里:“难道不应该做到基本无错吗?难道你以前的学生都是错很多吗?” 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挑徒弟的吗?怪不得中医传承起来这么艰难……” 不过,张司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程万里听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的心情更微妙了。 就……感觉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宝藏吧。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说得那么坚决,要三年后才考虑收徒弟…… 但是,除了这个心态之外,他又觉得吧:可能自己未必配做张司九的师父…… 两种矛盾的心情,让程万里表情更加复杂。 张司九却已经缓过来,摆摆手:“那我回去继续背,下次教授之前,再抽查一次?” 程万里一脸木然:“按你说的办。下次我什么时候来?” 张司九沉吟片刻:“三天一次吧?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就延期?等我不摆摊了,咱们就在渡口碰头?” 三天一次,其实时间有点长了。但是张司九感觉中医博大精深,多费功夫也应该。 而且,她每天还要忙着赚钱呢! 张医生情不自禁感叹:时间不够用啊不够用! 程万里木木然点头,一点其他意见都没有。 最后,甚至走的时候,程万里都没缓过神来。 而张司九则是一脸莫名:感觉他好像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啊?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张医生陷入了反思当中。 傍晚回家,张司九按照惯例拉着招银数钱。 这一天,统共卖了一百五十六个钱,抛出去成本,一共也就赚了一百零点。 分给招银后,张司九就只剩下了八十几个钱。 生意是比昨天差了许多。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渡口一修完,人就没这么多了。就算每天有人渡河,也不会太多人。 而且天一冷下来,饮子也就不好卖了。 张司九想,干脆换成卖茶叶蛋——当然,真正的茶叶是买不起的,但是可以换成用香料做卤蛋。 卤蛋那一锅料,可以一直用,越用味道越香。 而且卤蛋比起其他东西,耐存放一点。 热着吃,冷着吃,都是好吃的。 但这样一来,成本太高了,而且如果人流量不够大,也不赚钱,除非换地方。 张司九寻摸着,或许可以去县城里卖,每逢集市,可以端上一锅去卖。生意应该还是能过得去。 但问题来了:卤蛋的配方,她是没有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赚钱太难了。赚钱的路子也太难找了。 不过,不管如何艰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张司九连着摆摊八日,这日,渡口就竣工了。 河两岸各有一处长棚,一处登船的地方,看上去,明显比以前正规和繁荣了。 竣工这日,不少人都特地赶过来围观。 而艄公也是撑着船过来了。 一共两条船。都是平时专门搭载人的船。 这种船,和渔船造型都不同。 杨县令再度带着全家老小过来,进行第一次登船过河体验。 艄公等他们一家上了船,稳稳当当的一撑竹竿,就将船撑出了渡口,直接滑入河面。 不得不说,整个过程很丝滑。 看上去有极强的舒适感。 杨县令立在船头,双手背负在背后,风吹起了他的宽袍大袖,一时之间,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语文课本上的插图——原来古人真的喜欢这样坐船啊! 不过,这样立在船头,乘风破浪的样子,的确是感觉很有意境就是。 张司九决定忽略这么大风,杨县令眼睛是睁开还是闭上这个问题。 破坏了杨县令那种“我欲乘风”意境的,是杨元鼎这个熊孩子。 他从对面过来,走到了一半儿,就看到了大柳树。 甚至还用他那没有丝毫近视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张司九。 然后,他就开始大力挥舞手臂,亢奋地和张司九打招呼。 那副样子,让人很难忽略他。 甚至会情不自禁把目光从杨县令身上转移到了杨元鼎身上。 张司九默默地捂住眼不看:他这样,难道真的不会挨打吗?真的……不会吗?杨县令的涵养那么好的吗? 不过,不管杨县令涵养到底好不好,反正没有当着两岸群众的面,来一场爱的教育。 反倒是船刚停稳,杨元鼎就跟泥鳅一样,“呲溜”蹦了下去,然后直奔大柳树。 第62章 培养天才 张司九再怎么捂眼睛,也阻拦不住杨元鼎一路冲过来。 那架势,让张司九情不自禁想起了二姨家养的哈士奇。 那条哈士奇每次看见她,总是吐着舌头一脸亢奋的飞奔过来,尾巴简直变成螺旋桨,然后重重的扑到她身上,让她不得不扎个马步迎接,否则就会和大地亲密接触。 这也就算了。 主要是它还会用口水给你洗脸。 以至于二姨每次强调去她那儿别化妆,怕把狗给毒到了…… 张司九此时此刻,看着杨元鼎,由衷的怀疑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其实是那条哈士奇。 好在杨元鼎及时刹住车,也没伸出舌头来。 他只是兴冲冲的跟张司九说起一件事:“我这几天去磨坊和油坊看了一下,我想重新设计榨油机。现在的榨油办法,太土了。而且,我已经找到了思路了!很快,最多明年,咱们就能有新鲜的油吃了!炒菜也不再是难事!” 杨元鼎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炸鸡排,炸猪排,炸鸡腿,炸鸡翅,炸土豆——” “没有土豆。”张司九无情的打断了他:“现在没有土豆,没有番茄,没有红薯。” 所以死心吧。 杨元鼎呆了一瞬,然后很快振作:“那就吃麻辣味的!撒孜然也行啊!” 张司九再度无情:“也没有辣椒。你现在吃的是茱萸。” 杨元鼎哑火了。 最后他气得一跺脚:“我回头去船厂看看!” 张司九:……???一口土豆子,推动整个航海业?老乡你这个思路很实际啊! 不过,想到土豆烧排骨,她也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是不行。” 杨元鼎用力点头:“我也觉得行!” 杨元峰和杨元璋也终于跟了过来。 没办法,他们要维持住杨家的形象,根本不敢像杨元鼎这样。他们得有气度,有风骨,不疾不徐…… 兄弟三人排成一排喝饮子。 杨元鼎提出一个意见:“要不一会儿我们等九娘卖完了饮子,咱们就去看看我那只小猪吧?” 张司九:……杨县令知道真的不会气吗? 但是不管杨县令气不气,反正杨家三兄弟都表示很向往。 于是,为了早点看见那只胖墩——嗯,猪的名字,杨元鼎取的,兄弟三人又一次帮着张司九吆喝开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合作方式。 张司九再一次的当上了收银小妹儿。 不得不说,这个感觉,有点上头。 显然杨元璋和杨元峰现在一点思想负担也没有,两人都很好的放飞了自我。 张司九敏锐的发现,兄弟两人真的是变了不少——以前那种端着的老年老成少了很多,倒是少年人那种活力四射多了不少。 这显然是杨元鼎的功劳。 张司九不得不佩服杨元鼎。 杨县令寻了个空子,过来喝了一碗水,周氏看着三个儿子,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调笑道:“今日可算是又得了他们的好处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适应力强。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一人给双亲一碗饮子,还贴心的擦了擦用来坐的板凳。 杨元鼎喜气洋洋的问杨县令:“爹,要不要一会儿跟我们去看胖墩?” 提起胖墩,杨县令好悬一口饮子差点没喷出来。 张司九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态,还是说了句:“的确长大了不少。和普通小猪比,是强一些。” 这个小小的变化,还不是张司九发现的。 而是徐氏发现的。 徐氏每年都养猪,对猪可算是很了解。 所以,眼看着胖了一小圈的小奶猪,让她震惊了。 虽然早就决定修猪圈了,可发现这个事情时候,徐氏还是激动得不行,当场差点没激动得仰天大笑三声。 杨县令轻哼一声,不是很相信小孩子闹着玩的事情。 不过,他今日的确是有别的打算。 所以,沉吟片刻后,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杨元鼎,加上一句:“若是没有效果,今日你便回去抄三十遍弟子规。” 三十遍……张司九看一眼杨元鼎,就看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当时就开始试图讨价还价:“二十遍行不行?” 张司九:……不是,这个时候不应该反激将法吗?你这么心虚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用怀疑的目光看杨元鼎。 张司九本着统一战线的原则,隐晦提醒一句:“应该不用抄,胖墩的确长胖了。比普通猪胖。” 杨元鼎回过神来,立刻伸出五根手指头:“那要是有效果,爹支援我五两银子请木工!” 杨县令吹胡子瞪眼睛,毫不犹豫展现出了父亲的风采:“你做梦!” 周氏默默地转开头,假装没听见的同时,还回避了杨元鼎可怜巴巴看过去的目光。 夫妻两人默契的配合程度,一看就是经年合作的老手了。 杨元鼎“小声”嘀咕:“错了要罚,可是干得好不应该奖吗?抠门!还当县令呢,对自己儿子都那么抠!我读书少,节约多少笔墨啊!那些换成钱,都听多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不是很想帮弟弟。 甚至感觉弟弟有点蠢:不蠢怎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司九也默默地转开了头。 杨县令终于被撩拨到了底线,再也维持不住和蔼的形象,直接发动了老父亲的咆哮:“你还敢提!读书不行,搞这些就行!你还敢跟我算账!我先生都白请了!这钱就该让你还给我!” 杨元鼎大吃一惊:“老头子你输不起!居然还想要我还钱!” 眼看杨县令要忍不住来个现场教子,周氏一把按住杨县令,柔声提醒:“这里人多,晚上回去再收拾他。” 杨县令狠狠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回去你等着!我写信给你祖父!” 张司九看出来了,嗯,杨家家里真正管事的,估计是周氏。而且,杨县令镇压不住杨元鼎…… 这可真是个心酸的老父亲! 杨元鼎垂头丧气,小声嘀咕“玩不起”。 不过,那只是假象。因为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他悄悄摸摸的跟自己挤眼睛。 张司九:……明白了,先抑后扬。先让杨县令觉得小儿子不务正业,等真正成果出来,才能更好地惊艳他。然后到时候再讲条件…… 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张司九越看越像汤圆。 黑芝麻馅的。 第63章 再打不迟 张司九今天收摊格外快。 都不用等到张小山和徐氏来接。 杨县令十分主动地就让三个儿子都来体验体验生活——在他看来,儿子们就是该多锻炼,否则养在东京,只知繁荣富贵,不知民间疾苦。那就等于是废了。 风花雪月固然好,可是只有风花雪月,家国何以为继? 张司九跟在三个杨小郎君后头,微妙的想:自己大概在大宋,也是头一份的待遇吧? 这个待遇,直接就把张小山和徐氏给吓住了。 因为小南瓜临时哭闹,两人出门晚了一点,没想到再来,迎头就碰上了杨县令一行人。 而且张司九的担子,竟然还被几个小郎君分担了。 这简直是让他们夫妻两人惶恐不已。 张小山上来就抢担子,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徐氏也只剩下了一句:“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杨县令抬手拦住夫妻二人,和煦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九娘才八岁,尚且能干这些,他们一个个十几岁,如何干不得?” 杨元鼎更是笑呵呵说了句:“我们玩一玩,挺好玩的。以前还真没试过。” 徐氏和张小山不抢了,但是明显拘谨得干什么都不知道,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 张司九拉过徐氏,笑道:“杨县令特地来看看那头小猪。” 徐氏一个激动,就保证道:“杨县令您放心!我们马上就给那头猪盖猪圈!” 张小山拼命点头:“给它最大的!” 张司九:……知道的说那是一头猪,不知道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人物。 杨县令也被逗笑了,不过他关注到了重点:“修猪圈?怎么还修猪圈?” 他也是见过农人养猪的,不是用篱笆圈起来一块地方就行了?最奢侈的也就是一圈半人高的土墙而已。这个难道还需特地修? 杨元鼎咳嗽一声,正要解释,就听自家大哥说了句:“想来是误会了。三郎的确画了猪圈,茅厕。但也并非要强制修建,只是那样修建猪圈和茅厕,更为洁净和便利。” 他温和道:“断没有为了一头猪,就要强行做什么的道理。” 张司九:真是个好大哥。他凭一己之力,挽救了弟弟的臀部。 杨元鼎也是感动非常,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不过,我那个猪圈,真的特别适合!” 他甚至有些期待:“原本我还想,等这边成功了,在县衙也弄一个呢!肯定比现在的舒服!” 他都想好了,到时候专门去找烧窑的地方,定做一个蹲便器!陶瓷的!光滑的!一冲就干净的!然后做一个现代化厕所!没有水管子不要紧,放一桶水,上完了厕所一瓢水下去,手动冲! 这个绝对比现在的旱厕好用。 嗯,不过,他不着急的缘故,是因为在家他们一般都用马桶。 马桶底下有草木灰,上完了就有丫鬟婆子处理,根本不用费心,一样享受。所以无需着急。 真着急的,还是张司九。 想到上次在这边体验旱厕的感觉,杨元鼎就忍不住朝着张司九投过去一个同情目光。 张司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好像隐约感觉到了阶层差距。 一路到了张家,亲眼看到了张家那破烂房子后,杨县令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凝重些许。 等看到杨氏的时候,他与杨氏聊了几句,知道了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情,更是笑不出来了。 杨元鼎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聊完了,就立刻提议:“咱们去看胖墩吧!” 有些日子没见胖墩,他是真的抓心,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的情况。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看胖墩。 胖墩明显是被吓到了,直接站在猪圈中央,瑟瑟发抖。 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 最后,还是徐氏用一瓢猪食成功的缓和了气氛。 怎么说呢,看着胖墩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难道那是什么人间美味吗? 美味不美味的,大家肯定是不会知道了,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胖墩特别圆润。 众所周知,动物幼崽胖一点,会显得格外可爱。 所以,胖墩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与众不同。 干完了那一瓢猪食后,胖墩意犹未尽的吧唧嘴,不停地看着徐氏哼哼,意图表现得很明显:再来一瓢就穷死你了咋的? 徐氏笑了两声:“它明显比别的猪贪吃,不爱动。别的猪还会刨土,互相打着玩,它从来都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想吃。” 她特地强调了一句:“同样的猪,绝对没有这一只长得快!它特别肥!” 杨元鼎点点头,自信满满:“那必须的!” 张司九心说:能不肥吗?抛开生理原因之外,它吃的猪食也比其他猪的营养配比更科学啊! 徐氏这个时候,喜滋滋地来了句:“也不知道做种猪,生出来的小猪会不会也是这样容易长肉!” 张司九举头望天,心想这个期待注定无法实现。 杨元鼎则是干笑了一声,直接掐灭了徐氏的希望:“它是个阉猪,做不了种猪。” 徐氏一愣。 杨县令等人也一愣。 不过显然杨县令比其他人都想得更多,气得胡须都抖动起来,指着杨元鼎,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更是出口成章:“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连猪都不放过!这样胡作非为!” 张司九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呛住了:歧义,绝对有歧义! 杨元鼎也惊呆了:“什么叫我连猪也不放过?我不就是做了个实验,看看阉掉的猪是不是长肉更快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齐刷刷的无语,并且一同闭上了嘴: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连补都没法补!三郎果然是蠢极了! 杨县令差点没气得昏厥过去。 张司九则是随时准备冲上去急救:感觉这个剧情走向,下一步就是心梗或是脑出血的剧情! 不过,本着防范未然的心态,张司九赶紧替杨元鼎说了句:“杨县令您别气,这个实验很成功!这只猪,不仅活得很好,还长得很肥!” 周氏一把按住丈夫,声嘶力竭:“别急,别急,先让他狡辩一下再打不迟!” 第64章 拯救 最后,拯救杨元鼎的,并不是他的狡辩,而是胖墩。 胖墩直接躺下了,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睡觉。 因为他是小猪,张司九怕他抵抗力不够,还特地给他用稻草铺了个窝。它每天也很聪明,知道在上头睡觉。 那副懒得多动一下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惊叹。 杨元璋惊讶道:“果真是吃了就睡?” 徐氏连连点头:“而且醒了就会要吃的。一点不爱动。和别的猪完全不同。别的猪,没事干还要打架呢。” 互相咬破了耳朵什么的,很常见。 杨元鼎趁机道:“这就是阉割的好处了!” 杨县令还是气恼:“连个猪都不放过!” “这个也是三郎从书上看的吗?”徐氏如今其实对杨元鼎,不仅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更是有一种信服——尤其是讲明白了猪圈设计的那些妙处,知道这些都是杨元鼎看书后想的,她就更觉得杨元鼎好了:毕竟天底下读书人那么多,也没见几个来做这些事情的啊! 读书当然是高贵的事情,可读了书,却不高傲,反而替他们这些泥巴里讨生活的人想着,那就更让人觉得忍不住敬重了。 徐氏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县令看得有些若有所思。 杨元鼎点点头,不怎么在意道:“嗯,就是在游记上看了一眼,说了这个事情,我就想试试。” 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个事情是他和张司九两个人为了猪肉和猪油自由,而折腾出来的? 而想要猪油自由,起因更只是因为一块肥皂…… 徐氏听完,由衷赞叹一句:“读书好啊。读书真的好。” 张司九心中一动:这个念头好啊。有了这个念头,那将来小松小柏的九年义务教育就有着落了啊! 徐氏不仅赞叹,还由衷的看向杨县令和周氏:“杨县令和周大娘子真是会养孩子。将来三郎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 别人还好,杨元鼎自己乐了,居然调侃起自己来:“成为方圆百里,东京闻名的养猪专业户吗?” 他自己嘎吱嘎吱笑出声。 杨县令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眼前一黑,又想动手了。 周氏也捂住了胸口。 杨氏兄弟表情微妙,看上去一点不想要这样一个“养猪专业户弟弟”。 张司九则是目瞪口呆:这位老乡,你可真是擅长在挨打线上来回蹦迪啊! 徐氏本来也差点笑,不过总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忍住了,顺带还瞪了咧嘴傻笑的丈夫一眼。 接着,杨县令显然是不想和儿子多待了,干脆看向了张小山:“不如你带我去你家田地看看?我还有些疑惑,想请你与我解答一二。” 周氏则是去和杨氏,徐氏说话,问起来的也都是家里的一些琐事,或是县里的一些情况。 显然,这对夫妻两,今日是打定主意下乡调查了。 张司九就负责指挥小松和小柏去地里摘几根嫩黄瓜来招待客人—— 然后成功的带着杨氏三兄弟去体验菜园采摘项目。 显然,东京长大的公子哥儿们,对这种体验感觉新奇无比。 几人一人摘了两根黄瓜,有老的,有嫩的,三人最后还不顾及兄弟情义的攀比了一番。 张司九在旁边静静的围观,倒是觉得他们兄弟感情真的很好。 反正,等杨县令回来时候,张司九已经挑了两根嫩黄瓜切成了小条,装在盘子里,送上去给他们解渴了。 至于杨元鼎,则是带着自家两个哥哥,人手一根,直接啃。 两个大杨还啃得风度翩翩,斯文秀气,而杨元鼎,则是……很接地气。 杨县令看得又是一阵头疼。 周氏揉了几次太阳穴。 张司九悄悄地去屋里把冰糖钱拿出来,然后悄悄地递给了杨元鼎:“这是冰糖钱。” 那一大串钱,足足是有一百六十个。 用绳子穿着,沉甸甸的一大串。 杨元鼎也不推辞,直接接过去,然后往怀里这么一揣——以至于怀里当时就鼓鼓囊囊一大团,明显得不得了。 他收了收腰带,显然也觉得太沉了,不过,他更关心张司九赚钱的事情:“怎样?赚够了钱没有?没亏本吧?” 张司九摇头:“赚了一点,但还是不够。好在我二婶已经决定拿出二叔挣的钱,一起修猪圈了。” 她真心实意跟杨元鼎道谢:“谢谢你想那么周全。” 杨元鼎摆摆手:“这有什么?既然都是朋友了,我们互相帮忙,难道不应该吗?你看你也不是在帮我?” 张司九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帮到杨元鼎过。 于是,她真心建议:“我还是建议你考虑一下手术。或者我帮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手术的必要。你也不用怕尴尬,我就是个大夫——” 杨元鼎双腿一紧,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头摇成拨浪鼓:“不必了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他甚至很害怕张司九再提起这件事情,干脆将话说死了:“我感觉挺正常的!以后别再提起这个事情了!在提我可跟你急啊!” 张司九默默地闭上嘴,长叹一声:但愿是真的很正常吧! 杨县令他们在傍晚时候提出了告辞。 期间连里正都过来了。 临走时候,杨县令看一眼张小山,笑道:“衙门里如今还缺人手,你忙完农忙这个事情,就去衙门说一声。虽然工钱不高,但比打零工强些。” 张小山整个人懵住。 还是里正和徐氏先后提醒张小山,他这才想起谢恩。 张司九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元鼎:你提的? 杨元鼎微微摇头,看一眼杨县令:谁知道老头子怎么想? 杨县令也没有久留,很快离去。 但是,张家所有人却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就连里正也拍着张小山肩膀说道:“好好干,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张小山咧着嘴,傻傻点头。 而回去路上,杨元鼎也问了杨县令这么一个问题:“爹,你为啥要帮司九叔叔找工作?”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如果是正常情况,张小山这样老实木讷的农民,是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机会的。 杨县令斜睨小儿子一眼:“只有你知道知恩图报?难道我与你娘就不知了?人家救了你,难道我们真的就一点不表示?” 第65章 越来越好 杨元鼎听到这个话,愣了一下,才笑逐颜开:“还是爹高明!这可是真的报恩了。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啊!” 衙门当衙役,虽说不算是当官,但好歹也是个正式工作了。而且是体面的正式工作。 虽然工钱不高,但是一些别的收入却不少的。 比如,乡绅们一年的“捐赠”,“节礼”。 那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在衙门工作,那以后可真是没人敢欺负张家了。 杨元鼎这么一恭维,杨县令霎时冷哼一声:“你还嫩着呢!” 周氏也是浅笑道:“但也不全是我们的意思。主要还是张家人自己争气。那张小山,虽然太老实,但踏实肯干,脾性也好,放在衙门里,也不怕他胡作非为。他那媳妇也是个能干又本分的。最关键的是九娘,小小年纪,我看着都心疼——” 想到张司九的处境,周氏是实打实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张家人能想明白这是九娘带给他们的福气,将来对九娘好一些。” 对于张司九的未来,没有人比杨元鼎更有信心:“司九将来肯定会惊艳所有人的!她那么厉害!” 这一点,倒是难得让杨家所有人都赞同了。 这么冷眼看来,张司九那孩子,只要不长歪了,那将来必定是过得不会差。 但是杨元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杨元峰忍不住打击一下自家弟弟:“三郎,人家九娘那么厉害,你却成天不务正业,难道就不羞愧?” 杨元璋微微颔首,显然很赞同二弟的说法。 杨县令更是长吁短叹扭头看向周氏:“你说,咱们家三郎和九娘换一下多好?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周氏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悄悄掐住了杨县令后腰:“你当你还年轻?” 三兄弟面对爹娘的私房事,一个个左顾右盼,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可实际上,一个个脑袋上都像是安装了天线:生妹妹啊……也不是不是可以…… 杨元鼎甚至想了想:急诊科管生孩子吗?司九她会接生的吧? 这个问题,他第二天就忍不住过来请教了张司九。 张司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氏:“你娘怀孕了?那可是高龄产妇,有点危险啊!” 杨元鼎摇头:“还没怀上,但我看他们好像有这个打算。” 张司九沉吟片刻,认真建议:“你要不然还是回去撒泼打滚一下,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把。伯母这个年级,怀孕风险太大了。即便是有各种产检的仪器辅助,有最新的医疗设备,手术设备,我都不建议她再怀孕了。” 杨元鼎一惊:“这么危险吗?” 张司九点头:“生孩子本身不算危险,主要是高龄产妇,容易发生危险。而且一旦发生,就很容易出大问题。实在是想要孩子,考虑领养,或者让你大哥考虑早点生孩子。” 杨元鼎思考了一下:“实在不行,就让我爹纳妾吧。” 张司九严肃摇头:“不行,男人年纪大了,质量就不行了。也一样风险很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抱孙子。 杨元鼎唏嘘:“看来不仅创业要趁早,生娃也要趁早啊!” 张司九点头,“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说,抛开各种问题不谈,只说生育本身对身体的影响,以及生育的质量,那肯定是什么事情都有最合适的年龄阶段。” 只不过最终决定什么时候生孩子,还是应当结合自身的经济条件,身体条件,婚姻条件。 两人在这里严肃的说了半天话,远处的徐氏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就是被他们那副肃穆的样子给逗笑了:“这是说什么呢?倒像是说什么大事。” 杨元鼎随口胡诌:“我在问司九什么时候修猪圈。” 这个问题,徐氏那可比张司九更清楚:“今天已经去买木料找稻草了,下午就砍竹子,应该后日就动工。” “那我也来帮忙。”杨元鼎摩拳擦掌,一脸亢奋。 张司九合理怀疑他并不是真的想帮忙,而是单纯的因为没见过农村修猪圈。 但是她没戳穿他。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有点儿亢奋:嗯,第一次见识,总归是有点激动。想看。 修猪圈的准备工作其实做得挺快的。 木料,垒墙的土,还有稻草,糯米,竹子,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但即便如此,动工的日子,也是徐氏特地花了十个鸡蛋去找人算了算的。就连方位都是算过的。 那十个鸡蛋,让张司九十分的心疼。也十分的羡慕:什么时候,我才能这么挣钱呢! 来帮忙的人,除了和张小山要好的二狗爹,还有就是李家婶娘父子两个。 听说他们要修猪圈,李大爹带着儿子李壮牛就主动帮忙来了。 来了不说,还怪他们不去叫他们,是看不起他们。 徐氏最后还不得不连忙解释,说是怕麻烦了他们,所以才不好意思去叫。 在这一番的“吵架”当中,张司九深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远亲不如紧邻。 二狗爹和张小山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居,只不过二狗爹分家后,修的房子稍微远了一点,离他们这边有了一段距离,所以平时来往才少一点。 但和李家,完全就是近邻了。走路也就三五分钟的距离。跑快一点,三五分钟都要不了。 不过因为临时多了两个人来帮忙,虽然工期是可以大大的缩短了,但……很显然一开始准备的饭菜也不够了。 于是徐氏赶紧又去定一条鱼,多买一个豆腐,去菜园子里多摘了菜。 但是做这一切时候,徐氏脸上喜气洋洋的,一点不心疼——谁家干活要是主动有人帮忙,那就说明了这家人人缘好!那说出去,都是可以挺胸抬头的! 张司九在这种氛围下,脸上笑容也没落下来过。 而杨元鼎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却让张司九更加惊喜了。 他带来了一份礼物,是一只奇形怪状的陶盆。 张司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个典型的蹲便器!虽然形状还是不太像,但那个功效肯定不会错! 杨元鼎气喘吁吁地坐下,让家丁帮忙把陶盆放下,而后才对张司九抱怨:“定做陶瓷的来不及了,我只好定了个陶的。虽然不够光滑,但比起泥巴的,还是要好很多。” 他苦笑一声:“猪圈地面这个,我实在是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张司九却已经很满意:“你做得已经太多太好了。” 第66章 破土动工 这年头,修房子这种事情,完全是体现了劳动人民智慧的。 砖太贵,所以,就用黄泥来砌墙。 但是黄泥的墙是很容易塌的,因此,他们就用糯米熬出浓浓的米浆用来调泥。 又将柔韧的稻草混合进去搅拌,直到那些泥变得粘稠,几乎搅拌不动,这才开始砌墙。 砌墙之前,也是要挖地基的。地基里还会将承重的木头柱子打桩定好位置,然后就开始倒土筑墙。 那泥巴虽然是和过的,但并不会流动,基本上已经处于半凝固状态,一铲一铲的墙泥这么倒进去,将它们推平,填满地基不说,还要用木棍先戳一遍,确保里头没有空心的地方后,这才拿铲子一点点拍平整。 糯米的粘性,加上稻草纤维的牵拉力,使得这些黄泥格外的凝聚。 地基填满后,地面上的部分,就要借助到木板。 两片木板形成了一个空间,正好往里头填泥巴。 然后又是排空气,敲打凝实—— 就这么一遍遍的重复着,渐渐地,整个墙体就有了雏形。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够牢固的,得晾上个几天,等到彻底干透,那么就算淋雨都不怕。 第一天下来,四个猪圈加上一个茅厕的墙体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 茅厕在中间位置,两侧墙壁大概有个两米高。 而两边就是各自两个猪圈。 两边猪圈最外侧两堵墙,也有两米左右高。 但两个猪圈之间的那堵墙,就只修个一米左右。 只要能防止猪串门就行了。 至于靠外那一排墙,也只有一米左右,并且每个猪圈留下一个小门的位置,方便让猪和人进出。 张司九看着那个雏形,心里说不自豪那是假的。 毕竟,修猪圈的钱,差不多她出了一半呢! 墙还需要晾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正好就去挖后头的茅坑,以及去用竹条编麦草屋顶。 说是编也不对,其实就是用竹片将麦草夹住,形成一片长条的麦草片,这样等后面直接就一片片的盖上去,重重叠叠一层压一层,就会如同瓦片一样密实。 之所以这里不用稻草而用麦秆,是因为麦秆表面有一层油膜,雨水打上去,并不会湿透,而是直接滚落。 这样的话,不管多大的雨,也不至于房顶先湿透了。 如果再讲究一点,其实还可以在底下压一层笋子壳儿。这个也是防水的。 但只是猪圈,而且这边很少下暴雨,多是绵绵细雨,所以干脆就不用那么复杂。 张司九给徐氏打下手做饭,下午时候先来了一顿糖鸡蛋加餐,傍晚这顿就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大餐了。 干体力活,一天出汗多,胃口也有影响,所以徐氏今日煮的干脆就是酸汤面疙瘩,麻辣鱼煲,凉拌豆腐丝,凉拌黄瓜片,还有一个清蒸的蒜蓉茄子。另外,还有一盘蒜泥白肉。 那盘蒜泥白肉,是真的一点菜都没有,直接就是半肥半瘦的猪肉煮熟了,切成薄薄的片,然后直接把调好的料直接淋上去。 这是一道十分硬的菜了。 看那分量,几个人吃完全都不用不好意思。 更不要说,还炖了一条鱼。 桌子不够大,而且男人们要喝酒,张司九和徐氏她们就没去凑热闹,支了个小桌子,单独吃的。 当然,徐氏舍不得孩子们馋,每一样菜都留了出来的。不说管够,但肯定能解馋。 徐氏第一筷子蒜泥白肉给了杨氏,第二筷子就给了张司九,而且是结结实实一筷子:“九娘太瘦了,多吃点。” 这话只是说给杨氏听地。 实际上,徐氏是心疼这么一段时间张司九每日去摆摊卖水赚钱的辛苦。 然后,徐氏又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菜。夸奖道:“小松小柏最近都乖得很,该表扬。” 两个小家伙每天放鸭子,挖茅根,掏螺丝,抓小虾,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且确实也给家里帮了不少忙。 那些新买的小鸭子都眼瞧着长大了一点。 小松挺起胸膛,喜滋滋的吹牛:“这算啥?娘你还有啥活,只管说!” 小柏也跟着附和:“只管说!”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但凡有个幼儿园文凭,两人都不至于这么好满足啊! 不过,这样的孩子,真的也是很讨人喜欢。 杨氏还是有些心疼钱的:“好好地修猪圈干啥?就算是杨县令的意思,也没必要把家里钱都花了……” 徐氏拦住杨氏:“娘,咱们家光靠种地,哪能缓的过来?多养两头猪,伺候好了,一年也能存下钱呢。家里孩子都还小,地里活也帮不上,但是让他们去打猪草不是正好?” 这还真是徐氏深思熟虑的结果。 张司九想趁热打铁:“等挣了钱,送小松和小柏去读书认字。就算读不出来,考不了状元,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好过在家里种地。” 时下农人的辛苦,那是真的不是人能想象的。 而且但凡天不好,收成差了,那饿死人也是常有的。 在张司九看来,想要致富,还是应该少生孩子多读书。 杨氏一惊,“读书?” 徐氏也一愣,看着张司九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确是看着杨元鼎,心里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也知道肯定供不出读书人,所以最后又把念头压下去。 但让人惊讶的是,她自己都压下去了,可张司九却这样理所当然的提出来了。 杨氏有些恼张司九:“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你晓得念书要花好多钱?” 这样说出来,万一小松小柏动了心,可家里供不起,那不是给大人找麻烦吗? 张司九平静的和杨氏对视:“我知道读书要花很多钱。但是奶奶知道吗,读过书的人,一个月挣的钱,又比普通人多多少?如果考上举人,那更是一下子就完全不同了。” 考上举人,那就意味着真正的靠着读书开始赚钱了。 朝廷会发钱,乡绅们还会赞助,关键是,州府还有奖金! 不仅仅如此,只要当上考过了秀才,甚至连家里的赋税都可以免去! 那都是读书能带来的红利!比起做生意,甚至都还要划算一些! 第67章 口出狂言 最后,张司九甚至这么说了句:“反正我肯定要挣钱,供小松小柏读书的。哪怕就只是能认字,也必须送!人这一辈子,不能当睁眼瞎!” 读书,不仅是能够改变命运。 最重要的是,认识字,能看得懂书,才能真正的,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不仅是拓宽眼界,更能让人明白许多道理,懂得许多知识。 这句话,直接就惊住了杨氏。 杨氏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觉得有些茫然。 毕竟如果张司九真是老二家两口子生的,向着亲弟弟很正常,可…… 徐氏也惊讶极了。 张司九对小南瓜掏心掏肺,那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可对小松小柏…… 徐氏迟疑了一下,道:“九娘,你还小,不知道读书要花多少钱。咱们家真是供不起。顶多勉强供一个。” “那咱们就努力挣钱去!”张司九看着小松小柏,尤其是小松那一脸紧张又期待的样子,更加坚决:“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经跟元鼎说了。他每次过来,就教我们几个认字。等认得差不多了,攒够钱了,就先送小松去上学。就算只能上两三年,总也有机会试试考科举。” 反正试试也不花钱。 七岁去读书还是太早,她计划的是先认字,然后借书看,等有个九岁左右,再送去私塾,进行系统的科举培训。 是的,时下的学堂,张司九研究了下,觉得就是针对科举的培训。 因为学的东西,全都是要考的东西。 只有真正的各大书院,才是真正的为了培养读书人,各方面都要涉猎,也是真正的博大精深。 至于乡下这种私塾和学堂……嗯,就是认字,和为乡试做准备而已。 徐氏没想到张司九想得这么远。她感觉心里又酸又胀,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好像却被堵住了,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低下头去,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才笑着开口:“行了行了,先吃饭。饭菜都要冷了,等下还要送小南瓜去吃奶呢。我专门给你李家小婶留了点鱼,你跟我一起送一趟。” 张司九就没有再说,应一声后低头吃饭。 小松却好像坐不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屁股底下长了针。 至于小柏——他还太小,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不过气氛变化让他感觉自己应该乖一点,不然很可能要吃竹笋炒肉。所以他埋头吃饭,连筷子都比以前用得好。 徐氏瞪了小松一眼,小松也不敢再抬头,乖乖吃饭。 唯一吃不下去的,是杨氏。 杨氏还没缓过神来。 她看看徐氏,又看看张司九,心里一片复杂。但也同样是被触动得厉害。 读书。 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村里几个数一数二人家才有过的事情。她从来没想过。 但变成读书人后,受人尊敬,家里也跟着不一样的情况,杨氏却见过的。 想到小松将来也可以穿读书人才穿的长袍,她心里有点儿发热——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直到大家都说吃饱了,杨氏才回过神来,她看一眼张司九,忽然就明白了徐氏之前为什么对张司九的话,那么听得进去。 这孩子聪明,而且是聪明到了正路上。 杨氏眼眶一热,想起了自己大儿子:如果老大知道九娘变成了这样,不知道该高兴成啥样呢。 她不想叫人看见自己哭,就摆摆手:“行了,你们去送小南瓜吃奶,我收拾桌子洗碗。” 徐氏有点不放心:“要不还是等我回来——” “我是人老眼花了,但还不至于连这点活都干不了!”杨氏板着脸,不太高兴的说了句重话。 徐氏不敢再争,就让小松小柏乖乖给杨氏打下手,自己带着张司九出门了。 张司九提着篮子,她抱着小南瓜。 时下还没黑透,天边上还能看见金红色的云。风吹过时候,田里的谷穗就吹得沙沙作响。 谷穗已经开始饱满下垂,而且渐渐的退去那种青色,颜色变浅,变黄,一切都在预示着接下来马上要进入农忙时节。 徐氏叹了一口气:“九娘,家里要供小松小柏读书,怕是咱们会过得更苦的。” “吃苦不怕。”张司九笑笑:“但都是有头的。熬过去,一切都会更好。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个人,难道还供不起三个孩子?” 是的,小南瓜将来肯定也是要读书的。 徐氏关注到的重点却不在这个上头。 她听到的是“三个孩子”。 哪三个呢?小松,小柏,小南瓜。 没有张司九她自己。 徐氏眼眶一下红了,要不是抱着小南瓜,她是真想摸一摸张司九的头。 她看一眼张司九,纠正她:“你也还小呢。就算是当大姐,也不能算大人。别什么都想着弟弟妹妹们。” 张司九:唔,这其实就是误会了。我真的是大人了。真的。虽然身体年龄只有八岁,但是我心理年龄二十八岁还要多! 不过,这话没法说,张司九只能心里默默地纠正一下后,嘴上从善如流答应了:“放心吧二婶,我肯定不会亏待我自己。我也要读书的,不过没必要去学堂。我我也不考科举。” 就跟杨元鼎说的,一把年纪再去参加高考,不仅没有了那个单纯的心态,也实在是静不下心复习了。 还是认认字就行了。 张司九笑着说道:“元鼎会教我认字的。以后我还要跟他借书看。” 她顿了顿,轻声跟徐氏说起自己的抱负:“而且,我想当大夫。二婶,我要当整个大宋都有名的女大夫!” 徐氏再一次被惊住了—— 以至于她差点一个踉跄,不得不住了脚,仔细砖头去看张司九。 她有点茫然:为什么九娘脑子里这么多我想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做了! 张司九歪头:“二婶?怎么了?” 难道这个话说得太夸张了,所以给人吓住了? 嗯……要不下次再委婉点?可是我这不是想说说程万里的事情吗!刚起了头呢才! 第68章 惊吓 事实证明,家里孩子太有主意,带来的也不一定是惊喜。 而很有可能是惊吓。 反正徐氏好久没缓过来。 她没想到,自家九娘梦想这么地远大。 还整个大宋都有名的。 听起来,好像比考状元也差不多了…… 她看张司九。 张司九也看她。 徐氏嘴唇动了动,最后干巴巴挤出来一句:“是吗?那……也挺好的。”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九娘,当大夫,可能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算送去当学徒,人家也只要男娃啊! 徐氏开始忧虑了。 张司九轻描淡写道:“哦,二婶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人教我了。之前在渡口碰上的。” 徐氏:!!! 惊疑不定片刻后,徐氏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九娘,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信的!那些拍花子花言巧语厉害着呢!而且,还有些人,专门骗女娃……”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徐氏竟然想到了那个方面去。 她竭力想要挽回程万里的形象:“他真是个大夫,叫程万里,在县城还有医馆呢。我长得不好看,也没钱,他骗我也没用啊。” “可他为啥要教你呢!”徐氏脱口而出,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劲。 张司九不好搬出世外高人在自家喝水的理由了,一时之间就发现:嗯,好像真的没有很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呢。 她干笑一声;“也许是看我特别有天赋,还诚心诚意想学医吧。” 徐氏脸上霎时露出“这绝对是个坏人”的表情。 张司九赶忙从别的地方说服徐氏:“不过,我们见面都在渡口,人都挺多的,他三天来一次,要不然,下次我叫他上家里来吧?二婶也帮我看看?” 说再多,不如让徐氏亲眼看看。 在徐氏眼皮子底下,既过了明路,而且也为将来做好了铺垫。 就连程万里来教课,也方便了。 徐氏有些迟疑,总觉得这是把坏人招进了家门。 张司九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二婶,我真的很想学医。我想当大夫。”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心中一软,当时就没那么坚决了。 但她也有点疑惑:“我以为你是想做生意的。”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做生意赚钱只是为了赚钱改善生活?可是不缺钱了,不就该干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这个话太有道理,徐氏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完全没有可以反驳的点。 她甚至觉得,好像真的就是该这样:都不缺钱了,那肯定是想干啥就干啥嘛! 徐氏这下终于松了口:“那行吧。我先看看。不过说好了,如果我觉得不行,九娘你就不许和人接触来往了。万一真碰见坏人,那可真要出大事!” 她甚至还想吓唬一下张司九:“把你带去卖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们了!永远都回不了家!还要被打!吃不饱,穿不暖!还跑不掉!” 张司九:……唔,听起来很具有恐吓的力度。 她点点头,故作严肃:“二婶放心吧,我肯定听话!” 不过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程万里更配合了——嗯,如果程万里拿不下二婶,那肯定是程万里的问题。 程万里这个时候正在熬药。 冷不丁的就连着打了个两个喷嚏。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齐大夫听见动静,诧异的从屋里探出身子来:“师弟,你这是病了?要不——” 程万里揉了揉鼻子,也纳闷:“没病啊。怎么忽然就打喷嚏了?” 齐大夫一听这话,顿时开始挤眉弄眼,就是肉都挤在一起,多少显得有点猥琐:“你是不是最近碰见了什么小娘子问诊,然后——嘿嘿嘿,人家说有人惦记念叨,就会打喷嚏!” 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至今还不想续弦!一把年纪了,别说孩子,连个媳妇都没有! 程万里无言的看着师兄,摆摆手:“师兄莫要再说了!” 最近小娘子就遇到一个,才八岁。 而且还…… 想到张司九,程万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长叹一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什么叫祖师爷追着给饭碗?这就是啊! 说羡慕都说累了。 已经变成了害怕了:总感觉,有一点要被嫌弃的。 程万里郁闷了,直接自闭,不再理会齐大夫。 齐大夫看着他这个状态,心中一惊:这个情况不对啊!难道真被自己说中了! 他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而另外一头,张司九和徐氏已经到了李家。 李家婶娘正做饭呢。 张司九把篮子送到厨房,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退出来了——不得不说,穿越过来遇到徐氏,真是的超级大的福气了!要是到了李家,这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陷入吃不饱的困境中了! 青菜不知道怎么煮的,看起来一点不水灵,干不说,还不绿,让人感觉看一眼都没了什么食欲。 肉片汤里肉倒是不少,可是……看一眼就知道,那肉肯定是又老又柴。 唯一看上去正常的,就是米饭。 张司九心里生出了巨大的同情:感觉李家小婶这个月子太受罪了。 李家小婶看见徐氏和张司九,也像是看到了救星。 那眼巴巴的目光,就差化为实质性几个大字:带吃的了吗? 张司九赶紧道:“二婶今天炖了鱼,可好吃了。里面豆腐又嫩又鲜。二婶给小婶娘带了一碗。小婶娘别嫌弃。” 李家小婶连忙道:“徐嫂子做饭好吃哩!我喜欢得很!” 徐氏笑道:“喜欢就好,喜欢我明天还做。” 说着话,李家婶娘端着个小木桌子过来了,让李家小婶在床上吃饭。 李家小婶看着那一碗豆腐鱼汤,感觉有点眼冒绿光。 李家婶娘热情招呼徐氏和张司九:“一起再吃点?我做了不少呢!” 徐氏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吃了才过来的!你们快吃。说起来,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要不是大爹他们两个,我们这个还得忙活好多天!现在倒好,要不了两天估计都完事儿了!” 可不是么?就等明天直接上梁,然后把屋顶弄好了,就算完工。 再晾个几天,猪就可以放进去了! 徐氏是真的感激李家婶娘。 李家婶娘提起这个事情还有些气恼:“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叫我们!是不是觉得咱们两家不够亲!” 第69章 不理解 张司九看着徐氏和李家婶娘来回的扯皮,简直是笑得不行——这种场面,看多少次,都还是觉得有意思! 李家小婶则是风卷残云一样,把那一大碗的豆腐鱼汤就着米饭吃了。 吃完了,她就认真喂小南瓜。 小南瓜现在已经又大了一圈,白白嫩嫩,小体格快要赶上铁蛋了——但张司九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黑色显瘦,白色显胖的缘故。 反正,只要是两人摆在一起,感觉小南瓜真的是个发面小馒头一样,又白又喧腾,让人想啃一口。 铁蛋嘛…… 嗯,作为亲娘,李家小婶都有点嫌弃。 小南瓜现在吃奶格外凶狠,她和铁蛋一人一边,两人互相还要打架——是的,打架。两只小奶爪子不停地你抓我,我推你,然后小脚还不停地蹬。 张司九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就是典型的喧宾夺主了。 不过,李家小婶也不在意。她奶水很足,而且铁蛋随时在她身边,饿了就吃,饿了就吃,比起小南瓜那是半点也不吃亏的。 这头李家小婶喂奶,那头李家婶娘终于问起了张家修猪圈的事情:“你们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起屋了?” “不是屋,是猪圈。”徐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正这个事情,大家很快也就都知道了。 不过她还是说得好听些:“有人专门给我们画的样子,说是这样方便些。婶子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我想多抱几头猪,那肯定是得想办法弄一个猪圈。不然猪容易打架的。” 对于张家的情况,李家婶娘的确是很清楚,也知道他们家肯定只有缺钱的——但是她仍旧觉得,哪怕是为了养猪,这个钱也花得不值当的。 几头猪而已,哪里值得专门修房子住? 徐氏知道李家婶娘怎么想,就笑呵呵道:“不算起房子,只是弄两个棚子。好歹遮风挡雨些。” 她热情邀请李家婶娘:“到时候弄好了,婶子来看看。要是觉得方便,也做一个!我让小山来帮忙!” 别的不说,那个厕所,真的是看着就方便。 徐氏今天看了好几遍,发现到时候上茅坑,只有那么方便了!而且两边都是实打实的土,就那么一条壕沟,就连小柏都掉不进去!多安全! 再听了杨元鼎说,还可以上完厕所,把厕所冲一冲,干净还不臭,她就更觉得这个钱花得值了。 徐氏爱干净,家里收拾得干净妥帖,可猪圈和茅坑,那是没办法——她也真的觉得埋汰了些。 对于徐氏的热情,李家婶娘还真生了几分好奇心,打算到时候去看看。 看看究竟那钱是不是白花了! 等小南瓜吃完奶,张司九和徐氏带着她回家,路上还碰见了李大爹父子两。两人吃得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的,又跟徐氏寒暄两句,这才各自分开。 回了家,张小山已经和杨氏一起把桌子收拾好了,碗筷都洗了。 忙碌一天,大家也是真的劳累,徐氏张罗张罗,就各自洗澡睡觉。 张司九洗漱完了,却并不着急睡觉。 而是拿出了小竹片,将上面的药材挨个儿复习一遍。 这些小竹片都是她自己劈的,每一片很薄,二指宽,大概两三毫米厚,干透之后就是米白色。 用细细的黑炭笔写字,就很合适。 唯一不好的是,特别容易磨花掉。 这让张司九不由自主的十分想念铅笔。 甚至忍不住的做了一只鸭毛笔——家里没养鹅,只好用鸭毛替代一下。 拔了鸭子翅膀上最硬的一根翎毛,将毛管给弄成中空,就可以沾着锅底灰水写东西了。虽然每次出的水简直多到泛滥,但是比黑炭又好用一点。 好在只需要写上关键词就行了。 不然张司九还真没法。 如今,张司九已经学了四十种草药,加起来足足的四十片竹片。 张司九每天都复习,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一遍,从来不间断。 背诵就得这样,经常复习,经常反复朗诵,把关键词记得牢牢地,才不会忘。 这是张司九学医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医学各种专业名词太多,一但背诵上出了问题,考试时候绝对变成大型撞头现场。 直到复习完了,张司九这才心满意足把竹片整整齐齐收起来,再上床睡觉。 再过一段时间,张司九打算弄点细绳子,把这些竹片全部穿起来,挂在房梁上!这样随时都能看,还不用担心收拾过程中,将字给弄花了! 在那之前,得先将认字过了明路。 第二天,杨元鼎一大早就来了,还带来了笔墨纸砚。 不过,张司九没用,直接拉他到了一个沙坑前——对,沙坑。连沙盘她都舍不得做,直接挖了个坑,然后去河边挖了点干净河沙。 然后随便折了一根竹条,就算是笔了。 这个沙坑,可以用来教学,可以用来练字。 杨元鼎还从未见过如此古老简陋的学习场所,呆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他就瞪圆了眼睛:“好家伙,只要思想不滑坡,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 然后围着那沙坑转了好几圈,饶有兴趣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无言。 最后,杨元鼎兴匆匆的说了句:“司九,你有没有见过广场上练字的老大爷?” 张司九瞬间想起来了。 那些大爷们,一个个字还写得不错。提着个扫把一样的笔,沾了点清水,就在地面上写字。 然后等自然干掉,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纯粹的节约和炫技! 杨元鼎摩挲下巴:“回头我也去整一个怎么样?” 张司九沉吟片刻,最后选择给他加油:“那你努力。要真成了,该节约多少钱!” 但是内心,她知道这个事情大概率不会成:地面足够大,是可以这么干,但是……那么大一块地面,怕是要不老少钱。 而且,也没办法人手一块地。 做出来了,也就是个打卡圣地…… 不过,他那么热情勃发,张司九就不想给他泼凉水了。 杨元鼎展望完了未来,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教学。 第70章 混合肥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是从百家姓开始认起字来。 杨元鼎尴尬的跟张司九道:“繁体字太多了,跟咱们学的很多都不一样。我最近也在恶补,就这个好学一点。” 张司九默然点头。 这一次,她对杨元鼎是感同身受的。 怎么说呢,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的区别,就像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区别。 看着那些繁体字,张司九感觉自己脑袋都疼了。 将自己认识的字都跟张司九说了之后,杨元鼎就去教小松小柏了。 教他们就容易了,直接人,天,木开始教。 两个小萝卜头学得很认真。 就是照着葫芦画瓢的时候,小松还行,小柏就完全不行了。 不过,张司九半点不奇怪:三岁多的小萝卜头,学写字还早了点。反正就只能算是个凑数的。 杨元鼎也不着急,教了两遍后就和张司九去看修猪圈了。 不得不说,张司九发现他对修建好像格外感兴趣:大概这就是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吧? 杨元鼎津津有味看着,遇到感兴趣的,还要凑近看看,再问上几句。 张司九对建筑不感兴趣,她低头继续看书,艰难的辨认和熟悉每一个繁体字。 只不过看到了最后,她深深地理解了杨元鼎不想走科举路的心情:人家看卷子都能比他们快!怎么比? 鉴于人多的缘故,最粗壮的房梁放上去后,整个活儿一下就快了。 铺完了龙骨一样的人字顶的横竖格子屋顶框架,张小山他们就上去了两个人,底下两个人负责用梯子将绑好的麦草排送上去,上头两个人,就负责将这些麦草固定在房顶上。 等到下午时候,整个猪圈,算是落成了。 就连后头的巨大茅坑都挖好了,还用细腻的黄泥糊了一遍。 张司九遗憾的跟杨元鼎说:“如果有水泥就好了。用水泥混上河沙,就能抹出坚固耐用的面了。” 杨元鼎沉吟片刻:“其实不难。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原材料,我可以试一下,看能不能搞出来。” 张司九忍不住多看了杨元鼎两眼:“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元鼎挠了挠头,尴尬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搞工业设计的。但我是半路改的专业。平时又有点不务正业,所以什么都搞一点,试一试……” 张司九:???这么博学的吗? 杨元鼎头发都挠乱了:“主要是平时什么视频都看,遇到有意思的,就想试试……” 张司九缓缓吐出一个疑问:“这就是有钱任性吗?” 大部分人读了书还是要考虑找工作赚钱的问题,单纯为爱发电的话,除了热情,大概就是需要优厚的经济支撑? 杨元鼎张了张口,有点羞涩,但是很坦诚:“大概是吧。” 张司九第一次开始思考命运这个问题:为什么他投胎这么厉害,而我却总是……如此凄惨? 她想起了一个词:“没有对比,就有没有伤害。” 张医生感觉今天这个伤害有点大。 杨元鼎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十分体贴的闭上了小嘴巴,假装看地上的麦草片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猪圈和茅厕都落成了。 那么矛盾就来了:这个新厕所,谁来试试水呢?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跃跃欲试。 甚至包括李大爹他们几个来帮忙的。 不过,徐氏和张小山却都看向了杨元鼎:“要不,三郎去试试?” 杨元鼎受宠若惊:“这不合适吧?毕竟这……” 徐氏却坚持道:“也是你告诉我们的,还画了图纸。你第一个去,正合适!” 张小山也连连点头:“杨县令是个好官,三郎去吧。” 张司九差点笑了:杨县令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加成在了这个事情上,怕是当场要气得揪断三根胡子! 杨元鼎本来已经有些心动了。 然后听见杨县令三个字,嘴角抽了抽,默默让开一条路,“还是司九来吧。她赚钱好辛苦呢。” 为了个厕所挨打,实在是不太值得!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一个厕所罢了,谁上不是上呢? 不过还没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徐氏就同意了:“对对对,九娘去!说起来,这个猪圈还有九娘的一些呢!” 当着外人面,她不好说猪圈钱有一半都是张司九赚来的。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骄傲的提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认真算账! 她干笑一声,推给了张小山:“二叔辛苦,二叔又是一家之主,二叔去。” 这次,所有人都没意见了——反正只要开了头,那后头谁去都一样! 于是,张小山最后顶着异常庄重的表情,一步步的郑重的走向了大宋第一潮的厕所。 杨元鼎悄悄在张司九耳边念叨:“这一步的跨出,代表着中华民族厕所历史性的进步和改变!” “这一步的跨出,二叔也算成了史上第一人!” “这一步的跨出,彻底标志着我们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张司九忍不住转过头看他,幽幽反问:“一个再也不会从木板上掉进厕所的时代?随便蹲也不怕被体重限制的时代?” 杨元鼎“嘿嘿”一笑:“一个人猪混合使用茅坑的时代。这就是传说中的混合肥啊!” 张司九彻底无言的同时,也算是彻底被杨元鼎的脑回路打败了。 竟……很符合标题的样子。 这一天,张司九家的新厕所很忙。 甚至于第二天更加忙。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厕所,让她家变成了网红打卡点。 全村的人,都跑来打卡了。 以至于,仅仅两天时间,加上冲厕所的水,茅坑底部已经浅浅的有了一层。 就连那个脚踩的位置,甚至都有点微微凹陷:毕竟泥巴还没全干。它却已经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如果这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么到了猪圈彻底晾干,家里那两只猪乔迁新居的那一天,张司九的家里,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 头一次,张司九明白了大院子的好处——这但凡院子小一点,都站不下这么多人啊! 她默默地想:这两个猪,也算是有生之年,当了一把明星猪。 第71章 人见人爱 不过,这么一围观,大家倒是都发现了胖墩的与众不同来。 毕竟,大家都没见过如此胖的小猪。 胖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小肚子都快和腿一样长,走路都带甩的。 那只半大的猪明显是更矫健活泼,被驱赶时候,甚至也不听话,一直尝试左右冲撞,好突出重围。 但是胖墩就完全不同了。 胖墩也反抗。 但它的反抗,是不走。 勉强走了一段路,它就吭哧带喘的,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下了,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徐氏,一张猪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不走了”四个大字。 这是通体黢黑的小胖猪,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萌萌哒和人性化。 张司九迟疑地想:它怕不是还想徐氏抱它? 事实上,最后徐氏真的上了手。直接不耐烦的将胖墩抱起来,吃力的送进了猪圈里。 那猪圈门,是张小山用木头做的,猪进去后,直接就可以关上,加个门别子,还挺结实。 不过,张司九严重怀疑,就算是糊个纸,胖墩也不会去试图撞一撞。 毕竟胖墩进去后,四下里看了看,就往那干草堆上去了,紧接着就哼唧一声沉重的躺下,仿佛多一秒钟,那四个小蹄子都再也承受不了。 就这,它还累得只喘气。 张司九沉默的看着它,总觉得它可能连过年都撑不到。 而此时此刻,大家已经开始纷纷打听起了胖墩是在哪里买的:“这个猪看着就长肉啊!” 是的,大家都觉得是种的问题。 只有张司九深深地明白,那是因为胖墩猪生已经失去了某些东西的缘故。 徐氏光是给众人解释胖墩的来历,就已经口干舌燥,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在人群散去之后,她仍旧不舍得一屁股瘫坐在那儿休息,而是来来回回的巡视这几间猪圈,眉梢眼角都是喜滋滋的形状。 张司九太明白此时此刻,徐氏内心的感受。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这个猪圈,是她看着从无到有,一点点建设起来,那种成就感,满足感,简直是让人难以平复。 她敢打赌,这辈子她都会记得这几间猪圈。 最后,如果不是张司九拦着,徐氏甚至想端着碗坐在猪圈边上吃——这几间新猪圈,俨然成了徐氏的心头宝。 当然,这几间猪圈,也彻底掏空了张家的家底子。 因为不想太凑合,所以最后开销比之前计划的还是要多用出了一些。 徐氏开始发愁了。 眼看着秋收完了一天天就冷了,到时候…… 张司九就是这个时候跟徐氏提了要不等秋收后做一点小生意这个事情。 徐氏没犹豫:“行,等秋收之后咱们试试!” 而张司九则是这么打算的:“趁着天还热,我想进城里去卖饮子。不过,也不一定能成,我得先找个地方摆摊。” 徐氏一愣,下意识的反对:“不行,这个事情绝对不行!你在村头卖就算了,好歹都是熟人,出点啥事儿喊一声,人都来了。可城里不一样。” 张司九再怎么能干聪明,也才不到九岁! 不过,对于徐氏的反对,张司九当然是早就料到了。因此立刻掏出缓兵之计:“也不一定行,再说了,我肯定一个人干不了,到时候二婶肯定要接送我,我就负责看摊。而且,杨元鼎也会帮忙的。他是杨县令的儿子,在县城谁敢动他?” 虽然这个有利用身份的嫌疑。但这本身也是资源的一种。 合理且高效利用身边资源,这是张医生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张司九面对徐氏的迟疑,再抛出一句:“我先去找地方,地方也不一定能找到。找到了,二婶觉得行,咱们再来弄!” 她就差举起手来说自己是乖孩子,保证听话了。 徐氏这才答应了。 张司九已经盘算好了,明天上午去一趟县城,正好卖点木耳。 是的,张司九让张小山帮忙拖回来的那一段朽掉的桑木,在小松和小柏每天“洒水”的殷勤照料下,每天都能长出好多黑色的小耳朵。 张司九每天摘上一点,每天摘上一点,这么半个月以来,晒干了后的木耳,也积攒了好几两。 拿去卖,张司九估计这又是一百来个钱的进账。 现在的张司九,很热衷于赚钱。 不过第二天,张司九没去成。 因为招银没出来找她一起割猪草。 本来张司九觉得招银应该是有事儿耽误了,可直到她割了草回来,招银也没出现过。 这不合理。 从招银拿到了第一个铜钱开始,每天招银都会精神抖擞的兴匆匆跑来找她,等着听今天干什么。 可招银不仅没来,而且是整个人都没了消息。 张司九只犹豫了一秒钟,放下背篓后,就直接去了招银家门口。 但她没进去,只敲了敲门。 招银她娘忌讳张家这个事情,所以张司九笃定招银娘肯定不会待见自己。贸然进去,恐怕最后这个不痛快要落在招银的身上。 招银的妹妹很快探出头来,才六岁,脑袋大,四肢细,面黄肌瘦,细脚伶仃的样子,总让人忍不住想起外星人。 说实话,这个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加上确实体质不够强造成的。 招银和这个小女孩,根本都不像是两姐妹。 招银妹妹也认识张司九,看见张司九,脸色一变,随后心虚的往后看一眼,才敢悄悄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你别来了。大姐都快被打死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惶恐,说完之后就赶紧进去了。还把门关上。 那架势,倒像是张司九是个什么要命的病毒,沾上就得死,不死也要掉层皮。 张司九却没工夫去想这个。 她只听见了那句:招银要被打死了。 但对方是小孩子,张司九不敢确定这个话是不是带了夸张。 她想了想,离开了大门口,而是围着招银家慢慢转圈,仔细听里头的动静。 诚然,这个年头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 张司九很快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那是叫骂声,还有小声的哭声。 张司九几乎立刻就听出来:那是招银的声音! 第72章 没有道理 张司九听到招银的哭声,就知道招银肯定是挨打了。 而且肯定被打很惨。 怎么说呢,认识这么久,张司九都没听过招银哭。 招银骨子里,还是个韧性很强的人。 张司九听了大概有两分钟,大概听到了几个词,但更多都是骂得很难听的话。 招银什么话也没有,只剩下哭。 张司九不敢再耽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招银! 可是怎么救,找谁救,她脑子里反而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最终,张司九直接去找了徐氏。 徐氏正在田埂上除草,看见张司九跑得一脑门子汗,还有点儿惊诧:印象里,好像上一次跑成这样的张司九,已经过去很遥远了。相反最近张司九都是稳稳当当的,办事情有条有理,从来不见慌乱。 这一眼,让徐氏也忍不住的多想了,她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当时徐氏心里也咯噔一声,不由自主有点慌,连忙问张司九:“怎么了?” 张司九一路跑过来,感觉肺都要炸了,这会反而说不出来话,狠狠地喘息几口气后,她才能出声:“二婶,招银被打了,应该是因为钱的事情。我怕她娘打死她。咱们找人去看看吧!” 徐氏一听不是自己家的里头的事情,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又皱起眉头:“招银那钱不是帮你干活挣的吗?怎么还挨打了?” 自家孩子凭着本事挣钱了,不管多与少,这都是该表扬的事情啊! 徐氏一点也想不通。 这个问题,张司九也没想通,但是她根据那几个词判断,肯定是因为钱的问题。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招银挨打了。二婶,招银哭得好惨。” 徐氏是个看似泼辣,但心肠柔软善良的人,这一点,张司九太明白了。所以,她才这样说一句。 果然,下一刻徐氏就邹起了眉头来:“我可没见过招银哭。上次割草手上那么大个口子,她都没哭。” 张司九眼巴巴看着徐氏:“所以咱们帮帮招银吧。” 徐氏受不了张司九这个眼神。 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收起了割草刀,跟着张司九走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不过,招银她娘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咱们还得着别人。”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毕竟,人家当娘的打孩子,说到哪里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不想多管闲事。 徐氏要是去找人,人家未必会答应。 张司九也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是招银哭成那样,她可能都还会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可现在,招银在挨打。 甚至不知道已经被打了多久了。 张司九想起了自己曾经接诊过的小病人——父母打孩子,也有真打出了事的。 她怕招银会出事。 毕竟,招银从来都是不被疼爱那一个。 想到这个可能,张司九甚至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 徐氏和张司九走得飞快。 最后,她去找了向婆。 向婆是村里有名的和善老人。最关键的是,她丈夫是读过书的人,年轻时候去外头闯过,带回来一笔钱,修了个青砖的大宅院,很让人羡慕。 而两夫妻脾气都挺好,也乐意帮人忙,所以口碑很不错。 徐氏找上向婆,也是觉得向婆大概是最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向婆和招银家住得不远,就隔了两三个人家。 这会儿听见徐氏一说招银在家挨打,还打得不轻,立刻也就坐不住了,放下针线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去。招银那么能干,从来不偷懒,怎么还打上了?” 张司九没提钱。 这个事情也只是她听了一耳朵,不确定。而且说出来,也只会让向婆觉得更不好登门。 好在向婆是个心善的。又是看着招银长大的,于是并没有犹豫。 一行人去了招银家。 徐氏和张司九站住了脚。 向婆诧异转头看。 张司九叹一口气:“招银娘不让招银跟我一起玩。” 向婆一下想起张司九家里的情况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张张口,说了句:“好孩子,别往心里去。” 张司九摇头:“我不在乎,但是我怕招银挨打。” 招银娘她都不认识,人是没有必要为了不认识那些人的看法和行为去不开心,或是觉得别扭。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关联。也影响不到任何事情。 向婆伸手摸了摸张司九的头,无声的叹息一声,然后就去了招银家门口敲门。 这一次,开门的还是招银的妹妹,那个细脚伶仃的小姑娘。 她探头出来,一看见向婆,就笑起来:“向婆!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还扭头朝着屋里喊:“娘!娘!娘!向婆来了!” 这下,招银的娘总算是出来了。 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招银娘怀孕了,那肚子至少有五个月。 只不过招银之前没说,张司九一直都不知道。 招银娘也很瘦,看上去却很老,面上各种斑不说,而且粗糙。一看就知道过得不是太好,也不是太细致。 甚至,招银娘的衣裳上,还有些污垢。 招银娘看见向婆的时候,是眉开眼笑的,态度透出来一丝丝的谄媚:“向婆,之前跟你提的事儿,你答应了?” 向婆笑了笑,往招银娘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见后,才慢慢道:“那个事儿啊?那个事我家老头儿管,我管不到。我来找招银的。我想喊她帮我点忙。我要蒸点红豆馍馍,她来帮我包。” 这种帮忙,当然是有偿的。 就算不给钱,那也要给点红豆馍馍。 向婆家里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年嫁出去了,一个才刚说亲,都是不干活的。 平时向婆有什么活,都喊人帮忙,给人些好处。 村里人都乐意。 招银娘当然也乐意,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却推了招银妹妹出来:“招银不得空,要不,喊招金去吧?” 向婆像是不知道招银为什么不得空一样,就皱着眉说:“招银力气大,忙得上。招金太小了。招银干啥去了?我也不着急,等等也行。” 招银娘勉强笑了一下:“最近几天可能都不行。” 第73章 青红皂白 向婆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张司九不和徐氏,同样也是心里头一颤。 因为这样说,代表招银真的被打得严重,很可能几天都见不了人。 张司九看住招银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向婆比张司九先问:“为什么?你不是打招银了?我可听人说了,招银在家挨了打。” 招银娘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张司九,那眼神,分明是在怪张司九多嘴多事。 就连徐氏也收到了一个白眼。 徐氏本来不上前,是怕招银娘因此更加怪招银,可是,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她也不是什么绵软的性子,这会儿一沉脸,直接就上前一步,瞪着招银娘:“就是我说的怎的?你在背后说的那些话,我还没找你算账!” 说完这话,徐氏冷笑一声:“也有你这样狠心的娘!招银当牛做马的,你还下手这么狠!” “她偷钱,我现在不打,那以后不得翻天了!”招银娘却半点不让,嘴皮子一翻,直接就把眼睛瞪得更大,一副“我有理”的样子。 事实上,他这一番话,的确也是能震住人。 如果是别的理由,大家还好求情,可如果是这个理由…… 向婆都有点儿迟疑。 张司九当然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毫不犹豫开口:“招银偷了谁的钱?多少钱?她承认了吗?招银人那么好,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招银那些钱,全部都是她自己凭着汗水得来的! 而且她还有些震惊:“别人冤枉招银就算了,你可是她亲娘!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如果传出去,招银这辈子都别想好!你难道不知道?” 向婆也回过味来,不大赞同的看着招银娘:“这话是不能乱说!招银娘,招银是啥样,大家都知道。那孩子老实着呢!” 徐氏见向婆说话了,也就不再开口: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要知道,还是招银要紧! 招银娘却叹了一口气,居然抓着向婆的手就开始哭诉起来:“哪是我乱说!向婆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些钱,也吓了一跳!我一直都教招银要做个好人,结果现在她居然被人带坏了!我,我心里也又急又恨哪!” 她这话说的那意思,只要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具体说的是谁。 张司九一阵无言:招银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这话把徐氏给惹怒了。 她一把就将张司九拽到了身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我家九娘怎么了?我家九娘好得很!我告诉你王翠娘,你要是再张着嘴喷粪,信不信老娘今天撕烂你那张嘴!真当咱们老张家没人了是吧!惹急了老娘天天给你家泼粪,看看到时候是你嘴臭,还是那粪水臭!” 本来张司九都打算嘲讽开大了。 结果被这么一拽,一个趔趄不说,接着听见徐氏那一顿输出,她给彻底惊着了。 而且徐氏一面说,一面还撸起袖子,俨然一副这就要开始干的样子。 招银娘直接被徐氏那气势如虹的样子,给吓得不由自主往向婆身后缩了缩。 向婆本来不想开口,可想着总不能真干架,所以就象征性的劝了一句:“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先问问招银吧。” 她把招银娘从身后拉出来,直接道:“这个事儿咱们说再多没有用,你把招银叫出来,我问问她。不管是真是假,肯定要弄清楚。” 招银娘却气鼓鼓道:“那死丫头要是啃开口,我也就不打她了!” 张司九幽幽反问:“那你就没想过,招银可能是冤枉的?” “怎么可能!家里钱少了,偏偏她那儿就找出钱了,不是她是谁!”招银娘却固执己见:“她还花了不少!用哪儿了也不说!” 说着说着,招银娘还哭起来了,一把一把的抹眼泪:“我攒点钱容易吗?那可是我请稳婆的钱!她也不怕我跟张家那个短命鬼似的?这么个人了,居然一点不知道疼人!” 张司九听见这话,直接就冷了脸:“你说谁是短命鬼?” 她冷冷的看住招银娘:“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帮你把嘴巴缝上!” 这下,所有人都被张司九这话给惊到了。 毕竟,张司九就那么高,干干瘦瘦,偏偏一双眼睛锋利得吓人。 甚至大家都由衷觉得,张司九说那话,还真不是为了吓唬谁,她真能做到。 这个话还和徐氏那种泼辣不一样:说白了,乡下女人吵架都是这么些话,都是那么几句,谁也不会真去干。 就算干了,也没伤人哪! 可张司九这话…… 招银娘整个人呆了一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九岁的丫头片子给吓唬住了,立刻厉声骂起来:“听听听听,这像是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张司九上前一步,继续盯着招银娘:“那正常人是什么样子?张口闭口骂人短命鬼?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打女儿?你就不怕我爹娘半夜来找你!” 她眼光往下一看,看着招银娘的肚子:“找什么稳婆?我看你多积点德,比找稳婆管用多了!” 张医生虽然不屑于和人争斗,但也不是怕事的! 徐氏看着张司九这样,简直是一脸欣慰,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女儿家,在家里温温柔柔的,出门就是得泼辣些! 她甚至想给张司九鼓个掌。 而向婆和招银娘,已经彻底的不知道说啥了。 招银娘气哭了。 毕竟,她还真有点怕鬼神。可这么被骂了,又不甘心。这不,就气哭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让招银和这个九娘玩!短命鬼生的刻薄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司九却读懂了招银娘的心思,当即笑了笑:“招银愿意和谁玩,那是招银自己的事儿。当大人的,还要干涉小孩子的事儿,多少有点不要脸。” 招银娘脸气成了猪肝色。 这一场较量,招银娘输得简直是难看到了老家。 但张司九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她看着招银娘:“我可认识杨县令,你要是真不让我们见招银,我就去找杨县令!” 第74章 坚如磐石 招银娘显然不信,当即脱口而出:“你少吓唬人!杨县令那样的人物,难道还真能管这种事情?再说了,当父母的管孩子,谁也管不着!” 张司九就知道招银娘肯定会来这么一句话。 所以,她被逗笑了,也懒得废话,只吐出两个字:“试试?” 她这么笃定,招银娘忍不住就开始不自信了。 向婆也拉着招银娘劝道:“先不说这些,招银是什么人,咱们清楚,你当娘的更清楚。招银那孩子不是那有心机的,你先将人叫出来,我问问。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 其实向婆很想说一句:就算招银真偷了家里的钱,那也必定是有缘故的。 要打要罚,先问清楚再说。 招银娘微微有些犹豫。 张司九盯着招银娘,明明个头不高,可那压迫力,却是实打实的给到了招银娘身上。 招银娘很快就一横心:“算了,向婆你帮我问问也行,向婆你进来吧。” 说完还看了张司九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了。 张司九和徐氏也没非要进去的意思,都觉得只要招银好好的就是。 倒是向婆拉了一把张司九:“招银娘,咱们一起去问问。九娘跟招银关系好,没准招银愿意跟九娘说。” 张司九也就跟着进去了。 徐氏自然而然就进去了。 招银娘本来不情愿,但是看了看向婆,撇撇嘴,到底没再说啥。 她们很快就看到了招银。 招银就跪在那儿,胳膊和腿上,全是一道道的红痕。 张司九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那都是用细的东西一下下抽出来的。这种打法,看似只有一条道子,但其实伤得深,也特别的疼。 招银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张司九就倒吸一口凉气:招银脸上是红肿一片!还有发着青的巴掌印! 那是重复扇耳光造成的。 光看那淤青颜色,张司九就压不住火气,扭头问招银娘:“你打了招银一夜?” 招银娘冷不丁对上张司九锐利的目光,后退了一步。随后更加恼羞成怒:“你管得着吗?” 向婆已经是去扶招银了。 结果一摸到招银,顿时就惊叫起来:“咋个这么烫!” 张司九一听,也顾不上招银娘了,也冲过去,直接往招银的额头上一摸,果然是一片滚烫! 虽然没有温度计,但是张司九摸得出来,这个温度是很高了,至少是超过三十八度五,直逼三十九! 而且招银嘴唇干裂,眼眶微微凹陷,一看就知道已经陷入轻微脱水的情况! 发烧加上脱水,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她揽住招银,问她:“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发冷吗?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招银对上张司九的眼睛,一下就冒出了眼泪来,她攥着张司九的袖子,抽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偷钱。” 张司九看着招银这样,面上冷静,心里却好似有一把火烧起来。她拍了拍招银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呢。一切有我呢。” 她声音沉静,虽然明明招银比她还大几岁,可是她这话却将招银给安抚住了。 甚至向婆和徐氏都惊讶了一下:这做派,竟然比大人还要靠谱一些! 招银不再说话,“呜呜呜”的只剩下委屈无比的哭。 张司九搂着招银,一下下地拍招银,小小的身板,竟有了一种坚如磐石的可靠感。 向婆也忍不住的低头擦拭眼眶:招银那孩子,可从来没这么哭过!这得委屈成什么样!还有九娘,小小的孩子…… 徐氏则是又心酸,又欣慰。 变故就是这一瞬间发生的。 招银哭着哭着,忽然肌肉僵硬,整个人就开始抽。 就连眼睛都往上翻。 张司九立刻松开招银,让人放平,然后从旁边捡起一块木片,直接就塞进了招银的嘴里! 同时扭头喝道:“招银发生惊厥了,快去打盆水,再来一碗干净水,里头加点盐。叫人去请大夫!” 大家都傻了,直到听见张司九声音,才一下反应过来。 向婆慌里慌张就推招银娘:“快快快,快请大夫。” 招银娘却惊慌为难的哭起来:“家里哪有钱!” 张司九懒得废话,直接看徐氏:“二婶,你背得动招银吗?背得动,带招银去渡口那儿!” 算算时间,程万里应该快来了。 等着大夫来,还不如等程万里。 搞不好还快一点。 徐氏毫不犹豫:“背得动是背得动,不过,拿车更快点。等我去推个车。” 向婆立刻跟徐氏道:“去我家,门边上就有个鸡公车!” 所谓鸡公车,就是独轮车的推车。 这年头两轮不流行,都是这种单轮的的推车,方便好操作,灵巧也便捷。 不过,买一辆也不便宜。 反正张司九家里就没有。 徐氏应一声,风风火火跑了。 好在招银的惊厥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肌肉就放松下来。 向婆去打了一盆水,张司九掏出帕子打湿,直接就擦拭招银的额头,手心,腋窝,脖子等地方,进行物理降温。 倒是招银的小妹妹,这个时候端过来一碗清水,怯生生道:“放了一点盐。” 张司九点点头,接过来,给招银喂。 招银一口口吞咽着,仿佛也知道这个不好喝的水,是救命的水。 招银娘整个已经看傻了。 她感觉有点害怕,又觉得只不过是打了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司九见招银状况逐渐稳定,这才扭头看住招银娘:“你那个钱,招银没偷。招银的钱,全部都是自己挣的。” 招银娘却明显不信:“一个小娃子,上哪去挣那么多钱?” 张司九一笔笔念给她听:“第一次,是卖蘑菇,没分多少个钱,就二十个。第二次,是我卖饮子,招银去挖茅根,抽淡竹叶,每天都有一笔进项。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快有二百多个钱。招银为了多挣钱,把周围茅根和淡竹叶,都快弄绝种了。” 那真的是地毯式挖掘,一点不带心软的。 想到招银抱着钱嚎啕大哭的样子,张司九忍不住神色更冷了一点:“招银说自己没有偷,你就该想想,这个钱到底谁拿了。而不是去怀疑自己女儿不仅偷了钱,还撒谎!” 第75章 神奇的药方 张司九这样去指责招银娘,招银娘当时就受不住,声音都尖了起来:“我管教我女儿,管你什么事儿?哪里冒出来的刻薄鬼?还有没有人教了?” “你不是管教,你是想招银死。”张司九对招银娘可谓是彻底看明白了:“招银刚才都惊厥了,谁都看得出来凶险,你还不如我们这些外人紧张!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脸面!” 张司九这句话,算是直接戳破了招银娘那一层脸皮,直接让她脸上一阵阵发烧,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这个时候,徐氏推着车回来了。 徐氏抱着招银,向婆搭了把手,齐心协力把招银弄上了车。 招银娘还想拦着说两句,好脾气的向婆都拉了脸,“招银娘,都这个时候了,少说两句吧!” 向婆是真的有点恼:这都啥子时候了?还想着脸皮不脸皮? 徐氏啥也没说,冲着招银娘冷笑一声,推着车就走。心里却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泼大粪! 这种嘴巴臭的,就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恶心人! 免得一张嘴巴,就跟喷粪似的! 张司九是不知道自家二婶的想法,不然当时肯定就要惊得下巴掉下来:真泼啊? 一路到了渡口,巧的是,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在那儿等着的程万里。 她一溜烟的跑过去,拉住了程万里的袖子:“程大夫,你快帮我看看,病人发热惊厥了,严重不严重,怎么治?” 这一句“程大夫”差点没吓得程万里直接腿软——毕竟平时都喊的是“老程”。 突然这么客气,程万里不仅仅是不习惯,最关键的是:有点慌啊!所谓无功不受禄,就是这种心情了。 好在张司九的目的很直白,于是程万里软下去的腿就又硬了。 他一听说有病人,还发生了惊厥,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就张望起来:“病人在哪?惊厥可不是什么小事!” 要知道,有些时候,惊厥是要命的! 徐氏已经推着招银气喘吁吁跟过来了。 向婆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好,所以又被甩出去老远一段路,这会儿正紧赶慢赶的追呢。 程万里一眼就看到了招银。 “抬过来,放在阴凉底下。”程万里不敢耽误,立刻就跟徐氏搭把手,先将招银弄过来躲着阴凉。 然后,他才抓起招银的手,开始给招银诊脉。 “典型的速脉。”程万里一摸,立刻就有了结果,而后又捏开了招银的嘴巴,看了看舌头,“舌苔厚重发黄,津液稀薄,口干舌燥,此乃内火之症。” 紧接着,他撩起了招银的袖子,看着那些红肿的抽痕,更是连连点头:“这是内热,也有外邪。估计是有急火攻心的事情,加上受伤——” 他看了一眼张司九:“她发热多久了?” 张司九摇头:“不知,我是今天上午才发现的。发现时已经高热,而且忽然惊厥抽搐。我给灌了一碗盐水,又用冷帕子擦拭了手心脑门这些地方,看起来好了一些。” 程万里听闻这个话,顿时就皱了眉头:“谁家的孩子,大人竟这么马虎?须知这样是会烧坏脑子的!再严重些,送命都是有可能的!” 张司九当然知道这个,当即摇头:“别说废话了,赶紧说怎么治!” 顿了顿又道:“方子尽可能的便宜,我们没多少钱。” 程万里:……第一次遇到这么强横的看病的。 徐氏也悄悄地拽了一把张司九:咋能这样对大夫!不得恭敬点! 然而程万里很快就适应过来了:是了,这样的天才,会尊敬自己才怪了!不嘲笑自己就不错了! 他略一思索,就开出了药方:“要不,就用最简单的办法,熬点巴豆水,然后灌下去。同时给她大量的饮水,最好是凉水。等大便通下来,病症也就好了一大半,自然热也就退下去了。” “不然,就是三黄汤。这个苦了些——”程万里实话实说:“还要多花钱。没必要。” 都是熟人,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张司九要求了便宜,那就照着最便宜的来。 徐氏已经被这个“药方”给惊着了:哪有这样看病的? 张司九略一思索,却觉得第一个办法很好:“行,就这么办。” 现在没有强效退烧药,那么大量饮水,排泄,增强新陈代谢,用自身免疫力去治愈自己,是最合适的办法。 而且,既然程万里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信心的。 她冲着程万里点点头:“受教了,今日出了这个事情,我也没心情学,老程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如果没事就去我家喝杯水吧。” 顺带再等着招银病情好转一点。 “我也无事,就跟着一起去吧。巴豆我这里刚好有一点。”程万里笑笑,背起药箱,也不用人吩咐,就这么又把招银给放回了鸡公车上。 徐氏已经惊得彻底说不出来话了。麻木的推着车往家走,脑子里不停冒出来的,是十万个为什么。 向婆还没走到渡口,就又不得不跟着他们回去。 路上,招银开始说胡话。 一会儿哭,一会笑,一会说自己想要新棉裤,一会又说自己赚了钱,要修大房子。 最后到了张司九家里时,张司九把人安置到了自己床上时候,俯身替她解开点衣裳,听见了一句:“娘,你为啥要生我?你打吧,打死我,我不想活了。” 然后,她又开始念叨别的。 张司九抿着嘴唇,替招银擦拭身上,心里的心疼,却怎么也止不住。 招银还不到十二岁。 可是每天要干的活,跟徐氏差不多。 这也就算了,真正让人心疼的是,招银竟然不想活了。 那个想修大房子的,想给自己买个新背篓的招银,竟然不想活了。 招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生出来,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 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是个多么残忍的事情? 张司九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招银过得更好一点。 至少,能够活下去。 张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救不了世界上每一个病人,但至少自己看见的,需要救治的病人,自己都要尽全力去诊治啊! 第76章 第一次 没等张司九想出个对策来,程万里已经端着一大碗的水过来了。 里头是加了巴豆粉的,根据程万里说,只要是喝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必定出现反应。 与此同时,他还让徐氏熬点淡竹叶水。 淡竹叶之前张司九用剩下的正好还有,也算是就地取材。 让张司九把药给招银喂下去后,程万里竟然忽然说了句:“你试试看诊脉。她这是脉速而洪,很典型。很清晰。” 他本来突然这么说,是觉得能从张司九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惊愕的。 毕竟,张司九才刚刚开始背诵草药,熟悉药性。 而且,这个病人看来还是张司九的好友。 一般大夫,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做到冷静如常。更不要说一个小孩子。 然而,让程万里惊讶又失望的是,张司九居然很简单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抓着招银的手,放在床榻边上,还用被子折了一个角,垫在了招银手腕底下,充当手枕。 然后,就这么毫无心里负担的将手指头像模像样的搭上了招银的脉。 而且,还竟然知道只用食指和中指。 程万里感觉身子都有点儿麻了:这真的不是妖孽吗? 只不过,很快张司九脸上表情就变成了一种木然。 无他,只是因为张司九搭上去之后,就开始下意识的数脉搏。 这是一个急诊科大夫经常需要做的事。 有时候来不及做心电,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数脉搏和心跳。 只不过数手腕上的脉搏次数少,更多是直接听诊器听心脏。要么就是直接按在脖子上的大动脉上。 这两个地方,显然比手腕清晰太多了。 直到数完了,确定招银是有些心跳过速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急诊科。也不需要数心跳。 张司九这一瞬间,有点儿僵硬。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学中医,真的挺难的。 西医的很多东西,早已经根深蒂固,仿佛刀刻一样留下烙印,轻易不能够抹去。 张司九在那儿沉思自己该怎么办,程万里也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他上下打量了张司九,终于是发现这个天才到妖异的女娃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天才。 她在诊脉上,卡住了。 程万里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毕竟这个事情,好像不该出问题?就算摸不出区别,但是肯定应该是可以摸到脉的啊! 他小心翼翼的问张司九:“怎么了?摸不出来?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之处?” 张司九回过神来,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摸出来了,但是我只能数出招银手腕上的跳动次数,比我的快。我会忍不住的数数。而不是感觉它的不同寻常。” 程万里一愣一愣的。他有点不明白张司九在纠结什么了。 毕竟……“速脉就是脉跳动速度很快,而洪脉就是感觉洪大有力。”程万里疑惑了:“那你是摸出来了区别的。” 张司九没法跟他解释,自己心里没办法将腕动脉的跳动,当成是病症的体现。 所以,看似好像是摸出了不同,可也只得出了一个心跳加速的结论。 而这种心跳加速,很明显就是因为发热造成的。 根本就不能给她时间从中医的角度去看看,病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张司九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她没法克服。 最终,张司九收回手,打算回头再想办法慢慢练。 程万里却比张司九还要着急,见张司九放弃,主动就伸出手去:“你现在来感受一下我的脉搏,然后描述一下,我的脉搏有什么特点?” 张司九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 但是,张司九也没去和程万里解释,而是配合的搭上了程万里的手腕。 第一个反应还是数心跳。 确定心跳正常后,张司九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她努力的搜肠刮肚形容:“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感觉很……健康?” “对,这就是正常脉搏会有的感觉。不疾不徐,沉稳有力,脉象清晰。”程万里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要多感觉这种脉象,仔细的感受。然后牢牢地记在心里。以后遇到病人的,再来对比两个脉象之间的区别。” 他甚至难得耐心的和颜悦色道:“你别灰心,刚刚摸脉,能准确摸到脉搏位置,就已经很不错。这个东西,需要熟能生巧,自己多练,多摸索。”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感觉到了他的鼓励,一时之间有点儿尴尬:我倒是没想过放弃,就是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但,程万里的话,也让张司九的确是被鼓励到了:是啊,这种时候,的确是需要更多地练习。就算以前形成了潜意识又怎么样?自己可以用时间,去修正这种潜意识,或者,再培养一个潜意识出来!不就是诊脉时间多一点吗!怕什么? 她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不过,真的每一种病,脉象都有不同吗?通过诊脉,真的能看出来病人是什么病症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很久之前就有这种疑惑。 毕竟,这个事情看起来太玄幻了。 很多病症,西医都是要凭借各种仪器检查,才能够确诊病情,但中医就这么一搭脉,就能看出来? 这不仅仅是张司九一个人的疑惑,更是世界上好多人的疑惑。 而程万里面对张司九这个问题,却一下子笑了。 张司九那面带疑惑的表情,终于让程万里有了一种自己还是比她厉害的感觉,他油然而然生出一种传道受业的冲动来,于是伸手就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笑呵呵道:“那怎么可能?” 张司九本来是能避开程万里那一下摸头的。 结果程万里冒出这么一句,她大吃一惊之下,反应都不够敏捷,直接给愣住了。 说实话,这个答案,和张司九预料之中的答案,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她呆呆地看着程万里,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个答案。 反倒是程万里更加被逗笑了,乐呵呵道:“我们又不是神,摸一下就能看出来问题。而且,脉象只有那么多种,怎么可能病症也只有那么多种?” 第77章 深入了解 程万里这个话,让张司九陷入了更深的震惊中:中医不应该是特别神,特别厉害,特别觉得自己牛逼的吗?老程你这样说……合适吗? 程万里却很坦然:“咱们学医,除了药理药性要背,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望闻问切四个字。” “切,便是诊脉。诊脉只能是粗浅的看到病人身体的一些情况,但其实并不能确定是什么病症。必须配合另外三样,才能真正的下定论。但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每一个大夫都能准确判断。” 他轻叹一声:“人力终究有限,还会被先入为主的想法所影响。所以,出错也是在所难免。若是能想办法更精准一些,那就好了。” 张司九已经彻底陷入了石化。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排排的:胡说的吧?骗人的吧?原来中医也喜欢用仪器检查,并不是医术多没落了,而是为了提高准确率? 此时此刻,张司九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但是程万里始终是态度平和,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的中肯:“望闻问切结合起来,再去判断病情,这是基本功。也是最难的。你当为何学医十年,都未必能出师?无非就是因为,医术只能凭借时间的历练,见识的堆积而增长。” 张司九呆呆地看着程万里的脸,艰难道:“所以,世人更信白胡子老头,而怀疑青面小郎君。” 中医和西医不一样。 对于西医来说,尤其是外科手术大夫来说,其实是有黄金年龄的。过了那个年龄,身体控制力,还是会不可控的变得差,手术精准度,自然也会下降。 可对于中医来说,如果没有现代的检查仪器,光是要做到正确判断病情,就已经是需要许多年的积累。 程万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不过他也半点不灰心,笑道:“但学医一途,还是最看心性,天赋,以及刻苦程度。也并不能说,年纪大的一定就好。”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没说出那句“比如你到了我这个年级,应该是比我强多了”这话。 张司九郑重的和程万里对视:“我明白了,像我这样没有天赋的人,就要多多努力!” 程万里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不是,你从哪里觉得你没有天赋的?你这样都算没天赋,那我算什么?朽木吗?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程万里艰难道:“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张司九只当程万里宽慰自己,于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不好的。人家说勤能补拙嘛。我会用勤奋补足我的差距!放心,老程,不会给你丢脸的。” 程万里表情复杂:不,我怕我给你丢脸。 张司九又开始研究招银的脉搏。 这一次,她以自己的为对比。 但刚试了一次,就收获了程万里的友情提醒:“你的脉搏,未必就是正常的。” 这句“友情提醒”,顿时就像是一把小刀飞过来,直接扎到了张司九的心口上。 她锤了锤心口,略有些怨气:“知道了,我会努力调养的。” 程万里点点头:“你年纪还小,很容易就能调养回来。多吃就行。什么都吃。” 张司九:……你当我不想吃吗?可我是没得吃啊! 挣钱的压力,再一次沉甸甸的落到了张司九肩膀上,让她久久不能缓过来。 招银这头,的确是没要了半小时就缓过来。 然后开始要上厕所。 张司九让她先喝一大碗加了一点盐和糖的水,这才批准她去厕所。 程万里则是满意的点点头:“估计后头也用不上我了,我就先走了。” 张司九送他出来,顺带摸了自己的小钱袋子:“诊金和药钱,多少?” 虽然她和老程关系还不错,还有长期生活,但老程也是要吃饭的。她就没想过占便宜。 向婆和徐氏也连忙去摸钱——招银娘到现在都没出现,肯定是指望不是她的。 程万里本来是想说不收钱的。 但是看着张司九认认真真的样子,最后就讲话咽下去,道:“诊金三个钱,药一个钱。” 这个价格,让张司九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么便宜的吗? 向婆和徐氏也觉得有些过于便宜了,“程先生,是不是太过便宜了些?” 张司九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你别故意少收钱。正常价就行了。” 程万里却笑道:“问诊的确是三个钱,药不过只用了一点药粉,也真的不贵。没有看在我们的交情上算便宜。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张司九彻底愣住,脑子里一瞬间想起来的,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当医生真的还能养活我自己吗? 这个疑惑,当着大家的面,实在是不好问出来。 最终,张司九决定寻个合适的机会再问。 而那个钱,最后是向婆给的,没让徐氏和张司九掏。 向婆说道:“招银时常帮我做事,我今天不出这个钱,心里过不去。” 好在钱也实在是不多,所以大家就没有争抢。 程万里走后,张司九就被徐氏拉过去问:“你说的学医,就是跟程先生学?” 张司九点点头:“正是程先生。二婶觉得程先生怎么样?” 她仔细想了想今天程万里的表现,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徐氏连连点头:“看着人又正派,还心地善良。主要是我也见过他好几次,他看病,又好又便宜。人人都说,他是菩萨派下来的。”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着,当时就忍不住想:老程知道这个话吗?如果知道的话,他会不会半夜躲在被子里偷笑? 不过,张司九更关心的是学医这个事情:“那二婶同意了?” “程先生肯教你,这是咱们家的福气。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准备个厚礼——”徐氏一想到现在啥也没给程万里,就怪不好意思,总有一种自家不懂事的感觉。 张司九立刻摇头:“那不行。他不会要的。他说了,得考验我三年,才能考虑收不收徒弟!在那之前,我不能说和他学医的。” 主要是不能穿帮。 徐氏却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第78章 你的想法 招银拉了出来,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虚脱,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刚出来,张司九就压着她又灌了一碗水。 这次,是淡竹叶的糖水。 招银喝了一口,顿时就受宠若惊;“这个是要卖的,我不喝。” 糖有多贵,招银是知道的。 所以才更加的不舍得。 不过,也正是说起了卖钱,招银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钱一个也没了。 这下,招银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拽着张司九的袖子,哭得说不出来个完整的句子:“钱……没了,一个也……没了……” 她的哭声吸引来了徐氏和向婆。 张司九把招银拉回去坐下,用帕子左右给她把眼泪一把抹了:“钱没了就没了,再赚就是了。你看我的也没了,都修猪圈了。” 当然,这两者并不一样,张司九心里是明白的。可是这会儿也没有更好地宽慰招银的办法。所以她只能拍了拍招银肩膀:“我也没了你也没了,咱们这不就正好一起再赚?” 她甚至许诺道:“你放心,有我在,钱都会赚回来的。” 招银眼泪汪汪的看着张司九,有那么一丝丝的被安慰到。 而这一幕落在向婆眼睛里,只让她惊讶得不行。 毕竟,招银比张司九还要大呢。 可招银反而这么听张司九的话。 而且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么肯定地说赚钱的话……有点好笑把,又有点儿让人惊诧。 徐氏知道得比向婆多,当然知道张司九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一说宽慰招银的。而且震惊次数多了,渐渐也就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她也跟着宽慰招银:“是啊,你现在得好好养着,不然,病不好,怎么挣钱?” 于是招银就彻底被安慰好了。 她抹了抹嘴,直接开启了乐天模式:“那再来一碗!多喝一点,早点好,我再挣钱去买糖还回来!” 招银这样一说,徐氏和向婆都有些不落忍。 尤其是想到招银娘那个样子,就更加的心里难受。 这么懂事的孩子,招银娘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在徐氏开口说不用还之前,张司九已经落落大方的点点头:“好哇,那你就要听话,快点好起来,我等你还钱,今天诊金和药费,还有四个钱呢。向婆出的。你别忘了。” 向婆和徐氏:……倒也不必吧? 但是很显然,招银却认真记住了,甚至更加斗志昂扬起来:“好!” 张司九很满意招银这个状态:对嘛,这才是招银啊! 她看住招银,这才问起今天挨打的事情:“你娘为什么要打你?” 提起这个事情,招银又萎靡了。 眼泪也又冒出来了。 张司九干脆将帕子递给她自己擦眼泪。 不过,张司九没有说什么“你不想说就别想了”这话。 伤还是要揭开,彻底消毒,才能好。而且这次的事情,差点就让招银人都过去了,不是不想了不提了,就能算了的。 招银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招银昨天晚上,偷偷放钱的地方被招银娘发现了。 招银娘丢了二两银,到处找不见,所以就在各处搜。 那二两银子没找到,最后找到了招银那一堆铜钱。 这下,招银娘就一口咬定,钱是招银偷了。因为之前她藏钱的时候,招银进去看见了,虽然招银当时没说,招银娘也没多想,觉得不一定看到了,但现在钱没了。 偏偏招银这里又多了钱。 招银娘立刻就炸了。抽出了一根细竹条,就开始逼问招银把钱花哪里了。 虽然招银解释了钱的来历,但是反而更加激怒了招银娘。 招银娘觉得招银拿了这个钱,很可能是跟张司九分了。 毕竟,在招银娘看来,没有爹娘教养的孩子,那都是野孩子。 野孩子还能有好的? 招银也没想到自己娘会这么说,整个人都傻住了,又委屈又疼,最开始,她还满院子跑,躲,但是后来,她也跑不动了,就被拖过去,让跪在那儿。 她不承认,招银娘就不停地打。 招银好几次,都被打得受不了,承认自己偷了钱了。 可招银娘偏偏还要招银说出钱花到哪里,是不是给了张司九。 还打算拖着招银,上张家来要钱。 这下,招银不管多疼,也不敢承认了。 她本来就没偷钱,张司九更是无辜的。如果她承认了,那张司九怎么办? 所以,就这样,招银硬抗了一夜。 招银娘打累了就歇一会儿,精神点了,又来打。 期间,还不准任何人求情,也不准招银吃东西喝水。 就这样,最后招银感觉自己人都要死了。 讲到这里,招银拽着张司九的袖子,抽抽搭搭的说:“我没死,真好。” 张司九温柔笑了笑,安抚招银:“嗯,没事儿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你会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盖大房子住。” 招银扁了扁嘴,很小声的说了句:“以前我想,修了大房子,带娘一起住。可现在,我不想娘去住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孝顺,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张得开嘴去指责招银,或是劝说招银不要记恨自己亲娘的。 张司九点点头,顺着招银说:“对,你自己住。谁对你好,你就让谁住。你娘有儿子,用不着你想她。” 没付出过的人,当然没有资格去享受成果。 向婆擦了擦眼睛,起身往外走:“我去给招银熬点稀饭。” 徐氏连忙道:“我这里就有,一会儿我再蒸个鸡蛋。” 向婆把徐氏拉了出去:“我去找招银娘,好好问问她,到底这是要干什么。” 这个事情,向婆是真有点气。 徐氏虽然觉得招银娘未必会觉得自己错了,可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实在是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最终叹了一口气,也没拦着向婆。 倒是屋里张司九,轻声而认真问了招银一句:“招银,你想怎么办?” 这件事情最终怎么解决,当然还是要看招银的意思。 招银被这句话问住了,反而问张司九:“什么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第79章 可以吗 张司九耐心解释给招银听:“当然有很多办法。甚至如果你想去找杨县令主持公道,也可以。毕竟,她冤枉你在先,又不听你的解释,还把你打成这样——你当然可以为自己伸冤。” “可那是我娘……”招银有些震惊,又有些嗫嚅和迟疑:“我去告她,杨县令会管吗?” “会。”张司九点点头,很笃定:“杨县令至少会帮忙查清楚那二两银子的去处。” 至于其他的,宋朝的法律张司九也不清楚,所以她不敢下定论。 可是,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至少招银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当然,如果招银再大一点,其实倒是可以真的考虑自立门户。 但是现在,估计不太可行。 张司九轻叹一声:“当然,招银你想原谅她,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可以。” 父母未必爱自己的子女,但是大多数的孩子,却都天然对父母有依赖和爱。 所以,这一切,都要招银自己来决定。 然而,招银却摇摇头,咬着牙哽咽道:“我不想原谅她。” 说出了这第一句后,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了,招银声音又大了一点,语气也更肯定:“我不想原谅她!她冤枉我,还打我!她根本不疼我!” 招银眼泪冒出来,她用力的用袖子抹去:“我不想原谅她!那个钱不是我偷的!她凭什么非要我承认!我不承认,她就要打死我!” 她越是抹,眼泪就越是多。 最后,招银问张司九:“为啥子啊?为啥子我听她的话,干那么多的活,她还要这样冤枉我,打我?” 这个问题,张司九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她才轻声回答招银:“可能是因为,太偏心了吧。她的孩子太多,她爱不过来每一个了,所以对有些孩子,就觉得没所谓了。” 顿了顿,她觉得这样说好像太残忍,于是又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辞:“也有可能,是她过得不开心,不如意,所以她就没办法去爱你了吧。” “可是她爱弟弟。”招银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叹息。 张司九无言以对。 不过,招银显然可以自己调整好自己,她用力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一字一顿,近乎赌气:“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了。我不要原谅她!” “那就不原谅她。”张司九点点头,鼓励招银:“从今天开始,咱们自己爱自己。”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招银,招银用力点头,然后扑到了张司九身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张司九笨拙的拍着招银,有点儿艰难的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招银,张司九就准备去一趟县城。 那二两银子,肯定是要查清楚的。 不然这件事情,搞不好最后很多人都会觉得就是招银偷了钱,还不承认。 徐氏拉着张司九问:“你想干啥子去?” 张司九就把自己打算一五一十说了。 徐氏差点没惊掉了下巴:九娘怎么这么有主意! 就是虽然之前就觉得张司机有主见,可是毕竟那是给自己做主,现在倒好,竟然还要替别人做主了! 不过,她这个时候反而感觉到张司九还是年纪太小了,许多东西都没弄明白。 徐氏叹了一口气,拉住了张司九;“九娘,这个事不能这么办。” 张司九知道徐氏的意思,也不多问,只反问一句:“那招银就应该受委屈吗?” 徐氏被问得微微噎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么说。但是这种家室,咱们外人哪好说什么?劝一劝,说几句公道话可以,可真闹上了公堂,那又不一样。以后你让招银怎么见人?你又怎么见人?” 她叹道:“有道是,肉烂在自家锅里,打断了手也要藏在袖子里。这事情闹开了,以后招银在家没法呆了。就是你,别人也只觉得你多管闲事。” 张司九沉默了。 她不太理解这种态度。 徐氏就让张司九好好想想,自己去热稀饭。 杨元鼎就是在这种沉默氛围中来的。 他是过来给张司九送葡萄的。 有人给杨县令送了一大筐葡萄,他尝了觉得不错,就提了两串,兴匆匆的送来了。 结果,就赶上了这个气氛。 他一进门,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太对,当即就把那些欢脱全部咽下去,小心翼翼问张司九:“司九,怎么了?” 张司九看杨元鼎那样小心的样子,反而被逗得心里的郁闷一下散了不少。 她心平气和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然后问杨元鼎:“你觉得,这件事情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张司九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旁边的人都觉得是你错了,那么多半这件事情再正确也没有好结果。 她要的不是对错,而是招银以后能过得好。为的是招银不委屈。 杨元鼎被问住了那么一瞬间,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就为了这个事儿啊?吓我一跳!” 他在张司九旁边坐下来,把手里的葡萄塞进张司九怀里去:“你尝尝,这个葡萄又大又甜!还好香!” 张司九低头看,那葡萄还真是好大一颗颗的,而且颜色紫黑,一看就熟透了。就算不吃进嘴巴里,也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甘甜和水分充足的口感。 杨元鼎说起了自己的看法:“这件事情的确算是家事。可招银被打成那样,也的确是委屈。不过,我看了看宋律,感觉这个事情闹到了衙门去也没用。爹娘打孩子,只要不打残了,打死了,根本不用负责的。而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司九沉默无言。 她当然听过。 所以才觉得更加无力。 杨元鼎又“嘿嘿”笑了一声:“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人管的。偷窃不是小事情,虽然是家里发生的,但是偷窃可以报官的。咱们可以直接去忽悠招银娘啊!她要是不肯报官,那咱们就去里正。毕竟,这个事情,肯定是要查清楚的。二两银子,可不是小钱!万一是流窜作案呢!” 他一脸正义:“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这个事情必须严查!” 第80章 醉翁之意 张司九真是万万没想到,杨元鼎竟然能说出这么骨骼清奇,但有神奇疗效的话来。 猛然一听,好像是歪理,但是一仔细琢磨吧……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二两银子,那可是不老少钱了!四间大猪圈呢! 张司九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之余,默默地给自己的老乡竖起了大拇指。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肤浅了,还格局小了。 所以张司九由衷的夸赞一句:“我觉得你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样的脑子,干不出点什么事业,都对不起老天爷。 杨元鼎喜气洋洋的假装谦逊:“哪里哪里,主要是靠大家衬托,靠大家衬托。” 张司九:……活到今天没被打死也是你的本事。 果然穿越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她呼出一口气,拉着杨元鼎去找了徐氏。 徐氏还在忧心忡忡呢——张司九的脾气有多倔,她是清楚的。就怕她钻了牛角尖,然后一门心思非要干这件事情。 结果,张司九张口就来了句:“二婶我觉得你说得对。大家都是邻居,我们不能挑起矛盾。反而,我们要主动替别人想着,然后化解别人的家庭矛盾才对。” 这一瞬间,徐氏张着口,提着勺子,一时之间只有满心的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良久,她缓过神来,艰难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再确定一遍:“不去找杨县令了?” “不找了。”张司九怪不好意思:瞧给二婶吓得! 徐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那招银的事情,你不管啦?”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还是要管的。毕竟,招银被冤枉成这样了。” 徐氏刚落下去的心,就又提起来:“那你——” “不过,咱们不能这样管。刚才元鼎说得对,招银被冤枉是小事,被打也是家事。事情根源没有出在这里,而是在于那个偷钱的小偷身上。”张司九神色肃穆:“二婶,那个小偷能偷招银家的钱,也能偷别人家的钱。咱们家刚修了猪圈,说不定也被眼红呢。这件事情,可得好好跟大家伙说说!”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是啊,这眼看着大家就要收粮食了,到时候都得出去秋收,万一那小偷趁机偷东西怎么办?我爹说了,这种人,一般都是惯犯!” 徐氏不知不觉就被两个人绕进去,根本顾不上想招银的事情,而是开始心惊肉跳:是啊,这万一真出了小偷怎么办! 不过,徐氏毕竟也不是真的就傻乎乎到被两人牵着鼻子走了,最初的心悸过去后,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啊,万一偷钱的是招银爹怎么办?” 虽然不好把招银家的那些糟烂事情跟小孩子讲,但是根据徐氏多年冷眼看着,那招银娘的钱,多半就是招银爹给拿走了。 招银那个爹刘长进,可从来不是什么上进的,又奸又懒,还又穷又馋! 而且,以前招银家也没少发生这样事情。 对于徐氏的猜测,杨元鼎却更加义正言辞了:“婶子,这可是您的不对了,您又没证据,也没看见,可不能瞎猜!到底谁是小偷,咱们得讲证据!而且,要我说,人家两口子拿钱,肯定是没必要偷的!再说了,这种事情,真是招银爹,那就没事了,可万一不是呢?” 他脸上挂了明晃晃的担忧:“再来一次,谁家能承受得起损失?” 的确是谁也承受不起。 二两银子,放在谁家,都不是个小数目。 徐氏迟疑了。 张司九冲着徐氏挤眼睛:“二婶,不找出小偷,招银可就真被委屈啦!”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要找小偷,这是换个说法给招银出头呢! 她有些无奈又好笑:“绕这么大一圈!就不能明说!” “二婶,咱们可不是为了闹矛盾。咱们是为了大家好。”张司九微笑:“这样,大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徐氏这才觉出这个方法的好,当即连连点头:“这倒是,这个法子好。”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也笑了。 不过,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向婆就回来了。 向婆气得够呛:“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娘!一口咬定钱就是招银偷的!说招银记恨上她了。就因为过年没给招银做棉裤棉衣,招银想要新背篓也没给。她竟然还说得出,招银既然敢偷钱,那就不是她女儿,只当招银是生下来就按尿桶里了!反正她不管!” 这下别说向婆,徐氏也气得够呛。 张司九还好——从招银娘的态度上来看,早就该猜到,招银娘是不会管招银的。更不要说招银现在生病了,要花钱,不能给家里干活了。 杨元鼎还没听过这样的言论,多少有点惊住了: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这么不负责任,不爱孩子的父母? 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委实是有点儿让人吃惊。 不过,生气归生气,招银怎么安置,的确是个问题。 徐氏和向婆都知道,她们这样,是有点算多管闲事了。估计继续管下去,搞不好招银娘要倒打一耙。 于是,徐氏当机立断,直接把刚才张司九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按理说招银这个事情是刘家家事,不归咱们管。咱们也管不着。但村里出了小偷,不是小事。招银的钱哪里来的,我是知道的。这个钱肯定不是招银偷的。所以,咱们还是得找到小偷。不然,万一回头偷到了我们头上怎么办?” 向婆一愣,差点想说肯定是刘长进偷的,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到时候顺带提一提招银的委屈,就看以后招银娘还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么对招银! 于是向婆立刻就拉上徐氏:“走,咱们去找里正去!” 徐氏走之前,叮嘱张司九给招银喂点粥。 张司九点点头,让徐氏她们放心去。 随后,她就在粥里加了点盐,端过去给招银吃。 招银刚才狠狠拉过一回,这会儿正虚弱呢,加上发热,整个人都是泛着虚弱,更不要说有胃口了。 她不想吃,张司九就说:“快吃,好起来还要帮我割草呢。” 于是招银就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 第81章 实心眼 在旁边看了个全过程的杨元鼎悄悄地跟张司九咬耳朵:“这孩子有点实心眼啊。”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可能是想说招银缺心眼。 她瞪了杨元鼎一眼:“这叫踏实可爱。” 杨元鼎张着嘴巴,脸上表情只表达了一句话:你对可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张司九表示:招银的可爱你不懂。 于是杨元鼎不敢说话了。 张司九收了碗之后,又让招银伸出手来,仔细给招银诊脉。 嗯,脉象上变化还是有的——首先心率降低了一些,而且好像是平和了许多。 感觉上,已经开始好转。 再摸一摸招银的额头,张司九也觉得招银是没那么烧了。 让招银躺下继续睡觉,张司九拉着杨元鼎出来了。 然后,她问杨元鼎:“你也听到招银的处境了,我怕这么下去,将来她还得被早早卖了嫁人,你有办法没有?” 经过刚才的事情,张司九是真心实意觉得杨元鼎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杨元鼎却摇摇头:“不好搞。这个事情,真的不好搞。如果没有亲缘关系,我爹还可以下令直接让招银分出来。但是有亲缘关系,谁也没办法。除非,她娘打算卖了她。我们就可以买过来。但这样一来,招银就入了贱籍,以后始终低人一头了。” 张司九沉默了。 她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搞。 但,难道就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还有就是,她可以到了十四岁,申请自立女户。不过也不太容易,需得里正做担保和证明。”杨元鼎搜肠刮肚想办法,但发现想来想去也没办法。 张司九更沉默。 杨元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再想想,你也别着急。” “倒不是着急,就是心疼招银。”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个家庭,招银真的太命苦了。” 杨元鼎赶忙宽慰张司九:“只要招银自己想脱离,肯定能有什么办法的。咱们慢慢想。” 张司九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慢慢来。 倒是里正很快就来了。 除了里正,还有一块儿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和村里几个年长且名望高的老人。 一听说村里可能来了惯偷,大家都很在意这个事情。 里正过来,是为了问问招银,到底偷钱没偷钱。 招银被里正一问,几乎是立刻就举起手来发誓:“我如果说假话,就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看人,还短命!” 这个可以说是狠毒的誓言,直接就把众人给惊住了。 大家都没想到,招银一个小女娘,居然说话这么毒。对自己这么狠。 但同样的,大家也不约而同因为这个誓言,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张司九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招银,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但她心里更多地是心疼。 招银娘也是被请过来的,这会儿听见这话,声音都尖了:“你这话啥意思?不是你偷的,我冤枉你了?你说你挣的钱,你怎么挣?是去偷了还是去抢了,还是去卖了!谁家孩子能这么大本事!年纪小小就挣钱!” 徐氏的脸色“呱嗒”一声掉下来:别人听不出来,自己还听不出来吗?招银娘这分明是再在说自家九娘! 向婆也气得够呛。 其他人也有哄笑的,也有说句公道话的,觉得招银娘这么说自己女儿,显然不合适。 张司九面无表情的盯着招银娘。 不知怎么的,招银娘忽然就想起了张司九说的那句“干脆把嘴巴缝上”的话来,后背一股凉气窜上来,顿时就不敢说更难听的话了。 张司九慢条斯理开口:“招银每一个钱,我都能说出来来历。这些钱,每一个,都能查清楚是不是真的。” 杨元鼎也很不痛快,却只看里正:“陈里正,我可以给招银和司九作证。不管是卖东西,还是自己摆摊卖饮子,我都看见的。还参与的。” 陈里正当然知道杨元鼎就是杨县令的孩子——之前修渡口时候,他就见过杨元鼎。 因此,这会儿杨元鼎主动开口说可以作证,那在陈里正的心里,这话分量是很重的。 可以说,别人说,陈里正还要考虑下真假,可信度。 但是杨元鼎——人家县令家的小儿子,能为了这么几个钱帮着乡下小娘子说谎话? 当然,之所以陈里正就信了,主要也是他也知道张司九摆摊的事情。 杨县令还当着他和另外几个里正的面夸了他们来着,说他们民风淳正,连小孩子都知道要努力上进。 当时,他们几个人都还挺高兴——毕竟,新来的县令夸了他们,就说明他们在对方心里,是不错的人。下次当选,那可不就容易多了? 陈里正看向招银娘,呵斥一句:“胡说八道!满口脏话,污了别人耳朵!有事儿说事,说这些难听话干啥子!” 招银娘懵了。 乡下说话,谁家不是这样? 而且自己说自己女儿,难道还说不得了! 她心里既委屈,又愤怒。 而且,丢了钱的是她,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那钱总不可能好端端没了,家里就那么几个人。偏偏这个时候就有钱了——” 招银娘忍不住嘀咕:“谁知道是不是招银偷了钱出去,给他们分了?” 陈里正气得不轻,赶紧看一眼杨元鼎,见杨元鼎皱着眉头不愉快了,他就立刻呵斥:“胡闹!难道就不能是别人了!招银既然说不是她,那就要想想,还会有谁偷这个钱!” 他也不打算再给招银娘胡说八道的机会,直接道:“我问你,你把钱藏好了之后,有谁知道?家里离没离开过人?有没有外人去过你家?或是这几天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最后一次看见钱,是什么时候?” 陈里正是打定主意,要揪出那个偷钱的人!甭管是谁,闹出这个事情,不解决好了,回头杨县令知道,自己那点好印象,还能存在吗? 他心里连连叫苦:怎么就扯上了县令家的小郎君了! 招银娘对于这些问题,一口咬定:“绝不可能是外人!那个藏钱的地方,除了我,就只有招银撞见了!我最后一次看见那钱,就是两天前!” 第82章 哄堂大笑 招银娘一说这话,当时就有人哄笑出声:“长进家的,该不会这个钱是长进拿了吧?昨天我还在县里瞧见他呢!” 有人说了这话,就有人接话:“长进昨天不是在家吗?我下午碰见他出门往县里去,我还跟他打招呼呢!” “就是昨天晚上,我那不是天快黑了要回家吗?他还喊我一起去喝酒吃肉哪!说烤了羊腿子肉,香得很!”那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就笑着解释:“嗨,要不是我婆娘凶,我就留下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还有人调侃:“你这个耳朵才耙哦!怕啥子?生怕婆娘不让你进屋?” 于是一群人挤眉弄眼笑得更加放肆。 张司九尴尬的听着,觉得这些人可真是无聊啊。 杨元鼎倒是听得聚精会神的。 张司九看着他还会心一笑的样子:……这难道就是蠢蠢欲动的八卦基因在作祟? 因为这么几句话,事态渐渐有往桃色新闻上发展,陈里正都快急疯了——这可是县令家小郎君!一个个胡说啥!万一带坏了小郎君,那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事情吗? 他赶紧把事情拉回来,看向已经有些呆愣的招银娘:“招银娘,长进是不是昨天在家?他知道你藏钱的地方没有?” 陈里正祖辈都是这一片地界的人,整个村里的每一户,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所以,陈里正基本也可以肯定:十有八九,那钱就是刘长进给拿走了。 要说这个刘长进也忒不是东西,成天没个正事儿干,吊儿郎当的没个样!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收心! 现在又闹出了这个事情,陈里正心里别提多腻味了。 招银娘呆呆的否认:“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那个钱是留着生孩子的。那是我跟他儿子的救命钱——” 说着说着,她就渐渐地越来越肯定:“对,一定不会是长进的!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在乎我和儿子呢!一定是招银!招银这个赔钱货——” “招银不是赔钱货。”张司九看着招银低着头的样子,一把将招银拉到了背后,毫不犹豫出声反驳:“咱们这些女人,凭什么要是赔钱货!我们在娘家没少干活,成了家也一样孝顺爹娘,怎么就是赔钱货了?” 女人从来不是赔钱货。 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存在价值!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替招银,也替自己发声:“没有女人生儿育女,没有女人操持家务,没有女人的心灵手巧,家还是家吗?男人还有衣裳穿吗?还有饭吃吗?屋子还能是干净的吗?咱们人还能有后代吗?!” 这话显然说到了一群女人们心坎里。 不少女人都附和。 就是男人也有不少附和的。 剩下那一部分,就算心里觉得女人就是不如男人,但也不敢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个啥——不然家里的婆娘还不得跳起来打人?! 徐氏低头看张司九,只见张司九一张脸上全是认真,眼睛里光更是让人忍不住的想多看两眼:是啊,咱们女人,哪里就是赔钱货了? 杨元鼎附和声音最大:“说得好!咱们男人和女人,世上哪一个也离不了!就是生孩子,有儿有女,才叫好呢!女儿多好!女儿那是贴心的小棉袄!” 他忍不住的想:老子以后生女儿,绝对得好好教,千万不能被这些傻逼玩意儿给带坏了!就是嫁人,也得查一查祖上三代!要是但凡有这种傻逼言论的,那是一定不能行的! 张司九感觉杨元鼎有点女儿奴的意思——现代社会,他肯定是结了婚盼着生女儿那一拨。 这种人,张司九在医院见多了。 说来也神奇,其实自从男女平等观念普及开了之后,大多数想生儿子的,反而是婆婆和媳妇,但大多数男人,反而更想生女儿。 虽然儿子也一样好,但根据这些男人们说,看见人家女儿和老爸贴贴和要抱抱的时候,就总是克制不住的羡慕——没办法,毕竟儿子只会用枪对你砰砰砰……或者跳起来敲你的腿,大喊一声“吃喊老孙一棒”! 反正张司九不太能理解:这难道不是和性格有关系吗?难道就没有女儿比较活泼调皮吗? 杨元鼎这句话一喊出来,顿时引来了大波男人的调侃。 包括但不限于:“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生孩子吗?”“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生女儿了?媳妇找到了吗?” 这些调侃当然都不是恶意。 纯粹是一群无聊男人的恶趣味。 女人们也忍不住发笑:要不是男人们把话都说完了,她们其实也很想调戏下这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 张司九不得不把准备和他们辩论一番的杨元鼎拉回来:这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啊!我说是为了招银的心理健康,你可单纯的就是因为不服啊! 陈里正已经目瞪口呆了:杨县令那样风光霁月,文质彬彬,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他干咳两声,再度把话题扭回来,还故意板起脸来,竭力掏出了自己的威严:“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不相干的!只说这个钱的事儿!招银娘,你是看见招银拿了,还是没看见!” 招银娘捧着肚子,艰难摇头,似乎还有点不服,张了张口,又想说话。 但是陈里正已经害怕了招银娘那张嘴了,赶紧抢先开口:“既然没看见,就不能这么说死了!再说了,就算是招银拿了,你也差点把孩子打死了!你就一点不心疼?” 招银娘却没吭声。 “长进那么有钱,总是说他挣了钱,你再问他要不就完了?”有人笑着出主意。 但从那语气,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就是个馊主意——这是盼着更大的热闹呢。而且也是笃定刘长进肯定没钱,所以故意笑话招银娘。 不仅他一个人,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 陈里正皱眉瞪了他们好几眼,看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招银娘:“招银娘,你等长进回来,问问长进再说。这个事儿,先这么着。至于招银——” “不可能是长进!”招银娘忽然尖叫一声,扑过去就要厮打招银:“死丫头!你还不承认!” 第83章 不可能 谁也没防备招银娘这个孕妇会突然爆发。 招银又是被张司九拉到了身后的,所以反而张司九更危险一点。 张司九虽然本能拉着招银就要闪避,但还是来不及的。 而招银也没抬头,自然没有半点防备。 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杨元鼎冲到了最前头,用他那宽阔的,小气囊一样的身躯,挡在了两位女士前面。 然后,他结结实实被巴拉了一下,还被挠了。 当场杨元鼎就破了相,从侧脸到下巴,整整齐齐的四条血印子。 陈里正慌了,声音都喊得岔了气:“快拦住她!” 徐氏也是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将杨元鼎拉了过来仔细看。 那一看,更觉得触目惊心。 毕竟杨元鼎皮肤白,加上有点儿小肉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白糯米团子一样,看上去手感就好。 这会儿破了皮的地方渗出血来,看上去那简直是白雪里出现了红梅花,显眼到了极点。 徐氏声音都带着颤了:“这可怎么得了!” 这回头怎么跟杨县令和周娘子交代啊! 就算抛开这个不算,徐氏也心疼得要命。 毕竟,杨元鼎嘴甜又贴心,徐氏本来就喜欢他得不得了,这会儿看他受伤,哪能不心疼? 张司九踮起脚尖:“给我看看。” 杨元鼎自己不当回事,伸手就要抹伤口上的血:“没事,破了点皮,有啥大不了的?” 张司九一把抓住杨元鼎的手,皱眉训斥:“别动!她手指甲那么脏,回头污染伤口造成感染,这里又是接近面部三角区的地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是张司九小题大做。 换成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会把这点小伤当回事,但面部三角区不一样。 面部静脉是没有静脉瓣膜的,如果一旦面部三角区内发生了炎症和感染,很容易引起静脉血栓,甚至导致颅内感染,危及生命! 所以,不仅受伤要特别注意,就是长痘了,也一定不能用手挤压! 这种事情,不发生则是不发生,一旦发生,那就真的是危险! 张司九这样一认真起来,不仅把杨元鼎给唬住了,就是徐氏也被唬住了。 而张司九脑子里已经开始迅速的筛选能够消炎的,又唾手可及的草药了。 最后,张司九选定了蓟草。 蓟草刚好是她学过的。 大蓟和小蓟,都同样有消肿止痛的功效。而且,主治各种出血症。 关键是,这个东西,在乡下就是杂草一样的存在。 张司九让杨元鼎别动,自己去门外随便扒拉了一下,就找到了一株大蓟。 直接把大蓟地面上的根茎掐下来,张司九直接就地取材,用一大一小两块石头,直接就把大蓟给砸碎。 大蓟破碎后,会分泌出乳白色的汁液,正好把破碎的茎叶粘在一起,变成一种浆糊一样的绿色东西。 看着不太好看,闻着也一般,但是张司九就这么带回去,洗干净手,直接拿了个干净帕子,那么糊上去,再一把盖在了杨元鼎白嫩的脸上,让他自己压住了。 杨元鼎全程乖乖配合,就是在伤口被刺激到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 不过,倒是没怀疑过张医生的专业问题。 倒是徐氏和其他人被张司九这一手,弄得一愣一愣的。 毕竟谁也没想到,张司九会整这一出。 其他人还好,尤其是陈里正,简直都快哭了,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颤巍巍的意思:“这……能管用吗?要不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这要是个乡下小子就算了,可这是杨县令的幺儿啊! 徐氏干巴巴的替张司九打包票:“九娘应该心里有数。” 张司九很自信:“放心吧,这是大夫告诉我的办法。效果应该挺好的。” 嗯,应该很好的……吧。 张司九回忆了一下处理伤口过程:嗯,石头选的小沟边上的干净石头,被太阳晒了一天,又干又没泥沙,虽然达不到无菌程度,但肯定是比其他东西强。毕竟紫外线杀菌效果不错。自己也没用手直接糊药,加上药本身的消炎效果,估计是不会出问题。 虽然用烈酒直接浇上去效果更好,但是现在没有高浓度的烈酒,还不如直接上药呢。 她自信的点点头:没错,不会出问题的。 杨元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现代,大概张医生这个草药,算现学现卖? 但他依旧深信不疑,丝毫不怀疑张司九的业务水平:“司九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陈里正欲言又止,最后心累的摆摆手:算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用了。 张司九被杨元鼎这个态度,反而弄得有点心虚:嗯,下次再争取做得更好一点。 而就在所有人都关注杨元鼎和张司九的时候,招银娘却出了问题。 招银娘忽然大声的叫唤起来,听上去就很痛苦。她一面叫唤,一面说:“要生了,我要生了。” 旁边的人看过去,果然发现招银娘的裙子慢慢的透出水痕来。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 没别的,主要是招银娘明显还没足月啊! 陈里正简直是已经要站不住了,深深地觉得今天就是个破日,诸事不宜,万事不顺那种! 这一出出的,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张司九也有点儿无言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拽了徐氏一把:“得去请产婆吧?” 徐氏当然知道要请产婆,但是谁出钱呢! 她迟疑一下,觉得脑袋疼。 而且招银娘那德行,她也是真不想管这个事儿。 杨元鼎则是看向了张司九,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说:张医生,你不上? 张司九默默地别开头:别看我,我不能上。想上也不能。我上了,明天我就得死。 但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张司九嘴巴还是忍不住的张开了:“先把招银娘背回家去吧?然后烧点开水?请个产婆?没有产婆的话,要不然谁有经验就帮把手?不然,我怕她跟我娘一样——” 她还推了招银一把:“你那个钱,你娘拿着了吧?虽然少,但是应该也能让人来看一眼?你知道钱放哪里了吗?” 招银已经最被这一幕吓得一愣一愣的,浑身都发着颤,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第84章 意料之外 招银是真的被这个场景吓得两股战战——她也伺候她娘坐了好几次月子了,不管大月子还是小月子,反正都没有这次感觉吓人。 她甚至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觉得只恐怕这次说不定…… 张司九推了招银一把:“快说,钱在哪里?让人拿了去请产婆!” 招银这才说了地方:“就在我娘床头那个小箱子里,里头有个布包。布包里就是钱!” 这会儿招银是真的顾不上那钱是不是自己的了。 张司九又看陈里正:这会儿你这个村长不发话,等啥呢! 被看的陈里正也是猛地反应过来:是啊,我是里正!出了事儿,那得是我脑袋上的责任! 也不怪陈里正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女人生孩子,他也没有管过啊——家里媳妇儿媳妇生孩子,那不都有家里女人盯着吗!哪用男人操心! 陈里正一面在心里把刘长进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连连点头:“对对对,去请产婆,再去请个大夫来!千万不能出了人命!” 他一发话,大家也就找到了主心骨,至少觉得钱和责任肯定落不到自己身上了,于是都动了起来。 抬人的抬人,跑腿的跑腿,去烧开水的去烧开水。 杨元鼎悄悄蹭到了张司九身边,用气音问她:“不会出事吧?” 这要是真出了事,回头闹到了他爹那儿,他没准得屁股开花。 屁股开花也没啥,但要真出事儿了,他也是真觉得后悔。 咋说呢,抛开对错这个问题,只说人命的问题——招银娘可以说自作自受,那她肚子里孩子总没犯错吧? 张司九摇摇头,实话实说:“不好说。招银娘一看就是身体不怎么好,应该是没进补过,身体虚弱,如果是顺位还好说,毕竟已经生了好几次,估计产程很快。可如果不是顺位……” 早产容易出问题,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胎儿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倒头入骨盆。 一旦难产,那大人小孩都吃不消。 杨元鼎神色更加戚戚。 张司九叹一口气:“你去一趟县城医馆,找程万里,让他赶紧再来一趟!” 早知道,刚才还不如留下程万里吃饭呢。 此时正刚要进城门的程万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而杨元鼎这种心态,就连徐氏也有。她怀着这种心情,去帮忙了,临走之前,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折腾了。算了,你在家看着点小南瓜,该送她喝奶了就去,我去帮帮忙。” 张司九点头,只让徐氏去。 至于招银,也跟着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招银还在生病这个事儿。 满院子的人,不大一会儿走得空空荡荡。 杨氏站在门边上,神色有点阴沉。 她看了张司九一眼,埋怨一句:“你就是不听话!这次惹出事情了吧!” 说完,她就进屋去了。 刚才人多,她没让小松小柏出来。这会儿也不打算让他们出来。 张司九有些无言,默默地回了屋,看小南瓜去。 小南瓜已经睡醒了,竟然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睁着眼睛乌溜溜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也不知道到底看了个啥。 直到张司九将她衣裳解开看尿片,她才委委屈屈的哼唧两声——尿布已经湿了。 张司九有些愧疚,亲了亲小南瓜的脸蛋,飞快把湿尿布扯下来,又去打水给她洗屁股。 小南瓜满意了,也不哼唧了,开始伸手抓张司九玩。嘴里还“啊啊哦哦”的冒声音。 张司九给她洗完了屁屁,擦干水分后,就将她放在那儿逗着玩——顺带晾一下小屁屁。 说是逗着玩也不准确,主要是做一下锻炼操,做一下抚触,并不是单纯逗着玩。 但是小南瓜觉得很好玩,甚至会“咯咯咯”笑出声。 一套操做完了,张司九就抱着她出门去喝奶——小神兽醒来之后,剩下的电量不多,真消耗空了,那还是要哭的。 去了李家,张司九才知道李家婶子去看热闹了。而李家小婶却走不掉。 现在她已经彻底出了月子,终于可以自己做饭吃,整个人看上去都和之前不同。明显的容光焕发很多。 见了小南瓜,李家小婶轻车熟路将人接过去喂奶,然后下一步就问起了今天的八卦。 张司九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结果李家小婶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撇撇嘴:“自己嫁了个什么东西,怎么就闹不明白?而且这么多年,怀了多少次孩子?等到显怀了就找人去看,人家说是女孩,就打了,身子早就搞坏了!” 她越说越是不屑:“再说了,刘长进不着家,那是因为她没生个儿子吗?后来生了儿子也没变好啊!这是没得怪了,就觉得儿子生多了,男人就知道回家了。要我说啊,与其想生儿子,不如想想怎么把人管管。除了招银,你看他们家哪个孩子长得好了?又穷还要生,真的是不长脑壳!” 不得不说,李家小婶这一顿嘴上输出,十分精准的圈出了重点。 张司九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少生优生,才是硬道理! “她自己身体不好,动一下就成这样了,还真怪不了别人。”李家小婶不留情面:“咱们乡下女人,哪个不是怀着孕煮饭干活样样不落?要是那么容易就出事儿,那还怎么活?” 乡下不养闲人,这倒是真的。 不说干重活,但是针线活,织布,煮饭这些,那肯定是不会落下。 张司九听完,联系李家小婶的吐槽,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能打胎次数多,加上身体本身营养不够,所以一直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只不过因为养着,所以撑到了现在…… 那如果是这样,这个孩子真的是健康的吗? 张司九沉思了一会儿,也理不出头绪。 小南瓜吃完奶,她把小南瓜再带回去,刚摆弄好让她睡着了,杨元鼎带着程万里回来了。 程万里还骑着小毛驴——这可是这年头很贵的代步工具!堪比小轿车! 没想到,老程竟然还这么有钱! 不过,老程显然是心系病患,一下来就问:“产妇呢?” 第85章 沟通 张司九直接前面带路,然后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跟程万里说了:“产妇可能有些身体虚弱,孕期没有进补,然后当时可能是动作太大,情绪激烈,导致的发生早产。产妇不是第一次生产,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加上中间好像还流产几次,只要不是难产,注意止血,应该至少能保住大人。” 至于孩子……张司九就没什么信心了。 早产儿的护理是很难的,如果有仪器和营养针,各种促生长的针,在保温箱一直待着,存活概率会很大,但现在这个情况…… 程万里被张司九这一番总结给噎了一下:嗯,总觉得不像是跟一个孩子说话,老练的大夫也就这个意思了。 他点点头:“先看看再说。” 张司九最后补充一句:“他们家没钱,估计诊金可能没有,或者要拖欠很久。” 程万里摆摆手:“救命要紧。” 那是一大一小两条命,钱和这个一比,就是小事了。 招银家如今很热闹。 帮忙的人不少。 不过大家都明显不是很乐观。 招银娘一直在喊痛。 招银蹲在门边上,眼泪糊了一脸。 她妹妹和弟弟也是一脸茫然的站在旁边。 徐氏脸色沉沉的,见张司九带着程万里和杨元鼎过来,也顾不上,赶忙请程万里赶紧去看看:“产婆看了一眼就走了。说没办法。” 程万里抬脚就往里头走。 张司九毫不犹豫跟上。 徐氏却一把把张司九给拉住了:“你去干啥?” 产房哪里是小孩子能进去的! 张司九拽住了程万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老程啊——” 程万里立刻坚定开口:“她要学医,跟去看看也没事。” 张司九讨好冲着徐氏一笑:“我不害怕,二婶别担心啊。” 然后她就飞快把胳膊抽走,头也不回的跑进产房,生怕晚一秒钟又被拉住。 徐氏看着自己悬着的手:……总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心酸感呢? 产房里,只有两个帮忙的中年妇女,看样子应该是生产经验丰富的。 但两个人都显得很无措。 程万里问她们:“孩子下来了吗?” “孩子始终下不来。”两人都摇头:“她直喊疼。还一直出血。” 于是程万里犹豫一下,看向张司九,想问问她怕不怕,要不怕就去看看具体出血多少。 结果张司九动作比他快,直接分配道:“老程你去诊脉,我看看她出血情况,然后我们再商量。” 程万里只能应一声:“哦,好的。” 张司九就钻进了床尾上用被单临时隔出来的生产间里。 招银娘的确在出血,但是出血量比张司九想的要少很多。 至少,不是子宫破裂什么的大出血。要真是那个,才要命呢。 她开口告诉程万里:“出血不算特别多,应该没有大出血。只不过孩子下不来,我感觉可能是胎位不正,或是没有达到生产条件。” 张司九去洗洗手,打算看看宫口开得怎么样。 她这样的行为,已经把两个妇人给惊呆了:张家这孩子……怎么一点不怕的? 张司九已经讲袖子卷上去了。 两个妇人看着张司九这个动作,颤颤巍巍的问:“九娘,你要干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放心吧,我娘没了后,我研究过生孩子这个事儿了。我没闹着玩。”张司九一脸淡定,然后就准备下手。 结果下一刻,招银娘就嚎起来了:“你这个刻薄鬼,你出去!你在这里,我肯定好不了!肯定是你娘找我了!就是她找替死鬼来了——” 这种迷信的话,张司九忍不住无言。 她很干脆利索的打断招银娘:“要是我娘来找你了,那我在这里,才能救你呢。没准我娘看我要救你,就放过你了呢?要是我走了——你就不怕啊?” 招银娘还真怕了。 “再说了,大夫还是我找来的,你要真不要我们,我们一起走了啊?”张司九却没放过招银娘:“要不然,你就配合点,闭上嘴,节约点力气,一会儿好生孩子。” 程万里也严肃道:“九娘是来帮你的,你这么说话可不对。” 这下招银娘不敢说话了。 张司九干脆利索的将手探进去摸了摸宫口情况,然后发现宫口开得很小。 “恐怕得催产。宫口不开,孩子不往下走。”张司九抽出手,立刻对程万里说道。 程万里也点头:“这个症状,有点麻烦。” 他面上有些忧色:“孩子恐怕……” 张司九没接话。因为这个问题,是她一开始就想到了的。 “先催产再说。”张司九很干脆:“时间就是生命。” 程万里苦笑一声:“我开了方子,再去抓药熬药——” “那有没有什么土办法?”张司九知道他的意思了。 程万里摇头。 张司九就看那两个妇人。 那两个妇人也摇头。 张司九思索了一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物理催产。 现在条件简陋,招银娘又是这个样子,估计运动也不能坚持,那就只剩下一个主动扩张宫口,让胎儿能够下来的办法。 只是怎么扩张,就成了个问题。 在现代,有球囊,可以规律性的进行扩张。 而现在…… 张司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虽然不太好用,卫生条件也不够达标,但是…… 张司九觉得,特殊条件下特殊对待。总不能硬生生拖着。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问了句:“难道没有什么穴位可以按一按,或者针灸一下?” 程万里面上露出一丝丝的尴尬,吞吞吐吐的:“这……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张司九“哦”了一声:“我想办法让宫口打开,你也想想办法。她这个样子,拖下去估计要出事。” 程万里还来不及问一句张司九有什么办法,就听见招银娘惨烈的叫了一声。 众所周知,开宫口是很疼的。 正常生孩子,循序渐进的打开宫口,都会疼得受不住,更不要说张司九在如此简陋条件下,直接上手。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上手”。 这一声惨叫,让外头的人心都悬起来。 而对于产房里目睹了全过程的两个妇人来说,更是脑子里只剩了满满当当的问号。 第86章 结果 张司九是半点没心软,虽然很耐心的扩张,但那个速度,也是招银娘不能承受的痛。 如果说招银娘之前还有点怀疑自己会被张司九克死,那么现在,她就真的确定了:这孩子就是来弄死自己的! 招银娘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弄……出去!” 两个妇人凑上去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是把张司九给弄出去。 程万里这个时候还是比较给力的,一面揉按招银娘的穴位,一面肃穆道:“她得留下来帮我!” 但是,他内心也有点疑惑:张司九这一套催生本事,看着很熟练,但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是那个老前辈吗?那真的不是张司九的师父吗?而且一个九岁的女娃学这个…… 不等程万里想个明白,张司九已经摸到了胎头。 随着宫口扩张,胎头渐渐地就下来了。 之所以确定那是头,是因为张司九摸到了一点明显的毛发组织。 她松了一口气:“头下来了。是顺位。” 既然是胎头下来了,张司九也就不再用力,将早已经酸麻的胳膊抽出来。 真的已经快没知觉了。 而且她腿也累得差点直不起来了。 这一通操作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必须保持高度,必须保持姿势不动,唯一动的就是手指—— 这种感觉,持续十分钟以上,那手指就已经是快抽筋了。 可偏偏还要保持匀速用力,不能快不能慢,轻了没用,重了搞不好就撕裂大出血—— 张司九站在一边缓着,感觉胳膊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 刚才心里紧张,仔细感受着宫口和胎头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旦松懈下来……那滋味简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招银娘已经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衣裳、头发、床单都湿透了。嗓子也是叫唤哑了。 那纯粹就是一声声的惨叫。 外头的人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最后已经发展成:啊?还在叫啊?那说明人还活着,没事没事—— 甚至这会儿招银娘停了,有人就嘀咕开了:“怎么不叫唤了?” 招银娘是彻底叫不动了。人已经虚脱了。双目发直,感觉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两个妇人看向程万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程万里其实也没给妇人接生过,就下意识看张司九。 张司九站在那儿,半条胳膊都是挂着红,还一脸冷静:“去弄一点吃的,给招银娘灌下去,没有就兑点糖水,然后就正常接生。” 她刚才其实也不完全是站在那儿不动,她在观察招银娘,发现招银娘好像是没有什么宫缩——宫缩的疼痛,同样也是不能忍受的疼痛,但是招银娘反应不大,偶尔有反应,也并不强烈。 所以,她感觉可能等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让招银娘自己多用力,外加辅助力气,估计孩子才能落地。 张司九又看向程万里:“有什么招数,都赶紧用吧。催生,催产,让她精神点,能用的都用上。” 程万里:……我说我没招,你信吗? 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继续埋头揉按招银娘的穴位。 于是招银娘被“咕嘟咕嘟”灌下去一碗浓浓的糖水后,张司九也洗干净了胳膊,很不客气的拍了拍招银娘的脸:“醒醒,别睡,睡了就一尸两命了!你现在肚子疼不疼?疼的时候你握紧我的手,不疼就松开。” 计算一下宫缩时间后,张司九就准备正式进入最终生产环节! 招银娘是被拍醒的。本来还想骂人,但是对上张司九面无表情的脸,她就胆怯了——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啊!!!万一得罪了她,她再来一回!!! 最后招银娘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特别乖的配合了。 那配合程度,直接就叫两个妇人看得直在内心惊呼神奇。 程万里也彻底麻木了,并且深深羞愧:我愧对我的师父。我对不起祖宗。我对不起我这些年纪。 招银娘最后全程是在张司九面无表情的呵斥声中生下孩子的。 只要她想偷懒了,或者觉得没力气了,就会被张司九无情的训斥:“没力气了吗?没力气想想你那二两银子。气不气?快用力啊!用力生下来孩子,将来才好去把钱要回来啊!” “不想用力了是吗?想下去跟我娘作伴吗?” “还不用力你在等什么!等我也去推你肚子吗!” 招银娘在各种压迫中,终于崩溃大哭,并且一口气用力把孩子推出产道! 接孩子的妇人差点喜极而泣:“生了生了!真的生了!” 张司九也松了一口气。 程万里更是忙不迭去诊脉,然后打算开药方去——产房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张司九确认了一眼,发现胎盘也跟着出来了,而且没有大出血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招银已经蹲不住,改成坐着了。 她去拍了拍招银:“你娘生了,目前没事。你放心吧,回去喝水睡觉。” 招银佝偻着头,有些心虚:“我奶不在家,我得在家……” 张司九顿了顿,什么也没多说,只点点头:“好。那你记得多喝水,多上厕所。别马虎。你娘重要,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知道吗?” 招银用力点头,拽着张司九袖子,有些嗫嚅:“你别生气。” 张司九失笑,握了握招银的手:“我不生气。是你受了伤害,你选择原谅或是不原谅,我都支持你。而且,我知道的,那毕竟是你娘。生了你,养了你。” 她笑笑:“别多想了。等你好起来,还要干活赚钱还给我诊金呢。” 招银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司九松开手,跟着程万里往外走。 杨元鼎本来还有好多话要问,可看着张司九那一脸疲惫,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只跟着张司九,甚至还犹豫要不要伸手过来扶一把。 徐氏也没久留,跟着就走了。 回了家,张司九这才开口:“二婶,麻烦您热一下粥,我估计老程什么也没吃,我也饿了。” 这么大消耗,她是真的饿了。感觉甚至都有点低血糖。 在产房里不觉得,这会儿一路走回来,就感觉眼前有点儿晕。 徐氏本来已经打算开口问话了,听见这话,最终还是转身先去弄吃的。 结果,厨房里粥是热的。 徐氏下意识看向杨氏屋里,不过杨氏门关着,根本看不见人。 倒是小松和小柏赶着小鸭子从外头回来,跑过来喝水,看见徐氏发愣,小松就神神秘秘的跟徐氏打小报告:“奶奶一直骂姐姐多管闲事,但是还是给姐姐留了火,把饭温着呢!娘,你说奶奶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第87章 嘴硬心软 徐氏笑着在小松背上拍了一记:“你个鬼灵精!你奶奶啊,这是嘴硬心软。亲孙女,能不疼?能不爱?就是……”人老了,害怕了。 不过剩下的话,徐氏没说出口。 反正说了小松也听不懂。 小松点点头,笑嘻嘻的端了一碗水,自己喝了半碗,还给小柏灌了半碗。 张司九足足喝了一碗粥才缓过来。 期间她手抖得差点端不住碗。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太疲惫,还是因为低血糖。 那样子,甭说徐氏,就是程万里也看得心疼。 杨元鼎凑过去,低声商量:“要不我给你捏捏胳膊?最近跟丫鬟学的,常常给我娘他们按。效果还行。” 张司九摇摇头:“不用,回头多活动一下就好了。” 她有些嫌弃自己这幅虚弱的身体了——太弱了。这样的体力,上手术台都撑不了完整的一台手术! 看来还得锻炼。 程万里也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才迟疑着开了口:“你就半点不怕?”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有点疑惑:“有什么好怕?” 这话把程万里给问得噎住了:有什么好怕的?当然很可怕啊!自己第一次见到病人血肉模糊的伤口,那可是吓得腿都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好! 而且,这回招银娘还叫得那么惨。 过年杀猪都没这么惨的。 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程万里不死心:“真不怕?那么多血,而且还有人看着,万一出了错,那就害死人了。” 张司九诧异看着程万里:“可是如果我不出手,她死的概率更大啊。我是在尽我所能增加她活命的机会,怎么能想是在害人?而且人家看就看,这有什么?” 又不是关在动物园里被人山人海围观,难道还能产生心理障碍吗? 程万里还想再问一句,杨元鼎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老程啊,你还是别问了。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伤害越大,自取其辱越多啊。” 人家那是什么?急诊科大夫!急诊科干嘛的?脑梗的,心梗的,车祸的,各种各样突发毛病的,都是要去急诊科先走一圈的! 那见识,那心理素质,能是普通人能比的吗? 怎么就没这个认知呢? 杨元鼎很笃定的想:要是这会儿有人胳膊断了,司九肯定是十分淡定冷静的抓起断肢,首先考虑的是能不能接回去——至于害怕?那是不存在的好吗! 程万里被杨元鼎这个话给彻底噎住了。 也彻底的觉得是没有必要问下去了:自取其辱这个词,用得好啊! 张司九倒是想起了程万里的表现,反而忍不住吐槽一句:“老程啊,你这个技术还有待提高啊。就算你是男大夫,不好直接上手接生,那催产的药丸不能随身带着吗?穴位刺激不能学一学吗?这女人生孩子,可是最凶险的。你居然不去钻研下?” 程万里忍不住的锤了锤胸口,甚至有点委屈:“接生是产婆的事情。我们只管救命——” “产婆能顶事,今天就不用我一个小孩上去了。”张司九无情的揭穿了现实:“我看你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不行。” 她语重心长:“老程啊,咱们做大夫的,要勇于接受现实,承认自己的不足,才能不停地进步啊。面子思想要不得。” 杨元鼎在旁边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老程啊,活到老,学到老啊!” 程万里呆若木鸡: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感觉我见到了师父…… 徐氏彻底看不下去了,训斥两个小孩子:“胡说什么呢?程大夫脾气好,你们也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的!” 程万里立刻心怀感激的看了一眼徐氏。 但他也很想说一句:我不是脾气好,我是哑口无言。 张司九这才想起来:哦,我现在才八岁。 杨元鼎也反应过来,立刻乖乖仔起来:“是是是,程大夫脾气太好了。我们不能这样。” 张司九也认真反省:“我以后一定有大有小!” 徐氏:……虽然他们态度很好,但我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在骗我? 不过,这个问题上,徐氏没有纠结。 因为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别的疑惑。只是现在人多不好问。 程万里歇了一会儿,就说要走。 张司九去送他出门,顺带问了诊金。 程万里举头望天,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资格收诊金:自己做了啥吗?好像是什么也没做。反而九娘…… 他低声道:“九娘回头空了,与我仔细说说妇产的事情吧。” 张司九和杨元鼎那些话,还是触动到了程万里的。 从前他觉得妇人生产,那是产婆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负责救命。生产那一块是不用管的。但现在仔细想想,乡下妇人生产,一尸两命的比比皆是,难道真的就和大夫没关系吗? 张司九点点头,并没有藏私的意思:“好,等两天的。” 程万里就带着杨元鼎回去了——杨元鼎属于顺便搭车。 杨元鼎跟张司九挥手道别,还不忘叮嘱:“你好好休息,有事儿就来找我!” 等他们走远了,张司九这才回家。 家里,徐氏已经神色肃穆的等着了。 徐氏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程万里妇产上的事情,并不太精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张司九做得更多。 见张司九回来,她就招招手:“九娘你过来。” 张司九也知道今天要面临什么,所以坐下后,不等徐氏问,就直接开口说了:“我会接生,是因为我娘当时难产,产婆跑了后,小南瓜是我从我娘肚子里接生出来的。我娘醒过来,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后来,我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说是游医,我问他我娘的事了,他就同我讲了讲,还跟我说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程万里其实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决定教我。但是我也要教他我知道的那些东西。” “二婶,我知道我今天不该出手。我还太小了。可是没有产婆,大家都吓坏了,我不出手,招银娘和那孩子都得死。我……不想死人。” 张司九说完这话,就等着最终宣判了。 她早就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外人好瞒,可是一个孩子忽然变成大人,那种感觉是骗不了身边人的。性格大变可以用家庭变故解释,但是会的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的。 虽然不能说真话,但张司九也觉得自己编的这个瞎话,实在是有点瞎。 徐氏肯定是不会信的。 第88章 真真假假 徐氏这会儿心里是真跟翻江倒海一样。 她想过很多次,小南瓜到底怎么出生的。 一直都觉得应该是大嫂自己醒过来,强行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来的。 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过,那是张司九亲自接生出来的。 她才八岁啊! “怕吗?”徐氏开口问的问题,却是这样一个问题:“你当时,害怕吗?” 张司九一愣,有点意外。 但也摇摇头:“应该是不怕吧。虽然好多血,看着可怕,但一想到这是在救命,就不怕了。” 做医生的,面对这种场景,唯一怕的就是自己能力不够,救不回来人。 至于别的害怕,那是真顾不上。 徐氏想到了那之后张司九浑浑噩噩好多天的样子,却差点哭出来:怎么可能不怕?好不容易从水里捡回来一条命,回家又遇到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怕?要真不怕,怎么会那么久都缓不过来? 她拉住张司九的手:“九娘也许生来就是要当女大夫的。这是你的造化。其他的——就别想了。你说得对,你是为了救人,咱们没什么好心虚害怕的。谁敢说闲话,二婶替你骂他们!” 徐氏摸了摸张司九的脸:“好了,累了这么久了,快去睡觉吧。” 张司九有点蒙:就这么过关了?不再多问几句?不怀疑一下是水鬼夺舍啥的? 直到被徐氏快拉到了床边上,她才反应过来,忙按住徐氏,提醒道:“招银娘今天生的,是个女儿。那孩子……多半活不长。” 张司九当时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如果送去儿科做新生儿评分,大概是连五分都不能到。 比起小南瓜,那可真是差太远了。小南瓜好歹精心护理,张司九有那个信心能养大。 但是那个孩子……张司九也犹豫了那么一瞬间要不要去做一些什么措施,哪怕是尽人事,听天命。 可想遍了所有,她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甚至那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两个妇人摆弄了半天,那孩子浑身青紫,却始终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还能动一动,张司九几乎以为那是个死婴。 所以,最后,她只能转身走了。 她没有办法。 就算有办法,暂时保住了那孩子,可最后十有八九也会夭折。 所以,也不如什么都不做。 徐氏一听这话,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怅然:“怎么……那么弱?” “那孩子和小南瓜不一样。”张司九轻声解释:“小南瓜虽然不足月,但好歹也八个多月了。该长好的地方也都长好了。但那孩子,才七个多月。她甚至没有小南瓜大,皮都是半透明的,手腕也就大人的手指那么粗。这样的孩子……没办法的。” 不过她说起这个事情,可不是为了跟徐氏解释那孩子为什么活不下来。 主要还是为了提醒徐氏:“二婶,我怕招银娘找咱们麻烦。还有那个刘长进。也得小心。” 她心里已经想过处理办法:“他们敢闹,咱们第一时间找里正,看在杨县令的面子上,他也会帮咱们。如果他还不消停,直接就报官,别心软。” 徐氏心中沉重,点点头对张司九勉强一笑:“行了行了,人不大点,天天操心倒厉害。也不怕将来长不高。” 张司九:……那我还是怕的。 于是张司九利索的上床睡觉,补充体力。 她也是真的累,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徐氏替张司九掖了掖被子,看看张司九,又看看同样睡得香的小南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出去了。 然后徐氏想了想,又出门去打听招银家情况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那孩子已经没了。 哭不出来,嘴也掏干净了,也打了屁股,可就是哭不出来。 没多大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刘家那老娘也从娘家回来了,知道这个事情,倒没什么波动,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死得好!女娃生下来有啥用!跟她那没用的娘一样!” 徐氏听完这些,哂笑摇头:九娘还担心刘家上门来闹事,这样的态度,怎么可能还想到来闹事! 于是徐氏淡定的转身回去了。 的确,和张司九预想的不一样,刘家根本没想来闹事。刘长进都没想过这个事儿。 甚至刘长进除了觉得晦气之外,那是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回了一趟家,很快就又走了,说不吉利。等招银娘出了月子再回来。 至于那钱,刘长进也承认了。而且还觉得没所谓:“不就是二两银?等我发了财,多少钱没有!” 招银娘呆呆地躺在床榻上,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又落在枕头上。 比起招银家这个事情,真正掀起热度的,反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的热度那是经久不衰,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而且越传越离谱——说张司九徒手伸进去,直接把孩子拽出来的都有了。 不少人都跑来问徐氏,有打听事情真假的,也有打听张司九是在哪里学的,还有打听张司九是不是忽然开了灵窍,被什么世外高人点化了的。 更多的人是问张司九还能不能治疗别的病的,比如求子…… 徐氏从一开始的震惊脸,变成了麻木脸,最后就变成了彻底的机械脸,不等人家问,就直接说:“九娘就是碰巧学了点接生,不会治病,更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点化,求子什么的还是去庙里吧。” 张司九倒是一无所知,被徐氏保护得很好。 当然,主要是她也太忙,大家根本没机会抓着人。 张司九的卤蛋计划,已经进入了市场调研阶段,几乎每天都往城里去。 然后她还真的寻摸到了一个好地方卖蛋——私塾门口! 这年头,送去私塾上学的,那都是家境殷实的,卤蛋肯定买得起。 关键是,半大小子,正是发育期间,饿得快啊! 下午要下学时候—— 张司九想起了曾经小学门口那些围满了人的小吃摊。 她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发财的机会,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这一刻,张司九的心,就像是夏天里燃起了一把野火,那叫一个火热! 第89章 买茶吗 张司九把卤蛋的事情跟徐氏说了。 徐氏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不过,却也有点为难:“马上要农忙了……” “就每天早上和下午去一会儿就行。中间把卤蛋连带着炉子一起寄存在哪里就行。”张司九已经想好了,但唯一的问题是:“就是走得远一点。” 徐氏也担心的是这个:“你年纪还是太小了。要是自己去卖,我们怎么能放心?而且还带着东西——” “我想拉上招银。”张司九轻声说道。 徐氏沉默下来。 她其实不太愿意张司九再和招银家扯上关系。 但招银吧确实也是苦命的孩子。 “二婶,就跟摆摊卖饮子一样,我自己出本钱,自己弄,行不行?”张司九看着徐氏。提了这么一句。 卖卤蛋应该是赚钱的,但是……张司九也不敢保证。 所以,她先试试。如果可行,那后面可以交给徐氏来弄。徐氏还可以包点抄手馄饨什么的一起卖——听说县城里晚上还有夜市呢! 徐氏犹豫一阵,答应了。 张司九第二天就去找了招银。 招银比起之前,显得沉稳了许多,也瘦了一点,不过看见张司九时候,似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九娘,我……” 这段时间她要照顾招银娘,还有弟弟妹妹,煮饭洗衣裳都包了,忙得都没时间去找张司九。 就是割草都有点凑不到一起。 而且之前的事情,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连累了张司九。 张司九直接问招银:“你家里能不能脱开身?我想到个赚钱的办法,但我一个人干不了。” 招银一听到“赚钱”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她的手迅速在围裙上擦拭几下,情不自禁的就追问:“还是卖饮子吗?” “不,卖吃的。可能比之前累一点。因为这次要去城里卖。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我们两一人一趟。”张司九直接把计划说了:“做好了,应该也很赚钱。” 招银明显是狠狠地心动了。 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想了很久。 张司九也不催促她,耐心等着。 其实,也没有想的那么累。张司九心里还有一个计划。但那得建立在卤蛋好卖的情况下。 本来张司九还以为招银要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结果没想到,招银忽然就用力点了头:“我行。我妹妹也不小了,很多事情也能帮着干,还是赚钱要紧。” 张司九微微有点惊讶,没想到招银竟然能想得通这个道理:人这一辈子,别的不怕,就怕自己永远学不会做主。 她有些替招银高兴:“好,那就说定了。本钱我出,赚钱后,我先拿回本钱,然后再开始五五分账。” 招银也挺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九娘,你总是对我这么好。做什么都带着我。” 张司九面不改色:“你勤劳肯干,脾气又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我不是因为咱们是朋友,才要带上你。而是因为我需要你。不然我一个人干不成。” 招银被这句话给弄得差点哭出来,可嘴角却拼命地咧开。最后心里那些激动都化成了一句保证:“我一定好好干!让咱们赚钱!” “好。”张司九微笑:“多亏有你,其实你还算吃亏的,毕竟你力气比我大多了。” 招银却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了,用力也摇头:“没有你,我赚不到钱的。你脑子好。是我占便宜。” 张司九笑出声:“其实咱们谁也离不了谁。” 跟招银一样大的女孩子,比招银壮实力气大的不多,比招银踏实肯干,实心眼的更不多。 所以招银真的是最佳合伙人! 张司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排名时候,忘了某个人。 要卖卤蛋,张司九首先要置办工具。 但最缺的工具,却是一辆推车。 当然,如果是搁在现代,一辆三轮车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现在嘛…… 张司九找到了杨元鼎,直接问他能不能帮忙搞出一辆现代手推平车。 到时候把炉子放在上头,然后直接就可以来来回回推着走。 结果杨元鼎直接摇头了:“别想了,这个根本不现实。” 张司九有点糊涂:“怎么不现实了?” “从你那儿到县城的路,只是一条土路。上面不仅不平,还会有马车压出来的车辙。现在没有橡胶,只是木轮子的话,减震效果太差,你拉起来……比直接背着走还费劲。”杨元鼎一脸神色复杂:“别说是炉子,就是牙也给你颠碎了。轮子越小,越颠。” 张司九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之间沉默了。 这…… “不过,我们可以合作。”杨元鼎灿烂笑了:“那些东西,你可以放在县衙里。我收取租金。这样你每天只需要从县衙这边把东西弄过去。” 他还强烈建议:“你年纪太小,要是一直背重物,肯定长不高的!” 张司九:有道理。但为了一点租金,大可不必如此积极。 她斜睨杨元鼎:“说吧,你想要多少租金?我是卖卤蛋的,小本生意,租金肯定不可能给多了。还有,放在你这里,你还要保证食品安全。” 杨元鼎连连点头:“当然,我放在我屋里,不会出问题的。租金也简单,我不要钱,我就要你的蛋!” 张司九面色古怪:这句话听着…… 杨元鼎也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连忙改口:“我要你的卤蛋!每天五个蛋!” 五个卤蛋,家里每人一个,正好! 他搓了搓手,笑容猥琐:“我要让家里人都看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只知道败家的废物!” 只要实现了家庭卤蛋自由,那他可以毫不心虚的说:自己包养了全家的蛋! 杨元鼎得意洋洋,感觉下次被老头训的时候,腰板子可以直一点。 张司九:……看得出来,少年你经常被骂败家子啊! 这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有那么几分好奇:老乡你都干了什么?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的罪过! 杨元鼎从张司九的表情和眼神中解读出了一切,他嘴角抽了下,选择了自爆:“哎,其实也没做啥,就是设计了几个东西,失败了。把从老头那骗来的制作经费都花光了,还打了个欠条,被追债到家里了……” 张司九心情微妙:好的,再一次感受到了杨县令的崩溃。 张医生诚心诚意的建议:“买点淡竹叶茶吗?清心静气,可能杨县令很需要。” 第90章 祭祀 张司九的计划没能立刻实行,是因为到了七月半的中元节。 中元节这一天,要在家附近祭祀祖先。 就连学堂都放了假。 张司九只好讲计划推迟了两天。 到了中元节这一天,家里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了。 首先是香蜡,接着就是贡品。 香和蜡烛都是要买的,纸钱在现在并不流行,所以只是折一套纸衣,以及叠一些元宝。 这年头,虽然用的纸很差,但仍旧是比较贵,张司九看着,不由得点头:嗯,这个数量,一定不会造成底下通货膨胀。 除此之外,贡品还有一些酒和菜。 菜也都是好菜,除了一刀五花肉,还有冬瓜丸子汤,新鲜嫩黄豆,茄子豆角等。 标标准准的三菜一汤,外加一杯薄酒。 天刚擦黑,徐氏就把饭菜准备好了,然后由张小山领着家里人去烧纸。 一个故去的人一个画出来的石灰粉圈。 据说圈住了,就不会有孤魂野鬼来争抢,故去的人可以安安稳稳的享用供奉。 不得不说,张家的圈有点多。 除了张司九父母,还有张小山的爹和爷爷奶奶。 在往上的,张小山不记得他们名字了,也就算了。 杨氏显然是最触景生情的一个,嘴里一个个喊着他们的名字,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而张小山也是忍不住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张司九蹲在旁边,沉默的烧纸:虽然不认识,但还是被氛围给感染了。想到了那些离开自己的亲人们。 烧完贡品,张小山自己先磕头,然后又让家里小辈们磕头。 张司九也没矫情,认真磕头完成祭祀。 磕头完了,她就发现小松小柏丝毫没有什么难过了,转而变成了眼巴巴的期盼。 确切地说,是盯着香烛,对贡品的期盼。 嗯,他们一家人,都还没吃饭。只等故去的人享用完毕,才能吃。 这些贡品,就是他们的晚饭! 张司九看着看着,也馋了——好久没吃肉了啊…… 终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香烛终于燃尽,张小山端起放贡品的簸箩回家。 小松小柏立刻积极跟上。 就连张司九也忍不住脚下轻快了几分。 虽然饭菜有点凉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美味的。 冬瓜丸子汤是用瓦罐装的,这会儿徐氏又热了热。 至于那一刀五花肉,则是被徐氏切成了两毫米薄片,底下垫上拍黄瓜,上头淋上早就调好的料汁——蒜泥白肉这就好了。 肉末炖青黄豆更不用说了——苍蝇脑袋大小的肉末虽然不多,但是和新鲜黄豆一起烧出来,那味道真的很勾人。清香之中,带着一丝丝的肉香,相辅相成,加上里头徐氏放了一点点的茱萸和酱油,又咸又香,还微微带点辣味调剂,更是下饭神器。 豆角和茄子是个素菜,但用酸姜和酸蒜作为配料,还加了藿香叶碎,整个人有一股红烧鱼的味道,也十分美味。 冬瓜丸子汤里,冬瓜是自家的,张司九亲眼看着那冬瓜从拳头大变成了脑袋大,慢慢还挂上了一层白霜,这才摘回来削皮掏瓤,切成薄片用来煮丸子汤。肉丸子都是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的,里头加了鸡蛋,葱花,姜末,盐调味,然后搅拌上劲,再一个个从虎口挤出来。 就这样一锅冬瓜丸子汤,就能让一家人泡饭美滋滋的吃上一顿。 可以说,这是张司九过来这边,吃到的最扎实的一顿肉。 肉丸子荔枝那么大一颗,一口下去扎扎实实,里头还有肉汁。 而原本平平无奇的冬瓜,被这么一搭配,简直也是清润细腻,入口即化,还带着一点点肉的甘美。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吃撑了。 然而还是没忍住,又喝了一碗冬瓜汤。 不只是张司九,家里人人都吃撑了。 个个儿脸上都挂着满足。 吃饱了,他们也不想动弹,就这么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是的,他们直接坐在院子里吃的,也没点灯什么的,就这么就着月光吃的饭。 但谁也没把筷子杵脸上去,反而看得也算清楚——大气没有被污染的情况下,月光是真的也挺明亮的。 嗯,关键是大家视力都很好。 徐氏笑盈盈的说了句:“祖宗保佑,咱们是越过越好了。” 当时大哥大嫂死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张家不行了,彻底日子艰难起来了。 可才两月过去,他们却修起了新猪圈,甚至张小山马上还要去衙门当差——可不是越来越好了? 徐氏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尤其是最开始时候那些话,更是忍不住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但她不想哭,她觉得自己该笑:凭啥不笑!日子过得好,那些人可是跌了眼!不知道心里多发酸呢!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笑,偏偏不让那些想看到自家过不去的人如意! 徐氏这么一说,杨氏也挺感慨:“咱们是越过越好了。” 张小山也挺高兴的:“咱们回头攒钱,争取买头牛!这样家里就不缺劳力,种地也不担心了。” 徐氏啐了他一口:“你还真敢做梦!” 小松嘿嘿嘿发笑,支持老爹:“买牛!买牛!我放牛!” 小柏也跟着拍手掌:“放牛!小柏放牛!” 张司九一本正经肯定张小山的梦想:“咱们家肯定能买牛!最多两年!二叔去了衙门,每个月都有钱,攒起来,年底再卖猪,咱们加油干!就没有实现不了的!” 张小山轰然叫好,喜滋滋的:“九娘说得对!” 徐氏无奈摇头:“你们知道一头牛得多少钱?再说了,买回来,吃的草料都不知道咋弄!” 又是养猪,又是养牛,还有那么多鸡鸭,徐氏可不觉得家里这么几个人,能弄来足够的草料! 张司九不怀好意的看向了两个弟弟:这个时候,小孩子就是很好的劳动力了有没有?两个不够,还可以用糖换来更多的啊! 不过在那之前,得教会他们算数! 不然,连个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他们,岂不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就在这个时候,小松很给力的说了句:“大姐肯定有办法!” 小柏用力点头,如同应声虫:“有办法!” 张司九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你们这么单纯又崇拜,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 第91章 认清现实 张司九本来想定做一口铁锅,专门用来煮茶叶蛋。 结果去铁匠铺问了问价格后,她默默地告辞了。 那是一个她买不起的奢侈品。 只能暂时默默仰望那种。 然后,转头她去买了个大砂锅。 蛋是在村里收购的,统共收了五十个,刚好能煮满满的一锅。 张司九的配料,都是去程万里药铺里买的——是的,八角香叶桂皮豆蔻这些,全部都是中药,在药铺里,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些钱直接就把张司九卖干木耳的钱花光了,甚至还欠了杨元鼎一笔。 杨元鼎很豪气:“你写个条就行,不用写期限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 他倒是没说直接给张司九的话。 张司九也很干脆利索的写了一张借条。 然后,两人就去杨元鼎家里煮蛋了。 第一次煮蛋,大家都有点儿紧张。 尤其是招银——她眼巴巴的看着张司九熬出一锅卤汤来,时不时地还尝一尝,确定一下味道。 是的,张司九只知道大概的配方,其他的,只能慢慢摸索。但是好在程万里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大概跟她讲了讲这几味香料的药性,让她自己回去试着搭配。 光是味道这一块,张司九几乎花了整整一下午。 以至于整个县衙后院,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香料味。 这股香料味,从一开始的奇奇怪怪,变成了有点儿醇厚勾人。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都被吸引过来了,这会儿也跟着紧盯着那锅里褐色的一锅汤。 三兄弟那相似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 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套三个大小不同的手办。 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想笑,于是尝完了之后,干脆卖关子不说话。 最后还是招银最沉不住气,急得憋不住:“怎么样?行了没?” 这一下午下来,要是还不行,招银觉得这日子就真的是过不下去了!这也太难了! 三兄弟也用眼神无声催促。 张司九矜持的把勺子递过去:“试试?” 一人尝了一口卤汤后,四个人面色各有古怪。 尤其是对于杨元璋、杨元峰、招银三个土著来说,这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新鲜味道,一时之间,只觉得奇奇怪怪。 唯独杨元鼎眨了眨眼睛:“没有那股香料冲味了。单独也吃不出哪个香料的味道了。看来是可以煮蛋了?” 张司九点点头,准备去煮鸡蛋。 别小看煮鸡蛋,煮鸡蛋也是个技术活。 第一次鸡蛋煮的时间长了,太老了,味道就不好进去,而后影响卤蛋的风味。 但如果时间太短,蛋白没凝固完全,那就有敲后直接漏出的风险。 而且这么多鸡蛋一起煮,也很容易有很多鸡蛋因为受热不均匀,而导致裂开——这些鸡蛋肯定是不能后续加工做成卤蛋的。 张司九挨个儿将鸡蛋外皮上的污垢洗干净,才放入冷水锅里开始煮。 等锅开了,又煮了大概三分钟,就掐着时间将蛋全部捞出来了。然后直接放入冷水桶里——这个时候,这一步是不能省略的。不然将来蛋皮是很难剥得完美的。总会有蛋清粘连在蛋皮上。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炸了有四五个蛋,直接煮得裂开,一个个奇形怪状,充满了想象力。 张司九把他们留下,直接几个人一人一个分着吃了——杨家三兄弟倒是都没嫌弃,反而觉得有些新奇:原来煮蛋还能发生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那蛋肯定是不好吃的。不仅不够香,还有很寡淡。一剥流一手的水。 招银和张司九吃得很珍惜。 吃完了,张司九就把蛋捞出来,放在木盆里,让招银抱着摇——这样撞裂的蛋皮不会掉落,只会有裂痕。 后来杨元峰觉得这个事儿挺有意思,接过去试了试,忍不住就玩上了瘾。 要不是蛋有限,还不能久撞,他感觉自己还能玩半天。 将蛋放入卤汤之前,张司九还大致检查了一下,将碎得不够彻底的蛋再撞一撞。 这一次,张司九也没没将蛋煮太久,汤开了之后,就直接关了火。 这样放置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彻底入了。 现在晚上已经渐渐凉爽,也不怕坏掉,正好。 如果是再热一点的时候,张司九只能一晚上都保持卤汤的温度,确保细菌不会让卤汤腐败变质。 第二天早上,张司九天刚亮就起了个大早,直接和招银一起进了城。 徐氏给她们两一人一个馍馍,让她们路上啃了垫垫肚子。 张司九一路上都有些迫不及待——主要是昨天煮完了蛋太晚了,她根本来不及检验蛋的成败,一晚上都有点儿记着这个事情。所以这会儿就很急切想看看效果。 到了县衙,杨元鼎也起了。而且还把炉子给点上了——这会儿她们一来,锅正好要开。 然后,张司九就捞出两个卤蛋来,一个给杨元鼎,一个她和招银一起分。 蛋还有点烫,但是大家都迫不及待。 这会蛋清已经不是雪白的颜色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浅浅的褐色,其中还有一条条深的纹路——那是蛋壳上裂纹的痕迹。 不过猛然一看,还是感觉很漂亮的。 张司九和招银一人掰了一半的鸡蛋,看得杨元鼎有点心酸:“要不我也跟你们分吧——” 不过张司九拦住了他:“你的那个蛋,算在租金里的。你安心吃。” 杨元鼎满腔心酸就成了无言:…… 他决定低头吃蛋,不理张司九了。 张司九已经品尝起了蛋的滋味——嗯,还不够咸,回头可以适当加点酱油,不过倒是很入味了。这一颗蛋,可以打到七分。 第一次,能有个及格分,张司九表示很满意。 好评最高的,反而是招银。 招银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庄重,咬了第一口蛋。 然后发现这个蛋的味道,和想象的味道不一样。 而且是很不一样。 她眼睛都亮了:“好吃!好好吃!九娘你好厉害!” 杨元鼎也点点头:“下次多放点盐,其他完美。” 招银表示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好吃你们还能挑出毛病?”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因为我们吃过太多次? 第92章 自告奋勇 这一天早上,杨家吃上了新奇事物“卤蛋”。 并且大家反应都和招银差不多,算是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让张司九不得不感叹:“这可真是国民接受度超高的存在了。” 放眼古今中外,男女老少,好像不喜欢吃卤蛋的人并不多。 不过,在得知手里这一枚小小的卤蛋,竟然是杨元鼎“剥削”张司九得来,气得杨县令当场就瞪了眼睛:“不过是存放东西,你也好意思张口要租金?” 况且还是救命恩人! 杨元鼎“哧溜”一声躲到了周氏背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振振有词:“我要是不收,她肯定不好意思麻烦我!” 他又接着说下去:“再说了,您觉得好吃,帮忙多宣传宣传,比不收租金强多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对视一眼,共同选择了埋头喝粥,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周氏倒是微笑看了杨县令一眼,柔声道:“我看三郎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总不能一直护着帮着,回头人家都不好意思来了。三郎还是有分寸的。倒是你,成日在家拿出县令做派,是要作甚?一家子吃饭呢!” 面对如此“劝解”,杨县令一缩脖子,“算了吃饭。” 一场家庭矛盾,就这么轻松被化解。 杨元鼎“呼噜呼噜”一口干了粥,抓起两个馒头就冲了出去:“我去帮她们出摊!” 杨县令看着他没规矩的样子,眉毛一竖就要训。被周氏看了一眼:“吃饭时候不教子。” 于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也是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准备快点逃离。 杨县令有些哀怨的看了妻子一眼,无奈:“最近太惯着他了点。” “慢慢教。他又不是听不进去话。再说了,他现在还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周氏看着杨县令,慢慢的喝了一口粥,态度很温柔:“修郎,心急吃不进热豆腐。” 杨县令不敢再说话,低头假装认真吃饭。 杨元鼎追上来的时候,张司九和招银正用背篓将鸡蛋背去学堂那边。 张司九背着炉子,招银背着那一大罐子的鸡蛋。 挺沉的,两人都不得不弯着腰,使出浑身的劲,还得小心一些保持平衡——不然真摔了,一个背后是炭火,一个背后是滚热的卤汤,那都不是闹着玩的。 杨元鼎想帮忙,张司九却很精准的预测到了他的实力:“不行,你估计背不远。而且没经验,万一洒了就要出事。” 她也是这么久练出来了,才渐渐觉得背篓也不是那么勒得人喘不过气,也不是那么的让人觉得沉得好像背了一座大山。 杨元鼎没有坚持,但多少有些心疼和懊恼。 他沉默的跟着她们两个一路走过去。 到了学堂门口,张司九还真发现了几个同道中人——有卖煎饼的,还有卖包子的。 张司九和招银飞快把炉子组装好,然后就掀开了盖子,让煮得咕嘟咕嘟的卤汤散发出味道来。 至于叫卖——都不需要张司九开口,杨元鼎就自告奋勇接了过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喷喷的卤蛋了喂——错过一回,遗憾一年了喂!保准你们没尝过的喂~~~” 那清亮的声音陡然这么一响,立刻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关注。 张司九满意点头:什么是天赋?这就是天赋! 很快就有人上来问价:“这个蛋怎么卖?” 鸡蛋是一个鸡蛋一个钱往外卖,收鸡蛋是九个钱十个,所以张司九直接比起两个手指头:“一个鸡蛋两个钱,两个鸡蛋三个钱。” 问价的人惊住了:“怎么便宜这么多?” 张司九笑着解释:“卖得快收摊也快啊。收摊快,我就能早些回家去。” 这个理由当然是假的。其实就是单纯的为了促销。 一个人一天吃两个鸡蛋肯定是OK的,再不济,也可以搭伙买。 这样一来,第二天那两个人大概率还要买的,因为一人一个半钱,不好算账。 而且,感觉便宜这么多,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单买。 占便宜这种心理,总是能够戳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消费欲。 果然,那人最终直接选择买两个:“给我来两个吧。” 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张,那么后面的生意就会很快跟来。 几乎是没要了半个小时,随着学子们都进入学堂,张司九的蛋也一个不剩了。甚至后面的,都没买上。 张司九连声保证:“下午还来卖来。你们下学时候就来。” 其他卖包子的和卖煎饼的,都惊住了——不过,也确实没有太影响他们生意,所以他们倒是没什么敌意。反而不住地赞叹:“你这个小娘子,有些厉害。你家大人做的?” 张司九也不反驳,笑着应了,然后利索的收摊走人。 然后回去煮蛋——她没带多的蛋来,所以只能趁早去市场上买。 贵是贵了一个钱,但都能赚回来。 而且根据她的估算,估计以后上午能煮八十个蛋试试。 都按两个蛋三文钱卖,那么十个蛋就差不多能赚五文。 一早上,赚四十文。 下午可能少一些,但应该至少也能赚二十文。 一天加起来,她和招银两个人,能赚八十文。两人一分,一人四十文。 比起大人一天工钱来说,不算多,但胜在细水长流,而且不费什么功夫——就是每天轮换着去煮蛋和摆摊。而且还用不了一整天的时间。 又一次赚到了钱,招银攥着那铜钱,再度红了眼眶。 张司九拍了拍招银的肩膀,什么也没多说。 果然,下午时候,张司九的蛋就没那么好卖了,煮了五十六个卤蛋出来,最后还剩下了七八个。 招银有些丧气。 张司九却觉得正常:“差不多了。毕竟这里人也不多。等冬天,咱们去城门口卖,能赚更多。” 农忙时候,这里就是定点摊位,但如果农闲,那肯定是还要想办法多赚钱的。 然后,张司九将剩下的七个蛋分了招银三个,自己留下四个,让招银先去县衙接着煮蛋后,自己则去找了程万里。 程万里在外头跑了一天,如今刚回来歇脚呢,就听说有人找他。 出去一看,居然是张司九。 他倒没想别的,只下意识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出诊?” 张司九古怪看他:老程你就不能想想好事儿? 第93章 受宠若惊 当张司九把卤蛋递给程万里时候,程万里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这辈子收到的鸡蛋挺多的,但对于张司九这里得到的蛋,那感觉又不一样! 一直以来,程万里在张司九那感受到的,就是被碾压,被摁在地上摩擦摩擦。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被张司九看重! 那个蛋哪里是个蛋啊!它分明就是一个认可! 程万里怀揣着激动,接过了那个卤蛋。 张司九下一句话就把程万里心里的激动给掐死了:“老程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药性上呢?没有副作用吧?” 程万里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咔嚓”裂开了。 张司九歪头:为什么老程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万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内心的伤痛压下去,然后认真品尝了一下那个卤蛋。 第一口,他也被经验到了。 直到第二口,他才开始静下心来,感觉药的味道。 最后,程万里摇头:“吃不出来,不过应该没问题。你的配料没问题的。熬太久,香料味道都融合在了一起,很难分辨还有些什么。”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行。只要长期吃对身体没影响就行。” 食品安全问题,那是做餐饮第一需要注意的问题! 然后张司九就重新跟程万里定下学草药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回去找招银。 等煮好蛋,泡在了改良后的卤汤里,她们两人就一起回家。 好在三里路也不算远,到家时候,天都还没黑,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去,天空只剩下了一堆妍丽的云彩。 招银脚步欢快,张司九也挺高兴的。 两人在张司九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徐氏已经在做饭了。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馋得人饥肠辘辘。 张司九今天就吃了一个饼子一个馒头加半个鸡蛋,中午和招银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所以她洗完手,就忍不住进了厨房:“二婶,今天吃什么?” 徐氏笑道:“吃炖豆腐。凉拌茄子和黄瓜。” 张司九咽了咽口水:嗯,听起来就很下饭! 徐氏没问张司九生意如何,张司九主动把剩下的三个卤蛋拿出来:“一会儿二婶把蛋切一下,咱们一起分着吃吧。生意还不错,剩下几个,我和招银一人分了一半。” 然后,她把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徐氏说了一遍。 徐氏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说今天一共赚了三十个钱,徐氏就感叹:“这可真是不少了。” “不过还是没有饮子挣钱。”张司九有些遗憾:怪不得现代那么多连锁奶茶店!原来是真的好赚钱! 不过,饮子赚钱主要是成本低,卤鸡蛋,成本太高了。 光是那一锅卤汤——张司九心中一动,轻声到:“二婶,回头冬天咱们去卖饼子夹肉吧?那卤汤,也能卤肉。到时候热腾腾的卤肉切碎了,往饼子里一夹,多好吃啊!” 说着说着,张司九想到了肉夹馍,然后口水一下就冒出来了——那充满肉汁的卤肉,配着酥酥脆脆的馍,或者松松软软的白吉馍,都是好吃的! 而且也能加个卤蛋进去! 张司九感觉自己已经疯狂心动了。 徐氏也是疯狂心动了——虽然不知道那饼子夹肉是什么味道,但是张司九那赚钱的能力,那已经是让她充满了信心!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行,咱们试试!” 小松小柏也从外头跑回来,看见张司九,立刻就拉着张司九去看他们写字:自从修猪圈之后,他们开始学认字,每天都是要练习好几遍的。上午和下午至少各一遍。 虽然仍旧是在沙坑上写,但两人热情度很高。 并用这个知识,在一群同龄孩子里,奠定了很高的身份基础:其他孩子,那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张司九看完他们写的字,仔细耐心纠正一回后,才带着他们回家。 小松被牵着,小声问张司九:“大姐以后都这么忙吗?” 他是有点失落的:虽然知道张司九是为了挣钱才这么忙,但之前张司九带着他们玩,简直比下水还上瘾,他当然还是希望张司九能别这么忙,多带着他们玩的。 小柏也眼巴巴地抬头看张司九。 张司九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当即笑起来:“那下次我卖蛋,带你们进城去?到时候给你们买包子吃。” 两只小的,立刻都蹦了起来,欢呼雀跃的像两只小猴子,一面蹦还一面喊:“好耶,好耶!” 张司九也忍不住被他们的快乐感染,笑出声来。 然后,她又很不厚道的加上一句:“三日一考核,谁要是功课不过关,而且干活不认真,那就不能带他哟!” 两小只胸脯挺得高高的:“保准不会不过关!” 张司九看着他们斗志昂扬的样子,失笑:果然还是好哄骗的年纪啊! 回家后,盯着两小只洗了手,张司九又去看了一眼小南瓜,这才去帮徐氏摆碗筷准备吃饭。 张小山带着一脚泥回来时,正好饭菜要上桌。 今日张小山是去收酒米了。 其实酒米就是糯米,但是糯米不好作为主食,因为吃多了容易不消化。但这边喜欢用糯米做醪糟。或者磨成粉,用来做糯米饼,或者是汤圆。 因此,家家户户都还是要种一点的。 这一点,不会专门占用土地,而是在水稻周围种上一圈——酒米比稻米高,而且成熟早,所以只需要提前采收就可以了。 采收也不用多费劲,带把镰刀,将稻穗割下来,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到时候悬挂晾干即可。 等要吃了,再搓下来,去壳。 张小山担着两个小小箩筐的酒米穗回来,沉甸甸的,扁担都压得有点弯。 但他好像一点不觉得累,反而是笑容满面,一进门就忍不住跟徐氏分享:“今年酒米收成好,过几天晒干了,吃顿酒米饭吧!” 徐氏一听也笑起来:“成,那我过两天上街,买点红糖,到时候熬成糖水,拿来拌饭吃!” 甜甜的糯米饭,谁不喜欢呢? 小松小柏当场就又一次欢呼起来。就连听见动静出来的杨氏,也是满脸的笑容。 第94章 如火如荼 在大家强烈的期盼中,张家的酒米终于晒干了,又打出了酒米来。 这顿酒米饭,就安排上了。 蒸酒米饭和普通稻米饭区别不大,不过不用配菜,只需要熬一碗浓浓的红糖水——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徐氏熬红糖水。 先烧水,然后下红糖,此时红糖溶化到了水里,还是稀薄的,感觉也不浓。但是随着徐氏的搅拌,水分的蒸发,红糖水渐渐变得粘稠,而且感觉甜度似乎都上去了几个度。 等差不多了,徐氏这才端起来,放在旁边等着用。 酒米饭蒸好后,趁热每个人盛了一碗。然后再浇上一勺红糖浆。 雪白莹润的米粒儿,沾染上褐红色的糖浆,顿时就碰撞出了不一样的诱人。 用筷子飞快拌均匀,让每一个米粒儿都裹上糖后,张司九夹起一筷子糯米饭放进嘴里。 不得不说,那味道真是绝了——甜甜糯糯的口感,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甜味永远是最能够给人带来幸福感的味道。 这一口红糖糯米饭,就是夏末初秋最能代表幸福和丰收的滋味。 以前从来没这样吃过的张司九,初次品尝之下,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种吃法——好甜,甜到了心坎里,却一点不腻!而那个糯米,每一口都粘牙,但是每一口都带着天然的,糯米特有的醇香! 最好的食材,配上最简朴的吃法,却真的能瞬间俘获舌尖上每一个味蕾。 要不是怕真的吃得不消化,张司九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小松小柏也是。 不过徐氏可不敢让他们吃多了,压着不许添饭。 于是三个孩子都有点儿舔着嘴角意犹未尽的意思。 徐氏对两个儿子狠得下心,对张司九反而狠不下心,于是干脆许诺:“过几天再煮。红糖还有呢。”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起来,这才放下心中遗憾。 张司九也忍不住翘起嘴角。不过心里想的,却是杨元鼎:下次叫杨元鼎过来一起尝尝!他肯定也没吃过! 徐氏显然也和张司九想到了一起去:“回头你问问三郎,他要是有空,也请他来尝尝。” 张小山还有些迟疑:“县令家应该不会稀罕我们这样的吃食吧?” “人家不缺是人家不缺。三郎处处想着咱们,咱们有了啥好的,也要想着他才对。”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这是一片心意!” 张司九给徐氏比了个大拇指,认真狗腿:“二婶这话太对了。” 杨氏也跟着埋怨儿子:“不懂就听你媳妇的,这么大个人,一点脑子不长。” 一点不长脑子的张小山不敢再吭声,干脆埋头吃饭。 吃过糯米饭,第二天,徐氏和张小山就开始正式进入如火如荼的秋收阶段了。 这是需要全家一起出动的重要时间。 不过,即便是这样,张司九和招银也商量了,不能断了生意。 而且,考虑到这几天秋老虎的猛烈,她还又打算搬出来饮子在村头卖。 这一次,守着摊子的就是小松和小柏了——小松小柏虽然年纪小,但是这点小事也不算难,饮子成本小,不管赚多少回来,都是赚的。 徐氏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饮子都是放凉了的,也不怕他们烫伤了自己,只需要一大早自己和张小山把东西送过去。 不过,实行之前,张司九是问过小松的:“你能做好这件事情吗?会不会有点怕?怕也没关系,咱们可以不做!”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小松,他当即一挺胸脯,毫不犹豫道:“怕个锤子!我现在可是赶鸭大将军,难道害怕这点小事!大姐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办好!不就是收钱吗?我都会算数了!” 十以内的加减法,他的确会算。 反正一碗饮子一个钱,的确是也不复杂。 张司九摸了摸小松头:“那就交给你了!你管好小柏,然后卖出去饮子,我给你分钱!” 小松眼睛一亮:“那我能买糖吃吗?” “当然。你自己赚的,当然可以。”张司九毫不犹豫。 小松胸脯更挺得高了:“大姐我肯定能办好!” 这次卖饮子,其实离他们地也不远,张司九直接就让徐氏把东西摆在了自家地头不远处的大桑树下,让两个小的就在那儿卖。这样他们也能时不时地看一眼。甚至口渴了,也可以过去喝一口。 是的,最主要是方便自家喝。 这么热,张司九可不希望自家有人中暑。 于是,一大家子的工就分配好了:张司九不做生意的时候,就帮忙割谷子,杨氏在家做饭喂猪,而张小山两口子就是秋收的主力。 尤其是张小山,要负责将谷子脱粒。 这是最考验体力的活儿。因为需要将一把把的稻谷直接用力摔打在一个方形的,半人高的木桶里,靠着这股摔打力气,将成熟的谷粒打下来。这样谷粒就留在那个几乎有好几平米的拌桶里,方便回头用簸箕弄出来,放进箩筐,再带回家。 一次次的摔打,那是最考验体力的。 而徐氏同样也不轻松,她弓着腰,用弯月一样带着锯齿的镰刀,将稻谷在离地约有一拳的地方割断,分成差不多合适的一把把的,方便张小山去摔打。 两个人,一天可能也就只能弄出一亩地。 这还是快的。 可偏偏这会儿的天气,谁也不知能晴多久。 所以必须赶着现在天气好,尽可能快的将稻谷收回家,然后摊在院子里晒干,再收进谷仓里。 否则遇到连绵雨天,谷子不仅收不完,收下来那些,也会因为堆在一起,发热和潮湿之下,直接长芽或者霉掉。 这就是为什么说,种地收成如何,全看老天爷赏饭吃不赏饭吃。 从播种到收成,每一个重要环节,对天气依赖都很大。 而开始秋收这一天,张司九正好轮到在家。因此天刚亮起来,就被徐氏叫起来,将小南瓜送去李家小婶子那边,然后就一起出门割稻谷了—— 张司九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多少有点儿新奇。 到了地里,趁着朝霞满天,张司九一眼望去,只见全部都是金灿灿的稻谷。 而田地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弯着腰在割稻谷了。 第95章 面朝黄土 张司九第一次操作,用得不是很熟练,等勉强熟悉了一下之后,再一抬头,就发现徐氏已经甩了自己大概快要五米远—— 人比人,这差距一下就显露出来了。 不过张医生一点不气馁,认认真真的继续干。 树梢上的蝉还在拼命地叫唤,随着太阳一点点的升上来,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渐渐地,温度也就越来越高。 第一滴汗从脸庞上顺着下巴滴下来,砸在了脚下的土上,张司九忍不住想起了那一首《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现代机械化来临,许多事情都变得简单省力时,这种辛苦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但是没了机械化,全靠人工的时候,这种辛苦,是真的让人一下子就能领会到那一首诗。 一直这么弯着腰,腰其实也有点受不。更何况是还这么热。 张司九直起身,抹了一把汗,眼看着徐氏已经开始割第二排。 而张小山摔打谷子的声音,也是从来没停歇。 合着其他田地里传来的声音,渐渐地竟然变成了一首有节奏的农忙曲一样。 就是这首曲子一定是伴随着浓烈的汗味的。 也是这个时候,张司九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都想生儿子了。 男人体力还是比女人好太多的。 在这种没有机械化的时代,有气力,能干重活的男人,就是家里不能缺少的中坚力量。 只有这股力量足够强大,才能撑住整个家。 当然,出于这种心态,想多几个儿子,没有什么过错。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错的,是为了生儿子,就仇视女儿,嫌弃女儿,甚至不愿意养活女儿,生下来直接就将女孩溺死的那些人。 张司九好不容易从这头割到了那头,徐氏已经割完了两行。 见张司九累得不行,却还打算继续,徐氏直起身来,抹了一把汗,笑呵呵道:“九娘你去看看小松小柏吧。他们那儿,我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是想让张司九过去歇一口气,喝口水。 张司九如果真的是小孩子,未必会明白这个心思,但她不是小孩,所以一下就看穿了徐氏的心思。 她摇摇头:“二婶,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二叔也累了这半天,过去喝口水。不然要是中暑了,后头的活可就干不了了。” 徐氏被张司九这么一说,竟发现无法反驳——家里就她和张小山两个壮劳力,可是家里的五亩地却都要他们夫妻两个去收。 的确是不能病。 于是,徐氏也就招招手,叫了张小山一起过去喝水。 见他们过来,小松小柏都咧嘴乐,然后手忙脚乱打水给他们。 尤其是小柏,毕竟年纪小,小心翼翼,腮帮子都在用力保持平稳的样子,要多好玩就多好玩。 那副认真又心疼他们的样子,几乎把人的心都给溶化。 看得出来,徐氏和张小山是真渴了,对于两个儿子的孝顺也只来得及匆匆夸一句,就开始“吨吨吨”往嘴巴里灌水。 张司九接过来,也忍不住大口灌了两口,感觉那股干渴稍微小一点了,这才小口小口的喝。 树荫底下很阴凉,比起太阳底下,简直是两种感受。 张司九放眼望去,看到的就是一副真实的丰收农忙图。 每一家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小山连着喝了两碗水,才开始感叹:“今年这个天,格外热。不过,等晒谷子时候,也有这样就好办了。” 徐氏也跟着期盼:“可不是?一口气晒干了才好呢。过几天,就能吃新米了。” 张司九问小松小柏:“你们这边怎么样?” 小松小柏摇头:“没人来呢。” 两人都有点小小的气馁。 毕竟说好要摆摊之前,他们就已经雄心勃勃的要大干一场了。 结果这么久过去,有人问,却没人买。 他们能不失望吗?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张司九预料里,她笑呵呵道:“没事。现在还早呢,等中午自然就有人来了。而且好多人还自己带了水,肯定也不舍得花钱来买。” 小松有点儿忐忑:“那咱们还能卖出去吗?” 张司九捏了捏他的脸:“当然能,耐心等着就行了。再说了,怕啥?卖不出咱们自己喝!糖水不好喝吗?” 徐氏笑容满面看着张司九跟小松说话,只说了几个字:“听你姐的!” 小松用力点头,对张司九那是一脸崇拜:我姐那么厉害,听我姐的! 张司九:……面对小不点这样的眼神,我竟然有点飘是怎么回事? 小柏懵里懵懂,只知道当跟屁虫:“听姐姐的!” 张司九忍不住把他们两个的脑袋来回揉:怎么这么让人稀罕呢! 休息了大概也就十分钟,徐氏和张小山就又都坐不住了,重新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生产当中。 张司九也跟着去了。 一晃眼,就到了正午。 太阳实在是毒辣,感觉人站在太阳底下,都快被烤干了。 张司九虽然戴着草帽,但仍旧感觉自己裸露在太阳底下的皮肤,要被晒伤,火辣辣的。 田里的人陆陆续续的从田地里出来了。 然后男人们收拢收拢拌桶里的谷粒,装进箩筐里头挑回家晒。 而稻草,就随手扎成个草把子,撇开脚,直接那么立在田地里,变成一个个小小的圆锥,等待着晾干后收回家去当柴烧。 张家女人不仅男人少,女人也少,所以收下来的谷子远远没有别人家多。 但张司九远远看到,小松小柏那儿,人倒是围了不少。 那些人也不着急回家,都坐在树荫底下,想着喝口水歇歇脚。 徐氏到底还是担心的,悄悄跟张司九说:“九娘你去瞅一眼。” 张司九应下,看一眼徐氏发红的脸庞,“二叔和二婶也快点过来,一起喝点水。然后该回家吃饭了。” 干了一上午活,她真的是早就饥肠辘辘,人也累得不轻。 这种累,比起上辈子连着上手术的感觉还不一样——上手术是体力被掏空,精神高度集中,久了之后是真的感觉要猝死一样。 但是干农活呢……身体是累的,但精神上却一直放松愉快的——总体来说,她居然觉得干农活更舒服点。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牛逼哄哄的人物,都幻想着有朝一日归居田园——累是累,但生活真的单纯而美好啊! 嗯,如果是解决了温饱的前提下。 现在也不是那么美好。 ------题外话------ 想不到吧~我就这么突然地上架了哈哈哈~呜呜呜,从今天开始,就要多更了。我说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想上架,你们信不信? 7017k 第96章 小小年纪 被一大群人包围和调侃是什么感觉? 小松和小柏,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 显然小松还有点紧张。 但小柏还不太明白什么叫社恐,别人逗他,他就咧嘴笑,小嘴巴还很甜,认识不认识的,都能叫一声。安个称呼。 有人觉得小孩子好逗,就故意说:“这水怎么还卖钱啊!你看都这么熟,不如请我们喝?” 小松立刻摇头,“那可不行。有本钱的呢!” 小柏也捂着桶,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 大家顿时都被他们兄弟两给逗笑了。 张司九就在这个哄堂笑声里过去的。一看小松涨红了脸的样子,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扶额:这群恶趣味的大人啊! 然后,不出所料的,张司九也在踏入树荫的瞬间,被列入了调侃对象范围。 有个胖婶子笑着调侃张司九:“九娘啊,小松小柏不舍得给我们喝,那你舍得不舍得?” 张司九:…… 她毫不犹豫摇头:“那不行,做生意是做生意呢。改天您上家里来,管够!” 有人大笑:“九娘这话在理!做生意是做生意,我们都不给钱,那她就要亏了!” 张司九微笑低头教育小松小柏:“不过,大家来照顾我们生意,都是疼我们呢。小松小柏记得一定多给一点水,可不能跟卖渡口时一样啊!还要说谢谢知道吗!你看婶子叔叔们多好啊,看你们年纪小,特地过来照顾你们生意!” 小松小柏显然不知这是套路,连连点头。 小柏更是脆生生的道谢。 小松也红着脸说谢谢。 倒是把一群大人给搞得不好意思了—— 张司九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调戏一下嘛,谁不会呢? 然后大人们决定转移话题。 好死不死的,就说起了张司九接生的事情,一个劲儿问张司九怕不怕?又问张司九是不是真要当大夫。 最后直接把张司九问得生无可恋——毕竟他们甚至开始纷纷掏出了各种疾病,现场问诊。 嗯,一个热情的大婶抓住了张司九,十分热切的问:“你能有那种,帮人生孩子的药不?” 张司九简直叹为观止:就我这个年纪,我敢开,你敢吃么…… 如果不是徐氏来得及时,张司九感觉自己怕是要当场交代在这里:纯粹就是被这些问题车轮战给尴尬死。 治脚气?治脱发?这我哪会去! 但张司九却深深地悟出了一个道理:原来从古至今,大家都有从头到脚的烦恼啊!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想去搞个专项研究:如何治疗脚气or如何治疗脱发。 感觉这两个项目,都会十分的赚钱啊! 她内心有点火热。 但很快就清醒了:这种一直存在的烦恼,显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急诊科大夫能解决的事情,咱们还是考虑一下外科手术这种简单一点的事情吧。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张司九几乎是逃一样跑回了家。 而不明就里的小松还在羡慕的跟徐氏说:“娘,大姐可真厉害!大家都拉着她问治病的事哩!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小柏应声:“哥哥也厉害!” 徐氏被两儿子逗笑,一面挑起饮子水桶,一面敷衍二人:“嗯嗯嗯,你们将来都这么厉害!” 然后希望你们两不要哭着跑回来。 杨氏已经在家做好了饭。 今天是体力活,所以杨氏买了肉,做了冬瓜肉丸汤。 还凉拌了一盘子肉。 分量都还不小,是足够敞开肚皮吃那种。 没办法,这么累的时候,再不吃点好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杨氏做饭手艺没有徐氏好,但大家都饿了,所以都用冬瓜汤泡着米饭,就着凉拌菜,吃得很香。 吃过饭,杨氏就催促张小山和徐氏:“睡会儿午觉去。等会儿我喊你们起来。” 这会儿太阳太毒,真出去干活,人受不住。 徐氏有些忧虑:“咱们一上午就收了多半个田,这样算至少要五天,我怕……”收不完。 毕竟今天状态是最好的,接下来只会一天比一天慢。 秋收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一旦碰上下雨,那就全都耽误了。 往年家里人多,两三天就收完了,根本不用这么发愁。 这个事情,也是杨氏担心的,她眉心褶皱就没松开过,可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那能咋办呢?” 想换工?那也不行,人家看他们家劳动力少,就不会有想换的。 张司九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在她看来,问题没那么不好解决:“那请人呢?请两个人,速度就快了。” 杨氏立刻摇头:“哪请得起?一天八十个钱,还得包饭,忒贵。” 八十个钱,张小山干一天苦力都未必能挣回来。 徐氏也心疼钱:“是啊,太贵了。” 张司九却觉得不是这么算的:“咱们是在抢时间,先收回来,晒干了装仓了,就能腾出时间干别的。二叔也能去衙门报道,我和二婶也能试试看做小生意。我觉得,划算。” 毕竟只要真下了雨,那损失的可不是一百多个钱。 徐氏犹豫一下:“先看看。我让人跟我娘家人带句话——” 张小山立刻反对:“那怎么好意思?舅兄他们也要农忙。而且我们还帮不回去。” 徐氏也没有再提了。这种事情,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杨氏最后拍了板:“算了,请人吧。我下午去问问。看有没有愿意来。” 张司九见徐氏还在心疼钱,就劝她:“挣钱该花就要花,二婶可别做那守财奴。” 徐氏这才笑了:“我明白。就是有点心疼。” 主要家里也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张司九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她自己有钱。 徐氏被逗笑,有点心酸,又有点儿心软,更多的是高兴。 只不过,虽然一家人商量好了要花这个钱,但是这个钱,还是没能花出去。 下午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 杨氏把人领到了田边上的时候,不管是张小山,还是徐氏,显然都很惊喜。 不过,张司九还是第一次见对方。 ------题外话------ 下一更,估计要晚一点~暂定十点钟~ 7017k 第97章 客人 来的客人,是徐氏的嫂嫂郭氏。 郭氏生得很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干活儿的好手。 她正喝着饮子,不住地跟小松小柏说话,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徐氏上前去,又惊又喜:“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张小山也忙招呼:“大嫂。” 张司九随着小松小柏喊:“大舅母。” 郭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把徐氏拉过来:“你说你,你们收谷子咋个也不回家说一声?就你们两个人收,怎么收?” 徐氏怪不好意思:“大嫂,家里也要收谷子呢。” “你大哥,二哥,还有小弟,加上咱爹,还愁没有人啊?家里大小子也能当半个劳力了。你怕啥?而且,我们都快收完了。所以这不就过来看看,说问问你们家啥时候收?”郭氏似乎有些气:“结果你们一声不吭,自己就开干了。” 她摆摆手,很强势的下了决定:“今天我们的估计能收完,明天喊你二哥和小弟过来帮忙。你多做点饭,小弟现在可能吃。” 徐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来我这,还能吃不饱?管饱,管饱!” 又说了几句话,郭氏就干脆的拿过草帽,抢了镰刀:“走吧,打谷子要紧。去地里说!” 被抢了草帽和镰刀的张司九:???我是谁,我在哪?我接下来该干啥? 徐氏连忙拦郭氏:“大嫂,大嫂,你就别下地了,回头衣裳都脏了!” “行了,帮你把这一亩地弄完了。光靠你们两个人,都未必能弄完!总不好剩个尾巴。你家九娘这样,你看着不心疼我都心疼,皮都晒红了!”郭氏一把推开徐氏,直接就去了地里。 徐氏跺跺脚,无奈的转头叮嘱了张司九一句:“那你在这看着点小松小柏。” 张司九点点头应了,觉得郭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一般来说,妯娌之间,还真很少有这样关系好的。 瞧郭氏穿着的那一身衣裳,就知道郭氏过来的时候,肯定就想着帮忙了。 这头张司九守着摊子,让小松小柏回家去玩,那头郭氏却和徐氏聊开了。 两人并排着割谷子,都是麻利人,速度也差不多,因此一点不耽误聊天。 郭氏问徐氏:“我看你们修了新猪圈?怎么这么糟蹋钱?还特地给猪修房子!” 说这话时候,郭氏透着一脸的不赞同。 徐氏就把来龙去脉跟郭氏讲了一遍,最后笑道:“当时都劝我把九娘或者小南瓜给一个出去,我现在倒是庆幸,她们姐妹两,都是有福的。我还跟着沾光呢。” 郭氏有些惊讶:“九娘这般厉害?谁教她的?我记得她也就九岁吧?” “马上九岁。”徐氏笑盈盈的:“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大哥脑子活,当年也是早早做生意养活了一家人。没想到,九娘比大哥脑子还要活一些。” “这就叫啊,天无绝人之路!”郭氏有些动容,神色肃穆道:“既然留下了,你就得大度些。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这婶娘啊,跟后娘一样,也不好当。你可得当心!九娘这么贴心,你可别太偏心!” “我哪里舍得偏心?”徐氏也知道郭氏说这个是为自己好,偷偷看一眼张小山,压低声音:“大嫂你不知道,九娘真是贴心。我时常都想,这生个亲女儿,也就这样了。还有小南瓜,刚生下来我就管着了,比小松小柏也不差啥。而且,为了小山,我也得多操心她们姐妹两个些。他嘴上不说,可我心里明白,他记得大哥那些恩情呢。” 都说长兄如父,当年兄弟两个丧父时,张小山还小,可不是拿大哥当爹一样看么? “而且,大嫂人也好,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从没跟我红过脸,闹过不痛快。我两次坐月子,也都是大嫂伺候的。我心里啊,也感恩。”徐氏唏嘘:“就是好人怎么这么不长命呢!” 郭氏也跟着叹气。 随后,她提起了跟丈夫商量过的事儿:“我今天来,还想问问你个事儿。将来九娘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氏整个人愣住:“这还太早吧?还有七八年,才到九娘成婚的年纪呢。” “你是不是糊涂?”郭氏有些着急:“哪家生女儿,不是早早就要做打算?原本呢,其实我也想跟你大哥大嫂提,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两个孩子也就差了五岁,要不定下来。谁知道还没提呢,就出了这个事儿。” 徐氏没想到自家大嫂还有这个想法,一时之间眼睛都瞪大了,动作也停了,“大嫂,你和大哥——” “小山大哥大嫂出了事儿,原本我心里也犹豫了。可是我听说了九娘做生意,又帮人接生的事儿。我啊,就觉得,还真是挺合适!”郭氏也停下来,擦了一把汗,笑盈盈的:“九娘能干,将来小两口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呢。虎头你也知道,性格太内向,光知道闷头干活,跟你大哥一样。你说说,两人是不是绝配!九娘将来嫁过来,我就能让她当家!” 张司九正拉着小松小柏练字呢,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松立刻关心:“大姐病了?要不然喝点水?” 张司九揉了揉鼻子,自我感觉一下:“没事。” 不头疼不闹热,也一点儿没有受凉的感觉,应该就是单纯的打喷嚏。 她就没往心里去。 而徐氏那头,则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提议真的是太突然了。 毕竟,九娘才八岁啊! “九娘嫁过来,我不会委屈了她。”郭氏往树荫底下看了一眼,脸上透着满意:“我到时候,也亲自教教她。她过来,那就是长孙媳妇,将来啊,不愁日子过不下去。你还不知道咱们家家底子么?再说了,有这层关系,将来别说我,就是咱娘也不敢欺负了她啊!” 那架势,活脱脱就差说:九娘嫁过来,那就是走上了人生巅峰,从此傲视群雄,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啊! 徐氏有点飘忽:“可……九娘还小呢!” “不小了,定娃娃亲的,那多了去了。而且,九娘这个身世,你想想,真要去外头,哪好说亲!”郭氏干脆再说明白一点。 ------题外话------ 张医生上辈子没人催婚。这辈子……正好体验一下哈哈~ 7017k 第98章 不敢相信 徐氏被郭氏这话,说得沉默了很久。 张司九丧父丧母,真到了说亲的时候,那是吃亏的。 而且也容易被婆家人欺负,因为对方很可能会觉得张司九背后没人撑腰,所以就看轻了她。 郭氏这话,让徐氏有点心动。 徐家的情况,徐氏当然清楚。兄弟就有三个,还生了两个女儿,堂兄弟更不少,还干着点买卖营生,而且地也不少,那当真是很不错的家庭了。 关键是,就算将来分家,作为长孙,虎头是能分一间铺子的。 九娘做生意那样好,将来肯定能用得上。 虎头的性格,徐氏也清楚。那真是老实到家的孩子,就是性格有点像闷葫芦,话少。 当然,徐氏也知道大嫂这是有点私心。 毕竟,张司九没父没母,就一个妹妹,将来自然也不怕要帮扶兄弟这个。而且,虽然没有什么多的嫁妆,但同样自己也肯定不会要多少聘礼。光是这个,就节约了。 最关键的是,张司九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就能给家里挣钱……眼瞧着还会接生…… 虎头要是娶了张司九,将来那就不怕日子过得差了。 这是郭氏偏心自己这个儿子,怕将来从外头娶一个过来,真欺负了自己这个老实儿子。 郭氏瞧着徐氏也有点动了心,就笑呵呵弯腰继续割谷子:“我也就是先想想,跟你提一提。这个事儿,你肯定也得跟小山和你婆婆商量,这不咱们一家人,我先跟你提一提,问问你的意思么?” 徐氏回过神来,忍不住又看一眼张小山,下意识觉得有点儿不想让张小山现在就知道:“那我大哥,还有我娘,都是这个意思?” 郭氏应一声:“那是当然。娘也觉得好。” 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 徐氏这才点点头:“行,那我回去琢磨琢磨,探探我婆婆的意思。不过,这事儿就算成了,这一二年也定不下来。毕竟……” “这是当然,就是口头上定下来。九娘现在还在孝期呢。不过,我明天让虎头也过来。让他们从小多见见,将来啊,才亲近。”郭氏神神秘秘一笑,声音也压低了:“人不都说,青梅竹马么!” 徐氏囧了一瞬,然后也忍不住笑了:“成,让虎头过来玩玩也好。” 于是,第二天来帮忙打谷子的队伍里,就多了一个徐虎。小名虎头。今年刚十三。 只不过,第二天轮到了张司九去卖蛋。 所以……上午的蛋卖完了,又把下午的蛋煮上泡好,急匆匆赶回来的张司九才见到了这位小伙伴。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 虎头在帮忙割谷子。 还光着上半身——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黑得发亮的表兄。 没办法,太明显了。那黑得铮亮的样子,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非洲的兄弟。 虎头现在已经明显超过了一米五,比起徐氏和郭氏,已经是不相上下。而且,身上还很健壮。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让人羡慕的肌肉线条。 张司九过去时候,虎头腼腆的笑了一下,那一口牙真是雪白雪白。 这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嗯,黑人的牙齿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色差对比这个效果,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有点羡慕,但也不是那么羡慕。 主要是实在是太黑。 黑得让人怀疑半夜里能不能看见这个人。 张司九也礼貌的回了个微笑。 虎头就慌里慌张的将头低下去,一个劲儿割草。 那一瞬间,张司九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才吓坏了人家小朋友。 郭氏和徐氏也在旁边看着呢,看见这一幕,郭氏轻轻地撞了一下徐氏。 徐氏也忍不住的想笑:这还真像是怕媳妇的样子。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于是招手把张司九叫了过来:“怎么样?累不累?” 张司九摇头,伸手就要接徐氏的镰刀:“二婶,我来干一会儿,你去歇一歇。” 当着徐氏娘家人,张司九觉得,务必要让人家觉得,他们家疼徐氏。 这样徐氏对着娘家人,才有面子。 郭氏笑呵呵的拦了:“你就在旁边玩会儿,刚在外头跑这么久,不累啊?况且,你还小呢,真累坏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郭氏对自己好像是格外的疼爱和……慈祥。 但她有说不出什么缘故,最后只好归功于“同情”上。也许郭氏对她的遭遇,特别同情呢? 不过还别说,今天加了两个壮劳力打谷子,虎头和郭氏来帮忙割谷子,进度那叫一个神速。一个上午而已,这一亩地,已经要弄完了。 张司九悄悄打量了一下徐氏那两兄弟,发现两兄弟也都很壮实。不过,徐氏小兄弟好像是老来子,现在看上去,好像也就十六七这样。 而且,他也光着个膀子,身上的肌肉线条比虎头的还好看——标准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没有一块肌肉是夸张的,但偏偏流畅而健美,让人赏心悦目。 张司九悄悄看了一遍,忍不住赞:多么美好的人体!肌肉含量高,脂肪低,骨架均匀,没有任何畸形,发量浓密,一看就是营养充足,没有毛病的!这要送去医学院,那保准是最合格的观摩对象! 还有虎头……这个年纪,也挺适合做一些小手术的。 张司九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不能让医院过来发宣传小卡片。 也许张司九盯太久,虎头觉察到了,他忍不住又抬头看张司九。然后四目相对之后,又飞快低头,活脱脱像是个受惊的兔子。 张司九:……倒也不必如此社恐吧小老弟? 她露出自认为最和煦的微笑:“表哥?我买了薄荷糖,你吃点?” 小孩子,大概都是爱吃糖的吧? 反正小松小柏就很爱吃! 虎头头都不敢抬,耳朵都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不,不了。你吃吧。” 被这么小个小娘子招呼吃糖,虎头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害臊——自己当哥哥的,都没想着给弟弟妹妹们买糖吃呢! ------题外话------ 张医生:嗯,身体挺好的小伙子们。一看就很健康。很好,很好。 7017k 第99章 享受 在热到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的时候,来一罐冰可乐固然是享受,但灌一碗薄荷冰水,或者含一颗薄荷糖,也是一种享受。 这年头的薄荷糖,做成了一板,中间有切痕,分成了小块小块的,要吃的时候,掰下来一块就行。 张司九很干脆的一人掰了一块,包括大人们。 剩下的一小半,就给了小松小柏,让他们自己吃,或者分给喜欢的小伙伴。 她嘴里含着薄荷糖,只感觉一路从头顶凉到了喉咙里,吸的每一口气,都是凉丝丝的,别提多舒爽了。 郭氏笑呵呵夸赞张司九:“九娘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她现在有点体会到徐氏说的没法不心疼张司九的感受了。 想到这就是自己将来的大儿媳妇,郭氏看张司九的目光就更慈爱柔软。 这种诡异目光,让张司九不得不赶紧逃走:不然总是怀疑下一刻对方嘴里要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啊! 中午收拾收拾回家去的时候,张司九就看见了招银在自家门口等着,看样子有些焦急。 张司九就快走几步过去:“招银?怎么了?” 招银看见张司九,犹如看见了救星:“九娘,我娘病了。我想给她请大夫。我奶奶不让,怎么办啊!” 张司九有些无言:“你奶奶为什么不让?” 招银有些不好意思说,但又觉得不该瞒着张司九,于是压低声音说了:“我奶奶说我娘管不住我爹,还没本事生儿子。” “你应该问问你奶奶,她当娘的都管不住儿子,怎么还好意思怪别人。”张司九实在是无言,忍不住的口吐莲花。然后又叮嘱招银:“这话你别拿回去说。小心挨打。你娘怎么病了?你跟我说说。我下午进城,去找个大夫开个药回来。钱直接从你的钱里扣。” 招银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对对对,我悄悄的熬药就行,这样我奶奶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招银把自家娘的情况说了一遍。 张司九听得不自主蹙眉:“这么严重?有异味吗?” 发热,还一直有恶露,怎么看都像是有点感染了。 招银点点头:“味道有点臭。我说不出来,但是很不好闻。” “那我去问问大夫。”张司九没看见情况,也不好打包票:“不过,一会儿我吃过饭,过去看一眼吧。你娘要是烧得厉害,你就用凉水帕子给她敷额头,擦身上。知道吗?” 招银连连点头。然后跑回去照顾自家娘。 张司九也进了家门,但忍不住皱眉:如果是真的感染,那就麻烦了。最严重的,是宫内感染。这样的话……只恐怕招银娘有点危险。 可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除非,有消炎药。 但现在上哪里去找消炎药? 徐氏看到张司九这样,也忍不住问了句:“招银家遇到麻烦了?” 张司九就轻声说了一下大概。 没想到杨氏和郭氏都反对张司九帮忙:“有些忙该帮,可有些忙可不能帮。” 徐氏倒是说了句:“算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招银那孩子,命怪苦的。” 张司九也这样想。 徐氏的弟弟徐江问了句:“下午九娘还要去卖蛋?九娘你一个人进城,害怕不?” 比起侄儿徐虎,徐江可是活泼多了,性格看上去有点像杨元鼎,但显然没有杨元鼎那么阳光四溅,过分热情。 张司九出于礼貌,解释了一下自己下午为什么还要去,又说了自己不害怕。 可郭氏却立刻提了句:“那不行,你一个小娘子,多危险?让虎头陪你去吧。有个什么体力活,你还能让他干。反正其实也用不太上他。” 她一面说,还一面看徐氏。 徐氏犹豫一下:“也对,就让虎头跟着你去吧。顺便你帮我买点东西回来。正好让虎头帮你拿,你一个人拿不了。” 张司九眨了眨眼:“什么东西我拿不了?” 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买一对箩筐带回来。家里这个,破了一只,太耽误事儿。”徐氏镇定的说。箩筐的确是破了,她也不算撒谎。只是其实也没必要去城里买,隔壁村就有个老头编这个。 张司九点点头:“那是不好拿。” 就算只是一对空箩筐,她这个身高,也挑不回来。 所以,下午张司九出门的时候,虎头就这么只好跟着张司九出门了。 张司九还好,觉得就是带个大孩子出去而已,没啥好不自在的。 但虎头就是浑身都不自在,跟在张司九后头,整个一个手足无措。 他太安静,以至于张司九还得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确认人还在才行。 不过,在去县城之前,张司九去了一趟招银家,看了看招银娘的情况。 招银娘是持续的低热,没有那种烫得惊人的感觉,就是比正常体温高一点,但一直降不下去。 人看上去很没精神,即便是看见张司九,也只是掀了下眼皮,连话都没说。 张司九又看了一眼招银娘排出的恶露。 不管是颜色,还是气味,都不太正常。 张司九又问了问这样持续的时间,然后才进城去找老程。 老程却不在,张司九就把情况跟齐大夫说了说,齐大夫也觉得情况不太好,但说没看见病人,不好下药。于是就干脆定下让程万里回头去找张司九,看能不能亲自过去看看。 张司九也没办法,只好转头去了县衙。 整个过程,虎头就如同一个人形挂件,始终跟张司九保持三步以内距离,但一言不发,犹如不存在。 杨元鼎对虎头第一个印象,和张司九的如出一辙。 他甚至悄悄地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这真像是非洲来的啊!我总算明白为啥你这么黑了!” 张司九斜睨他:“你以前朋友多吗?” 杨元鼎回想一下:“还行吧,怎么了?” 张司九冷笑:“我觉得你应该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 就这张嘴,自带嘲讽技能,竟然还能有朋友?!他的朋友们该多么的仁慈和包容啊! 杨元鼎:……你这么能怼人,怕是朋友也不多吧? 但面对张医生的冷笑,他咽了咽口水,怂巴巴的选择住口,转而热情地看向了虎头:“你在家排行第几?我怎么称呼你?你和九娘是哪边的亲戚?你平时在家都干啥啊?家住在哪里啊?” 虎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后退,甚至还朝着张司九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救……救命! ------题外话------ 虎头: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大家明天见呀~我今天还是更了很多吧~你们难道不夸我吗? 7017k 第100章 多做一点 张司九当然没有去解救虎头。 虎头最后跟张司九离开县衙的时候,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 看上去,完全是一脸生无可恋。 不过张医生对病患以外的人,从来都不会过多地投注目光。 等到张司九利索的忙活完了放学小高潮那一波,然后利索的带着剩下的卤蛋收摊,他就开始忍不住频频偷看张司九。 张司九却没心思关注这个,又回了县衙把蛋煮上泡好,买了箩筐,这才回去找程万里。 程万里也刚回来。 张司九把招银娘的症状一说,程万里的脸色立刻变了:“是产褥热。” 他毫不犹豫:“我去看看。” 齐大夫得知他又要出门,就提醒了一句:“能治病救人是好事,可也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程万里经常出诊时候挣不着钱,反而搭钱进去。所以才一直攒不下身家。 这一点,齐大夫是着急得不行。 张司九立刻道:“招银有钱。” 程万里看一眼师兄,又看一眼张司九,无奈叹了一口气:“钱是小事,人命才是大事。师兄莫要担忧,我有分寸。” 齐大夫气得摔了门帘进屋:你分寸就不至于还是个老光棍! 程万里牵着小毛驴,张司九和虎头跟在后头。 三人走得飞快,谁也没心思说话。 回了村,张司九把虎头放在家门口,就匆匆忙忙跟着程万里去了招银家。 招银已经心急火燎的等了一下午了。 看见张司九和程万里,招银立刻飞快迎了过来,张口就说:“我娘情况一点也没好转,人反而更没精神了。” 她又道:“我奶奶嫌麻烦,就走了。说是帮大舅爷家收谷子换工去。” 张司九点点头:“你先别慌,让老程看看。” 不过,进了屋,张司九才发现,招银娘的情况,那已经不能用没精神来形容了。 那已经分明是有点儿意识模糊了。 她转头问招银:“今天你娘喝水吃东西没?她不舒服,到底有多久了?” 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这一两天才发展起来的。 招银声音都透着一股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舒服的。但我娘吃不下去东西。也喝不下去水。” 程万里给招银娘诊了脉,看了舌苔,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张司九也诊了诊脉,发现脉搏跳动很快,却有些虚弱无力,好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样。 程万里看一眼张司九,轻声道:“我只能开个药方,至于有用没有用,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程万里的意思:他救不了招银娘,招银娘这个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皱眉,忍不住问:“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程万里摇摇头:“到了这个情景,只看运气。” 死了,那就是命数尽了,没死,那就是命不该绝。 程万里也不用写,直接就说了几样草药:“马齿苋、鱼腥草……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趁热喝下去。每日五次,三日后如果好转,我再来诊治。”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若是患者想吃什么,便尽力满足吧。” 听见这句话,招银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司九也是有些无言:看来……这句话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很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用。很委婉的让病患家属知道病患的情况。 但虽然程万里已经下了论断,张司九想了想,还是叮嘱招银一句:“用艾叶熏一熏屋子,重新换过床单被罩,棉花被芯也在太阳底下晒一下。然后用青蒿熬一锅水,给你娘擦身,冲洗一下伤处。” 招银懵了一瞬:“伤处?我娘没受伤啊——” 张司九:……“就是生孩子的地方。” 程万里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追问一句:“为何要冲洗?” “伤口处如果太污秽,也很容易伤口溃烂。妇人产子,伤看不见,但我想道理都是一样的。冲洗干净伤处,就算不能上药,但晾一晾,保证清爽,多少也有点用吧。还有屋子和使用的东西,如果都如此清洁一番,没准也有用。”张司九干脆解释得更仔细一些。 这也算是给程万里进行一个小小的科普。 张司九叹一口气:“但这些……也的确是最开始用来预防最好。” 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只怕感染已经很严重。甚至可能全身感染。 没有抗生素,她也同样束手无策。 张司九看招银有些恍惚,就伸手拍了拍她:“招银,你得振作起来。你们家里,只有你能指望得上了。不管怎么样,你尽全力,先不要想结果。” 她想了想,又跟招银说:“你娘或许还在伤心,你多和她说说话。提醒她,如果她真的不想活了,那你和你妹妹,甚至你弟弟,都会比现在过得更凄惨。如果真的生气伤心,那更该振作起来,过得比从前好,让所有人看看,你们家不是因为你娘才这样,而是她没了你爹的拖累,反而日子能过得更好。” 求生意志也很重要。 招银娘的病会拖到这么严重,一来是没人照顾,二来是当时接生时候卫生条件的确不达标,但也极有可能还有第三,她没什么求生意志,甚至想死了一了百了。 不然,招银娘可以早点让招银来找自己,或是大夫的。 从招银家出来,张司九就去帮招银挖点草药。 也许是考虑招银家家庭条件,程万里开的药,都是乡间随处可见的草药。 至于诊金,张司九也替招银给了。 程万里却没有立刻走,反而看着张司九:“今天的脉,记住了吗?” 张司九点点头,回想那虚弱无力的脉感,有些情绪低沉:“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的病人,都会是这样的脉象?” 程万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也不全是,但大部是。尤其是缠绵病榻已久的人,脉搏会更加无力,迟缓。最严重的,就如鸟雀啄米,很久才会有一下,而且很不均匀,断续无章。不过我还没遇到过。” 张司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就叮嘱程万里一句:“回去时候慢点,小心些。” 她顿了顿,又轻声添上一句:“老程,如果我们多知道一点,多做一点,多说一点,会不会患者痊愈的机会,就更大一点?” 程万里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不忍说出那句“生死有命,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的话,于是他点点头:“这是自然。” 张司九用力点头:“那我就多做一点。治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 ------题外话------ 下一更七点钟左右~ 7017k 第101章 感觉如何 直到程万里跨上小毛驴,走出一里地,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治更多的人,会和赚更多的钱联系上。 他惊疑不定的想:该不会九娘她学医是为了赚钱吧?难道不是为了悬壶济世? 可惜张司九是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反问一句:难道我们做医生的,都是喝露水的?不需要挣钱吃饭的? 看的病人多,就算诊金便宜,那肯定也能挣更多的钱啊! 在张司九看来,这不仅没有毛病,还很有道理! 张司九把几种草药都挖了一大把回去给招银,还贴心的配好了每一份,嘱咐招银洗干净就可以用。 至于明天的生意,她可以自己去,招银等忙完这几天,再去。 然而招银却拒绝了,她咬咬牙:“我去,家里还有我二妹。这个时候,多挣点钱,我娘也许才能熬过来。” 张司九看着她,好半晌才灿烂笑了:“嗯,你想得对。” 有钱,才能治病,才能买营养品,才能有底气。 “那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别客气。”张司九也没说煽情话,笑着留下这么一句就回家了。 回家时候正好就要准备开饭了。 地里的人还没回来,因此家里就只有虎头和杨氏。 虎头坐在那儿,显然有点手足无措,想帮忙吧,杨氏还不让,最后只好坐得笔直笔直,两个手握着拳,放在膝盖上,猛地一看有点像是个拘谨的小学生。 张司九看着就被逗笑了。 不过,她也没有恶趣味的上前去再逗逗孩子。而是一头钻进厨房,洗过手后就帮杨氏做饭。 杨氏忍不住数落张司九一句:“自家事情还忙不过来,还管别人家闲事?家里还有客人,你这样晾着客人多不合适?” 张司九没吭声。 自从上次之后,她就看开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后再虚心承认错误就行:“奶奶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这次实在是没忍住,毕竟我和招银要好。不做点啥,心里过意不去。” 她的认错态度,可谓是好到了极点。 杨氏甚至还想再训两句,都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饭菜快要做好的时候,张司九就去田埂上叫干活的人回家来吃饭。 不过,显然地里的人一点都不着急。 徐氏也跟着一起招呼,但徐江反而乐呵呵说了句:“不急不急,还有一点这个田也收完了,干脆一口气弄完了!” 郭氏也跟着说干完再吃。 虎头很干脆的下地去帮忙。 张司九感叹:可真是真心实意的来帮忙的啊!多积极多认真啊!果然兄弟姐妹多,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好的! 然后,她也跟着下去帮忙抱谷子。 在一群人的努力下,那点儿活很快被干完。 这个时候,杨氏都又来叫他们回去吃饭了。说饭菜都快冷了。 一大群人挑谷子的挑谷子,扛东西的扛东西,说说笑笑回去吃饭。 每个人都很累,但每个人心情都很舒畅。 张司九拉着小松小柏,也是脚步轻巧,仿佛所有烦恼都被甩在了身后。 晚上的饭菜,同样丰盛,不仅炖了鱼,还杀了一只鸡炖了,凉拌了一盘子蒜泥白肉。每个菜都很硬。 这是对劳作一天的人,最好的犒赏。 徐家的人也没有客气和不好意思,一个个也是敞开怀了吃。 甚至张小山和徐二哥还喝了一点酒,甚至妄图拉上徐江。 结果被徐江红着脸拒绝。 然后被徐氏和郭氏联手打趣了。 至于虎头——那是闷头扒饭,头都不敢抬一下,唯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张司九吃得快些,所以就干脆去提着杨氏预留的菜,去接小南瓜回来。 小南瓜现在寄养在李家那边,李家象征性每天收十个钱,当做看孩子的辛苦费。至于奶——仍旧是免费吃。张司九和徐氏生怕李家小婶奶水不够了,所以一直关注着李家小婶的饭量,生怕出现亏空。于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李家小婶单独送一份过去。 这么久以来,都养成了习惯了。 只不过,张司九一走,那头郭氏和徐氏也吃完了,就干脆拉着虎头去院子里乘凉,顺带问点悄悄话。 郭氏问儿子:“咋样?你觉得九娘咋样?” 徐氏虽然觉得可能问得太早了一点,但仍旧是竖起耳朵,上半身都忍不住倾过去一点,生怕漏掉一个字。 结果,虎头一脸茫然:“啥咋样?” 一看就知道,郭氏虽然心里盘算好了,两头也都通了气,但还是没和虎头说。 郭氏气恼儿子不开窍,但也不敢太咋咋呼呼给虎头吓着了,于是越发温声细语:“就是九娘性格好不好?今天下午和她呆了一下,你觉得九娘是个啥样人?” 虎头有点儿警惕和惶恐:“娘,你咋了?” 郭氏一脸莫名:“我咋了?” “你别这样说话,我心慌。”虎头认真的说,表情还很认真。他是真的心慌:毕竟自家娘平时对谁说话都是大嗓门,一句话不对就噼里啪啦跟炮仗一样,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话,记忆里就没有过几次!而且每一次最后都有人倒霉! 郭氏一听这话,两条眉毛都倒立起来,一扇子就拍在了虎头脑袋上:“老娘问你话,你快说!山猪吃不来细糠!” 徐氏差点笑出声:自家娘家大嫂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泼辣了! 当然,徐氏也并没有想一想,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资格笑话郭氏。 不过,虎头被这么打了一扇子,明显自在很多,话也多了。 他认真的想了又想,最后说了句:“我觉得九娘特别厉害。” 郭氏本来还一脸期待听着,发现到这里就没下文后,顿时一阵失望:“就没了?” “没了啊。”虎头有点懵:娘到底想听啥呢? “你没觉得九娘特别贤惠?你说,要是九娘将来嫁人,那她夫家是不是得特别高兴?”郭氏决定放过自己傻儿子,自己再把话挑明白些。她当然知道九娘厉害,不厉害,她也不能动这个心思!这么早提,不就是怕将来晚了就没机会了?! ------题外话------ 招银的赚钱心,正在逐渐觉醒有没有! 下一更,大概是十点钟之前吧…… 7017k 第102章 怎么想的 虎头脸上的表情,类似于一种肃然起敬的表情:“能娶九娘的,一定也很厉害!” 郭氏:??? 徐氏也僵住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双肩在微微的发颤。 没办法,徐氏这会儿必须用尽洪荒之力,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让娘家大嫂下不来台。 郭氏最后终于忍不住:“那你就不想娶个九娘这样的?!” 虎头瞪圆了眼睛,受到什么惊吓一样往后一仰,直接就这么一屁股翻下了小板凳,摔了个四脚朝天。 甚至还引得堂屋里吃饭的几个男人们也看过来。 虎头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吓得声音都变了,压着嗓子连连摆手:“娘你说啥子!九娘才多大?而且我可不敢娶她!” 徐氏不笑了,幽幽的看着自家侄儿,等他的说法。 郭氏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伸手就扭了儿子的耳朵:“你十三,九娘九岁,就大四岁,有啥的?现在定下来也只是订婚,你怕啥?再说了,啥叫不敢娶?你还瞧不上人家九娘怎么的?” 她也有点儿气得慌:我看上的儿媳妇,你跟我说你不要?我跟你大姑刚说完,你就给我整这一出,你让我怎么跟你大姑交代?! 虎头龇牙咧嘴,但也知道轻重,说话都不敢叫唤,还是压着声音说:“娘,九娘太厉害了!我看着她我害怕!我宁可娶你这样的,我也不敢要九娘那样的!她看我一眼,我都不敢喘气!” 徐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郭氏斜睨虎头,认真考虑再生一个省事,还是继续教育虎头省事。 偏偏虎头还小声哼哼:“我没说假话。我总觉得,九娘年纪小,可比我奶看着还厉害。” 徐氏和郭氏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点儿缓不过来。 最后,郭氏皱眉说了句:“我看九娘对你和和气气的,也主动跟你说话,她跟我们也挺正常的啊。” 徐氏也觉得纳闷:“是啊,九娘难道背后对你态度有变化?她欺负你了?” 当然,徐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不可能:九娘脾性挺好的,不可能欺负表兄啊! 虎头头摇得飞快,脸上还有点红:“我就觉得,我对着她,我都抬不起头。话都不敢说,看都不敢看。她今天和杨三郎说话时候,我站在一边,那是真心慌!” 不仅感觉话插不进去,还感觉自己有点儿不配站在那儿……就好像,好像根本不是一样的人! 但虎头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如果娶媳妇,还是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至少不能这么心慌吧!那日子咋过? 他真心实意的觉得,被郭氏打都没这么让人觉得怕。 事实上,如果虎头上过学,他就会领悟到这是怎么一种心慌:这是一种顶级上司对小职员的血脉压制! 张司九平时在家里还好,但真干起正事儿时,那气场,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觉得寻常的! 郭氏听儿子这么说,有点噎得慌。为自己儿子没出息噎得慌。她狠狠地瞪了虎头一眼:“都是人,你还比九娘大,你怕个啥?” 虎头不敢吱声了,他直觉告诉他,再说又要挨打! 徐氏也有点哭笑不得,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句公道话:“其实九娘就是做事认真。我也觉得惊讶呢,那孩子办起事儿来,跟个大人一样。虎头你是当哥哥的,你多和九娘接触接触,就知道九娘其实也是个柔软性子——” 不知道为啥,徐氏忽然想起张司九吓唬招银娘那一句“嘴巴缝起来”。然后多少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迟迟疑疑地想:大概九娘以后夫妻吵架时候,不会这么说……吧? 谁知道,一直都很腼腆内向的虎头,在这件事情上格外坚持:“不行,我不敢娶九娘!” 徐氏:……要不你再看看? 郭氏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香馍馍?人家稀罕你?我问你一句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一边儿去!看着你就心烦!” 虎头“哧溜”一声就跑回了堂屋,紧紧地挨着自家小叔徐江,决定被二叔和大姑父的酒话烦死,也绝不再出去受惊吓:一想到娶九娘做媳妇,他就感觉心里害怕! 而徐氏看着郭氏气得不轻那样儿,也只好劝郭氏:“大嫂别想那么多,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啥?再说了,这个事儿也不着急,咱们再看看。” 郭氏哼一声:“怕啥?不行还有芋头呢!芋头可是在学堂读书的!而且芋头就比九娘大一岁,也合适!” 芋头是郭氏的二儿子。徐家这边不缺钱,早就说好了,每一房都送一个孩子去读书,原本该送虎头去,但虎头实在是没天分,所以最后就把这个名额给了芋头。 其实对芋头的婚事,郭氏一点不担心:学堂先生说了,芋头是有天分的,将来可以去科考。那只要考过了,还愁没有媳妇吗? 但现在,虎头这样,气得郭氏就有点昏头了,所以说了这话。 徐氏还是知道分寸的;“那不行,芋头将来是读书人,九娘哪能配得上?这话可不敢瞎说。” 郭氏又说了两句,被徐氏一再拦,她这才住口了。 但仍旧对虎头有些失望:“虎头这样,真是急死人了。” 自己当不起家来,还不想娶个厉害媳妇……将来可咋办?芋头和二房那边两个,都比虎头性格强些,将来日子也肯定比虎头强,难道虎头就这么被比下去?那不是被外人笑话吗? 徐氏只好柔声细语的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半晌才给郭氏劝住了。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堂屋里男人们酒也喝够了,郭氏就提出该回家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过来呢! 郭氏他们在大门口和徐氏告别的时候,张司九抱着小南瓜回来了。 于是也跟着一起送了郭氏他们两步。 不过,张司九发现郭氏看了自己好几眼,神色还有点儿怪怪的,就忍不住在人走了之后问徐氏:“二婶,大舅母为啥一直看我?我是哪里没做好得罪人了吗?” ------题外话------ 虎头:我不敢,我不要,我不干!救命啊~来个人救救孩子啊~ 大家明天见~ 7017k 第103章 目瞪狗呆 徐氏想了想,就决定告诉张司九。 这个事儿吧,怎么说呢,也是和张司九有关系,甚至关系到将来张司九的人生大事,想来想去,虽然有点早,但考虑张司九十分稳重,不如就早点说。 于是,张司九在听完整个前因后果后,直接就石化了。 上辈子没吃过催婚的苦,她感觉这辈子也大可不必这么早…… 太早了…… 实在是太太太早了啊! 八岁啊! 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张司九企图用眼神控诉徐氏。 然而徐氏却说了句:“从小订婚的多的是,这个事儿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觉得虎头怎么样?” 也不是非要凑成这一对,但是郭氏那么看重张司九,徐氏也是真的觉得冲着郭氏,也可以考虑考虑这门婚事。 她语重心长的跟张司九说起了婚恋要领:“有的时候,嫁人呢,丈夫只要品行过得去,是个勤快人,日子就能过得下去。可要说日子能不能过得舒心过得好,还是要看婆婆怎么样。遇到个好婆婆,丈夫差点也行。” 张司九:……二婶你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忍不住要多想了。 她试探着问徐氏:“那二婶您对二叔——” 谁知道徐氏居然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害羞!她甚至还嗔怪的瞪了张司九一眼:“说你呢,别扯到长辈头上!” 张司九懂了。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徐氏。 徐氏莫名其妙:“怎么了?” “您都是冲着二叔嫁过来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说婆婆更重要?”张司九一脸微妙: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啊二婶! 徐氏拍了张司九一巴掌:“那不是那时候还年轻,啥也不懂吗?你听我的准没错!我就是运气好,你奶奶也是和善好相处的。可哪敢保证你将来也运气好!嫁过去被婆婆立规矩的,那可多了去了!” 张司九:……好的,明白了。 不过,她认真想了想虎头后,立刻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杀了我吧,我实在是对中学生下不去手啊! 一想到自己如果点点头,很可能马上就多一个中学生未婚夫…… 张司九就感觉自己明天就得被雷劈回去。 罪孽啊!罪孽深重啊! 最后,张司九一正言辞的拒绝了:“二婶,我只想赚钱!其他的事情,等我长大再说吧!” 十年后,虽然可能面临的还是这批孩子们,但好歹那时候已经成年了。再下手……可能才不会这么有罪孽感吧? 而且……张司九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在这个年代,也许不婚不育,更能保平安? 男人,只会影响事业前进的脚步! 家庭,只会是女人扬名天下的羁绊! 张司九暗暗的想:我可是要成为顶尖大夫的人,爱情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徐氏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跟二婶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没看上虎头?” 张司九脑袋上瞬间竖起天线:“也?”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虎头根本也没看上自己啊! 徐氏这才发现说漏嘴,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关:“你快说,你是不是没看上虎头?” 张司九摇头,“虎头挺好的,但二婶,没准将来我们家发达了,你想想,小南瓜这么小,我坐产招婿多好!这样,就不用怕婆家人欺负我了!您和二叔,还有小松小柏,那都是能给我撑腰的!” 她再加上一句:“再说了,虎头也觉得我不好,非要结亲,那将来搞不好就要闹成仇人了。咱不能这么坑虎头。让他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难道不好吗!” 徐氏被说得竟然有点心动了。 想到张司九说的坐产招婿,徐氏认真想了想,居然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九娘这么能干,还要学医,将来肯定差不了。何必非要受婆家的气呢?真招个上门女婿,有自己和小山看着,将来还有小松小柏帮衬着,也不怕那上门女婿反过来欺负人——是自己有点不够大气了。 徐氏点点头:“九娘你说得对。我看找个上门女婿也是个法子,这样你还能给你爹娘留个后。” 张司九:……二婶你这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害怕。 于是张司九强行转移话题:“那虎头为啥没看上我?” “虎头说你太厉害了。”徐氏脑子里还在想找上门女婿,嘴巴一不小心就说漏了。等回过神来,只能和张司九大眼瞪小眼。 张司九表示不能理解:“我也没凶他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回想自己对虎头的态度,最后确定,自己对虎头和对小松小柏都是一样的! 徐氏心想说都说了,也不差这两句,干脆说全了:“虎头说看着你心里就发憷,看着你跟杨三郎说话,他更是连句话都插不上,总觉得在你面前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的,拘束。我估摸着是你瞧着太能干,虎头觉得配不上你。” 毕竟这么小年纪就能挣钱的小娘子,一般人还真是配不上! 想到这里,徐氏又有点美滋滋:这可是我家的小娘子! 张司九:……是吗? 反正这个事情,徐氏觉得就算这么过去了,以后娘家大嫂再来提,自己也可以委婉些回绝。 就算要提,也等几年再看看。九娘挣钱这么厉害,自己帮着存一存,到时候再分两块地给她,坐产招婿怎么也能行。就算实在是不行了,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徐氏心大的讲这个事儿彻底丢开了。 而张司九呢……其实也没把这个事情太当回事。 但要说完全没感觉呢,也不是。 她多多少少有点儿介怀——嫁不出去不要紧,可是事关个人形象与亲和力,张医生表示还是要上上心。不然以后怎么和下属们拉近关系? 一个好的医疗团队,必须有一个具有亲和力的能干领导! 于是,张司九先问了小松小柏,确定小松小柏觉得她是个特别温柔的姐姐,一点不凶之后,才满意点点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然后,又于第二天,对虎头格外和煦几分,企图平复中学生内心的阴影。 但是,虎头好像更不敢抬头说话了。 于是想不通的张司九,只好找到了老乡杨元鼎:“元鼎,你觉得我可怕吗?” 正在挥锤子砸木头的杨元鼎抬头茫然脸:“哈?” ------题外话------ 张医生:三郎,我可怕吗? 三郎:???问这个问题的你有点可怕! 下一更,下午四点钟左右~ 7017k 第104章 可怕 下一刻,杨元鼎就“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五官都扭曲了。 张司九错愕:一个问题而已,反应这么大的吗? 杨元鼎跳起来后,“斯哈斯哈”的吸着凉气,把手指头举起来仔细看,一面看一面抱怨:“砸到手了。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原来是一榔头砸到了自己手指头上。 张思就恍然,随后拉过他的手:“我看看骨头。” 然后,她晃动了一下那一节被砸的手指:“疼不?” 杨元鼎脸都涨红了:“疼疼疼!” “你动一下手指。弯曲一下。”张司九却像是没看到杨元鼎的痛苦,一脸淡定的命令。 等看到那手指头确确实实能自主弯曲,毫无压力的时候,她就很干脆放开了杨元鼎:“骨头没事。只是单纯被砸了一下。可能会肿胀,也可能有小血管裂开了,明天会青紫,养几天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杨元鼎:…… 不过虽然张司九的态度极其冷漠,但他感觉的确是没那么担心了,虽然依旧痛,但八卦之心却瞬间涌出,覆盖掉了百分之五十的痛苦:“所以你为啥问这个问题?” 张司九想了想:“你先回答这个问题。” 杨元鼎毫不犹豫摇头:“不可怕啊。我觉得你挺平易近人的。猛一看好像有点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心软又善良,体贴还聪明,简直是再好相处不过了。” 这一番话听起来一点不像是马屁。 毕竟杨元鼎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诚恳。 所以张司九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一点点,然后就没什么心里负担的把虎头那个事儿说了。 三分钟后…… 张司九看着捧腹大笑,站都站不起来的杨元鼎,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心软了。毕竟,这种时候,真的好想把这个人拖出去,就地掩埋。 又三分钟后。 张司九目光不善盯着还在笑的杨元鼎,咬牙切齿:“你笑够了吗?” 杨元鼎也知道自己是太过分了,于是勉强止住笑,竭力站直了保持肃穆的样子。只不过,眼睛根本不敢往张司九脸上看。 怕一看,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企图让张司九理解自己:“没办法,真的有点好笑。你才八岁啊!八岁啊!八岁小天骄的十三岁夫君?哈哈哈——” 一个没忍住,杨元鼎又笑出声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敢笑太久,很快就自己止住了:“不过这也不怪你。你也是无辜的。我就是觉得这个事儿太神奇了。” 张司九凉凉的看着他。 杨元鼎却已经凑过来,乐呵呵道:“不过,虎头的确是配不上你。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不够好。他还挺聪明的。” 张司九继续凉凉的看着他。 杨元鼎心里打了个“突突”,终于不敢继续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怕自己太凶?你可以把心放回去。根据我的感受,我觉得你真的挺好相处的。” 毕竟舍得用自己手术刀给小猪做阉割手术的医生,应该不多吧…… 张司九还是很好说话。 然后杨元鼎就看到张司九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引以为鉴。说不定,你就已经订好了婚——而且我记得你今年十二了吧?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去相亲了。” 这几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直接劈在了杨元鼎的脑袋上。 杨元鼎整个人都僵硬住,然后看着张司九,磕磕巴巴:“不,不能吧。” 张司九只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于是杨元鼎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蹭”的跑了,“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娘!” 面对杨元鼎这样,张司九半点没有觉得他不礼貌,反而笑得更加愉快了:同样都是一起来的,当然面临的问题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 张司九严肃的想:男人应该和女人不一样吧?好像年龄大的男人,都喜欢小娇妻? 啧,老牛吃嫩草。 也不怕思想有代沟。 不过这个事儿,三秒后张司九就抛开了,继续专心做卤蛋。 杨元鼎跟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周氏屋里:“娘娘娘!你在吗娘!” 周氏正在和丫鬟们做针线,听见他跑过来,还惊了一下:“这皮猴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她招手叫杨元鼎:“过来,在这里。” 杨元鼎冲过去,也不等站定了,就劈头问:“娘,我有未婚妻不?” 周氏顿时被自己咳嗽声呛住:“咳咳咳咳咳——” 丫鬟们也震惊的看着杨元鼎:小郎君这么早就想娶媳妇了?太早了点吧? 周氏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皱眉问杨元鼎:“你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 杨元鼎只关心未婚妻:“娘,你就告诉我吧,我到底有没有未婚妻?” “没有!”周氏十分言简意赅,并且含笑提醒:“三郎,我认为,做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大丈夫应该——” 应该奋力拼搏,有了光明前途之后,才敢想娶妻生子的事情。不然,娶过来干什么?跟着你受罪吗? 但杨元鼎一听没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并不给周氏说完话的机会,反而喜滋滋道:“太好了。那就不用去退婚了。” 周氏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憋得脸都有点泛红。 最终,她脸上温柔端庄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站起身来,抓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着杨元鼎冷笑:“孽障,你今日不把话交代清楚,明日就别想下床吃饭!” 杨元鼎转身就想跑:“娘,你这是干啥啊!” “孽障,你敢跑,我就叫你爹来一起打!”周氏只用一句话,就成功的让杨元鼎脚下生了根。 杨元鼎回身,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还举起手指头试图卖惨:“娘,我手都砸到了,就别打了吧。” “那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氏放下鸡毛掸子,重新恢复温柔和煦的样子,冲着杨元鼎招手:“来,过来跟娘好好说说。” 杨元鼎是一步一步蹭过去的,脸上讨好的笑容更是不敢掉下来:“我说,我说,我都说。” ------题外话------ 杨县令:我的夫人有个绝技—— 今天下午睡过头了,更新晚了。下次播报什么的,尽量还是不要信了。嗯,我现在一躺下,就睡死过去,实在是打不过瞌睡虫。嘤嘤嘤。 7017k 第105章 四目相对 杨元鼎分分钟就把张司九卖了。 不过,周氏可没笑。 周氏反而是陷入了沉思:“九娘这个二婶,想得很周到。” 杨元鼎表示不太能理解:“可是司九太小了吧?而且那个虎头我前两天也见过,太腼腆内向了,说实话,我觉得他配不上司九。” 而且,他心里也是默认张司九将来肯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周氏替杨元鼎看了看手指:“选夫婿可不是看这些。九娘父母双亡,如果将来想要寻常婚嫁,只怕是要被挑挑拣拣。甚至嫁过去,很可能还会磋磨。因为她没有靠山。虽然有堂兄弟,但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 “九娘这个二婶,想把九娘嫁到自己娘家,可见是真心替九娘考虑。这样一来,看在她面子上,九娘嫁过去,都不会被欺负。”周氏温柔的替杨元鼎吹了吹手指头:“你也长大了,不该再像是个孩子一样看事情。” “这个事情,是九娘告诉你的?”周氏有些好奇:“九娘自己觉得如何?” 按说八岁的孩子而已,应当什么都不懂,但周氏觉得,如果是张司九的话……没准真有主见的。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司九跟她二婶说,她将来如果可以坐产招婿,比嫁出去好。” 周氏顿了一下,随后就乐了:“九娘果然有自己的主意!可不是么,如果有条件,她这样的情况,坐产招婿是最合适的!这样就不怕别人欺负她了。” 自己当家,当然是比嫁给别人低头讨生活强了不知多少倍! 周氏感慨:“九娘真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这么能干的孩子——” 她嫌弃的看一眼杨元鼎:“你连人家九娘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好意思担心有未婚妻。就你这样,谁敢把女儿嫁给你?还退婚?怎么的,你还想当和尚去?” 杨元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疯狂摇头:虽然我不想随便结婚,但我也不想去当和尚啊! 不过,听到周氏这么说,杨元鼎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娘你说得对,我这样,怎么配有未婚妻!” 他放心大胆的走了。 周氏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个儿子不对劲。 晚上,周氏就把这个事情跟杨县令说了。 杨县令也先为徐氏的用心赞了几句,而后才点出纳闷的地方:“这种事情,九娘为什么要和三郎说?三郎又为何如此在意?” 周氏点点头:“我也觉得纳闷。不过,九娘说这个事儿,也许也是随口说起。但是三郎这个态度……三郎马上也要十三了。” “你是说——”杨县令目光浮动,多少有些震惊:“不能吧?三郎这个样子,我瞧着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周氏却道:“虽然看着没区别。但他对九娘,的确是不同的。也格外在意些。我瞧着他今日得知自己没有未婚妻,很欢喜。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杨县令噎住了。 夫妻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周氏才缓缓开口:“其实,抛开别的,九娘也不错。比起东京那些贵女,倒更对我胃口些。她一看就是能把家里过得好的人。三郎不是长子,娶妻要求其实也没那么高——” 杨县令实话实说:“我倒是害怕三郎配不上人家。他那么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担忧。” 周氏犹豫片刻:“那就只能多给些聘礼了。” 杨县令叹气:“只能如此了。” 夫妻两人又一次对视,随后杨县令反应过来:“咱们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九娘才八岁?而且万一人家看不上三郎呢?” “尽人事,听天命。”周氏言简意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尽量关系亲近些。至于其他的,等等也不着急。” 杨县令点头:“对,还是夫人看得长远,想得细致。” “能不想吗?”周氏一脸忧虑:“大朗走文科举,二郎走武科举,唯有三郎,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他将来,恐怕只能做个普通人。他的婚事,最难办。高了,恐被岳家嫌弃,受人冷眼,夫妻之间也难和睦。低了,我怕他到时候同大郎二郎一比较,难以平衡。” 杨县令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才道:“我看他最近,其实也算知道认真和上进。” 就是努力的方向不对。 周氏何尝不知?当即犹豫片刻,说了自己想法:“我本想让他慢慢被九娘激励,但如今看来,或许应该让九娘劝一劝他?” 杨县令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他磕磕巴巴反问周氏:“能行吗?” “不知道。”周氏很笃定:“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两个的话,他肯定听不进去。” 杨县令略微有些心塞,但依旧觉得老婆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欣然接受。 杨元鼎已经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了。 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丫鬟在外头听着,忍不住关切问了句:“小郎君,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杨元鼎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不用!” 但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尖,疑惑地想:难道我得了鼻炎?不行,回头我得去问问司九。 而张司九当然也不知道杨家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准备睡觉了。 每天很忙碌带来的好处就是,她从来不会有失眠的困扰。只有睡不够的烦恼。 连着忙碌几天,张家的秋收已经进入了最后环节,基本地里的稻谷都收回来了,如今只需要晒干入仓就算彻底完成。 而徐家人也不用再过来帮忙。 所有人都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喘口气了。 因此吃中午饭的时候,杨氏就提起了中秋节来:“八月节你和小山早早回娘家一趟,到时候,多准备点东西。亲家这么忙还来帮我们,我心里怪不好意思,所以你们这次多带些东西回去,别心疼钱。” 她甚至从怀里摸出个手帕包来,一层层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小块碎银子,不足一两:“这个你们拿去买东西。” 杨氏这样的举动,惊得徐氏都快站起来了:“娘,不用,不用!挣钱您留着!我手里还有钱!”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06章 八月节 杨氏看徐氏推辞,就板了脸:“你哪里来的钱?修猪圈钱都掏空了,最近买肉还多,你上哪去有钱?再说,你的钱是你的钱,这个是我对亲家的一点心意。” 说完这话,杨氏又看一眼张司九:“你也买点东西,去给你舅舅和外家公上个坟,往年都是你爹娘去,现在……叫你二叔提前陪你去一趟。”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想到一句老话:麻绳专挑细处断,霉运只找苦命人。 张司九的娘,本来是有个兄弟的,结果没等娶上媳妇,连上老爹老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的,没要三天,都去了。 那时候,丧事还是他们家帮着料理的。 张司九一直纳闷为什么自己这边就没个舅舅姨妈的,这会儿听见这话,还有啥不明白的? 她不动声色:“嗯。那二叔到时候陪我跑一趟。小南瓜太小了,过两年再带她去吧。” 张小山也应一声,转头吩咐徐氏:“那你记得把东西买上。” 杨氏点点头。随后说起八月节家里又怎么过,最后就说到了买月饼。 是的,这年头已经有月饼了,但花样不多。 张司九心中一动:月饼啊…… 然后她就死了心:一听就知道很赚钱,可惜我不会。 一时之间,张司九竟然觉得有点心痛到无法呼吸——错失一大笔钱财!一大笔! 一家子热热闹闹说完了八月节怎么过,但其实八月节还有足足的半个多月。 徐氏显然也是真没钱了,晒谷子事情就直接交给了杨氏和张司九,自己开始琢磨怎么挣钱。 张司九虽然不会做月饼,但却想到了另一个挣钱的办法,也和中秋节有关系。 中秋节嘛,一家人团团圆圆热闹的日子。 人多聚在一起都干什么?无非就是喝水唠嗑吃瓜子,煮饭吃饭收拾桌子。 通常这个时候,往往是人们最舍得花钱的时候:月饼,瓜果,零嘴,鸡鸭鱼肉—— 张司九甚至想起了哪怕在医院病房里,只要是度过了生命危险的,病患家属也会在这一天,尽可能的把饭菜弄丰盛一点,带上月饼和瓜果过来吃。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医护人员塞一点。 所以,张司九觉得,这个时候退出卤味是最好的时机。 卤什么呢?卤肉,卤肥肠,卤鸡,卤鸭,还有各种鸭肠鸭心,鸭爪子鸡爪子,排骨,猪耳朵—— 只要锅够大,什么都能卤得下! 甚至肉菜腻了,还可以卤素菜! 莲藕,海带,鸡蛋,豆皮—— 张司九跟徐氏提了一回,徐氏犹豫片刻,咬咬牙就拍了板:“咱们明天就试试!” 甚至她还动用了杨氏给的那点钱。 看得出来,徐氏是真没钱了。 张司九手里有,也给徐氏了,但徐氏不想动,都存起来了。 反正决定做卤味卖的第二天,张司九和徐氏一起去县城卖卤蛋,卖完了卤蛋,就去买肉。 这年头,鸡爪子鸭爪子这些零碎东西可不好买。 人家买鸭子买鸡都自己直接买一整只走,除了鸭毛和鸭血,其他的都是要带走的。 所以,张司九和徐氏,只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也不让人家帮忙杀,直接就活的拎走。 然后,两人直奔猪肉铺。 猪肉铺里可以供人选择的东西就多了: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猪蹄子,猪尾巴猪耳朵,猪脸,排骨,五花肉—— 徐氏问过价后又讨价还价一番,这才咬咬牙买了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和猪蹄,猪尾巴和猪耳朵,外加一扇排骨,并一条五花肉。 就这,已经去了一大半的本钱。 其中那条带肥的五花肉,是最贵的。 至于猪下水这些,倒便宜。 徐氏带来的两个篮子,差点都不够装。 最后徐氏一手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张司九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匆匆忙忙的赶回家。 然后就是一顿忙活——猪下水便宜,但处理起来最麻烦。 尤其是猪大肠。 张司九用草木灰洗了足足三遍,才觉得味道差不多没了,然后又用温水揉了好几遍,确定干净了,这才送去焯水。 至于猪蹄和猪耳朵,也是要仔细清理的,一个是刮毛麻烦,一个是猪耳朵洗不好,就会有味,需要仔细给猪耳朵孔掏干净才行。 光是这些活,张司九和徐氏就足足忙活了一整个中午。 杨氏看着两人忙碌劳累的样,啥也没说,主动承包了做饭的事情。 就连小松小柏也老老实实放鸭子,喂鸡喂鸭,还帮忙烧火看锅。 至于张小山:他今天去衙门报到了。 毕竟,这个去衙门的差事,他也怕夜长梦多,所以秋收刚忙活完,他就把这个事情惦记起来了。 吃过中午饭,张司九和徐氏就支起了一口大锅,开始熬卤汤——这口锅,还是专门新买的锅。 铁的,皮是薄了点,但真的很大,能把一个七八岁小孩直接团一下放进去,都不算挤那种大。 徐氏还专门用土砖给这一口大锅,在煮猪食的棚子里给弄了一个简陋的灶。 卤汤是单独先熬出味了,才放材料下去卤的。 在那之前,张司九先将那只肥嘟嘟的鸡和五花肉,并四根大棒骨丢下去熬。 卤肉嘛,还是得有肉香才行。 而鸡汤混合骨汤,自带天然的鲜香和油脂。是最适合先卤的。这样可以让其他的没有什么油水的卤味吸点油,味道更鲜美。 足足熬了有半个时辰,中间张司九把五花肉先捞出来,然后又把鸡也捞出来,剩下的骨头棒子,一直熬。 直到出了浓浓的香味,她这才让徐氏把其他东西分批次弄下去卤。 卤汤这个东西,总是越熬越香的。 尤其是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时候,那味道,更是经久不散,香飘老远。 小松小柏已经完全不能挪动半步,齐刷刷围在了锅边上一口又一口的咽口水。 徐氏看见这一幕,没好气的骂道:“滚滚滚,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又不是一会儿不给你们吃!” 正骂着,门口就有人喊:“徐二嫂,在家没在?” ------题外话------ 真的,熬卤汤时候,真的香掉鼻子那种感觉。忍不住想吃。 下一更,估计十点钟左右? 7017k 第107章 问上门来 突然地这么一嗓子,徐氏意外了一下,然后就忙应一声,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往门口走:“在呢在呢!” 到了门口一看,是平日跟她玩得好的罗三婶,徐氏就笑了:“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罗三婶这才往里走,一面走一面笑:“我啊,就是路过,闻见这股味儿,实在是忍不住,就来问问你,这是煮啥呢?” 香得人都站不住,总觉得那是什么好吃的。 她本来不打算过来的,可实在也是忍不住。 徐氏这才知道为啥罗三婶为什么不进来。原来是觉得她在煮好吃的,所以不好意思。 乡下就是这样,寻常饭菜,有时候蹲在门口吃,互相换几口吃都没啥,但要人家炖肉时候,那就不好意思过去了——你去过去,人家叫你不叫你?叫你又留不留?毕竟肉也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人家也是好久才吃一次,你这么直愣去了,那显得多不识趣? 于是徐氏大大方方笑道:“来得正好。我家不是缺钱吗?就想趁着农忙完了,做点什么小买卖补贴下。这不,就想到了卤肉。你别走,一会儿帮我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这个徐氏是真心的。 要做生意,自己就得先知道味道。光自家人吃觉得好还不够,还得多让人看看。 这不,一会儿她就打算捞个猪心出来,切成片,到村头去,请路过的人都帮忙尝尝。 这也是一点小心思:挨家挨户去找人尝,你就不好意思只让人吃一片,怎么也是要给一小碗才合适。 可那么做,就真亏大发了。 罗三婶当然不好意思,连连推辞。 可徐氏不由分说就按着她坐下了,笑呵呵的先提了要求:“可不让你白吃,要是回头觉得好吃,逢年过节想买点,可得照顾我生意!而且,还得帮我多跟大伙说说,好让大家都知道我家卖肉!” 这下,罗三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毫不犹豫打了包票:“那还不简单?几句话的事情!只要味道好,我今儿就买点回去给他们尝尝!” 刚弄忙完,罗三婶心疼家里男人,挖空心思想多弄点合胃口的饭菜呢。 徐氏一听这话,笑得更大声了:“好好好。那你等会!” 这一等,又是好几个人问上门来。 都是闻到了这股味找过来的。 徐氏来者不拒,都让留下帮忙尝尝味。 张司九悄悄地竖起大拇指:自家二婶这个人缘,还有为人处世,真是没得说。要是放在大公司里,妥妥的可以当公关一把手。 又等了一会儿,徐氏把猪心捞起来了,加一小段肥肠,猪肺,都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筷子,让大家都尝尝味。 当然,在给别人尝之前,切菜的时候,就先留了一小碗交给张司九:“拿着给小松小柏分着一起吃。” 张司九笑着接过,心里有些暖。 小松小柏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 张司九每样只尝了一口,然后就给小松小柏喂。 等他们没那么馋了,这才把碗筷都交给小松:“去给奶奶也尝尝。” 小松小柏就抱着碗筷去找杨氏了。 徐氏这头,也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罗三婶更当场表示要买一点回去。 不过徐氏还没定价,一时之间反而有点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张司九把徐氏拉到了一边:“二婶,咱们按斤卖。原材料一斤肉的钱,算七两的,这是成本,然后再把原价翻个倍就行。处理麻烦的肥肠和猪蹄,再加一半原价做手工费。” 这样一个公式告诉给徐氏,徐氏就知道该怎么定价了。 但徐氏一说价格,也有人觉得贵的。 张司九就笑着开口说:“别看猪心猪肺这些不值钱,可是弄起来可麻烦了。而且这一锅卤汤,放了很多名贵香料的!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而且,肉煮了之后,还要缩水呢。一斤熟肉,肯定比一斤生肉贵。” 罗三婶家里还算可以,这个价格原本也觉得不算便宜,但听张司九这么一说,也就认同了:“这倒是,买生肉的价,和买熟肉的,肯定不一样。尤其是这个大肠,咱们自己可做不出这个味来!” 她乐呵呵的说了句实话:“自己煮,怎么都一股屎味,可徐二嫂这么一弄,还怪好吃!就冲这个手艺,我就服气!” 其他几个还想吃一块肥肠的女人们,听见这话,顿时都觉得吃不下去了,于是纷纷放下筷子,笑着推搡罗三婶:“你说话咋个这么恶心?也不怕你男人嫌弃你!” 罗三婶不以为意:“实话还不让说了?你们谁煮不是猪屎味?” 张司九:……你大婶永远都是你大婶,这份坦荡,就是寻常人比不了的洒脱! 最后,罗三婶买了好几样,其他几个人,也有买的,也有不买的。 其中有个被称为宋幺女的,脸皮有点厚,居然提出不知道家里男人喜欢不喜欢吃,所以想拿点回去先给他们试试的话。 徐氏当时笑容都淡了一点点,不过也不是很明显。 当时其他人也都走了,也没个人帮腔,徐氏一下子处境有点儿尴尬。 张司九于是扯了扯衣裳,挂上天真灿烂的笑容就上前去营业了:“那不好吧?宋嫂子,我们单给你,没给别人,传出去,多不好啊?显得我们多小气一样。而且我们卖得不贵,嫂子想试试,少买一点也可以嘛。他们不吃,嫂子也可以吃。我看嫂子刚才可喜欢吃了!” 徐氏很配合的拉了一把张司九,假模假样的呵斥:“大人说话呢,你插嘴干啥?不懂规矩!” 但转头就对着宋幺女笑呵呵道:“孩子不懂事,但说的这话也不算错。我也不是小气人,不是舍不得这点肉。主要实在是大家都是邻居,没有道理光给你不给她们。可要家家都给,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给不起。这样,回头我们还要去村头那儿请人尝尝,到时候你们去那?到时候你买的时候,我多给你搭点猪肺。不告诉别人!” 宋幺女脸也“呱嗒”掉下来,不是很高兴:“这话说得,你不说,我不说,你现在给了,她们也不晓得啊!”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明天争取早点更!呜呜呜,明天六点起来做核酸。我做完核酸回来就写! 7017k 第108章 给脸不要 这个世上总有不要脸的人,张司九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眼看着宋幺女大有不给就不罢休不高兴的架势,张司九就忍不住开口了:“宋嫂子,几片肉而已,你不是没钱买吧?难道你家比我家还穷?” 徐氏拉不下脸,说不定真就给了。 可张司九却不想惯这个毛病。有了一,就有了二,对方只会觉得自己这招数有用,下次还会再用。 就跟有些不讲理的患者家属一样。一次纵容,那下次只会更多人效仿。 张司九这话显然让宋幺女有些下不来台。 宋幺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司九,明显有些不耐烦:“你个小娃懂个啥?” 这下徐氏就不乐意了,一把就把张司九拉到了身后,拉下脸来:“我家九娘再不懂事,也不去别人家训人去。” 至于肉,徐氏也强硬了:“那肉还得留着卖钱呢,我家穷,就指望那钱卖出来给娃儿们做冬衣呢。你这个当婶子难道就不心疼?宋幺女,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说完徐氏转身就拉着张司九进了大门,还“啪”地把门关上了。 宋幺女被气得不轻,跺脚小声“呸”了一声后,还骂了一句:“小气!” 门板又不厚,张司九和徐氏在门里头,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 徐氏脸色又沉又黑,显然也觉得自己这是遇到白眼狼了:白吃了还惦记着带走,什么人啊这是! 她低头,对上张司九的目光,忽然一笑,声音都高了八度:“九娘啊,你将来可不许做这种占便宜没够的事情!不然我打断你的手!人长手,就该想要啥自己挣去,朝着人伸手要,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 徐氏说的声音很大,相信就算宋幺女走出好几米,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司九差点没笑出声。 但还是十分配合的扬声应了句:“二婶放心吧,我肯定要脸!”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声的笑弯了腰。 至于宋幺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张司九对自家二婶的泼辣,又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晚上张小山是天快黑的时候回来的。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徐氏也是急切的迎上去,连做饭都暂时放下了,拉着张小山就问:“咋样?咋样?” 今天是张小山第一天去县衙报道,徐氏心里记挂着呢。 不仅徐氏,杨氏,小松小柏,张司九,心里都想着呢。 所以这会儿张小山直接就被围住了。 他乐呵呵的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这才说起今天的事儿:“我去了衙门后,他们都知道我。说杨县令早就提了这个事。我领完了衣裳这些后,就被带去见了杨县令。杨县令跟我说了好几句话,让我以后好好干。另外,他如果出门,就让我跟着。说我了解这边的风土人情,到时候好给他做个讲解。” 徐氏立刻欢喜:“杨县令这是看重你哪!小山,以后你可得好好干,别偷懒,不能让杨县令没脸啊!” 杨氏也连连点头,一个劲儿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张司九也觉得杨县令真不错——不过杨县令这么做是为了啥,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就提醒了一句:“二叔,咱们是凭关系进去的,回头你和其他人千万客气些,不然人家背后肯定看不惯咱们。” 搞不好就要被排挤。 徐氏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争什么,吃点亏也不打紧。” 张小山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乐呵呵点头,只说自己知道。 徐氏后头又说起要不要给杨县令送点卤肉去——家里没别的好东西,这个是徐氏觉得最好的,最能拿得出手的心意了。 张司九赶忙拦住:“二婶,现在送礼,可算是坐实了咱们凭关系进去的。别人会觉得咱们是讨好杨县令呢。对杨县令也不好。这样,等中秋的时候,我给元鼎送点去。他们一家人正好尝尝。” 徐氏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最后就没有说啥,只点点头:“这样更好。” 张小山也知道徐氏打算去摆摊,乐呵呵道:“我每日还要巡逻,你要是去摆摊,遇到事,也可以报我的名,不管是不是我巡的街,肯定都不会不管。你要是收摊晚,我们还能一起回家。不过,以后每隔三天,我就得夜里在衙门睡。” 晚上城里也得巡逻,只是人手少一些,巡的次数少一些。 所以,张小山也要轮夜班。 不过,张小山觉得上夜班也挺好:“上一个夜班,就能休个一天一夜,我白天还能在家干点活。” 徐氏有些心疼:“那也怪累的。熬夜最伤身。” 张司九立刻接了句:“那我给二叔配点草药,带去泡水喝。” 家里就有医生,张司九表示:可这不就很方便吗?而且还能练练手。 这话一出,张小山也好,徐氏也好,都有点哭笑不得。 小松眼巴巴看着桌上包袱:“爹爹爹,这是啥啊!” 张小山就把包袱打开,露出里头赞新的衣裳和鞋来:“这都是衙门发的!” 除了衣裳和鞋,居然还有一卷麻绳…… 张司九盯着这一卷麻绳,很快明白了用途:大概,这就是古代版手铐? 最后,在小松小柏强烈要求,徐氏和杨氏纵容下,张小山不得不重新穿上新到手的工作服,给大家看看。 不得不说,人靠衣冠马靠鞍,这工作服一上身,张小山就不像个乡下农汉,反而一身精壮的筋骨,配上那衣裳,还真有那么点唬人的意思。 像个衙门当差的人了。 小松小柏“哇”了好几声,还忍不住摸了又摸,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敬仰和羡慕。 张小山一边抱起一个,乐呵呵道:“小松小柏将来也去衙门当差!不,比爹更厉害,你们去当大将军!大官儿!” 徐氏笑骂一句:“还真敢说!行了行了,脱下来别弄脏了,吃饭吃饭!” 她虽然骂着,但看向张小山的目光吧,让张司九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娇羞。 老夫老妻的拔丝甜,让张司九默默地转开了目光:嗯,二叔二婶感情很不错,很好,很好。 ------题外话------ 早上六点爬起来去核酸排队,好不容易要到我了,系统崩了……于是在早晨凉飕飕的风里,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就头疼,一觉睡到了下午。呜呜呜,我再也不立flag了。 7017k 第109章 开张 第二天,张司九和徐氏起来后,一个负责将东西收拾到箩筐里,一个负责把小南瓜送去李家小婶那儿托管。 然后吃过早饭,两人就慢慢出了门。 昨天卤的东西不够多,加上昨天还在家里时候卖了一部分,因此今天带去卖的,虽然品种是齐全的,但数量真心不多。 如果生意好一点,可能一上午都要不了就卖完了。 徐氏还没想好在哪里摆摊。 张司九出了个主意:“不如直接挑着卖。去住家户多的地方叫卖,一边走,一边吆喝。” 这样人是累一点,但客户群体却好找。 徐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但她仍旧是不太自信:“真的会有人来买吗?” 张司九则是很有信心:“当然了,咱们的卤肉这么好吃。真没人买,咱们下午也可以卖出去。” 肉夹馍吃过吗?这也曾经是学校门口的一大名小吃! 所以,张司九那是半点也不着急的。 她这么淡定,徐氏也被感染了一点,渐渐地没那么忐忑了。 不过回过味来之后,徐氏又有点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大人,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想得开? 一路到了县城,此时已经是半上午了,再过一会儿,估摸着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升起炊烟——城里人大多都已经吃上了三顿饭,不管农忙农闲。这点,和乡下还是很不一样。 乡下很多人家,如今还是吃两顿。甚至农忙时候也是。 张家还好些,只要干活累,就吃三顿,平时吃两顿。 只不过,吃惯了三顿饭的张司九,这些日子总算才觉得不饿了——之前吃两顿的时候,真的感觉一天大半时间都是饿着的! 她表示,再也不想过吃两顿的日子了! 城东算是普通民宅区,城北那边,更差一点,城南是最富裕的,城西那边是最差的。 而城中心的位置,是衙门,私塾,金铺这些的集中地。 城南太远了,而且城南那边有钱人太多,更喜欢吃羊肉,因此张司九选定的地方是城东。 这里也离衙门最近,治安不错不说,还热闹,卖各种吃食的也不少。 徐氏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她心里,还是有点天然的自卑的。觉得自己是乡下人,在城里人面前,是差了点。 尤其是被大家一看,她就更容易紧张。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叫卖,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张司九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只能我来了。 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想来。她甚至还有点想念杨元鼎,后悔没将老乡忽悠来。 可后悔总是无用的。 张司九只能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叫卖起来:“卖卤肉了——香喷喷又便宜的卤肉了——” 当然,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 不过,也还是能吸引人出来看。 毕竟好奇心,大家都有? 卤肉这个东西,大多数人也没见过,更没吃过,当然忍不住想看一看。 于是,两人就被拦下来了。 然后,张司九拿脚架撑开,将菜墩子搬上去放好,又将竹编的长板子在两个箩筐上平放,当做展示台用。 至于那些卤肉,本来就是装在一个个小竹框里,这会儿整整齐齐摆上,那就是个完整的摊位!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不仅让张司九和徐氏看上去更像是正经卖吃食的,更吸引了一群大娘大婶大嫂子过来围观。 张司九还端出一盘切好的薄片:“大家还可以尝尝,喜欢再买!” 她用竹签子扎起一片卤猪心,递给了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个年轻嫂子——嗯,她有点颜狗。 年轻嫂子脸上一红:“真免费吃?不要钱?” “不要。”张司九笑盈盈:“不好吃,不喜欢,觉得贵,都可以不买。大家尝一尝,尝一尝!” 徐氏也跟着用竹签子扎肉给大家品尝,遇到不好意思的,还要强势一点递过去。 一轮品尝下来,真不买的,也就一小半。 毕竟在这个淳朴的年代,大家还是比较脸皮薄,吃了觉得不错,是真不好意思就这么吃白食。 就算少买一点,也要买。 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一轮下来,摊子里存货去了一大半。 还有不少人觉得新奇:“这是怎么做的?味还挺好的。” 徐氏笑呵呵的切肉,一面切一面答:“那就不能告诉您了。我家还指着这个生意过日子呢。再说了,我做出来,您想吃买点就行,自己做多费劲!我这也不贵!良心价!” 不得不说,徐氏一旦放开了,还是很能聊的。 这么切了一会儿卖了一会,她就和这些女人们都熟了起来。还说了自己要是不下雨,就过来卖。 等这一波人都买完了,她们收摊走人,不过没走出两条巷子,就又被叫住,当场摆摊出来。 如此来了两三回,徐氏篮子里就卖空了。 甚至还有些人都没买上,意犹未尽的。 徐氏连连承诺:“只要不下雨,我明儿一定来!”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觉得徐氏有点渐入佳境:不仅不拘谨了,而且说话也开始找到了状态,对做买卖也熟练起来——尤其是称完了结完账,再送点小添头这种促销刷好感行为,那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挑着空担子,徐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至于脸上的笑容,那就没落下去过,她忍不住的跟张司九说话:“九娘,咱们今天可真顺当!我都没想到!这个卤肉真好卖!” 张司九笑着给徐氏画大饼:“这算啥?将来生意好了赚了钱了,二婶开一家店铺!专门卖卤肉!不仅不用辛苦挑来挑去,以后还能成为咱们绵竹城里老字号呢!人人都知道的那种!” “到了那个时候,二婶不仅有钱赚,还有名呢!二婶,咱们家能不能有钱,可全靠你了!” 张医生表示:委以重任,是每一个领导都要学会的激励手段!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深切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被激发潜能! 徐氏显然是真被这个大饼给迷住了,走路都有点飘:“真能开店?真能赚大钱?那要是真开了店,咱们不得搬进城里来?” 张司九:嚯!原来二婶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梦想吗!那说什么也要实现它! ------题外话------ 头疼,我要继续去睡了。明天再努力码字吧,呜呜呜。大家明天见~ 7017k 第110章 数钱 徐氏和张司九这一次进货,直接去肉铺,把当天的猪下水都包圆了不说,还又去了另外一家,也包圆了。 就连鸡鸭也多准备了四只。 这种卤货,一般来说,一买至少半只,家里人多的,就是一只。看似买的人少,但客户需求量大啊! 不过,这次鸡鸭她们甚至没带回去杀,直接就叫卖家现场杀了,用沥青直接把毛退了——虽然这种方式不健康,但不得不说,简单快捷,比起自己拔毛来,省了不知多少力气。 张司九实在是不想拔毛了,所以默默地退开一步:嗯,主要是溶化沥青时候,那气体最毒,避开点不闻就好了。回家鸡鸭再多清洗几遍! 徐氏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等鸡鸭弄好了,她们这才往回走。 老规矩,依旧是最徐氏担着挑子,张司九拎着点轻的。 徐氏肩膀上沉甸甸的,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轻快的脚步。 张司九也是真的高兴——徐氏这个卤肉买卖,是可以一直做下去的。而且就今天这个情况来看,赚头也不错,所以以后家里至少是不那么发愁生计了。 当然,现在只能做到温饱不愁,真正想富裕起来,还得努力。 但都说万事开头难,现在开头已经开出来了,后头难道还会更艰难吗? 两人一路回了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门关好,然后抱出了装钱的木头盒子来,准备数钱! 徐氏那是一脸的激动。 小松小柏还以为要搞什么神秘事情,也凑过来。 等看到盒子里那么多钱,小柏就“哇”了一声,“哇哇哇!好多钱!” 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就让徐氏和张司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松也愣愣的,牙花子都咧出来:“娘,这都是你今天挣的?” 徐氏答话时候,格外的骄傲:“对!都是我和你大姐今天挣回来的!” 小柏立刻鼓掌:“娘厉害!姐厉害!” 小松也跟着拍马屁。然后就讨好的看着徐氏:“那娘给我们买糖不?” 小柏一听这话,立刻也眼巴巴看住了徐氏。 张司九扶额:自己每次赚钱后,都给两小的买一个钱的糖,虽然不多,但也能甜甜嘴。本来是为了提高两小只的干活积极性,但没想到……给养成习惯了? 徐氏一巴掌就把两儿子拨到了一边去,眼睛一瞪:“回头真挣了钱再说!现在都还没回本呢!” 说完连张司九也吃了挂落,同样被瞪了一眼,训诫道:“九娘你也是,有钱留着自己花,给他们买糖做啥?” 张司九干笑两声:“他们放鸭子很认真的,奖励下也应该。我买得不多,每次就一个钱。” 徐氏嫌弃道:“行吧,等我数了钱,赚得多,就给你们一个钱,自己去村头买!” 村头有个小杂货铺,很小,只卖点盐巴酱油,小孩子吃的劣质糖块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家里调料用完了,也能去拿买来应急。 小松小柏一下就高兴起来了,差点没雀跃欢呼。 张司九也笑了:什么叫嘴硬心软?就是二婶这样的。别看咋咋呼呼总是呼来喝去,但对孩子是真的疼。 徐氏算数没那么好,但比招银还是强很多。 最后,连上之前买肉花出去的,今天一共卖了大概有三百多个钱。 扣掉肉钱,也还足足剩下了八十九个钱。 八十九个钱,不算多,一个壮劳力一天卖力气的钱。 但徐氏却是头一回挣这么多钱——女人家,就算出去干活,也挣不了这么多。更何况徐氏还是最传统的家庭妇女,成日就在家里和田里打交道。 就算徐氏娘家过得不错,但她从前也是没去过铺子里做生意的。基本也是在家干家务,做点农活。 徐氏看着这些钱,内心激动得不得了。 张司九看着徐氏久久不说话,以为这个钱没达到徐氏内心预期,就解释道:“昨天买肉就没买多少,所以赚的肯定不多,今天比昨天多了一倍多的肉,成本也花得多,我估计明天肯定能赚多一些。二婶别着急,生意只会越来越好的。而且咱们还可以找饭馆,每天他们可以定一些卤肉做凉菜。这又是一笔钱。” 徐氏从巨大的喜悦中被拉出来,就又被这么一个消息给砸懵了:“啥?还能这样干?” 张司九点点头:“不过,直接给饭馆,他们要得多,咱们价格上就要稍微低一些,赚得是少了点,但胜在稳定。” 这样就算不出去卖,也能有一笔收入。 徐氏捂着胸口,感觉已经是有点承受不住,她忍不住惊叹:“那咱们得赚多少钱啊!” 张司九终于反应过来:……好的吧,原来二婶你不是不满足,而是已经很满足了是吗? 怕徐氏心脏真受不住,张司九就把开卤肉作坊,等别人进货去卖的话直接咽下去了。 但有一件事情,张司九觉得要提前打一个预防针:“不过二婶,咱们挣了钱,将来肯定有眼红的,卤肉这个,也不是多难的秘方,耐心研究下,还是弄得出来。所以……估计很快就会有抢生意的。” 这个蛋糕,肯定不会是一家独占。 只能说抢占先机,尽量占领市场。 徐氏听得一愣一愣的,终于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没有再被欢喜占据。 她连连点头:“这个也正常。毕竟咱们也不可能拦着别人,不让别人卖。” 世上害眼红病的人可不少。 徐氏觉得自己不贪心:“只要能补贴家里,哪怕一天就五十个钱,总比没有强。这样下去,咱们今年都能做一床棉花被!还能做棉衣呢!” 张司九听着徐氏的盘算,也忍不住笑:“说不定明年,咱们还能盖新屋呢!” 徐氏喜滋滋道:“攒两年,咱们直接学我爷爷,到时候城里买个铺子去,不干别的,就算收租子,也有钱呢!还要多买两亩地,这样就算干不了这个生意,也不愁吃不上饭!” 张司九提醒她:“别忘了送小松小柏读书。这个可最重要了。” 大宋最看重的就是读书人。只要小松小柏能出一个读书厉害的,那张家就真是不愁了。 还有小南瓜,将来也就不怕过不上好日子了。 ------题外话------ 赚钱真的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了!大家都要努力赚钱啊!不管多与少,自己赚得到钱,生活就永远都有希望! 今天的婉音,是勤奋的婉音呢~ 7017k 第111章 情况紧急 徐氏最后大方的给了小松两个钱,让他领着小柏去买糖吃,还不忘嘱咐:“给你姐带回来一块!别都吃了!不然打得你屁股开花!” 小松攥着钱,一手捂着屁股,跑得飞快:“知道啦!” 小柏屁颠颠跟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张司九看得忍不住笑。 徐氏把钱收起来,然后就开始干劲十足的处理食材。 那架势,跟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动作麻利不说,还精神饱满,甚至还哼起了小曲来! 张司九听着那荒腔走板,根本听不出啥的小调,一面偷笑,一面跟着干活。 心里头却默默地背诵起了草药来。 时间不够用怎么办?那就干活的时候一心二用!毕竟清洗内脏又不需要脑子! 招银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跑过来的。 她还没开口,张司九一抬头就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 但招银却没哭,只是气喘吁吁地说了句:“九娘,我娘好像不行了。你帮我看看去吧。” 张司九一愣,手里的东西就不由自主放下,人也站起来。 她脑子里有点懵:招银娘怎么就不行了?这也没几天啊,这两天招银也没来找自己,按理说不应该是恶化严重吧…… 脑子里这样乱糟糟的想着,张司九擦了擦手,扭头跟徐氏说了声:“二婶,我去看看。” 结果徐氏也已经放下东西站起来了,脸上一片严肃:“这样的情况,你一个娃娃家过去能帮上什么忙?我去看看。” 要是真不行了,别吓着九娘。 徐氏如此想着,倒是比张司九还走得快。 张司九和招银连忙跟上。 路上张司九只来得及问招银一句:“你娘按时吃药了吗?按我说的处理伤口了吗?” 招银红着眼眶点点头:“都处理了。早上我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看着情况不太对了。我妹妹说,我娘睡了一天,我一摸她头,好烫!而且我喊不应她——” 两人说着话,但脚下一点也没耽误。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招银家。 招银娘躺在床榻上,脸上是蜡黄的颜色,人也瘦了一圈,她本来就不胖,这会儿看着,眼眶都是凹陷的,看上去,面部骨骼的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卫生情况,的确比最张司九上一次过来看的时候要好很多。 而且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味。 就连被子也是干净的。 徐氏上前去,先伸手去探招银娘的鼻息。 张司九来不及的吐槽这个原始的方法,只干脆的拉起了招银娘的手,手指就搭上了招银娘的手腕。 还是费了点时间,张司九才感受到了招银娘的脉搏。 招银娘的脉搏次数已经很低。 而且跳动的力道也明显是带着虚弱无力。 不过,触手的温度,反而是偏低的。 这…… 张司九想起了程万里说的话:缠绵病榻很久,身体虚弱的病患,临死的时候,脉象不仅迟缓,而且虚弱无力。 招银娘的情况,简直是符合到了极点。 而从西医角度来看:招银娘的血压很低,心跳也在降。这都说明,很可能已经是到了心衰的地步。 这很可能是全身感染引起的身体器官发生衰竭。 至于体温……到最后免疫系统完全抵抗不了的时候,温度自然而然就会降下来。 加上失血等情况,温度甚至会低于正常体温。 这都是很不好的情况。 张司九的心,慢慢沉下去。 徐氏这会也总算是感觉到了招银娘微弱的呼吸,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有气。招银,你奶奶和你爹呢?” 招银艰难摇头:“我奶去我舅爷家了。我爹……卖谷子去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候,招银低下头去,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徐氏一愣,脱口而出:“刚收的谷子就卖了?那你们后半年吃啥?” 招银家地不算多,谷子收下来,除开一家人一年要吃的,几乎就不剩下什么了。 如果要卖,那肯定口粮就不够了! 招银抹了抹眼睛,苦笑一声:“吃麦饭,吃饼。反正能吃到收麦子就行。吃不到……也能吃点别的。这几年,都这么过的。” 徐氏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招银家这个日子过得……比饥荒时候也没好多少啊! 怪不得招银娘那么虚,怪不得招银妹妹也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虽然张家日子也不咋样,张司九和小松小柏也没胖,但至少没有吃野菜的。而且粮食不够吃,也主要是因为家里人口多,地却不够的缘故。 这两年,随着张司九爹做生意情况好了起来,其实张家日子也在渐渐改善。 只不过忽然遇到了变故,这才一下子又掏空家底子,回到了赤贫状态而已。 “那你娘手里还有钱没有?这样,得请个大夫——”徐氏收回了思绪,面色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轻轻摇头,打断了徐氏的话:“没用了。程大夫来看过了。当时他就说过,如果吃了药也没好转,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她绕过徐氏,走到了招银娘的床头边上,扭头问招银:“你娘叫啥名?” “朱桃花。”招银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下一秒,招银和徐氏就都看见张司九手法粗暴的拍在了招银娘脸上,然后大声喊她名字:“朱桃花,朱桃花!听得到吗?朱桃花!” 那“啪啪啪”的声音,让徐氏眼皮子都跳起来:九娘莫不是在趁机报复吧! 招银也惊呆了:这样……真的好吗? 张司九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反而是坚持不懈的喊,一声比一声大声:“朱桃花!朱桃花!” 还别说,招银娘,也就是朱桃花,还真的被拍得慢慢睁开了一丝眼皮。 就是那蜡黄的脸皮,也似乎隐隐有了一丝丝的红润。 “朱桃花,别睡!起来喝药!”张司九见朱桃花又要把眼睛闭上,十分干脆的又拍了两下,还凑到了对方耳朵跟前去喊话。 朱桃花终于受不了,彻底把眼睛睁开了。 但显然还有点反应迟钝。好半晌瞳孔才开始聚焦。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张司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给朱桃花留下了最深的心理阴影,那一定是张司九。 所以,朱桃花被吓得一下清醒了。 ------题外话------ 沥青是近代才有的,我光想着小时候的情况了,忘了这一点。上一章出现了这个bug,已经修正啦~ 7017k 第112章 振作一点 朱桃花其实现在虚弱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不管是从表情,还是从小动作,都能一眼看出来她的惊吓。 张司九:…… 但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低头问朱桃花:“哪里难受?” 朱桃花费了点力气,才说出来:“心慌,胸闷。喘不上来气。” 张司九沉默了一下,最后轻叹一声:“喝点药吧。别睡了,和招银他们说说话,你吓到他们了。” 心慌,胸闷,觉得呼吸艰难,这都是心脏在衰竭的表现。因为心脏工作能力下降,导致氧气就没法快速输送到全身,因此就会出现这种类似缺氧的感受。 很多人觉得问题是出在肺上。 但实际上,是心衰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张司九又去掀开被子,看了看朱桃花的恶露情况。 恶露量依旧没有减少,而且味道也依然很大。 这说明,感染情况一直没减缓。 根据招银说的,前两天朱桃花看着情况还好,应该是因为还没有引起器官衰竭这种情况,而且朱桃花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朱桃花的情况不太好。 很不好。 朱桃花显然也一点明白。毕竟是她的身体,多少也会有些感觉。 她招手叫了招银过来:“你去请里正。再叫人去帮你跟你外家公传个话,让他跟你舅舅过来一趟。” 朱桃花的娘家其实隔得不远,就在十里地外一个村里,只不过朱桃花和他们来往不多。 而且,朱桃花娘家嫌弃招银爹刘长进不争气,也不待见他们。 招银听见这话,心里还是意识到一点,她整个人都有点儿呆住,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但徐氏却道:“我去吧,招银,你多陪陪你娘。” 然后,就按着招银,让她坐在床边。 张司九也跟着徐氏一起出来了。徐氏去找里正,她去找向婆。 主要也是没别人会管这个闲事儿了——招银娘在村里的人缘也不太好。主要是刘长进太没个正经样儿,女人们都不许自家男人和刘长进来往。 张司九见到向婆后,直接就说明了情况:“招银娘应该是快了,您看看,能不能过去帮帮忙?招银奶奶和爹一个也不在,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向婆一听这话,顿时一呆:“怎么会这样?” 这孩子死了,怎么连大人也没保住? 张司九轻声解释:“是产褥热。请了大夫吃了药,还是没有好转。已经没用了。” 向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造孽啊”,就去跟家里人交代一声,然后去帮忙。 临出家门,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块红糖来。 重新回到招银家,向婆就去了灶房,给招银娘做了一碗红糖鸡蛋。 张司九帮着烧的火。 向婆中间擦了好几回眼泪,不住地说“造孽”。 红糖鸡蛋其实也不难做。水开后,直接把鸡蛋磕进锅里,煮成荷包蛋的样子,然后把红糖放进碗里,等鸡蛋熟了,再把鸡蛋盛进碗里,添上水,把红糖搅均匀了—— 但虽然看似这一碗红糖鸡蛋简单,但搁在现在来说,鸡蛋是金贵的,红糖更是金贵的。 一碗红糖鸡蛋,那算是美味和奢侈的吃食。通常只有坐月子的女人,或者生病的人,才会有享用的资格。 向婆端着这一碗红糖鸡蛋进去,一眼就看见招银娘,也就是朱桃花那衰败的样子。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喊出声:“招银,来,给你娘喂点吃的。” 招银显然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情绪比起刚才,已经是平静很多。 她接过碗和勺子,低声跟向婆道谢,而后就坐到了床边上,给朱桃花喂着吃。 朱桃花还想拒绝,但是招银说了句:“娘,你吃吧。平时也没吃过,上一回吃,还是生弟弟的时候。你吃,以后我挣钱,我和妹妹都能吃。” 招银的妹妹招金,还有小儿子宝根,都趴在床边上,眼巴巴看着朱桃花。 也许他们年纪还小,但显然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宝根还是有点馋,说了句想吃。然而没等说完,就被招银冷冷的瞥了一眼,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朱桃花眼眶里也涌出眼泪来,但终归没有再多说啥,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整个红糖鸡蛋,还喝了大半碗的糖水。 然而剩下另外一个,她却不肯吃了,反而说了句:“招银你吃。” 她就那么红着眼眶,定定的看着招银:“娘对不住你。你吃。吃了,就原谅娘。” 招银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向婆已经受不住,转头不住地擦眼泪。 朱桃花却定定的看着招银:“吃,吃。” 仿佛让招银吃下这个鸡蛋,已经变成了她最大的执念。 招银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吃了。 只是眼泪掉得又凶又多。 朱桃花看着招银吃完,才笑了:“甜不甜?” 招银用力点头:“又香又甜!真好吃!娘,你快好起来,以后我多干活,多挣钱,咱们天天吃糖鸡蛋!” 朱桃花笑着笑着,就哭了。 里正也是这个时候被徐氏拉来了。 里正不好进女人屋,就让自己婆娘先进来看。 朱桃花现在这个情况,一看就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 见里正他们来了,朱桃花就请徐氏和向婆,帮她把衣裳穿戴整齐,说她想坐起来和大家说话。 都这个时候了,谁也不会计较平时那点龌龊矛盾,别说向婆和徐氏,就是里正婆娘也过来帮了把手。 最后,徐氏还替朱桃花把头发梳整齐,用木头簪子盘在了头顶上。尽可能让朱桃花看起来体面些。 弄完这些,朱桃花靠坐在床头上,请里正进来。 说,她有话想请里正听一听,给她做个主。 到了这个份上,里正也就没啥避嫌不避嫌的,直接进屋了。 朱桃花这会儿也许是吃过糖水的缘故,感觉有力气多了,说话也能说长一些。 她看着里正,先说了几句客气话,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里正看着她这样,也就忘了之前她给自己惹的麻烦,叹了口气直接道:“你有啥话要说,就说吧。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钱是刘长进偷的。”朱桃花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个,她甚至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又苦又涩,还带着点嘲笑:“我问他,他也承认了。” ------题外话------ 今天真的是个勤奋的婉音呢~大家明天见~明天继续早起做核酸…… 7017k 第113章 托孤 朱桃花这话,让众人都有点意外,但也不是那么意外。 毕竟,之前大家就有猜测。 只不过,没想到朱桃花这个时候会说起这个事情,而且还问过了刘长进。 关键是,刘长进还直接承认了?这样看来,刘长进根本就不觉得这个事儿多严重? 张司九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世上烂人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朱桃花喘了两口气,又看住里正说下去:“我有今天,怨我自己。我不听我爹娘的,图他长得好看嫁过来。可招银,招金,却受了罪。招银还小,不能单独立户。可我怕,刘长进为了钱,把她们姊妹两个卖了。” 这个事情,在场的人,一个也没有反驳的。 张司九甚至觉得合情合理:连老婆孩子一个也没放在眼里的人,为了钱,为了自己潇洒,为了不养活孩子,把孩子卖掉,不是很合理吗? 这样一想,她就更觉得招银前途一片黑暗了。 好在,朱桃花人虽然也不聪明,好歹这会儿是反应过来了。 里正显然也觉得刘长进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叹了一口气,很干脆的开了口:“我们都会盯着他的。如果他要卖人,也得到我这里来说一声,我到时候一定拦着。” “招银今年十二,等她十五,给她立女户。”朱桃花又说一句。 然后,她又说了句:“还有三年,招银能干,也能自己挣钱,里正,我借你三两银,让招银给你家干活三年。钱不用给,管她吃口饭就行。您写个借条,我按手印。” 这个话,才算是真的把大家给惊住了。 谁也没想到,朱桃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出这样的办法。 毕竟……这算是给招银找了条好出路。 里正有些为难。 张司九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徐氏,然后拉住徐氏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徐氏一下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可她也有些迟疑。 不仅是徐氏和里正,就是向婆,也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朱桃花却铁了心,她拽了一把招银,“招银,去给里正磕头。你和你妹妹,能不能活,就看里正了。” 里正媳妇吓得赶紧拦住招银:“使不得使不得,这个事儿不是小事。招银这么大了,我们家全是半大小子,哪合适住过去?而且,这是要被人嚼舌头的事……他当个里正,也不容易。” 张司九又摇了摇徐氏的手,轻声说了句:“二婶,招银很能干的。她能干好多活。” 徐氏低头看着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不是干活不干活的事情,招银这么大个人,帮谁家干活,都能换一口饭吃。 关键是,真应了这个事儿,村里人说闲话不说,刘家这头也肯定要闹的。 张司九看出徐氏的顾虑,轻声道:“二叔在县衙当差,他得掂量掂量。而且,不写三两,写十五两,名目是诊金加药钱。招银娘病了这么久,又一直吃药,这个理由,更合情合理。” 反正钱是不用掏出来的,朱桃花和招银盖了手印,到时候刘长进不认账也得认。 里正一听张司九这话,顿时就点了点头:“不错,合情合理。” 至于里正媳妇,更是也开始劝徐氏:“我看你家合适。主要是我家接了这个事儿,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刘长进闹起来,我们反而少点理。你家就不同了,他一来闹,我们肯定给你家做主。” 徐氏有些无奈。 张司九见徐氏仍旧是有点不同意,就轻声道:“不然,留程大夫的名字也行。他心善,肯定乐意帮忙。元鼎那儿也可以。” 徐氏却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程大夫和杨三郎都是心善的人,拒绝是不会拒绝,可咱们也不能给人惹麻烦。还是咱们家来吧。招银以后就上我们家来!” 她看了一眼朱桃花,却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招银我们是接走了,但你也晓得我们家情况,吃饱是能吃饱,但吃得也就那样。我家好几个孩子,也真是缺人手,招银到时候我肯定也当九娘一样使唤,要做得不对的,我该打打,该骂骂。这一点你要是不干,那就算了。” 朱桃花沉默了片刻,用力点点头:“行。你就是打死她,也是她的命。” 向婆这个时候忍不住说了句:“哎,都说这些干啥?谁不知道小山媳妇是个厚道人?我说你们真是——” 里正却道:“丑话说前头,我看挺好的。行,那我这就立个字据。到时候你们签字画押。” 不过,里正也有些奇怪:“招银娘,你只说了招银,咋不说招金?还有宝根——” “宝根是他刘家的种,总有人管他一口饭。”朱桃花脸上却一片冷漠,说出了这么一句。 至于看向招金的时候,她脸色缓和了些,才缓缓道:“招金到时候让我娘家人带走。给她找个人家,做童养媳妇。我爹娘兄弟都能看着点。也死不了。而且,招金太小,卖不上钱,也干不了活,养大还要好些年,光吃米都要不少,刘长进不会拦的。” 张司九到了这个时候,是真有点对朱桃花刮目相看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这些分析不仅有条有理,而且十分精准的把握了刘长进的心理。 六岁的小女娃,能干的活儿的确不多。做饭都够呛的。 而且又不是多好看的,卖也卖不起价。 所以,刘长进就算起了歪心思,也还真是赚不了钱。 而宝根,是刘家的儿子,刘家肯定不会把儿子饿死或者虐待死。 毕竟,光看体型,就知道宝根在家过得还是不错,至少小脸蛋上还有点红润,就是脏了点。 而且,古代人重视儿子,也不会把儿子让别人家带走,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说,将来招银日子好过了,可以接济一下宝根。 三个孩子里,的确是招银最危险。不管是直接卖出去,还是定婚收聘礼,都是可以的。 朱桃花也是真为三个孩子都想了。 也找到了最合适他们的路子。 ------题外话------ 招银以后就要正式跟着九娘啦~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 7017k 第114章 你的意思 不过,在正式写借条的时候,张司九却仍旧看向了招银,问了句:“招银,你的意思呢?” 朱桃花是为了招银好。 她也是为了招银好。 但不知招银觉得这样好不好。如果招银觉得不好,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朱桃花也看向了招银。 招银哭了:“娘,你好起来——” “我好不了了。”朱桃花也掉眼泪,却把话说得很直白:“我要死了。等我死了,你跟着你舅舅他们,用草席一卷,把我埋了就行。别费钱。娘对不住你。你听娘一回。” 招银泣不成声。 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朱桃花是带着笑把手印儿按上去的。 然后让招银也按了。 最后,她拉着招银,吃力的抱了招银一回:“娘糊涂。你以后,别学我。” 所有人都不忍看这一幕,情不自禁把头都转开去。 不过,朱桃花也没那么快死,里正给见证完了这件事情后,就先走了。 向婆没别的事,留下来照看她们娘几个。 徐氏惦记着卤肉,只让张司九留下帮忙,自己也匆匆回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朱桃花人就又开始昏昏入睡。 不管招银他们几个怎么喊她,都没有用。 张司九只好让朱桃花睡一会儿,再暴力叫醒一回,并且时刻关注她的呼吸和脉搏情况。 招银一开始哭得不行,后来慢慢的也就不哭了。 两个小的似懂非懂的,招银哭他们就跟着哭,招银不哭了,他们也就不哭。 等半下午时候,招银把两人抱起来放在床上,让他们挨着朱桃花:“睡会儿吧。挨着娘再睡会儿。” 两个小的就真的挨着朱桃花睡过去了。 他们睡着了,招银拉着朱桃花的手,轻声开了口:“九娘,我原本以为我恨她的。可看她这样,我心里难受。” “毕竟是母女,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事情,就产生了恨呢?心里难过也正常,难过你就哭出来。”张司九也跟着招银看朱桃花,柔声的宽慰:“这很正常。你爱她也正常,心里有埋怨也正常。所以别憋着。” 十几年的母女,就算是不愉快的时间占多数,但孩子对母亲,本来天生就有很多的爱。哪里是那么容易消磨的? 孩子,永远都是最容易原谅父母的人。 况且,现在朱桃花要死了。 和死亡比起来,那些不愉快,也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招银喃喃的:“你说,我爹真的会卖了我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沉默了一小会儿,只能告诉她:“我不了解你爹,所以答不出来。你了解他,你娘也了解他。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招银没有再说话了。 她心里,也应该是有了答案。 接下来,谁也没有在说话,直到招银的外公和舅舅过来。 两人是赶着驴车过来的,冲进来时候,那脸上都挂着着急。 朱老丈今年应该也是五十好几了,风霜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 他冲进来时候,眼眶里含着点点水光:“桃花,桃花!” 朱桃花当然是喊不醒的。 招银去把朱老丈给扶住了,让他坐到了床边上。 随后,朱家舅舅也扶着个老妇人进来了。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一看就知道身体也不怎么好了。 两位老人看着朱桃花那样,眼泪都止不住。就是朱家舅舅也是用怒骂来掩饰情绪:“我就说不要嫁不要嫁,非不听!弄成这样!” 招银低声说了句:“舅舅,我娘要死了。” 朱家舅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人都到齐了,张司九于是又当着大家的面,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暴力叫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朱桃花的右边脸好像更丰满一点。 心虚了一瞬,张司九果断换了个手,这一次拍了朱桃花的左边脸。 朱桃花这一次醒来,状况明显没有下午时候好。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哭了。 这一次,是哭得不可遏制。 哭得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颤抖着喊:“爹,娘,阿兄!” 四个人几乎是哭成了一团。 招银也哭了。 两个小的,懵里懵懂也跟着哭。 张司九站在那儿,显得就有点儿多余和尴尬:毕竟只有她没有哭。 朱桃花哭了好一会儿,才叫了朱家舅舅:“阿兄,我错了。我当年该听你的。如果嫁给王麻子,今天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张司九:王麻子啊?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你为啥没有选他。 朱家舅舅更咽道:“我就知道你得后悔!从小到大,我还不知道你!” “爹娘,阿兄,你们别生我气。”朱桃花眼巴巴地看着三人,眼泪不住滚落,语气更是哀求而愧疚,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老妇人拍打朱桃花:“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啥用?这些年你也狠得下心,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早知道后悔,我们难道不能给你做主?任由刘家这样作践你!” 朱桃花只剩下了呜呜呜的哭声。 朱老丈抹着泪,“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桃花,你想吃啥?爹去给你买去!核桃酥吃不吃?” 张司九这下就有点想哭了:不管儿女多大,父母跟前,总还是有一份特权,一份做孩子的特权。朱老丈这么大年纪,还记得自己女儿喜欢吃什么,还当她是小孩子一样,生病了,吃点好吃的,让她高兴高兴。 朱桃花摇摇头,说了句:“爹,不吃。爹,让我多看你们几眼。多说说话。” 老妇人受不住,放声大哭。 朱家舅舅也是更咽出声,高大的农家汉子,又黑又壮,却眼睛通红,眼泪更是止不住。 朱桃花拉着招金的手,交到了朱家舅舅手里:“阿兄,我是不成了。你替招金找个好人家。做女儿也好,做童养媳也好,都成。你眼光好,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招金终于意识到点什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要挤到朱桃花身边去。 招银却按住妹妹:“听话。招金,听娘的。” 朱家舅舅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只拼命点头。 朱老丈问:“那招银呢?宝根呢?” “宝根是刘家的种。饿不死他。招银……我已经给她找了个好东家。招银能干,以后能过得好。”说这话的时候,朱桃花却死死地盯住了张司九。 那目光,复杂而充满祈求。 还多多少少有点张司九不说点啥,她死都不瞑目的味道。 张司九:…… ------题外话------ 同志们,明天见。明天终于不用做核酸,可以好好码字了~ 7017k 第115章 发誓吗 张司九感觉自己这会儿不发个毒誓,好像都对不起朱桃花。 但可惜…… 张司九很平静的说了句:“招银很能干,是个好的生意伙伴。她会发财的。” 朱桃花死不瞑目的盯着张司九。 张司九毫无波澜:自己又不是买了招银。也不是娶了招银,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个雇佣关系——而且招银是帮张家干活,张家管饭。这个难道还需要发誓?难道比起这个,不是做生意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更重要吗? 然而朱桃花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司九也只好多点耐心:“只要有了钱,招银也不是非要等三年的。” 朱桃花这才一愣,终于想明白了张司九说的意思。 然后,她眼睛里就迸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光来。 就连神色也有点激动。 她扭头看向招银,嘴角都翘起来,吃力道:“招银,以后你要对九娘好。比对招金还要好。” 招银用力点头。 接下来,张司九就回去了。 毕竟朱桃花父母兄长都来了,她也没必要留下。向婆留下了。 回了家,张司九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徐氏认错:“二婶,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徐氏没好气的瞪她:“你说你,平时聪明得不行,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情,反而就不知道多想想了?” 张司九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自己倒是乐了:“大概是因为我还不够铁石心肠吧。” 说起来,这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做医生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心软,见不得人生病,想治愈别人。可医生做久了,却反而要学会心硬,最好是能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情绪左右,永远都做那个能用最冷静的状态去思索救人方案的医生,也才能够迅速又快捷的,去治疗多个病人,而不会被挫败,被同情,被感同身受而打败。 徐氏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张司九的脑门,但随后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招银的确可怜。摊上那么个爹,现在连娘都没了。朱桃花也怪命苦的。” 她戳得张司九一点也不疼,所以张司九笑了两声,洗干净手后,就去替徐氏揉面:“二婶跟我讲讲他们家的事情?” 徐氏将揉面的事情交给张司九后,自己就去烧水准备煮面。一面点火一面开始讲刘家的事情。 朱桃花其实年轻时候长得虽然普通些,但家境还不错,如果好好说亲,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被刘长进给勾搭上了,死活要嫁。 爹娘拗不过,就只能同意。 所有人都不看好这门婚事,毕竟刘长进就不是个好东西。 可朱桃花铁了心,认定成了亲后,刘长进会像说的那样改变,然后让她过上好日子,扬眉吐气。 结果和大家想的一样,刘长进也就乖了那么两三个月,就忍不住了。 朱桃花又听了刘长进娘的话,觉得是没个孩子,拴不住刘长进。 于是,朱桃花就盼着生孩子。 刚怀上招银时,刘长进也真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只不过,等朱桃花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又变成老样子。 刘长进的娘就拿朱桃花撒气,说掏空了家底子给的聘礼,也这么没用,拴不住男人的心,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再后来,朱桃花渐渐地就变了。 她也觉得是没有儿子的缘故,刘长进才不回家,不上进。 最初几年,朱桃花也是疼招银的,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但随着朱桃花几次流产,千辛万苦生下来招金,她就顾不上招银了。就连招金,也扔给了招银带。 朱桃花开始一门心思想要生儿子。 只可惜生了儿子后,朱桃花也没盼来刘长进的回心转意。 可朱桃花却更加偏执。对几个孩子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只想怀孕再生孩子。好似这样,刘长进就能幡然醒悟一样。 说到最后,徐氏有些唏嘘:“女人这一辈子,嫁错了人,真就跟掉进粪坑一样。” 她甚至还转头叮嘱张司九:“九娘,将来你大了,可千万别听外头男人的甜言蜜语,有的时候啊,还是得我们替你看着!我们要不同意的,你就得多想想。” 张司九:……我并不想结婚。 但仔细一想吧,她认真点点头:“以后小南瓜选丈夫,咱们一定好好看看。个子太矮的不要,性格不好的不要,没本事还不上进的男人不要,光知道动嘴皮子的也不能要。爱动手的也不要,嗯,太上进的也不能要!最好就是普普通通,脾气好,有个稳定收入的就行。嗯,也不能太丑,不然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好看。”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婆婆太厉害的也不能要。家里兄弟多的,也不能要。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话也不能要。” 虽然不能盼着对方父母双亡,但至少可以人口简单点?有兄弟可以,两三个就足够,再多的话吃不消。 徐氏一根木棍捏在手里,一时之间恍恍惚惚得不知道该塞进去还是该放下。 最后,她迟疑且疑惑的问张司九:“九娘,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虽然听着挺有道理的,但这些话,怎么看也不该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能想的事情?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从别的婶娘聊天时候听来一些,剩下的我自己想了想。” 嗯,现代那些婶娘们那儿听来的。 徐氏仍旧恍惚:“为啥兄弟多的不要,没有兄弟的也不要?” 张司九掏出擀面杖,让徐氏来擀面,然后理直气壮道:“兄弟多了不仅争家产,还嫂子弟妹多得不得了,不好相处。公婆也难免有偏心的情况。兄弟少的,那是单传,生儿子延续香火上的压力就大了。总不能让小南瓜嫁过去就不停地生孩子。” 徐氏接过了擀面杖,机械的开始擀面,擀了半天面,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些话,好有道理。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那我就放心了。” 想得这么明白的九娘,被骗肯定是不会被骗了,但她和小南瓜的婚事……怕是不好选到合适的? ------题外话------ 张医生:我凭实力单身。 7017k 第116章 鞭炮声 当天晚上,张家吃的是卤肉面。 这是徐氏自己研发的——卤汤那么香,她觉得拿来拌面肯定也是好吃的。 于是,当天就实践了一下。 面是自己擀的,薄薄的,韭菜叶那么宽,煮的时候丢了一把空心菜嫩叶下去,面捞进碗里后,每个碗里添一勺热腾腾的卤汤,放几片切好的卤肉,再撒上一把细细的葱花,就算成了。 不得不说,做法虽然简单,但吃起来却滋味好得不得了。 卤汤连续熬了两天,上头飘着一层厚厚的明亮的油,那汤也是浓稠厚重,滋味甘美。 这会儿用来拌面,其实就等于是肉汤拌面。 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腻。 这个时候,里头的空心菜嫩叶就正好能清爽解腻了。 挂满了汤汁的面,清香滑嫩的空心菜嫩叶,加上入味而软糯的卤肉片,这顿晚饭,可以说是要碳水有碳水,要膳食纤维有膳食纤维,要蛋白质有蛋白质。 如果在现代,张司九还要考虑一下长胖的问题。 但现在嘛……张司九表示没有这个压力,捧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脸面带汤都吃干净了。 吃完后,那肚皮都是溜圆的,甚至忍不住的打饱嗝。 小松和小柏也吃得一脸满足。 而张小山喜欢口味重的,还加了一勺茱萸,辣得他斯哈斯哈,满头大汗,却仍旧吃出了震天响的动静,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那面条不知道多香。 杨氏还想把碗里的肉给小松和小柏分,但被徐氏拦住了:“咱们自己以后就卖肉,每天都能剩下些,还怕以后吃不到?就怕他们到时候吃腻了!” 话音未落,小松就立刻坚决的反驳:“不会的,我就是天天吃也不会腻的!我最喜欢吃卤肉了!” 张司九想起了一句话:打脸这种事情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但愿将来被打脸的时候,小松不会觉得太尴尬吧。 吃过饭,张司九刷碗,徐氏在旁边抱着小南瓜逗她。 小南瓜现在已经又长大了一些,不仅更可爱,而且还很爱笑,一逗她。她就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容和笑声,简直是治愈人心。 就连小松和小柏两个皮猴子,在面对妹妹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带着点成熟和小心翼翼,力求做一个好哥哥。 徐氏有些发愁:“小南瓜长得快,这衣裳眼看着又要小了。可我哪有时间做——” “请人帮忙做。”张司九很果断:“做针线耽误时间,咱们用这个时间,能挣更多的钱。所以二婶别心疼钱。” 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徐氏一下转过弯来了,笑呵呵点头:“这倒是,九娘你说得对。” “二婶,我估计招银接下来几天要忙,明天,我想去联系个卖饼的,然后早上趁热我带点卤肉去,卖肉夹饼。”张司九说起了自己的新想法:“而且我还想着卖豆浆。以后招银过来了,我和招银两个人,就能这样多挣钱。” 张司九甚至连怎么合作都想好了:“卤肉算我从二婶这里进货。您算个进货价给我们。” 徐氏有点意外,又有一点好笑:“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你直接拿去——” “一门生意是一门生意。这个生意既然算我和招银的,我们就要认真算账。不然将来二婶这边也算不明白,我们也不知自己具体赚了多少。”张司九却摇头拒绝了,并且把自己的心思说明白了:“二婶,我不是要分家,而是毕竟这是两门生意。又有招银在。她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徐氏想了一会,同意了。不过却算不出来进货价,于是又问张司九。 张司九沉吟一会儿,轻声道:“那就按照成本价,加上成本价三成的利润给我们。但以后别人来要,就要加上成本价五成的利润。除非要货量特别大。可以降低到了四成和三成,但要他们自己来取货。” 这也是考虑到家里人手实在是不多,也没有合适交通工具去送货的因素。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咱们家还是得先攒钱买个牛或者骡子啊。”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你倒是敢想。钱还没赚到呢,就想着怎么花了。” 张司九面色严肃,说出了一个从古至今的真理:“赚来的钱,总是要花掉的。甭管愿意不愿意。” 徐氏被逗笑了。 小松小柏也跟着笑。 小南瓜不知道大家笑什么,反正听见笑声,也跟着“咯咯咯”笑。 杨氏在屋里织布,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是忍不住嘴角都翘起来。 而张小山坐在马扎上,摇着扇子瞅着,也跟着乐呵。 整个张家,都是欢乐的气息。 招银家传来动静,是后半夜的时候了。 张司九听见鞭炮声,猛的从梦里一下惊醒过来。 小南瓜可能也惊着了,瞬间也哼唧出声,委委屈屈的哭了。 张司九赶紧将她搂起来,贴在自己胸口,然后轻轻地拍她的后背,柔声的宽慰:“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姐姐会保护你的。” 熟悉的心跳声,加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规律的拍打,小南瓜渐渐地就平复下来,重新睡过去。 张司九这才把她放回去,披上衣裳出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徐氏已经出来了。而且还穿戴整齐了:“你还太小,眼睛干净,就别过去了。招银娘估计去了。我去搭把手。” 张司九这才知道,刚才那鞭炮声,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招银应该是很难过,所以张司九摇摇头:“二婶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怕。我去看看招银。” 徐氏犹豫一下,到底没坚持,想着以后招银还要过来家里,自己这边多出两个人也应当。 张司九虽然年纪小,但也能帮忙看看孩子什么的。 两人匆匆忙忙的去了。 越是靠近招银家,倒越是人多——不少人也是听见鞭炮声,主动过来帮忙的。 这个时候,张司九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真有事儿的时候,邻居能帮上的忙,真的太多了。 ------题外话------ 是我错了。我以为今天不做核酸,结果六点钟就开始了。不只是今天,明天也继续做。以及,我腰椎又又又不给力了。 就像群里书友说的:坐姿不规范,突出泪两行。 大家一定要坐姿规范啊!!!!不要学我啊! 7017k 第117章 稀碎 朱桃花去了,朱家人的眼眶都红得厉害。 邻居们有不少,都来帮着办后事,可让人觉得寒心的是,刘长进和刘长进的娘却都不在。 有人提议说是去找,结果朱家舅舅一脚就把朱家堂屋门给踹下来,冷着脸喝道:“叫他干啥子?!我妹儿需要他来送终?以后别叫老子见到他,见到他,腿给他打断!” 说完这话,朱老丈也沉着脸道:“等天亮了,找个先生给看看,落土为安,他们家要是还没人出来说句话,看我不把他屋掀了!” 张司九:……没想到招银的外公和舅舅竟然是这样的火爆脾气?所以,朱桃花你为啥忍到现在? 不过,没人反驳,也没人替刘家说句好听的话。 就是刘长进的堂兄,也是陪着笑脸,不住地道歉,说他们刘家疏忽了,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又说分家后,刘长进住得远,所以也没咋走动,确实没发现朱桃花病得这么厉害。 朱老丈轻哼一声,眼皮子掀了掀,虽然啥也没说,但是那表情分明表达了一个意思:老子信你? 朱家舅舅更是一把将人拉开了,粗声粗气问:“别说那些好听话了。我妹子的坟地,你们说,放哪?” 刘家堂兄被拽着胳膊,脸上挂着尴尬而小心翼翼的笑,压根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直接就替刘长进做了主:“埋哪都行,只要是我刘家的地,随便用!就是不是刘家的,我们也能去换!” 张司九觉得,接下来是真不用他们出面了。 徐氏也这么觉得。 所以只凑上去,问了问朱家老妇人用不用帮忙,就没再多说。 至于张司九,找到了跪在灵堂前的招银,看着她那副萎靡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拍了拍招银肩膀,说了句:“想想,你娘也算解脱了。以后,你们兄妹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招银“嗯”了一声,一开口嗓音都有点沙哑,显然狠狠哭过:“这几天我没法去卖鸡蛋了,九娘你——” “没事,反正农忙也过了。我去就行。”张司九点点头,又看招银一眼:“但是你也要尽快振作起来。” “嗯。”招银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张司九和徐氏见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后来也就回去了。 第二日,张司九一大早去卖鸡蛋,徐氏去卖卤肉,两人在城门口分开。 见着了杨元鼎,杨元鼎一眼就看出张司九情绪有点不对,立刻一把拉住了张司九的胳膊:“兄弟,这是咋了?别是被欺负了吧?有事跟哥说,哥削他!” 张司九抬眼看着杨元鼎那紧张关切的样子,听着那东北腔,到底没忍住,一把扶住额头:“大兄弟,你都是这么宽慰人的?” 不得不说,实在是有奇效。 就很想……揍他。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这是不对的”,这才把这个冲动压下去,然后把招银家的事情告诉杨元鼎:“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费了那么大功夫,人还是没了。” 甚至,这种时候,她忍不住就会生出一种想法来:或许那天朱桃花难产,就不该出手,否则朱桃花也不至于再受罪这么久。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坐下,终于正常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多了这些时间,她能好好想明白,自己嫁了什么东西。也能给招银他们几个安排好。也许她心里还是感激你的。做医生嘛,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 张司九点点头:“就是惋惜。” 她叹一口气:“如果有抗生素就好了。” “可惜我没学化学,不然我倒是可以努力下。”杨元鼎也有点惋惜,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仰头一脸悲怆:“我要这双手有何用?” 张司九顺着他目光一看,顿时惊了一下:“你这是练刀工去了?” 杨元鼎那双手上,居然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结果就听杨元鼎悲愤道:“我学木匠去了,想做点东西,可没想到木匠这么难!” 张司九:……“加油?” 杨元鼎幽幽的看着张司九:“作为医生的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张司九想了想:“那我给你搞点药?不过……伤口都是轻伤,抹药慢一点也许都愈合了,你确定你需要?” 杨元鼎面无表情:“不要了。” 张司九看着他那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无言: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于是,张医生决定岔开话题:“不过,你想做什么?这么复杂?” “做自动播种机。”杨元鼎提起自己的工作,顿时就眼睛发亮了:“我爹了解农事的时候,我也听见了,他们现在种地,播种都是人工。我想,如果我做出自动播种机呢?你知道自动播种机吗?” 张司九还真没见过:“我只见过拖拉机,耕完了地,直接人就去撒麦子了。春天的话,插秧也是直接抛秧,自动播种机拿来种什么?” 她还真有点好奇。 杨元鼎笑了:“可以用的地方很多。可以均匀间隔播种,这样不仅省事,而且还能保证最合理的节约土地,节省人工。比如种大豆,种玉米,种油菜,甚至是种小麦,都可以的。抛秧是怎么弄的?回头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弄出来。” “现在农人是真的辛苦。之前秋收,我爹去考察,我也跟着去看了,我想出了不少好东西,回头我都搞出来,说不定能让大家省事很多。”杨元鼎说起这些的时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眼睛里的光芒,就像是天上有星星掉在了他眼睛里。 张司九忍不住被他带得热情洋溢:“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加油。” 杨元鼎笑容灿烂:“不能光你一个人发光发热啊。不然,就真成了白来一趟了!” 他这样耀眼的笑容,真的有点晃眼睛。 这一刻,张司九觉得自己仿佛真看到了他说的,那个185的高大形象。 不过,下一刻,她就听见杨元鼎又遗憾地说:“主要老头子也天天唉声叹气的,我听着都觉得他快要秃顶了。万一他秃顶了,我娘嫌弃他,离婚怎么办?我小小年纪,难道就要失去父亲吗?” 那个185的形象,最终还是“咔嚓”一声裂开了,不仅裂开,还裂得稀碎,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题外话------ 张医生:呵,我看顶多135。 7017k 第118章 亲生的 杨元鼎会不会失去父亲,张司九是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杨元鼎今天一定会失去自己的臀部。 看着杨县令隐没在墙边上的铁青半张脸,张司九同情的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如果是有皮外伤,记得不要捂着,敞开暴露在空气中,这样结痂快。如果只是皮下组织出血,也不用太担心,可以冰敷一下,然后几天就好了。” 顿了顿,张司九再补充一句:“如果刑具比较细软,就不用担心,虽然很疼但应该不会伤筋动骨,但如果刑具较为粗硬,你不行就跑吧。” 杨元鼎:???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张司九站起身来,直接准备开溜,走之前丢下一句:“保重。如果没猜错,你爹现在去找趁手的工具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张司九也很无奈:“谁能想到你会忽然说起那个。” 然后,她就跑了。 这种大型教育现场,外人还是不要围观了,容易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嫌疑。 张司九还没跑出衙门,就听见了一声惨叫:“救命啊娘!娘——” 对于此种情形,张司九觉得,估计周娘子知道始末后,救人应该不会,不进行男女混合双打,就已经属于慈母了。 当然,被这么一打岔,张司九心里那点郁闷和惋惜,也彻底被打断而且消散了。 作为专业的医生,张医生已经练就了快速抽离情绪的本事。 而且,还有小钱钱的钞能力,一起治愈她。 卖完了上午卤蛋,张司九先去找了卖饼的店,直接问:“白饼多少钱一个?” 店主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钱。” 这个钱,也算合理。毕竟这个饼比馒头或者包子用的面粉多,还很大。 张司九直接用两只手圈出肉夹馍的大小:“如果这么大的话,能一个钱一个吗?” 店家摇头:“那也得一个半钱。这饼太小了,一顿哪吃得饱?” 张司九笑笑:“我想定一点。就要这么大,每天早上一大早来取,最好是热腾腾的,定十五个,你给我算便宜点。” 店家被张司九给逗笑了:“谁家的小娘子,这么能干?不过,你有钱吗?十五个,可不少钱哪。” 张司九提起钱袋子,晃了晃:“店家放心,我有钱。每天现结也行,预付也成。不过预付你得给我写个收据。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她钱袋子里装着自己准备的十几个零花钱,这会儿一动,就发出了钱币碰撞的声音,那声音还有点清脆好听。 店家笑得更厉害:“行,那你明日现结吧。十五个,两个饼三个钱,我收你十四个饼的钱,多的那个,算我送你的添头,行不行?” 张司九觉得还是有点贵,于是指了指店家卖的粗面馒头:“再添个这个呗?我正好当早饭吃。” 粗面馒头也卖不了一个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店家笑呵呵的应了:“行啊。” 张司九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唔,根据网上看过的砍价定论,一般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就说明自己给的价比对方能接受的价高。 虽然看着像是占了便宜,但是张司九却很心痛! 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幽幽的看着店家,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要不,再送点啥?” 店家立刻收了笑容:“小娘子这就不行了,做生意可不能这样。说定了就是说定了!” 张司九:心痛…… 最后,她只能深吸一口气:“那你做饼的时候,可要真材实料,不要看我年纪小,就糊弄我!不然我可是不干的!” 店家又笑了:“小娘子你放心,我开了多少年了,也没糊弄过人。” 最后大概实在是看张司九失去了快乐,他爽快的递过来一个馒头:“来,今日请你吃一个,你瞧瞧我这是不是真材实料!这可是甜蒸饼,放了糖的,甜着呢!又松又软,小娃娃都喜欢!” 这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总算是治愈了张司九的心痛。 她接过来,咬一口,不由得点点头:的确是又松又软,而且用的面也是优质面。不仅色白,还松软,质地均匀。手艺不错! 张司九重新挂上笑容:“谢谢店家。那明日一早我来取。这个甜馒头真好吃,多少钱一个?” “这个一个钱一个。你要几个?”店家笑容也灿烂起来,拿了个油纸就准备给张司九包。 张司九算了算,摸出四个钱:“那就来四个。” 小松小柏,徐氏和杨氏,正好~ 张司九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县衙,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听说了杨县令拿着竹鞭在后院追了杨元鼎三圈的事情。 据说过程很精彩。 出于革命友谊(看热闹)的心情,张司九还特地去探望了一下伤员。 杨元鼎趴在床上,看见张司九,就干嚎起来:“司九!你快给我看看,我爹给我打坏了!” 他一面喊,一面还拼命挤眉弄眼。 张司九:……很好,竟然还想作假? 不过,张司九想帮他,下一刻就看见了周氏。 于是张司九咳嗽一声:“你这么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就不看了。杨县令下手肯定也有分寸。” 周氏面带微笑的从门口走过来,一把扭住了杨元鼎的耳朵:“你挨了那么几下,就坏了?纸糊的?我看你是不知悔改,看九娘年纪小,就想骗她!” 杨元鼎瞬间表情扭曲,“斯哈斯哈”的开始吸凉气。 差点“被骗”的张司九,有点心虚:“周娘子好。” 周氏松开杨元鼎,表情一秒变化,看向张司九的时候,那是真的温柔又慈爱:“九娘是过来看三郎的?不过,九娘以后可不能这么心软,他是活该。” 然后她招手:“听说你学医?那你来帮我看看,哪个药合适他用?对了,听说你去学堂门口卖卤蛋?怎么样,生意如何?那些人没看你年纪小,就欺负你吧?” 杨元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一幕,脱口而出:“娘,我是捡来的吧?难道九娘才是你亲生的?” ------题外话------ 杨三郎:骗人的吧?我娘还真的有温柔的一面?不是装出来的那种? 其实说真的,小时候住在农村,真的觉得邻居和亲戚是差不多的。而且有事儿的时候,永远都有邻居帮忙。比如我挨打的时候,总是隔壁的阿姨来帮忙劝我妈…… 7017k 第119章 劝架 杨元鼎成功又收获了一枚眼刀子。 张司九垂头装乖巧,帮周氏辨别一下哪种药合适。“破皮了吗?没破皮就用这个,活血化瘀的药油,等晚上再用,稍微揉一揉。现在冷敷就行。如果破了,就用这个药粉的。” 周氏笑眯眯的夸:“九娘真厉害。” 接着周氏又关切问了好些问题。 张司九一一答了,却总觉得怪怪的:怎么觉得,周娘子今天对自己特别热情和亲切? 但时间不早了,她就找了个机会告辞出来,煮好蛋泡上,就去城门口找徐氏。 徐氏今日卤肉多,张司九还等了一会儿,徐氏才挑着差不多空了的担子回来。 忙活了一上午,徐氏显然是累的,鬓边都带着汗。 不过,她脸上却是克制不住的喜悦——今日赚的钱,比昨日还要多!那钱盒子里,都装了一大半了! 张司九一看徐氏这个样子,也就知道今天的生意怎么样,顿时也笑了:“二婶,咱们去买肉回家吧。” “走。”徐氏喘口气,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两人又是一通忙活,等鸡鸭的时候,张司九掏出甜馒头,让徐氏先吃,垫垫肚子——这都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了! 徐氏以为张司九没吃,还谦让了一番,直到确定张司九吃过了,这才捧起来咬一大口。 馒头已经凉了,口感没有热的时候好吃,但对徐氏来说,在饥饿的加成下,依旧是美味无比的。 这一刻,徐氏觉得馒头的甜,一路都甜到了心里头去。 而未来的日子,也更加有奔头了。 这种感觉,让徐氏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 两人最后回去的时候,徐氏还多带了一条肉,一包核桃酥。 肉是晚上炖冬瓜吃的,核桃酥是给杨氏的。 徐氏心疼杨氏:“你奶奶最近瘦了好些。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只是丧子之痛,哪里是那么容易缓过来的? 不过,这包核桃酥,估计大半也得进小松小柏的肚子。 回了家,杨氏已经是做好饭了。豆角炖茄子,配早上剩下的稀饭。 农家也不讲究这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张司九把甜馒头蒸热了,端上桌,给小松小柏和杨氏。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明明就是个甜馒头,但他们愣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至于杨氏,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了馒头,分成了三块,大的那一块给徐氏,另外一块给张司九,最小的才留给自己:“我一个老婆子,吃不了那么多。你们干活,多吃点。九娘也长身子呢。” 徐氏连忙说自己吃过了,就要还回去,却被杨氏拦住。 杨氏看着徐氏,“吃吧,吃吧。以后日子好过了,还愁这一口吃的?” 于是徐氏只好作罢,又把张司九按住:“你多吃点,头发这么黄,以后可不好看。” 张司九:……我以前也以为是营养不良,现在我知道了,很可能头发黄是天生的吧!!!这么久了,它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但摸了摸头发,张司九决定还是可以继续挣扎一下。 吃过饭,徐氏拉着张司九去来一趟招银家。 结果招银家里分外热闹。 没别的,就是刘长进回来了。 然后这会儿正被朱家舅舅按着打呢。 旁边的人正在劝架。 不过都是用嘴劝,没几个上手拉的。 张司九观察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端倪:朱家舅舅那边,拉的人明显不尽心,打得狠了,才拉一两把,提醒下别打死了。 可是刘长进那头,他只要往大门口跑,就有人拉着他,稍微护一下…… 张司九默默地点了个赞: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反正直到朱家舅舅打累了,刘长进差不多就只剩下躺在那儿抱头喊救命的功夫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司九才知道为啥朱家舅舅打这么狠了。 因为刘长进不让他们带走招金和招银。 说朱家是不安好心。 于是朱家舅舅就动了手,一边动手一边骂。 这会儿朱家舅舅喘匀了气,就瞪着地上爬不起来的刘长进喝问:“放不放人!” 刘长进已经被打怕了,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哼一句:“放。” “你说啥老子听不清!”朱家舅舅却不干。 刘长进怕再挨打,就算憋屈,也只能不情愿的配合:“放放放!” 也有人劝刘长进的:“你反正也不喜欢女儿,正好他们带走了,替你养着,多合适!再说了,这是你婆娘的意思,人都去了,总不好还让人死不瞑目吧!” “招金就算了。招银得留下!”刘长进没说话,倒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老婆子忽然尖着声音开了口:“长嫂如母,宝根没了娘,招银得留下帮着养大宝根,不然桃花才真死不瞑目呢!” 刘长进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对对对,招银得留下。” 朱家舅舅眼睛一瞪就看过去,刘长进底气就没那么足了。 不过,不等朱家舅舅说话,招银就自己开了口:“我娘病了,为了看病,她已经把我卖给别人家做活了。爹要留下我,先掏钱把药钱还了吧。十五两。” 招银说这话时候,死死地盯着刘长进,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张司九心里叹了一口气:招银好像,比之前更勇敢了。她学会了反抗。只是代价有点大。成长得也太快了。 刘长进被招银这么看着,反而脸色狰狞凶悍起来,大有要压住招银的意思:“老子不认!钱又不是老子借的!老子只晓得,你是刘家人,老子不答应,你哪都去不了!” 朱家舅舅一听这话,刚松开的拳头,就又捏紧了。 谁知道招银居然一点不怕,反而平平静静的:“我娘按了手印,里正当的中间人。到时候人家告去县衙,肯定是人家有理。” 如果不看招银握得紧紧的手,张司九几乎都要以为招银真是一点都不怕了。 刘长进更加凶悍起来,居然一骨碌爬起来,居高临下瞪着招银:“你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在想啥子!老子跟你说,做梦!老子倒是要问问,哪个龟儿子这么大胆,敢给老子下套子!老子晓得是哪个,他一屋的人都别想再过安生日子!” ------题外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20章 欠债还钱 不得不说,刘长进这话威胁力度还挺大的。 人人都不愿惹泼皮,为啥?无非就是这个原因。 沾上了,那就跟沾了屎一样,伤不了人,它也恶心人啊! 不过,刘长进说这话时候,如果没有鼻青脸肿,可能效果就能拉满了。 现在嘛,也就起到了百分之二十的作用。 徐氏气得不轻。 不过张司九拉住了徐氏,不让徐氏出去吵。 而是自己上前一步,鄙视的开了口:“我看你说这话就是不懂法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懂不懂?” “又不是老子借的!老子不认!”刘长进梗着脖子冷笑:“老子可没见到钱!” “你在外头借了钱,人家会找你家里人要,没错吧?反过来不是一样的?你妻子借了钱,难道你想赖账?你总不能不认朱桃花是你妻子这个事情吧?”张司九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 朱家舅舅还在那儿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么大个拳头捏着,刘长进想否认,也实在是没那个胆量。 刘长进就只咬死了:“哪个晓得是不是骗我的?” “那就上衙门告状呗。”张司九微笑着出主意:“你去县衙,直接告状。把情况一说,这个事儿就有县令帮咱们分辨了。如果真是我们讹你,我们还得受罚呢。” 这话一出,徐氏和其他人都有些着急——毕竟大家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刘长进,脸上也是明晃晃的心动。 但是张司九脸色不变,甚至笑容都更深了一点:“不过呢,如果是你不在理,那你可能得挨打。毕竟,我们这契约,是朱桃花亲自签的,里正和向婆都能作证呢。就算你觉得人会骗人,也不要紧,招银娘人还在这里呢,抬过去,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一下,比对手印就行。你应该也知道,每个人手印可都不一样,一对就知道是不是招银娘的手印了。” 她想了想:“哎呀我年纪小,忘了我二叔跟我说的,诬告他人,要挨多少板子了。不过你别着急,晚上我二叔从衙门回来,我问问他。” 顿了顿,她又笑眯眯建议:“不过,可能里正也知道?我们去问问?” 这一番话下来,刘长进的脸上,已经是面色变了好几次。 他也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是你家?” 张司九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家。我家缺人手。招银娘说,借了钱要是还不上,让招银给我家干活三年抵债。我们当然心动啊。毕竟招银那么能干!” 她这么坦然承认,还把动机说得明明白白,一时之间大家甚至都有点怀疑:难道借钱是真的?不是张家在帮招银? 即便徐氏亲眼所见,这会儿也忍不住的有点恍惚:真的是因为缺人手? 张司九甚至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长进,然后微笑:“我看你比招银健壮多了,干活肯定更好。要不这样,如果换人,我们可以减一年半的。这样你家更划算。” 招银听见这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忍不住看刘长进,生怕他直接答应了。 徐氏也看了一眼张司九,闹不准她是认真的,还是吓唬刘长进的。 不过,也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旁边帮腔起来:“还真划算。长进,我看合适!” 张司九一点不着急,等着刘长进自己想。 刘长进明显还是心动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 那可是干力气活,不是去人家家里吃吃喝喝! 干活能有现在的日子这么潇洒吗?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所以最终,刘长进放了句狠话:“三年就三年,我可告诉你们,招银受了委屈,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别想脱了干系!” 张司九心底的小人摊手手:就这?就这??? 她面无表情的回了徐氏身边。 徐氏目光复杂的低头看张司九的头顶,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九娘,真是不简单啊!这心眼子,起码有八百个! 招银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其他人就不怎么厚道,一个个发出了哄笑声。 也不知道是笑话刘长进一听干活就怂了,还是笑话刘长进被个小女娃给忽悠住了。 朱家舅舅休息这么久显然体力又恢复过来了,然后他又开始和刘长进扯皮。 徐氏也没心思继续看热闹,只拉过招银叮嘱她:“等你娘的事儿了了,你妹妹也跟着舅舅走了,你就直接过来就行。到时候你跟九娘一个屋。正好也做个伴。” 说完还拍了拍招银的后背,算作宽慰。 张司九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这才跟着徐氏回家了。 徐氏路上问张司九:“你怎么就自己上去了?不怕?” 张司九摇摇头:“不怕。元鼎跟我说了,这样的人是怕官府的,而且我说了二叔在衙门的事情,他就更不敢怎么样了。毕竟,他还想继续在县城厮混呢!就连那个一年半的事情,也是元鼎替我想的。二婶,你看元鼎多聪明?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今天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反应有点太不像是个八岁小女娃能有的,所以干脆甩锅给杨元鼎——此时不用老乡,何时才用老乡? 而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徐氏则是恍然大悟:原来是杨三郎啊!怪不得! 至于张司九最后那句话,徐氏也是真的怦然心动了:读书真的这么好吗?小柏去读书的话,也会变得这么聪明能干吗? 也就是徐氏没问出来,不然张司九肯定又要开启忽悠大法。 张司九这头是轻松过关了,那头杨元鼎则是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一时之间扭头就对着大哥杨元璋哭诉:“大哥,你看我多惨?挨了打不说,还受凉了!大哥,我想吃东街的烤羊腿,你能不能——” 杨元璋有点儿犹豫,但是杨元峰在旁边冷哼一声,直接狠心道:“病了就请大夫,吃什么烤羊腿?一帖苦药汤灌下去,什么都好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差点惊坐而起。最终,他只能哀怨的看过去:“二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哥。我们的兄弟情呢?” ------题外话------ 今天的婉音,是被胀气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婉音。我感觉我已经快要活不了了。所以今天先这样,星期六我来补更~ 7017k 第121章 肉夹馍 兄弟情最终杨元鼎是没指望上。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倒是靠着老乡,吃到了熟悉的美味:肉夹馍! 白馍从中间割开,掏出个口子来,把切碎的肉末和少许的黄瓜丁一起塞进去。 本来是该加点青椒碎,但大宋现在根本没有青椒,光吃肉多少有点腻,所以才加了一点黄瓜丁,让口感更清爽一点。 当然,也可以不加。 最后,张司九还大大方方给杨元鼎加了个卤蛋,来了个超豪华的肉夹馍套餐。 杨元鼎捧着鼓鼓囊囊的肉夹馍,几乎要被感动得哭出声来:“司九,还是你最好了!你就是老天爷派来给我送温暖的小天使!” 张司九面无表情:“闭嘴,快吃,吃完了交一百字的食用报告。口头就行。” 杨元鼎瞬间明白了:敢情我就是那个没有人权的小白鼠呗? 怀着悲怆的心情,杨元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夹馍,然后眼睛都亮了:“好次!好好次!比窝薛晓都好次!” 张司九对这个反应也很满意,于是也没计较没凑够一百字,怀揣着一颗发财的心,就去卖卤蛋了。 肉夹馍是要现场夹的。所以张司九还在小背篓里放了刀和墩子。 因为成本缘故,肉夹馍是要贵一点的,得六个钱,加蛋得七个钱。 张司九刚摆出白馍来,就有人上前问:“还卖白馍了?多少钱一个?” “不是卖白馍,是肉夹馍。”张司九掀开小瓦罐,里头是泡在肉汤里半肥瘦,炖得特别软烂的五花肉。“肉夹馍是新的吃法,要不要试试?” 她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肉很多,划算的,吃个肉夹馍,到中午都不饿!” 对方是家里不差钱的,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然后就看张司九一通迅速又复杂的操作——剁肉的时候,刀锋雪亮,张司九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肉剁好了,她一手馍,一手刀,干练又精巧的就把肉从小口子塞进去,甚至那饱满的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围过来看——这种事情,通常都会有一个连锁效应,围满了人之后,看不见里头情况的人,就会忍不住的也凑过来,踮起脚尖看。 然后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发生交通堵塞。 而过不去的人,又会选择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个死循环。 其他几个冷冷清清无人询问的摊子老板,此时只能垮着脸,无奈的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也有实在是压不住好奇心的,干脆也放下脸面,凑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好在这场热闹围观很快就因为十四个肉夹馍全部卖出而彻底落下帷幕。 张司九还剩下一小块肉,馍和卤蛋倒是都卖完了。 那些买肉夹馍的人,都选择了加蛋的豪华套餐。 张司九的卤蛋,也是被没买到馍而遗憾不已的人给买得一空。 而且还有不少人要求明天张司九一定多带点馍,别又不够卖的。 张司九数了数,发现至少有十个人。 这样一来,明天可以带二十个馍。 别看就多了五个,但是钱却能多赚十五个钱。十五个钱,就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多划算! 张司九美滋滋的收摊,其他卤蛋和肉夹馍都没买到的人,只能咽着口水去其他摊位上。 其他摊位上的老板们,这才脸上多了一丝丝的笑容。 然后等收摊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家也没少赚多少钱——这下他们总算是放心了一点,不过又开始担心明天:万一明天这个小娘子多卖那什么肉夹馍,那自家还能挣钱吗? 于是第二天,不约而同的,其他摊位老板们都少弄了些原材料。就怕卖不完。 结果,事实上是他们多虑了。 张司九的生意依旧火爆,但是只多卖了五个馍。 等张司九收摊一走,其他人反而是不够卖的。 这一天,学堂里学子们,难得有了饿肚子上课的人。 然后在课间时候听着其他吃过肉夹馍的同窗在那儿讨论,他们就更怨念了:明日一定要早些来买肉夹馍! 甚至,这份怨念还被他们带回了家里去。 这一天,注定是肉夹馍被人开始频繁提起的一天。 不少人都开始好奇:这个肉夹馍,到底是个什么馍?有那么好吃吗? 张司九收摊早,自然也是早早地就回了县衙。 杨元鼎经过两天休养,已经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他把张司九拉过去:“司九你来帮我看看,我这个播种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杨元鼎做的是个小模型,用来做实验的,是一大盘的泥巴。 他用手指头推着那个小小的模型播种机,往里头洒了一把白芝麻,然后就开始动起来。 不得不说,那小车子还真是有些门道在里头。 先是用一个带着齿的小滚轮挖出坑,然后漏斗就会在转动时候,瞬间开出一个小孔,把种子漏下去。 然后,还有一个小耙子,再把翻开的土给推回去盖上那个挖出来的小坑。 但没走多远,那个车子就开始出故障了。 种子开始不掉落,最后完全卡住。 光是这样不说,还有泥巴也是,有时候就挖不动,出现漏坑的情况。 而且越是往后,越是出问题。 杨元鼎叹一口气:“我发现这个问题真是太难解决了。” “泥巴里有石头?”张司九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泥巴,就发现一些细碎的小石头。 杨元鼎点点头:“没错,为了模拟最真实的环境,我不仅弄了石头,还特地用了不同的土。这样软硬程度不一样,才能测试出真正的效果。” 张司九竖起两根手指头。 杨元鼎泄气道:“这个时候就别比耶了。我快被这个逼疯了。这个东西,我研究了快一个月!结果没想到完全不实用。” 张司九叹一口气:“我看出了两个问题。” 这个时候谁会比耶?老乡这个脑子……莫不是在落水的时候,真的出现了永久性的损伤? 杨元鼎尴尬的催促:“快说快说,哪两个问题?” 他是真快被这个事情给逼疯了。问了好些人,但他们都看不出问题! ------题外话------ 明天又要全市大筛,啊,真的是喉咙都出茧子啦! 呜呜呜,明天不能吃肉夹馍了。 7017k 第122章 实际问题 张司九言简意赅:“模型比例有问题。这些小石头,对于模型来说,太大了。真正的地里,是不会有这么大的石头的,除非是去开荒。但如果开荒的话,可以直接去掉播种那一块,用更适合犁地的滚轮尺。而且把人力换成牛或者马。” “成熟的地,那些石头,基本都被清理过,尤其是水稻田。基本土质是很细腻的。你只需要做出正常的大小,总是被石头顶起来,而造成犁不出土坑的问题就不会发生。” “第二个问题,种子会卡住下不来,所以,就会出现漏空的情况。对于这种情况,真正比例的应该不会卡住。毕竟会这样播种的,应该是只有麦子和油菜。或者一些菜种子。这些种子没有那么大的,不太容易卡住。如果实在是怕,可以设置一个推杆,这样就算卡住,只需要推一下,种子们就会松动。” 说完这话,张司九笑了笑:“你这个研究,让我想起了一些医疗器械。其实如果你要做的话,应该试试大一点的比例,这样就算失败,也更容易发现实际的问题。做模型,还是没有办法等比例还原一切事情,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杨元鼎已经完全没有心思跟张司九讨论将来了,他脑子里全是如何改造播种机这个问题。 他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铁匠!” 说完他就跑了。 那副火烧屁股的样子,简直让人是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遇到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张司九看着他背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顿时忍不住的摇头:哎,搞研发的人,总是这样! 不过,她还是很理解这种感受的。 当下煮完了蛋,张司九就去找徐氏。 今天时间早一些,徐氏有点惊讶:“这么早就卖完了?” 张司九点点头:“也没多几个。” “生意这么好,明日你可以再多弄几个了。”徐氏一面挑着担子走,一面笑道。 然而张司九却摇摇头:“不能再多了。” “为什么?”徐氏纳闷地扭头看张司九,是真有点儿不明白为啥有钱不挣:“不是学堂那些学子们,都挺有钱吗?咱们卖得也不贵——” “二婶,学堂人就那么多,我真卖了所有人,那别人可就都没生意可做啦。”张司九避开路上一个坑,轻声解释:“那到了那个时候,别人就该恨我了。我只是个小孩子,他们要是真动手,我可打不过。” 一群大人要对付一个小孩子,那有的是办法。 张司九可不想引起众怒。 徐氏一愣。 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张司九背后出主意的人是谁了,当即就又笑:“没想到杨三郎连这个道理都明白。他要是去做生意,肯定能挣钱!” 张司九想了想杨元鼎那销魂的叫卖,由衷的点了头:他要去干销售,那绝对是销冠。 徐氏有些羡慕:“要是小松和小柏,能有人家一半聪明,我都不担心他们以后过得不好了。” 张司九宽慰徐氏:“小松小柏也很聪明,以后读了书,就算赶不上元鼎,也绝对比普通人强的。” 这可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且能真正寒门出贵子的时代。 读书,绝对是好处最大的事情。 徐氏深以为然点点头:“我一定努力挣钱。” 然后送小松小柏去读书! 张司九笑起来:“对,二婶,咱们一起努力挣钱。” 不过中午,张司九帮着徐氏卖完了肉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馆。 今天是该学习的日子。 徐氏回去之前,特地给张司九了五个钱,让她去吃一碗面。 张司九笑着收下,心里有些暖洋洋的——这就是来自家人的关心啊。 五个钱,其实也就只能吃一碗鸡汤面。连一个块肉都没有的那种。 但是,徐氏自己可是连这样一碗面,都舍不得吃的。 换成徐氏自己,顶多就吃一碗三文钱那种粗粮面,真正的阳春面——除了几滴香油之外,那是一点油花也没有,单纯的只能填肚子。 张司九是很珍惜这一份关心的。 这代表的是家人。 有了家人,就有了家。 她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张司九心情极好的进了医馆,然后就遇到了一个病患,整个腿都是学呼呼的被送了过来。 齐大夫和程万里都顾不上跟张司九说一句话,就连忙冲了过去。 张司九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 患者已经昏迷过去了。脸色惨白,呼吸和心率都不快,典型的失血过多。 可偏偏,这个患者还任何止血措施也没有,任由开放性伤口继续出血。 张司九立刻拉了拉程万里的袖子:“老程,老程,你用布条,在他伤口的上面,扎紧。” 程万里毫不犹豫的照着做了。 齐大夫忙着给患者下针,此时也顾不上程万里和张司九的这些动作。 送患者来的人,此时也被染红了衣裳,瘫坐在那儿,呼哧带喘还回不过神来。 张司九过去问:“患者怎么受伤的?” “撞了腿。车轮子从他腿上压过去了。”对方抹了一把脸,手都在哆嗦:“他忽然转出来,马受惊了。” 张司九一听是碾压伤,再转头看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心里一沉:碾压伤,皮下组织损伤是最厉害的,对于清创来说,难度很大。后期缝合,更是难题。 最关键的是,对骨头的伤害。 碾压造成的骨折,很容易有骨碎片。一旦清理不干净,感染就不说了。只说骨头连接,就是个大问题。 结合现在患者失血过多的情况,最合适的手段,是……截肢。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个时代,截肢的话,能活吗? 张司九转身回了程万里身边:“怎么治?” 程万里已经观察完了伤口。 他没看张司九,而后看向了齐大夫:“师兄,你看呢?” 齐大夫摇摇头:“怕是难办。腿成了这样,接不回去了。” 张司九扬眉:竟然看法一致么?那治疗方案呢??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7017k 第123章 医疗手段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宋大夫和程万里会掏出夹板来。 她震惊了一瞬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三连问:“伤口怎么办?骨头这样对不回去,上夹板不是也长不好吗?如果后面伤口化脓恶化怎么办?” 程万里苦笑一声:“这样的伤,只能看命了。也许东京有神医能治,但我们……” 张司九明白了,程万里他们就没学过精致一点的处理外伤技术。 也是,对于中医来说,能用药治疗的,绝不下针,能用针灸和药物治疗的,也绝不会动刀子。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一旦动了刀子切开了骨肉,那就泄了精元,是大伤元气的事情。 要不,怎么华佗说要给曹操开颅,曹操吓得直接三连摇头? 未必是华佗技术不精,而是动刀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推广。 即便是现代,一听要手术,那病患和家属大多数也觉得很严重——那可毕竟是动刀子了! 可事实上,虽然都叫手术,但是切个增生组织,和切个肿瘤,那根本不是同一个高度的好么? 程万里扭头看张司九:“你有什么办法?” 可看着那患者,张司九张了张口,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想了想,问了句:“如果截肢呢?这样能不能减小创口——反而好恢复一点?” 程万里摇摇头:“一样凶险。而且说不定就流血死了。后面也一样感染化脓。” 齐大夫隐隐有些不悦:“别废话了,快将骨头复位,然后上药!好歹止住血!” 虽然他们能用的止血手段都用上了,可是现在伤口依旧在渗血出来。 张司九想说清创。 可是忽然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条件清创。连冲洗的生理盐水都没有! 她想说缝合,可是没有清创,直接缝合,那就等于是封闭伤口,等着里头溃烂,给细菌繁殖创造绝佳条件! 甚至,连缝合线和缝合针都没有! 张司九闭上了嘴巴。 然后看着齐大夫和程万里通过拉拽的方法将错位的骨头对上,又拼命往伤口上撒药粉——那药粉真是拼命撒,直接盖住了伤口,吸收血液,最后形成了一种糊状物覆盖在伤口上。 血没有冲开药粉。 齐大夫和程万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撒上一层药粉,直接就上了纱布包裹。 包裹好后,又把两片夹板给缠上去固定好伤腿。 最后拔掉止血用的针,解开腿上方的布条。 再然后,一屋子人,这么四五双眼睛,就一起眼巴巴的盯着伤口。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伤口上的纱布都没有被血渗透,齐大夫就松了一口气,颇有点喜气:“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他的腿,会瘸吗?”送伤者过来的人惴惴不安的问。 齐大夫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肯定会瘸的。这么严重的伤。” 那人顿时哭丧着脸,一脸绝望:“这可咋办啊!” “人能活就不错了。”程万里宽慰一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扭头就看着还盯着伤者发愣的张司九。 他觉得张司九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救人的喜悦,反而透出一股凝重和苦涩来。 就连那小眉头都紧紧皱着,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这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程万里每次看见张司九,张司九要么狡黠得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一样,要么就是沉着冷静,再要么就是学习之余看向他,面色平静目光温和,却明明白白透出一股嫌弃和包容来,好似她才是那个师长一样。 这样满肚子烦心事的样子,真是稀奇。 稀了个大奇。 所以,他就把张司九拉到了后头,奇怪的问她:“怎么了这是?救了人反而不高兴?” “就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张司九回过神来,收敛情绪,只是仍旧有点提不起兴致。她感觉自己有些无能狂怒,但更多的是无力:自己要怎么做,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改变这一切呢? 一想到无数个病人就因为没有合适的医疗手段,而不得不残疾,甚至丢掉性命,她就心痛难当。 本来,都是可以有更好的结果的。 程万里被张司九给镇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对上的这双眼睛,但是却被震撼到了。 这样的目光,他见过的。 在自己师父身上见过。 老人家曾经在瘟疫时,带着他们师兄弟去治病救人,看着那些来不及处理的尸体被焚烧时候,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甚至说的话也差不多。 程万里好半晌才缓过来,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张司九的头顶:“那就好好学,将来收多多的徒弟,钻研出更好地药方。” 张司九摇了摇头:“我不想钻研药方。” 程万里一愣,“那你想干什么?” 做大夫的,不去研究药方,那要去干什么? “老程,我想专功外伤。这些严重的外伤,是吃药都来不及治疗的病。我想救他们。”张司九仰头,面上一片坚定。 没有急诊科,自己就创造急诊科! 程万里又是一愣,脱口而出:“你想做个疡医?!”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疡医是啥,于是不耻下问:“疡医是什么?” 也只有这个时候,程万里才真正的感觉到张司九的确是个还没入门的小娃娃:啥也不懂! 于是,他细细的解释一番:“疡医,就是擅长肿疡、溃疡、金疡、折疡这方面的大夫,太医院里,就有疡医。不过精通这个的人不多。如果你想求学,恐怕有些难。” 说到这里,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与我师兄,就不大擅长这方面。只略懂皮毛。” 张司九懂了:“如果我想做疡医,我得去东京?还要想办法进太医院?” 程万里摇摇头:“你进不去太医院。太医院开院至今,也没有过女子进太医院的先例。” 张司九:……好吧,看来就跟考科举一样,没女人什么事儿呗? 但如果是科举,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可是医术的话……张司九灿然一笑:“说不定将来太医院就会破例的。” 她有领先于现在的医疗技术和理论,就算真拜师不到,难道就不能行医了?难道就不能“自创”了? 张司九自信的脸,直接惊住了程万里。 程万里心中喃喃:还是年少好啊,不知天高地厚,才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题外话------ 下一更,大概四点钟左右哦~ 7017k 第124章 小目标 程万里磕磕绊绊的劝慰张司九:“我觉得啊,九娘,咱们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不如先定个小目标。” 张司九点点头:“比如先背完药草?” 程万里一脸欣慰:“对,没错。” 张司九想了想:“那不如改成每天来吧。现在农闲了,我时间也多了。正好每天都要来县城——” “会不会太快?”程万里还有点忧虑:“贪多嚼不烂啊。” “先看看再说?咱们也可以学五休二。”张司九觉得一周七天,上学五天,休息两天自己温习,这个节奏很好。 程万里最后又劝了几句,无非都是让张司九不要太心急,要缓着来,切不可囫囵吞枣。 张司九不得不再三保证自己如果跟不上进度,一定会叫停这件事情。 从医馆出来,张司九去找了杨元鼎。 杨元鼎回来倒是回来了,不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图,一副废寝忘食的架势。 张司九看了一小会儿,决定先把自己要说的事情延后一点,于是只留下一句话:“回头你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过来找我,我有个新项目想找你一起研发。” 杨元鼎头也不抬,只举起手,比了个“ok”告诉张司九自己听到了。 张司九接着去卖卤蛋。 晚上回去,才发现招银竟然已经搬过来了。 说是搬过来,其实就是人带着两身衣裳过来,其他的啥也没有。 杨氏和徐氏正烧水,让招银洗澡洗头。 徐氏悄悄找了个机会,跟张司九咬耳朵:“回头你别问他家的事情了。她那奶奶心狠,连衣裳都没给两件,更不要说铺盖。就连头发,都恨不得剪下来给卖成钱。招银是哭着过来的。看着很难为情。” “没事,我们有多余的。”张司九一点不意外这个事情。所以根本不惊讶。 徐氏倒是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张司九说了句大实话:“他们如果有心,招银娘就不会死,招银也不会来咱们家。” 所以,没啥好感叹的。没心的人,怎么可能心软呢? 只不过,帮招银梳头的时候,张司九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招银她头发上,居然有虱子! 活生生的,会吸血,还会把卵挂在头发根上的虱子! 拨开头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如同白芝麻一样的虱子卵,张司九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大概是头上有点痒,招银挠了挠,正好捏住了一个虱子。 她也不怎么在意,左右手两个大拇指盖儿对上一挤,只听轻轻一声“啪”的脆响,那只肥硕滚圆的虱子就爆浆了。肚子里的血沾了招银一指甲盖。 这一幕,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医生直接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三步! 甚至于再开口时候,张司九的声音都带着颤:“招银,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虱子!!!” 这玩意儿,它不仅传染病毒,还特么很容易发展族群啊! 这么一想,张司九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痒,仿佛满头虱子都在爬! 甚至,她感觉自己被褥里,也全是虱子和虱子卵! 张司九眼前一黑,这一瞬间的感觉,比得知了自己穿越还难受——晴天霹雳,绝对是晴天霹雳! 其实张司九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玩意儿。 甚至还很熟悉。 但是,她之前见的,要么是图片,要么就是标本。还没见过活的,能爬的! 一瞬间,张司九脑子里蜂拥而出的,全是密密麻麻的灭虱办法一二三! 招银又挠了挠头:“啊?我忘了。不过也没啥,村里一大半人都有。” 张司九听到这个人数,真的是感觉一个大雷“哐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个村,一大半人都有。 也就是说,人数至少过百…… 这要是搁在现代,妥妥的就需要村里重视起来了啊! 但凡要是有点什么传染病,比如肝炎,寄生虫……哪怕流感,那传播起来速度,岂不是嗖嗖的? 张司九情不自禁又退了一步。 她搓了搓胳膊,然后颤声问招银:“一般有了都怎么解决?” 招银疑惑的看张司九,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回答张司九的问题:“用篦子篦呗。洗完头,用篦子多篦,就能篦下来好多。放在水里,它们也跑不掉,久了就被淹死了。篦完了头发,再用手掐,把蛋也掐破,慢慢的就不长了。” 她说到了这里,想起了朱桃花,情绪一下低下去:“招金也长了,我总给招金弄。可招金太小,不太会弄,我的就没人管了。我娘也不管。” 说完这话,招银甚至还用一种格外热切的目光看着张司九,那小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九娘要不你给我弄弄? 对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张司九拒绝的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但是,她的身体很诚实的往后又退了一步。 张司九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我想想办法。这么掐,太慢了。” 招银说的办法,的确是有用,勤洗头的话,至少能够让虱子族群发展不起来,然后渐渐地越来越少——但还是很难达到灭族的效果。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先扭头,颤颤巍巍的叫了徐氏:“二婶!二婶!” 如果不是不想在自己小迷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恐慌,张司九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叫救命。 这个时候不叫救命,什么时候叫救命? 那可是头虱啊!头虱啊!一人有,全家都可能有的头虱啊! 张司九只要想到自己和招银挨着坐在一起,甚至有时候干活头碰到头的情景,就眼前发黑。 不只是她,还有徐氏,甚至……杨元鼎。 可不知道为啥,想到杨元鼎那张白胖脸蛋,她忽然就觉得眼前也没那么黑了。 嗯,也不知道杨元鼎这个小少爷见没见过头虱?如果他也有了,那么杨县令…… 张司九抬手捂住了眼睛,不敢想象清风霁月一般的杨县令如果长了头虱—— 这个画面太魔幻,她忍不住的嘴角疯狂抽搐。 ------题外话------ 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想起小时候因为学校里被传染了头虱,我不得不剪了个超级短的发型,还被我妈用敌敌畏兑水洗头的日子…… 下一更,大概六点钟? 7017k 第125章 换个目标 徐氏对于头虱,倒是接受良好。 拨开张司九头发看了看后,她甚至很熟练地捏下来一个,用指甲盖儿“啪”的一声掐死了。 然后没有一点意外的,平静的说了句:“九娘你也有了。” 然后她坐下来:“九娘你给我看看。” 张司九于是只能强忍着手指头一阵阵的发麻,拨开徐氏的头发仔细去找。 找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找到,正当张司九以为徐氏没被传上,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一只个头不大的虱子。 然后张司九下意识的用手指头给摁住了。 再下意识的用指甲一掐—— “啪”的一声脆响后,张司九整个人都麻掉了。 虽然表面上她没有动,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她脑子里此时此刻,充满了疯狂的尖叫声。 就像是有五百只尖叫鸡在被来回的碾压。 后来这些动静都平息后,张司九招手叫来了小松和小柏。 小松现在头发就脑子上两个小揪揪。小柏还没留头,头发很短。 但两人头上也发现了。 没办法,比起徐氏,这两和张司九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徐氏又去检查了杨氏。 杨氏头上也有。 张司九一脸麻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aced。 团灭了。 嗯,张小山不在家,但他逃脱的概率不大。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决定先换掉下午那个小目标:咱们先定一个更小的目标,消灭家里的头虱。 徐氏也显然跟张司九一个意思,不过,她的对策是掏出了祖传的篦子。 而张司九想到的是剪头:头发只要足够短,那么头虱生存的家园就会不复存在! 不过,这个提议直接被徐氏和招银双双否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轻易损毁? 别说剃光头,就是剪短,她们都是拒绝的! 不仅她们自己不乐意,甚至张司九自己想剃,她们都拦着!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太意外的提出了第二个方案:“那,我明天去抓点百部回来吧。从明天开始,咱们隔天洗头,然后中午捂着头发晒太阳。直到没有虱子为止。” “还有被褥,都拆下来,洗一洗晒一晒。” 如果这个方法不管用,那么张司九还有计划三。 但这个方法应该是会管用的。毕竟,这是无数成功案例印证过的! 徐氏和招银本来还有点儿不以为意,甚至徐氏还笑话起了张司九:“咱们九娘怎么这么爱干净?一个虼蚤而已,怕啥子?” 虼蚤是地方方言,就是虱子。 张司九一脸严肃:“二婶,咱们可是做吃食生意的,万一做吃的时候,头上掉下来个掉吃得上,客人会怎么想?就算客人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觉得不舒坦,觉得咱们不干净的。” 医学上那些,张司九都没搬出来说。估计说了徐氏她们也不当回事。 但如果要影响生意就不一样了。 家里现在全靠这个生意奔小康呢! 果然听张司九这么一说,瞬间徐氏就上了心,神色也认真起来:“那倒是,行,咱们就好好弄一弄。” 而小松好奇的是:“姐,百部是啥?” “一种药,能杀这些虼蚤。”张司九言简意赅:“咱们一定要不惜一切力量,消灭这些害虫!” 这一刻,张司九俨然是个斗志昂扬的大将军。 而敌方则是虱子大军。 下一刻,张司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过,咱们今晚吃饭,还是用布把头发包起来吧。” 光是想想,有可能掉一个进饭菜里……她就感觉自己不想吃饭了。 张司九甚至想仰天长啸: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这一天晚上,注定是个辗转难免的夜晚。 不过除了张司九,其他人都还是睡得很香甜。 尤其是招银,她第二天起来伸了个懒腰,怪不好意思:“我好久没睡这么踏实过了。” 转头一看张司九,却发现她一脸萎靡,而且眼皮都有点发青。 招银一呆:“难道我吵到你了?” 然后,她就有些小心翼翼。 张司九摇头:“你睡觉不打呼噜也不乱动,挺老实的。是我自己没睡好。” 想到现在到处都可能是虱子,她是真的没办法安然入睡啊! 不过,没睡好,生意也是要做的。 只不过在张司九强烈要求下,她们都用手帕把头发包住了。 招银力气大,今天正好提新鲜鸡蛋过去。 肉夹馍这个新奇物种,成功的馋哭了招银。 最后张司九都抵不过招银馋嘴的目光,说了句:“一会儿回去多带几个白馍,咱们下午做肉夹馍吃。刚卤出来的肉,更香!” 招银一边咽口水一边问:“贵不贵?” “挣钱就是要花的。”张司九告诉招银这个至理名言:“咱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么?舍不得吃,舍不得花的,搞不好最后莫名其妙就花掉了。也没个享受的机会。” 招银现在几乎是只要张司九说的,她就会背诵牢记。所以她连连点头,终于下定莫大的决心:“那咱们就吃!” 而张司九一连两天都只卖那么多馍,其他几个老板终于是放心了一些,看着张司九和招银都有点了点笑模样:不是他们没志气不想抢生意,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根本抢不过——就那香味,自己闻着都馋啊! 张司九她们再一次早早收摊。 然后直奔医馆。 除了买百部之外,她也想看一眼昨天的患者。 结果到了医馆才知道,患者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了。至于现在怎么样了,医馆当然也不知道。 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医馆不是医院,一般不提供住院治疗项目。 她只好买了百部,同时告诉齐大夫一声,让齐大夫告诉程万里,他很可能染上了头虱。 齐大夫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那表情,是相当的精彩。 张司九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说完就溜了。 然后再去县衙通知这个噩耗。 不出张司九意料之外,当听见这个消息时,杨元鼎整个人都石化了,眼睛瞪得溜溜圆。整个儿一个震惊人像。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他,成功压抑住了自己内心那种“看见你很难以接受,我就舒坦多了”的快乐。 ------题外话------ 我刚才下楼去取快递,结果被困在了电梯里,我只想说一句:这比半夜见鬼了还特么恐怖啊啊啊啊!腿都给我吓软了! 关键是,那电梯不仅是卡住了打不开门,它还企图蹦上去!一下下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它想搞死我我和我的娃! 7017k 第126章 吓死我了(给锦衣卫:萧岚的打赏加更) 杨元鼎的震惊持续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他僵硬的看着张司九,问:“是我想的那个虱子么?” “是的。”张司九微笑着给与了肯定。 下一刻,杨元鼎“蹭”的一声就把头怼了过来,“快快,抓一个我瞅瞅?我就听说过这玩意儿,还没见过呢!听说它还挺牛逼?” 张司九笑容凝固在脸上:……这是什么品种的沙雕! 她低头看着那颗大头,忽然很跳起来来一个向下肘击。 不过,张司九硬生生忍住了,并且在心头强调三遍:杀生是不对的,杀生是不对的,杀生是不对的。 至于杨元鼎的要求,她当然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丑拒。” 杨元鼎遗憾的直起身来,挠了挠头:“那不然招银你来?” 招银顿时忐忑不安:“这不好吧……” 她有些自卑的往后缩了缩:杨三郎可是贵人啊,自己去给他抓虼蚤,多奇怪啊! 张司九忍无可忍的甩给他一个主意:“你去找个篦子来,看看能不能梳下来。” 于是杨元鼎亢奋的就去找篦子了。顺带把家里人都通知了个遍,除了在前头衙门忙活的杨县令。 周氏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恍惚。 毕竟这种事情,她听说过,但是身边从来没发生过。 在周氏的印象中,只有乞丐身上才会有。 看着周氏那几乎已经怀疑人生的样子,张司九怪不好意思,只能低头道歉:“周娘子,实在是对不起——” 周氏虽然恍惚,但态度依旧温和,说起话来也很温柔:“这种事情也不怪你。不过,……这个听说不好除根。” 张司九立刻举起手里的药包:“没有没有,我已经开了药,用这个药熬汤洗头就好了。” 说完,张司九把如何使用百部灭虱的方法仔细的说了一遍。 周氏身边的丫鬟立刻认真记下,不太确定的地方还又问了一遍。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用不上——因为杨元鼎根本就没生虱子。 不仅是杨元鼎,就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乃至周氏,也没有。 除了杨元鼎有些遗憾之外,其余三人皆是一脸庆幸。 张司九看着,有些羡慕,又觉得有些好笑:在别的地方,可看不到这么壮观的,一家人坐成一排让人篦头发的场景。 周氏随手把头发挽起,头发如同丝缎一样光滑又黝黑。 张司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周氏把头发挽好之后,忽然说了句:“我这里有保养头发的方子,一会儿你回去,带上一份。如此保养个一两年,自然也就如我一般了。” 张司九摸了摸自己焦黄如枯草的头发,艰难问了句:“贵不贵?” 周氏一呆,发现自己忘了张司九的家境。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回这话。 贵肯定是贵的。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可如果放到寻常百姓家—— 招银就在这个时候,小声问了张司九一句:“九娘,你不是说,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张司九:……可不舍得,和用不起是两回事! 杨元鼎“噗嗤”一声笑出来,挤眉弄眼:“司九,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劝别人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又是一个做法吧?做人不能太双标哦!” 张司九:!!!双标是这么用的吗! 杨元鼎语重心长:“司九,虽然我觉得你这个头发未必还有救,但咱们也可以试试。这样吧,我出钱,你出力,要是不管用,咱们找我娘赔钱!然后咱们五五分账!” 这次轮到周氏:!!!这是我亲儿子吗! 就连杨氏两兄弟也被自家三弟这个骚操作给惊呆了。 张司九转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周娘子,我觉得,下次还是别给他用药了。” 周娘子笑得咬牙切齿:“可不是?就该让他自生自灭,疼死活该!” 杨氏两兄弟却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点儿不约而同的惊艳:感觉这个法子虽然用在自家人身上不好,但如果用在外人身上……不得不说,三弟脑子是越来越好(损)了! 不过,被杨元鼎这么一打岔,张司九也想开了:“周娘子,您那个方子回头劳烦给我一份。如果有贵重药材,我也可以尝试平价替换。毕竟我也粗通药理——” 周氏笑着应了。又把张司九狠狠地夸了一通才肯放人。 最后,张司九是红着脸,脚步发飘的出了县衙。 走出县衙,她就想起一个事情来:!!!忘了提醒他们检查杨县令,并且以后离张小山远一点了! 不过,想想他们应该想得到,她就没回去特地提醒了。 毕竟,该给张小山和杨县令留下一点脸面? 因为要回去拆洗被褥,熬百部水,张司九和招银就没有去找徐氏,而是直接回了家。 回家之后,那就是一通忙活。 好在现在正是秋燥的时候,太阳很好,而农村又有的是地方支竹竿晾晒被褥。 被褥也被张司九用百部水浸泡了一小会儿,才用草木灰搓揉锤打,然后再清洗干净的。 一大家子人,五床被褥,洗得张司九和招银两个人手都发白,差点被累瘫。 不过,那一片飘荡的被褥,看着也很壮观就是了。 因为家里在晒谷子,所以张司九是在家门外找了阳光最好的地方晾晒的。 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诧异的多看两眼,有笑着问张司九是不是小松小柏尿床太厉害的,也有笑而不语一脸意会的,还有面色探究,最后怜悯看招银的。 张司九:……我说我们家不是刻薄人家,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而且忽然张口解释,显得更加奇奇怪怪。 所以张司九最后只能沉默:沉默,是今晚饭后的八卦。沉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同情。沉默,是这一口黑锅结结实实的心酸。 招银显然没想那么多,还凑上来问张司九:“九娘,为啥她们都看我?我咋个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那一张单纯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她只能沧桑道:“没啥,咱们回去洗头吧。二婶也该回来了。” ------题外话------ 啊,我今天真的是太勤奋了。我不得不夸我自己。我先夸,你们随意~然后明天见哦~ 7017k 第127章 不安生 张司九强忍着头皮上的麻意,用加了醋的水仔仔细细的给招银洗了个头。然后再让她弯着腰,在百部水里,将头发都浸到水里去。 等浸个一分钟左右,再将招银的头发直接用厚棉布包裹起来,把所有的头发和头皮都捂在里头。就这么包着,让招银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进行日光浴。 然后她自己也去洗头了。 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后,如法炮制。 再然后就是杨氏,还有小松小柏。 反正徐氏回来的时候,场面可称之为壮观——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坐在院子里,顶着太阳晒,门外是一排被褥晾在路边上。 徐氏来不及感叹,就不得不加入了除虱大军。 足足捂了两刻钟,太阳都从正中间偏开一点,一家人这才面色痛苦的除掉了包头的布。 捂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感觉头皮都要闷得要出水了,热得可怕。 这会儿一解开,大家才发现,原来头发丝早就干得差不多了。 张司九生了一小盆火,然后又开始让大家互相篦头发。 这一次,篦下来的虱子,大多数都是死的。 就算有那么几个坚挺的,还能勉强动一动的,也看上去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这些虱子被张司九直接丢进了火盆里。 虽然烧得有点臭,但张司九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毁尸灭迹,让这些虱子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其中,以招银头上最多,感觉加起来都快有小一两。 张司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下定决心监督招银一定要搞好个人卫生! 这样的场景,绝对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最搞笑的还是小松和小柏,两人还搞了个比赛,非常幼稚的要比一比,看看到底谁头上弄下来的虱子多。 以至于小柏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弄下来的虱子丢进火盆,而是要攒着跟自己哥哥比! 小松更无耻一点,他居然想到了作弊:他去偷杨氏头上弄下来的虱子。 张司九发现这一幕时候,简直都快要气炸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家两小只产生了强烈的嫌弃:这是什么品种的熊孩子啊啊啊!!!! 徐氏也被恶心得够呛,也不分青红皂白了,直接操起一根细竹条,让两兄弟的童年更圆满了一些。 这一个中午,是在虱子被燃烧时候的“毕博”声和焦臭味,以及百部水发出的味道,和两个熊孩子的鬼哭狼嚎里结束的。 傍晚张小山踩着夕阳回家来,张司九和招银她们正在收谷子——张司九和招银负责用木铲子把散开的谷子给推成一堆,杨氏就负责扫没推走的那些。 而徐氏就负责用撮箕往箩筐里装谷子。 张小山利落的接过了徐氏手里的撮箕:“我来。你歇会儿。” 徐氏笑起来:“干一天活了也不知道累?回家了还不知道歇一歇?” 张小山摇头:“不累。” 说完就是埋头苦干。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儿被炫到:年轻夫妻的狗粮,含糖量可真高。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谷子收完了。 然后,徐氏和张司九一起又给张小山洗头,捂虱子,篦虱子,忙活到了天彻底黑了,这才算完事。 剩下的百部水,张司九没敢往水沟里倒,而是出门倒在了杂草里。 百部是有毒的。虽然毒性不算特别大,但也是有毒的。不管人也好,家畜也好,都不能吃。 当然,灭虱的原理,也是靠这点毒性。 而之所以要用醋水洗头,则是为了让黏在头发上的虱子卵能更好的脱落。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不过,干完了这些,张司九和招银虽然又得紧锣密鼓的在油灯下帮着徐氏缝被子,但她心里是终于能平静了。 徐氏用粗针缝着被子,一面缝一面还笑话张司九:“看不出来咱们九娘这么爱干净。” 张司九一本正经:“自从学了医,我才知道,病从口入,病从手来这个道理。咱们当然要勤洗手,勤洗衣裳洗被褥了。这样咱们才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徐氏抿着嘴笑,虽然觉得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玩,但仍旧是支持态度:“不过,咱们女人啊,还真得爱干净些。不然走出去,也让人笑话。” 招银在旁边打下手,看着徐氏和张司九说话,内心是一片羡慕。 想到自己和朱桃花从来没有过这样,又有点儿失落怅然。 张司九注意到,就把话题引到了招银身上:“招银,咱们以后都要爱干净。记得,家里喝水都是喝那个瓦罐里的开水,不能直接喝缸里的生水。还有要多洗手。尤其是指甲缝里,不能有黑泥。最好指甲也要剪短。” 徐氏也叮嘱一句:“招银你有什么,就跟九娘说。别不好意思。” 招银一一应了。 张司九又道:“如果你想去看你妹妹,弟弟,也可以去。你的钱,也可以给她们。不过别给你爹和你奶奶。” 招银迟疑了一下:“我能去看他们吗?” 张司九笑了:“为什么不能?你只是借住在这边,房费和伙食费也用劳力抵了,又不是真卖身给我们了。那是你妹妹和弟弟,你想他们了,当然可以去看。” 徐氏却不放心,又叮嘱一遍:“不过你的钱,你也自己攒着,将来你大了,要自立门户,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你别都贴了他们。苦了自己。他们小孩子,钱拿多了也不好。” 这话是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纯粹为了招银好。 招银虽然单纯,但也能分辨出好坏,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差点哭出来。 如果不是杨氏做好了饭,喊她们吃饭,只怕招银真能哭出来。 不过,这顿饭也是注定吃不安生的。 刚吃一半儿,就有人敲门,喊徐氏。 徐氏一头雾水过去开门,就见外头站着好几个妇人,有相熟的,也有平时关系不那么好的。那个宋幺女也在其中。 这下,徐氏可更奇怪了。 不过这么晚上门来,肯定有事儿,徐氏就招呼人进来坐,又让张司九去倒水来。 ------题外话------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哦~ 7017k 第128章 苦口婆心 一群人刚坐下,宋幺女就先开了口。 她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要笑不笑的开口了:“我还以为徐嫂子家卖肉了,这吃上肯定不愁了。原来就吃这些?哎,我之前还说,招银到了你们家,可真是享福了,现在看嘛……” 后面的话她也不说,张司九就仿佛已经听见了那“啧啧啧”的声音。 其他人面上表情有赞同的,但也有尴尬的。 徐氏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她看着宋幺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不咸不淡的怼回去:“我们卖肉是为了挣钱糊口,又不是为了自己吃。我家穷,谁不知道?宋幺女你这么说,看来你家肯定吃得好。” 张司九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我二婶还是我二婶,战斗力真是高啊! 宋幺女脸色变幻好几遍,才压住了尴尬,接了一句:“我家也没钱。不过要是招银去了我家,刚来的时候,怎么也要弄几顿好吃的。” 招银先不好意思了,张口就要辩解。 不过张司九和徐氏十分默契的一起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把招银给按住了。 徐氏笑呵呵的:“那行,明儿我让九娘陪着招银去你家吃。我穷,亏待孩子了。还是你心善。” 张司九立刻跟上,诚恳的朝着宋幺女道谢:“宋嫂子,谢谢!之前真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家比我家穷,吃不起肉呢。原来你这么大方啊。” 宋幺女这下绷不住了,“上我家去干啥?招银娘又没把招银托付给我!” 张司九顿时一脸失望:不给吃啊。 其他几个人,也是怪尴尬——替宋幺女尴尬。 以及为自己要干坐在这里,听这些而尴尬。 徐氏不咸不淡的:“原来你知道跟你没啥关系啊。” 宋幺女这下憋不住了,一下站起身来:“跟我是没啥关系,可你这么狠心,把人当牲口使唤,我都看不过去了!招银娘这才死了几天?你就这么作践她女儿,也不怕她来找你!” 一听这个话,张司九一下就明白这些个婆婆大妈是干啥来了。 看来,那么多的被褥,效果有点大。 徐氏还没明白是说啥,这会儿直接一头雾水:“怎么就狠心了?” 这会儿和徐氏较好的方嫂子拉住了徐氏,压低声音:“哪有一下子洗那么多铺盖的?招银就是能干,也不能一天转得跟个驴一样啊。你看早上打猪草,去县城帮你做生意,回来又干这么多活——她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徐氏这才明白了她们跑过来到底是为啥。 方嫂子这样的,是来劝她注意影响的,别落了坏名声。 宋幺女那样的,就是来说风凉话,指责的。 徐氏被气笑了。 张司九也被搞得有点无语:你们咋的不说我也是这么干的? 可谁也没想到,最先坐不住的是杨氏。 杨氏本来还在管小松小柏吃饭,这会儿听见这话坐不住了,站起身过来,脸上有点不痛快:“你们这是啥话?谁家孩子在家不干活?招银是来我们家了,可我们家难道就把她当牲口使唤了?” “你们光说招银,那还有我们家九娘呢。难道九娘没跟着一起干活?怎么就成了刻薄人了?”杨氏瞪了一眼宋幺女:“少听那背后说闲话的,我家小山媳妇,谁不夸一声好?” 杨氏又有些不满意的瞪了徐氏一眼:“我就跟你说别管别管,这不就是惹了一身腥臊!” 徐氏有点尴尬,但心里却痛快着呢——还有啥比自己婆婆给自己撑腰让人高兴? 而此时,招银已经头低得不行了。 张司九甚至怀疑下一秒,招银就能一头扎进地里去。 不过,招银这会儿的心思都不用猜。 张司九叹一口气,干脆直接拉了招银出来:“招银,你来说说今天咱们干啥了。你再说说,你从前在家都干些什么活。” 宋幺女一听这话,就很热情地把招银一把拽了过去,“对对对,招银你来说说!你放心,嫂子给你做主!保管让人欺负不了你!” 光看这一幕,宋幺女那绝对是个热心肠的。 可惜,招银第一个就很不适应的抽回了手,不太高兴地看一眼宋幺女:“宋嫂子,我不用。我又没被欺负!” 然后,招银就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全都说了,包括今天回来之后,张司九就给她分了钱,让她自己收着了的事情。 就连洗被褥是因为虱子的事情也说了。 还有中午吃的是肉夹馍这个事儿也说了。 反正,听得大家的表情是一变再变,最后就变成了恍恍惚惚:啥?不仅吃上肉夹馍,上午那忙了一通,还挣钱了?洗被褥是九娘跟着一起干的?是因为长了虼蚤? 听到这会儿,其实张小山也有点儿震惊,捧着碗呆在那儿:啥?我婆娘居然中午吃肉没给我留?这……这…… 张小山第一次对自己的婚姻产生了怀疑。 说完了在张家的事情,招银又说了在自家家的活儿:“早上天不见亮就起来,扫地,做饭,喂猪,然后出去割猪草,回来吃饭洗碗,再去洗衣裳,扫猪圈,喂鸡鸭子。然后再去向婆家干点活。回来又喂猪,煮饭,还要伺候我娘,我弟。我奶奶有时候还让我洗从舅爷家带回来的衣裳。晚上就舂米。不光我家的,还有舅爷家的。除了这些,砍猪草,地里种菜扯草,都是我的活。农忙还要下地——” 说到这里,其实招银也没觉得有啥,毕竟都习惯了。只是最后,她才有点儿委屈:“可我娘和我奶都嫌我吃得多,不准我添饭。每天晚上都饿。” 这一顿下来,那些个女人们,全部都沉默了,好几个还红了眼眶。 嗯,红了眼眶的女人里,就有徐氏。 宋幺女当然没红眼眶,而且还很尴尬。 跟她有同样感受的,居然只有张司九——张司九当然不可能红眼眶,因为这些都过去了。而且,比起红眼眶,她更擅长是攥拳头:这种日子,绝对属于是虐待儿童了! 因为哭不出来,甚至觉得没必要再哭的张司九,看着周围一圈红眼眶,多少也有点尴尬。 她和宋幺女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各自转开:嗯,怪怪的。 ------题外话------ 张医生:我与我讨厌的人,居然反应一模一样的奇怪事情!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29章 虎头蛇尾 最后还是方嫂子抓住了重点,一把抹干净眼泪,“我也得回去看看,是不是家里娃头上长虼蚤了!” 她一脸肉疼:“我说最近我那几个,怎么都瘦了一圈!肯定是虼蚤吸的!” 张司九:……倒也没有那么厉害。主要是不卫生。 其他几个女人一听这个话,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借口一样,也开始猛点头,各自就起身说要回家看看。 徐氏还很热情:“真长了来我家,我告诉你们怎么弄虼蚤!” 宋幺女也被人拉了一把,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一场兴师问罪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匆匆结束,一点也不精彩。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委屈巴巴那样,简直好笑:“快别委屈了,以后保证咱们都能吃得饱饱的!” 招银用力点头,吸了吸鼻涕:“我不怕干活,只要让我吃饱就成!吃啥都无所谓!” 那响亮的吸鼻涕声音,让张司九瞬间麻了一下,她立刻嫌弃的推招银出去:“擤鼻涕洗脸去,把手洗干净再吃饭!” 徐氏想了想,也去洗了手:刚才好几个人拉过自己,搞不好她们身上有虼蚤呢! 等徐氏回来,张小山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中午吃的肉夹馍啊?” 徐氏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山心里的小心思,只一拍脑袋:“坏了,给你留了馍呢!忘记弄了!九娘,九娘!你快点刨饭,给你二叔夹馍!” 肉反正是现成的。 就是把馍再灶膛里烤一烤。 烤热了后直接去卤肉锅里捞一块出来切碎夹进去就行。 张小山喜欢吃肥一点的,所以张司九特地选了一块最肥的肉给他夹馍。 不得不说,烤得微微有点脆皮的馍,配着肉汁丰盈的卤肉,那一口下去——张小山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享受的表情。 这会儿徐氏也反应过来张小山那点小心思了,笑骂一句:“这个家里,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张小山“嘿嘿”笑几声,大口大口吃肉夹馍,给小松小柏馋得忍不住咽口水。 最后张小山让两兄弟一人咬了一口,还企图给张司九喂,但被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大可不必如此! 如此又过了两天,张司九一家用百部水又来一回,这一次,基本就没有虱子被篦下来了,张司九那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凡家里有一个头虱能过上中秋,这个事儿都算我的失职! 不过,张司九一家是绝了虱子了,其他家却渐渐求上门来。 没办法,就像是招银说的,半个村的都有。 大姑娘小嫂子们,还是很在意这一点的。 所以听说张家有办法,就求上们来。 张司九每次都仔细的叮嘱一遍,告诉他们使用方法。 这样一来,张家名声倒是莫名开始好了起来,尤其是张司九,不少人都夸:看着就是个伶俐聪敏的,还心善! 可把徐氏高兴得走路都带风。 一眨眼,就到了中秋节前一天。 这一天,学堂也放了假。而且是放三日。 张司九一下就闲着了。 不过,她这头事儿是少了,可徐氏那头却是忙碌起来了。 听了张司九的建议,徐氏准备了许多一整只的鸡鸭准备卤上明天上午卖。 而且还准备了点卤猪肝切成片,分成小份,当成是添头,送给那些买一整只鸡鸭的客人,就当是过节送礼。 招银体力好,所以就被分派到了给徐氏打下手。 而张司九则是准备给各家送礼的事情。 其实也没几家,主要是杨县令一家,还有徐氏的娘家,还有里正那儿。 杨氏的兄弟已经没了,这些年走动都少了,所以也不用送。张司九的外祖父家都没了,也不用送,所以这样一看,其实还真不费东西。 杨县令一家,张司九和徐氏商量后,准备的是卤鸡卤鸭各一只,外加半肥瘦的卤肉一条,另外还摘了一篮子的新鲜菜。 至于月饼她没送:他们家买得起的月饼也不是什么精致点心,非要送,有点寒酸。可如果再去买精致点心送,多少就有点不量力而行了。 所以,倒不如送自家有的。 至于徐氏娘家,张司九也是各种卤肉都准备了,另外还准备了两封月饼,一包红糖,还买了一点街上卖的甜瓜和葡萄,石榴。 而里正那儿,张司九只打算送一整只的卤鸭子。没有其他的。 毕竟,也不是正经亲戚,更不是什么有恩的人,送多了,显得太巴结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至于家里留下来的,就两封月饼,和一些卤肉。别的没买。 张小山已经定死了得去上值,所以张司九准备好了一大包切好的卤肉拼盘,让张小山带去,中午吃饭时候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吃。 中秋节,一大早张司九就跟着徐氏她们一起出门,去县衙里送东西。 当然,没说找杨县令的,而是说找杨元鼎的。 见到了杨元鼎,再请他带自己去见周氏。 周氏也正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呢。虽然过来上任时间不长,但城里的富商和乡绅们,也都是要来往的。还有本家里从东京送过来的东西,也要整理。还有收拾出饭菜,准备晚上一家人赏月。 听见张司九过来,周氏还有些奇怪。不过等见了张司九,看着两大篮子的东西,她就明白了。 张司九笑着将东西递过去:“这是家里弄出来的卤肉,还有家里的菜,想请杨县令和周娘子一家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杨元鼎凑上去闻了闻:“卤肉哇!” 转头就跟杨氏献宝:“司九家里的卤肉,可好吃了!我还想说买一点呢,没想到她先送来了!娘,今晚您可得好好尝尝!” 周氏亲手接过篮子,顿时人都往下一坠:这也太沉了! 旁边丫鬟婆子看着了,赶紧帮忙。 周氏略略有些尴尬,又有点儿感动:“你这孩子,怎么有点好东西就想着我们?这一路拎过来,累坏了吧?” 张司九不好意思说周氏体力不行才觉得沉,只能说了句:“不累不累,都习惯了。” 又客套几句后,张司九就提出了告辞。毕竟周氏肯定忙。 周氏留了几次没留住,干脆看一眼杨元鼎:“那你骑马送九娘回家去。路上别贪玩,别摔了九娘!” 杨元鼎立刻精神了:“好嘞!” 张司九惊讶的看杨元鼎:“你学会骑马了?” ------题外话------ 杨三郎:看我真宝马! 7017k 第130章 中秋月圆 杨元鼎的马,是一匹漂亮的小花母马,身上有白色的花纹,大部分却是枣红色,它的脸是纯白的,两个眼睛很大,水润又温柔的样子。 马也不算高大,就是常见的普通马,但的确算得上好看,身上也刷得干净。 杨元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张司九,让张司九踩着马凳先坐上去。 等张司九坐好之后,他再翻身上马。 杨元鼎看张司九紧张的样子,声音都放柔和一点:“别害怕,放松下来,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小花脸已经八岁了,是一匹很有经验很聪明的马了。很乖的。” 见张司九还是有点放松不下来,他笑了一声:“放心吧,我至今有二十多年驾龄了,不会摔了你的。以前我骑的马都是蒙古马,高多了。这种矮种马,更好控制,性格也更温顺。” 张司九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从小还学骑马?” “嗯。”杨元鼎见计策成功,脸上笑容更深,语气也更兴致勃勃,干脆跟她讲起自己小时候骑马的事情:“我第一次骑马,也就比马肚子高一点。还豪言壮志的跟我爷爷说,将来要给他拿个马术冠军回来。把我爷爷高兴坏了。” 张司九更加好奇:“那后来拿了吗?” “拿了一回,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马术比赛。一群小孩子闹着玩的。我的马好,很轻松就拿了冠军。再后来,我就喜欢别的了。我爷爷也不气,兴致勃勃又送我去学别的。”杨元鼎想起小时候那些事情,也是忍不住的笑。 只是笑到了最后,就有点落寞:“后来我考上大学,我爷爷心脏病没了。也幸好他走得早,不然我现在来这边了,他得多伤心?”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你爷爷很疼你。知道你在这边有人疼,应该是放心的。” 想起杨县令夫妻两,张司九甚至忍不住嘴角翘起来:“周娘子很有意思。是个好母亲。” 杨元鼎也点点头:“是啊。如果不打人就更好了。” 想起屁股开花的滋味,杨元鼎还忍不住有点想笑:“你都不知道,我长这么大,第一回挨打!我都懵了。不过还挺有意思的。下次还要逗逗老头子——” 张司九很想问一句:杨三郎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过到了这会儿,都快出城门了,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马,果然走得稳当! 张司九不想聊天了,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我还第一次骑马呢。以前总说去旅游,总是没有机会去。就连公园拍照那种骑马的,我都没试过。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存钱买马,学会骑马。感觉到了这里,骑马肯定得学,就跟考驾照一样。” 这个比喻深得杨元鼎的心:“可不就是么?我也这么感觉的!不过你也不用先买,回头我带小花脸去找你玩,你可以学。很快就学会了。” 张司九问他:“收学费不?” 杨元鼎深深沉思,然后就想到了:“我大哥有一只猫,听说春天就发情。不如……” 张司九忍无可忍:“我不是兽医!换一个人来!” 杨元鼎小声嘀咕:“那总不能让你给我大哥二哥做手术去吧?他们肯定不干——”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马背上,要想瞪他太难,张司九是真想瞪他一眼。 不过,她还是很实事求是说了句:“他们过了发育期了,再做手术,意义不大。顶多就是起到卫生作用。不过太长了也不行,还是会影响以后夫妻生活质量。你可以偷偷观察一下,如果——” 杨元鼎沉默了,良久幽幽的问:“那如果真的要做手术,难道我要偷偷迷晕了我哥,然后你再手术吗?那他醒来,真的不会觉得自己遇到变态了吗?” 这下,张司九也沉默了。 好像……是挺变态的。 张司九默默地看风景,想了想觉得太尴尬,决定转移下话题:“你的播种机什么时候弄好?准备在哪里实验?” “快了。已经开始定制零件了,拼装好后就可以用。到时候去你家实验。”杨元鼎也很配合。 等到了村口,张司九就下了马:“你快回去吧,不然小松小柏看到,又该缠着你了。而且今天是中秋,你家里那么忙,早点回去帮忙。” 杨元鼎也没推辞,不过也下了马,将马背上驮着的包袱解开递给张司九:“我娘准备的中秋节礼。我看过了,就是些点心蜜饯什么的。里头有一本书,是我学完了的,我做了标注,你拿着,用来认字正好。回头我再给你看看,我大哥那儿有没有医书,我去给你偷来。” 本来挺感动的张司九,脑袋上缓缓地冒出了问号:偷来?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新闻:某小伙谈了个女朋友,假装高富帅,但其实背地里是偷电瓶车供养女友。 新闻上那小伙子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不知道为啥,张司九分明觉得就是眼前这张白胖的少年脸。 ……就很离谱。 杨元鼎又问起了张司九:“对了,胖墩怎么样了?能吃了吗?” 上半句还是一脸关切,可惜到了下半句,画风突变得有点厉害,张司九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割裂。 张司九默默地算了算时间,咳嗽一声:“大概……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就能杀了。毕竟吃的特制饲料,长得很快。要是再加点泔水,那估计可能十月初就能杀。当然也可以养到年底,至少能到二百斤。”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那到时候看!” 他絮絮叨叨的盘算:“到时候,肥膘就用来炼油做香皂,送给我娘,瘦肉啊,排骨啊,就用来吃。猪头就送给我爹吧,我爹到时候祭祖,肯定脸上有光。毕竟,他这辈子都可能没见过那么大的猪头!骨头就用来磨碎了,做骨粉,到时候继续做饲料!对,还有猪鬃,可以用来做一把刷子!猪皮的话……也可以扒下来,做两对护腕送给大哥二哥……” 张司九:……胖墩这小小的身躯,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根毛都不会剩下那种。 ------题外话------ 胖墩日记: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自己被扒皮拆骨,毛都没被放过!太恐怖了!一定是晚上没吃饱的缘故!我再多吃两口压压惊。 7017k 第131章 过节氛围 周氏的回礼,当然精美得多。就连用来包东西的那块包袱皮,料子都特别好。 用徐氏的话说,正好可以给小南瓜改个肚兜穿。 张司九摸了摸料子,看了看那花纹,觉得很有道理:“是挺合适的。” 就很实用。 徐氏感慨:“周娘子这是用了心思的。处处考虑咱们家呢。” 张司九也这么觉得:点心虽然精美,但也只是吃的,和他们送的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显得特别贵重,给人一种正常礼尚往来的感觉。而且送礼还是让杨元鼎特地跑了一趟——也是礼数到了家。 徐氏今天收拾得早,所以一点不耽误带上小松小柏回娘家这个事情。 原本徐氏还想带张司九一起去,但张司九和杨氏都认为还是不该去,所以就没跟着。 张司九和招银在家帮杨氏做晚饭,等着晚上一家人团圆赏月的好时光。 不只是张司九家,其他人家也都如此,有女儿的,女儿嫁得又不远的,都是中午就开始大鱼大肉的摆上桌,热热闹闹的吃饭。然后等晚上,自己一家,还要再吃一顿。 所以渡口今日也特别热闹,不仅如此,商贩们也是生意爆红,但也都是早早收摊——他们也要回家过节呢! 上辈子,也就小时候张司九感受过这么浓的过节氛围。后来随着科技发达,生活越来越便利,条件越来越好,想吃什么平时都能吃得上,所以过节也就显得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甚至月饼不见得会特地买来吃,或者买了也只是为了送礼,并不见得就会吃。 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月饼,也真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吃了。 不过现在,感受到这种浓浓的过节气氛,张司九还是很想说一句:真好。 这种生活中的仪式感,还是应当保留的。这样才会让人对生活更加充满了期待和热爱。和家里人一起团圆赏月,吃一点平时不那么常吃的好吃的,多好啊! 反正今天,除了自家特有的卤肉拼盘之外,徐氏也是早早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光是肉就割了好几种:肥的瘦的,然后还有鸡鸭鱼。就等着晚上做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张司九看着杨氏眼神不好的样子,于是很干脆的主动请缨:“要不,我和招银来做?” 杨氏想了想,就答应了:“行,反正也没外人。你多练练手。” 在杨氏看来,女娃儿还是要从小就学洗衣做饭这些的,不然嫁人了,不得被笑话死? 李家给坐月子儿媳妇饿瘦了的事情,可是成了村里的笑话。 不过,张司九其实也不太擅长做饭,但她想吃炒菜了。还有烧菜。 光是想想,都能流口水那种。 从前她只觉得医院食堂都吃腻了,但是现在想想……食堂的饭,那是真好吃啊! 少年不知食堂好,夜夜外卖小烧烤。中年方知食堂好,可惜再也吃不着! 这种忧伤,让张司九惆怅。 而这种惆怅,只有美食才能抚慰。 张司九卷起袖子,决定来一桌正宗的食堂菜! 光是处理食材,她和招银就忙活了一下午。 结果没等动手呢,徐氏就匆匆赶回来了。 这会儿时间都还早。 杨氏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玩一会儿?难得回一趟娘家——” 徐氏乐呵呵的将东西放下,卷起袖子就要干活:“我爹娘知道如今家里什么情况,早早就催我走呢。那里头有一包油酥点心,是我娘专门让我带回来给您的。还有一只羊腿,回头我炖了吃。” 这一次,徐氏回娘家带了那么多东西,是真长了脸。 不仅几个嫂嫂都说她太破费,就连她娘背地里也拉着她说,看这些东西就知道她在娘家过得不差。 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回娘家时候带点东西,也不是为了贴补谁,除了孝敬爹娘之外,不就是也为了告诉娘家人自己过得好。 过节的节礼,那是出嫁女儿的脸面。 所以,这一回,徐氏是真高兴。 这股高兴让她干劲儿十足,完全没有地方发**力。 所以,做饭的事情,徐氏接了过去,压根没有张司九插手的余地。 但红烧排骨张司九还是吃上了。 徐氏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张司九说的改良办法,尝试了油炒——主要是这一次猪肥肉买得多,也的确敢这么奢侈一下。 最后,红烧五花肉,豆角烧排骨,肉末烧茄子,红烧鱼,都给张司九安排上了。 这一顿饭,愣是没有一个素菜。 就连家里杀的鸡,也是炖了一大锅的莴笋鸡汤。 最后张司九嫌吃得太油腻,又去拍了个黄瓜,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点新鲜蔬菜意思一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大桌子饭菜也摆上了桌。 院子里还另外设了一个供桌,那是给月亮娘娘的供奉。 供的是瓜果点心。 甜瓜,石榴,柿子,还有一点葡萄和青桔子。 青桔子现在还不够甜,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开胃,吃起来也不错。 关键是皮扒开时候释放出来的那种味道,更是提神醒脑,清爽好闻。 一大家子都忙活完了,坐在堂屋里,点着油灯吃饭。 徐氏有些遗憾:“可惜小山不在。这还是第一回他在外头过节呢。” “二婶给二叔留了菜吗?”张司九问了句。 徐氏笑起来:“留了留了,这些是咱们吃的,敞开了肚皮吃,谁也别怕不够吃。” 事实上,烧排骨用陶盆装的,烧五花肉也是满满的两大碗,那条红烧鱼,更是一大盆。 除此之外,还有两盘子的卤肉拼盘,两碗的肉末茄子。 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怎么也不可能吃的完。 但看着这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还是让人觉得很满足。 杨氏有些感慨:“咱们家还难得吃这么好。” 徐氏脸上尽都是有钱带来的底气和喜气:“以后咱们还能吃更好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杨氏笑起来,擦了擦眼角:“是是是,咱们以后日子越来越好。” 徐氏怕她伤感,干脆催她:“娘快动筷子。几个小的都馋得不行了。” 杨氏一看,就发现小松小柏,乃至于张司九,都是举着筷子一副等着吃的样子,心里那点伤感就都没了:“好好好。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题外话------ 我想吃土豆烧排骨,呜呜呜。明天我要安排上!谁也不能拦着我!大家明天见~ 7017k 第132章 月亮娘娘 不得不说,油煸炒过的排骨就是香。 炒过的肉和菜,就是比直接煮出来的好吃。 张司九啃着一块大排骨,心中一片满足:真的是太好吃了! 还有那用螺丝和小虾喂出来的鸡,那也是真的又肥又香! 而悲剧,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张司九一口下去,美滋滋撕咬下鸡肉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嘴里某个位置一空。 她下意识舔了舔,然后舔到了铁锈味。 于是,张司九整个就僵住了。 这……这……这……好吧,这个年纪,是该换牙了。 张司九淡定的吐出嘴里的东西,没有发现掉落牙齿,于是又往肉块上看了看——嗯,找到了。 她把牙拨下来,肉块重新放进碗里,然后就去漱口,含凉水。 整个过程一点惊慌也没有,甚至透着一股行云流水的丝滑。 而也是她起身的时候,大家这才关注到了她的不对劲。 招银惊呼:“九娘,你掉牙了啊!” 张司九淡定的“唔”了一声。 心里却在想:这才是侧切牙,而且还是第一颗上牙,接下来换牙的道路有点漫长……不过从现在开始,要留意牙齿松动问题了。不然不及时拔掉,容易影响新牙萌出,到时候牙不整齐。美观不美观的还好说,关键是容易刷牙刷不干净,产生牙齿健康问题。 张司九漱口含了凉水一会儿,再换一口,几乎嘴里就没血腥味了。 血止住了。 其实这会儿如果有冰块更好,但凉开水也凑合。 反正张司九回到了饭桌上时候,就已经可以拿起筷子来准备吃饭了。 徐氏对小孩子换牙还真没啥经验,这会儿显得有点儿无措:“掉牙了?疼不疼?出血没?” 张司九摇头:“没事了。上面掉了一个牙。另外一边也有点松动。估计过几天就要掉。” 她说得淡定,但是小松和小柏却都不淡定。 小松不住地看她嘴巴,小柏死死地捂着嘴。 招银换过牙了,用过来人口吻说:“没事,吃东西掉了很正常。我第一个牙是我娘帮上线,用门拔掉的。可疼了。流了好久的血。” 这下小松也捂住了嘴巴,小柏已经缩到了徐氏怀里去。 张司九:……暴力拔牙不可取。 而且看了一眼两小只那受惊吓的样子,她就露出了最和善的笑容,柔声道:“换牙而已,不疼。也不吓人。再说了,也不是每一个人换牙都像招银姐姐这样。比如我,我就一点不疼。掉了才发现。” 然而小松转着眼珠,却明显不信。 小柏还好骗一点,小心翼翼问:“真的不疼?” 张司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疼!” 小柏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掉牙呢?” “至少得七岁吧。”张司九给他算了算,“你现在马上才四岁,还要好几年,久得很。” 小柏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小松则是慌了:“那我不是马上要换牙了?!” 他把碗一推,态度非常坚决:“那我从今天开始不吃肉了!” 徐氏安慰了两句,见不起作用,很干脆夹走了他碗里的排骨:“不吃拉倒!饿死活该!” 小松仍旧很坚决。 张司九决定以身作则。 她拿起自己啃剩下的排骨,用另外一边牙慢慢的啃:牙可以掉,肉决不能浪费!那都是一个铜钱一个铜钱赚回来的! 小松看着张司九艰难啃骨头的样子,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震惊和钦佩。他觉得自家大姐真是太勇了:居然不怕疼!如果将来上阵杀敌,大姐一定能当那个大将军!因为她不怕疼! 别说小松,就是招银也很震惊:“九娘你这么疼还要吃肉啊!” 徐氏也有些心疼和犹豫的开口:“要不,我给你留一碗肉,明天在吃?” 张司九优雅的啃完了骨头,摇头:“不用,真不疼。” 但好像没有人相信。 吃过饭,张司九把那一颗掉下来的牙齿收起来,本来准备留起来,结果杨氏说了句:“记得把牙齿丢到门背后。不然将来容易长成地包天!” 这种迷信的说法,张司九当然不信。 但也觉得这样挺有仪式感。 心说第二天捡回来再收也行。于是就丢了。 牙齿丢完后,杨氏和徐氏洗完了碗筷,徐氏就抱着小南瓜出来玩,说是拜一拜月亮娘娘。这样保佑小南瓜快高长大。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照得周围的天都呈现出一种深蓝色。 张司九在徐氏的指点下,认真磕头拜月,并且郑重的许下心愿:如果真的有月亮娘娘,你就保佑我早点能成立急诊科吧。 拜月完了之后,徐氏就开始分月饼——这也到了小松小柏最高兴的时候。 对他们来说,吃肉固然高兴,但远远没有吃甜食那么高兴。 而月饼不仅是甜的。还有好吃的馅! 徐氏买的月饼,馅就是最常见的黑芝麻馅儿。 里头也不完全是磨碎的黑芝麻,还加了一点核桃碎,然后就是能吃出颗粒感的糖。 这种糖纯度不是很高,所以不那么甜,拿来拌成馅一点也不腻。 而月饼外皮,也不是那种广式或者苏式饼皮,略有些干和粗糙,做法很简单,只是两边都滚了一圈芝麻,吃起来干香干香的。 一个月饼大概巴掌大,徐氏切成两半,一人吃一半。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做工简单的月饼。但却觉得味道出奇的好。 尤其是坐在院子里,吃着饼,嘴里甜丝丝的,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晚上凉风吹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的凉爽。 而空气里带着草木天然的清新,耳朵里是家人的欢声笑语和连绵不绝的虫鸣。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一股安然和自在来。 让人心里人忍不住的生出了满足和欢喜,觉得仿佛人生在世,什么烦恼都不值一提。 张司九仰头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忍不住悄悄地加了一个心愿:月亮娘娘,月亮娘娘,我还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中秋节,我都能和他们一起吃月饼,赏月亮。 ------题外话------ 我也想许愿:月亮娘娘,请你保佑我日写一万都不累,然后一个月稿费来他个十万八万~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 7017k 第133章 张小娘子 中秋节第二天,张司九不用去卖蛋,当然也就不用早起摆摊。 甚至徐氏都难得休息一天。 张小山昨天晚上值了夜班,今天也休息。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半点也闲不住,决定干脆把菜地翻了。 那些老掉的豆角藤什么的,直接拔掉,然后翻翻土,种点别的。 招银和张司九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去菜地里。 结果正摘着老豆角呢,杨元鼎就过来了。 还是骑着小花脸过来的。 他后头还跟着个小厮,骑着个小毛驴,撵都撵不上,一路不停地喊:“小郎君,等等我!三郎你等等我——” 张司九看着那小厮那被颠得自动都带颤音的样子,好奇问杨元鼎:“怎么这么小?这才刚开始变声呢。” “这是我的小厮。叫陈斗。”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娘不放心我一个人瞎跑,就让他一直跟着我。以后也跟我一辈子得。其实真不用——” “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贴身秘书,你居然还不开心?”张司九酸溜溜:“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想把杨元鼎拉去干三天农活!让他知道人间疾苦! 杨元鼎噎了一下:“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 然后他就发现了张司九的新变化,惊奇的喊出来:“司九你掉牙了啊!哈哈哈,你居然掉牙了啊!” 接下来,他仿佛意识到了到了什么,忽然就开启了新模式:“啊,对对对,你年纪小,掉牙也是正常的。这么一看,你该叫我哥哥啊!来来来,叫一声三哥我听听!” 杨元鼎挤眉弄眼一脸期待:“你叫一声,我就给你买糖吃!” 张司九沉默片刻,感觉他脑子是真的进水了:不然为什么感觉智商在退化的样子? 但是有便宜不占,那就不合适了。她微微扬眉:“三哥,三哥,三哥——三哥?” 杨元鼎一缩脖子:……怎么和想象中甜甜的喊哥哥感觉不太一样?这后脖子一阵阵的小凉风吹得让人有点头皮发麻啊! 最后求生欲让他连连摆手:“别叫了别叫了。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张司九似笑非笑伸出手:“三哥,这里也没卖糖的,折现吧。你看着给,要不够,我再喊几声,给你凑个整?” 杨元鼎呆了:“你都不觉得吃亏的吗?” “这有什么吃亏的?”张司九奇怪的反问他:“都是经历了社会毒打的人了,难道还要计较个年纪?”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忽然觉得尴尬:好像……是有点幼稚啊! 他抬头望天,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昨天不是说教你骑马?走吧,咱们去骑马去。你叫上小松小柏,我带他们也骑一下,他们肯定高兴!” 然后,他从马背上的背囊里取出一本旧书来:“这是一本药草书,你看看。不过好像太旧了。你凑合看吧。” 如果是新书,张司九还真不好意思要,但如果是旧书,她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当即大大方方道谢:“谢谢,我一定爱惜,看完了也尽快还给你。” “不用还了。这本书我哥也不看。你留着吧。”杨元鼎摆摆手,然后又压低声音:“对了,我还发现一本旧书,有点厉害。叫《仵作守则》,不太厚,但感觉好专业。”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也惊奇起来:“我看看。” “和这本旧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传记,像是个,不过缺了后半本,叫《大唐验尸官》,我翻了两页,感觉有点玄乎。说是一个姓付的小娘子,从小跟着爹学验尸,很厉害。举世无双那种。没想到古人写书也这么敢写啊!”杨元鼎忍不住感叹:“我还以为只有那些玄幻才敢这么写。没想到古人也这么敢想。” 张司九翻了两页,发现果然是一本,前两页,就写了那个付小娘子如何显露神威,捉拿真凶,让县令心服口服—— 她忍不住发笑:“说明我们后来玩的,都是先辈们玩剩下的。不过文笔挺好,写挺好看。虽然夸张,但挺有意思。” 杨元鼎连连点头,并且发下豪言壮语:“我要是哪天吃不起饭了,我就去写!” 张司九合上书,提了一个疑问:“你知道曹雪芹怎么死的吗?” 杨元鼎:……“算了,我还是好好干我的研发吧。我爹肯定发的起工资。不至于把我饿死。等我爹退休了,还有我大哥。再不行,我还可以投靠二哥,军工这一块我觉得我也可以。” 张司九忍不住仰天,好半晌才把嫉妒给咽下去:差距太大了,柠檬树真的长得太快太高,结的柠檬果也太多太多了。 不过,跟着少爷混,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张司九心安理得接受了来自少爷的好处:学骑马,学认字。 只是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的,刚学了半截,就有人匆匆忙忙跑来了,张口就要找张小娘子。 这可把张司九给整蒙了:难道说的是我? 徐氏也惊讶呢:“我们家就一个女儿,才八岁,你找她?” 来人喘着气也懵了:“我是下河村的,我婆娘难产,接生婆说她没办法,让我来这边找张小娘子。说张小娘子一定有办法能接生!我也不知道张小娘子多大啊!但我没找错地啊,这不就是沿着路过来,挨着河的第一家吗?你们不是姓张吗?我还问了路的!” 徐氏更惊讶了:“是没错,我们是姓张。不过我们家九娘才八岁啊……” “那她是给人接生过没错吧?”那人狠狠心,干脆这么问了句。 徐氏点点头。 那人咬牙道:“那就没错!我就找她!她人呢?让她跟我走一趟成不?” 徐氏看人都快急哭了,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只能恍恍惚惚的去喊不远处的张司九:“九娘,有人找你。” 张司九纳闷:“找我?干啥?” “接……接生。”徐氏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儿艰难,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张司九也呆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一撸袖子:“我去看看。”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我陪你去!万一是坏人咋办?” 他拍了拍胸口:“我和陈斗还能保护你!”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34章 合理怀疑 张司九合理怀疑杨元鼎不是想保护自己,单纯就是想去见证下历史性的时刻——说简单直白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但他的说辞,却成功说服了徐氏,徐氏本来还想说自己跟着去,一听这话顿时就止住了脚步,点点头:“也行。那就麻烦三郎了。” 杨元鼎微笑:“不打紧。我和司九谁跟谁?” 张司九沉声道:“我回去拿东西。” 杨元鼎眼睛一亮:“是我想的那个吗?” 张司九点头:“就是那个。” 虽然大概率用不到,但是带上也是以防万一。 回家取了刀,张司九爬上马背,问那男人:“你家住在哪里?” 那男人匆匆忙忙说了一遍。 杨元鼎也翻身上马,然后一拍马:“走了!” 陈斗骑在小毛驴上,跟都跟不上:“小~郎~君~等~等~我~~~~” 张司九听见那可怜兮兮的小颤音,忍不住扭头看一眼,问杨元鼎:“真的不用等他吗?” 杨元鼎一脸严肃:“你见过救护车等人的吗?” 这话太有道理,张司九竟然无话可驳。 “不要紧,他能跟上,小毛驴跑起来,也挺快的。”杨元鼎信心十足。 张司九点点头:“你是司机你说了算。” 在小花脸的给力支持下,张司九到了目的地,也就花了很短的时间。 但是就这么一段路,张司九体会到了什么叫癫狂。 那真的是颠得人快要发狂。 下马的时候,张司九感觉自己内脏都被颠得移位置了。 那家人门口也等着个老丈,这会儿看见张司九,虽然有点迟疑和犹豫,但仍旧是上前一步:“是张小娘子吗?” 张司九点点头:“是我。产妇在哪呢?” 那老丈立刻带着张司九进院子,带到了产房里。 张司九一进去,就感觉出了气氛不太对,而且产妇一点动静也没有。 至于那接生婆——张司九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老熟人:上次给朱桃花接生,跑了的那个接生婆! 上次的过程和结果都不太美好,所以两个熟人相见,并没有什么喜悦可言。 接生婆尴尬的笑了一声:“张小娘子,情况不太好,我让人请的你。不瞒你说,这个是我大侄女,要能生下孩子来,只要保住了大人,接生喜钱我都给你,另外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封!” 张司九一听这话,不得不克制住问一句“接生多少钱”的冲动,先问产妇:“产妇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了?” 她走到了产妇跟前,发现产妇竟然昏过去了。 说起这个,接生婆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昏过去了。她耐不住疼,昏过去了。而且体力也没了。” “去兑一碗浓浓的红糖水来,能多浓就多浓。”张司九毫不犹豫吩咐,然后就准备上手:“产妇叫什么名字?” 接生婆一面让另外一个老妇人去准备红糖水,一面回答:“叫禾儿。齐禾儿。”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张司九摸上了齐禾儿的手腕。 一摸上齐禾儿的手腕,张司九立刻就有点无语:这产妇生命体征十分稳定啊!稳定得有点过头了啊!所以怎么能昏过去的? 而且脉搏稳健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年轻体壮,没有什么大毛病。 这样一来,张司九就放心多了,毫不犹豫拍上了产妇的脸:“齐禾儿!齐禾儿!醒醒,别睡了!” 在如此大力的拍打下,齐禾儿还真就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见张司九,还愣了一下:“你是哪个?” “来接生的。”张司九言简意赅,“我现在你做检查,你不准叫唤,节约体力。一会儿红糖水你一口气喝下去。知道吗?” 齐禾儿被张司九说一不二的气势给搞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无助的看向接生婆:“姑妈?” 接生婆按住齐禾儿:“没事,别看她年纪小,正经是学过的。比我这种可厉害多了。” 弯腰检查的张司九:…… 看了一下情况,张司九随后更加无语了:“这还没开全呢,没正式开始生呢。你难道看不出来?” 接生婆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可这都一天多了,孩子一点要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禾儿还昏过去了,我是真没办法了。她胎位我摸了摸,也不太正。” 张司九也没法做b超,当然也不知道胎位正不正,她只能道:“喝完红糖水,把她拉起来吧。走动走动。” 这也就是羊水没破,只是轻微见红,张司九才敢这么说。 如果是羊水破了,那就只能平躺催产。 张司九话音刚落,那齐禾儿就立刻不同意:“我走不动!身子太沉了!我走不动!而且哪有这样生孩子的!” 她这个态度,张司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齐禾儿的体型,扭头问接生婆:“她是不是平时就不太动?是胎有什么问题,需要卧床休养?还是——” 接生婆一愣,“胎没问题,她家也不缺钱,是看过大夫的。就是身子重,懒得动。又是头一胎,心里害怕,所以格外小心。” 张司九是真忍不住的怒了:“怪不得没体力生,生孩子最需要体力,又不需要保胎,哪就需要天天躺着了!你这么躺着,胎下不来都正常!看你这体型,怕还是个巨大儿!更得卡住了!你听不听我的?不听我的趁早就别生,我走了!” 医生最讨厌的病患,其中两大最:一个是不听大夫指挥的病患,二一个就是不听大夫嘱咐的家属! 这么不听话,还找医生干什么? 她一发火,别说齐禾儿,就是接生婆也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我怀疑孩子是卡住了。所以不往下走。幸好现在羊水没破,不然这么久,孩子怕都要憋死!你也是接生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孩子太大,卡在产道里出不来是什么后果!”张司九盯着接生婆:“当然,也不是没别的办法,我也可以直接肚皮上开一个口子,把孩子取出来。可问题是你敢吗?她敢吗?” 其实张司九也不敢:这个时候,直接剖腹产,出人命的几率很大。切开容易,缝合怎么办? 现在甚至都没有可吸收的缝合线。表皮层可以拆线,那腹腔内部怎么办? 术后抗感染又怎么办? 不到万不得已,张司九不敢下刀。真下刀,那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拿运气去拼一回。 ------题外话------ 去医院看大夫,一定要听大夫的!一定要听大夫的!大夫不怕你问题多,就怕你问了又不照着办! 今年四川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为我们大四川祈祷。希望震区一切都尽快好起来。下一更,大概八点钟。 7017k 第135章 活动活动 接生婆已经被完全吓住了:“这么严重?” 张司九面无表情:“你说呢?而且,她那是疼晕过去了吗?那是睡着了!她现在只是肚子疼,规律的宫缩都没有!你问问她,多久才疼一次?你看她醒了这半天,喊过疼吗?” 到了真正发动的时候,宫缩越来越密集,产妇那是真的什么都干不了,也想不了,只剩下疼了。 接生婆也无言了。 她看住齐禾儿:“你多久疼一回?” 齐禾儿被接生婆严厉的目光一瞪,老实了:“过……好一阵子?” 张司九摇头:“起来走动走动吧。她就是自己不愿意走,也扶着她走!没别的办法。然后,去请个大夫来,开个催产汤熬着喝吧。” 别人是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喝催产汤,可是齐禾儿这个情况,纯粹是自己熬不住疼还啥也不懂,连正式发动都没有呢! 此时此刻,张司九也是真相信接生婆就是个半吊子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敢去接生? 大概张司九目光里带着的意思太明显,接生婆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一般村里生孩子,都有婆婆或者老娘看着,哪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也是慌了手脚了。熬了一宿,人都有点发昏。就没留意到这个。” 张司九心里翻了个白眼。 齐禾儿婆婆很快就端过来一碗浓浓的红糖水,里头还加了个鸡蛋。 不仅是齐禾儿有,张司九和接生婆也有。那老妇人一脸实在:“你们给禾儿接生,也得花力气,吃点吃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家又是这样的态度,张司九心里的火气下去点,轻叹一声:“看样子,可能时间还长呢。没破水,也没见红,只是疼,可能还得耗下去。你们也别着急,慢慢来吧。先让她活动活动。”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问了问齐禾儿具体的怀孕月份,最后一次来葵水的时间。 最后得出结论,的确是瓜熟蒂落的时间到了。 只是估计齐禾儿平时动弹太少,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那一碗红糖鸡蛋,张司九端出去跟杨元鼎分享了。里头两个鸡蛋,正好一人一个。 她把情况也言简意赅说了说:“不行你就先回去吧。顺带去跟老程说一声,他要是不忙,就过来看看。我……毕竟把脉刚学。而且我也没有药。” “我让陈斗去了。”杨元鼎却这么说了句:“还让他去和你家里和我家里说一声,我们不一定能很快回去。没事,就算等明天回去,我也陪你。万一用得上我呢?” 杨元鼎说完这话,飞快看一眼其他人,见其他人都离得远远地,这才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听我爹说了,越是穷乡僻壤,越是出刁民,这些人啥也不懂,万一你最后接生出点啥事,他们肯定赖你。有我在,好歹咱们还能跑路。” 张司九一时之间,看着这张白白净净的少年脸,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说他想多了。 算了,还是感动吧。 就不要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只是个一米四的小胖子,根本跑不动? 齐禾儿是一边哭一边走的,因为疼,因为累。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看她要停下来休息了,就提醒她一句:“不行就剖肚子吧。口子也不大,就那么两拃长,也不会流很多血,就是疼而已。” 于是齐禾儿就会瞬间加快脚步,动力十足——她哭着问接生婆:“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不讨人喜欢!” 接生婆也心中一片微妙:“你想生还生不出这样的孩子呢。” 讨厌归讨厌,可是真的感觉将来这个张小娘子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啊! 杨元鼎则是替齐禾儿喊起了口号:“一二一,一二一,加油不要停!” 齐禾儿的婆婆一脸魔幻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最后磨磨蹭蹭的上前来:“做饭吗?” “做饭吧。她肯定会饿的。”张司九点点头,一脸认真:“不要慌,她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危险。就等着孩子出来而已。身体也挺健康的。” 齐禾儿的婆婆恍恍惚惚的点头:“那我去做饭。” “做快的,下挂面就行。给她多加个蛋!”张司九提醒一句:“她爱吃什么口味,就做什么口味,让她尽可能多吃!” 齐禾儿这个渣渣体力,张司九觉得很可能又要干出生一半就开始摆烂的事情,所以,补充体力很重要。 在院子里转圈圈的齐禾儿听见这话,气喘吁吁地加了一句:“娘,我想吃肉!” 齐禾儿婆婆下意识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点点头。生产的时候,天大地大,产妇最大,你想吃啥都行。 接生婆到了这会儿,已经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而齐禾儿丈夫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也是一路连跑带走,可哪里追得上骑马的?一路上拼命往回赶,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着那些不好的画面,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愣是吓得腿都软了。 结果一冲回家,就看见妻子正在院子里满脸痛苦的走圈,妻子姑妈正扶着,也同样是一脸没什么希望的样子,而那个张小娘子,坐在板凳上,跟旁边的白净少年小声说着话,看起来非常不着急。 最关键的是,厨房里传来了煮肉的香气。 他顿住脚步,看着眼前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有点……走错屋了?要不就是,推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齐禾儿看见丈夫了,然后就甩开了接生婆的手,快步朝着丈夫走过去,一面走,还一面嘤嘤嘤地哭诉:“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疼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是我死了,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还有,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煞星,吓死我了——” 张司九搓了搓鸡皮疙瘩,又打了个寒颤:刚才不是还没力气吗? 杨元鼎也是目瞪口呆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张司九:“你们女人都这么会变脸的吗?” 张司九立刻澄清:“我没有!你别瞎说!我们女人也不都是这样的!” ------题外话------ 杨三郎:大吃一惊jpg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36章 是爱情吗 在齐禾儿的哭诉下,她丈夫显然是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就差也哭出来了,最后攥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宽慰:“你受苦了,受苦了。” 然后齐禾儿就哼哼唧唧的开始靠在丈夫身上,不肯走了。 张司九黑着脸提醒她:“你想挨刀?” 齐禾儿一个哆嗦,立刻站直了开始走,也不敢再撒娇。 倒是她丈夫很是义薄云天的说了句:“有什么苦,我来受!” 张司九噎住。 杨元鼎也是惊叹:“这难道就是爱情!” 听得张司九忍无可忍的转过头去:“闭嘴,这是脑残!” 她可是一点没遮也一点没掩,甚至说完这句之后,张司九还直接瞪着齐禾儿丈夫:“你替她生孩子?!你生一个我看看!张口就来,知不知道你是在拖后腿!她这么娇气,就是因为你惯坏了她!你想受罪怀孕干啥?现在都要生了,还不舍得卖力气,等着一尸两命?!我要是你,这个时候我就拿着鞭子在旁边站着,她敢偷懒?” 一屋子大人,愣是被张司九训得噤若寒蝉。 最后只有齐禾儿婆婆来尴尬的打圆场:“我们走,我们走。张小娘子别动气。” 杨元鼎很想“呱唧呱唧”给张司九鼓个掌:这也太威猛了?比教导处主任气场都大啊! 不过他虽然没鼓掌,但是脸上的表情像是已经鼓了。 张司九无言的抬手按住额头,只觉得有些无力:身边奇葩年年有,可是今年格外多是怎么个回事! 程万里是在齐禾儿婆婆做好饭时候,骑着他的小毛驴跟陈斗一起来的。 这一次,陈斗的状态看上去更憔悴了,他从驴背上滑下来,艰难的跟杨元鼎回话:“小~郎~君~我——”“ “知道你回来了!”杨元鼎摆摆手,拦着陈斗不让说了:“你歇歇吧,我听着你这声音心里都发慌。” 陈斗委委屈屈的一屁股坐下了。 程万里倒是还好,直接就去了张司九跟前:“怎么样了?能平安生产吗?我听着好像很凶险。”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张司九就只有满满的槽点:“凶险?我也以为都难产了呢!结果是刚开始!这压根还没进入正式产程呢!而且孕妇太懒了,又不想受累又不想忍疼,一点儿力都不想用,我让她活动一下加快速度,她竟然还嫌累!这要是生产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指挥她用力!” 她真心实意的说了句:“我觉得,她不适合生孩子。真的。” 太不负责了。 对自己对孩子都不负责。 懒他妈给懒开门,懒到家了! 程万里也是一愣一愣的,最后竟也不知道说啥才好。 然后就在这种沉默里,大家眼睁睁看着齐禾儿吃了一大碗饭和炖肉。 正宗的炖肉,炖得酥酥烂烂,入口即化那种。 张司九也任由她吃,反正这些吃下去的饭,一会儿都会化为在生产时候的力气。 不过,这家人也挺大方,齐禾儿吃完,他们几个也跟着沾光吃了一顿。 齐禾儿婆婆搓着手,怪不好意思:“我们禾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一会真生孩子时,还得靠你们。” 张司九点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程万里也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拿人命闹着玩。肯定想办法。” 接生婆已经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了。 杨元鼎只有比着大拇指的赞叹:“您这个炖肉真好吃!太好吃了!” 齐禾儿婆婆都有点不好意思。 陈斗看着自家小郎君这幅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有点觉得丢人,只能默默地转开头不去看,心里不断念叨:那是小郎君,不能说,不能说,习惯,习惯,要学会习惯。 吃过饭齐禾儿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这个反应并不是张司九想要的。 因为她开始喊痛,一面哭一面喊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那种。 张司九已经是完全被整无奈了:“谁来劝劝她。” 她已经懒得再骂了。 齐禾儿丈夫倒是自告奋勇上去了,可不大一会儿就红着眼眶败下阵来。 而齐禾儿婆婆更是不顶事,翻来覆去就一句:“你听话啊,生完了,我给你炖鸡吃!一天一只!” 最后还是接生婆上去,来了句猛地:“别哭了。再哭回头没力气生,一尸两命。我看你男人也是人家的,鸡也吃不上了!” 说这话时候,接生婆那脸色都是黑透了。 齐禾儿一下顿住了。然后抹了一把脸,抽抽噎噎的下了决心:“我生!我生!” 张司九等接生婆给她擦干净脸,这才上前去,让齐禾儿握住自己手,疼的时候就用力,不疼就松开。 数完了宫缩,张司九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始规律了。 而程万里也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让张司九给齐禾儿服下:“上次你说了,我也想了,的确是,现熬药哪里来得及?干脆做成药丸!又方便带,又能及时用上。” 就是有点难吃。 但这个在这种时候,显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反正齐禾儿最后是一边干呕一边把那药丸嚼着咽下去的。 看着齐禾儿卖力气的样子,张司九若有所思:难道还真是爱情的力量? 反正最后齐禾儿终于是在大家不懈努力下,进入了正式的产程。 当越来越疼的时候,齐禾儿忍不住又想叫唤,但是被张司九一把按住:“别叫!你这个孩子估计大,你现在力气花完了,到时候更难办!你听我的,到时候你才能活着跟你丈夫继续过日子!” 齐禾儿面色扭曲的憋住了。 接生婆有条不紊的去准备了开水,干净棉布,还有孩子衣裳,小被子和剪刀。 而张司九全程盯着齐禾儿情况。当宫口开完时候,她就握住齐禾儿的手,沉声吩咐:“接下来,你听我的,我让你吸气,你就吸气,让你用力就用力,别乱用力,知道吗?” 齐禾儿满头大汗的点头。 “好,吸气,憋住,用力!呼气!”张司九一点不慌的指挥上了。 不过,在看见胎头的时候,她反而让齐禾儿停下来,别再一鼓作气用力,稍微收着点。 ------题外话------ 今天因为晕眩跑去医院,一查下来,高血压……我真的是惊住了。啊,我真的好想仰天长啸:果然我之前是高兴太早了。开局容易后面难啊!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 7017k 第137章 咸鱼不如 这个时候,接生婆就忍不住疑惑发问了:“这都看见头了,怎么不一鼓作气用力生下来?这么憋着,容易出事啊——” “一口气往下生,肯定会撕裂出血,这样后面恢复起来时间长。缓一缓,悠着点,不影响孩子,但她就能少受罪。”张司九半点也没有藏着掖着,解释得清清楚楚。“这样,不仅恢复快,也能减少产褥热的情况发生。” 接生婆还是担心孩子:“这孩子卡在那儿——” “羊水破得晚,孩子不会有事的。如果破水早,当然是越快越好。这个就要靠经验来判断。比如她,虽然前面疼得久,但是一直没破水,所以真正开始生孩子到现在,其实一共才不到半个时辰,这对头一胎来说,很快。”张司九继续解释,尽可能说详细。 接生婆也不知道被说服没有,反正将信将疑的,但也没有再说。 张司九让齐禾儿换了一种呼吸方法,嘴里快速呼吸,发出“哈”的呼气声,不用再刻意用力。 齐禾儿这个时候反而很听话了,仅仅攥着张司九的手,完全照办。 张司九到床尾去看孩子情况。 孩子胎头一点点的往外露,就在露出大半个时候,张司九感觉马上就要出来了,就连忙伸手去接。 当孩子出来那一瞬间,张司九稳稳当当接住了孩子的头,然后轻轻旋转着,帮助孩子肩膀也出来。 齐禾儿只感觉肚子里一空,瞬间什么感觉也没了。一下子就瘫在了床榻上。 然后不知想到了啥,她就又开始哭了。 这一回,张司九彻底不管了——生完了,愿意哭就哭呗。 至于孩子——断了脐后,孩子被张司九放在棉布上,直接就用手指弹在了小脚底板上。 “哇哇哇哇~”孩子一下受惊啼哭出来,小手也开始乱抓。 张司九接着又把他身上擦了擦,就给穿上小衣裳,包裹起来。 接生婆则是等着胎盘也掉出来后,才喜滋滋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脸上喜悦之情几乎溢出来。 张司九这会儿已经洗完了手,准备出去了。 接生婆一愣:“张小娘子不抱着孩子出去讨喜?” 大人小孩都平安的情况下,不论男女,除了说好的接生钱,一般还会准备一份喜钱。 大方的人家,喜钱是很丰厚的。 张司九一愣:“讨喜?” 她还真不知道。 接生婆就解释了两句。 然后她就看见张司九的眼睛都亮了——那是真的猛地就明亮许多。 再然后…… 张司九就满面和煦微笑的抱着孩子出去了。 这一瞬间,接生婆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咔嚓”一声,十分响亮。 而接生婆眼里,张司九的高人形象,也瞬间变成了个爱钱的小女娃。 不过,不知道为啥,接生婆反而觉得,在看到张司九这爱财的样子后,她反而觉得莫名就亲近起来了——之前那样子,真是吓人哦!看着都觉得不近人情!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报喜的事情。 所以她在走出去之前,好好的想了一套报喜的吉祥话——不得不说,还挺难为人的。 但是一想到有钱,她就觉得也还是可以干。 张司九精神饱满的出去了,刚说了句:“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然后她就被打断了。 齐禾儿的丈夫眼泪汪汪的问:“禾儿哭得那么惨,是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能不能进去看?” 就是齐禾儿公公婆婆也是一脸的紧张。 张司九想好了的词就这么卡住了。 她摇摇头:“没事。就是终于生完了,喜极而泣吧。来,你们看看孩子?” 杨元鼎在一边,神色微妙无比:神特么“喜极而泣”。这动静,像是喜极而泣?分明就像是在痛哭流涕! 但张司九一脸淡定和坦然,所以其他人居然没怀疑。 孩子被齐禾儿婆婆接过去。然后又塞了个红纸包过来。红纸包沉甸甸的,隔着纸都能摸出铜钱的轮廓。 这个红包不少。 张司九喜滋滋的想。同时忍不住心怀憧憬:要是能经常去接生的话……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那样儿,也忍不住的发笑:原来大主任还有这样的一面啊!怪可爱的。 等拿了接生钱,张司九笑容就更灿烂了。 陈斗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明明记得之前张小娘子也不太爱笑来着?怎么这会儿心情这么好? 张司九心情是真的好。 好到还特地进去叮嘱坐月子事项时候,又找接生婆说了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告诉我一声啊。” 接生婆一时之间都有点儿无言。 从齐禾儿家出来,程万里的心情也不错,笑呵呵跟张司九说:“不错不错,颇有些独当一面的架势。就是还得多练。才能有底气。” 他这是猜到张司九叫他来,是因为底气不够,想要多个保险了。 张司九点点头,发下宏愿:“但愿我能每天接生一个,这样就能练出来了。” 程万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一天接生一个,专门的接生婆都不敢这么想! 杨元鼎悠悠的打断张司九的幻想:“还是得了吧,一天接一个,你也不怕别的接生婆找你拼命!再说了,你想当接生婆?” 就这么一句话,张司九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对,我想当的是急诊科大夫,不是妇产科大夫啊! 但想想那钱,张司九还是有点儿小贪心。 所以,她改了改自己的愿望:“那就偶尔接一个吧。我也不贪心,一个月来那么三五个就行了。” 程万里面无表情翻身上小毛驴:“得了吧,专门的接生婆,一个月也就那么七八个。你还真当那么多人生孩子呢。真敢想。” 杨元鼎拍了拍小花脸:“甭管怎么说,今天算皆大欢喜,来,功臣上马!”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吐槽程万里:“老程啊,做人呢,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杨元鼎郑重接话:“不,咸鱼还有翻身日呢。你不能这么说咸鱼,咸鱼会不开心。” 他也看一眼程万里:“老程啊,不过你这一点,真不如司九啊!哎,年纪轻轻,你可不能这么没斗志啊!” 没斗志的老程,目瞪口呆:……这两!!! ------题外话------ 今天又是老程被教导的一天。哈哈。 7017k 第138章 你羡慕吗(书友775298171的生日加更) 送张司九回去路上,杨元鼎提起齐禾儿的丈夫,还有点唏嘘:“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种好男人。他刚才一直念叨,说以后不生了这话。” 这年头,都讲究多子多福,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对齐禾儿的感情有多深厚。 张司九也有点惊讶:“那看来还真是不错。” 但想了想两人相处那架势,张司九又打了个寒噤:“就是如果再正常点就好了。” 杨元鼎惊讶:“难道你不羡慕吗?我以为你们女人都羡慕这种?” 多会宠老婆的好男人啊! 张司九幽幽反问:“那这个待遇给你,你要不要?你老婆这么对你,你说什么都依着你?” 想象了一下那情景,杨元鼎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这和溺爱有什么区别?这是温柔的陷阱!我看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就挺好!” 张司九笑出了声。 程万里和陈斗在后头骑着小毛驴跟着,这会儿忍不住对视一眼。 然后一起放弃了聊天的想法。 张司九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天边的云霞跟火烧过一样,变成了绚丽的橙红色,让忍不住的惊叹大自然调色的功夫。 徐氏坐在门口摘菜,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 远远看见有人骑马过来,她就忍不住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张望。 见真是张司九,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就挂上了笑:“怎么去了这么久?顺利不顺利?” 徐氏声音传来,张司九先大声回了句,然后就从马上跳下来,并且跟杨元鼎道谢:“今天多谢你了。明天请你吃肉夹馍!” 杨元鼎立刻狮子大开口:“我要吃两个!还要给陈斗一个!你不许心疼!” 张司九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认真的苦口婆心:“元鼎啊,吃多了呢,容易积食。这不好,吃一个就行了,听话!” 如果不是一眼看穿了张司九的周扒皮属性,杨元鼎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被这张脸和这个诚恳的语气骗过去。 他轻哼一声:“休想!反正你不给,我就告诉别人你是个小气鬼!” 说完这话,杨元鼎扬长而去。留下张司九肉疼不已:这孩子,咋不好骗呢! 张司九怀揣着肉疼,飞快的跑回了家。 见到徐氏那一瞬间,她还是扬起笑脸来:“二婶!我跟你说,我今天发财了!” 说完这话,她把收到的红包和接生钱都一股脑掏出来,交到了徐氏手里:“二婶,你拿这个钱,去做一身新衣吧!” 徐氏的衣裳,就没有两件不带补丁的。 仅有那么两件,也是洗得发旧了。 张司九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劝说徐氏,让徐氏做一身新衣。 徐氏听见这话,顿时一愣:“好好的,做衣裳干啥?这钱你留着,给我做啥?我们大人还真能用你们小娃娃的钱?!” 之前张司九说要赚钱养家的事情,徐氏虽然听着了,但一直也没真当真。 修猪圈时候,用了张司九挣的钱,徐氏心里也是一直都记着,想着回头补给张司九,或者攒起来,将来给张司九留着当嫁妆。 张司九笑笑:“二婶,你就收下吧。做一身新衣,当我送你的礼物。你辛苦给我做饭洗衣,难道不该收?再有,做衣裳剩下的,你替我存起来。” 一听说让她存起来,徐氏就同意了:“行,那我替你存起来。” 张司九提醒她:“先做新衣!剩下的才能存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我和小松小柏,就不做新衣了。我们都长个子呢,做了很快也穿不了。” 小孩子要什么新衣服?能穿就行! 但是徐氏这样的年纪,不穿点好看衣服打扮打扮,可真就是浪费了年华! 女人,哪有不爱打扮的?只不过是为了家,为了家里人,硬生生忍着,委屈自己而已。 可张司九不想徐氏委屈自己。 挣钱嘛,就要花。 除了徐氏,张司九又提了一句:“多扯点布,给李家小婶子送去,小南瓜全靠她呢。” 如果没有李家照顾小南瓜,他们哪里能腾出手来去挣钱! 徐氏失笑,捞起地上的筲箕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说:“用你说?我早就送去了!人家又是喂奶又是看孩子,咱们可不能忘了这份恩。” 张司九点点头,也跟着笑。 回去了,一数钱,才发现张司九今天居然赚了五百多个钱。 接生钱是一小块碎银子,个头还挺大,快顶上半两了。 而那个红封里,装了99个钱。 加起来,可真是不老少。 张司九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挣钱啊。” 一天一个,迟早都能发财! 徐氏也是惊讶:“还真是不少。不过,也不算很多,生得容易吧?” 张司九点点头:“总体来说还行,没难产。就是费时间。” 主要也是一开始吓得够呛。 等张司九把今天的事情跟徐氏一说,徐氏也“哎哟”一声,感叹道:“这还真是个好男人。不过,好得不是地方!哪有这样的?就是孩子也不能这么惯着啊。” 张司九觉得徐氏说到了点子上。 然后她就准备去洗澡换衣裳,换衣裳之前,想起杨元鼎给自己的草药书,于是就忍不住翻开看了看。 结果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那书上,写着一个人名。 还盖着一个章。 是个书店的名字。人名也不是杨元璋。 这跟杨元鼎说的,是从杨元璋那儿偷来的,根本对不上! 张司九看着那名字和印章,半晌才笑着摇摇头:这个杨元鼎啊,真是让人没办法不喜欢啊!看着大大咧咧没个正经,可实际上却心细又体贴。 这是怕她不肯收下这本书,所以才特地说成是杨元璋不要了的旧书。 为了圆谎,他还放弃直接买新书,跑去淘了一本旧书。 如果不是他没仔细翻看,估计这个事儿,还真就被他蒙骗过去了。还真就那么心安理得收下了。 张司九珍重的合上书页,心想:像他这样的人,的确值得人间最好的幸运。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今天的杨三郎,是人间值得的杨三郎有木有! 7017k 第139章 受了刺激 这天,张司九去医馆找程万里的时候,又一次的见到了那个开放性骨折的患者。 刚一进医馆,张司九就闻到了一股特殊而熟悉的浓烈臭味。 那是人活着,伤口却溃烂腐败,由特殊菌种感染后释放出来的臭味。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味道,闻过了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每一次清创这种,就是戴上三层口罩,也丝毫不能够抵挡住那股味道。 曾经第一次遇到,张司九坚持了一分多钟,然后没憋住气,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直接冲出去,吐得肚子彻底空了才敢再进去。 而且那一天,张司九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这样的味道,对医护人员来说虽然是折磨,可对患者来说,更是折磨。 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张司九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后退三步,从篮子里磨出个青桔子,迅速把皮扒下来,肉放回篮子里,再这么用手将桔皮盖在鼻子尖,才走了进去。 进去后,闻着味去了帘子后头,张司九就看到了那个患者。 以及齐大夫和程万里一脸惨白隐忍的样子。 程万里甚至不敢张口,只看了一眼张司九后,就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张司九秒懂,立刻摸了个青桔子递过去。 三秒后,程万里也将橘子皮盖在了脸上。 齐大夫还是挣扎了一秒钟的,然后就毫不犹豫选择了抢劫。 没办法,剥桔子,实在是太慢了。 程万里又惊又怒,还不敢张口,最后只能再度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已经体贴的递过去一个新桔子。 戴上桔子口罩的齐大夫和程万里,那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脸色也不那么隐忍了。 但就是在这种味道里,患者却似乎一无所觉。 就连旁边的家属,也是神情自若。 张司九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患者是逐渐适应了味道的,而家属也是。可正因为这样,才会导致病情往往都严重了,才被重视。 她仔细看了看患者的腿。 发现腿上伤口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种黄绿色,正在往外渗着液体。 而且从骨折处往下到脚趾间,都已经发黑,且出现了破溃点。甚至伤口处还有点点白色的东西,好像在蠕动。 这是已经坏死了。 不得不说,这要是搁在医院,也是个稀少的病例。 这不仅是感染腐败,还有坏死。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不常见的,两者并存的情况,应该早早就被医院干预,直接拉去彻底清创,然后截断,坚决杜绝继续坏死或是感染的可能。 可…… 张司九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是硬生生拖成了这样的。 就像是程万里说的,县城没有更好地大夫,如果有条件,可以去大城市请大夫,或是去就医。 但没有条件的话……就看运气。 患者显然求生欲很强,看着几个人都不动手,竟然艰难的开了口:“大夫,救救我。救救我。” 家属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齐大夫和程万里。 齐大夫与程万里对视一眼,最后艰难道:“我们商量一二。” 然后,他们就退了出来。 张司九也跟着出来。 齐大夫第一句话,就是下了判决书:“让他拉回去吧。都这样了,哪治得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要不,还是处理一二,让他们安心也好——” 齐大夫板起脸:“师弟!你又心软!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该心肠硬起来的时候,就要硬起来!处理,怎么处理?砍了他的腿,然后直接用烙铁烫?还是伤口继续撒药粉?你没闻见那味?你没给他诊脉?药不用钱?再挣扎下去,除了掏空他们家底子,还有啥子用?” 被齐大夫这么一番训斥,程万里张了张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能说啥呢? 齐大夫说的,都对。 脉象已是死脉,腿也烂透了,用药也不过是烧钱。 齐大夫摆摆手:“拉回去吧,让他再吃两顿自己想吃的。安安生生在家里走。” 程万里叹一口气,低下头。 张司九听了个全程,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吗?如果,截断腿呢?后面伤口不再恶化的话,也许……” “他受不住。”程万里摇摇头:“脉如游丝,脉数却快,这就是精气耗尽,油尽灯枯的脉象,没准下一刻他就咽了气。怎么治?” 张司九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这种感染,多数已经发展到了全身感染。各大器官都在衰竭,而心脏负荷却很大,随时都有可能停跳。 就算暂时抢救过来,没有救命仪器的支持,也同样没有办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点狠狠心,就截断腿,也许还能保命。” “谁敢呢?”程万里也是有些苦涩:“这样的魄力,不是人人都有。不说病人有没有决心,就是我和师兄,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 张司九实事求是的说:“老程,你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有把握的。咱们做大夫的,固然要尽量选择对病人对好,考虑他以后生活,甚至治疗费用的最佳治疗方案,但也要学会去相信自己判断,该果断时候,就要果断。病人不是大夫,他们很多东西都不懂。能做决定的,其实是我们。”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健全的身体。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健全的身体。 作为医生,保命是底线。在这个底线上,再去考虑其他。 张司九同样也自责:“如果当初我再强硬一点就好了。” 程万里本来听见张司九那些话,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懊恼和自责中,但是听到这句话时候,仍旧忍不住心情复杂的说了句:“你在强硬也没用。我师兄不会听你的,病患也不会听你的。” 顿了顿,他补充了个事实:“让你截腿,你都没那个体力。” 张司九更住了。 她盯了程万里一眼:“说的很对,下次不要说了。” 程万里却失笑:“九娘,有时候你总忘记你还小,觉得你自己什么都能做。可你还小呢。别着急,将来才是你发力的时候。” 说完这话,他还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 张司九全身汗毛一下炸开:“老程,你刚才摸过患者,没洗手吧!” ------题外话------ 明天就要中秋节了呀~大家买五仁月饼没有~你们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呀~ 7017k 第140章 体面一点 既然已经脏了,张司九就提出干脆给患者清创的提议。 清创也不用别的,就用凉开水撒点盐,伪造个生理盐水,将脓挤出,腐败组织清除后,直接冲洗就可以了。 由于不考虑治疗问题,所以药粉都不用。 顶多费点水。 齐大夫皱着眉头问:“这么做有啥子用?” 程万里也不是很理解:“是啊,没用的。” “至少,可以干净点,体面点,患者看着,心里也舒服点。”张司九轻声解释:“我们做点事儿,不管有用没用,对他来说,是没断了指望,是心里安慰。而不是直接让回去,等着死亡到来。” 这也算是人道主义的一种表达吧。 在治疗已经毫无意义的情况下,尽可能让患者舒服一些,心理压力小一些。 程万里沉默了。 齐大夫想了想,也难得点点头:“行,既然是你提的,那你就去做吧。我让听云给你打下手。” 听云是齐大夫的小徒弟,今年十四岁,是个很踏实好脾气的孩子。 齐大夫觉得听云虽然天赋不够,但胜在勤能补拙。 张司九点点头:“谢谢齐大夫。齐大夫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原来也这么心肠软。” 齐大夫一听黑了脸,甩袖子就走:“我那是想看笑话!” 什么不近人情?什么心肠软!都是胡扯! 程万里看着暴走的齐大夫,忍不住微妙的看了一眼张司九:“九娘啊,我师兄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张司九不是很理解:“我难道不是在夸他吗?” 程万里:……是夸没错,但是下次还是别这样夸了。不管不近人情,还是心肠软,都不是好词啊! 不过,齐大夫黑脸归黑脸,听云还是派来了。 听云高了张司九许多,清清瘦瘦的,面色和煦:“九娘,咱们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是来打下手的,所以一点做主的意思也没有。 这样的态度,让张司九就觉得很奈斯。 她将自己计划说了。 听云就去烧开水,只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为何要用开水?用干净的井水不可吗?” 张司九趁机科普:“井水再干净,放几天,也会生出青苔绿藻,甚至还可能会生出小虫子。但开水就不同了,不信你试试。所以,开水更好点。咱们平常喝水,最好也喝开水。” 她笑眯眯的吓唬温和少年:“你想想,万一有小虫子在肚子里长大了,再生小虫子,小虫子再长大再生小虫子——” 听云的脸绿了。 见达到目的,张司九这才慢慢悠悠做总结:“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多讲究一下,肯定没错。” 听云已经产生了心里阴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在旁边听了个全过程的程万里摸了摸自己肚子,忍不住也想了想:别说井水,河水我都喝过。我这肚子里…… 然后程万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脸也绿了。 他咬着后槽牙吸气:认识张司九,这日子就再也没有舒心过!以后还怎么放心喝泉水井水?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笑眯眯:“老程,你不会怕虫子吧?不过,你不是大夫吗?大夫难道没有打虫子的药?” 还真有。 程万里一下想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偷偷喝两服药? 水烧开后,张司九直接就估摸着量加了一勺盐进去。 按理说,配置生理盐水是有严格要求的,盐必须是浓度百分之零点九,而水必须是灭菌蒸馏水。 但现在嘛…… 有比没有强。 趁着水晾凉的功夫,张司九掏了两个青桔子,用棉线做了两个桔子皮口罩出来。 她一个,听云一个。 程万里幽幽问:“我的呢?” 张司九反问他:“你啥也没干,还好意思要我们给你做口罩?” 她一声叹息:“老程啊,不能仗着年纪大,就不干活了啊!” 程万里噎得无话可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对,这不是我的徒弟来着,使唤不动…… 他看了看一旁抿着嘴笑的听云,心中一阵羡慕后,就对听云道:“你要离九娘远一点,不能学坏了。” 谁知听云不好意思笑笑,看一眼张司九:“我觉得九娘人挺好的。” 张司九挑眉:“听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程万里斗嘴都斗不过,憋屈的自己做口罩去了。 做了一半,他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这个青桔子哪里来的?怎么想着带一篮桔子?别说味道还不错——” “当然不错,这是我二婶精挑细选的。”张司九看了程万里腮帮子,想了想没问他洗手没,也没问他还记得不记得那味道,只说桔子:“我二婶觉得你教我辛苦,特地选了让我给你送来的。” 不过现在嘛……没剩下几个了。 程万里看了看篮子里被挑剩的桔子,忽然就心疼了:以为自己终于占便宜一次,没想到原来这桔子本来都是自己的! 区区几个桔子,程万里知道自己没必要心痛,但他就是忍不住——没办法,谁让张司九那么抠! 又等了一会儿,开水终于晾好了,张司九戴上桔子皮口罩,跟听云一起去做清创。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真靠近伤口的时候,张司九也觉得眼睛都有点被熏到了。 张司九寻思,有机会还是应该让杨元鼎研究一下护目镜这种东西——不仅自己用得上,想来他骑马也用得上?毕竟跑快了,还是有点吹得睁不开眼睛嘛。 听云按照张司九的吩咐,将一个大木盆放在了被架起来的伤腿底下,准备接废水。 然后,他提着一个灌满盐水的酒壶,准备随时冲水。 张司九呢,就负责主要清创。 当然,张司九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手直接挤压上口。 不仅是不干净,主要是她也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毕竟,事后,手还是必须要的。 情况紧急不用说,她也不会讲究,可现在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那就另当别论。 张司九一手一个打磨光滑的小竹勺子,不仅可以用来挤压伤口里的脓,还能刮腐肉。事后丢了也不心疼——勺子还是她从医馆的厨房顺来的。看样子,用了挺长时间,一点毛刺也没有,一看就很好用。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第141章 你还好吗 张司九虽然觉得辣眼睛,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又轻又快。 而且稳稳当当,不仅没有一丝丝的犹豫,更没有一点颤抖和多余。 不过,也仅仅是一开始。当表面上那一层脓绿色的东西被刮下去之后,张司九面对那突然冒出来的一大股黄绿色的液体,还是稍微凝滞了一下。 然后立刻果断道:“冲洗。” 听云一直在旁边严阵以待,这会儿毫不犹豫手腕一倾——调配好的盐水就直接淋了下来,然后将覆盖了最伤口不说,还要往下流淌的黄绿液体给冲了大部分下去。 但也仅仅是大部分。 因为伤口里还在不停地冒出来。 张司九干脆就用勺子圆弧面去按压伤口附近。 这一按不要紧,伤口那里忽然就以飚射的方式,喷出来一小股脓, 那架势,有点像挤痘痘的那种感觉。 但比挤痘痘来得疯狂多了。 毕竟痘痘里没有那么多脓。有也不是这种黄绿色。而且不臭。 那股脓,喷溅得很远,好巧不巧的,喷到了程万里的鞋上。 就这,还是程万里眼疾手快,退开两步的结果。 不然的话,只怕是要直接喷在衣服上。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吓了一跳。 包括患者和家属。 全场最淡定的人,依然是张司九——笑话,张大夫身经百战,什么情况没见过!这种属于常见情况! 家属怪不好意思,连连跟程万里道歉,又说赔鞋子。 程万里当然也知道这个事儿也不是人家故意,而且做大夫的,衣裳被弄脏也是常有的事情,哪能这么计较?所以当即他回绝了:“不必,洗干净就成了。”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听云手里那一壶盐水已经是倒空了。 他赶紧又去盛。 张司九则是不停地挤压伤口附近一圈,看着那一股股的脓液冒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脓液渐渐稀少,最后甚至没有,张司九这才停下,然后用勺子开始刮腐肉。 这些腐肉其实很好刮,因为本身就已经糜烂,松软得像肉糜一样,一刮就下来。 一勺子,两勺子……张司九刮得认认真真。 但程万里和听云却实在是有点受不住,几次都忍不住侧开头干呕。 没办法,这一幕,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加上那个味道的折磨…… 他们也想不恶心,但实在是控制不了。 没有吐出来,已经是最后的倔强。 当然,没吐出来,也全靠那桔子皮口罩的功劳。毕竟隔绝了大部分味道不说,还在坚挺的散发桔皮清香。 张司九一直刮到出现淡淡的粉色鲜肉组织,而且按压会出现浅淡血水为止。 就连伤口里面,她也仔细的把勺子伸进去刮了。 就如同张司九预料的一样,伤口里已经溃烂出空洞,几乎见了骨头。那个空洞里,之前都是腐肉组织和脓液。 而这会儿刮干净之后,那块肉整个没了,皮肤也瘪了下去,就像是一个被掏空的口袋。 张司九用两个勺子撑开伤口,吩咐听云:“往里头倒水冲洗。” 听云震惊了一下,才依言照做。 于是更为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盐水充满了空囊,又被放空,又被填满,又被放空…… 这已经不像是人身体某个部分,恍恍惚惚中,听云和程万里觉得,这更像是个什么皮口袋。就是长得像人腿而已。 就是家属最后也看不下去,忍不住的退出去哭了。 患者倒是麻木,半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司九冲洗好几遍,直到感觉伤口味道都没那么大的时候,这才收了手。 然后,告诉患者:“也不用包,这么大的伤口,包起来反而不好,我用棉布给你盖一下,到家了就经常掀开透透气,别让虫子叮。” 患者点点头,干裂的嘴唇开合一下:“小娘子,谢谢。” 他那双暗淡的眼睛里,也隐约有了水光。 张司九笑笑:“不要紧,我们是大夫。” 清理好了创面,张司九又去处理坏死的肢体末端。 坏死的肢体,是一种不祥的黑色。 那种颜色,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里不适。 但张司九仍旧是面不改色,直接拿出自己用筷子改造的镊子——是的,一根筷子从底下劈成两半,不完全劈开,末尾仍旧完好,但在筷子中间位置,塞进去一个布团,这样就正好撑开两片筷子,形成了一个镊子样的存在。 这样的镊子,虽然看着不好看,也不专业,但用起来还不错。 至少夹虫子出来,没有一点问题。 当张司九又是挤压,又是掏洞,然后拽出来一根根白白胖胖,还在扭动的东西时…… 听云终于第一个绷不住,把盐水壶往程万里手里一塞,自己冲出去了。 两秒后,外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这个呕吐声,勾得程万里不得不频繁做出吞咽动作,才能够压住胃里的翻滚。 患者这个时候显然也是不想看,扭开了头。 唯一稳如老狗的,还是只有张司九。 此时此刻,程万里真是服了。 而且那佩服还有如滔滔江水一般,根本断绝不了。 张司九清理得很认真,尽量一根都不错过。 清理完了不说,还用洒了一把东西,然后细细的用干净棉布包了起来。 而且包得很仔细,一点黑色都没露出来。 直到打完结,她这才满意的收了手,自己又打量一遍,这才点点头:“好了。” 张司九这个行为,让程万里迷惑极了。 不过,他心里隐隐有个直觉,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问,所以就死死地憋住了。 张司九笑着对患者道:“回去之后加强营养,多吃点好吃的。平时舍不得吃的,现在都吃上。这样才能保证跟上营养。而且心情愉快,对伤口也有好处。知道吗?身边最好不要离了人,少睡觉,尽量的保持清醒。这样对伤口恢复也有利。” 她说得认真又自然,一时之间甚至让人怀疑这话难道是真的? 患者显然就觉得是真的,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都带了一丝丝的笑容:“我听小娘子的。” 张司九笑容如初:“一定别舍不得钱,病好了,才能挣更多的钱。保证营养是关键。” 第142章 人间鬼才 直到患者被家属带了回去,张司九这才收了笑容。 也是这个时候,程万里才敢张口问:“刚才你在患者腿上撒的是——盐?” “嗯。在厨房抓的。”张司九摘下桔皮口罩,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十分坦然地点点头,还不忘嘱咐:“你们的盐不多了,回头记得买。” 程万里当然不在乎那点盐,只是一面迷惑:“可是,这个盐……有什么用?” 张司九淡淡的看了程万里一眼,问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你见过腌肉吗?” 程万里反应了一下,没明白这个腌肉是哪两个字。 还是听云提醒了一下:“是不是怕肉坏了,用盐抹一下?” 张司九点点头:“对,原理是一样的。他那个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而且又是那个颜色,其实已经完全坏了,就跟一坨死肉一样。放点盐,至少能不烂得那么快,也不至于再生虫子。看着能舒服点。” 程万里惊得只剩下了一句话:“所以,你把腿包起来——” “这个单纯就是怕肉掉了,怕看着不舒服。考虑美观问题而已。”张司九实话实说。 万一患者再撑两天,那坏死的腿撑不住了怎么办? 到时候一动,“呱嗒”一声,腿掉下来了,那多尴尬和恐怖? 这回,听云也是一脸的恍恍惚惚了。 程万里呆了半天,嘴巴动来动去,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非要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只有一个字:“绝!” 两个字的话,就是“真绝!” 再多几个字就是:“真特么的绝到家了!” 但程万里毕竟是个斯文的古代人。他缓过来之后,只能复杂的看着张司九,说了句:“你真是个鬼才。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感觉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想不出这个办法来。 而且猛然一听这个办法很荒诞,但是仔细一琢磨吧……就觉得真是有道理极了啊! 张司九淡定的撇了程万里一眼,然后低头洗手,顺带吐槽:“老程,你虽然年纪大了,可思想却不能固化啊。治病救人,心病也是病。考虑患者心情,也很重要。而且,要走进生活,用你那双发现的眼睛,去寻找生活中可用的常识,并且灵活运用才行啊。” 程万里噎得忍不住抬手捶胸口,然后气得转头就走:我这辈子和张司九就是不对付的吧!我也没做什么坏事,老天爷怎么就派了她来折磨我! 不过,这番话听云也听见了。 听云和程万里的反应就完全不同。 他反复的在心里重复张司九那几句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变大,变大,而且不断地在冲撞,好像要撞破什么东西一样。 最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中。 张司九洗完手,看了一眼仿佛老僧入定,却一脸癫狂的听云,抿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断他了。 不过,齐大夫真是找了个好苗子。 假以时日,这就是一个好大夫。心地善良,脾气好,耐心,又肯学,脑子还一点就通,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的代表啊! 张医生满意的点头,觉得大宋医疗事业的未来,简直是一片光明璀璨。 从医馆出去,张司九也没敢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换衣裳洗衣裳——没办法,那股味道,她总觉得已经把自己熏入味了,洗澡都得洗三遍才行! 而张司九走后,听云终于是撞破了自己心里的屏障,就觉得脑子和眼前豁然开朗。 他隐隐感觉,有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听云有点亢奋,忍不住就冲去找自家师父,想跟师父说一说这个事儿。 结果跑过去,正好听见齐大夫和程万里讨论刚才的事情。 程万里义愤填膺的:“师兄,这个九娘真是不像话!你听听,她说的那话,狂不狂,傲不傲?气死我了!偏偏我还斗不过她!” 老程是真憋屈。 齐大夫冷哼一声:“怪你没本事,怪谁?你当初不是说去收徒弟的?结果呢?就这,你还好意思担心人家品行不端?我要是你,求也求着她给我当徒弟!” 听云脚下一顿,温和的脸上露出迷惑:这是我师父的声音吗?我师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程万里显然不服,跟齐大夫斗嘴道:“那要不师兄你来!” 齐大夫噎了噎,最后一甩袖子:“我才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我!谁当她师父,谁得减寿十年!” 一开始就奔着发现好苗子才去找张司九的程万里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他莫名有点委屈:“谁知道这娃娃年纪不大,脑子这么好!还被高人指点过!” “废话,能被高人指点的人,能是普通人?”齐大夫看向程万里的目光,像是在看智障:“你就该二话不说,直接收下!” 说起这个,他也有点后悔:当初人家张小娘子还说要来当学徒来着,自己要是当时就答应了…… 齐大夫忍不住有点儿肉痛。肉痛之余,又有点儿庆幸:这也幸好没留下,如果留下了,还不一定怎么惹自己生气呢。 不过…… 齐大夫压低声音:“我觉得,多让听云跟她学学,然后我再问听云。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她那些鬼点子,还别说,挺有用的。尤其是处理那伤口,我听你一说,倒是觉得很不错。有时候伤口里脏东西多,这样用凉开水冲洗一下,再上药,说不定还真有效果。回头咱们弄几只兔子,好好试试。” 程万里看着自家师兄,眉开眼笑:“师兄果然是师兄,比我见识就是多,想得就是周全!” 齐大夫捋胡子,面色正经,半点不见骄傲:“自然还是比你多吃了几碗米的。所以,你还是听我的,早点娶妻是正经。” 一听自家师兄旧事重提,程万里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转头就走。 而在门外听了个全过程的听云,此时木着一张脸,慢慢收回了要敲门的手,心道:算了,我还是要给师父留点脸面。嗯,以后多向张小娘子请教。然后回来再禀告师父。不过,这样多少有点偷师的嫌疑,要不回头我多给张小娘子买点糖吃?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吃糖…… 第143章 搞事业吧 张司九洗完澡洗完头,又洗了衣裳,随便刨了一口稀饭充饥,就匆匆出门去找杨元鼎了。 杨氏拦都拦不住,气得跟小松抱怨:“你这个大姐,成日不着家,到底是在干啥?哪有小娘子是这样的?将来怎么好找婆家?” 小松不太敢说话。 但是小柏却毫不犹豫:“大姐,挣钱!买糖!” 在小柏心中,张司九出门=挣钱,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不可改变。 毕竟,徐氏虽然也出门挣钱,但从来不会特地给他们两兄弟带吃的回来。 但张司九不一样!张司九总是有好吃的带回家!虽然不多,有时候就一颗糖,但!!!那是好吃的! 所以在小柏这里,张司九是他最喜欢,最崇拜,也最维护的人。 而且他年纪小,根本不懂得杨氏这么问,根本不需要回答,只是发泄下情绪,但他觉得,奶奶既然问了,那就是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自己就必须解答! 小柏脸上的肉都透出一股正经和严肃。 杨氏看着,直接气笑了,伸手捏了一把小柏的脸:“你可真是护着她。等她长大了,你也这么护着她才好呢。” 小柏咧出一口糯米牙,拍了拍胸口:“我,保护!大姐!” 还用手笔画一下:“一辈子!” 小松见气氛松缓,也跟着保证:“我也护着大姐一辈子!谁也不能欺负我大姐!” 顿了顿,他还拉壮丁:“还有小南瓜!小南瓜也跟着一起保护大姐!她要是不干,我就揍她!” 杨氏彻底绷不住了,摆摆手嫌弃不已:“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喜欢她了。快去放鸭子吧。” 而此时正在努力干饭的小南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哥给挂上了名号,安排了使命。 同样张司九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就这么多了三个守护者。 她找到杨元鼎,张口就是一句:“我跟你合伙做个研发,咱们办个药厂,怎么样?” 杨元鼎正捣鼓自己的图纸呢,闻言抬起头来,呆呆地看住张司九:“你说啥?药厂?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张司九一脸严肃:“你听过青霉素吗?” “听过啊。”杨元鼎一脸莫名:“谁还不知道青霉素呢。我还知道青霉素是盘尼西林呢。不过,你不会是想做这个吧?我也不会啊。我化学不行。” 张司九一脸微妙:“有没有一种可能,青霉素就是从霉菌的产物,从培育出的菌群里搞出来的?它是生物类别药?” 杨元鼎彻底震惊了:“啊?啊!居然不是化学?” “嗯。咱们可以土法制作青霉素。虽然肯定达不到现代那种纯度,但是至少可以有抗生素使用。”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抛出了个巨大的诱惑:“你二哥不是将来要去考武科举?那受伤肯定不在话下,如果咱们有了这个……” 杨元鼎疯狂的心动了:“不只是我二哥,我全家都能用啊!上到感冒发烧,下到伤口发炎,从跌打损伤,到老婆生孩子,都能用啊!” 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样,默默地就把话又咽下去了。 这就……很用不上了。 毕竟看起来还是杨元鼎更激动。 当然,激动之后,问题还是要回归到现实的。杨元鼎压住心动,谨慎的问了句:“难不难搞?” “难,也不难。”张司九实话实说:“步骤不难,但是难在的是如何保持纯度,如何保存,又如何方便服用或者注射。” 青霉素本质上是霉菌,如果直接露天保存,很容易就直接失效,或者被污染。 杨元鼎沉吟片刻:“我尽量试试,看能不能攻克这些问题。你把步骤和方法写下来,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小规模的制造,只保证自家能用。等技术成熟点,再考虑大规模生产?”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没错,我也是这样建议。而且,这个东西,咱们养猪也是用得上的。猪的一些病,也可以用。我们可以先看会不会造成副作用。” 杨元鼎一拍大腿,亢奋得不行:“这不就巧了吗!这不是还和咱们养猪场给联系上了吗!这叫啥?叫一条龙产业链啊!不行不行,我感觉我快要晕过去了。我爷爷总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可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不是离世界首富就差一步之遥了吗!” 张司九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元鼎在屋里转圈圈,那副状若癫狂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你爷爷说得还是挺对的。不过,你这么敢想,我都不好意思打击你。 所以最后张司九艰难点点头:“对对对,你和世界首富就差一步之遥!”大概就是孙悟空的一个跟斗那么远。 杨元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首富梦中,仰天大笑三声后:“搞不好我要青史留名了!到时候我爷爷看到,该多骄傲!” 张司九默了。虽然她很想附和两句,但她实在是张不开口。 偏偏杨元鼎还不放过她,伸手就拍她肩膀,喜滋滋道:“放心吧,我是第一,你就是第二!我不会忘了你的!” 张司九挪开,敷衍点头:“对对对,苟富贵,莫相忘。要不还是先说正事儿?” 杨元鼎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看看,我真是太激动了。哎,你说你咋不早说?咱们有这个技术,还愁啥?” “你飘了。”张司九提醒杨元鼎:“别忘了,咱们太张扬,也可能被搞死。我劝你低调点。不然上火刑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元鼎一下冷静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真是限制了我的发展啊!时不待我!时不待我!” 张司九:……他是不是真的中枢神经有什么疾病? 不过,杨元鼎还是看了一眼张司九,纳闷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做了?上次我提你都没提。” 张司九就将今天遇到的患者说了。 杨元鼎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叹一声:“司九,也许,这就是咱们过来的意义。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你想干,咱就尽全力干!” 第144章 这叫简单 当张司九第三遍和杨元鼎说完土法制造青霉素过程后,杨元鼎仍旧是一脸的恍恍惚惚:“你管这叫简单?” 这叫简单吗? 这难道不应该叫难于登天吗? 那么多步骤,只要一个步骤出了错,那么就等于失败! 他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四……十六!十六个步骤!哪一个也不容易啊!首先容器就不好搞啊!” 杨元鼎面色狰狞而抽搐:“要不我还是先去研究玻璃吧。” 他爹就有两个玻璃的花瓶,他娘还有好几个玻璃的什么碗碟,发簪呢。 张司九摇头:“不用不用,这年头玻璃太贵,咱们就用陶罐就行。研究玻璃太费时间了。” 再说了,她也就记得一个土法青霉素制作办法,其他的就不行了。 “咱们研究出来,一旦投入生产,利润你七我三,怎么样?给病患推广,也由我来做。”张司九看杨元鼎有点想打退堂鼓,就立刻抛出了世上最好用的诱惑法:画饼大法! 只要画的饼足够大,那么久没有不上当的人! 张司九声音都轻柔了:“你是知道抗生素作用的。咱们就算将来卖给权贵,他们用在军队上,都是一大笔收入。更不要说在各种病症里广泛应用了。这么大的市场,还是独家秘方,别人想要搞都搞不出来!” 杨元鼎就算再不爱钱,那也是分分钟心动了。 但理智还是挣扎着压住了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哭笑不得:“司九啊,你觉得咱们能研究出来?独家市场是独家市场,独家秘方是独家秘方,但搞不出来,也是白搭啊。” 张司九沉吟片刻,用了一句著名的老话:“滴水石穿。” “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杨元鼎深深叹息:“我倒是想起了一句话,是咱们伟大主席说的。” 张司九:???啥? 杨元鼎一脸深沉:“同志还需努力。” 张司九殷切鼓励,甚至带上那么几分狗腿:“那咱们一起加油!” 杨元鼎抬头望天:“像我这样的年纪,却承受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司九啊,我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伟人。” 张司九:……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装逼犯?大概这就是了。 不过,为了鼓励同志,她还是很配合的点头:“肯定的,必须的,他们不写我自费给你出传记!” 杨元鼎眼前一亮:“诶!你别说,这是个好主意!这样,你替我写,我替你写——” 张司九彻底被刷新了。 她艰难的将震惊压下去,“干不干?” “干!”杨元鼎从臆想里回过神来,毫不犹豫。而且他还很果断道:“等我发了零花钱,我先准备出工具,然后你来操作。”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也毫不犹豫:“我看行。” 说定了之后,杨元鼎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个事情,这个要用菜籽油?别的油行不行?” 张司九被这么一问,顿时也懵了,沉思一番后,艰难道:“必须素油,荤油会凝固。我当初做这个实验,只用过菜籽油。但现在条件受限,可以试试其他荤油。但还是尽量少杂质——” 制作青霉素的过程里,杂质的控制是关键。 一旦生长出杂菌,那这一波就算失败。 张司九和杨元鼎面面相觑,好半晌都没人再出声。 素油是有。但都是香油,桐油。香油贵,且味道浓郁,而桐油是用来点灯的,里头杂质太多。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再等等?等到开春种了油菜的?” 张司九想了想,摇头:“那得等一年,先用香油试试吧。但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杨元鼎点点头:“那就先试试。不过,菜籽油和花生油,甚至大豆油,能早点弄出来,是最好的。” 他唏嘘道:“虽然水煮菜很健康,但是……吃多了真的很想吃炒菜啊!还有干锅,炸鸡,火锅——” “咕嘟”一声轻响,那是张司九和杨元鼎默契的吞咽声。 然后,两人又一次默契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不过,在筹备出制作青霉素的器具之前,杨元鼎的播种机倒是先问世了。 当牛车拉着播种机到了张家门口的时候,徐氏整个人都是吃惊的:“这这这……” 不怪徐氏惊讶,播种机虽然看着奇怪,但也没让人震惊到不行。反而是赶车的张小山,还有马车上下来的杨县令,更让人吃惊。 杨县令还穿的官服,就连跟他来的几个儒生打扮的,一看也知道就是衙门里的书吏。 这些可都是平时很难接触到的人物! 徐氏只觉得万分拘谨,忍不住的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才想起来问好。 而这个功夫,杨元鼎已经跳下来,冲到了张司九跟前去,兴冲冲的炫耀起来:“九娘九娘,快看快看,我的播种机终于组装上了!你来试试!” 张司九也有点被感染:“是吗?组装好了试过没?怎么样?好用吗?” “只是在花园里试了下,还行。具体还要看下地怎么样。”杨元鼎脸上的兴奋怎么都掩盖不住,那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去实践一下。 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杨县令又是头疼又是无奈,最后呵斥了一句,“安生些!” 然后,杨县令仔细和徐氏商量了试用播种机这个事情。 不仅仅是播种小麦大麦,杨县令还想试试播种芸薹。 说起芸薹,徐氏有些惊讶:“芸薹?那不是菜吗?虽然好吃,可种太多,哪里吃的完?” “不,芸薹可以用来榨油。”杨县令含笑跟徐氏解释:“三郎玩闹之下,试验出来,芸薹可以榨油,而且没有毒,质量比桐油好,不管用来点灯,还是用来吃,都可。产量还很不错。只不过从前没有大规模种过,今年我想试试。” 杨县令很是好脾气:“虽然县里也有官田,但那是好地,我想,也在普通农田里试试。当然,种子我们出,最后收成我们也收。若是收成不如其他地,差价我们衙门会补足。” 张小山憨憨一笑:“我都应下来了,杨县令却还要特地跟你说一声。说你是家里女主人,不能不告诉你。” 徐氏怪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感动:“我答应,我答应。以后这种事情,小山应了,不用与我说。他是我男人,我听他的!” 第145章 甜到粘牙 不得不说,老夫老妻的感情,有的时候比小年轻的恋爱还要粘牙。 明明是撒狗粮,可人家光明正大,一点也不觉得有啥。 张司九感觉有点撑,又有点儿由衷的羡慕:原来这就是爱情的甜臭味吗? 杨县令听见这话,也是轻笑几声。 张小山更是笑得咧出两排大白牙。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播种机的第一次下地。 真到了地头上,把播种机从牛车上搬下来,气氛就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杨元鼎看着还是大大咧咧的,但也看得出来比平时认真多了。 而杨县令,更是一脸的严肃——仿佛这不是实验播种机,而是实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觉播种机能给农业带来推进,还是因为那是自己小儿子的创作。 第一个操作的人,还是杨元鼎。 不过,他力气不够大,所以就只是演示了一下,教会了张小山之后,自己就退让到一边,等张小山操作播种机过去后,他就蹲下来仔细检查播种机的成果。 而张小山,最初刚上手的时候,还紧张得不得了,生怕磕碰坏了机器。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熟悉了播种机手感之后,他就开始渐渐地放松起来。 于是众人就看着张小山推着机器走过去,而他走过的地,就出现了一个差不多半人宽的,布满了均匀土坑的一条道子。 那土被小小的尖头铁齿给刨开,种子分毫不差的漏下去,后面一个木板,再将土推回去覆盖上。 每一步,看上去都是恰到好处。 而那小土坑之间的距离,更是均匀齐整,饶是再厉害的强迫症过来了,也得说上一句满意。 最开始只有杨元鼎跟在后头检查有没有遗漏,后来,徐氏,杨县令,包括官吏,甚至听说了消息跑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忍不住下了地,一串串的跟在后头,去看地上播种机的劳动成果。 而他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纳闷,变成了惊叹和欢喜——张小山那速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比起自己挖坑,可是省时又省力啊! 关键是,张小山那样子,瞧着也不费什么力气! 张小山很快就走完了这一块田。 毕竟也是要花力气的,张小山额上出了一层汗。 脸上更是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是晒红了,还是运动造成的,又或者是兴奋,反正看上去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他自己抬起胳膊肘随便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放下播种机扶手,乐呵呵的跑过来跟杨县令回禀。 杨县令同样也很激动,不等张小山站定,就忍不住问:“如何?” 张小山毫不犹豫点头:“好用极了!这速度,我一天至少能干七八亩地!一点不带费劲的!比自己播种,可省事太多了!” 小麦这些是可以直接撒种,但也要先翻地,然后后期是需要间苗和补种的。 而且人也不轻松,十分考验臂力。 一亩地下来,光翻地就要一天。还累得不轻。 杨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得不得了,连声道:“好,好,好!” 其他书吏们也是万分高兴,忍不住的开始笑盈盈讨论起来。 然后张小山甚至来不及和徐氏说两句话,就直接被村民们围住了。 而且是里三层外三层那种。 张小山还真从来没有如此被人关注,如此风光过。 光是跟他们讲那播种机,讲那播种机怎么来的,干什么用的,用起来什么感觉,张小山就说了个口干舌燥。 大家都很激动。 而杨元鼎这个大功臣,反而一屁股坐在田头,看着那刚播种完的地,平静了。 虽然他也笑,也高兴,但显然不那么激动。 张司九也坐下,看着那一片地,心中一片感慨的同时,也忍不住采访一下当事人:“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激动了?” “激动过了。”杨元鼎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昨天我拼好了之后,一宿没睡着!” 张司九失笑:“那倒是很应该。毕竟,这么复杂个机器,你居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还刚好赶上了要播种的季节。” 杨元鼎却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我发明的。我这严格算抄袭或者改良吧……也不算厉害。唯一庆幸的是,不会有版权纠纷。”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司九是真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想想也是,幸好隔了几百年,咱们是不用担心侵权了。” 不过,她还是笑盈盈的看向杨元鼎:“你能来,真好。没有你,我们种地,太辛苦了。以后你还要加油啊。” 杨元鼎也乐了:“听听,什么叫你们种地?” 好像是从小土生土长的一样! 张司九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已经这么接受这个新的身份,新的家,新的环境。甚至融入进去,就好像一直在这里生长一样。 她笑笑,看杨元鼎:“那你不也一样?你看,杨县令多高兴,多骄傲?” 是的,要张司九说,杨县令的胡子都要翘上天了,那副骄傲得仿佛自己生了个金蛋的样子,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父母看到孩子有出息的时候,会骄傲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程度。 如果这个世界有大喇叭,杨县令可能愿意拿着那个大喇叭,在整个县里都喊上一边。 杨元鼎看一眼杨县令,也笑了:“老头子是有点高兴。不过,我这么牛逼,他高兴也是应该的。” 说完一扬下巴,撂下狂言:“小娘子,以后你就跟着哥混,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他就背着手,迈着唐老鸭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杨县令跟前,理直气壮地一伸手:“爹,来吧,掏钱吧。”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和骄傲瞬间凝固,看着自家儿子嚣张的样子,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最终还是勉强“和蔼”道:“回去就让吴账房给你!” “别忘了成本,还有我的奖金!先说好,以后改良的话,也要收费的啊!”杨元鼎“嘿嘿”笑两声,凑过去跟杨县令没大没小,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爹,你看我这么仗义,你屋里那玻璃樽,我就拿走了啊。还有读书这个事儿,你可不许再逼我啊!——” 杨县令额上青筋都开始跳:逆子就是逆子!什么惊世才能?那都是为了少挨打搞出来的挡箭牌! 第146章 有点狗腿 反正不管杨县令怎么青筋直跳,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播种机的确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还很好用。 一个上午,张小山也没闲着,不仅几块地都弄完了,而且小麦,大麦,菜籽都试过了。 甚至,他还试了试豌豆——是的,家里有小片的地,冬天都是要种成豌豆的。 豌豆可以吃豌豆嫩尖,还可以吃豌豆的嫩豆荚,嫩豆米,最后还可以收一波老豌豆。 也是很经济实惠,不需要怎么打理的好东西。 徐氏中间就回去做饭了。 到了中午,已经张罗出了一桌子的菜来,请杨县令过去吃。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家常便饭,杨县令和各位千万不要嫌弃。” 张小山也跟着摸头笑说:“是啊是啊,来都来了,不如在我家吃饭。这样下午咱们还可以继续试试别的地,我都找到人商量好了。” 杨县令本来想着也不算远,回去吃饭就行,结果没想到徐氏这么快。 事已至此,他也就点头答应,不过却摸了钱出来,坚持要给钱。 看着两人推辞来推辞去,张司九干脆开口:“二婶,您不收,杨县令他们吃得不安心,这样,你买菜多少钱,大概算算,咱们只花力气,心意也到了,杨县令也自在。” 一顿饭不算什么。换成个稍微随意些的官员,并不会这样。 可杨县令这般,并不是因为死板,而是真正的体恤自己治下的百姓,知道百姓生活不容易,不愿意叫他们破费开销。 一顿饭看似不算什么,可仔细算下来,说不定就是这一大家子好多个月的开销。尤其是在农村,基本就是只买肉和油盐酱醋,一个月花销很少。 徐氏仍旧觉得不妥,直说也没买什么菜。 张司九拉了徐氏一把:“二婶就算吧。只算咱买的,不算咱们家自己的就成。” 自家养的,几乎也就没什么成本了。尤其是菜,更不太值钱。 于是徐氏这才说了个数——的确是不多,估计就是买了点鱼和肉的钱。 杨县令给了,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便宜?” 他虽然是官员,而且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但也不是真的不通庶务。 徐氏乐呵呵道:“只是买了肉,其他的都是我们自家的,还有村里人的。您修渡口给我们带来多少方便?大家都敬您,一个个都送了不少菜来。” 杨县令惊讶片刻,随后笑了:“那也该给钱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杨元鼎撞了下张司九,笑着吐槽老爹:“我爹最喜欢装样子了,明明高兴得要死,偏偏还要云淡风轻假装不在意。” 他声音压得低,只有张司九听见,张司九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我觉得你爹挺可爱的。人也好。就是好面子点而已,没啥。” 人多,家里桌椅板凳都不够,徐氏单独在院子里也弄了两桌出来,桌子都是借来的,碗筷也是借的。 而且张司九还认出了几个帮忙做饭的婶子,都是平时跟徐氏关系好的。 也不仅是关系好的,里正的儿媳妇也来帮忙了。 菜做得不多,五个菜,一个汤。 凉拌黄瓜片,清炒木耳莴笋肉片,红烧鱼,豆角烧肉块,还有一个卤菜大拼盘。汤是肉丸子冬瓜木耳汤。 杨县令有些惊讶:“这个时节,还有木耳?” 徐氏一听这个问题,顿时就得意起来了:“只有我们家有,而且是新鲜木耳。我们家九娘闹着玩,夏天时候搬回来一根朽桑木,那木头上就长木耳,只要天天浇浇水,它就长!” 听徐氏那骄傲的语气,张司九略略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怎么说呢?小事情,小事情而已。大可不必这种仿佛获得了什么国际大奖一样的语气。羞耻。 杨县令却更加惊讶,转过头来就问张司九:“九娘,你怎么知道那木头能长木耳?”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支棱起了耳朵来:是啊,真是闹着玩?那自家的孩子怎么玩不出来?平时藏着掖着不说实话,这回县令问起来,总该说了吧。 张司九咳嗽一声,只能拿出合理解释:“我不知道能长。但我发现它只要一下雨就长,我就想,那如果天晴时候,我也假装给它浇水当下雨呢?它就是个木头,也分不出来是不是真的下雨啊。那被我一骗,搞不好就能长出来呢?” 她怪不好意思冲着杨县令一笑:“主要木耳贵,我想卖钱来着。心想试试看也不要钱。怕啥咧。” 张司九的话怪俏皮的,尤其那一句“骗”,更是引得包括杨县令在内的人,都笑出了声,觉得这就完全是个小孩子的心态:也就是小孩子才这样了。大人可不会这么想。 不过,这话也就让人相信,张司九真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杨元鼎笑嘻嘻给张司九打圆场:“我就说司九赚钱都快钻进钱眼里了,只要能赚钱,什么破烂都当宝贝!” 张司九理直气壮:“那我穷啊!” 杨县令看着自己儿子,再看看张司九,油然而然生出一股换孩子的冲动。 他瞪了杨元鼎一眼,大力赞扬张司九:“九娘既不偷也不抢,凭着自己劳力挣钱,比你强了也不知多少!你快住口吧,也好意思大放厥词?!” 徐氏赶忙道:“九娘哪比得了三郎?三郎又聪明又好看,还贴心孝顺,也就是杨县令您这样的人,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 里正这个时候终于插上话,把话题引回了播种机上:“是啊。三郎才能,那是有目共睹的。木耳不过是个小菜,可播种机,才是真的省了大力气!哪里是九娘能比的?” 众人又开始对杨县令进行一番吹捧,至于真正的功臣杨元鼎,则是偷偷和张司九吐槽:“你们这个里正,多少有点狗腿啊。” 张司九一眼看穿症结所在:“周围村子这么多,播种机现在可只有一台。要是争取在这边用,那里正就是名利双收了。” 这样的情况下,说几句话好算什么? 如果换成张司九,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批发市场弄一车好话来说! 第147章 如何推广 杨元鼎被张司九逗笑了:“你们做大夫的,也有这种时候?” 张司九白了杨元鼎一眼:“你以为大夫就不用混职场了?各大科室每年抢人才,抢资源,这都是不能马虎的事!” 杨元鼎噎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菜:因为太贪玩,导致临死的时候都没进入职场呢……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一会儿带我去看看胖墩吧。” 张司九看了一眼正陆续落座,还没完成吹捧的大人们,干脆就指了指猪圈:“你又不是不认识路。去看吧。我去厨房帮忙,你回来正好洗手吃饭。” 小松小柏自告奋勇:“鼎哥,我们带你去!” 杨元鼎很快就看到了又大了不少的胖墩。 不得不说,猪大八十变,杨元鼎沉默的看着那已经明显比自己还重的小肉山,找了半天才从它的脸上找出了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 当时看来的大眼睛,这会儿在肥肉的挤压下,多少有点显小了。 而且,看上去略微有点……判若两猪。 他企图回忆一下自己当时将胖墩带来时候的大小,然后比划了一下之后,默默地震惊了。 最后,杨元鼎捏了捏自己的肚皮,带着一丝丝下定决心后的坚毅,回去洗手吃饭。 杨元鼎没坐主桌,而是坚持和张司九她们坐在了一起。 徐氏的炒菜得到了一致好评,杨县令吃惯了珍馐,这会儿一吃徐氏的饭菜,也仍然是赞不绝口。 其他来帮忙的女人们,也是忍不住的惊叹徐氏那样费油的做法,真是好吃。 可这样好吃的饭菜,杨元鼎只添了半碗饭。 最后半碗,他更是数着米粒儿吃的,还多少伴随着脸上的痛苦神色。 徐氏都注意到了,关切的问:“咋个了?三郎,今天饭菜不喜欢?” 她记得上次杨元鼎在这边吃饭,还吃了三碗饭呢! 杨元鼎抬起头来笑笑:“没有没有,早上吃太多了!” 他语气坚决,徐氏将信将疑。 而张司九则是若有所思:他不对劲! 等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别处,张司九这才低声问杨元鼎:“你不会是想减肥吧?” 杨元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想减肥?” “你难道不知道你脸上写着没吃饱三个字?”张司九闷笑两声:“你这不是想减肥,是什么?不过你减什么肥?” 虽然现在是有点儿肉嘟嘟的,但离胖也还有一段距离。主要也是大部分孩子都瘦,所以才显得杨元鼎白胖白胖的。 不过,就算想减肥,也不是这么减的。 杨元鼎捏着筷子,有些难过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我看到胖墩那样,我就忽然反应过来,我要是胖了,怕是长不到大哥二哥那么帅,连我爹都比不上。” 张司九:……原来男人也有容貌焦虑的啊。 她哭笑不得:“你还没开始长个子呢。长个子一下就瘦下来了。你现在不吃,没准影响长高。” 顿了顿,看杨元鼎听得认真,她就出了个主意:“你不用节食,尽管吃,然后多活动就好了。多做跳跃运动。当肌肉上来,肥肉被消耗了,你自然就瘦了。而且还有体型。” 痩不是干瘦就好看,而是要肌肉线条流畅,脂肪层薄才行! 反正张司九坚决认为,不管男女,体重固然要控制,但是只需要在健康范围内就行!至于好看,那是体型体态的事情!只有健康的体魄,才有最蓬勃的美! 杨元鼎摸了摸小肚子,满含期待:“我想有八块腹肌,你说我能行吗?” “注意锻炼,肯定行。”张司九给与了肯定答复。 出于对张司九的信任,杨元鼎瞬间放弃节食减肥的想法,重新投入到了干饭人大队当中! 这一顿,杨元鼎了吃了三碗半。 吃完后,肚子都有点鼓出来。 他满足的摸着小肚子:“徐婶婶做饭可真好吃啊。” 张司九没好意思告诉他:这么吃下去,八块腹肌可能有点危险。一块整的倒是很容易。 算了,人生在世,吃饱了时候,千万莫要听不开心的事情,容易积食。 于是张大夫转开头,去干别的事情了。 好在下午杨元鼎还是要跟着去播种,所以根本也没有闲着,那三碗半的饭,甚至都没能撑到傍晚太阳落山。 最后还是徐氏贴心的送来了几个菜馍馍,才让饿得直咽口水的杨元鼎重新活过来。 他大口咬着饼,感动得热泪盈眶:“徐婶婶就是我的亲婶子!” 张司九:……你这个吃法,到了我们家,我们也想要。 什么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张司九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 杨元鼎这样的,岂止是吃穷?那是要吃到破产啊! 杨县令也有些无奈:“三郎就是太能吃了。” 张小山倒是很理解:“正常正常,这么大的小子,精力充沛,也能吃。估计也是要长个子了。” 张司九给与了肯定:“对,我也觉得元鼎是要长个子了。杨县令您该给他多带点吃的。尤其是肉干这种。” 不然下次再来,自家可养不起啊! 杨县令点点头:“有道理。今日是我疏忽了。” 看着小儿子饿成这样,他也是心疼的。 尤其是想到杨元鼎这是为了民生在奔波劳累,他就更愧疚了:自己做父亲,还是有些不称职。回去就和夫人好好说说,让夫人多准备些干粮出来。 杨元鼎啃完了两个馍馍,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恰好这会儿人也都在,他就和杨县令说起了今天的观察结果:“播种机可以直接投入使用了。我看了成功率,基本没有漏的。只是种子落下来,会有那么一两个歪掉,或是土没能推得完全覆盖住小坑。这个只需要加重那块木板就行。问题不大。” 杨元鼎表示对自己制造的播种机很满意:“根据这个原理,还可以做出小型耕地机,不过成本有点高。做一台比牛便宜不了多少。好处是不吃草,人就可以操作。爹,你要不?要我这两天就可以做出来。” 杨县令一时之间感动非常,拍着杨元鼎的肩膀道:“好孩子,那你能不能尽快做出来?要不,再弄个浇地的?还有能不能有收作物的?” 杨元鼎噎住了。 张司九笑得肩膀都抖了:这可真是亲爹啊! 第148章 想个办法 杨元鼎从被老父亲拍了肩膀之后,整个儿挎着个脸,一点儿也没了精气神。 用他的话说,他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失去了快乐的童年。 杨县令则是觉得年轻人就要多干活。并且直接许以重利:给杨元鼎搞一个屋子,专门做研究和创造!经费由他出! 这下,杨元鼎分分钟就活过来了。拉着张司九研究起了自己的工作室要起个什么名字。 而杨县令则是和其他人发愁起了播种机该怎么推广的事情。 其实对于这个,张司九倒是有个想法,不过她没和杨县令直接说,而是和杨元鼎说了:“其实,我觉得这些机器,就有两种办法推广。一种是租借。机器是死的,而且不用吃草料,所以租金肯定比牛便宜。而另一种,就是直接组建那种专门负责播种的队伍。谁家需要,直接自己出种子和土地,请他们来干活就行。按面积算钱,也不会很贵。关键是省时省力。” 杨元鼎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是比如你家这样的,你舍得,是因为你腾出时间可以挣更多的钱。但其他家,未必舍得。” 张司九轻叹一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办工厂。” 只有有了工作,才能真正实现创收。 杨元鼎也点点头:“对,节省人力和时间最大目的,是为了让人力可以更加合理的被利用,进而投入到利益更大的事情里去。不然,根本起不到改善生活的目的。” 单纯让务农变得省力,固然人不受罪了,可从收入来说,反而是降低了。 只有开发新的项目。 不过,这方面,杨元鼎没有更好的想法:“农业就不要想了,现在吃饱才是最关键。还是得工业。织布厂?这个有,而且没有那么多原材料。零食厂?” “酒厂。”张司九其实有想法:“蒸馏酒酒厂。” 杨元鼎一愣:“你是说……高度酒?” “对。这边粮食产量不低,而且现在天下太平,酒厂很合适。还有一个,是造纸厂。除此之外,就是咱们的药厂。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要有更多的厂子才好。”张司九想着想着,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杨元鼎却摆摆手,“嘿嘿”笑了几声:“那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我又不是县令,想这个干啥?” 张司九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那不是还有杨县令么!这种秃头的事情,让他考虑才对啊! 两人相视一笑,那是一模一样的狡黠和偷乐。 张司九感慨:“做小孩子可真快乐。” 压力好小啊! 杨元鼎想了想,说句实话:“其实长大后,你也可以这么快乐。只要学会偷懒就行了。反正天塌了还有人呢,又不是只有自己。”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得不行:“我爷爷就说我,胸无大志。” “也挺好的。做人也没必要那么累和拼。”张司九学着杨元鼎那样,往后一躺,用手垫着后脑,就这么躺在干谷草上,看着天上的云,一时之间,倒是真感觉出了一丝丝的悠闲滋味。 风是轻的,云是白的,还会走动和变化,天空很蓝很好看。 这些景色落在眼睛里,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忘掉烦恼和忧愁。 会让人觉得,心也跟着宽阔悠然起来。 一个草蜢从草丛里跳出来,蹦到了杨元鼎的脸上,它也很悠闲。 但杨元鼎却克制不住的惨叫了一声,想蹦还不敢,颤着声音喊张司九:“司九!司九!” 张司九弹走草蜢,笑得前仰后合:“它又不咬人,怕什么?” 被笑话的杨元鼎心有余悸,但也不恼,反而笑嘻嘻:“我又没见过,吓我一跳。不过你真胆大。” 张司九实话实说:“主要是经历多了。” 很多小恐怖,也就不恐怖了。 她饶有兴致的说起草蜢:“这个东西,高蛋白,你想不想试试?我抓几个,给你串起来烤着吃?撒点孜然面——” 杨元鼎立刻捂住了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你那不是大胆了,你那是已经成了钢筋铁胆了啊! 偏偏这个时候,小柏拿着个草蜢腿儿笑嘻嘻过来献宝了:“大姐你看,这个腿还能动!” 草蜢腿的确是还能动。确切的说是抽搐。 而且草蜢腿看上去有一种特异的美——绿得很好看,肌肉发达,细小的齿可以抓住叶片,让草蜢可以用任何角度挂在叶片上。 尤其是那肌肉,莹莹剔透,一看就知道很有弹性。 杨元鼎的脸都绿了。 张司九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杨元鼎他们是赶着太阳落山回去的,本来徐氏还想留他们吃晚饭,可是杨县令说什么也不肯,只以天黑赶路不方便当成理由拒绝了。 不过,第二天杨元鼎他们还要过来的。 至于杨元鼎吃饭的地方,杨县令就郑重其事托付给了徐氏。 反而婉拒了里正的一再请求。 回了家,中午剩下的菜,张司九他们自家也吃不完,所以就请帮忙做饭的妇女们各自带一些回去,分着吃了。 这也算是规矩。谁家有事儿,热心来帮忙的,不仅要给人管饭,如果有剩菜,那也要给人分的。 待客的菜油水足,哪怕是剩菜,大家也不嫌弃。 虽然张司九觉得有些不卫生,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卫生上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而且回去只要加热彻底,也没有问题,可以吃。 张家这头忙活着吃饭,那头周氏也是等到了丈夫和儿子回来。 一看到杨元鼎,周氏就心疼了,一把就把杨元鼎拉过去:“晒黑了。晒黑了。而且看着就累坏了。” 杨元鼎自己不以为意:“晒黑了就晒黑了,怕啥?娘,做啥好吃的了?我快要饿死了。” 周氏一愣:“中午没吃饭?” “吃了,下午还吃了一顿菜馍,但又饿了。”杨元鼎嘿嘿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吃了三碗饭还不够,又添了半碗。我爹嫌我吃得多。” 周氏立刻眼刀子就甩到了杨县令脸上:“嗯?怎么回事?” 杨县令:!!!好你个三郎,说你两句,你还敢告状! 第149章 商量 当天晚上,杨县令的晚饭吃得万分憋屈。 不仅周氏时不时地冷哼一声,就连杨元璋和杨元峰都时不时用谴责的目光看一眼杨县令,然后转头就给杨元鼎夹菜。 杨元鼎吃了两个大鸡腿,满嘴流油不说,还吃了三碗饭。 吃完饭,杨元鼎嘴巴一抹,就开始绘声绘色跟大家讲今天杨县令是如何风光,如何出风头,以及那个播种机是如何好用省力,让大家拍案惊奇。 杨县令端着饭碗,瞅着杨元鼎那样儿,有点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是有当说书先生的天分。 不然,怎么说得人一愣一愣的? 别说周氏听住了,就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也听住了。 哪怕杨县令,也时不时恍惚一下:是吗?当时他们那么围着我的吗?脸上表情是那样的吗? 不过,高兴是肯定高兴地。 周氏欣慰的看着杨元鼎,“三郎长大了,懂得替父分忧了。” 杨元璋也点点头:“三郎的确今时不同往日了。” 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肯定不能光顾着玩了,不然我爹不揍死我?” 杨县令:……不点我你是不是皮痒痒? 不过,郁闷归郁闷,晚上和周氏睡觉之前开小会的时候,杨县令还是对周氏感慨道:“三郎的确聪明,他最开始说,我以为不过是奇思妙想,闹着玩而已。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也没种地过,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好用的农具?” 周氏想了想:“从前他也爱看些杂书,兴许是在上面看到的?而且前段时间,落水之后,他就总去找九娘玩耍。九娘家里情况你也知晓,他大概也是想帮九娘。这孩子,心肠软,也是热心肠。” 杨县令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侧头看着自家妻子不再年轻的面庞,轻声道:“三郎瞧着是真喜欢这些。我寻思,他既然走不了科举,不如就在这上头发力。这个播种机,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呈到陛下跟前去。” “你是说……”周氏和杨县令夫妻十几载,他一说话,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惊得坐起来,“你想让三郎另辟蹊径?” “对。”杨县令也坐起来,顺手将软枕塞到了妻子身后,又给自己也塞一个,两人舒舒服服靠在床头说话:“三郎读书上,的确天赋不高,我看他写的字,不仅毫无进步,反而退步颇多。原本我还怨你太过溺爱——” 话还没说话,他就感觉腰间软肉一疼,霎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捏住了周氏的手,龇牙咧嘴说完后半句:“我现在才知道,我错怪你了。” “哼!”周氏这才松了手,并且决定宽宏大度的不和杨县令计较。 杨县令自己揉了揉,也不敢计较,只往下说:“三郎没天赋,原本我想让他做生意,当个富家翁。有大郎二郎看顾,也保护怕被人欺负,但现在,我想,或许三郎也能走仕途。现在陛下虽然还年幼,但性格仁厚,先帝也曾十分重视农桑,我想,或许三郎可以走这条路。你看呢?” 周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点点头:“这的确也是一条路。只是,光一个播种机,能行吗?” 这也是杨县令自己担心的问题。 光一个播种机,的确是惊才绝艳,可如果后续上没有其他事情支撑,那就会被人笑话,说是江郎才尽。 尤其是杨元鼎现在才十二岁,比陛下还小两岁,将来等能入朝为官,恐怕这个事情,已是被人淡忘许多了。 因此,杨县令沉吟了半晌都没言语。 倒是周氏轻声说了句:“修郎,咱们在这边,至少要呆满三年,不如,这件事情,先看看。不着急。播种机这个功劳,也不好让三郎一人独占。他现在太小了。而且,咱们上头还有州牧,越过州牧,也不合适。” “倒不如,说成是三郎顽皮,喜欢这些,有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而你听见后,便让工匠尝试。然后,再上报给州牧,至于州牧如何说……就随他去。左右这件事情,你的功劳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倘若有人问起详细,你再特地提起三郎不迟。这样有了一段时间,或许三郎又有什么想法。” “如此一来,你再顺势提起,岂不是水到渠成?”周氏声音轻柔,眉头渐渐舒展,面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杨县令听得认真,此时也是豁然开朗,不由得搂住了周氏,一口亲在周氏脸颊上:“还是我夫人想得周到!的确该如此,的确该如此!若我直接上报,越过州牧,那就成了树敌了!” 这种事情,看似不得不给旁人分一杯羹,但也不全是吃亏。 这回让别人也领些功劳,下次人家自然愿意扶你一把!这才是对三郎最好的! 杨县令唏嘘道:“但愿三郎这次能定定心,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我可真是没法子了。” 周氏轻笑:“我看倒是不用太担心。你没发现?九娘是个上进的,跟着九娘,三郎如今很是用功认真,都甚少玩了。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吧。” “这倒是。”杨县令点点头:“九娘是真努力上进。我看着,都觉得眼热。要不是……我倒想认个干亲了。” “可别。”周氏压住杨县令:“我想着,看看再说。三郎马上就十三岁了啊。” 再过两年,可是就要考虑成婚的事情了。 虽然男儿开窍晚,但当父母的,哪能不提早考虑着? 干女儿固然好,可终归要嫁给别人家去,到时候还心疼呢。 杨县令诧异:“你竟然想得如此深远?” “不是我想的深远,是大郎,东京那边来了消息,婆母提起,想给大郎与她娘家的孙侄女定下来。说两人从小也算青梅竹马,正相配。”说起这个事情,周氏就有些抱怨:“我倒是后悔,没早点给大郎看看。婆母这话,我如何好拒绝?可婆母那心思,难道我不知道?无非就是想亲上加亲。可总也不能矮子里拔将军吧?” 反正她看上不上那那小娘子! 第150章 夹缝做人 对于周氏的抱怨,杨县令很明智的选择了默不作声——根据经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等周氏抱怨够了,杨县令这才搂住周氏肩膀,说了句:“孩子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还是咱们说了才算。母亲那头,我回头找个理由拒绝。现在大郎正是读书的关键,其他事情,延后再说。” 杨县令笑了笑:“再说了,咱们也得问大郎的意思。我看大郎对她也并没有什么意思。” 周氏心气儿这才顺了,然后嗔怪的看一眼杨县令:“反正你别提我,就说我与你商议,你不同意。不然婆母又要觉得是我的意思。心里该不痛快。” 杨县令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然后扶着周氏躺下来:“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我们恐怕还得出门,你给我们准备些肉,到时候带过去,总是吃村民的也不好。还有,三郎正长身体,你给他准备些点心肉干的,叫陈斗背着。” 周氏白了杨县令一眼:“还用你想着?我早就吩咐下去了。还有你要喝的茶水饮子,我也一并准备上。外头水不干净。” “张家这点倒是讲究,他们喝的水,都是煮开了的井水。”杨县令笑了两声;“而且还特地煮了一锅饮子,就用金银花煮的,加了点糖,很是好喝。” “他家是真的想得周到。”周氏点点头,很满意:“不过咱们也给他们添麻烦了,回头我准备一份礼,完事送过去。” 杨县令恭维道:“夫人也想得周道。” …… 第二日,早饭时候,杨元璋递给了杨县令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杨县令诧异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竟是一篇策论。 关于播种机将来前景的策论。 杨元璋的文笔自然没得说,字体也没得说。 而且一条条的,简短凝练,十分清晰。 杨县令一口气看下来,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满意,然后大笑着夸道:“好,好,好!说得好!大郎啊,你能想到这些,可见的确是花了心思,也成熟了!十分周全,十分周全!” 杨元璋满面笑容,却指了指旁边吃包子的杨元鼎:“三郎来找的我,他提的意见,只是稍有些稚嫩,我润色了一二。这是三郎的功劳。” “可不是我想的。我昨天听九娘说,估计这个太贵了,大家买不起,如果能像借牛一样就好了。”杨元鼎腮帮子鼓鼓的,话都说不清楚:“我就提了一句,大哥就想这么多。” 看着两兄弟谦让功劳,杨县令心中更加满意,捋着胡子大笑,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杨元峰也在旁边笑。 周氏更是满面柔和。 一家子吃早饭,整个气氛都是和和睦睦。 吃过饭,杨县令干脆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出门了。 不过这次,花脸背上驮了半只羊,这是家里几个男人的口粮。 陈斗那儿还有一袋米,外加一大包点心和肉干。 点心和肉干不仅是杨元鼎的,也有给张司九和小松小柏的。 而张家这边,徐氏也是早早起来,担担子去卖卤肉,又嘱咐杨氏记得烧水熬饮子,说自己会早点卖完菜回来。 为了这个,家里今天还特地留下一只卤鸡和一只卤鸭。 张司九今日卖卤蛋也没去,只让招银去了,她留在家里帮忙做饭和招待客人。 说起来,她虽然年纪小,但徐氏也好,张小山也好,哪怕杨氏,在她能力上,倒是都没有半点怀疑。反而觉得合情合理——真留下招银,怕招银就跟个木头一样,啥也干不了。 张司九熬了金银花水晾凉了之后,又摸出一篮子的秋梨来,放在阴凉地方,到时候等他们中间休息的时候,好给他们吃。 还单独用卤汤盛出来一点,拿来卤蛋和卤菜。 卤菜无非也就是放点豆腐干,还有藕片,毛豆进去,海带也有,不过卖得贵,张司九没舍得买,家里有啥就弄点啥。 最近街上卖藕的很多,家附近也有个藕塘里起了藕,所以价格相当实惠便宜,十分合适现在吃——当然,秋天吃藕,也有大大的好处。 杨家几兄弟来的时候,张司九正在卤菜呢。 这锅老卤汤,已经是吸饱了精华的香浓卤汤,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开锅,那必定是香飘十米的场面。 杨元鼎循着味道就来了:“司九,你在煮什么?好香。” “在卤蛋,来一个?”张司九笑看他抽鼻子的样子,感觉像是看到了那种馋嘴的大狗,忍不住就想投喂。 杨元鼎刚吃饱饭,对卤蛋没什么兴趣,但他对毛豆很有兴趣:“这是毛豆吗?” “对。”张司九点点头:“毛豆。来点不?” “来来来。”杨元鼎连连点头:“有些年没吃过了。上一回吃,还是大学室友聚会,在路边的——” 他一脸的唏嘘。 那种吃烧烤,喝啤酒,一盘毛豆剥半宿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张司九倒是心里一动:夜啤酒?嗯?夜啤酒! 张司九提议:“那你可以拉着你大哥二哥还有杨县令试试。晚上我给你们弄?” 那半只羊,不拿来烤烧烤,对得起它吗? 这下,杨元鼎也心动了:“倒也不是不行。” 他可没忘了周氏:“到时候喊我娘也来。不然她在家多无聊?” 张司九沉吟一下,点点头:“也不是不行,星空也挺好看的。趁着现在还不算冷,吃个烧烤看个星星,也挺浪漫。” 主要是可以先练练手,明年夏天就把烧烤摊支棱起来! 杨元鼎端着一竹筒的毛豆去找了杨元璋他们,一人分了一个尝了尝味之后,他就神神秘秘的说起了晚上的烧烤:“九娘说晚上做好吃的,让咱们留下吃饭。一会儿我让陈斗去跟娘说一声,让她晚上带点米酒来。” 杨元峰一拳头就砸在了他脑袋上,还碾了碾:“小小年纪就想喝酒?顶多果子露!” “你们喝,我喝果子露!”在强权之下,杨元鼎迅速地放弃了喝酒,十分正义的选择做个好孩子。 杨元璋满意点点头:“那行吧。那你把我的钱袋子交给九娘,让她看着采买。只当是我们一份孝心。爹娘许久也没出来玩耍了。” 自从来了这边,杨县令忙,周氏同样也忙,和从前在东京时候,一家人时不时一起出来玩耍放松的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 第151章 群魔乱舞 随着夜色来临,张司九的烧烤摊也准备开业。 徐氏虽然嘴上说张司九弄这些太花里胡哨,看起来不像是能吃饱肚子的,但看着一帮孩子们都热情高涨,还是勤勤恳恳的帮忙操持。 竹签子是张司九亲自削的,肉块是徐氏切的。 切好的羊肉腌好后,穿在大竹签子上,看着就有一种大口吃肉的快感。 除了羊腿,张司九还去搞了一批小鲫鱼,也是杀了腌制好,然后用竹片夹着,到时候可以翻着烤。 再然后,就是一些鸡鸭的内脏:什么肝啊,肾啊,还有没变成鸡蛋的那一串啊,甚至就连肠子都卤了之后加了茱萸,变成了辣卤拼盘。 肉菜不够多,素菜这个时候花样就必须多了:豆角啦,茄子啦,还有藕片啦,豆腐干啊,韭菜啊,泡发的木耳啊…… 只要是能烤着吃的,张司九都烤了。 甚至,她还兴致勃勃的问了杨元鼎,要不要试试烤草蜢。 杨元鼎毫不犹豫拒绝了。 倒是小松小柏跃跃欲试:嗯,他们没事的时候,自己烤着吃过。觉得味道还不错。 周氏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最后一丝余霞散去的时候。 她还带了礼物来。 除了果子露和米酒,她还带了一点点心,一点瓜果,最后还有一匹细棉布。 棉布的颜色是普通的蓝色,很适合农家用。一看就知道这是周氏特地挑选的,最适合张家的礼。 徐氏连忙推辞,周氏和徐氏笑着推了几次,最终还是成功让徐氏收下了这份“薄礼”。 的确,贵也不算贵,徐氏现在也是买得起的,但在寻常走动里,也算是贵重的礼物。 天色彻底暗下来,张司九就负责烤起了烧烤——烧烤架是用石头搭起来的,没有铁网当烤架,所以直接砍了两根竹子并排架着当烤架,反正烧了就换一根,也不费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月光一照,油灯一点,烧烤的火一点,再加上院子里烧起来的火盆,那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张司九甚至觉得,让大家手拉着手,跳个篝火舞也不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古人还是很含蓄羞涩。 所以她就没提。 可张司九低估了杨元鼎。 酒过三巡,杨县令也敞开了心扉,拉着几个书吏喝得满面红光后,杨元鼎就热诚的提出了建议:“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这么好的火,这么美的景色,这么好的气氛,不如我们娱乐一下!来来来,一人表演个才艺如何?” 他还一马当先:“我先给大家吟诗一首!” 然后他还真吟了。 吟的是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豪迈的语气,奔放的肢体动作,如果不是他年纪还小点,张司九几乎要被迷住了:嗯,多么洒脱和豪迈啊!真有点浪荡诗人的意思了! 在他起了这么一个头之后,大家显然也是抛开了那点矜持。 杨元峰二话不说,在杨元鼎吹捧下,给大家表演了个剑舞——剑是没有的,但临时弄了个细竹条,也挺有气势。 关键是,杨元鼎不知从哪里找了两块石头,居然给杨元峰伴奏!管那个叫击石而歌! 也许是烧烤的烟太大,迷了大家的眼睛也迷了大家的心智,反正大家都是慨然叫好,一个个都被激发了心中的诗情豪气,跳舞的,打拳的,吟诗的做对的,最后还有来击鼓传花了! 就连徐氏和张小山,小松小柏都一并被拉了进去。 反正由张司九敲马镫来充当击鼓,一个随便用竹条搞出来的藤球当成了传的花,然后大家就这么玩嗨了。 这一天晚上,张司九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古代人的浪漫和激情。 人家跳舞,你以为就只有一种吗?不,豪迈的,优雅的,人家都能来! 甚至还能一边跳一遍唱! 更甚至,还有个捕头,当时就直接表演了个摔跤舞! 就连周氏,也能落落大方的来一个女高音! 张司九看着看着,最后只有一个感觉:汉人的浪漫细胞,艺术细胞,显而易见的在经过几百年后,有点退化了。 玩,还是古代人会玩。 下腰,劈叉?人家也会! 杨县令就表演了个下腰! 就连斯斯文文的杨元璋,也是接过了细竹条,耍了一趟剑,然后还跳起来在半空中劈叉! 那难度,跟芭蕾差不多了啊! 这一夜,注定是群龙乱舞,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他们第二天会不会有韧带撕裂以及喉咙嘶哑的烦恼。 反正张司九觉得自己是长了见识。而且是大大的见识。 杨元鼎作为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有任何优势,最后借口烤肉,躲到了张司九身边,小声的跟她吐槽:“看不出来啊,我还想着说让他们嗨起来,可没想到人家比我们会玩多了。” 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们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诗朗诵?人家会。而且还带肢体动作的。 跳舞?人家也会,还是那种多元素风格的。 唱歌?那更不要说了,各种风格都有的。 杨元鼎深深感慨:“这才是真的卷啊。” 张司九用力点头:想想在各种什么聚会上,大家玩嗨了,开始展示才艺……你要没点拿得出手的,恐怕要被人比得再也抬不起头吧。 杨元鼎忽然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司九,你有没有什么才艺?学过特长没有?” 张司九思考了一下:“特长啊?我做手术时间特长,算不算?一天到晚,接着好几台都不带累的。” 杨元鼎被这个冷笑话给哽住了,好半晌只能礼貌干笑:“就没有正常点的吗?” “那就只剩下刀工好了。”张司九惆怅:“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四肢不协调,跳不了舞。后来也没学别的,就是练手的时候,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刀工,好让自己手部肌肉能控制得更好——” 杨元鼎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那以后聚会,你就负责烤肉吧。千万别下场。我怕他们冷场。” 毕竟当场表演个什么雕花摆盘的,也不太合适。 张司九噎得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递给杨元鼎一串烤糊了的大蒜。 第152章 不对劲 这头播种机如火如荼的出了名,每天勤勤恳恳工作不说,杨县令又让工匠连夜加工了两台出来,让人带着去别的村里用。 尤其是有山地的地方,还特地做了个小型的。 然后,杨县令又把鼓励百姓自己定机器,并且有意牵头由官府来组建播种队的意思宣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县里的富户,乡绅等,倒是反应很积极。 也有百姓想自己做一个的,但是一问价格,就只能退缩了——虽然比买一头牛便宜,但也不是轻易买得起的! 这个情况,和杨县令预料之中也是一样的。 所以,杨县令又推出了犁地机。 这个犁地机,其实是在播种机的结构上,改了一部分而已。 大体上的结构都是一样的。 不过,犁地机体型比播种机小,一次大概只能出一米左右耕好的地。 毕竟,犁地需要的力气比播种大,杨元鼎做出来之后,就是发现寻常人根本推不动这个,所以才改成了合适大小。 但即便如此,耕出来的地也比牛和人都要快。 只是不能深耕,因为动力不足。 但光是种庄稼来说,也足够了。 这个机器,同样也被杨县令推广了出去。不过因为用铁更多,所以更贵。 不仅如此,杨元鼎还设计出了钢珠轴承。 这一根轴承,就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根轴承,不仅能让马车跑起来更流畅,还能让马车承重力更好。 只是设计这个轴承最初的目的,杨元鼎是为了让耕地机运转更流畅,更省力。 结果做出来之后,就被惊为天人了。 估计要不是考虑现在钢铁生产量的问题,只怕杨元鼎这个发明要轰动整个大宋,并且彻底开启机械改革。 就这,杨县令已经是成天笑得合不拢嘴。 不等冬天来临,确定播种机性能稳定,的确是能节省许多人力物力之后,杨县令就让人连夜运送了一台播种机去到州牧跟前。 而州牧则是在试验之后,就又连夜让人运送这台播种机上东京,呈到陛下跟前去。 除了机器,杨县令当然还贴心的附上了制作图纸。 然后杨县令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而张家则是完全不同的氛围——靠着杨元鼎这根大腿,今年的秋冬耕种相当省心。 张小山和徐氏半点没受累,反而该上班上班,该做生意做生意。 而家里不仅是伙食越来越好,隔三差五舍得买肉吃,每天也能给三个小的吃一个水煮蛋。 手里钱多了,徐氏底气足,不仅肯改善伙食,就连人也越来越容光焕发。 不管村里谁,看见徐氏都要说一句现在张家日子是真的过得好了。 这天,徐氏出门卖肉,回来时候,就带了棉布和棉花回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该做棉衣了。 原本徐氏是不打算做,可是现在每天都有入账,而且还不少,想着家里那棉衣都是去年做的,今年不仅没那么暖和了,几个小的也恐怕都穿得不合身了,于是就干脆买了棉布和棉花。 甚至给张司九准备的那一匹布,还是罕见的黄色。 嗯,当然不是那种明亮的黄色,大概类似于黄褐色的颜色。 其他人的,要么就是黑色,要么就是靛蓝色。 白色的话徐氏没买,她嫌弃那颜色不耐脏——虽然说是白色,其实也就是棉布原本的颜色,白是白不到哪里去的,更像是一种米色。 对于这种特殊待遇,张司九很想说一句:要不还是蓝色或者黑色吧,这种黄……真心有点土不说,还更衬得自己面黄肌瘦!!! 对于自己的身体,张司九已经彻底绝望了。 虽然家里的伙食水平已经直线上升,而且每天吃得饱,不定时还有加餐,但是张司九并没有长肉,依旧瘦得像是吃不饱饭,可能面色也不那么黄了,但主要也是因为晒得足够黑,到现在也看不出其他颜色来。 唯一让张司九欣慰的是,她感觉自己发质好多了。不再那么枯,虽然依旧那么黄。 招银倒是很羡慕张司九的待遇,悄悄的跟张司九说:“你二婶对你,比对亲女儿还好。” 这点张司九还是承认的,村里就算疼女儿的,自己这个待遇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张司九笑看着忙碌的徐氏,眉眼弯弯:“所以我也要对二婶更好。” 不管什么感情,都要双向奔赴才有意思啊! 等徐氏分好了布料和和棉花,张司九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二婶,我不想做带袖子的棉袄,干活不方便,不如做成没有袖子的,这样不仅更厚实,前胸后背都暖和,还不耽误干活。” 冬天为什么懒得动?除了冷之外,就是因为冬天穿得太厚,不管走路还是动胳膊,都感觉自己像被封印了一样啊! 现在对于张司九的话,徐氏已经是习惯性的思考一下,而不是对小孩子那样的态度,所以想了想之后,她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也跟着点点头:“那我也做成没袖子的,这样可以穿在里头,外头套上粗布衣裳,还能省得磨了。” 于是,最后一家人,除了杨氏之外,其他人全都做成了背心样式的棉袄。 为了方便穿脱,张司九他们也没做棉裤,而是都改成了那种半长的背心长袄,到膝盖底下一点,这样腿上绑个护腿,底下穿鞋子,一样不冷。 至于为什么不做靴子——棉靴子不好做,做好了也不好往里头穿,而皮靴子太贵! 所以考虑这些,最后一家人就弄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穿戴来。 只不过,徐氏最后还是犯了愁:“这么多针线活,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完的。就是请人帮忙做,估计也要时间久。” 张司九提议道:“李家小婶可以做一部分,然后其他人也可以做一部分。二婶,咱们村里,好几个家里穷的呢。你挑那勤快的,跟你关系也不错的,一人做一点,不是很快就好了?” 徐氏有些不太愿意,叹了一口气没立刻答应:“我再想想。不行去县城里找个裁缝——” 第153章 闲言碎语 张司九一下就感觉到了徐氏的心思,于是问了句:“二婶不想在村里找人?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徐氏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瞎猜什么?村里手艺哪有裁缝好?咱们现在又不缺钱,当然要做好的。行了,你去找小松小柏回来,最近鸭子不好放出去太久,他们倒是自己玩得不想回来了!” 说起这个徐氏就来气:要不怎么说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呢!儿子放出去,那就想不起来回家!回家就知道喊饿!一点不知道在家帮忙干活的! 张司九见徐氏不想仔细说,也不再问,只是抿嘴笑着替小松小柏说句好话:“小松小柏还小呢,其他孩子都比他们贪玩,他们还能帮家里干活,已经很难得了。二婶该多夸他们。” 说完就拉着招银出去一起找小松小柏。 结果,正好就撞见了小松和小柏两人在和几个孩子打架。 七八个孩子都在那玩,他们两个和另外两个打起来了,那两个看着也都七八岁的样子,其他人在旁边观战,但没有几个劝架的。 张司九过去时候,小松还好点,小柏完全是被压在人屁股底下哭。 招银一下就炸了,雷一样喊出来:“搞啥子呢!” 她块头大,现在伙食好,短短两个月已经明显又壮实一点,这会儿往那边一冲,大有一种铁塔一样的感觉。 和小松小柏打架的人顿时就被震慑住了,退开之后就要跑。 结果招银速度更快,冲过一左一右就把人给扯回来,拉着他们胳膊不让走。 小松小柏显然还不想结束战斗,尤其是小柏,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竟然还要咬人! 张司九赶紧也喝了一声:“小松小柏,不许动!” 整个张家,小松小柏最听的就是张司九的话。 这会儿张司九一喊,他们两也就乖乖停住了,不过还挺委屈,小柏“哇”的哭出声,指着那两大孩子就告状:“大姐,打他们!他们欺负人!” 张司九看着那两被招银拉着,一脸惊恐,鼻涕泡都吹出来的孩子,一阵无言:我总不能打回去吧? 虽然不能动手,但是张司九还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直接看了一眼旁边观战,还上手拉架的那个最大的孩子:“你是二牛吧?二牛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打起来了?” 二牛今年也就九岁,不过,块头大,长得高高壮壮的,在孩子里也是领头的人物。 张司九看小松小柏经常跟在他屁股后头玩。 二牛虽然比张司九大,但不知道为啥被张司九一看,反而有点儿拿不出大孩子的架势,总觉得心里有点怵。 这会儿他就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发生了口角,然后小松小柏不服气,先动了手。小柏甚至给人胳膊咬了。那人家两个是堂兄弟,肯定也不会干挨打,于是就还手了。 张司九:……好家伙,以小博大,小松小柏你们两个看来是有点儿过分自信了啊。 不过,张司九虽然无语小松小柏先动手,但也没错过二牛说起吵架时候脸上那点小心虚,更清楚知道小松小柏虽然皮一点,但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 于是,她再问一句:“那为什么吵起来?” 结果这下,二牛就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不仅二牛,就连其他人,张司九只要看过去,他们就会假装没看见,低头看地上的泥巴。 就连小松小柏都不开口。 张司九奇了。 挑挑眉,她似笑非笑:“小松,他们说什么坏话了?” 小松猛地抬起头,“大姐知道了?”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她是猜的。但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说! 所以她只是似笑非笑,丢给小松一句:“你就说,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小松还有点迟疑,小柏就先憋不住了,气鼓鼓的说了:“他们说我们家巴结县令,还说我爹吃绝户!还说我们挣的钱都是死人钱!说我们家小气!说我娘肯定有什么猫腻,才肯帮人养孩子!” 张司九越听越皱眉。 巴结县令这个不奇怪,毕竟那时候播种机和犁地机,都是先在他们家田里用的。而且张小山还在衙门里干活挣钱。总有人说几句酸话。 可吃绝户……难道说的是自己父母死了这个事儿? 那死人钱和小气呢? 小柏哭得抽抽搭搭还不忘狠狠地瞪那两个男孩子:“他们还说我们把招银姐当牲口使,买来当丫鬟!说大姐故意害死了招银娘!这样黑心,迟早短命!” 张司九:……好家伙,这一听就不是小孩子能想到的。这家大人嚼舌根都不知道避着点孩子吗? 也许张司九的沉默让招银误会了,招银不仅十分暴怒,还有点慌,居然一口唾沫就啐到了左手拽着的那个男娃儿脸上:“放你娘的狗屁!” 于是哭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呜呜呜——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招银只好转头重新啐。 张司九看着招银右手边那个男孩子惊恐的样子,有点恶心的同时,又有点儿想笑——招银可真是……粗鄙之中又有点可爱啊! 她招招手:“招银,回来。你多大?他们多大?跟他们计较干啥?回头别人要笑话你以大欺小了。” 招银却不肯:“他们嘴臭,该打!” 张司九静静的看着招银。 招银挣扎着压下了自己的暴怒,嗫嚅的退让了:“那我不动手,我拉着他们,让小松小柏打。这总不算以大欺小了吧!”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了。 关键是这个馊主意,显然很得小松小柏的心,他们两个一脸跃跃欲试。 张司九无言:要不怎么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呢?太天真! 她决定今天就要让这群天真的孩子们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社会的险恶! 于是张司九笑眯眯的招招手:“小松小柏,打什么打?咱们打,打坏了还得赔钱,多不划算。走,我带你们找人打他们去,保管能打得比咱们还疼!” 第154章 社会险恶 张司九的话显然还是让小松小柏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想想张司九一贯的靠谱,两个小的最终还是选择放下怀疑。 小松恶狠狠地放话:“打得他们屁股烂!” 小柏也有样学样:“打烂屁股!” 张司九:……大概也不是不可以。 招银反正一手一个,根本没松开的意思,瓮声瓮气问张司九:“九娘,你说咋个整!”caso 张司九的整法很简单,那就是请家长。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找家长! 哦?你问家长也是熊家长怎么办?简单,只要让家长觉得丢人,觉得给他们惹麻烦了,他们自己就知道“教育”孩子了。 于是,招银一手扭着一个,张司九一手牵着一个,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串看热闹的孩子,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杀上了那两孩子家门口。 当然,这个阵仗一看就知道有事要发生,于是跟着来看热闹的,还有一些闲着没事儿的妇女们。 那两孩子显然也是家里的宝贝蛋,见招银这么对待他们家孙子,王婆子就不干了。 她怒气冲冲上来,一把拽过两孩子,凶狠的瞪招银:“招银,你这是干啥?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娃娃?” 招银气得够呛。 张司九伸手把招银拉到了背后,仰头看着王婆子,一开口却是笑脸:“我们没欺负他们兄弟两个,只是拉过来问问王婆婆,看看王婆婆给我们主持个公道。” 说完,张司九主动还拉出了小柏:“刚才他们兄弟两和我两个弟弟打起来了,我弟弟太小打不过,就咬人了。这个事情,是我弟弟不对,我来给您道个歉。” 张司九还真就弯腰道歉了。不仅如此,还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糖块递过去:“小柏咬人不对,肯定给你咬疼了?这个糖,就当是小柏的赔礼。” 小松小柏已经惊呆了,看着那糖块,心里又生气又委屈:大姐不是说来找人打他们吗?怎么还把自己的糖给他们了! 小柏“哇”的哭出声:“可他骂我们!还打我们呢!” 小松也红着眼睛,虽然没哭出声,可眼泪是真下来了。 王婆子一看这个样子,面色倒是缓和点,不过很紧张孙子的伤,立刻卷起两孩子袖子看了看,发现不严重,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没好气的对张司九劈头盖脸训斥:“晓得错了就对了!以后好好管教你弟弟!狗才咬人呢!” 这下小松也哭出声了。 招银也气得不轻,看着张司九面色都不改,急得都快跺脚了。 张司九的确是面色不改,但她直接笑着反问了王婆子:“我弟弟咬人不对,那你们家孩子骂人是不是也不对?说实话,也就是小松小柏年纪小,要是换成我二叔二婶听了那些话,大嘴巴子抽他们都是轻的。” 王婆子果然立刻就恼了,瞪着张司九就教训:“你牙尖嘴利的,怪不得你弟弟也喜欢咬人!小孩子说两句话怎么了?大人还好意思和孩子过不去了?一看就知道你二叔二婶没教你。也是,到底不是亲爹娘,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她说起这个,居然还挺得意地笑了:“我跟你说,也就是看你小,我不跟你计较,不然我还真要问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人生,没人教!” 这话就真恶毒了。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是规矩。 有些妇女听不下去,纷纷仗义执言:“王婆子你这话过了啊!” 所有人都以为张司九也该哭鼻子了,可偏偏张司九还是站在那儿笑着,语气都不带一点急的:“我没教养是因为我爹娘没了,他们没教养难道也是吗?” 说完,还用手指点了点那两个躲在奶奶身后又开始做鬼脸激怒小松小柏的两兄弟。 “你说啥呢!老娘今天不撕你嘴!”王婆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会儿听见张司九张口就咒自己儿子,哪忍得了?撒开手就要冲过来打张司九的嘴。 张司九等半天了,这会儿转头就跑,专往人堆里跑,一面跑一面大喊:“王婆子打人啦!欺负小孩子,好不要脸啊!救命啊!救命啊——” 王婆子愣了。 其他人也都愣了。 谁也没想到刚才看起来那么牙尖嘴利还有骨气的张司九,面对冲过去的王婆子,居然是撒腿就跑。 就是本来要冲上去保护张司九的招银,也有点儿缓不过来:九娘怎么跑了?这个时候不是要对打吗? 张司九在人群里闪来闪去,反正衣裳角都没被抓到一下,反而嘴里的喊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这下,更多人听见动静围过来了。 看见王婆子跟疯了一样要打张司九,顿时就有人也呼喝起来:“王婆子你干啥呢!九娘是个娃儿,你跟个娃儿计较啥子!” 张司九冲到了最先开口的那汉子背后,装模作样抹眼泪:“李二伯,救命啊!王婆婆要打死我!” 王婆子惊呆了:“我怎么就要打死你了!” 小松小柏这个时候还是很给力,两人也是真吓坏了,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跑过来,抓着李二伯的手就告状:“李二伯,李二伯,他们骂我们,还要打我们!” 王婆子:!!!我什么时候又打你们了! 没人撑腰的女娃娃,和爹娘都在的男娃儿,那能一样吗! 王婆子心想我又不傻! 可李二伯显然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可信度极高,一把就将小松小柏拉身后了,面色不善的看着王婆子:“王婶子,你咋一大把年纪还跟小孩子过不去?就算小娃儿调皮,你想想小山帮咱们弄的播种机,你也不该这么对人家娃!” 提起播种机,这下人们倒是想起了张小山给他们带来的恩惠了:那播种机,可是省了自家好多力气!还不收钱,让用呢! 于是,仗义执言的人更多了。 大家纷纷责怪起了王婆子。 王婆子快气死了,拍着大腿喊:“她咒我死儿子,我撕她嘴咋了!张家不教,我替他们张家教!” 第155章 怎么管 这话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听。 等于就说人家张家没家教了。要不就是人都死完了,所以连个娃儿都教不好。 这年头,大家还是要脸面的。尤其是不希望人家说自己家没家教。 有道是,树要皮,人要脸呢!被人这么说,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李二伯脸色有点不好看:“王婶子,你这么大个人了,和个娃计较什么。你说这话也不怕小山听见了?再说了,九娘咋的就没家教了?我看九娘乖得很!”筚趣阁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麻烦张家,不管谁去了,都有一碗水喝,有时候还是甜水呢! 哪一次,不是张家的娃儿给倒水? 当然,就算没倒水,李二伯想着张小山,肯定也要帮张司九说两句话的。 张司九抬手抹了抹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倔强道:“王婆婆,我带着我弟弟上门来给你道歉,你咋个还骂我呢?小柏咬人是不对,可你家孩子骂人也不对啊。哪有那么骂人的?” 她拽着李二伯不放:“李二伯,李二伯,你来帮我评评理!” 不仅李二伯,其他人她也没打算错过:“大家都来帮我评评理!” 眼看张司九这么“委屈”,小松小柏还哭得跟花猫一样,大家的正义心都被刺激了。 怎么说呢,有时候大家是会同情弱小的人的。这个时候,就只能用弱小打败弱小了。 张司九觉得,和讲道理的人说道理没问题,和不讲道理的人还要讲道理,那就是自己脑子不清楚。 既然对方不讲道理,自己为什么还要讲道理?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宽慰张司九了,并且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张司九主持公道,好好评评理。 大家都这么正义高涨的样子,张司九就一句句说了:“我跟王婆婆说,他家孩子骂我们家吃绝户,还说我二婶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才帮人养孩子。又说我二婶小气。还有,说我们家不光巴结县令,还把招银当牲口使唤,是个黑心烂了肝的。还有我,说我故意害死了招银娘!” 张司九低下头,语气委屈:“说我有人生,没人教。”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巴结县令怎么了?不巴结,人家凭啥给我们用播种机不收钱?县里那么多人家,怎么就非要给我们了?我们给人送礼跑腿,用他们家出钱出力了?再说了,招银的事儿,早就说清楚了。她娘临终前定下来的,凭啥嘴巴一张就瞎说?” “我爹娘是死了,我是没人教。可我还知道小柏就算被骂了生气也不该咬人,让小柏去道歉呢。我二叔二婶人好,愿意养着我们两姊妹,还被人说闲话。难道这年头好人都没好报了?”张司九抹眼泪更加勤了。 当然,眼泪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 李二伯他们听着看着,心里也难受了。 尤其是共情能力强的,听着张司九那委委屈屈的声音,眼眶都红了。 有人就忍不住说了:“我看这才是有人生没人教呢。孩子家家的,说话这么刻薄!我还真没见过呢!” “我看未必是孩子说的,这么大孩子懂个啥?肯定家里大人说的呗!对了,王婆子家里也用播种机了?还说自己几个儿子都不在家,早早就排上队用了。居然还背后说这种话!” “可不是么?从前王婆子也没说过啥好听的话!她那个二儿媳宋幺女,跟她一个德行!”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说了起来,王婆子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 李二伯更是掷地有声道:“回头我得跟小山说说这个事儿。下回啊,再有什么,还是让他看着点人办事,别烂好心。他们家儿子多,啥活干不了?出去挣钱就有人,回家干活就没人了?” 其他人当然是连连点头,直说都要去说说。 张司九抬起头,看着王婆子,心想:还不打?看来火候还不够? 于是,张司九就点点头:“对,对,对,回头我也跟我二叔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还是大家说得对,不然我二叔二婶挨了骂还要受累呢。” 张司九低头跟小松小柏说道:“以后别跟他们玩了。他们会骂人,知道吗?” 小松恶狠狠的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再跟他们玩,我就不信姓张!” 张司九:……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种话!三年后你还记得今天这个事儿我都算你厉害。 小柏也抹着眼泪发狠:“对,不和他们玩!” 其他人也是你一眼我一语的嘲讽开了:“没见过这样办事的。受了人家好处,没想着报恩,倒是要打人家孩子!” “嗨,有些人不就那样么?还说人家没人教,我看她倒是会教!”说完这话,大家古古怪怪的笑开了。 王婆子处在舆论中心,终于是受不了了,转头拉着一个孙子,轮圆了巴掌就往屁股上拍:“我让你骂人!我让你骂人!” 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奶奶还护着自己,转头就开始打自己,于是鬼哭狼嚎的挣扎着要躲开,嘴巴上还不服气:“又不是我编的!你们说我听到的!你们说的——” 然后他每说一句,就挨得更疼一点。 最后,王婆子眼看巴掌是压不住孙子了,干脆顺手抽了一根门口的树枝,追着撵着就开始打。 张司九在旁边喊了句:“另外一个也骂了,咋的不打?王婆婆你偏心啊!” 于是被打那个也哭开了:“奶奶偏心!我要告诉我娘!” 这种情况下,王婆只能被迫做个端水大师。 不然能怎么办呢?这么多人看着,难道真偏心一个?回头儿媳妇知道了,那不是又要闹? 两个孩子,最终都没逃过。 但是明显他们都不服气。 一面跑一面哭还一面叫骂,觉得王婆子不讲道理。 王婆子追不上两孩子,又气又怒,时不时也气喘吁吁停下来叫骂。 画面一度很精彩。 不过,一般来说正常打孩子,差不多了,邻居也就来劝几句了。免得真都下不来台。 但是今天么——没人劝。 大家都觉得王婆子活该。那两小兔崽子活该! 张司九捏了捏小松小柏的手,冲着他们笑着扬眉:咋样,我说别人打起来,更爽? 第156章 不够再来 可惜小松小柏年纪还是太小,并能很好的领会到自家大姐的意思。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很痛快。 尤其是看见那两孩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捂着屁股到处跑的时候。 小柏甚至“嘎吱嘎吱”的笑出了声。 完全就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就连招银也笑得一脸开心,狠狠地啐了一口:“活该!” 等差不多了,张司九才拉着两个弟弟,又叫了招银,跟李二伯他们告别回家。 路上,招银好奇地问张司九:“九娘,你咋知道他们得挨打?” 她还有点遗憾:“打得好,就是打得太轻了。” 张司九笃定道:“比我们打得重。毕竟我们打也不好太打。顶多就是揍两拳,哪有这个疼?” 招银想了想,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她依旧纳闷:“可你咋知道他们会被打?” 这个道理不太好解释。于是张司九微一思索之后,就这么说了句:“我不知道他们会被打,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不得不打。” 招银显然很好学:“那怎么让他们不得不打呢?” 张司九高深莫测道:“这就要靠脑子了。招银啊,你就记得,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千万别动手,上去就哭,拉着过路的人哭,大声哭,等人多了,再说明自己的委屈就行了。” 顿了顿,她觉得招银这样恐怕也不能用这一招,于是沉吟一下后,果断改变了策略:“招银,我觉得你之前那办法挺好的。别人骂你,你就抓着他,往他脸上啐就行。他敢动手,你就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阴谋诡计也都是虚的。 而招银,可怜套路是走不了了,看身板都不像。 所以,不如练出盖世神功,逼得对方不得不和你讲道理就好了。 小松小柏也好奇凑上来:“那我呢?那我呢?” 张司九一人杵了一下脑门:“你们?你们回去先想想怎么和二婶说!打不过还要打,傻不傻?” 小松气鼓鼓的:“那也要打!” 小柏也点头:“打!” 张司九一时之间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就说了句:“那就回去好好吃饭,长大个,以后打架就不会输了。” 小松小柏都觉得很有道理,一致决定回去多吃一碗饭。 回了家,两小只这么一副样子,徐氏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打架了?” 小松小柏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张司九推了小松一把:“来,自己说。” 小松显然不想说。 但是徐氏瞪了他一眼,他还是只能乖乖说了。 结果徐氏听着听着,眉毛都立起来了,也是气得不轻,等小松说完了,就杵了他脑袋,咬牙切齿:“就不知道用石头砸?” 张司九本来想看一出“慈母教子”,但没想到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不过,徐氏显然也没觉得已经出了气,冷笑一声:“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家是不是穷得吃粪了!” 张司九:!!!所以才嘴臭吗! 厉害还是你二婶。 张司九一把拉住了徐氏,“二婶,冷静!二婶,冷静!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插手啊!” 而且人家已经打了孩子了,徐氏再去叫骂,就有点儿太不放过孩子了!难道还要让两个孩子再挨一顿吗? 虽然张司九觉得没问题,但还是没必要再浪费大好时光了。 徐氏根本不想冷静:“这个宋幺女,我今天非撕了她那张臭嘴!” 张司九只好扭头喊杨氏。 结果没想到杨氏比徐氏还气得慌:“走,我倒要问问,他们啥意思?” 最后,杨氏和徐氏一起去的。 张司九想了想,也跟去了。 小松小柏也一脸欢天喜地的跟上了。 这事儿……就这么闹大了。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徐氏堵在王婆子家门口中气十足的骂了个对方狗血淋头,对方气不过来开了门,却被骂得更惨。 最后,宋幺女也听说消息匆匆从娘家赶回来了。 不过,宋幺女刚一露面,就被瞬杀了。 徐氏拉着宋幺女就大声质问:“你想学做卤肉卖钱,我没教你,你就这么教孩子?宋幺女你是不是不要脸?你不要脸,我也就不给你留脸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一愣。 就是张司九也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为啥对方说徐氏小气了。 而且,也总算是知道这个梁子怎么结下来的。 这是宋幺女犯了眼红病。 不奇怪,甚至张司九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张家的日子眼看着红红火火起来,就要脱贫甚至致富,肯定会有人眼红嫉妒,还觉得不甘心:毕竟都是住一起的老百姓,凭啥张家就有钱了? 有的时候,有些邻居是真比亲戚还好的邻居,但有些时候,有些邻居,那是一群红眼病患者,甚至还巴不得你这辈子越过越惨的。 还有一部分,也希望你过得好,但不希望你过得比他好。 张司九叹一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徐氏不想把针线活给村里人做了。 真要是给了,外头说难听话的只怕更多。 宋幺女被徐氏这么一说,也跳起来了,直接选择了撕破脸:“不就是会熬个臭汤吗?有啥子了不起的?不就是男人去衙门了?以前村里人帮了你家多少?你大哥大嫂下葬还是我们帮忙的呢!怕我挣钱了你没得挣了,就这么舍不得?那县城那么大,跟我说一声咋的了!我又不跟你抢生意!什么好话我没说!还给你买点心——”caso 不得不说,宋幺女的语气很理直气壮。 她甚至撇着嘴说:“之前分肉也是,一人就那两片,够谁吃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挣了多少钱!那么多钱都进了口袋,也舍不得给大家伙尝尝肉味!” 宋幺女狠狠地一口“呸”在地上:“还装什么好人?我都打听过了,那播种机是人家杨县令想找地方试试机器,恰好选中了我们这里而已!偏偏你们还要做出一副帮了我们大忙的样子!” “还有九娘,小屁娃娃,还敢给人接生,孩子死了大人也死了,分明就是害人精!”宋幺女声音越发尖锐。 第157章 心服口服 宋幺女这话像是一根针,刺得人不约而同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但同样的,她的话,也让众人有些沉默。 毕竟,才九岁的张司九,给招银娘接生,最后大的小的一个也没保住,不少人心里还是犯嘀咕的。 徐氏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维护张司九:“难道我家九娘不帮忙,就不会有事了?” 她盯着宋幺女,脸色不善:“我是没本事让县令上咱们这来,难道你又有了?至于我挣钱,我挣钱怎么了?我挣钱是辛苦钱,凭啥给你吃肉?你是帮我干活了,还是帮我带孩子了?我家穷的时候,你家日子好过,怎么不见你大方呢?” 徐氏很不客气一口啐在了宋幺女脸上:“我看你是出门忘带脸了!长得丑,还想得美!你是我祖宗啊?你说啥我都得应啊!” “我不应,你就背后这么说我?”徐氏说得来气,直接把宋幺女推搡到了地上:“我告诉你,别人家怕你家兄弟多,老娘不怕!你敢让他们上门来,老娘就敢打断他们的腿!还要问问他们,连婆娘都管不住,算什么男人?” 徐氏神色轻蔑:“再说了,你要卤肉汤熬法,是为了你家么?那是为了你哥哥弟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早就捣鼓着来卖了!要不是生意差,你能求到我头上?还点心呢——那破点心,还是你八月十五剩下的!” 不仅仅如此,徐氏还不善的看一眼王婆子:“我家九娘爹娘是没了,可还有我们两口子呢!在敢说那种话,别看你老,我也一样撕烂你的嘴,给你灌粪汤!” 说完这话,徐氏直接拉着杨氏,带着几个孩子扬长而去。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啥,转过头来又狠狠啐了一口:“九娘,以后这家人要是生疮害病,磕头求到了你跟前,你也不许治!不然看我不打你!” 张司九憋笑,认真道:“放心二婶,咱们张家人别的没有,这口气还是有的。” 什么不姓张那种话,虽然听起来很解恨,但是说出来还是有点太中二了。 一家子就这么凯旋而归。 不过,回去路上徐氏依旧没有半点高兴地样子,反而依旧是情绪不佳。 张司九看在眼里,真纳闷了,于是抓着徐氏袖子,摇了摇:“二婶想啥呢?怎么吵架赢了还不高兴?” 徐氏叹一口气:“这些人嘴巴太毒了。” 想到张司九听见这些话心里多难受,徐氏就觉得憋气。 要不是考虑都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里正那头也不好说,她是真想给那两个女人灌一瓢粪水! 张司九摇摇头:“二婶,没事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要是这么在意这些话,那得多堵心啊?再说了,对付这种人,咱们可不能生气,生气就让他们如意了。” 徐氏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宽慰张司九,让她别往心里去,反而是被张司九给反过来的开解。 不过,张司九这个说法也挺新鲜,徐氏忍不住笑问:“那我们该怎么?” “咱们要努力挣钱,一家人和和睦睦,红红火火,日子过得好啊。”张司九理所当然道:“不就是红眼病吗?咱们越好,她们红眼病越厉害呢!等我做了新衣,我就穿去他们门口晃三圈!下次买肉,也特地从她门前过!等我二叔发钱,让我二叔给你买首饰,然后咱们也去她跟前好好高兴高兴!”caso 张司九这话一说完,别说是徐氏,就是杨氏,脸上都微妙起来了:这个办法,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是打蛇找到七寸了…… 小松小柏显然是个跟屁虫,听张司九说得热闹,立刻就开始发散思维了:“那我们买糖吃,也去他们家外头吃!馋死他们!” 张司九淡定鼓励:“对,有新衣了,也记得去走一圈。让那两兄弟多看看。以后给别的孩子分糖,你们也就单不给他们。气死他们。” 小松小柏顿时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了。 招银全程震惊脸,最后由衷感叹:“九娘你可真聪明哇!” 那副佩服的样子,简直就是头号迷妹的架势。 张司九微笑脸: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徐氏捏了捏张司九脸,这会儿是真不气了,感慨道:“九娘你能想得开就好。咱们九娘这么聪明,我就放心了,将来肯定不会挨欺负。” 杨氏板着脸训斥:“她就这点小聪明了。你就盼着她别欺负别人就行了。不是我说,这都是什么主意!怪坏的!” 徐氏乐呵呵:“娘就说,坏得痛快不痛快?” 杨氏不吭声了,心里还是觉得痛快的。 相处这么久,张司九也看出杨氏就是个刀子嘴的老太太,也懒得计较,笑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肯定不能当缩头乌龟。” 回家后,张司九建议徐氏还是把针线活拿出去给村里人做:“咱们有钱了,又不是偷的抢的,别人也不傻,看得出来。咱们自己这样藏来藏去,还不如大方点。钱给外人赚,和给村里人赚,也是一样的。又不是人人都跟宋婶子一样。” 李二伯那样的人,也不少。 “而且,村里还便宜些呢。”张司九笑呵呵地跟徐氏算了一笔账。 她收鸡蛋就知道。如果直接在村里收,是比去县城里要便宜点的。如果不是村里产量实在是供不上,她是真不愿意去县城里买。 首先一个质量问题,就很不好把控。 徐氏犹豫半天,最后也没松口,不过晚上却跟张小山商量了一下这个事儿:“你说咱们是找裁缝做,还是找村里人做?我觉得九娘说得对,可今天这个事情,又实在是让我心里不舒服。最近村里闲话也不少。” “给村里就行。”张小山言简意赅:“我不信挣了钱的人,还敢说闲话。” 他压低声音:“这些日子,我跟着我们燕头,就学到了不少道理。燕头说,这人越想往上走,就越要对身边的人好些,给他们一点小恩惠,不用太多,多了他们就觉得不稀罕了。就得小恩惠,给出去了,他们就该帮你说好话了,名声就上去了。还有帮忙,也别上赶着。得等人来求——” 第158章 更进一步 张小山也这么说,徐氏就不再迟疑,下定了决心。 而对于这个燕头,徐氏也好奇:“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燕老六?他一家都住县城里?” “对。之前也是他关照我。”张小山憨厚一笑:“燕头人好极了,也肯点拨我。回头我给他打二斤酒,好好谢谢他。” “到时候你提前一天说,我给你们留个肥鸭子。”徐氏也赞同张小山的话:“人对咱们好,咱们可不能假装不知道。” 张小山连连点头:“行。他也喜欢吃肥鸭子。上次八月节我带去的卤菜,我就看出来了。” 两口子说了一阵子话,又吹了灯,悉悉索索的闹了一会儿,这才睡下。 第二天,徐氏就拿着布料和棉花,去找了村里几个针线活好的小媳妇,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倒都挺高兴的。 尤其是李家小婶,拉着徐氏说话:“你说你,这种事情还给啥钱?就是做件袄子,有啥的?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不能。”徐氏抱着铁蛋,乐呵呵的说:“你也不容易,虽说你家条件好,可我不能占便宜。你看你喂小南瓜,又帮忙带,我都怪不好意思了,再占便宜,我怕回头打雷劈我。” 李家小婶搂着小南瓜拍睡,也笑:“小南瓜不费事,又乖长得也好,所以我才愿意带呢。这要是再来个铁蛋这样的,我可不要。磨人死了。” 说着说着,李家小婶就说起了最近村里的流言:“最近好些人在背后说酸话呢。那个宋幺女最起劲。要我说,你昨天骂得对!九娘那么懂事个孩子,由得她那样说,还不得伤心死?九娘多好啊。知道我最近腰疼,还给我在医馆买了膏药!天天跑过来帮我换药。每次过来接小南瓜,也总给我带点东西吃。” 说起这个,李家小婶就唏嘘:“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说是我要喂奶,得多吃。可你说说,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我这辈子要是能有这么个贴心女儿,我就是只有铁蛋这么一个儿子,我都知足。” 徐氏还真不知道这个,一时之间心情复杂,随后又笑:“九娘给你,也是一番心意。当时她生怕小南瓜养不活。要不是有了你,小南瓜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心里却想,九娘怎么就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不行,回去得给九娘多吃点。 她笑完了,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听见人说九娘不好,我这心里头就气不顺。那些人也不知道咋了,一个个的怎么就觉得我家有钱了?也就是现在日子缓过来了而已。不瞒你说,刚送葬完那会,我还愁过年怎么过呢!” “不过,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娘掉水里没死,好了之后,真就给家里带来福气了。”徐氏想着这几个月家里的变化,是真的感慨:“要不是九娘出主意,让我卖这个肉,我们家,是真就难熬了。不过,现在也没挣那么多,除了宋幺女娘家,也有三四家卖卤肉的,生意还是不如之前的。但好歹日子能过得走了。” 徐氏话里话外的说张司九有福气,李家小婶也忍不住压低声音:“我也觉得九娘是个有福的。不管说话办事,一看就和村里其他丫头不一样。没准啊,真是她娘保佑她呢,不仅让她开了窍,还有福气。你们家这几个月,日子可真顺。” 要是一直这么顺下去,没准将来过成什么样呢。 李家小婶开了句玩笑:“将来你们家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或者再有挣钱的法子,也叫我一声!” 徐氏满口应下。 出来时候,她正好就把小南瓜带回家。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家了之后,还有好事儿呢。 张司九带来了个好消息。 之前,张司九一直想走定制路线,不过考虑先前也没打出名气,就一直没推销过。 今天张司九去试了试。 毕竟,酒楼掌柜也算熟人,试试也不怕啥。 张司九带了一碟卤拼过去找的酒楼掌柜,开门见山:“掌柜的有没有听说卤肉?” 掌柜还真听说了:“那卤肉是你家卖的?” “对,您试试。”张司九将碟子从篮子里拿出来,请掌柜品尝。 掌柜的试了试,虽然没到赞不绝口的程度,但也觉得味道不错。 只不过,他也看出了张司九的心思,就直接道:“你这个虽然味道不错,但如果想卖高价配方——” 张司九摇头:“不卖配方。但是我们可以送货。” 她看着掌柜,微笑道:“每日新鲜出炉的卤味,当天上午给您送来。您只需要切盘就可以直接当凉菜卖。放心,价格我会给您比我们自己卖的价格还要低一点的,您肯定有得赚。” 掌柜没想到自己还猜错了,一阵失笑:“你这个东西,虽然我现在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我们酒楼里的厨子,天长日久的,肯定是能做出来的。所以你才不卖配方?” “对,不是什么复杂的配方。真下功夫,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弄出来。”张司九也很直白的点头承认:“所以配方肯定是不值钱的。但也正因为这个,您才没有必要自己研究。这种下酒菜,销量也不会很大。更当不了主菜,所以只要价格合适,您从我们手里直接拿,是最好的。” “那你就不怕你们不赚钱?”掌柜的好奇了。 张司九简单粗暴:“我们挣的是辛苦钱。怎么也不可能暴利。只要不贪心,不想着一口气挣多少,您不会让我们亏本的。” 掌柜的简直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最后,他叫了厨子也来尝了味,得到了肯定后,这才尝试着定了一次货。 三只鸡,三只鸭子。 货不算多。但也是一笔固定收入。 张司九把这个消息告诉徐氏时候,徐氏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大的酒楼,真要咱们的东西啊?咱们能行吗?” 在徐氏的潜意识里,那种大酒楼,她一辈子都去不起,也不配。更不要说自己的吃食,在那里头卖了。 第159章 成功他妈 张司九听徐氏这样说,顿时笑了:“二婶,那怎么不行?咱们做得好吃又干净,怎么不行了?不过,冬天来了,我看咱们还得先修一下屋。” 徐氏一愣:“修什么屋?” 她看一眼自家的房子,觉得没有需要修的:“也不漏雨也能挡风的,修啥啊?” “修个屋,专门用来煮肉啊。”张司九指了指现在那个随便搭起来的棚子:“现在那棚子,下场雪就能压垮了,不趁着现在修好,到时候可没得用了。而且,就这么摆在院子里,谁进来都能过去看,过去摸,也不干净。” 众所周知,红眼病是一种很厉害的病,很有可能就让人心智失守,干出点丧心病狂的事情。 投毒未必,但往汤锅里洒一把泥,这一锅卤汤也就废了。 而卤味之所以是老卤更香,秘诀就是在于这一锅卤汤经过了时间的沉淀。 被张司九这么已提醒,徐氏也反应过来了,第一句话却是:“咱们村里人不会这么坏——” “二婶,这谁说得清楚?反正冬天咱们也要天天烧热水洗那些肉,有个墙遮挡点风,也比没有强。热水也冷得慢点。咱们冻手先不说,只说没有热水,要是洗不干净,回头可没有人吃咱们东西了。”张司九点出最关键的。筚趣阁 而且,有个墙遮挡,也不怕人偷师了。 真有想学的,光明正大来拜师,也不怕。 可就怕不光明正大的人啊。 徐氏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一次张小山没空,她有些犯难。 还是杨氏说,请人来修就行了,又不是不给钱。说闲话的人反正怎么都会说闲话,管那么多。 这件事情才算定了下来。 除了专门的生产间,张司九还想修个炕。 没办法,冬天真的冷啊。 现在还没下雪,就已经让人感觉出冷了,更不要说霜冻期。 张司九自己在活动,也还行。可小南瓜和小松小柏呢? 小孩子冬天是最怕感冒的。一感冒,就容易发烧。 在这个没有退烧药的时候,真发生了高热惊厥,那是会有后遗症的。 尤其是小南瓜。 她现在是婴幼儿时期,虽然看着已经白白胖胖,可张司九知道婴幼儿到底有多脆弱——一场病,很可能就会夭折。 还有,冬天也是老年人病故的高发期。 杨氏身体也不好。 不过张司九还真没睡过土炕,所以根本不知道土炕长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张司九就只能寄希望于杨元鼎了。 刚好前一段时间杨元鼎终于凑齐了工具,他们也开始了培养青霉菌的实验。 这两天,应该就能到最后环节。正好可以见面商量一下。 张司九现在其实可忙了。隔天要卖卤蛋,然后那天还要趁着卖蛋的空闲去医馆学习。 为了印证盐开水冲洗伤口会不会让伤口愈合有影响,医馆里在程万里自掏腰包的支持下,买了七八只兔子,然后用来做实验。 嗯,过程有点残忍和血腥,以至于程万里的愧疚心也格外多,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们,还许诺到时候实验完成了,就放到山里去——张司九心想大概这种没有野外生存训练过的兔子被放了,也会成为别的大型食肉动物口粮。 但也算是做好事? 所以张司九就默默地没有说话。 盐开水的效果其实也是显着的。如果是开放性伤口,尤其是撒了些泥灰的伤口,经过盐开水的冲洗,愈合效果比不冲洗直接包扎要好太多。 但最终效果,仍旧是不如后世理想。 这是因为达不到无菌效果的缘故。 可比起从前,好歹也是提升了不少愈合率。 也算是小小的有了进步。 而整个实验过程,张司九是全程跟进,所以忙得不行,导致这段时间,她和杨元鼎见面都少了。 主要杨元鼎也很忙,那些机器看着也就那么多个零件,但要真做出来却异常复杂。 所以除了青霉菌的培育,两人会见面一起干,其他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第二天,张司九就找了杨元鼎,提起了火炕的事情。 结果刚一提起,杨元鼎就乐了:“这不是巧了吗?咱们怎么就想到一块去了?” “你也想了?”张司九是真惊着了:“你家应该不用费心取暖的事情?” “怎么不费心?我听我大哥和我爹吃饭时候说起,去年家里还死了个烧炭取暖的看门人呢。”杨元鼎叹一口气:“所以我就想起来,干嘛不用火炕呢?” 火炕暖和,而且对热能利用最充分。 这是一个集烧或做饭,连带取暖的好东西。 “而且我还想起来,你家有小南瓜,还有老人,恐怕你家也舍不得烧炭取暖。所以我就想,如果搞出了火炕,那不是很方便?”杨元鼎笑眯眯的掏出了图纸:“喏,图纸都画好了。本来也打算今天给你。” 张司九看着那图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半晌,才竖了个大拇指:“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老乡了。” 跟着这么一个老乡穿越,大概确实算运气好? 太贴心了。 太默契了。 感动之余,张司九问起杨元鼎:“那你怎么知道火炕怎么做的?” “哦,小时候我爷爷带我去东北看他战友来着。人家家里烧火炕,要清灰,我就偷偷跑进去了,差点被烤。”杨元鼎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自己非但不尴尬,还乐不可支:“反正我出去时候,我爷爷差点没气得把我扔了。那一头的黑灰,狗见了都跑!” 张司九:……老爷子身体真好。这都没有高血压。 她幽幽道:“明白了,我会看好小松小柏的。” 这样的同款,她并不想拥有。 “走,咱们去看看青霉素怎么样了。”张司九提起这个事情,还怪紧张的。 杨元鼎也怪紧张:“但愿我们一次成功,千万不要碰见成功他妈。” 张司九:……听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肯定会碰见。 不过,紧张归紧张,两人还是屏气凝神的去迎接第一次实验结果了。 成的话,这个冬天就不怕感冒发烧成肺炎。 不成的话,这个冬天就要多穿点,在严寒面前苟一点了。 第160章 开心一点 期待中只有一圈霉菌出现的情况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其他杂菌。 这样的情况,代表着制作青霉素失败。 张司九盯着培养皿内的情况,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也忍不住的绷着脸,抿着嘴唇,实在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自从来到大宋之后,遇到的事情都挺顺利的,张司九觉得自己面对成功的母亲,承受力显然降低不少。 杨元鼎也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扬起笑脸,拉着张司九的胳膊将人拽开:“没关系的,做实验的,哪有那么轻易就成功的?别着急,别着急。咱们多试试,总归是能成功的。要知道,我们可是已经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在往前走啊!已经节约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啦!” 他灿烂笑着,见张司九仍旧是情绪不佳,还伸出两根手指,企图上脸给她强行撑开个笑容:“来,笑一笑,笑一笑,想想胖墩——它长得那么胖了,明年肯定阉割技术就要推广了,你到时候又能挣钱啦!” 张司九躲开他的手指,有些无言:“我不是兽医!” 杨元鼎笑容不减,“那你挣不挣这个钱?” 这个问题,张司九连三秒钟都没有犹豫到,就立刻给出了答案:“挣。” 有钱不挣,那是傻子。 张医生是英明的张医生。 在金钱的力量下,张司九内心那点抗拒,如同春雪见阳一般迅速消融,甚至海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来——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说起了青霉素:“我一会儿将这些清理了,然后全部高温蒸煮一遍。然后咱们重新来过?我研究的榨油方法,也有点儿思路了,如果成功,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买点试试榨油了。”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元气满满的样子,由衷的说了句:“谢谢。” 刚才杨元鼎是想哄她高兴,她当然是明白的。 所以才谢谢他。 杨元鼎笑得像小太阳一样灿烂:“咱两谁跟谁?谢啥谢?走,我请你吃点心去。我娘最近对我可好了,连最贵的云片糕都舍得给我买。” 张司九斜睨他:“周娘子对你那是一片母爱。你能少挨那么多打,全靠她。” 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那个播种机你知道?听说呈去东京了,到时候我爹肯定有功劳。我努努力,将来我娘的诰命说不定还能高一点,我爹也能顺便升官。你都不知道,我爹最近可高兴了。上茅房都哼小曲儿。” 张司九脑袋里瞬间浮现出杨县令蹲在那儿一边用力一边哼歌的样子,还怎么都消散不掉…… 她有些无力:这是我能听的事情吗?人家杨县令不要形象的吗? 于是,她咳嗽一声:“换个话题。” “我大哥今年下场了,你知道吗?”杨元鼎从善如流的换话题,语气颇有点得意:“这几天要下榜了。我爹为了避嫌,让他去隔壁县考的。” 张司九有些惊讶:“这么早?你大哥也没多大啊。看着才十六七?” “十六,还没到十七呢。你不知道,他就喜欢装老成。嗨,其实就是个高中生。”杨元鼎语气中充满了对高中生的鄙视,但下一刻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哥是学霸高中生,能保送清华北大那种。” 张司九:……行,那是你哥,你说了算。 “他要是过了,我肯定给他送礼,你说送啥好呢?文房四宝?他也不缺。纸?也不像是缺的样子……书?嗯,也不缺……”杨元鼎陷入了纠结里,最后看住张司九:“你说送啥好呢?” “送灯。”张司九毫不犹豫:“读书人,肯定要熬夜读书的。现在的油灯太昏暗了。你设计设计,弄个亮点的小油灯。” 要是近视眼,还可以考虑送放大镜——眼镜就算了,技术不达标,纠正不了视力。反而容易雪上加霜。 杨元鼎猛地一拍大腿:“这个好啊,这个妙!做出来了,不仅能送我哥,还能送我爹!司九你可真聪明!” 接下来,杨元鼎又絮絮叨叨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张司九被迫听了不少杨家内部八卦。 以至于她不得不匆匆告辞,才能摆脱这种烦恼。 不过,刚告辞,周娘子那边就派人过来请她过去一趟。 周娘子的桌上有个包袱。 见张司九过来,就笑盈盈的招手:“九娘,快过来看看。” 张司九走过去给周娘子问好:“周娘子。” 周娘子拉着张司九坐下,笑着打开包袱,露出里头几件衣裳和两个兔毛的小物件:“我这几天收拾行李,发现我之前给三郎堂妹做的衣裳做错了大小,现在只能重新做,这几件就没人穿了。又找出了两个之前我戴过的卧兔,放着也被虫蛀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穿用。” 张司九一愣,看着包袱里的厚袄子,还有那雪白的兔毛,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娘子找了这么多理由,无非就是要她安心收下。 人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反而不好。 于是,张司九扬起个大大的笑容:“不嫌弃,不嫌弃,谢谢周娘子!” “那你试试合身不合身。”周娘子本来也准备了一箩筐劝说的话,这会儿用不上了,也是忍不住抿嘴笑,心里高兴极了。一高兴,就忍不住想让张司九试试。 张司九没有拒绝,将衣裳都试了试。 衣裳有点偏大,但大得不多。周娘子故作遗憾:“到底不是量身定做,还是大了。好在不是小了,勉强也能穿。” 张司九配合周娘子的演出:“不要紧,收点针脚就行,等明年我再放开,还能再穿呢!而且现在我吃得好,说不定就长个子了。” 周娘子连连点头:“对对对,的确可以这样。那就太好了。” 接着,连那个卧兔张司九也戴了一下——其实就是个没有顶子的帽子。妇女要盘发戴发簪,戴帽子的话没法戴,所以这种只围住额头和耳朵的卧兔,就是女人专门用的帽子。caso 农家也有,不过都是用布条围一下,没有这么讲究。 两个卧兔,周娘子笑道:“还有一个是你二婶的。” 第161章 为啥呢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那怎么好?” 周氏却替张司九调整卧兔,语气自然而然:“不过是刚好这两个我都不想要了。送给旁人,也是送。你二婶成日奔波,冬日天冷,戴个这个,能暖和些。兔毛的也常见,不值什么。你也不用想太多。” 她说着说着笑了:“也是今年我有了新的,他们三兄弟,一起给我买了个,别的我自然都不喜欢了。” 张司九看着周氏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也由衷道:“他们三兄弟一片孝心,当然没有别的能比得上。” 周氏给张司九调整完,也不嫌麻烦,笑呵呵的亲自拿出自己新得的卧兔:“看,这是银鼠皮的。细腻轻巧,毛色洁白,多好看?” 不仅如此,就是做工也格外好。正中额头位置,还钉了一块红艳艳的玛瑙。 张司九饶是个直女审美,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周氏肤白,皮肤细腻有光泽,配上这个,当得起一句“相得益彰”。 至于张司九自己……她想:就是戴上,估计也只能是起个衬托作用。衬托得那皮卧兔更好看,更白。 周氏本来也企图让张司九试试的,毕竟下一回,就可以送稍微贵重一点的。结果比划了一下,她也就默默放下了:还是先调养。 于是张司九走出县衙的时候,除了衣裳,还得了一包芝麻红枣茯苓饼。 那意思,让正在背草药的张司九都有点儿怪不好意思:茯苓很美容养颜啊! 但张司九觉得,周氏可能要失望了。 天生的黄黑皮,真的能靠外部手段调整吗? 对此,张司九都不是很有信心。 回到家,徐氏已是在家了。 见了张司九两大包袱,徐氏惊得都站起来了:“这是哪里来的?” 张司九说明了东西的来历,又叹了一口气:“二婶,周娘子真的太贴心了。” 徐氏神色也有些复杂:“是啊,也太贴心了。拒绝都不好拒绝。可……” 她微微有点顾虑,总觉得是有点儿不太好。 毕竟,杨家和自家,那是差了多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为可以互相交往人家的样子。 但是恩惠得多了……让人心里实在是难安啊! “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少去?”徐氏迟疑片刻后,这么嘱咐了一句。 张司九点点头,“嗯,以后我尽量不多留。” 但真太明显了,难免叫周氏伤心?所以张司九轻声补充一句:“但也不能太明显。周娘子是很好的人,体贴又善良。咱们虽然暂时还不起礼,但咱们也要用真心对待。” 徐氏心中一动:“你有想法了?” “嗯。村里我看好几家都种了核桃树,咱们去买点?这个吃了好。我再加点别的,做成能养发的小点心,也算咱们的心意。芝麻这些家里也有。”张司九说出自己的打算,又看一眼徐氏:“二婶也吃些。” 年纪轻轻的,徐氏的头发也不是很好,甚至还有那么两根白头发。 徐氏摸了摸自己头发,连连摇头:“我就不吃了。给周娘子。” 一是心疼东西,二也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再养,也成不了周娘子那样。 张司九轻声道:“二婶,又不费多少钱。每天就吃一点点就行。咱们都吃。赚钱这么辛苦,难道咱们给自己花一点,还不行了?再说了,将来要是小松小柏当官了,难道让别人笑话咱们吗?” 徐氏心动了片刻,但仍旧觉得没必要:“那时候我也老了。不过你吃倒是对的。你这头发……” 看着张司九那头发,徐氏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心想是得养一养,不然将来挑夫婿都不好挑! 张司九直接一句:“二婶不吃,我也不吃。” 徐氏一直觉得张司九听话又明理,甚至比大人还懂道理,还真没见过张司九不讲理的时候。 她看着张司九一副倔强到底的样子,张了张口,直接哑了。 好半晌,徐氏才哭笑不得摇头:“行行行,我吃,我吃。” 反正到时候少吃了,或者不吃了,张司九也看不出来。 徐氏悄悄地打定了主意。 张司九微微扬眉:对付偷奸耍滑糊弄的同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盯着她干啊! 少吃?不存在的。不吃?更不存在的。 说完了这些,徐氏又看那些衣裳,看得更惊疑不定了:“我怎么觉得,这些衣裳咋个这么合适?不像别人的,倒像给你做的。而且,有钱人家,难道也用这样的料子做衣裳?” “这就是按照我的身材做的。”张司九揭开周娘子的谎言:“不过周娘子不想我拒绝,又怕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特地撒谎。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合适?都大那么一点点——” 正好穿两年。 徐氏更加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一个劲儿的说让张司九多做点那什么点心。 不过,最后徐氏一面叠衣裳,一面还是忍不住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说,周娘子为啥对你这么好?” 张司九毫不犹豫:“因为周娘子觉得我是元鼎的救命恩人。而且周娘子可能觉得,元鼎比以前上进了,都是我刺激的缘故——”caso 这种带着自家孩子上进的人,当爹妈的肯定都是喜欢的。 而且自己还自带一个小可怜光环……周娘子母爱就更容易被刺激出来了。 徐氏听得连连点头,也觉得相当有道理——谁要是带着小松小柏天天干正事儿,不去瞎玩,自己也肯定大方! 所以,最后徐氏肃穆的说了句:“那以后你再多劝劝三郎。让他好好读书。考个状元郎给周娘子。” 张司九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心情愉快地想:考状元?还不如让他去找地瓜回来,给周娘子烤个地瓜? 不过,这年代,还真不好说考状元难,还是烤地瓜难。 张司九点点头:“我一定多盯着杨三郎,让他好好奋发上进!” 不然,怎么对得起周娘子? 事业有成,又不是非要考状元?当个发明家,说不定最后也能光耀门楣呢?再说了,杨家现在不是就有点这个意思么? 第162章 新奇玩意 张司九掏出了火炕图纸:“二婶,这是元鼎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周娘子体弱,他就想给周娘子弄一个取暖,但又怕不成功,所以想在咱家试试,您看——” 徐氏毫不犹豫:“试!必须试!” 顿了顿才想起来问一句:“花钱多么?” “不多。”张司九憋住了笑:“就是修个灶,然后在屋里垒个土台子。不费多少功夫。” 于是徐氏刚忐忑的心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去:“那就干!别说,三郎这个脑子是好用!” 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张司九关于读书能变得无所不能的说辞,所以自己就说道:“将来小松小柏一定要读书!” 张司九连连点头:洗脑成功!筚趣阁 说干就干,徐氏风风火火就去找了人来帮忙干。 不过,找的不是村里人,而是自己的老爹和兄弟。 张小山要当值,在家时间不多,她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杨氏也指望不上,所以特地去请娘家人过来坐镇。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样,主要徐氏觉得:只要沾上杨元鼎的事情,就是好事情!上次播种机自家娘家就没沾上光,这一次,肯定要跑在前头!万一,就有好事呢? 不得不说,徐氏的直觉,那是相当的准。 徐老爹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一起来帮忙。 于是,郭氏也跟着一起来了。 虎头也跟着一起来了。 再见到虎头,张司九难免想起之前徐氏和自己说起的“娃娃亲”这个事,一时之间忍不住多看两眼虎头:这么小哪!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啊! 结果虎头直接就躲到了自家小叔徐江背后去,好像张司九是洪水猛兽一样。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吃小孩。 徐江倒是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九娘,听我姐说,这回要修个新东西?我们都没见过?” 他是真好奇。 张司九点点头:“对,火炕,我也没见过,听元鼎讲,他也是在书上读到过,连蒙带猜的画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肯定能。”徐江倒是信心满满:“那个播种机我看过,可真厉害。” 他说着话,又看一眼招银,忽然就“咦”了一声:“我见过你。” 张司九扬眉:哦?他们认识? 结果招银后退一步,居然一脸防备的瞪着徐江:“我没钱,不赔!再说了,是你没看路,不是我撞的你!” 张司九好奇心一下上来了:哦?我不知道的剧情?啥情况? 徐江摸了摸鼻子尖儿,露出了一抹尴尬来:“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原来我们见过。而且,那次你也摔了,怎么样?好了没?” 他态度这么和气,招银却还是一脸防备:“好了好了。说好了各自管各自,你就是没好,我也不会管你的。” 不仅张司九,其他人也听懵了。 郭氏最先反应过来:“想起来了,前几天你扭着脚那次,是和招银有关系?” 她可知道招银的,上次回去,徐氏说过。而且她也怪同情招银的。 徐江尴尬一笑:“是,就是我撞了她。结果她压我身上,脚给我压了。我当时拉着她,想让她扶我一把,结果她吓得直接跑了,我连句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说。” 他看一眼招银,又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就那么怕?我也没说赔钱啊。倒是你,炉子都压胳膊上了,没事?你当时丢下那么几句话就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怕我找你赔钱?” 招银缩在张司九背后,“我没钱。” 张司九听徐江说招银可能烫了胳膊,于是扯过她胳膊,撩起袖子一看,就看到一片已经结了痂的水泡。 到了这个程度,倒是不担心感染也不用治疗,于是她又把袖子给招银拉下去,板着脸训斥:“下次受伤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治。” 招银不敢多说,只讷讷点头。 张司九又看一眼徐江,替招银道歉道:“招银当时应该是害怕,所以才跑了。对不住。” 徐江摇头:“没事没事,该我说对不住。是我走路没看路,撞着她了。” 他也看到了招银胳膊上的伤,脸上一片愧疚:“还害得招银受伤了。” 招银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知道真不用赔钱了,招银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憨憨一笑:“你是徐婶子的弟弟,这算个啥?下次我一定扶你,还背你回家!” 徐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接啥话。 张司九扶额:招银,没有下一次了好吗? 郭氏和徐氏笑得不行,然后徐氏就让张司九和招银去帮忙倒水,这才算是把这个话题终结。 虎头悄悄问自家小叔:“招银能背得动你吗?” 徐江摸了摸鼻子尖,不是很确定:“大概……背得动。” 说着说着又笑了:“想这些干啥?还真让人背啊?她也还小呢。跟你差不多大,你好意思叫人家背?走,干活去了!” 虎头挠了挠头,又追上去问:“小叔,你咋个都不怕她们的?我看着她们我都怕。九娘厉害,那个招银看着也厉害。” “怕啥子?”徐江捏了捏虎头的腮帮子,用力扯变形:“一个比一个还小,再厉害也是妹子。再说了,她们还得管我叫叔呢。” 虎头:……可她们不管我叫叔啊!那我怕是不是很正常! 张司九这头也悄悄和招银说话:“招银,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怕。也别跑。大多数人还是讲道理的。就算咱们真撞了人,该怎么就怎么。也不能跑。” 招银点点头,却忍不住又说一句:“我就是怕他讹我。慌了神,就跑了。下次我不跑了。”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问她:“这些日子你赚的钱呢?是不是都给你妹妹了?” 招银不吭声,眼眶却慢慢红了,沉默着倒水。 “你的钱,给谁都行,但也不能不管你自己。”张司九轻声的提醒招银,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你都不爱你自己,那谁会在乎你呢?如果你想保护弟弟妹妹,更要学会先爱自己,保护自己。受伤了,下次一定不要再隐瞒。别怕花钱,我是大夫,我能用最少的钱给你治。可你不说出来,我都不会知道你受伤。如果伤口恶化,我才发现,只会花更多钱。” 第163章 贫穷 招银呆呆愣愣的听着这些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的话,眼泪掉下来都不知道。 张司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招银,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让穷牵着鼻子走,忘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张司九没有再多说,端着水就出去了。 家里穷,没那么多水杯,这些杯子都是用竹筒锯出来之后仔细打磨了一下,看着格外古朴,但也挺好用的。 水是张司九一大早就煮好的糖梨水——这年头的梨,大部分都不像是现代那些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一样渍水丰盈,细腻爽口。而是粗糙,根本不那么好吃。 这些梨,也就只有小孩子喜欢吃个甜味才啃。 大多数都喂猪,或者是拿来做药——止咳润肺的梨膏糖,就是用这种原滋原味的梨熬煮的精华。 张司九就买了一筐,准备熬梨膏糖。 今天正好煮水试试。 梨子水有一股淡淡的梨子清甜味,不明显,仔细品尝才有。而且张司九没有额外放糖,只是加了梨块而已。 徐家人喝了,都觉得还不错,又是一片夸赞。 于是,郭氏看着张司九的目光,就更慈爱和志在必得了:这是多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徐氏看着自家大嫂这样的目光,想开口说两句,又觉得点破了不好,最后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结果,郭氏帮着徐氏做饭的时候,主动就提起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芋头:“你都不知道,他回来跟我讲,九娘卖的肉夹馍,好吃得不得了!而且每天都是第一个卖完了的!他对九娘,佩服着呢。”caso 徐氏这才想起来:对啊,自己这个侄儿,是在县城读书来着。 只是没想到,原来芋头还关注过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也不知道认出芋头没有? 徐氏心想着,回头跟张司九说一声,再去卖卤蛋,每天芋头那个就别要钱了,自己另外单独补给她。不然一家亲戚,显得多难看? 就在徐氏走神的功夫,郭氏已经憧憬起未来:“九娘这么能干,将来这两人的日子啊,差不了!” 徐氏赶忙按住大嫂:“大嫂,孩子还小呢。而且芋头将来读书读出来了,那是要当大官的,可不能随便结亲。再看看,再看看。” 郭氏却冲着徐氏挤了挤眼睛:“我知道你怕啥,放心,有我在呢。芋头就是当了大官,也不敢嫌弃九娘!” 徐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干笑一声:“大嫂,再看看。孩子都还小,没定性呢。” 说完徐氏赶紧去忙别的,心里却愁得慌:大嫂怎么就看上了九娘呢? 反正不管大家小心思是什么,大家也都是忙了个四脚朝天。尤其是真开干了,只觉得哪都人手不够,根本顾不上聊别的。 一连干了五天活,一个敞亮的的大厨房才修好了。 那是真的大,跟张司九住的那三间屋都差不多大,只不过明显做工粗糙点。里头也没隔断,直接就是两个大灶台,上头两口大锅:锅还是定做的,口径很大,张司九都能躺进去。炒锅样式,尖底敞口,容量很大。 就这两口锅,费了徐氏不少钱。给钱的时候,心疼得徐氏捂着钱袋子当场就想反悔。 灶台是黄泥糊的,也不敢直接烧火烤,只能先晾几天,不然容易烧裂了。 灶台旁边是操作台,操作台张司九让徐氏掏钱买了一块大石板子铺上头了。看着就干净。 除此之外,还有大水缸和排水的系统——这样清洗食材的废水就可以直接倒在墙角那个破缸里,缸子底下掏了洞,连接了大竹筒,直接伸出屋去,把水排到了水沟里,又直接冲到院墙外头。 院墙外头挖了个小坑,可以拿来蓄这些脏水,到时候不管浇地,还是怎么的,都可以用。 整体效果出来后,郭氏简直是羡慕:“这也太好了些。看着就舒坦好用!也不用提水出去倒了。就是浪费了点,泔水可以喂猪的。” 徐氏也是十分满意:“那不行,加了草木灰的,猪吃了不好。而且,那头肥猪,是三郎养在这里的,不敢随便喂东西。” 郭氏知道三郎就是杨元鼎,是县令家的小儿子,一时之间更加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来走动:万一就能和县令家也攀上关系呢?就是混个脸熟也好啊! 不过,对张司九来说,这个厨房好是好,但远远达不到她心目中的效果,只能是凑合用。 真正让她期待的,还是火炕。 火炕的实验,是在她屋里实验的。 毕竟,杨氏那边是主屋,东西多,不好破土动工的,杨氏那屋里,每一间屋子都住了人,也不好挪。 就张司九这里,住了三个小娃儿,一起搬去空屋子里,挤一挤腾出一天功夫来,就把土炕给弄好了。 按照张司九的盘算,土炕就弄了一间屋的——土炕虽然好,可是耗费空间大,要一直暖和,还得一直烧火,所以干脆就只弄一间屋子的,到时候,她和招银就当集体宿舍睡就行。等暖和了,再各自分屋。 那个土炕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怕塌了,还特地打了木桩子来支撑和加固。 做好之后,反正猛然一看,是格外壮观。 烧火的灶,张司九放在了靠近窗户那边,烟囱顺着墙角爬上去。 现在虽然刚做好,不能烧火实验,但光看外观,张司九觉得和自己曾经在图片上看到过的,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相似了。 那个灶,张司九已经计划好了,可以用来烧热水,这样就能保证冬天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可以使用。 等待火炕开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充满期待又充满了煎熬的。 不仅张司九是这样,就是家里其他人也这样。 完工之后,徐家人都不来了。但约定好,开始用火炕的时候,他们过来看看,如果好用,回去也弄一个。 就是杨元鼎,也打算亲自来实验第一次火炕开火效果。 就在这期待的日子里,张司九却又迎来了老熟人接生婆。 接生婆是来给张司九介绍生意的。 第164章 你敢不敢 接生婆对张司九态度格外好。 张司九一看她这样,就想起了上一次的经历,当时心中就警铃大作:“不会又是你哪个亲戚要生了?” “这回不是。”接生婆叹了一口气,说明情况:“是我们村的,有钱,大娘子一直没生养,就纳了个妾,年纪太小了,才十六,刚进门就怀上了,但是……我看着不好生。” 张司九一愣:“十六?” 这个年纪,的确是太小了啊! 在一句国骂飙出口的瞬间,张司九及时刹车,想到了这是大宋。 嗯,十六,的确是合法的婚配年纪,也是合法的生育年纪…… 她把国骂咽下去,问接生婆:“为什么你觉得不好生?是因为肚子太大?还是因为盆骨太小?或者胎位不正?” 结果接生婆来了句:“都有。” 张司九一下就不知道说啥好了:嗯,年纪小,盆骨小很正常,但是肚子大,还胎位不正,怎么生? 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反应就是:剖! 但想想这个卫生条件……这个念头又被压下去。 张司九犹豫一下,问接生婆:“这种情况找我也没啥用啊。你心里有啥主意?” “要是接不下来,你直接伸手进去掏!那家人说了,只要保住小的,就给咱们大红封!”接生婆伸出个手掌来:“咱们能得这么多钱!到时候对半分也行。” 张司九一下子领悟到了接生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情况危急时候,保小?” 接生婆表情略有些尴尬,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是这个意思。那家人也是这个意思。本来这个小妾就是买来的,为了传宗接代。她运气好活下来,自然好吃好喝供着,要是运气不好……也没啥。那家大娘子兴许还盼着这样呢。” 她看一眼张司九紧绷着的脸:“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可要知道,大娘子没孩子,就盼着有个孩子。那小妾活着,也是两头作难。要是大娘子狠狠心,等出了月子孩子大一点,直接把人卖了也不算啥。” 反正就是买来的。 张司九听明白了那意思。 可正因为听明白了,才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来大宋这么久,一直以来,家里人都很好,邻里之间也不错,就算有些纷争,也都是正常的情况。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仿佛忘记了这个世界的血淋淋。 张司九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够压下自己的愤怒和无力。 是的,她有些无力。 不管她身边是多么欣欣向荣,和睦美好的样子,可这个世界,还是和从前的世界不一样了。 接生婆看着张司九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儿,就和颜悦色劝她:“做咱们这一行的,又能怎么样呢?能保大小平安当然好,可保不了时候,又能咋办?做女人难,做女人苦,可日子还是要过的。你还小,心肠软,见不得这些。等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习惯吗?张司九脑子里问自己。 然后毫不犹豫就否定掉了:不,习惯不了的。也永远都不会去习惯的。 女人也是人,不该沦为商品。 张司九知道和接生婆说这些没用,也不和她废话,直接说起了正事儿:“我一个人去肯定不行,还得叫上程大夫。尽量保母子平安。如果实在是不行,我们再商量。” “行,我也是这个意思。”接生婆笑呵呵的:“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你年纪小,手小,真伸进去掏,也不容易伤着产妇。还有你那师父,脾气好,医术好,咱们以后可要多合作。” 她越说笑容越灿烂:“普通接生,就是个糊口的钱。可咱们一起干,这种难生的多接几个,那可就不一样了!等打出了名气——你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司九面色古怪:“就算这样,咱们也不好盼着产妇难产?” 然而接生婆想得很开:“不管我盼不盼,难产的就是要难产的。咱们要是本事大,保了她们母子平安,那也是做好事啊!这叫啥?挣钱行善两不误!哈哈哈。”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半点没毛病。 张司九也被劝得想开了:也是,有了这个专业难产小团队,搞不好以后还能拯救更多难产孕妇呢?也算是好的一方面? “那我去找程大夫,咱们商量商量。”张司九想开了之后,就积极了:不管是救命,还是挣钱,都需要积极啊!caso 程万里对这个事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慨,毕竟土生土长的大宋人,可能就没想过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他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如果孩子太大,估计就算你强行拽孩子也拽不出来。那时候怎么办?” 张司九只有一个主意:“那就开腹。这种事情,前朝不是也有吗?我听说从前有过这样的例子。反正拽不出来也是死,怎么着都是死,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程万里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他问这话时候有点异常的紧张。甚至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先去弄一把锋利的刀。不过他完全没想过一个问题:为啥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呢?张司九不是才八岁?八岁的人,干得了这么血腥的事情吗? 张司九看了一眼程万里,毫不犹豫:“我动手。” 这个选项和程万里心里答案完全相反,程万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好,那我去买剪刀——啥?你说啥?” “我动手。”张司九瞥了程万里一眼:“老程,你怕是鸡都没杀过?” 程万里张了张口,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否定句。他的确没杀过鸡。 但是程万里自认为也见识过大场面的:“救人和杀鸡有什么关系?” “因为一刀下去,就往外冒血。这个和处理外伤感觉不一样。而且,你是男人,他们未必会让你动手。你没经验,到时候半天不敢下刀,时间都耽误了。”张司九嘲笑程万里:“你要是还敢说你胆子大,那会儿弄伤兔子做实验,你就不会只让齐大夫他们上手了!” 被嘲讽得膝盖痛的程万里:!!! 第165章 胆子大 程万里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像你这样咔嚓一声掰断兔子腿的,世上又有几个?” 张司九想了想:“大概还是挺多的?” 毕竟除了学医的,做实验的,还有各种变态…… 看着张司九无动于衷,甚至理所当然的样子,程万里感觉噎得说不出话来。 听云从旁边路过,温和笑着替他们劝架:“师叔,你就别和九娘斗嘴了。你斗不过,何必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四个字,“哐当”一声砸在了程万里脑袋上,终于成功ko,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 张司九负责动刀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既有点儿理所当然,又有点儿荒诞随便。 但听云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凑上来:“我能不能也去看看?我们需要提前准备盐水吗?” 张司九摇摇头:“如果是开腹,还是不能用盐水冲的。尽量保证少接触内脏是最好的。” 听云点点头,半点疑惑也没有,反而问道:“还需要做实验吗?不过怀孕的兔子不好找——”caso 张司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个还是不好做实验的。这个事情,人和兔子还是不太一样。” 听云仍旧点头:“那需要准备什么?” “鱼肠,或者羊肠线。”张司九想来想去,唯一能用的,大概就是这种了。这种的话,人体能够吸收一部分,用于体内的缝合相对来说合适。 除了这些,张司九还需要缝合针,剪刀,止血钳。 但这些东西,考虑到现在好钢材的稀缺,张司九只能寄希望添加银进去,让银离子可以有点消毒杀菌的作用。 当然,贵是很贵。卖了张司九她都买不起。 于是,张司九就把目光看向了程万里:老程私房钱不知道多不多?够不够霍霍? 程万里被张司九这个目光看得整个人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后退一步,甚至手都护在了胸前,呈现出一个防备姿态,警惕道:“你看我作甚?” “我想,缝合总不能用缝衣裳的针?还有剪刀——”张司九满面和蔼笑容,诚恳的看着程万里:“如果真的需要动刀子,这些都是必须品啊。而且,只要成功了一次,咱们医馆可就声名鹊起了——到时候,你和齐大夫,那就是医界新秀,是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她的语调甚至有点魅惑:“你想想,那时候,多耀眼,多光宗耀祖哇——” 程万里面无表情看着张司九那张小脸做出这么热切的表情,要不是钱有那么一点点少,他还真就心动了。但考虑囊中羞涩,他毫不犹豫道:“我得和我师兄商量。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看着有点吓人。” 小小年纪,一点也没有天真可爱! 张司九一听没戏,笑容顿时收回去,面无表情的应一声:“哦。” 她扭头就去画图了。怕工匠做不出来,她必须画得很仔细。而且一定要足够结实——总不能缝合一半,针断肉里了? 盘算了一下自己私房钱,张司九也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程万里身上,而是去找了杨元鼎,让他带自己去找他熟悉那个铁匠。 那铁匠技术肯定是过硬的,而且熟人价格肯定也合理。 结果杨元鼎一听说可能要进行剖腹产,整个人比张司九还要亢奋三分:“真要剖腹?哇,酷!” 他抓着张司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真能成吗?这个条件这么差,不会感染?还有,他们真能让你主刀吗?你工具还差什么?我能跟着一起去看看?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幕啊!” 鉴于他的亢奋,张司九不得不跟他科普一下:“其实,古代也有剖腹手术的,甚至颅内手术也有过。这些都是有过记载的,而且还曾经考古发现过证据。只不过,这种例子太少,而且不被大多数人接受,术后愈合也不容易控制,所以才没有发展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华佗的麻沸散,知道?这就是为了手术而研制的。可惜失传了。” 如果华佗但凡多活几年,多收几个徒弟,中医手术这一块,说不定能领先西医上千年! 杨元鼎听得眼睛闪闪发亮:“我们老祖宗这么厉害的?” “你说呢?几千年的文明,几千年的智慧,你以为我们就发明了个汤圆吃?”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古人太注重品德,太注重教学质量和派别之争,所以导致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推广,就失传了。至于吃的,那是因为民间流传太广,轻易失传不了才会一直传承好吗?” 杨元鼎“嘿嘿”直笑:“理工这块我知道,咱们老祖宗很牛逼。物理化学其实都很牛逼。只不过很多被利用,去搞迷信了。医术这块,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厉害。” “所以也没啥好震惊的。”张司九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多了一些理念和技术,可要说真就能当天下第一,那肯定不可能。” 杨元鼎却自信满满:“那怎么不可能?我觉得你就是天下第一!至少是咱们大宋的一把刀!绝对的!动手术这块,没人能比得过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司九满面笑容的谦虚,甚至有点飘:“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当第一,最多第二。” 杨元鼎心领神会:“明白明白,那种你承认是第二,就绝对不会有第一出现的第二。” 张司九决定夸回去:“那你肯定是工业第一人!” 杨元鼎害羞脸,翘起兰花指:“哎呀,人家也只想当第二啦!” 张司九一扭头,“yue”了。 不过,缝合针,剪刀,止血钳这一块的制作费,杨元鼎愿意鼎力赞助,并且发挥了他的商业头脑:“以后再需要定做,只管找我。我决定开办医疗器械工厂。” 杨元鼎笑容满面:“工业第一人只是噱头,关键是要成为全国龙头企业啊!我可不能给我爷爷丢脸!”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豪情壮志的样子,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薅羊毛最重要。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咧开标准笑容:“那你一定要好好当赞助商啊!” 第167章 不容乐观 产前当然是要会诊的。 在接生婆带领下,张司九,程万里,还有一个清风和杨元鼎,一起登门进行会诊。 毫不夸张的说,当看到产妇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说呢,看到的人,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好大一个肚子! 再然后,张司九就看到了产妇裙子底下掩盖不住的一双巨大的鞋子。 那是和产妇身材并不附和的巨大鞋子。 产妇扶着门框站着,脸上也有些水肿的样子,一双眼睛却还带着点怯怯的天真,看着他们一行人。 张司九伸手扶了一把:“先坐下说话。” 扶着产妇的时候,张司九看了一眼产妇的手,就发现产妇的手上,也是水肿的。那手指头,有点像是胖萝卜。 张司九顿时就觉得严重起来——孕妇孕晚期下肢浮肿,是因为压迫到了下腔静脉。可如果全身水肿呢?那代表的是肾脏代谢出问题了。 不过,近距离看那产妇的肚子,张司九才觉得更加吓人——产妇年纪小,看得出来,骨架也是个细痩形的,可偏偏顶着这么大一个肚子…… 张司九看一眼那肚子,由衷的怀疑是不是多胞胎。 是的,双胎都感觉没这么大。 “怎么样?”那家大娘子出来了,紧张的看向张司九:虽然震惊于张司九只是个小娃娃,但是她也听接生婆说起过张司九的本事,所以还是对张司九很客气的。 大娘子身边还有个头发白了一大半的中年男人,这会儿也是很紧张的看着张司九。 他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周郎君。而他妻子姓王,称一句王大娘子,他们家里还有一个丫头,两个婆子,并三四个长工。 而产妇,叫梅子。 梅子是春天时候刚买来的,从穷人家手里买的干净女孩儿,为的就是生孩子。本来也没想买,偏偏碰见了,王大娘子心善,才想到干脆买下来,既救了人,也可以替自家夫君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 周郎君今年已经三十八了。而王大娘子也已经三十。他们夫妻这些年也没有个动静,本来打算抱养或者过继,结果没想到梅子很争气,一下就怀上了。 整个孕期,王大娘子都很重视梅子,各种滋补汤熬着,每天五顿的养着,梅子一天天肚子就这么大了起来,如今到了生产时候,又请了最贵的接生婆。 张司九对于王大娘子的问题,只反问了一句:“请过大夫看了没?肚子里怀了几个孩子?” 王大娘子一愣:“看过,没说是几个孩子啊——” 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就高兴起来:“难道还不只是一个孩子?” 张司九不回答,只看一眼程万里和接生婆。 接生婆到了孕晚期,是摸得出来孩子的。如果是多胞胎,应该有所感觉。 结果接生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摸出来。 程万里皱着眉头上来给梅子诊脉,连换了两只手,也只道:“只有一个孩子。” 张司九也试着把脉,不过,只能勉强判断出梅子是喜脉,其他的就看不出了。 一群人盯着梅子的肚子看,都沉默不言:一个孩子的话,肚子能大到这个程度吗? 程万里又让梅子伸出舌头来看看,张司九也凑上去看。 接着又听程万里问:“最近饮食如何?可有感觉身上懒怠,不想说话不想动?” 梅子还没说话,王大娘子先开了口:“可不是么?每日都说肚子沉,又肿,在屋里也不怎么出去。话也比之前少了。不过,听说怀孕就是这个样子——” 她尴尬一笑,似有些隐痛:“我也没经历过,也不知晓。” 程万里依旧看着梅子:“那你呢?是什么感觉?” 梅子想了一会儿,细声细气的开了口:“感觉身上懒得很,不想动。而且还觉得冷,尤其是脚,冰冷冰冷的。” 程万里想了想,让张司九在梅子手背上按一下。 结果,一按压就陷进去,半晌也恢复不过来。 那水肿的程度,让人觉得有些咂舌。 程万里叹了一口气:“那平时饮食呢?吃的是什么?” 王大娘子颇有些自豪:“从怀孕起,每日一只老母鸡炖汤喝,鸡肉都是她吃。有时还吃些别的,什么鸡鸭鱼都有,不过,她胃口不太好,就爱吃些个咸菜,汤和肉还是我逼着她吃的。” 张司九哽住了:老母鸡啊!老母鸡身上的油,那可是多得很啊!这属于高脂啊!还高嘌呤啊!还有咸菜是什么鬼啊!那是重口味啊! 这样的吃法,健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孕妇!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再问一句:“那蔬果一类呢?吃什么?” 王大娘子眨了眨眼睛:“菜啊?不敢给她多吃,再说了,从前她吃伤了,也不爱吃。鲜果的话,她也爱吃。前段时间的桔子,吃了不老少呢!还有夏天的桃和葡萄,甜瓜——” 张司九只剩下揉眉心的无奈了:得了,高脂高盐还高糖的饮食,可真是凑齐了。 程万里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跟张司九道:“你可看出来这是什么问题了?” 张司九毫不犹豫:“肾虚?” 嗯,世人听见肾虚两个字,就下意识联想到那方面,可事实上,肾虚在中医上,根本说的不是那方面,而是一种对于病态的形容。 中医觉得,人体要健康,需要阴阳调和,而这个阴阳调和,肾就至关重要了。 肾虚还分成阳虚,阴虚,复杂得很。 不过,这个张司九就分辨不出来了,只能看出是肾虚。 程万里点点头,也不放过现场考试的机会:“为什么觉得是肾虚?” “她面浮肢肿,按下去几乎能没过手指,还觉得下肢冷,不想动,胃口也不好,她舌苔很淡,脉搏细而沉,都是肾虚的表现。”张司九学了这么久,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嗯,主要是她还能中西医结合理解一下——抛开了玄学心态之后,其实不难看出,中医是把病症在人体的表现方式,总结得更加细致,区分得更加明白,只是说法有点难以理解。 但真正通了之后,反而就一下顺畅了。 梅子的情况,是典型的肾虚。 搁在西医,这个时候就要怀疑是妊娠高血压。 第167章 治疗方案 显然,对于张司九的诊断结果,程万里还是十分满意的。当即点点头,补充道:“是阳虚。” 他问王大娘子:“那排泄呢?次数多与少?” 这个王大娘子还真没关注过,一时之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梅子自己答了:“尿不是很多,一天就三四回,不过天天都有点拉稀。一天一回。” 她也显然有点紧张起来了:“大夫,我这是咋个回事啊?你们别吓我,生娃不都是这样吗?” 程万里宽慰她一句:“没事,这就是肾阳虚的症状。我只是确认一下。” 梅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张司九却没有松一口气:肾阳虚是肾阳虚,但是严重的肾阳虚,加上怀孕,加上巨大儿……那是要命的啊。 接生婆也知道轻重,这会儿也没盲目说好话。 听风更是神色沉凝。 而杨元鼎——他当然也看出来事情不对劲了。所以也没有插嘴说半个字。 “我开一副药。”程万里犹豫片刻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还不至于立刻就要生产,能缓解一下情况也好。不然这么肿胀下去,也不好。” 张司九点点头:“尽量消了水肿。” 于是程万里开了一副药方:其中用到了附子,桂枝、黄芪、山药、茯苓、泽泻、白术、车前草、还有一味玉米须。 梅子有些紧张:“难喝吗?” 张司九看了一眼方子,笑着宽慰:“不难喝。甚至还会有点回甜。顶多是闻起来怪怪的。” 中药味道可不都是苦的,确切的说,中药味道千奇百怪,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只不过它们比较统一的是,这些味道闻起来,一定很像中药。 梅子听张司九这样说,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害怕了。 王大娘子显然更关心疗效:“怎么服用?一天吃几次?” “每日一服药,早晨喝就行,用水煎服。”程万里仔细解释一遍,然后就退到了一边,示意主场交给接生婆和张司九。 接生婆就用眼睛看张司九。 张司九提出了要求:“进屋里,我们摸一摸肚子的情况。” 接生婆,张司九,还有王大娘子与梅子,一起进了屋里。 撩起来衣裳后,梅子那肚子更是让人触目惊心——那肚皮竟然也没有花,但已经被撑到薄得几乎透明,肚皮底下血管清晰可见,肚脐眼都被顶得鼓出来。 那肚子衬得浮肿圆胖的梅子,都显得十分娇小。 梅子勉强平躺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直说喘不过气,腰压得疼。 可肚子太大,她自己翻不动身,所以最后还是接生婆和张司九帮她,她才翻身侧躺着。 张司九摸了摸肚子,倒是还很柔软,没有要生产那种发硬的感觉。 只不过,别的也摸不出来了。 她转头问接生婆:“你摸得出来胎位吗?” 接生婆上前摸了摸,最后摇头:“说来也很奇怪,我摸不出来。其他的,基本我都摸得出来。可这个,哪里都像头。而且他脾气还挺大,一摸就踹,还不停地动。” 张司九点点头,也没勉强。只问梅子:“孩子喜欢动吗?最近胎动次数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梅子也说不出来个啥。 看着她稚嫩又怯生生的样子,张司九也没法责备她的粗心,只能扭头看向王大娘子:“孩子太大了,可能没法自然生下来。最近你密切关注梅子,帮她数着点胎动。如果每天胎动次数都差不多,那就没事,忽然胎动频繁,或者不怎么动了,立刻来叫我们过来。一定不能耽误。哪怕是半夜,也必须立刻叫我们来。” 她盯着王大娘子的眼睛,生怕引不起重视:“一定要数,不然就很容易一尸两命!大人孩子一个也保不住!” 说到最后,张司九的语气已经隐隐的有些严厉。 王大娘子一听说孩子也保不住,立刻神色就变了,毫不犹豫就应了这个事情:“那我晚上跟着梅子一起睡,一定时刻盯着!” “还有,饮食上,别再喝鸡汤了,多吃点绿叶菜,少放油,少放盐,咸菜绝对不要再吃了。”张司九再叮嘱一句:“千万要记住!另外,如果非要喝汤,就煮冬瓜汤喝!素的!别放肉!” 冬瓜利尿,可以帮着消除一点水肿。 张司九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唯一现在期望的是,梅子多坚持一段时间,哪怕只有七八天,把身体这个情况控制住。 她量不出血压,但是光看梅子现在状况,她也觉得不太好。 最后,张司九再叮嘱一句:“梅子如果有晕眩情况,也立刻找我们。不要耽误,不要马虎。” 王大娘子脸色惨白,拽着张司九胳膊:“孩子不会真有问题?” 就连梅子也很紧张。 张司九放松语气,看一眼梅子,尽量温和:“孩子目前没什么问题,只是梅子情况有点儿不太好,她年纪小了点,我怕她遇到突然的情况,自己就先受了惊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晕眩这种,也很常见的。只不过,她这不是要临产么?所以我们都要仔细一点。” 王大娘子和梅子都松了一口气,王大娘子最后送张司九出来时候,忍不住夸了一句:“没想到九娘你年纪虽然小,却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考虑事情也周到。” 张司九礼貌微笑:“应该的。我们都是为了产妇和孩子。这几天,王大娘子多费心。” 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连连点头。 张司九他们就告辞出去。 出了周家大门后,程万里就主动询问梅子情况:“怎么样?你觉得能生吗?” 张司九摇头:“梅子骨架很小,盆骨条件不好,胎儿太过巨大,根本不可能自然顺产。只能剖了。” 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也有顺产的可能,可看过梅子后,她就知道,这一刀,无论如何都得下。 否则,肯定是一个也保不住。 接生婆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可是,可是——直接拽出来也不行吗?” 张司九摇头:“会卡在盆骨那儿。绝对出不来。那孩子,太大了。” 她问接生婆:“你见过那么大的肚子吗?你觉得正常吗?” 接生婆脸色难看,最后却也只能摇摇头。 第168章 什么时候 张司九家又一次成了大本营。 接生婆看着张司九家新修的房子,忍不住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最近没少接活?” 张司九从这句话里接收到了隐藏信息:原来接生这么挣钱的吗? 她摇摇头:“没人敢请我。毕竟我年纪小。” 说完了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接生婆也是个人精,立刻拍了拍张司九的后背:“怕啥?以后跟着婶子,保管你接生到手软!” 一旁的程万里忍不住提醒:“她要学医,还是少接生吧。” 不然就真本末倒置了。 听云也微笑道:“普通接生,估计也用不上我们。” 张司九点点头:“普通接生的确用不上我们。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一下,如何减少产妇产褥热,要不——” 接生婆眼前一亮,随后又怪不好意思:“不瞒九娘你说,上次你跟我侄女说的,我也偷偷记着了。还别说,真有效果。” 偷师这种事情,不被人发现还好,一旦自己承认了,还是怪羞耻的。 而且还是偷师一个小娃娃。 张司九根本不介意,点点头:“那回头我跟你再详细说说。如果其他接生婆要听也行,不过得要钱。一百个鸡蛋加一匹棉布,我就详细告诉她。” 一百个鸡蛋不算贵。 接生婆先是一喜,然后又有点儿犹豫:如果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的话,产妇家里给更多呢。而且自己要是比其他人知道得多,那…… 张司九哪里看不出来接生婆的盘算,当即直接开口打断了接生婆心里的小算盘:“咱们既然决定走接生难产这条路,名气肯定会大起来。教会其他接生婆,她们每次一接生,也等于是告诉别人,我们比她更厉害,毕竟她都找我们学的。不要被人抢了生意。反正大家都会了,也是一样的公平。反而产妇那边,恢复会更好些,也算积德行善了。” 顿了顿,张司九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头:“我给你抽成,每介绍一个来,给你十个蛋,十分之一的布。” 杨元鼎替接生婆算了一个账:“那可真划算啊。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赚一点。而且反正这些东西,迟早别人都会知道的。藏着掖着,最后没啥好处。可大大方方教给别人,还能落格好名声呢!” 古人重名声。 因为十里八乡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轻易不会离开。名声好,在外头走动,都要被人高看一眼,得到更多地客气。 接生婆当然不稀罕那个蛋和布,但就像是杨元鼎说的,这等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所以,只犹豫了三秒钟,接生婆就点头答应了:“行。我明儿就去问问。” 不过,接生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张司九为什么这么大方:“九娘,你咋个这么大方?就不怕砸了自己饭碗啊?” 潜意识里,接生婆是有点觉得张司九这是因为年纪太小,想得不够长远的缘故。 张司九面对这个问题,笑了笑:“我娘就是难产死的,希望世上所有女人,将来在生孩子时候,都能更安全些。更能活下来些。” 接生婆愣住了。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羞愧:自己倒不如一个小孩子有善心。 徐氏见几个人说话,也没打扰,只让招银送了一壶热水过来,然后说一句让大家留下来吃饭。 杨元鼎一口就答应下来,还吩咐陈斗去帮忙:“陈斗你去给婶子烧火打下手啊!劈材也行!” 陈斗麻利的应了一声。 杨元鼎想了想,又吩咐:“你骑我的小花脸去县城,切二斤羊肉!” 陈斗又应一声。 张司九扬眉:“陈斗可真是任劳任怨。不过这么使唤他,也不好吧?” 杨元鼎咧嘴笑:“不然他一会儿肯定不敢吃饭的。他总觉得自己身份摆在那儿。” 听风转头看程万里,有些犹豫和询问。 程万里喝一口热水,慢慢悠悠:“我好歹也是半个师父,吃顿饭还是好意思的。” 听风想了想:“那我去帮忙烧火。” 张司九听了,赶忙按住他:“你别去,一会儿我想请你和老程帮忙给我奶奶和二婶看看。” 杨元鼎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体:“奶奶和二婶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张司九摇摇头:“没啥,就是每天又累又忙,我怕他们身体受不住,看看能不能调理一下。” 杨元鼎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看看。你也该看看。” 他犹豫一下:“这都小半年了,怎么还是面黄肌瘦的。” 张司九纠正他:“还是长高了一点,长胖了一点,你看我胳膊上肉就知道了。面黄是因为我是黄皮肤,头发黄也是……天生的。” 这一点,从大家一样吃饭就知道了。人家小松小柏,一个个就很健康。 杨元鼎只能报之以同情:“那就没办法了。” 接生婆心里一直记挂着梅子那个事儿呢,看着话题跑偏了,赶紧拉回来:“那梅子那头咋个办?咱们啥子时候去个给她接生?” 张司九问过梅子最后一次身上来那个是多久,但梅子自己记不清楚了不说,还说她每个月也不是一样的。所以,算预产期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 可现在要说立刻剖也不行,孩子到底月份足没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器械问题。 张司九考虑一下,才给出一个时间:“只要不是突然发动,那就差不多再过七八天,咱们就看情况动手接生。” 杨元鼎知道张司九顾虑什么:“我这边,尽快搞出一点烈酒,器械的话,估计至少要五天。” 张司九点点头:“这几天,我练习一下缝合。” 听云立刻道:“我打下手。” 程万里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去研究下麻沸散这种药。” 接生婆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懵着问了句:“那我呢?我做点啥?” 张司九当然也想好了:“我把孩子取出来之后,你负责接孩子,弄孩子。” 接生婆松一口气,点点头:“这个我擅长。” 要真一点事儿都干不了,那以后这门营生肯定干不长的。 第169章 商业头脑 在第一天烧炕的时候,大家又一次聚在了张家。 张家今天是格外热闹。 不仅徐氏娘家人过来看效果,杨元鼎也来了,还有一些其他邻居也过来看热闹。 张小山也特地调了个时间,在家专门招待徐氏娘家人。 点第一把火,依旧是让张小山亲自动的手。 给足了一家之主的面子。 这种浓浓的仪式感,让张小山忍不住的就抬头挺胸,格外重视起这件事情。最后点火的时候,差点没因为太过严肃庄重,而点不燃——毕竟烧火时候,撅着屁股往灶里吹上几口气,才更容易引燃一点。 张小山思想包袱太重,有点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姿势。 最后还是小松怕火苗熄灭了,忍不住冲上去鼓起腮帮子吹了几口,才算是成功点火。 张司九也怪紧张的:毕竟从前也没试过,多少有点新奇,以及怕不成功。 她侧头问杨元鼎:“接下来呢?等多久?” “烧一会儿就行。等感觉到炕热了,就好了。”杨元鼎压低声音,也有一点儿不确定:“我忘了具体等多久了,但应该不超过半小时。” 其他人也在悄悄讨论,毕竟都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东西。 徐氏尤其紧张,但她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女主人,干好一个女主人该干的事情,又是给大家倒水,又是给大家抓炒黄豆吃,反正忙得不行。 半个小时过去后,张司九和杨元鼎一起进屋去摸了摸火炕,看看到底热了没。 进屋之前,张司九还有点紧张,生怕不成功闹笑话。 但推开门进去那一瞬间,她就直接整个人放松了。 屋里明显比外头要暖和很多。 再摸一摸炕,那更是有点儿烫手——成了! 张司九转头看杨元鼎,面上的笑容怎么也克制不住。 杨元鼎也摸了摸,然后咧嘴笑:“成功了,成功了!咱们成功了!” 他转过头,笑得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还伸出手来要击掌—— 这种行为,张司九从前还真没有过,但在这一瞬间,还是迅速的伸出手,跟杨元鼎来了个击掌。 不得不说,击掌好像更让她的快乐加倍了。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打开门,招呼大家进来:“快来试试!可暖和了!” 然后他们就这么一起看着大家挨个儿坐在炕上,又被烫得赶紧跳下来——屁股受不住啊!这个火炕真的有点热! 邻居们试了试之后,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去跟徐氏打听怎么做火炕了。 而徐家其他人就和张小山,杨氏一起坐在火炕上聊天喝水,享受火炕。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们:“的确是要多喝水,不然容易上火!” 用中医的话说叫上火,用西医的话说,容易因为水分摄入少,而气候又格外燥热,导致各种轻微炎症。 反正解决办法都是多喝水,多吃新鲜蔬菜。 徐家人对火炕赞不绝口的同时,又问张小山,自家能不能将这个当成一门营生做下去。 毕竟现在能做出火炕的,只有他们家。 要换成以前啊,他们还未必会问张小山,毕竟张小山太普通了,年纪不算大,连个成熟稳重都称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火炕这个事儿是张家搞出来的,而张小山又在衙门里干事,于是在大家心里,张小山的地位是猛然网上窜了一大截的。 张司九本来还有点害怕张小山在这样的环境下飘了。 可没想到的是,即便被舅兄给吹捧了,张小山分明也很享受,甚至有点亢奋的情况下,他也没飘。不但没飘,反而很清晰地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小山被问之后,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张司九和杨元鼎。 他们两个正在炕尾上说悄悄话。 然后,张小山问张司九他们:“九娘,你说呢?” 这个表情张司九可太熟悉了——要是徐氏在这里,张小山肯定张口就是一句:媳妇你说呢? 无言片刻之后,张司九侧头问杨元鼎:“元鼎你决定。图纸是你画的,法子是你想的。肯定得你来定。” 杨元鼎也没直接大大方方就给了,想了想之后,这么说了句:“你们要做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徐老大毫不犹豫:“您说。” 知道杨元鼎是杨县令的小儿子,徐老大对杨元鼎的态度,那真是毕恭毕敬的。一点没把杨元鼎当成小孩子的意思。 杨元鼎指了指张司九:“再给他们家盘两个炕,大小他们定。然后再给县衙里盘五个。一个我爹娘用,然后我与两个哥哥的,还有一个,放在他们晚上值夜的屋里。” 盘一个炕,其实也不花多少材料钱,主要是人工费。 所以,虽然杨元鼎一张口要么这么几个,但对徐家来说,仔细一算账,还真不算多。 所以徐老大也很爽快的一口就把这个事情答应下来:“行啊,没问题。” “咱们写个字据。然后图纸你们拿去。不过你们想清楚,这个东西,估计就头一阵子挣钱,这个也不是很难的东西,其他泥瓦匠一研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杨元鼎却没有立刻就把事情定死了,反而认真与他们说起了风险。 想要把这个长久的变成一个营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汉人别的不说,模仿能力和举一反三的能力,是很强大的。 这个火炕,徐家真做起来,就挣一波快钱,也就是城里的富人那一波。随着会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会被打下来不说,还会主见趋向于平民化。 杨元鼎的提醒,可以说是很厚道。 徐老大点点头,笑了:“小郎君人厚道。不过,这个事情我们也想过。今年我们就接有钱人的活,价格定高一点。其他人学会了,明年价格下来了,我们也就不做了。”筚趣阁 毕竟徐家也是有铺子的,对做生意也有点儿心得,所以想得还算明白。 张司九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徐家人很聪明。不愧是二婶的娘家人。 既然双方都达成了一致,于是张小山做了个中间人,直接就把字据写了,图纸也给了徐家人。 甚至杨元鼎还给出了个主意:“你们可以直接给富户用青砖修火炕。到时候我家的,我也要用青砖,不过我肯定算好差价给你们添钱。你们去大量定青砖,价格也会便宜。” 第170章 大方 张司九听见杨元鼎这么说,也毫不犹豫跟了:“我们家两个也要青砖,一样给差价。” 黄泥的虽然也结实,但是真没有青砖好,更不耐脏。 一次就位,用青砖的,贵点,但一劳永逸! 如果不是心疼这一个火炕是刚修好的,张司九甚至也想换个青砖的。 张小山一听张司九要青砖的,顿时就心疼钱了:媳妇挣点钱不容易啊……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劝一劝张司九的时候,众人就听见张司九说了句:“二叔别心疼钱,这钱我出,就当是孝敬奶奶和您与二婶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惊住了。 徐老大都忍不住说了句:“估计不便宜啊。” 张司九却半点不心疼:“钱花在该花的地方,不便宜也要花!” 不然烧炭盆一氧化碳中毒了,那可是大事。 往小一点说,就是半夜蹬被子感冒了,那也不好。 所以这个钱必须花。 徐老大顿时看向张小山,“九娘可真孝顺。以后你们两口子可不能亏待了九娘。” 张小山立刻骄傲的说了句:“那当然了,这可比亲女儿还要亲!” 徐老大酸溜溜的:早知道再生两个女儿了。 他决定不再看张小山得意洋洋的脸,转而夸奖起了杨元鼎:“不过杨小郎君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生意。想得这么周道。” 徐老大也是真佩服。 至于羡慕——人家爹是县令,自己是个啥德行自己还是清楚的,没得比。 杨元鼎笑笑,很谦虚:“我也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照猫画虎,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他就冲着张司九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了出来,把屋里留给几个大人吹牛聊天。 徐氏那头正忙呢,杨元鼎就跟着张司九去帮忙。 如今他烧火已经很熟练了。 徐氏还怕火星子蹦出来烧了杨元鼎身上的衣裳,劝了好几次。 结果杨元鼎不但没挪地方,反而还说服徐氏给他拿了两个芋头烤上了——他干这个事情也很熟练。 张司九把徐老大他们刚才说的事情跟徐氏说了,徐氏高兴得不得了,嘴巴直接合不拢:“太好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然后她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一股脑塞给杨元鼎。 那热情地架势,让小松小柏都有点吃醋。 杨元鼎也不客气,反正想吃啥就提,让徐氏更加的高兴地忙碌起来。 徐氏就喜欢杨元鼎这样不见外的样子。 张司九站在旁边看着,几乎都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杨元鼎也是这个家里一份子似的。 招银更是悄悄和张司九嘀咕:“九娘,我觉得,三郎也像家里的。怪亲的。” 张司九忍不住笑:“那就当咱们多了个亲戚。” 招银有点儿不太敢:“那可是贵人呢。”caso 张司九跟招银认真说了句:“咱们堂堂正正做人,贵人也好,平民也好,都是一样的。他愿意和咱们来往,咱们也当然不用多想。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咱们也不稀罕和他们交往。这种事情,就是要你情我愿,你来我往的。” 招银似懂非懂。 最后张司九无奈,只能告诉她将来多读书就明白了——是的,现在每天学写字认字的人里,多了一个招银。 而且招银显然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学习进度很慢,几乎被小松甩开一大截,快要和小柏差不多。 张司九教得很郁闷,只盼着有一天招银能开窍。 当天夜里,如果不是考虑男女有别,杨元鼎其实也很想留下来试试火炕的效果。 最后他依依不舍的走了,又道:“明天我再来!到时候估计能带东西过来给你看一眼。” 张司九点点头:“明天你中午在这睡午觉,一样体验。” 说完,就将自己这几天做出来的核桃芝麻茯苓丸给了杨元鼎:“替我带回去给周娘子。每日早上一丸嚼着吃就行。” 杨元鼎也没问是啥,揣在怀里翻身上了小花脸,溜溜达达带着陈斗回去。 而张小山他们,都有点儿喝多了。 徐氏送走了徐老大他们,看着张小山那样,多少有点儿嫌弃。 所以当即徐氏愉快地决定:“今晚上我跟你们睡!” 徐氏显然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很满意。 张司九憋着笑,干脆主动给台阶:“奶奶和小松小柏也一起过来睡。等其他的火炕盘好了,咱们再分开睡就行了。” 有了火炕,再去暖被窝,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大家一起睡! 反正火炕这么大,都睡上来也不挤! 小松小柏还惦记着自己亲爹呢:“那我爹呢?” 张司九立刻嫌弃摇头:“二叔脚臭,那可不能让他来。再说了,咱们一屋子女人,他也不能来。” 小松看一眼小柏,不理解:“可是我和小柏也是男人!” 小柏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下面:“有唧唧,男的!” 张司九:……如果不是小柏你这张天真无邪的脸,你这话说出来,就要被当成臭流氓的! 徐氏和杨氏也被小柏这话给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最后还是徐氏一人给了一巴掌:“青沟子娃娃,算什么男人?” 张司九教育小柏:“当着女孩子,怎么能指那个地方?不羞羞吗?” 招银刮了刮脸皮,吐舌头笑话小柏:“小柏不知羞,羞羞脸!” 小柏这下才知道不好意思,连忙躲在哥哥后面,头都不抬起来了。 张司九看一眼两个小娃,提前敲警钟:“睡之前不许喝太多水,也不许打打闹闹,否则尿床了就自己洗床单晒被子!” 小松立刻保证:“我不会尿床的!尿床的只有小柏!” 小柏呆呆地:“那我……也不知道我就尿了啊!” 对于三岁小娃娃来说,尿床真的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情。 杨氏把小柏拉过去搂在怀里:“不怕,奶奶半夜喊你起来屙尿。” 小柏窝在杨氏怀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这一天,只有张小山一个人睡冷床的成就,就这么达成了。 以至于第二天张小山醒来时候,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老婆孩子都不见了的时候,还有点儿懵:我是谁,我在哪?我家发生了什么? 第171章 好有道理 小松小柏倒是很给力的没有尿炕,但第二天就上火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睡得跟小猪一样,半夜起来迷迷糊糊上了个厕所,就又睡着了。 就连徐氏也有点儿扛不住,起来后一口气灌了半竹筒的凉开水,这才觉得舒坦了:“热,实在是太热了。” 张司九和杨氏倒是觉得正好:多暖和啊? 招银后半夜是完全踢了被子睡的,这会儿爬起来,迷迷蒙蒙提了句要求:“婶,咱们早上喝稀饭。我想喝绿豆稀饭。” 徐氏毫不犹豫同意了:“就喝稀饭!” 还要稀汤寡水那种! 结果大家爬起来,就发现张小山已经在烧火做饭了。 煮的白稀饭,菜是坛子里抓出来的泡藠头和嫩姜。 藠头这种菜,和蒜有点像,又有点儿像葱头,泡在酸菜缸子里,两三天就能吃,酸酸辣辣,十分下饭,简直是农家人下饭的神器。 张小山看一眼徐氏,问她:“你们昨晚跟九娘屋里睡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多少有点哀怨。 徐氏却没听出来一样,乐呵呵跟他形容:“我跟你说,这个火炕可真是太暖和了。半夜热醒了!咱们今年冬天,可冻不着了!哎,可惜你是男的,不然也就叫你了。” 有生之年头一次,张小山感觉到了性别歧视——什么叫可惜你是男的?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差点没笑死:二婶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该抛弃丈夫,独自享受温暖的歉疚吗? 张小山还是更爱徐氏一点:“要嫌热的话,晚上还回来睡呗?算了,你想睡热炕也行,天冷了,省得你说脚上不暖和。” 但是张小山心里却默默地盘算:回头就去找老丈人,看看他们需要帮忙不,然后顺带提一句,自家这点活儿,就尽快干了。 这顿早饭,张家吃得尤其欢乐。 杨氏对于这个火炕格外满意:“太暖和了,好用,好用!还能一直喝得上热水!早上洗脸也能用热水!”caso 顿了顿,她才有些心疼:“就是废柴火。不然我那屋就别弄了,我跟九娘她们挤一挤就成。反正我一个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年了——” 徐氏立刻开口打断了杨氏:“娘说啥子呢?怎么就活不长了?娘且得长命百岁呢!费点柴火算啥子?实在不行,叫小山去山里拉一车回来!咱们家挣钱,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过好日子吗?” 这种话张司九说多了,徐氏如今都学会了,不仅拿来说服自己,还会用来说服别人。 张小山也憨憨一笑:“对,咱们衙门里冬天也发炭呢。我到时候就换成木柴。一个木头疙瘩烧一晚上都没问题,娘就别心疼那点材火了。” 张司九笑着提了句:“咱们烧炕多,可以拿来熏肉啊。熏肉也很多人爱吃的。” 腊肉和熏肉这种办法,是古老的保存肉类的技术,可以说,也很对大家的胃口。 徐氏心中一动,但随后又觉得不太好:“天冷了,家家户户都弄,咱们要弄去卖,估计没人买?” 对于徐氏渐渐已经开始什么事情都嫌考虑到了做生意赚钱这个事情上,张司九给与了高度赞扬:“二婶现在越来越会做生意了,不过,咱们如果不是普通烟熏肉呢?而是卤肉熏一晚上呢?” 烟熏卤味,蒸热更好吃哦! 徐氏听完,立刻一拍大腿:“今晚我就试试,好吃咱们就弄去卖!” 她雄心壮志的想:自家卖啥其他人就学,还治不了他们了?一个个学人精,看着就来气!自己还非得多整点花样!反正烧炕怎么都烧,多弄个用处,那都是赚的! 张小山习惯性拍马屁:“对对对!还是你想得明白!” 他乐呵呵把剥好的鸭蛋放徐氏碗里:“快吃快吃。” 如今第一波鸭蛋已经下来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一家人每人一个鸭蛋还是吃得起的。 剩下的鸭蛋,张司九的意思,是直接全部做成皮蛋,或者泡成盐鸭蛋,然后等到过节时候,一口气全部卖出去——这两样都是能放的。而且比普通新鲜鸭蛋卖得更贵。 就算不卖,拿去送礼也不错。 至于鸭子,再等等,就把公鸭子全部杀了,只留下母鸭子下蛋吃。反正家里卖卤味,鸭子也好卖。 一时之间,饭桌上都是大家唏哩呼噜喝稀饭的声音——稀饭没有白粥那么浓稠,属于汤多米少,所以喝的时候很难不发出动静。 除了喝粥的声音,剩下的就是大家吃藠头的声音。那一口下去,脆脆的,嚼起来也脆脆的,先觉得酸,再觉得辣,非得喝一大口白稀饭才能压得下去。 张司九提议:“下次要不咱们多蒸点馒头存着,冬天了也放不坏,但光吃白稀饭,饿得快。” 徐氏对张司九的提议几乎是有求必应:“行,那回头我买点糖,咱们蒸甜馒头。” 杨氏还想说徐氏太纵着张司九,怕将来给张司九纵得学会了馋嘴,结果还没开口,徐氏的话,就已经得到了小松小柏乃至张小山的热烈响应:“好好好!光吃稀饭是饿得快!” 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样子,杨氏愣了愣,又把话咽下去,不过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感觉一家子里头,就自己成了恶人一样。 吃过早饭,张小山去衙门,小松小柏去割草放鸭子,招银去卖蛋,徐氏也出门做生意,家里反而只剩下了张司九和杨氏。 张司九麻利的收了碗,打了一盆热水去洗碗,杨氏走到张司九身边,看着张司九熟练洗碗,而且还洗了三遍,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多浪费水?还有,做女娃,哪能这么馋?你在家,你二婶疼你,那你将来嫁人了,难道还指望你婆婆也这么疼你?” 张司九如今对杨氏的逻辑已经了如指掌,当即一句话说回去:“当然不能指望婆婆这么心疼我,所以我得自己学会疼自己,多挣钱,自己管吃穿花用,谁也不敢说我。奶奶你这么担心我,我肯定不能让你多担心,放心,我会努力挣钱的。” 说完这话,张司九把洗干净的碗收进碗柜里,又把脏水倒进猪食锅:“奶奶,你看热水这样不是就不浪费了,洗下来的米也没糟蹋。” 杨氏不只看得一愣一愣的,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什么歪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 不过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杨氏还是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172章 等不及了 杨氏噎得慌,但本身也并不是会打骂孩子的性格,所以只自己生闷气,在那儿琢磨。 张司九也不管老太太,反正这点不痛快,也不至于给老人气得爆血管——而且话也没说错,自己挣钱自己花,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出半个字不对来。 从事情源头解决事情,难道不好吗? 张司九看过一个说法:古代有钱有权的人家嫁女儿,为什么嫁妆那么丰厚?是因为要将自家女儿一生的花销都给准备出来,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要私房钱有私房钱,这样一来,即便是嫁去婆婆家,婆婆再苛刻,自家女儿也一样能挺直了腰板有底气。毕竟不用婆家养? 所以,根据这个说法,张司九深深地觉得,不是古人古板重规矩,而是考虑也很实际,分析问题也很根本:家庭妇女为什么总被婆家或者丈夫看不起?无非是因为她们没有经济来源,花销都要靠丈夫,所以就给了婆家和丈夫一种错觉,觉得这个女人就可以被轻视,被压一头。 女人要想过得好,还是得手里有钱。 别管是娘家给的,还是自己赚的,反正有,就有了舒心的生活!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烦恼! 张司九一面淡定煮猪食,一面盘算将来小南瓜的嫁妆自己要多多准备。 整个张家,一时之间,除了鸡鸭和胖墩的嚎叫催饭声,别无他音,空前和睦? 可惜这一份和睦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接生婆慌里慌张的骑着毛驴过来找张司九:“不好了,不好了,梅子肚子疼起来了!” 张司九一下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去解围裙,然后侧头跟杨氏说:“奶奶,我得去一趟。剩下的活麻烦你了。” 说完她回屋,提起自己的小背篓就跟着接生婆跨出了家门。 杨氏拿着张司九接下来的围腰,一时怔忪,不知道为啥,竟然油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孤独感来。 如果杨氏活在现代,她可能就能用一个词形容自己:留守老人。 出了家门后,张司九问接生婆:“叫他们去县城里找程大夫了没有?” 接生婆连连点头:“让去了让去了。我记着我们商量好的呢,一旦发动,他们找到我,我来找你,再让他们去找程大夫来,咱们再在他们家集合!” 张司九这才放心和接生婆往梅子家赶去。 一路上,接生婆都有点儿慌张和担忧:“也不晓得那些东西准备好了没,这要是缺点东西可怎么办?” 张司九其实心里也有点儿焦灼,但面上却一片沉静:“那就有什么用什么,尽可能做到最好。条件受限做不到最好,那也是梅子的命,我们不能慌。” 接生婆被张司九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笑:“对对对,真有什么,也是她的命,咱们能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的!” 一路紧赶慢赶,张司九和接生婆终于到了梅子家。 县城过来还要远一点,所以程万里和杨元鼎他们都还没到。 梅子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而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已经慌成了一团。 尤其是周郎君,嘴里更是念着什么“太上老君,送子娘娘”的,紧张得一张脸皱成一团。 王大娘子紧紧地攥着手,来回在屋里走圈,一看见接生婆,她立刻就冲上来:“快看看快看看,梅子疼得厉害!” 虽然家里两个婆子也都生过孩子,但王大娘子本身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看见梅子这样,早就慌得六神无主。 接生婆被拽的胳膊疼,也不好说,只能一个劲儿宽慰:“不要紧,不要紧,没事的。我们先看看。” 张司九已经先进了产房。 梅子疼得脸色煞白,头上都是汗,看见张司九,就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要死了——咋个这么疼啊!” 张司九对着患者,还是很温柔的,当即冲着梅子笑了笑,柔声宽慰她:“没事的,生孩子都会很疼。等生下来就不疼了。你别怕,有我们在呢。” 梅子被这么一宽慰,好歹是好了一点。 张司九这才询问梅子:“是哪里疼?多久疼一次?我现在看看你的情况,你别怕,如果疼,你就拽着点床单,尽量别叫唤,留着点力气。” 梅子点点头,拽紧了床单。但要她说多久疼一次,她就说不上来了,问就是带着哭腔的不知道。 张司九也不勉强,去看了看宫口情况,发现宫口根本就没开。 再摸一摸肚子,发现肚皮还是比较柔软的,于是她就明白了:还没到要生的时候,这要么是假性宫缩,要么就是出了别的问题。 如果是要顺产,出现假宫缩,那就只能再等。 但梅子这个情况,本来就不可能顺产,而且还疼成这样,张司九只一沉吟,就做出了决断:“今天就生。” 不过,现在她还是只能等等。等人到齐了,才能接生。 宽慰梅子几句之后,张司九出去,将今天梅子就生产的事情说了:“不等了,就今天。肚子这么大,孩子很可能是个巨大儿,咱们必须尽快动手。自然生是生不下来的,我们只能剖开肚子取出孩子。这样的话,梅子会受罪很多,而且……后面恢复也要精心照顾。” 王大娘子丝毫没有意见,立刻点头:“听你们的,听你们的,不过一定要保住孩子!只要孩子平平安安,什么都好说!梅子是咱们家有功劳的,我肯定不会亏待她!” 周郎君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犹豫一下之后,问了句:“既然是直接取出来,那能不能我找个吉时?” 张司九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要求。 以前听妇产科的同事说这种事情,她还觉得有点无语,现在自己遇到这个事儿,她只觉得荒诞和搞笑——母亲拿命生孩子,这头还想要个吉时? 接生婆也有点儿惊住。 不过,周郎君不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加了句:“如果行,我再加十两银!” 这下,接生婆立刻看向了张司九——虽然她没答应,但是看表情就知道,她这是心动了。 没办法,周郎君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第173章 不可) 十两银,等于是张小山大半年的工资。 是张司九和徐氏要辛苦很久才能赚回来的钱。 是普通农户一年的吃穿钱。 张司九当然也是心动的—— 不过,她很快直接摇头:“不行,没办法。迟一点,孩子就可能出问题。大人也撑不住。现在大人一旦撑不住,孩子就算立刻剖出来,也很大可能是要受影响的。” 胎儿没出生之前,所有的氧气共给,全靠母体血液里氧气供给。 如果一旦母亲心脏停跳,血液不再流动,氧气输送不过去,胎儿就等于直接窒息。 超过一定时间,那就会对孩子大脑和身体机能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所以张司九这么说,不算是吓唬人。当然,梅子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张司九拒绝得毫不犹豫,周郎君也就没有多想,以为真是不行。 王大娘子还急得骂了周郎君一句:“这都啥子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管他那么多呢!” 周郎君也觉得是自己贪心了,连连认错:“我糊涂了,我糊涂了。” 接生婆有些惋惜,但是不知道为啥,又松了一口气。 张司九将自己背篓里的东西取出来:“现在叫人去烧开水,把我这些东西都在水里煮上半刻钟。另外,取点细盐来,烧一锅开水送来!烧开后再煮一会儿再送!” 生理盐水当然不是为了给梅子用,主要是用来洗自己的手,以及防备不时之需——如果一旦遇到大出血,需要将腹腔冲洗,找到出血点缝好才行。 这是一场没有准备好,却不得不上的战役。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都绷紧了——即便是手术经验丰富,她相信自己的专业技术,可是这样卫生条件,仍旧让她紧张。 甚至,连光线都不是那么好。 张司九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出汗。 她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尽可能的放松下来。太过紧张,并不利于上手术台。 在床榻上做手术显然并不合适,所以张司九直接让周郎君按照自己的吩咐,用凳子当四个支撑,然后取下门板,当成是手术台支撑。 而手术台上再铺一层宽大的,阳光充分晒过的被单,做初步隔离。 其他的东西,就只能等杨元鼎来了。 好在,在手术台支起来之前,杨元鼎就驾车带着程万里来了。 马车里装的全部都是手术用品。 等他们到了,杨元鼎把东西搬下来时候,张司九看着那架势,张了张口:这是不计成本啊!这么多东西! 杨元鼎将所有的东西都是单独用油纸包装的。 这样虽然不如密封包装无菌,但也是这个时候他能想到最好的,防止东西互相污染的办法。 程万里也没帮杨元鼎搬东西,直接就问张司九梅子怎么样了。 听闻现在就要开始手术,程万里立刻摸出一包药粉来:“用热水兑开,灌进去!” 这是程万里研究出来的麻药。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在人身上实验。目前这么一包的药量,差不多能麻倒两只大肥羊。而且见效很快。 看着梅子喝完了麻药,很快就开始合上眼睛的样子,张司九伸手掐了梅子的大腿一把:“疼不疼?” 梅子困困顿顿的呢喃:“疼——” 不过看反应就知道,疼痛感应该是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等梅子彻底闭上眼睛,呼吸绵长的时候,张司九又一次掐了一把。 这次梅子毫无反应。 张司九侧头问程万里:“能持续多久?” “一个时辰。”程万里是看过时间的,毫不犹豫:“最短一个时辰。对药反应大的,得一个半时辰。” 也就是说,能有二到三个小时来做手术。 张司九点点头:“时间充足。” 只要没有其他突发情况,那么这个手术时间是绰绰有余。 而这个时候,杨元鼎从马车上扛下来一个大脑袋细长身的东西。 等他一打开,张司九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又惊讶又惊喜:“无影灯!” 确切的说,是简陋版的无影灯。 说是灯,其实也只是一些镶嵌在固定位置的镜片。 不是铜镜,而是真正的玻璃镜子。 张司九看着这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镜子灯,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声音:“元鼎,这是你做的?” 杨元鼎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又带着一点点骄傲:“怎么,不像吗?” 不过,这个骄傲没持续太久,他很快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达不到无影的效果,只能说,能增强光线,保证你能看得清楚。” 张司九却已经很满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这些……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现在虽然有玻璃,但这些玻璃并不能做到完全无色。 而且还没有人做出镜子来。 也就是说,杨元鼎的镜子,很大可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说起这个,杨元鼎就有些肉痛,忍不住小小的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才道:“别提了,银箔好贵。好贵好贵。” 这么几面巴掌大的镜子,透支了他好多个月的零花钱。 要不是还有那播种机的光环在,他张口要这么多钱,估计就被亲爹当场打死了。 不过,这个钱已经挣回来了。 杨元鼎嘴角重新翘起来:“不过,这都是我爹倾情赞助,一点没花我的钱!” 张司九“啊”了一声,肃然起敬:“没想到杨县令这么胸襟广阔,这么支持你的事业。” 杨元鼎摆摆手,撇嘴说出实情:“什么科研事业?什么胸襟广阔?那是他要哄老婆高兴!这些镜子,我挑了最大那一块,叫人镶嵌起来,给他去哄老婆了!” 确切的说,不是给,是卖。 杨元鼎微笑:这不又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吗?手工随身小镜子,过年送老婆的最佳礼品!相信广大爱家男士,都会踊跃购买的! 这一刻,杨元鼎仿佛看见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冲着他招手。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筚趣阁 张司九则是已经目瞪口呆了:哄老婆的成本这么高的?杨县令可真是爱妻模范啊!不过,这么看来,结婚成本是有点高……果然还是单身好! 扪心自问,张司九觉得自己可舍不得花钱买这么个小玩意来哄自己对象:照什么镜子?那得多好看,才配得上这么贵的镜子! 第174章 手动操作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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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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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179章 怎么知道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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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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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183章 恩情似海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184章 仪式感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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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185章 教育问题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招银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很显然这是她的条件反射,以及她十分抗拒。 张司九替徐江默哀了一分钟后,才开始打听:“招银,你怎么这样说?” 招银这个时候,竟然拿出了大姐姐的架势来,拉着张司九就开始科普:“九娘,我跟你说,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可我娘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的!那些接近我们这些女娃,送东西,跟我说话的人,都是为了骗我们跟他们睡觉,占了我们的身子!要是我们上当了,那这辈子就完了!” 她言之凿凿道:“我娘说,遇到这种人,就要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 张司九无力吐槽。 但也不能说这说法完全不对:世界上肯定也是有坏人的。 张司九最后,只能试探着问了句:“那你娘说没说,以后怎么给你选丈夫?或者,好男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招银迷茫了。 张司九懂了:显然朱桃花没给招银说过这些。 于是,她只能耐心教导:“招银,我觉得你娘说得对,但也不对。世上有坏男人,骗女人的,但肯定也有好男人。他们想找个喜欢的女子,一起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你爹……肯定不算好男人。但你看我二叔,对我二婶多好啊?他这样,就算好男人。” 招银似懂非懂,“那怎么分辨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张司九给难住了——没谈过恋爱的张医生,并不太擅长这个。 但张司九还是认真的说了句:“用心分辨啊。他对你好,当然就会一直对你好,不会为难你,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更不会提出没成亲就要在一起睡觉这种要求。他真心想娶你,肯定会找媒婆来提亲的。只有渣男,才会哄骗你,用花言巧语让你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而且很有说服力,所以招银连连点头,还问了句:“什么叫渣男?” “就是坏男人,毫无用处,比灶膛里灰渣都不如的男人。灰渣子还能肥地呢,他们连肥地都不配!”张司九毫不犹豫:“所以遇到渣男,就像是倒灰一样,赶紧倒了。留着也没用。不能犹豫。” 招银显然听进去了,用力点头:“原来这就是渣男!那我爹肯定是渣男!” 张司九欣慰的看着招银,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然后,下一刻,招银就问:“那徐江呢?他是渣男吗?他想娶我吗?” 张司九笑容裂开了:啊啊啊,青春期的教育真的好难啊!我要怎么说! 最后,张司九几乎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徐江是不是渣男,只能你自己看。而且,他现在只是对你有好感,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他,还远远不到提亲的时候呢。或者你不明白的话,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当然,如果他真的想娶你,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你也得想想,你喜欢不喜欢他,想不想嫁给他。反正你现在还小,等到十五六岁才能说亲呢,不着急,你慢慢看着。感受感受,分辨分辨。” 说完这话,张司九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更同时在心里祈祷: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还好,招银真的没有再问,只是自己捏着那盒面脂陷入了沉思。 张司九逃也似的从屋里赶紧出来了,宁可去干活,也不敢继续留下。 银锁片还是要用红绳才能挂起来,张司九就去找徐氏,问问她会不会编红绳。 结果徐氏看到银锁片,却晃了一下神,最后伸手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这个事是二婶没想周到。” 张司九还以为徐氏说她没想到给小南瓜买,于是摇摇头:“家里之前给爹娘办丧事钱都花光了,没钱买,又不怪二婶。再说了,我爹娘也没想着给小南瓜准备。” “这个不是爹娘给买的,按照规矩,是外祖家给买,或者是家里祖父母给买。”徐氏轻叹一声:“而且一般也是给家里男孩买。之前家里出了变故,你奶奶肯定想不到这些上去——我也忘了。” 张司九张了张口,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啥也没有。 也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难过。这是时代的文化,不用自己再那儿纠结。 所以张司九拉着徐氏的手,笑了:“怪不得我和小南瓜都没有。那这个更怪不了二婶你啦。反正咱们现在挣钱了,我给小南瓜买也一样的。二婶,我也不会编红绳,你会不会?咱们给她编一个,晚上就给她戴上。”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心里酸楚又欣慰,却也暗中下了一个决心:是啊,凭啥女孩就不能有了?一个银锁片,又不是买不起! 随后,徐氏带着张司九,亲手给银锁片编了个红绳,晚上接了小南瓜回来后,又给小南瓜郑重的戴上。 小南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最初还抓两下,但很快就忽略了,只咧着嘴,发出声音,逗人跟她说话和玩。 徐氏搂着小南瓜,亲了亲,直感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小南瓜怎么就这么白?” 又白又嫩,看着都让人稀罕。 张司九莫名膝盖中了一箭:是啊,都是一个爹娘生的,自己和小南瓜,除了眼睛长得像,其他的一点都不像!小南瓜头发也又黑又密! 然而,羡慕是没有用的,张司九怀揣着“我没有,但是我妹妹有”的骄傲感,愉快地加入了撸娃大队。 晚上,徐氏和张小山商量:“咱们也给九娘买个长命锁片。” 张小山从来不关注这个,只觉得奇怪:“买就买呗?这有啥好商量的?不过,这个不是刚出生的娃儿才买吗?” “可小松小柏都有,现在九娘给小南瓜也买了,家里孩子,除了九娘之外都有了。我就想着,凭啥咱九娘不能有?”徐氏说起来这个就心疼:“我一想到九娘看见别人家孩子都有锁片,就想着给小南瓜也买一个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这心里就跟火烤似的疼。”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5章 教育问题阅读。 第186章 吵架 于是,第二天张司九就收到了新鲜出炉的长命锁片。 她整个儿一个愣住,然后过来之后,脑子里就开始被两个弹幕刷屏:心疼!感动!心疼!感动! “快戴上。”徐氏倒是喜盈盈的,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充满了喜气:“咱们家孩子,都有了!” 张司九一巴掌拍死了脑子里那个蹦来蹦去跳着脚心疼的小人儿,郑重伸过去脑袋,请徐氏帮自己戴上了。 这种时候,虽然心疼得滴血,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买都买了,再说出来,除了破坏氛围之外,毫无用处! 张司九拼命地说服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吸着凉气,心里计算:这得卖多少鸡蛋?这是多少斤卤肉?这是多少草药—— 但心疼归心疼,真戴上了,那个小小的锁片带来的沉甸甸幸福感,仍旧让张司九差一点热泪盈眶。 人最幸福的是什么?是有人把你当孩子宠着。而不是以你足够独立,懂事,来让你学会退让和牺牲。 张司九扬起灿烂的笑容,抬头对着徐氏笑:“谢谢二婶。”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谢啥谢?一家人说这些?行了,干活去!” 说完徐氏就去干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张司九握着银锁片,看了又看,最后珍重万分的塞进衣服里,贴身戴着:这是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 不过这个事儿,杨氏知道后,还是跟徐氏抱怨了几句:“花这么多冤枉钱干啥?现在钱这么紧,还说后头送小松去读书,怎么还乱花钱?本来就是女娃家,又这么大了,还非要买?” 杨氏面色有点不好看:“再说了,小松小柏的都是你娘家给买的,就是她们姐妹两个没有,谁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你就惯着她!还有,她给小南瓜买,你就该说她!我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手里留着钱不应该,这不就乱花了!还买牙刷,那东西死贵不说,又有啥用?这不是浪费钱?你看谁家买那个用?” 想到两个银锁片的钱和买牙刷的钱,杨氏都快心疼死了:这么多钱,干点啥不好!竟然拿来哄孩子高兴? 甚至杨氏觉得,徐氏这是有点疯了。 徐氏听着杨氏的念叨,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婆婆也是有些烦。 她一把拉住了杨氏,难得说话没哄着:“娘,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咱们一家子挣钱,供小松读书就应该,花点儿在九娘身上就不应该?这是啥子道理?都一样是家里的娃,就算小松小柏是男娃,将来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该花大头给他们,那也不能对九娘和小南瓜就一点不舍得?” “而且,九娘不管是带孩子,还是干活,还是出去挣钱,哪一样比大人差了?凭啥不给她花?要不是学堂不收女娃,我看最该送的是九娘!九娘那么聪明,没准真能考个状元回来!小松能赶上九娘一半,我就烧高香了!”徐氏嘴里噼里啪啦说着,不经意就把心里头想的都倒了出来。 “往大了说,都是家里娃,一碗水端不平,那也不至于就差太多。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光让九娘挣钱不给她花呢!那不是等着人戳我们脊梁骨?往小了说,小松小柏还知道要个糖吃,九娘张口要过啥没有?娘你看着就不心疼?” 徐氏气哼哼的:“反正我心疼,我看着九娘那样儿,我就心疼!” “还有九娘手里的钱,那是她自己挣的!除了上交给我的,那是她自己攒的!她给小松小柏买书识字,给小南瓜买银锁片,你看她舍得给自己买了啥?”徐氏抹了抹眼泪,忍不住哭了:“娘,你说说,你见过比九娘更懂事的孩子没有!反正我没有!我心疼!这要是我生的,我得心疼死!她马上才九岁!才九岁啊!谁家九岁娃儿天天想着挣钱,想着养弟弟妹妹?刮风下雨不见停一天的?” “接生那净是血赤糊拉的,多少人自己生孩子都吓得够呛,你说她能不怕?我反正不信她不怕!那都是想挣钱逼的!”徐氏咬咬牙,壮着胆子说了句重话:“娘,你偏心我生的,我心里高兴。可我看着九娘,我又觉得亏得慌!你说她拿我们当最亲的人,咱们还这么偏心,这不是没良心吗!” 这一串话下来,杨氏气得人都哆嗦起来,忍不住也拔高了声音呛了回去:“就你们两口子有良心,我没有行了!你们都大方,就我心疼钱!我这个老糊涂,就知道认钱行了!” 杨氏重重一跺脚,也抹眼泪:“我老了,当家做主的是你,我不管了!管了也嫌我多嘴!我就该早点死了,免得活着碍你们眼!” 说完,杨氏扭头就走。 徐氏梗着脖子没追,后来慢慢的也蔫了:怎么就没压住脾气,和婆婆顶起嘴来?这咋个和小山说?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有点后悔:“让你说!这下可好了!” 张司九虽然听见动静出来,听见最后一句,但前面的没听见,所以这会儿还有点一头雾水:好好地怎么吵起来了? 招银拽了拽张司九的袖子,缩着身子压低声音:“这是吵仗了?咋办啊?” 张司九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想了半天,也只有劝架这一条路。 但这种事情,张医生实在是有点怵头:家庭矛盾什么的,最难调解了。 就在张司九准备硬着头皮去找徐氏先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家里偏偏来客人了。 听见门口有人怯生生喊了一句:“张小娘子在家吗?”时,张司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关头,打个岔头或许反而好点。 于是,张司九立刻扬声喊徐氏:“二婶,二婶,有人找我!” 然后等徐氏出来了,张司九这才和徐氏一起去大门口看看到底是谁。 反正光听声音,有点熟悉,但张司九实在是听不出来是谁。 徐氏其实心里头也还有点不痛快的,但就像是张司九说的,这个事情一打岔,她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也只能调整了情绪,扬起笑脸,去看看到底谁来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6章 吵架阅读。 第187章 意外之客 来的人,有点出乎张司九的预料,是梅子。 剖腹产产妇,梅子。 梅子瘦了一圈。但看上去精神很好,白白净净的,怯生生的,看上去仍旧是个不经事的少女一样。 她身上穿着靛蓝棉袄,领口和袖口滚了一点花边,袄子很厚,看着就知道用料很足。 然后,她身上还挎着个小包袱。 看见张司九的时候,她眼神都亮了一下:“张小娘子!” 张司九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产后恢复出问题了?可上下一打量,又觉得应该不是。梅子虽然瘦了一点,但整体来说气色很好,白净却红润,人也很精神。 梅子正要说话,徐氏就已经热情招呼梅子进屋里去说话:“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喝风做什么?快进屋快进屋,喝口水,再慢慢说!” 张司九想着梅子也是刚出月子,所以点点头,把梅子引到了自己屋里去。 一进屋,因为火炕的缘故,梅子就惊讶了一声:“这样暖和?” 是暖和。有时候穿着袄子在屋里都待不住,还得脱下来。 张司九指点梅子脱了袄子,上了炕头最暖和的地方坐着。 她和徐氏也一样上了炕——这种行为,最初徐氏是拒绝的,毕竟一进屋就上床上,多奇怪? 可后来,徐氏就真香了:在屋外头冻了半天,进屋一屁股坐在暖炕上,那感觉,要多舒坦就多舒坦!要是没事干,在这炕上一直待着更舒服!尤其是张司九还让张小山给她用竹子编了个小桌,在炕上看书,做点别的,都方便。 梅子多少有点儿不自在,不过等感觉到屁股地下暖和之后,她就只剩下惊奇了,那样子,让徐氏忍不住的就开始炫耀自家的火炕。 张司九捂脸:这个项目,二婶怎么就不腻呢?但凡是人过来,她就得炫耀一回! 等徐氏炫耀完了,张司九就直奔主题:“你来找我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梅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是不是,真不是。” 张司九这下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啥的了:“那是——” 梅子从包袱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了桌上,往张司九跟前推了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张小娘子收下。” 这下不仅是张司九惊住了,就连徐氏也惊住了,她侧头看张司九,用目光询问:咋回事啊?什么情况啊? 张司九也不知道啊!如果是接生的事情,那也收过了诊金不是? 所以张司九直截了当拒绝了:“当时我们接生,周家也给了诊金了,你的钱我肯定不能再要的。快收回去。” “不是钱不是钱。”梅子连连摇头,飞快打开了外头包的帕子,露出里头一样东西来,却是个刺绣的小钱袋子:“我也没钱。但我绣花还行,所以就做了这个钱袋子,当成是心意。” 顿了顿,她看一眼徐氏,似有些不好意思,才轻声道明了原因:“周家决定留下我了。” 张司九这下明白是为啥了,她也真心实意恭喜梅子:“那恭喜你了呀。这的确是喜事。” “如果不是张小娘子,我知道他们不会留下我的。”梅子腼腆笑了,只是笑容多少又掺杂了苦涩和无奈:“其实我知道,他们原本没打算留下我。我有一次,听见大娘子和郎君商量来着。说等我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就把我卖给别人当媳妇。而且要卖得远一点。” 徐氏还不知道梅子是什么情况,听到这里,张了张口,多少有点震惊。 毕竟徐氏虽然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也没有身边人经历过,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多少是有点儿惊奇。 张司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说呢,梅子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人有点唏嘘。尤其是还怀着孕,就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去处,那种感觉…… “大娘子特地来跟我说了,让我好好养身子,等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多,断了奶,再养几个月,满了两年后,看看能不能再生个孩子。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太少。”梅子伸手拢了拢耳朵边上的碎发,“她说我这次吃了苦,大难不死,也是有福的。所以,让我好好在家过日子。只要我听话,就不会把我卖了。” “而且大娘子也说了,是张小娘子的话,让她改了主意。说,您是我的恩人。”梅子看着张司九,忽然调整姿势,就那么跪着给张司九磕了个头:“张小娘子,您是个大善人。我当牛做马报答您都成!” 张司九还真没见过这个阵仗。 上辈子也有鞠躬道谢的,喜极而泣的,送锦旗的,但是磕头这个真没过。 她吓得赶紧躲开:“使不得使不得。” 徐氏也手忙脚乱去扶梅子,口里不住地劝:“九娘还小,可不敢这样,她会折寿的!” 等把梅子劝住了,张司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我就是顺口说了两句话,真不算什么。其实你要感激,还是该感激王大娘子心善。她如果不心善,我说一车的话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你要报答,也是报答他们夫妻。” 梅子连连点头:“我听张小娘子的!以后我也给大娘子当牛做马!” 张司九身心疲惫:当牛做马这个词,听着怪让人累得慌…… 反正最后,那钱袋子张司九不得不收下,又一阵好劝,这才把梅子给劝回家。 临走之前,张司九又给梅子检查了一下伤口,诊了一下脉,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确定的确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放了人走。 不过放梅子走之前,也让梅子再观察一下,看看她自己尿桶旁边还会不会有蚂蚁,如果有,就及时来找自己。 梅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还因为自己给不起诊金而羞愧。 张司九拿着钱袋子挥了一下,笑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诊金吗?” 等梅子走远了,徐氏喜笑颜开的一巴掌拍在了张司九后背上,要多骄傲有多骄傲,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咱们家九娘可真是厉害了!” 张司九一个踉跄,差点被拍了个狗啃屎:……这二婶肯定是亲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7章 意外之客阅读。 第188章 气氛不对 因为梅子这个事情,当天晚上,徐氏高兴得炖了一条鱼来庆祝。 还做的酸菜鱼。 鱼还是张司九领着小松小柏去买的。 小松小柏买了条最大的白鲢鱼,根本拎不动,最后是抱着回来的。 还好徐氏给他们兄弟两个都穿了罩衣,不然的话,鱼吃不吃得上另说,反正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了的。 徐氏处理鱼的时候,一直心情都很高涨。 以至于张司九都不忍心破坏她的快乐,提醒一下她是不是先哄一哄杨氏—— 杨氏这次显然是真生气了。 张司九让小松小柏去哄她,她都冷着脸不说话,把兄弟两个给撵出来。 小松缩着脖子形容:“奶奶不说话,坐在那里,屋里冷飕飕的!” 小柏也搓搓胳膊:“冷飕飕!” 张司九;……好了,知道你们没用了。 不过哄不好杨氏,这下就不好办了。 张司九本来还想自己去试试,结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撞枪口比较好。 毕竟今天这个事情,她觉得大概率和自己有关。 按了按胸口,张司九越来越觉得胸口这个银锁片滚烫了。 这不仅是爱的表达,更承载了一个家里不同观念带来的矛盾啊! 而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张司九直接选择扔给了张小山:老话说得好,婆媳矛盾少不少,全看老公本事高不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去二叔! 于是张小山回家之后,看见徐氏正在做鱼,而且一脸高兴地样子,正准备问问家里发生了什么喜事儿的时候,就被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 张司九压低声音:“二叔,你先去看看奶奶。” 张小山摸了摸脑袋,有点一头雾水,总觉得看张司九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喜事儿。 他扭头看一眼杨氏屋里,见黑灯瞎火的,连个油灯都没点,奇怪了:“爪子了?你奶奶咋个了?” 张司九更加压低声音:“二婶和奶奶吵起来了。” 张小山下意识道:“你豁我?你二婶那么高兴,咋个可能是吵仗了?要是吵了,你二婶能那么高兴?” 毕竟,张小山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自己媳妇的。 所以,他根本不信家里吵架了,徐氏会这么高兴。 对于张小山的斩钉截铁,张司九尴尬一笑:这怎么说呢,凡事都有例外? 最后张司九只能推张小山:“反正二叔你去看看奶奶。马上就要吃饭了,奶奶万一赌气不肯吃饭就不好了。” 也不能怪张司九料事如神,事实上,杨氏还真是打算不吃饭了:自己都成了家里唯一的恶人了,还吃什么吃?早点死了得了,省得碍眼! 张小山进去的时候,只感觉屋里黢黑一片,模模糊糊看见杨氏坐在床边上,也不知道在干啥。 他一面掏出火折子点灯,一面抱怨:“娘咋个不点灯?说了多少回,别心疼钱,别心疼钱,怎么就不听?你那眼睛都成那样了,不点灯,黑灯瞎火的,再摔了!” 结果一点灯,往杨氏脸上一看,张小山心里就喊了一声:完了,还真像是吵仗了! 杨氏板着个脸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不说,眼睛还是红红的,那架势,要说没生气,谁都不信! 张小山胆战心惊的凑上去,声音都放柔了:“娘这是咋个了?” “没咋个。”杨氏却扭了个身,转开了不说,话也硬邦邦的。 张小山只能再接再厉:“是不是我媳妇惹娘不高兴了?娘跟我说,我去说她!” 这个时候,甭管谁对谁错,肯定只能顺毛捋。这一点,张小山还是心知肚明的。 结果杨氏冷哼一声:“你媳妇好得很,那是大大的善人。我老婆子才是恶人!你要说,也得说我这个老婆子!” 这话当场就让张小山的冷汗下来了,直觉今天这个事真是不简单。 下一刻,杨氏又开始抹眼泪:“你们一个个挣了钱,就都不听话了。翅膀硬了。我明白,这是嫌我啰嗦,嫌我碍事!钱是她挣的,我那么多废话干啥子?也怪我不识趣——” 杨氏是真伤心和委屈。 她也是真钻进了牛角尖。 在这种情况下,别人说啥都不管用,她是听不进去的。 张小山有点不知道该咋办,毕竟从前哄老娘这个事情,都是大哥干,他干得少。 反正他感觉,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劝不好杨氏了。 这一刻的张小山,有点忧郁。 张小山抓头:“娘,到底是咋了?早上都还好好地,晚上我回来咋个就成这样了?我们啥时候不听话了?也没嫌你啰嗦碍事啊——” 杨氏这下更生气了:听听,听听!一口一个我们,摆明了就是觉得这个事情他媳妇没错,错的就是自己呗! 于是,杨氏就更伤心了,只觉得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最后,张小山被赶了出来。 还外加痛骂一顿。 这下,徐氏的好心情也终于停顿了:就说忘了啥!忘了婆婆还在生气了! 锅里的鱼快好了,家里的气氛却陷入到了怪异的沉默当中。 小松小柏最敏感,贴着墙角跑去找招银。 张小山气恼的抱怨:“我说啥了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倒是还想抱怨徐氏两句来着,被徐氏扫了一眼,顿时就把话咽下去了。 张司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种时候,科室主任肯定是要去的。解决不了,也得解决!不然内部矛盾终将影响外部! 她咽了咽口水:“二婶,我去试试。要是不成,咱们今晚要不就还是先别吃鱼了。” 不然杨氏还在那儿生闷气,他们却高高兴兴吃鱼,怕不是火上浇油? 老人家也不知承受得了这个刺激不? 徐氏压低声音画饼:“只要你劝好了,明天你说吃啥就吃啥!” “吃排骨成不成?”张司九又咽了咽口水,这次是馋的。 徐氏点头:“行啊。” 于是张司九的脚步,好歹没那么沉重了,在排骨的作用下,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轻快—— 不过,在进杨氏屋的时候,张司九还是迅速地调整了表情和神态,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十分严肃,甚至悲痛。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8章 气氛不对阅读。 第189章 一针见血(国庆节加更) 张司九过来,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特殊待遇,杨氏态度依旧冷硬:“你又来干啥?” 对于这种怄气的态度,张司九点点头,实话实说:“来劝奶奶你别怄气了啊。” 杨氏卡了一下,才悻悻道:“谁怄气了?我可没怄气!” “对,没怄气。”张司九敷衍的点点头,顺着往下说:“奶奶只是有点不开心,觉得二叔娶了媳妇忘了娘。又觉得二婶自己挣钱了,态度强硬了,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这哪里是怄气呢?这是伤心啊!” 心里头的感受和想法被赤裸裸的说出来,杨氏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点啥,就这么整个儿噎住,恼羞成怒也不是,矢口否认也不是。最后只能沉默。 沉默,注定是今晚的主题曲。 张司九微笑脸,语重心长:“奶奶啊,你说,二婶给我买个银锁片,你为啥要不高兴呢?我就算是个女娃,那也是张家的人,是你的亲孙女啊。这个钱,也是花在了家里。咱们其实真不该不高兴,反而该高兴才对。外头多少媳妇过了门,偷偷贴补娘家的?那才糟心呢。二婶自己也没买吃也没买穿,全想是咱们家,多好啊!” “要我说,要是气跑了二婶,二叔再找,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了。要换一个人,我爹娘死了,她不把我们卖了都算是厚道的,更别说留下来好好养了。奶奶啊,咱们家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张司九看着杨氏整个儿愣住,语气更温和了:“二婶这样实心眼的,咱们可不能跟她吵也不能跟她闹啊。这要是伤了她的心,让她忽然明白过来,那可怎么办?我和小南瓜难道真被送走?还是二婶干脆嫌弃二叔,带着赚钱的本事,重新找个更好地男人过好日子?” 杨氏想象了一下那情景,顿时急了:“她敢——” “怎么不敢?”张司九打断杨氏,讲道理摆事实:“二婶娘家条件比咱们家好?尤其是现在,二婶光养小松小柏当然没什么说的,可我和小南瓜又不是二婶亲生的。这是不是拖累?咱们家这么多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就靠二叔和二婶撑着,你说,她要是说日子太苦了,熬不住了,谁能说个啥话出来?” “而且二婶脾气好,孝顺,心善,长得也好看,走出去谁不夸一句?而且二婶挣钱还厉害。你说,二婶有啥不敢的?她要是离了我们家,那还不得媒婆都跟苍蝇一样围上去?” “所以,奶奶,二婶那不是没底气,而是她现在一心在咱们家呢。她真心实意当自己是家里的一份子,当我和小南瓜是亲人,所以才不会做那些事。”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可要是她寒了心,别人再鼓吹鼓吹,煽风点火的,那就说不准了。” 杨氏已经气得捂胸口了:“我看哪个敢煽风点火!” “那可多了去了。”张司九叹一口气,掰着手指头跟杨氏算:“村里有多少人见不得人家好,奶奶难道不知道?还有二婶娘家人,能看着二婶又受累又受气?万一还有那看上二婶钱的——” 杨氏喘息声都加重了。 张司九看火候到了,就伸手去拉杨氏:“奶奶,所以咱们可不能和二婶吵架。咱们得对二婶好才是。您就别气了,就是二叔那儿,回头再因为心疼奶奶跟二婶吵起来,那可更是让二婶伤心了。再说了,您是长辈,长辈和晚辈计较什么?您为了这个家的和睦,咱大度点,出去吃个饭。那小松小柏,都饿了。二叔也早就饿了。” 杨氏沉默着,虽然没动,但态度显然已经破冰,也不再那么坚决。 张司九压低声音,再说了句重话:“奶奶,我知道你心疼钱,是怕家里出了事,没钱顶上。所以不想二婶乱花。可你想想,二婶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人吗?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如果没有二婶,还能这样吗?靠我们自己,能做到吗?” 其实张司九更想说一句:奶奶你能做到吗? 但是怕老太太爆血管,所以她忍住了。 杨氏不是坏人,但也不代表着杨氏什么事儿都对,什么事儿都是讨人喜欢的。 作为婆婆,杨氏也算是个好婆婆,但她还是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当婆婆的心态,不愿意儿子太听媳妇的,也不愿意媳妇什么事情都做主。 但从本质上来说,杨氏也是真心实意盼着这个家好的。 所以张司九才从这个角度,直接让杨氏想想明白,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她又该不该和徐氏去生这个气。 反正张司九再去拉杨氏的时候,杨氏总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虽然还是板着个脸,端着个样子,但……那不是最后的挣扎么? 张司九憋着笑,把杨氏扶出去,又趁着去拿碗筷的功夫,偷偷凑到了徐氏边上,跟徐氏咬耳朵:“二婶,奶奶虽然想明白了,但面子上抹不下来,你一会儿给奶奶夹菜,给她个台阶下。” 徐氏也不是真和杨氏计较生气,当即点点头,偷笑:“你个精灵鬼,我还能不知道?” 不过,不得不说,徐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九娘,这个事情还不知得冷战几天,到时候让外头人再知道了,那可又是要烦心了。 她捏了捏张司九的脸蛋:“明天就给你做排骨!咱们九娘啊,可真厉害。” 不过,她也担心杨氏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于是犹豫一下后,还是忍不住跟张司九说了句:“不过,要是你奶奶说了啥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大了,不爱听的话,你就当风吹过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司九“嘿嘿”笑两声:“二婶,我知道。再说了,有你对我好,就已经很好了。” 做人不要太贪心。知足常乐嘛! 两人咬着耳朵,张小山站在厨房门口瞧着,抹了抹脑门,心里乐呵呵的:真像亲母女似的!要不,再生个闺女?生个九娘这样的闺女,多好!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9章 一针见血阅读。 第190章 客串一下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么悄然过去。 饭桌上,徐氏跟张小山和杨氏说起今天梅子过来感激张司九的事情,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人几乎怀疑那是徐氏自己被人感激了。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咱们九娘这么厉害的?” 杨氏也是惊奇,一时之间连之前的不痛快都忘了:“真来感激九娘的?” 小松小柏也感叹:“好厉害!” 招银倒是说了句大实话:“这不是好正常?九娘就是这么厉害。” 在全家人的目光下,张司九谦虚说了句:“那倒也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主要也是人家梅子年轻,身体好,恢复快。和我关系真不大。” 现在的大夫缺乏的是技术吗?不,缺乏的只是胆量和意识。 听云现在解剖老鼠,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而且用的还不是解剖刀,就是一把普通的小刀。 假以时日,听云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大夫。 不过,张司九再怎么谦虚,那也是让张小山骄傲又自豪的:“那也是很厉害的!都能救人了!好好学,以后当个好大夫!” 杨氏则是习惯性焦虑:“不过九娘还是太小了,以后这种事,还是让程大夫他们来办。你在旁边打下手就行。多学学,以后长大了再救人也不迟。” 徐氏的态度和大家都不同:“九娘,救人是好事,不过也别太在意这个事情。你还小呢,还是该多玩,多长个儿。” 张司九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至于梅子的谢礼,张司九却没留下自己用。而是转头送给了杨元鼎——他跟着忙前忙后,帮了多少忙?结果钱也没赚到,还贴了人力。还是应该表示表示的。 钱袋子上绣的是祥云和蝙蝠,以及普通的葡萄纹,倒是不分男女都能用。而且梅子用的料子也挺好,绣得也用心,一看就是精品。 要是张司九自己留下用,也觉得不舍得:自己天天干粗活,跑来跑去的,刮破了多可惜? 这样娇贵的好东西,送给杨元鼎正好! 而收到礼物的杨元鼎,眼睛都瞪大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你、你送我这个?” 张司九歪头糊涂:“怎么了?不能送这个?”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了句:“不会还是你亲手做的?” 他盘算着,如果是张司九亲手做的,不合适自己也得收下…… 结果张司九怪异的看着他,无语道:“你让我给你缝个伤口还行,让我给你缝这个?你在想什么?” 外科手术的缝合手法,和绣花能一样吗? 杨元鼎瞬间清醒过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么好看的绣花钱袋子。” 张司九忽然不是很想理他了: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么真挚的嘲讽,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攥紧拳头啊。 不过杨元鼎又好奇了:“谁送给你的?你那么抠,肯定也不舍得买。” 张司九的拳头紧了又紧,不得不在心头默念好几遍:他还是个好人的,他还是个好人的…… 把来龙去脉跟杨元鼎说了之后,杨元鼎的反应居然跟徐氏差不多,一副俱有荣焉的样子:“那可真是该收!这不跟锦旗差不多意思吗?哎呀,早知道我昨天就去看看去。可真是值得庆贺一下!” 张司九将钱袋子塞进他手里:“那这个锦旗就转赠给你,感谢你为现代医学做出的贡献。” 杨元鼎感动非常,双手捧着那个钱袋子,有点激动:“九娘,你真的是太好了,这么代表荣耀的东西,竟然第一个想到了我!呜呜呜,我好感动啊。” 张司九:……大可不必。 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成了:“既然这么感动,那以后再接再厉?将来要是再有,我让他们送到你手里!毕竟,你也是大功臣啊!” 张司九觉得自己这个习惯性画饼的套路,怕是改不掉了。 杨元鼎显然已经陷入了画饼套路,感动非常的点头:“你说得对,我要为了人类的医学进步做贡献!我也是在救人啊!” 张司九看着他这幅样子,感觉他像是被什么邪教洗脑了。 于是她决定岔开话题:“对了,刚才你为啥吓成那样子?我不能送这个给你吗?有问题?” 杨元鼎先郑重的把钱袋子收好了,然后才仔细和张司九讲解其中的缘故:“你要知道,这是大宋,和咱们现代不一样。这玩意,现在可不只是代表一个钱包而已。” 张司九:??? “还代表着,是表达心意的东西,或者是什么定情信物。一般女子只会亲手做出来后,送给喜欢的男子。”杨元鼎压低声音,说得小声又小声:“所以你以后可千万别乱送啊。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风中凌乱:好,好。那是不该送的。 她刚冒出来这个念头,杨元鼎就已经一把按住胸口,警惕道:“这也不是你做的,而且都送出手了,休想拿回去!” 这可是锦旗一样的存在! 代表的是荣誉! 张司九收回了目光,淡定道:“没想拿回来,你想多了。对了,胖墩什么时候杀,你想好了吗?” 杨元鼎点点头:“想好了,下个月月初就杀。正好入腊月。我爹的意思,赶在腊八之前杀。这样可以腊八的时候上供。” “行,腊八倒是正好做腊肉。”张司九点点头:“过年就能吃上了。” 而且养到了那个时候,正好还能在胖一点。 “杀猪的时候,我爹想拉来县城这边杀。”杨元鼎跟张司九商量:“你看行不行?他的意思是,正好让大家看看,阉割的好处。” 张司九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那我能宣传一下我的手艺吗?” 杨元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掏出了张司九当时拒绝的话:“你不是说你是大夫,不是兽医吗?” 张司九一脸坦然:“在贫穷面前,偶尔客串一下兽医也不是不可以。” 买完了这一波东西,张司九是真的穷。所以迫切需要——挣钱!!!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0章 客串一下阅读。 第191章 出事 商量好杀猪的事情后,张司九就走了。 而杨元鼎则是暗戳戳地,迫不及待地把钱袋子挂在腰上,去找自己大哥和二哥炫耀了。 短短几步路,杨元鼎是用一种极其浮夸的步伐走过去的,那腰晃得像是得了什么腰突症。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本来在下棋,看见他以这种姿势过来,顿时交换了一个目光。 如果是养过孩子的,此时就会秒懂:孩子行为反常,那必定是在作妖! 不过,两人已经主见习惯了,所以此时都保持住了淡定,只静等杨元鼎作妖。 杨元鼎看两人反应平平,顿时一阵失望,于是特地跑到了他们两人眼前,转了个圈来展示自己的新钱包:“你们看看我,就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齐刷刷摇头,一起逗弟弟:“没看出来。” 杨元鼎急了:“那你们再仔细看看!” 说完还把腰挺了又挺。 就差直接喊一嗓子:快看我腰上挂的是什么! 可惜兄弟两人都继续摇头,表示自己啥也没看出来。 当然,其实早就看见那个钱袋子了。 但是谁也不说。 最后杨元鼎只能拍了拍钱袋子:“这个,这个,好看不?” 杨元璋淡定瞥了一眼:“尚可。” 杨元峰多看两眼,“还行。” 杨元鼎没能满足,只能自己转头去找周氏炫耀。 两兄弟对视一眼,默契跟上,继续去看热闹。 周氏显然是个厚道人,一眼就看到了杨元鼎腰上的钱袋子:“这是哪里买的新钱袋子?” 她管着家里人的所有吃穿用度,对几个儿子穿戴上也是了如指掌。而且那钱袋子一看就不是家里做的。 “这是司九给我的!”杨元鼎喜欢周氏这个反应,喜滋滋的就开始炫耀起来。 然后周氏一口茶就喷到了杨元鼎脸上:“九娘送的?” 这么小年纪就……就……开窍了?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哀怨说完后半句:“别人送给九娘,九娘转赠给我的。是上次我说的那个,要剖腹产的那个产妇。” 吃瓜群众的两兄弟也齐刷刷松了一口气,表示刚才实在是受惊不小。 周氏拉过杨元鼎,拿帕子给他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尴尬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说半截?吓我一跳。” 不过,她很快抓住了重点:“那孕妇母子平安了?所以这是送给九娘的谢礼?九娘这是第一次收到谢礼?这可是意义重大!” 杨元鼎顿时不计较满脸口水的事情了,美滋滋的点点头:“那可不是吗?真的是意义重大!这可是代表了救人的荣耀啊!司九说,全靠我做了那么多工具,才能这么顺利!所以她才转送给我!这四舍五入,等于人也是我救的!” 于是其他人都冒出了大大的问号:这个四舍五入得有点多? 周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夸奖儿子:“不过,你做这些,也是对的。能对救人的事儿帮上忙,就很好。九娘是个好孩子,你多跟她学学。” 杨元鼎心情空前高涨:“那当然了!终有一天,我和司九双剑合璧,那肯定是要成为整个大宋赫赫有名的人物!” 周氏也高兴:“那娘就等着那一天!” 杨元璋和杨元峰:……还双剑合璧。有点羡慕又有点儿嫉妒是怎么回事? 不过,杨元璋更关心民生这一块,所以谆谆教导:“其他毕竟只是小伎,重要的,还是民生大事。农桑之上的机器,三郎你不可停下。” 杨元峰则是凑上去问:“上次你跟我说的机关弩,啥时候做出来?” 一群人正热闹的说着话,忽然周氏身边的丫鬟匆匆进来,禀告了前头的消息:“大娘子,郎君他们受伤了!” 这话一出,顿时谁也没了笑容。 周氏霍然起身:“怎么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丫鬟却说不出来:“只说受伤了,现在人在往回赶。” 周氏已经往外走了,脸上一片严肃和紧绷。 杨氏兄弟也是一言不发跟着。 唯有杨元鼎,立刻高声叫了陈斗来:“去找司九,让她速速过来!再去请程大夫和齐大夫!告诉他们,是外伤!” 事实上,那头齐大夫和程万里已经收到信了。 杨县令今天是带着人去山里猎熊瞎子去了——熊瞎子不知从哪里惊了出来,咬死了一个孩子,又重伤了山脚底下的村民,里正组织了两回猎户围剿,都没能猎杀成功,反而受伤的熊瞎子更加凶性大发,看见人就疯狂扑咬。最后他们没办法,只能上报衙门,请衙门派人去猎杀熊瞎子。 而杨县令得到消息后,就带着衙门里选出来的精壮汉子们去了。 熊瞎子最后是杀了,但是衙门里也伤了好几个人,就连杨县令也被抓了一下腿。 只不过,那边没好大夫,再去请大夫一来一回的,太耽误时间,所以杨县令就干脆下令所有人回县城来治。 好在也不算远,简单包扎了一下,还能坚持坚持。 当然,杨县令也提前派人回来报信给衙门这边,让人赶紧去把大夫都找来。 不仅是齐大夫和程大夫,就连其他医馆,或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叫了过来。 张司九是在去医馆路上看见衙门的人冲着医馆去了,就追上去问了两句。 知道是有人受伤了,也不敢耽误,连忙拔腿就往医馆那边跑。 她自己过去,根本没用,外伤主要是药,清创,还有缝合。光她一个人在,啥也干不了。 所以还是得先去拿家伙事儿。 缝合针这些,上次程万里带回了医馆研究,如今还放在医馆呢。 张司九一路气喘吁吁地到了医馆,正好碰上程万里和齐大夫背着药箱准备去衙门。 程万里一把就将张司九拉上了驴车:“受伤的人不少,缝合针,纱布,还有盐开水我们都带了。还有止血药。你看还缺不缺什么?” 张司九摇头:“应该不缺了。我来就是提醒你别忘了带盐开水。” 不过估计不够,所以到了衙门之后,张司九立刻找到了杨元鼎:“准备盐开水,越多越好!” 杨元鼎立刻就去张罗。 就是杨元峰和杨元璋也凑上来问自己能做点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1章 出事阅读。 第192章 你想多了 在众人一顿忙活之后,杨县令等人总算是回来了。 去了十二个人,几乎人人都挂彩,有三个是轻微擦伤,有两个是摔伤,撞得皮下淤青,但是骨头没事。 其他的,全部都是被熊瞎子的爪子拍的。 最严重的,就是一个叫郑皓的,他也三班捕头之一,身上功夫最好,所以冲得最前头,被熊瞎子一巴掌拍在了脸上之后,又坐在了他身上,中间还在肩膀上咬了两口,差点没被撕了。 要不是燕老六关键时刻捅了熊瞎子的眼睛,疼得熊瞎子去追他,恐怕郑皓的命都没了。 不过,燕老六因此成了受伤第二重的人。他背上衣裳都被抓烂了,伤口纵横交错的,有些地方肉都被犁掉,成了个坑。 其次受伤严重的,就是张小山。 张小山的胳膊,被熊瞎子给拽了一把,不仅有外伤,而且还脱臼了。 至于其他人,基本都像是杨县令一样,被抓了一下两下,不算严重,就是皮外伤。 除了这些人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头熊瞎子。 张司九在动物园里看过的那种,大黑熊。这会儿那大黑熊像是个小肉山一样被放在板车上,血流了一板车,身上全是各种伤痕。但也正因为如此,才看出这头熊瞎子战斗力到底多么恐怖。 十二个精壮汉子,竟然受伤一多半,才把他给耗死。 这要是去的人少了,还不知道是谁能获得最终胜利呢。 杨县令的大腿伤了,这会儿用布条扎着腿呢,看上去多少有点狼狈,他下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先给伤严重的人治。” 郑皓的伤情,被几个大夫看了一下,就有好几个自己摇头退下来:那半边脸皮都耷拉下来了,怎么治? 齐大夫和程万里对视了一眼,师兄弟两个人就达成了默契,决定担下这个责任。 程万里直接叫来了张司九:“你给我打下手。” 张司九知道最近程万里也没少练手,于是只压低声音问了句:“你行不行?” 程万里点头:“我试试。不行你来。” 张司九:……说得好顺口。 “那我先看看我二叔。”张司九也没犹豫,直接就点点头,然后定下了计划:“我指点他们清创包扎后就来。”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那我先给这边清创冲洗,你去给九娘二叔正骨包扎。” 程万里没有犹豫,直接就把位置让给了听云,让齐大夫和听云先做前期的工作。 张小山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会儿疼得脸色都是白的,看见张司九过来,一时之间忘了张司九的本事,反而下意识要捂血淋淋的伤口,怕吓着了自家小侄女。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老程你先正骨,我去看一眼杨县令。” 其他大夫未必会接受盐水清创这个事情,所以,她不放心,还是要去叮嘱两句。 结果,杨县令压根没留一个大夫给自己看。 现在给杨县令清创的,居然是他三个儿子和媳妇。 杨元峰负责按住杨县令,杨元璋抿着嘴唇站在旁边递东西,周氏红着眼眶站在旁边。 杨元鼎正用银壶准备给杨县令冲洗伤口。 还别说,杨县令的大腿挺白的。 怪不得杨元鼎也能那么白。 张司九过去,看一眼伤口,就直接道:“先用盐水冲洗,最后,再用烈酒冲一遍。熊瞎子指甲抓过很多人和东西,不清创彻底,怕感染。好在伤口不深,冲的时候,仔细点就行,不用撑开皮肉了。” “清创完毕之后,再撒上止血粉,包扎好就行。” 顿了顿,张司九提醒一句:“烈酒的时候,记得按住人。” 不然,到时候人能疼得跳起来。 杨元鼎脸色也肃穆:“嗯。你去忙,我爹交给我们了。忙完我爹,我再去给其他人帮忙。” “那你记得,伤口深的,一定要撑开皮肉,清洗到里面去。”张司九再叮嘱一句。 最后,她看一眼周娘子,还宽慰了一句:“周娘子别担心,杨县令是皮外伤,顶多两天,伤口就开始愈合了。不会有事的。” 只要熊瞎子没有携带传染型细菌,只是皮外伤,那好得肯定快。 但其他的,就没有必要说出来让家属现在就担心了。 周娘子因为张司九这么一句话,总算是得到一点宽慰,她想起受伤的人里头也有张小山,于是也问一句:“你二叔——” “没事,也是皮肉伤和脱臼,骨头没有断。复位就行。”张司九是真觉得这个没什么大碍,所以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不着急。 周娘子张了张口,反而懵了:不是说重伤? 杨县令也有点懵:“你二叔伤得挺严重的——” “没事,不会死,也不会残疾,就不算严重。”张司九依旧镇定,而且说完这句话后,就这么淡然走了。 杨元鼎插嘴道:“九娘说不严重,肯定不严重。倒是你,你没事凑上去干什么?真嫌自己命太长了?你那三脚猫的花架子,怎么敢的?” 杨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就是三脚猫花架子了!你二哥还是我教的第一套拳脚呢!” 杨元峰立刻揭短:“是,那时候我三岁。学了之后跑去和堂弟打架,结果一点用不上,被揍了个乌眼青。” 杨县令没脾气了。 周氏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这在拌嘴!赶紧弄!” 她看着那血糊糊的伤口,心都揪着的! 而这头,张司九回到了张小山跟前,张小山有气无力的叮嘱张司九:“这个事儿回头别跟你二婶说。” 张司九诧异反问:“你觉得我二婶瞎?” 不过,她大概猜到了张小山的心态,直接毫不犹豫吐槽:“就是脱臼,接上了就一样的。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提重物就行了。还有,你剩下的伤就是皮肉伤,我看了,没伤到筋,没动了骨,顶多半个月后就彻底好了,二叔你想多了。不会有事的。” 刚才发现张小山胳膊伤了之后,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张小山的手部功能,知道张小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才能放下心去看别人。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2章 你想多了阅读。 第193章 崭露头角 被一顿吐槽的张小山终于放下心来,尴尬挠了挠头,“嘿嘿”憨笑了两声之后:“那你去看看老六?” 燕老六就在张小山旁边,如今正被其他大夫治着呢,眼看着他们扒了燕老六上衣就要准备上药粉,张司九赶紧拦了:“我们医馆准备了盐开水,先冲一下伤口。伤口里说不定有脏东西呢?” 对方大夫显然就属于不支持盐水冲洗伤口的,不耐烦的把张司九拨开:“哪里来的小孩,一边去一边儿去,瞎指挥。” 张司九坚持:“用盐水冲一下伤口,伤口好得更快,程大夫和齐大夫都用呢。不是我瞎说。他们研究了很久,才确定有用。” 不过,对方依旧是不肯采纳,反而更加不耐:“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有独门秘药,他们有吗?” 说完又一次把张司九推开。 倒是燕老六自己爬起来,看一眼张司九:“你就是小山侄女?学医那个?” “对。燕伯伯,您这伤口这么多,冲洗一下,肯定有好处。”张司九一听对方听说过自己,顿时也不跟大夫在那儿掰扯了,直接就看向了燕老六。 燕老六虽然叫老六,不过年纪也并不算大,顶多三十五六到四十的样子,蓄着胡须,脸还有点圆,看着就很和气,一双眼睛也很有神,让人感觉正派又亲和。 他听见张司九这么说,“呵呵”笑了:“你那么肯定啊?” “他们做过实验的。”张司九严肃道:“这种人命的事情,我们不敢胡来和瞎说。您试试把。这个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听着是盐开水,但其实不疼。” “哎,不是我说,你这娃娃怎么回事!”那大夫脸色很不好:“你一个小娃能懂个啥?你这是在耽误我治伤!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以为这天底下,就你师父一个大夫了?就他最能耐了!” 说完上手就要再一次推张司九。 结果燕老六却抢在了他前头,一把就把张司九拉过来:“她肯定不能害我。就让她来试试,再说了,我心里也清楚,看着厉害,可实际上都是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不打紧。大夫你去看看别人。” 他都这么说了,那大夫还能说啥?直接不高兴的一甩手走了。 燕老六乐呵呵看着张司九:“你是叫九娘?九娘,你可把大夫都气走了,你怕不怕?别回头一沾血,吓得哭鼻子啊。” “您试试就知道我哭不哭鼻子了。”张司九卷起袖子,也笑了。 然后,她看见杨元鼎已经忙活完了,就招手把杨元鼎叫过来。直接自己一手拿着镊子拨已经有些粘连的皮肉,一手往下浇淡盐水。 燕老六其实觉得那盐水落在伤口上,肯定是疼的,结果没想到除了冷得人一哆嗦之外,居然没有别的感觉,他忍不住有点儿惊奇:里头真加了盐了?怎么不疼呢? 张司九冲洗完最深那几个伤口的时候,燕老六还是疼的,毕竟伤口深,内里的肉一被刺激,肯定也能感觉到疼。 不过他也硬气,一声都不哼。 杨元鼎在旁边问:“要不要缝合一下最深那个伤口?感觉有点合不上了——” 张司九摇头:“不用,伤口没那么深,看着长而已,不用缝。你能给他撒药粉和包扎吗?我估计那边需要开始用人了。” 杨元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放心,我们男护士天团在此,你放心去!” 所谓男护士天团,就是杨家三兄弟。 张司九差点没笑场,然后摸着良心说了句:“挺帅的,不愧是天团。” 而且搞不好,还是大宋第一个男团。 杨元鼎得意洋洋,而毫不知情的杨元璋和杨元峰,也觉得挺高兴——天团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燕老六也乐了:“那我今儿还挺荣幸,杨家三个小郎君,给我包扎,说出去,那得多风光!” 杨元鼎直接保证道:“放心,我们肯定给您包个最好看的!” 燕老六还接梗:“那回头那些小媳妇不是要被迷死了?不行不行,我媳妇该翻了醋缸子了。” 张司九一面笑,一面去看最严重的郑皓。 郑皓情况太严重,齐大夫已经给他喂了一包麻药,这会儿人都睡过去了。 他脸上的创口属于严重撕裂伤,皮都被掀开,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肌肉,从耳朵边上,到嘴角边上——差一点,就连眼睛都跟着伤了。现在看起来,除了外耳被撕裂一部分,其他更坏的倒没有,算不幸中的万幸。 脸上创口是冲洗干净了,这会儿看着就更吓人了。 齐大夫有些为难:“这个皮,原封原样给缝回去吗?这万一要是烂掉了——” “不要紧,只是表皮撕裂,我看没伤得太深,缝回去。皮肤也还是红润的,缝回去应该能长好,就是肯定会留下疤了。”张司九看了看那块耷拉下来的皮肤,确定应该没问题后,就下了决断。 毕竟,没有直接脱落下来,还连在脸上,供血什么的应该是没问题,坏死的概率不高。 但其实,张司九觉得最严重的,是他肩膀上的伤口。 郑皓的肩膀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即便是经过冲洗,露出了伤口本来的样子,也是让人心忧。 齐大夫拿起缝合针,神色有些凝肃:“那我开始缝了?” “嗯,缝。”张司九点点头,“缝平整一点,不然到时候疤痕太明显了。” 这种伤在脸上的疤,如果能用美容缝合的手法来缝是最好的,但是张司九并不擅长,而且,现在的缝合线也达不到标准。只能用最简单的外科缝合手法。至于疤痕不疤痕,那不在考虑的范围。 于是,齐大夫负责缝合,听云负责打下手,师徒两人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人体缝合。 至于张司九——等到程万里回来之后,她就问程万里:“熊瞎子的牙齿有多长?咬合力大不大?你觉得伤到了骨头没有?” 程万里刚给张小山正骨完毕,这会儿盯着郑皓的肩膀,犹豫了一下,摇头:“不好说。我也第一次见熊瞎子。”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3章 崭露头角阅读。 第194章 皮破骨出 张司九觉得,应该是挺大的,很可能是伤到了骨头。 但是没有明显错位,伤口也只有咬合伤,加上臂丛神经的缘故,张司九也不敢轻易上手去按骨头位置,怕看着还好,其实已经骨折,甚至有骨碎片,一个不小心错了位,伤了臂丛神经,那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这个时候,旁边冲洗伤口的燕老六忽然咬着牙接了句:“骨头肯定断了。熊瞎子一口下去,骨头肯定断。” 他一开口泄了气,正好杨元鼎一下淋上去烈酒,霎时一声高亢惨叫,人都哆嗦了,缓过来后只剩下翻白眼的虚弱:“给我来一锤——” 昏死过去了事! 张司九得了肯定,顿时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术刀:“那就只能切开伤口,看看情况了。” 锁骨骨折最难办,又不好上夹板,如果没有对齐骨头,万一再一错位,那就麻烦了。 程万里犹豫一下:“本来伤口不大,如果切开——会不会反而加重伤势?” “那也比到时候骨头没长好强。”张司九指了指他的胳膊:“如果骨头长不好,碎骨头渣一直在肉里,老程你比我知道会怎么样。” 程万里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若有骨出血淋漓,莫要惊恐耐心医。细小碎骨尽挑出,轻拽骨入接如初,而后生肌止血膏药随,静养待他慢长成。” 他背诵的,是曾经师父教给他的正骨法。 但其实他学得精的,是脱臼和未曾破皮骨出的情况,刚才背诵这种,就连他师父都未曾精通。 不过,口诀是在的。 如今看来,张司九提出来的,反而和口诀上的都能对上。 而且,张司九远远要大胆一些。 张司九看程万里不说话,就果断吩咐:“既然口诀都这么说,那老程你给我打下手。我沿着伤口切开,正好伤口深,兴许里头没冲洗到位,切开也可以清理伤口一些。” 程万里看一眼自家师兄,见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给郑皓脸上伤口缝针,根本没管这边,当即咬咬牙:“行,就这么来。不过你行不行?不行我——” “来”字还没说出口,张司九就已经打断了他:“行。” 然后她就开始先用烈酒擦拭解剖刀和自己的手,又将刀放在点好的油灯火焰上再次消毒。 这种消毒方法有利有弊,但是也算一种不错的消毒方法,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消毒时候,一定要注意,外焰的温度比内焰温度高,所以必须用外焰,这样才能起到高温灼烧杀菌的效果。 消毒过后,等刀身凉下来,张司九就轻轻的沿着骨头上方,将两个深深地咬合孔洞连接,划开。 皮肉翻卷开,露出内里红色的肌肉,鲜血涌出,还有一些堵塞在孔洞内的凝固小血块跟着掉出。 “盐水冲洗。”张司九沉声要求。 程万里一直提着壶等着呢,这会儿张司九一说,他立刻手腕一动,将盐水倒在了口子上。 这一刀,当然没有切那么深,张司九先将那些咬合造成的孔洞都如法炮制,稍微切开一些,冲洗之后,这才切开了肌肉,露出里头的锁骨。 光是仔细切开露出骨头,张司九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把手术刀,还是不够好用。 所以她只能加倍的小心。 锁骨的确是有骨折的情况——不仅有一处完全断裂,还有三处骨裂。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明显的错位,只有几片细小碎骨嵌入了旁边肌肉里。 张司九舒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不算太坏。只要将细小错位恢复,然后将骨头碎片一一找出,再缝合固定,那就没问题了。 这样的情况,估计也没伤到神经,只要痊愈,那就除了添了一道伤疤之外,没有别的后遗症。 程万里接下来就眼睁睁看着张司九将镊子火烤之后,开始用它在撑开的肉里翻找骨头碎片。 那架势,不仅平静如常得像是在草药堆里翻找混进去的别的药,更是脸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倒是他,看着那粉红色的的带着血的肉被翻过来翻过去,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是同样的,看着那一双并不白嫩,甚至微微有点儿黑和粗糙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一句话:这一双神造之手。 这样一双手,不该去干农活,不该去刷碗煮饭,而是天生就该用来救人。 这个想法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荒诞,但就是根深蒂固,不可拔出。 张司九已经找到了五片细小碎骨,最小的那一片,几乎比芝麻粒也大不了多少。 而肉眼可以看到的,明显也没有了。 就在程万里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张司九却并没有放下镊子,反而开始了第二轮翻找。 张司九显然耐心很好,翻找得很仔细,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即便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找到。 程万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的确细致,不过这下该缝合了?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司九又来了一次。 就在程万里觉得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的时候,张司九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当然仍旧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就在程万里想着莫不是还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张司九却开始对断骨了。 断骨错位不大,张司九小心翼翼的将骨头对好,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直到断口完全吻合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收了手。 “擦汗。”张司九也这才有了功夫瞥一眼程万里。 程万里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句话:这么没有眼色的吗?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程万里给张司九仔细擦了擦汗,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地位了——自己有朝一日,还真的能当上张司九的师父吗? 他想象了一下张司九脆生生喊自己师父的画面,心里一虚,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噤:怎么觉得那么可怕呢? 因为这一个哆嗦,程万里再次收获了一枚嫌弃的目光。 不过,张司九也没工夫吐槽,她拿起了缝合针,准备开始缝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4章 皮破骨出阅读。 第195章 指责嘲笑 张司九在认真缝合的时候,其他人的伤势,已经差不多都处理包扎好了。 而那些大夫们,也不约而同的围上来看张司九操作。 幸好程万里还记得张司九说过,手术时候,不管大小,旁边都不能有没有经过严格消毒的人靠近,不然容易带过来脏东西污染伤口。 所以,他和听风就客客气气的把人拦着,不让靠近五步以内。 杨元鼎也过来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齐大夫这会儿其实也缝合完了,正在给伤口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然后包扎。 等他包扎好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被围住了,顿时就有点儿僵硬…… 他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才我做了啥?没丢脸?这些可都是同行,要是被看出来不好,拿以后怎么混! 怀揣着这样的惴惴不安,齐大夫却很好的维持住了表情和神态,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那些同行。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纯粹是自作多情!人家看的是自己吗?分明看的是张司九! 这个发现,既让齐大夫有些失落和忧愁,又让齐大夫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齐大夫心又悬起来了:同行相轻,这些人会如何评论张司九?且不说医术如何,只说一个年纪—— 不过,好在张司九收手之前,根本就没有人说一句话,出一个声。 所有人都静静的围观了全过程。 包括杨县令一大家子——周氏怕看这种血淋淋的样子,拽着杨县令袖子,遮着半个脸看完的。 杨元峰和杨元璋看得直皱眉。 而杨元鼎嘛——那完全是一脸骄傲和自豪。好像正在进行高端操作的人不是张司九,而是他。 等张司九收了最后一针,打完节,剪断了线之后,一抬头,发现周围围满了人,手上一顿之后,立刻出了声音:“都站这么近干什么?退后退后!” 她的语气很嫌弃——能不嫌弃吗?作为现代医生,她最讨厌有人污染手术环境!这些人不仅穿着脏衣服,还没有戴!口!罩! 空气一度安静。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娘,一张口居然敢对一群大人这样态度恶劣! 这让一群平时都被尊敬的大夫们,有点儿心理落差巨大。 当时就有人不满起来:“黄口小儿,毫无教养!” 张司九冷冷扫过去:“老程,准备包扎。还有,闲杂人等,后退!” 于是齐大夫和听风,加上杨元鼎三个,立刻就开始往后赶人。 那个开口的大夫也是中年人了,干干瘦瘦,这会儿一脸不痛快。不仅不退,反而还要开口。 杨元鼎笑呵呵的劝:“这位大夫,人家张小娘子还在诊治病人,你打扰她不合适。您也是大夫,肯定明白,还是病人要紧这个道理的!”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了正在包扎的张司九,一阵憋屈后,十分动作一致的摔了一下袖子,一声不吭的往后又退了两步。 做大夫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杨元鼎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没有不自觉的。 不过,等张司九开始上夹板时,还是有人忍不住出了声:“锁骨骨折,你将夹板放在背后是何意!你到底懂不懂?你们难道任由一个小儿乱来吗!” 张司九头也不抬,继续包扎。 齐大夫其实也心有疑虑,低声建议:“是啊。此处骨折,一般用桑皮——” “丁字夹板,再用这种绷带缠绕双肩固定夹板的方法,能让双肩都被控制住,而且不会挤压到断骨。锁骨只有一面靠外,稍微一挤,就会再次错位。这种办法,不管病人平躺还是直立,都能很好固定住肩膀,有何不可?”张司九头也不抬,一面动作,一面不疾不徐的打断了齐大夫,将自己用这种丁字夹板八字固定法的好处说了。 毕竟过去了几百年了,医学还是有些地方是在进步的。 比如,包扎处理伤口上? 齐大夫看着张司九笃定的样子,默默地就把劝解咽了回去:从经验上来说,一般九娘这么肯定,那就是她有把握的。这种时候,不要犟!因为通常最后会发现自己是错的! “黄口小儿,懂个什么?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如此卖弄?”其他人当然没有齐大夫那么丰富的经验,所以他们选择了不赞同,尤其是刚才那个干瘦大夫。 他本来就心里意见最大,这会儿当然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难道比自己还厉害吗? 张司九也不客气,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心平气和的提出了lo建议:“不然,来两个人,你用你的固定法,我用我的,咱们现场比较一下?” 面对这种质疑的时候,张司九坚定地认为,只有拿出结果,才能最让人心服口服! 她这样一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这个小女娘,竟然这么大胆和张狂!不仅不认错,还要和他们比较!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收的徒弟?没有考验过品性吗! 杨元鼎忍不住亢奋的搓了搓手,扭头就和旁边的家人们提醒:“快快快,好戏就要登场了!都把眼睛睁大了!我告诉你们,一会就有人要输得裤子都脱下来!” 说完这话,他就毫不犹豫拔高了嗓门,开始了吆喝:“既然对赌,不如加点彩头如何!不然,多没意思!” 杨县令一个没有拦住,就眼睁睁看着他折腾出这么个花样,当场额头上就爆出了青筋,手也下意识的要往杨元鼎后背上拍:这个逆子! 周氏一把拦住,压低声音:“回头再打!回头再打!人多,形象要紧!” 杨县令硬生生憋回去,并且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和蔼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小儿不懂事,只当他胡言乱语就是。” 然而张司九刚才没想到这个,现在经过了杨元鼎的提醒后,怎么可能就真的白白比一场? 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来,看住对方:“我觉得,既然对赌,的确是要加一点彩头比较好。您看呢?不过,我是小孩子,没什么好东西,肯定不赌大的,只赌点小彩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5章 指责嘲笑阅读。 第196章 对赌彩头 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姑娘,站在那儿,微笑着说出这么从容不迫的话,单单这份气度,就已经让人觉得又好笑又震惊。 再说话的内容,更叫一群人忍不住有点儿牙痒痒:这孩子,怎么让人觉得有点讨厌呢 不,说讨厌也不对。 如果这是自家晚辈的话,那就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也有那想看戏的,顺着张司九的话,就开始煽风点火,盼着有人迎战。 那干瘦大夫的确也是受不得这样的激怒,当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很干脆的应了:“行,你说彩头是什么” “我若输了,当牛做马任你使唤三个月。”张司九笑容不改,“端茶递水,服服帖帖,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见着了您都叫一声大先生。” 这个条件…… 干瘦大夫皱了皱眉,一开始觉得挺解气,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不过还是顺口问了句:“那我若输了呢” “我也不要这般年纪大的丫鬟,所以,我要医书。你要送我三本医书!我自己指定要哪几本!”张司九立刻说出,半点犹豫都没有,显然是一开始就相好的。而且说前半句的时候,那真是带着点嫌弃的味道…… 干瘦大夫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你竟敢如此羞辱我还对你自己如此自信!好,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高地厚!” “好!”齐大夫是最高兴地,乐呵呵的喊了一声好之后,还说了句:“那我们正好给你们做个见证,到时候不管谁输了,都别反悔!” 程万里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可不能反悔!” 渐渐回过味来的众人,怜悯的看着还在那儿暴怒的干瘦大夫:……你上当了都还不自知!带着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娘子三个月,怕不是家传绝学都要被偷师走!这是好事吗这是给人教徒弟啊! 三个月啊!不是三天!这么天天跟着,总有机会偷师的! 而且这么一个人杵在自己跟前,怕不是得天天气得七窍生烟 然而,中了激将法的那个干瘦大夫,显然一时半会想不到这里去。 杨元鼎悄悄地给张司九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心狠手辣!一点不带同情心的!不愧是你! 张司九回了个笑容:还不是你提醒及时 但是,她也有点心酸的:家里穷,医书太贵,买不起,只能用这种讹人的办法了!虽然良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痛,但这个事情怪自己吗当然不!这是对方送上门来的! 张司九看向那干瘦大夫的目光,俨然像是在看一个好人:多好的人啊!这就是送温暖的好人啊! 干瘦大夫态度恶劣:“你看我作甚这个时候,就算你服软,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张司九满面愧疚:“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您是个好人。来,咱们开始。” 干瘦大夫懵了一下:她莫不是脑子有病 反正不管怎么的,这场比试,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开始了。 而几个试验品里,就有两个是杨县令和周氏倾情贡献的两个儿子——本来是想用小厮的,结果没想到,大儿子和二儿子竟然很积极的要去体验,最后就只好让他们去了。 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叮嘱两个儿子什么,但周氏仍旧是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见机行事,帮帮九娘! 杨元璋看懂了,但他觉得张司九应该不用帮。 杨元峰则是一脸糊涂官司:我娘这是啥意思不懂。 最后他决定,不懂就见机行事。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自己就制定了一个靠谱的方案:交叉体验。 而且,她还让那干瘦大夫再选三个信得过的人来体验。 总之就是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以及排除偶然性。 干瘦大夫用的是他的手段,用桑树皮这种柔韧却结实的东西,固定住伤处,然后再进行包扎。 而张司九用的,就是丁字夹板的八字固定法。 将人固定好之后,再让他们分别躺下,站起来行走,转身等。 而且每个人都是要体验两种。 这五个人挨个儿试下来,时间又去了不少。 不过,这个时间不是白费的,不只是亲身体验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两种包扎方式的对比,就连看的人,也看出不同了。 直接固定伤处的办法,的确没有张司九这种方法好用。 尤其是再把伤处胳膊吊起来,挂在了另外一边肩膀上后,不管是躺下,还是直立活动,伤处都被固定得结结实实,动都动不了。而且还不影响另一只手的正常使用。 唯一缺点就是,不得不被迫抬头挺胸,保持一个良好的仪态。 最后,张司九甚至还体贴的问了干瘦大夫一句:“您要不要也体验一下” 干瘦大夫气得够呛,但也硬邦邦的回了句:“那有何不敢” 于是,他也体验了下。 这下,不用再问别人,他都知道了这样上夹板的好处——那是真结实,真动不了!只要不手欠或是倒霉,再一次压迫到骨头,那就肯定不会因为固定不好,而导致骨头再次错位! 他脸色灰白,阴阴沉沉,却还是颓然承认了:“这种包扎方法,的确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护自己脸面,还是真觉得这就不是一个小孩子该会的东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你师父很高明。” 不过,也有和他不对付的人,“哈哈”大笑几声,嘲笑他:“怎么,输了就给自己找借口你是输给这个孩子,又不是输给了她师父!” 说完,居然还转头恭喜起了齐大夫和程大夫,显然也是误会他们两个有一个是张司九的师父。 程万里苦笑:我要有这么个徒弟,我怕是要早死好多年!这得拿寿数来换! 张司九斜睨一眼说风凉的话那人,“我一个小孩子,又不可能自己发明这种包扎办法,当然是从我师父那学来的。这位先生觉得我不行,还敢当面质疑,同我比试,也肯光明磊落的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不知道换成是你,你敢不敢”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小声嘀咕:“就知道嘲笑别人的人,肯定不敢。切,真是羞羞脸!” 那干瘦大夫虽然输了不高兴,但也的确心服口服,而且他虽然觉得张司九态度太嚣张,但这会儿又觉得嚣张得可爱,于是也大声附和:“可不是有些人只敢躲在背后说话,不要脸!” 说完就爽朗笑道:“你这小女娘,的确有几分本事,说,要什么书!”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6章对赌彩头阅读。 第197章 发布会 张司九当然是高高兴兴就说出了自己觊觎已久的三本名。 这般三本书,都挺厚的。 这年头,书越厚越贵。 对方这么爽快,张司九说完书名,还特地感谢了一下对方:「您真是个大度的好人。」 干瘦大夫一噎,顿时想起先前的一幕幕来,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个小娃娃上了激将法,关键是还中计了——这输了赢了,其实都是人家占便宜哪! 他冷哼一声,「你我两清了!」 张司九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您这么磊落的人,真是太难得了。」 她夸得真心实意,倒是搞得对方不好再那么冷着脸,最后别别扭扭的也丢下一句夸赞:「你也算后生可畏。就是太张狂了些。」 张司九虚心接受建议:「我以后一定注意。」 她前后反差太大,干瘦大夫再也说不下去,最后只拿眼睛斜睨程万里:「你运气倒好。」 程万里只感觉背上又是一重:真的不是我教的啊!为什么你们都看我! 但是他也知道,张司九背后那师父,肯定是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存在的,于是老老实实的把锅背好了,干笑两声:「还行,还行。」 干瘦大夫顺势问起那盐水:「盐水浇在伤口上,难道不疼为何要如此做用药粉不好么」 这个题,程万里是知道怎么回答的,当即就说了缘故:「用药粉只能止血生肌,但如果伤口里有灰尘一类的细小脏东西呢这些东西污染伤口,就会造成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甚至红肿化脓,高热不退。用盐开水冲洗后,能将这些东西冲走,让伤口保持洁净。就跟洗手是一个道理。」 「但是,浓度不可太高,是有特殊比例的,不然就成了腌肉了。我用兔子实验过,用过盐水冲洗伤口的,比不冲洗的,愈合更快,而且红肿化脓的几率更小。」 不只是干瘦大夫,就是其他大夫也连连点头,不过他们要脸,没有好意思问那比例是如何的——这个属于人家的配方了,人家不说,谁也不能强迫。 「你们如果想知道比例,可以拿自己的药方,跟我们医馆换。」张司九冷不丁的插嘴一句,态度十分热情。 而且与此同时,还给程万里和齐大夫使眼色。 程万里老实一点,多少觉得有点不厚道:就是个盐开水的比例而已。 但是齐大夫却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们很愿意换。」 齐大夫都说这话了,那些人当然也就心思活泛起来,不过,也并没有当场就说要换的,毕竟这个事情不小,肯定得仔细琢磨琢磨。 然后就有人问起了那个最后用来浇在伤口上的烈酒了。 这下,出声的就是杨元鼎了。他乐乐呵呵开口:「那是高浓度酒,别人做不出来,属于独家秘方。但是,如果大家想要,可以从我这里购买。量大从优,童叟无欺!除此之外,我这里还卖许多东西,回头大家有兴趣可以联系我看看货——」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向杨元鼎,确定这个县令家的小郎君不像是在说笑后,就齐刷刷又看向了杨县令:真的假的可是县令家怎么还做起生意了 杨县令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脸皮都涨红起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拎着杨元鼎耳朵问问他:你想干啥!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还有,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个生意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杨县令咆哮声即将出口的时候,周夫人的小手重重的在杨县令腰间软肉上一捏—— 杨县令理智回笼,知道事到如今,肯定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其实也啥都不知道,于是尴尬一笑:「小儿闲来无事,弄出来的东西罢了。产量不高,除了这般用,倒也没有别的用。这也算不得生意,他自己捣鼓,赚几个零花钱罢了。但是诸位放心,价格一定不会虚高!他就算是我儿子,我也绝不会允许他乱来!」 说完了这话之后,他到底还是一个没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皮糙肉厚根本没所谓,嘿嘿回了个笑脸,差点没气得杨县令哆嗦:有这么个儿子,迟早短命! 不过,杨元鼎还是交代一声:「这个高度酒,没办法喝,只能用来给伤口消毒。但也只能用作皮外伤,不然会疼死人的。」 这一点,还没昏厥过去,但也没缓过来,一直奄奄一息的燕老六是可以作证的:真他娘的太疼了!那一下,差点让他觉得魂都被烧出来了!那火辣辣的感觉! 现场一度变成了新品发布会,以至于本来该作为主角的伤员们和那头熊瞎子,都成了小透明。 最后还是周氏提醒杨县令:「时辰不早了。」 杨县令这才想起大家都还带着伤呢,于是赶紧让大家都散了。 而郑皓,也是这个当口醒过来的。 他醒来了,但是麻药劲还没过,疼痛感并不强,甚至还张了张口想说话。 结果被齐大夫一下按住:「别动别说话,你脸上还有伤呢。这段时间,就尽量养着,等伤口长上了,就行了。」 郑皓眨眨眼,慢慢想起来了:哦,我脸皮掉了。哦,我被熊瞎子咬了—— 燕老六凑上去,「嘿嘿」笑了两声:「大夫给你脸皮缝回去了。肩膀骨头也接上了,你可不知道,刚才你是出了大风头!不过,看你还逞能不,你以后啊,怕是没法勾引人家小媳妇了!」 郑皓气得瞪眼睛:老子有婆娘了!啥时候勾引过小媳妇! 接着,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戏码。 张小山脱臼的胳膊也被吊着,被叮嘱至少养个十几天别动它,他讨好的看着张司九,「九娘啊,你说你二婶会不会担心——」 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二婶担心不担心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要挨一顿骂。而且休想我给你说情。自己受着!」 虽然作为大夫,根本没有觉得张小山的伤势有多严重,但是张司九还是得承认,看见张小山一胳膊血的样子,她是真的吓住了那么一瞬间。 事实证明,医者不自医,甚至不给家里人治病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因为,真的会影响判断,心慌担心啊! 不过,他们两个没能立刻回去,因为杨县令叫住了张小山。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97章发布会阅读 第198章 自不量力 其实杨县令叫住了张小山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告诉他好好养几天伤,不用着急回来。 又说起到时候熊瞎子处理了,还会发抚恤金的事。 最后就说到了张司九身上:「小山啊,你这个侄女不错,好好培养。莫要拘束了她。咱们绵竹县,将来未可知能出个名医呢。」 张小山立刻抬头挺胸,「嘿嘿」憨笑:「我也这样想。九娘可聪明着呢!随我大哥!就跟我大哥一样!」 看着张小山那样子,杨县令觉得自己这个提醒是多余的:也是,看现在这个架势,张家可是一点没有要拘束张司九的意思…… 再看一眼旁边微笑的张司九,杨县令顿了顿,和颜悦色对张司九说了句:「你回去好好说说你二叔,悍勇是好事,但不估量自己实力,也容易折损了自己。不过,也同你二婶说,莫要责怪你二叔,他也是救人心切。值得嘉奖。」 张司九一听这个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扫了张小山一眼,点点头,跟杨县令道谢:「多谢杨县令提醒。」 张小山缩了缩脖子,很想躲一躲。可惜个头大,躲无可躲。 杨元鼎压凑上来压低声音:「别着急走,咱们去看看熊瞎子我还第一次见呢。」 张司九也有点犹豫:我也还真没见过呢。 周氏笑道:「看看再走,也不费事。我去收拾几样好的伤药,回头你带回去。」 她已经知道了,张小山之所以伤这么重,是因为杨县令的缘故。 杨县令情急之下也冲上去想制服那黑熊,结果被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当场就倒在地上。 要不是张小山过去挡一挡,只怕能被那熊瞎子一屁股坐在脸上。 算起来,也是救命之恩。 怎么说也该报答。 听说只是伤药,张司九也就没有回绝,毕竟杨家的药,那肯定是上好的药,这是家里急需的,能让张小山好得快些。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去看熊瞎子。 那熊瞎子真是壮,即便是死了,看上去也挺吓人。 尤其是那牙呲着,看着有黄又长,虽然是钝的,可这种咬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不过张司九看着那牙,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它不会有狂犬病」 杨元鼎迟疑了一下:「它毕竟不是犬科应该不会有狂犬病」 两人面面相觑,不太确定。 张司九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了现在还有打猎这种娱乐,于是提醒杨元鼎:「以后离野生动物远一点。还有,离狗也远一点。」 这年头没有狂犬疫苗…… 杨元鼎被说得也搓了搓胳膊,疯狂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怕归怕,杨元鼎还是忍不住吃力拉起一只熊掌:「你说,这玩意真的好吃吗」 张司九看着那比脸还大,而且指甲里还挂着血肉的熊掌,略嫌弃的退后一步:「虽然有这道名菜,但是我觉得看起来皮糙肉厚,可能也就一般。主要是稀少所以才显得牛逼」 杨元鼎点点头,用手指头戳了戳熊掌肉垫:「感觉肉有点厚,而且是有点粗糙。跟猫猫狗狗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张司九:……当然不同,这是熊啊! 结果下一刻,杨元鼎突发奇想:「你说,既然这里是巴蜀,那是不是有大熊猫要不然我——」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大熊猫黑白猛兽你想养你不怕它跟你亲近起来,怼你一下,你就吐血」 「看着挺温顺的——」杨元鼎摸了摸下巴,依旧不死心的充满幻想:「现在又没有保护法……」 「那是熊科,不是猫科。」张司九看二愣子一样看杨元鼎:「快打住,我看你与其想养熊猫,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增加一下自己臀部皮肤的抗击打能力。」 杨县令今天看杨元鼎那样子,分明就是想好好锻炼一下,来一场充分的父子特有运动。 杨元鼎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警惕的回头看一眼,发现杨县令不在,这才敢大放厥词:「他一个伤患,还能跑得过我」 结果下一刻,杨县令的声音悠悠的从侧面传来:「你看我跑得过跑不过。」 杨元鼎:!!!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司九:「你怎么不提醒我他过来了」 张司九复杂且同情的看着他:「我已经说了,让你考虑一下提升抗击打能力。」 可是谁让你嘴欠 这谁拦得住 「我先回去了。你保重。」张司九咳嗽一声,火速告辞—— 周氏已经将药收拾了一小包出来,另外还装了些红枣枸杞当归,让她回去给张小山补补血气。 张司九也顺口提醒一句:「对了,也给杨县令多吃点肝。那个补血效果也不错。」 考虑到张小山毕竟是伤患,而且流血不少,张司九领着张小山出门之后,就打了个驴车,一起坐车回去。 张小山还不忘关心郑皓他们:「郑捕头那伤,看着有点吓人。真能好吗」新 张司九实话实说:「只要不发高热,伤口不化脓,就能好。骨头已经接上了,只要他安心静养,也不会有问题的。最多三个月,就能完全长好。」 张小山又问燕老六:「那燕捕头呢之前我一直觉得,他这人虽然和气,人好,但还是不如郑捕头他们悍勇的,结果没想到郑捕头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就冲上去。那熊瞎子追了他好几圈!」 不过下一刻,张小山又惋惜起来:「可惜他跑得太慢,不然也挠不着他。」 张司九脑子里已经有燕老六在前头跑,熊瞎子一下下在背后挠的画面了。 一时之间有点同情,有点觉得凶险,还有点想笑…… 张司九咳嗽一声:「不打紧,都是皮肉伤,伤口都不深,缝针都不用。半个月就能好利索。」 张小山放下心,又说起张司九:「九娘,你真想当大夫」 「嗯。」张司九点点头,看着路两边的田野,「我想当大夫,当最好的大夫。」 说完她扭头看张小山:「二叔有没有觉得,我太自不量力」 张小山却毫不犹豫:「那怎么是自不量力我家九娘这么能干,将来肯定能当最好的大夫!没看他们今天那么多人,都对你心服口服你放心,只要你想当大夫,二叔不管咋个样都支持你!别个敢说闲话,我去锤他!」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98章自不量力阅读 第199章 接地气 张司九有些意外张小山的开明:“二叔就没觉得,我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张小山摆摆手:“你奶奶喜欢说那些话,可你别当真。九娘,你不知道,你出生时候,你爹多高兴。那时候,大哥说,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去给你摘。说希望你这一辈子,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天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 张小山笑了笑:“大哥就算不在了,你还有二叔呢。你想要星星,二叔也给你摘。更别说你只是想当个大夫了。你都不怕吃苦,我怕个啥子呢” 张司九看着张小山那憨憨的笑,也忍不住笑。 可却也忍不住心里满满涨涨,眼眶发酸。 最后,张司九就笑道:“二叔真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说说好话。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遇到事情,尽量别以身犯险了行吗二叔,我爹没了。咱们家,就你一个成年男人了。你出了事,天会塌的。你得多替二婶想想。替奶奶和我们想想。” 张小山其实也后怕,摸了摸脑袋,他毫不犹豫应了:“以后我小心点。不过当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总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杨县令那么好。 张司九提议道:“二叔伤好了之后,找个人学学拳脚和射箭。就算只能学一点,那也比现在强。” 之前这个事情,张司九忽略了,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进行一下上岗培训,虽然平时也没什么危险工作,但是保不齐就会遇到呢没有危险,那就算是能强身健体一下也好。 张小山听了这话,有点心动,也有点迟疑:“可学这些不都得从小学吗” “正经练武是要从小学。但你也不去学武,就是学点强身健体的,没关系。”张司九看一眼张小山:“二叔要是不怕苦和累,也可以练一下跑步。这样再遇到熊瞎子,你就能跟燕捕头一样,上去跑几圈,还不担心被抓到。” 张小山对于这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个行,我每天去衙门,就跑着去。” “不仅跑着去,回头我让小松小柏去洗点河沙,再让二婶给你缝个沙袋,你绑在腿上跑。遇到事情时候,只要解开沙袋,就跑得快了。”张司九直接就定好了计划:“然后再学拳法和射箭。回来也可以教小松小柏。这样又省了一笔钱。” 张小山:……女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算钱! 回了家,张小山这幅样子,当然是引来了家里人的惊呼。 徐氏一看到张小山胳膊绑着纱布,还吊起来了,衣裳上又都是血,当时就脚软了,差点站不住,声音都发着颤:“这是咋个了” 张司九赶紧一把扶住徐氏,解释道:“二婶别慌,就是皮外伤,胳膊脱臼了,最多一个月就好利索。你看我二叔还活蹦乱跳的呢。” 张小山积极响应号召,原地走两步,还转一圈:“你看,真没事。就是这边胳膊不方便。” 只不过这头刚把徐氏劝好了,杨氏和其他人又出来看见张小山这个形象,于是又是新一轮的担心和宽慰。 等到确定张小山没事了,徐氏这才一巴掌拍在了张小山背上:“你说你,就不知道躲远点还冲上去!你就没想想咱们家里” 张小山立刻“哎哟哎哟”叫唤,引来徐氏一阵紧张和关心。 不过,也让他成功岔开了话题。 等最初的惊惧过了,小松小柏就开始问张小山是怎么受伤的。问熊瞎子到底多大,长什么样。 张小山绘声绘色地就给两儿子讲起来。 就连招银都忍不住凑过去听。 徐氏和杨氏没好气的坐在边上摘菜,一面听,一面商量给张小山进补。 张司九等她们商量完了,才说起猪肝粥,还有枸杞大枣,当归的事情。 徐氏皱眉:“这多不好意思又收了周娘子的东西。你二叔这也不是私情,没道理区别对待。” “周娘子估计觉得二叔救了杨县令。”张司九分析道:“加上我们两家本来也有些来往,所以就多给了。只不过,要是再给别的,咱们就不能要了。不然,二叔没法在衙门做人了。” 徐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不能再收了。回头我提两只老母鸡去,也给杨县令补补身子。” “我看行。”不仅张司九觉得妥当,就是杨氏也连连点头。 乡下嘛,最好的就是老母鸡了。炖一锅,汤又香又浓!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最后,张司九就说起了给张小山找个师父,学学拳脚和射箭这个事情。 结果徐氏就犯了难:“拳脚好办,射箭这个不容易。估计咱们家买不起好弓。” 忘了这一茬的张司九:……对哦,的确是买不起! 这就很尴尬。 张司九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那就学棍棒。这个应该好搞。或者枪法也行。” 徐氏点点头:“这个好。不行的话,扁担都能凑合使。” 于是,张小山日后的武器,就这么从弓箭,变成了很接地气的扁担。 至于学习费用,全家上下难得达成一致,就是最心疼钱的杨氏,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因为受伤的缘故,接下来张小山一直就在家中休养了。 只伤了一条左胳膊,倒是一点也不耽误张小山帮徐氏干活,每天烧火做饭啥的,也挺能干。甚至还能手脚并用的编竹筐。 小松小柏也听张司九的吩咐,一刻不离的跟着张小山,监督张小山不能干重活,也不能用伤了的胳膊。 父子三个倒是天天嘻嘻哈哈的。 而张司九则是每天往医馆跑。 因为郑皓的伤是医馆这边治的,所以后续也一并交给了医馆。 张司九每天要跟着程万里去看郑皓伤口恢复情况,好在是下午去,傍晚回,什么事儿也不用的耽误。 只不过,让人揪心的是,郑皓的伤,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第一天张司九过去,一切都挺好的,可到了第二天,肩膀伤口就隐约有些红肿,人也开始发起热来。就连脸,也肿胀得如同猪头一般。 这就让张司九一下把心提起来:难道是发炎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9章接地气阅读。 第200章 敲打敲打 郑皓的家里人也很着急,尤其是他媳妇,不住地抹眼泪:“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这年头,发高热,那是要烧死人的。 尤其是受伤的人,如果发起了高热,那是不得了的事情。 张司九摸了摸郑皓的额头,发现也不算烧得特别厉害,绷紧了的嘴角才放松了一点。 但这种情况,说实话,她就没有更好地办法了——现代医学,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上抗生素抵抗感染。 可现在,没有抗生素。 这就是局限性。 西医离了科技和现代化药品,就像是被砍掉了胳膊,根本发挥不出实力。 所以,张司九看向了程万里:老程,上! 程万里读懂了张司九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心里倒是莫名的爽了一下:嗯,我还是有用的。九娘也不是万能的。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啥之后,程万里又心梗了片刻:我在想啥?和一个小娃比?还洋洋得意? 张司九见程万里不作为,就赶紧开口:“老程,到啥时候了,就别装深沉了,有什么手段赶紧都使出来。” 程万里不疾不徐看了一眼郑皓伤口,沉声道:“现在只能用药。但用药也不是万能的,也得看运气。” 只不过,他居然不着急开药方,反而问起了张司九:“你也背诵这么久草药,你可有想到,此时能用什么药?” 这话瞬间给张司九问懵了。 你要说用什么西药,张司九现在都不用思考,就能组合出好几个治疗方案。 但是中药…… 张司九脑子里空白了片刻之后,才渐渐地开始在记忆里检索有这种功能的草药,磕磕巴巴的选了几样:“田七?外伤一般用田七粉比较好……还有马齿苋,这个新鲜的敷在伤口上也很好。芦荟也可用于外伤……大蓟也可用于外伤……” “那再结合脉象看呢?该如何开药?”等张司九掏空脑子里想到的药,程万里已经坐下来写方子了,写完了,才抬起头来,问了张司九这么一个问题。 张司九又一次被问住了。 脉象……脉象…… 张司九去摸郑皓的脉,摸来摸去,也只摸出一个数脉来。 这种脉象,主要就是脉搏急促,至少每分钟九十次以上。 而有这种脉象的人,多为热证。有力为实热,无力为虚热。外感热病初起,脏腑热盛,邪热鼓动,血行加速,脉快有力为实热。阴虚火旺,津血不足,虚热内生,脉快而无力为虚热。 至于怎么开药方,这个就是张司九的知识盲区了。 张司九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脉象上看来,是数脉,当为实热,但如何开药,我就不懂了。” 目前,她还是只能吃老本,做一个外科大夫,做做小手术那种。 程万里见过张司九自信满满,和旁人辩论的样子,也见过她果断做出治疗方案的样子,他一直觉得,也许是因为师承的缘故,她太高,所以就在小小年纪,有了不同凡响的成就,这份成就,既让张司九自信,却也让她过分骄傲。 而为医者,过分骄傲自信,只会导致自满。反而容易在以后停滞不前,更容易忽略旁人的言辞,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还会错而不改,陷入穷巷。 所以,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张司九,让她收敛起这份骄傲,让她能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圆满应对。她是有不足之处的。 本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看着张司九卡住,说得磕磕巴巴,他还想着等会下一剂猛药,只能张司九情绪崩塌,就能对症入药。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是做不到,也的确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行,但是张司九居然一点情绪崩溃的样子也没有,她就那么平静而诚实的说出了自己不行的话。 这下,反而让程万里一下给卡住了:这还怎么敲打?人家态度这么好…… 张司九看程万里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还有点深沉,也有点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于是试探开口:“老程,你不会是嫌弃我学习进度太慢?” 她开始分析自己的毛病:“我对已经会的东西,太依赖了,的确是没有做到望闻问切融会贯通,更没有处处去想,如何用药。总觉得我年纪还小,时间还多,所以光死记硬背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以后我也会多多思考,把你教给我的东西学以致用,多思,多看,多用,做到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而不是嘴上说着学,其实心里没有真正的想要用它。” 中西医结合,不是那么简单一句话。 她差一点就走入了误区。 如果不是程万里今天这么提醒一下,张司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 她真心实意的感激程万里,所以态度更加诚恳了:“老程你是不是想骂我两句?你骂。多谢你今天提醒我,回头我请你吃饭。” 程万里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听见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那是他的计划在破裂的声音。 最后,程万里仰天看屋顶,无奈而又欣慰的说了句:“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好。你就请我吃个肉夹馍。”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来个豪华大套餐!” 这么一个宝贵的提醒,难道不值得一个肉夹馍豪华大套餐吗?当然值得! 张司九再一次为自己抓住了老程这个机遇而沾沾自喜:张医生果然是英明的!老程可真是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啊! 而面对张司九的喜气洋洋,程万里却更觉得失落了:总觉得,九娘好用并不太用得上自己的缘故。这样聪明,自信,又能坦然面对自己不足之处,迅速分析出原因的孩子,真的是人能够生出来的孩子吗? 程万里认真思考:要不,我也去找个聪明点的小娘子,生一个试试?没准从小教起,就没有这么堵心了。 郑皓媳妇在旁边等了半天,见程万里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了反应,不由得有点着急:“程大夫?我家郎君,不会还有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0章 敲打敲打阅读。 第201章 冬至节 郑皓媳妇是真心慌。 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看一眼郑皓和他媳妇,咳嗽一声:药是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现在我们重新换个药。如果见了效,烧慢慢也就退下来了。现在反正情况看着也还行,莫要焦虑。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 因为伤口没有愈合,所以还有些溢液,好在都是透明的细胞液,看着并不是流脓,所以张司九也就没有提拆开伤口,刮去腐肉。 两人重新给郑皓将伤口附近用蒸馏酒消毒,而后再撒上药粉,包裹起来。 郑皓自己看上去不太像是有信心,趁着媳妇端水出去了,偷偷问了程万里一句:我这个情况,真能好吗? 他抬手,想摸一摸脸,但只摸到了厚厚的纱布。 因为脸上肿胀的缘故,有一只眼睛已经挤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嘴唇也有点张不开,说话都受影响。 看上去,的确是很凄惨。 但是张司九是谁?她见过的严重头部伤多了去了,别说半张脸肿成这样,就是一整张脸都肿成了这样也见过。 甚至半张脸没了的,骨折凹陷进去的,都有。 所以,她很淡定的替程万里回答了:没事,能好的。你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你能感觉到伤口疼,痒,就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郑皓还真是瞬间松了一口气:自己都快疼死了!每天又不能干别的,就这么干躺着,盯着房顶,只剩下疼了! 嗯。如果伤口开始发痒,就说明开始愈合。那时候,更不用担心了。程万里也宽慰一句,语气轻松,还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两人从郑皓家里出来后,上了驴车,就对视了一眼。 张司九轻声问:老程,你怎么不说实话? 有时候,病人经不得吓。程万里如此说了句,有些感慨:他现在情况不算最坏,没必要吓唬他。等真山穷水尽,没了生路,那才是说实话的时候。否则,这么躺着等死,不等病死,倒先将他折磨死了。 他看一眼张司九,也反问她:那你为何不说实话? 张司九笑笑:我也觉得,看病其实最重要是心态。若他被吓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只怕药效都要打折扣。人的身体最神奇,只要人有求生意志,身体大概也是愿意多拼一拼的。反而从精神上就放弃了求生,也不过是苦熬日子。 病人有知情权不假,可是有的时候,还是要尽量给与病人乐观的心态,让他不要自己就先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程万里露出几分欣慰来:这一点,你倒比许多人都看得明白。咱们做大夫的,虽说治不了心病,但总也不能再给人添上心病。该瞒时候瞒,该糊涂时候就得糊涂。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老成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老程啊,你年纪也不算大,别总摆出这幅老先生的样子,让人觉得你好像已是很老了一样。这样会找不到媳妇的。 程万里顿时不想理张司九了。 第二天,就是冬至节。 冬至虽然只是个节气,但却被所有人都看重,认为这一日,该好好进补。 而冬至节最好的进补,就是来一锅热腾腾的羊汤。 这一日,街上的羊肉都卖疯了。到处都是挂着羊在卖的。 有肉铺,有肉摊,还有挑着担子卖的。 徐氏要做生意没有空,所以买羊肉的重任就交给了张司九。 于是张司九卖完了肉夹馍,就正好去买羊肉。 按照徐氏的说法,最好要羊腿肉,只不过,羊腿是最紧俏的部位,所以张司九愣是没买到,最后只能买了一些肉和羊排。 羊肉嘛,烤着吃,炒着吃,焖着吃都好吃。 羊排的话,烤着吃,或者直接炖汤喝,也不错。 冬日炖羊肉,最好的搭配就是冬日里新鲜的萝卜。 这个季节的萝卜,也是最好吃的——晚上的霜冻,会让萝卜更甜。 甚至生吃都是好吃的。直接从地里拔了一根饱满的嫩萝卜,用小刀削了皮,咔嚓一口下去,又脆,又嫩,又汁水饱满。 而且生萝卜的甜,是那种清润的甜,感觉十分解渴。 就连那一点生萝卜特有的辣味,都仿佛是为了衬托那点清甜而存在的。 除了萝卜之外,还有一个绝配,就是橘子皮。 用橘子皮切碎了焯水过的羊肉,腥臊味基本就不剩下什么。然后再放入清水,整块的橘子皮在锅里一起炖,炖到肉离了骨,再放入切好块的新鲜萝卜,加点盐巴,还有几颗辣茱萸,炖到萝卜也软了,就能喝汤吃肉了。 但这还不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是在盛汤的时候,碗里要洒点香菜末—— 热汤一浇,香菜那味道瞬间就出来了。清汤白萝卜配上绿绿的星点香菜末,光看,那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更不要说喝一口了。 这样的羊肉汤是不腻的,既有羊汤的美味,又有一点点萝卜的回甘,还有点点辣味,只需一口,就能感觉从胃里到了身上,都瞬间暖了。 也就是这一刻,才能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冬至节这天要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汤。 张司九捧着碗,一口接一口的喝,忍不住夸赞:二婶手艺真好。这羊汤,绝了!回头咱们去卖羊汤,估计来喝汤的客人,得排队! 徐氏笑得合不拢嘴,嗔她:喝汤就喝汤,还堵不住你的嘴? 张司九嘿嘿笑着低头喝汤,心想: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明明听得高兴,又说不想听! 不过张司九不夸了,张小山却开始夸起来了:我媳妇炖的羊汤,那肯定是得排队! 小松小柏也开启了马屁模式,一个吹嘘自己说能一口气喝三碗,另一个不甘示弱的马上追加到五碗。 张司九看着比两小只脸都大的碗,表示了不相信:撑死你们也喝不下两碗。 杨氏赶紧劝:喝多了汤,小心晚上尿床!多吃肉! 两小只还是对尿床比较在意的,于是各自收敛,抓起羊排就开始啃。 杨氏说完了两小只,又跟张小山商量:明天你跑一趟,去请你老丈人一家过来吃饭,你再去买一坛子酒回来。再有两天就是你媳妇过生,趁着你也在家,你陪你老丈人喝两口。 张小山这才想起这个事儿来:行,明天我出门去请。还买点啥不?点心豌豆啥的也来点?不然来了光说话也没意思。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01章 冬至节阅读 第202章 贺喜 虽然家里筹备徐氏的生日宴,但张司九仍然每天要去给郑皓换药。 郑皓断断续续低烧了两天之后,终于在徐氏生日这天早上恢复了正常体温,就连伤口都有些消肿。 张司九拿着那程万里开的药方,反复研究,日夜琢磨。 就是为了弄明白其中的药性互相辅佐,中和,而哪一个又是药引子,哪一个又是药方里的主药。 这个事情看似简单,但其实并不是很好明白。 尤其是程万里为了让张司九自己弄明白,那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讲,只让张司九自己去琢磨。理由是:药方上的药材,九娘你都背过,什么药性什么用途你是明白的,所以你一定能琢磨出来。 就这么一句话,张司九硬生生熬出了个黑眼圈。 甚至昨天晚上做梦,都在琢磨这个事儿。 用招银的话说,半夜听到她说梦话,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药材,药性,听着都瘆得慌。 可张司九没办法。 很多东西,她就是很难直接接受和理解,并且融会贯通。还是那句话,西医对她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所以面对中医,学习思维模式一下子很难转变。 尤其是以现在的程度,还要研究药方。 听云都说,张司九这个,他都是学了三年之后,才开始接触药方。 但听云说这话时候,语气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那种:“师叔肯定是对你寄予厚望。九娘你真厉害。” 张司九:……我怀疑是老程报复我,你信不信? 反正程万里每天都问一句:“你琢磨明白了吗?” 然后在得到张司九面色复杂的摇头之后,程万里的表情总是很愉悦,甚至还会拍拍张司九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药方的博大精深,你才刚刚摸了个门而已。别着急,后头还有更难的。” 面对他这种态度,张司九很难不让自己去怀疑。 不过,今日是徐氏的生日,张司九就算再钻研药方,也决定空出一天来,好好给徐氏过生日——也给自己放假一天。 思路卡死的时候,抛开一切,放松一下,其实是最合适的。 张司九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客人们到之前回了家,也没枉费她特地调了换药时间,一大早爬起来。 一大早走了这么一通,虽然天冷得哈气都是白的,但她却出了一身的薄汗,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徐氏看着张司九这个样儿,就心疼:“下午去就下午去,这么早,这么赶干啥子?早饭都没吃上一口,快去,灶房里给你留了饭。” 锅里果然温着一碗面疙瘩稀饭。 还留了一碗酸姜和酸蒜。 张司九三口两口扒拉进嘴里,洗了碗,就去帮徐氏抢着干活:“哪有让寿星干活的道理?二婶今天歇着。我和招银做,你指挥就行。” 招银今天也没出门,两人歇业一天。 刚才她去杀鸡退毛了,这会儿拎着光溜溜的鸡回来,也跟着应一声:“二婶,放着我们来。” 徐氏也没抢,干脆的就放开手,乐呵呵的去抱了小南瓜过来,就看着两人,真开始干起了指挥。 小南瓜至今已经整整五个月,也已经看不出刚生下来时候那瘦弱可怜的样子,虽然比不上铁蛋,但是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生得白,眼睛还大,爱笑,一逗就“咯咯咯”笑出声来,十分讨人喜欢。 徐氏抱着小南瓜,时不时跟她说说话,逗她玩。 小南瓜也不客气,扭来扭去的抓东西。看见吃的,还“啊啊啊”的表达自己想试试的想法。 张司九一面切肉片,一面跟徐氏商量:“下个月咱们就给小南瓜添加点米汤,鸡蛋黄什么的试试。我回头用小石磨给她磨点米粉,可以煮糊糊吃。估计李家小婶那儿也没什么奶了。我看她最近瘦了好多。” 徐氏有些犹豫:“可小南瓜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弱,这么早断了奶……要不,咱们买头奶羊。” 张司九一脸震惊:“二婶,一头奶羊好贵的!” 而且小南瓜完全可以添加辅食了!也不是说一下子就断奶了! 徐氏却不嫌贵,反而算了一笔账:“咱们家现在也有点钱了,买头羊也不会掏空了家底子。而且,喂完奶,明年不管留着下小羊,还是杀了吃肉,都不算亏。就是羊得每天放。”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擦桌子和板凳的两个儿子,眼里的打算是明明白白。 然而两个童工,毫无知觉,依旧为了一个糖块,“吭哧吭哧”擦得卖力呢。 张司九没脾气了,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没必要:“小南瓜现在也不是那么必须喝奶了。慢慢断也行,羊奶味道腥,她也未必爱喝,再说了,奶奶回头心疼钱,再吵起来,也没必要。” 银锁那个事情,她是不知道,知道的话,也不让徐氏买的。 徐氏却已经自信满满:“不怕,你奶奶我看现在是不过问我花钱了。而且你二叔这不是受伤了?就说给他补身子!” 想到张小山魁梧的身板,张司九张了张口,陷入了沉默:那二叔喝的话,怕是一头不够?而且虽然羊奶很补,但是成年人一般说喝这个,多少有点儿羞耻? “二叔能同意吗?”张司九压低声音,有些意动:小南瓜喝不完,剩下的也能给小松小柏,甚至自己喝。对长高还是有帮助的! 徐氏一瞪眼:“他敢不同意!” 张小山的确不敢不同意,因为不同意晚上就得自己去睡床,根本摸不上炕。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在那之前,为了保险,还是先去买一回羊奶给小南瓜试试,看她能不能接受。 几个人正悄悄商量这个事儿呢,徐江的声音就在大门口响起来了:“姐!姐!我们来了!你在哪呢!” 徐氏也就顾不上说话了,抱着小南瓜就迎了出去,脸上笑容挡都挡不住:“这呢!这呢!” 张司九和招银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就没跟出去。 招银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小话:“二婶今天好高兴呢。” 张司九笑道:“怎么不高兴?日子好过了,大家都来给二婶过生日,热热闹闹的,当然高兴!招银,徐江来了。他一会儿肯定找你说话来,你想好咋应对没有?” 招银头一埋,瓮声瓮气:“我不理他!”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2章 贺喜阅读。 第203章 为啥呀 说真的,自从上次收到了擦脸油之后,张司九一直忙,还没工夫和招银谈谈这个事情呢。 这会儿听见招银说不搭理徐江,还真有点儿奇怪:“为啥不搭理他?他送你东西了,还这么殷勤,你怎么还不想理他了?” 招银依旧不抬头,只是菜叶子都要搓烂了:“反正就是不行。” “你嫌弃他年纪大?”张司九纳闷:“不过你不是也十三了?” 古人早熟些,十三岁已经算是懵懂少女了,等到十四五,说亲的就比比皆是。不在这个年纪定下来,等到十六七八哪能成得了亲? 这年头,要是等到十八岁还没定下人家,没出嫁,基本也就算是大龄女青年,属于家里很着急催婚的那种。 要是等到二十岁还没出嫁,那选择的范围几乎缩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张司九不赞同女人太早结婚生孩子,但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也是没法改变的,这是一个大时代的事情。 所以,她也尊重。只是会尽量劝着身边的女孩子不要太早成亲生孩子,生孩子至少等到十八岁之后。 招银摇摇头,不说话。 张司九更纳闷了:“徐江也不丑啊,长得浓眉大眼的,算很周正,你不喜欢?” 结果招银还是摇头。 张司九糊涂了:“那究竟是为啥呢?” “我和徐江不行。”招银问急了,就是这么一句话。 不等张司九多问,徐江还真过来了,手里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花鲢鱼,脸上带着笑:“快快快,拿水盆养起来,不然一会儿就要死了。” 张司九就让招银赶紧去拿盆弄水养鱼。 等鱼安顿好了,徐江就自然而然的拖过一条小板凳,坐在了招银对面,跟着她一起摘菜。不过,张司九看得清清楚楚的,徐江手里摘着菜,眼睛一直没离过招银。 她也有些纳闷:徐江看上招银啥了?招银才刚有点少女的样子,都还没来那个呢! 徐江笑着问招银:“今天早上没去卖肉夹馍?” 招银闷头摘菜,也不理人。 徐江也不生气,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等学堂放假了,你们又打算干啥?不过那时候也要过年了,其实也可以歇一歇。” 招银还是不吭气。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笑着开口:“徐小叔,你出去歇着。哪有客人干活的道理?我二婶好久没见你了,你也去跟她说说话。” 徐江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不去,她们女人说话,我去凑啥子热闹?再说了,我也不是外人,干点活咋个了?九娘,招银这是咋个了?怎么也不理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看着徐江那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张司九微微挑眉,“那我告诉徐小叔,小叔你给我啥好处?” 空手套情报?那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徐江一愣,随后笑容更灿烂了,更人畜无害了:“我回头给你买玫瑰糖吃,你看这个好处行不行?” 这是完全当张司九是小娃娃了。 张司九本来也没想要多少好处,当即就点点头,出卖了招银:“招银没不高兴,就是不想理你。她嫌你太烦人了。” 徐江的笑容顿时垮了,灿烂不动了。 招银猛地抬起头来,“九娘你咋瞎说呢!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是——” “就是啥?”张司九眨巴一下眼睛,一脸无辜:“你不是说不理他的吗?不是只有讨厌对方才不理他?难道不是啊?” 徐江也灼灼的看住招银,那样子,活像是个忐忑的小狗狗。 张司九暗自欣赏一下两人的表现,觉得这个事儿,搞不好有戏。 招银却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个啥,反正翻来覆去就一句:“反正以后你别给我东西了。我不要。咱们两个也不是亲戚,你少找我说话!” 说完她就端起菜跑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落荒而逃的样子,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丝丝惊慌失措的少女心思来:不知不觉,招银这是长大了啊! 徐江坐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扭头问张司九:“到底这是咋了?” 张司九反问徐江:“徐小叔,你为啥要送招银东西?为啥总是找招银说话?难道是因为看招银没人撑腰,逗她好玩?” 这要是想诱拐少女,那可不行。 徐江被问得脸皮都有点发红,但还是毫不犹豫否认了:“那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就觉得招银挺好的。又勤快又老实。” 一逗她就感觉她那个反应特别可爱。 不过后面的话,徐江没好意思说出来。 张司九了然点点头,神色肃穆的问了句:“徐小叔,你不会是喜欢招银,想要招银给你当媳妇?” 这话太直白了,直接呛得徐江一口口水卡在了嗓子眼,“哐哐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他瞪着眼睛震惊的问张司九:“九娘你咋这么敢说?” 张司九一脸无辜:“不能说?” 徐江又扭捏又脸红,“当然不是!” 张司九看着徐江这个样子,想起了早恋的少男少女们,差点憋笑憋得笑破肚皮:怪不得都喜欢打趣刚坠入爱河的年轻男女呢!多有意思哇! 她还不怀好意的催促徐江:“徐小叔,那到底是不是啊!” 徐江憋了半天,才哼哼一句:“是。” 张司九“嘿嘿”笑出了声:“徐小叔你不厚道啊,我家招银还小呢,你就想把招银拐走!我去告诉我二婶去!” 说完这话,张司九真放下菜刀,作势就要出去。 吓得徐江赶紧伸手拉住张司九:“别别别!你别瞎说!这个事可不能乱说!招银还小呢!” 张司九伸手:“封口费。” 徐江没好气:“有有有!再加一回玫瑰糖!不过,这事儿你不许跟我姐说!不然小心我让虎头揍你!” “虎头不敢。”张司九想着虎头每次看见自己就躲着的样子,十分笃定。 不过,她还是厚道的提醒了徐江一句:“徐小叔,招银年纪小,爹娘又是那样的情况,底下还有个妹妹和弟弟,你要真想娶她当媳妇,能受得了吗?而且,招银爹是个混账,我觉得,她也是有点怕嫁人的。” 虽然招银没说,但是估计也就是这些原因了。 徐江是家里小儿子,受尽宠爱,肯定徐家不愿意徐江娶招银这样的。而且招银还小,要成婚至少还得三年不说,招银将来还得帮扶弟妹。不管怎么看,招银在婚恋市场上,都是会被人挑剔。 也不知道徐江脑子一热看上招银,有没有想过这些。 如果没想过,那对两人来说,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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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徐氏正在炫耀张司九一大早戴到了她手上的银镯子,明明脸上笑容压都压不住,但偏偏说出来的话是嫌弃的话:“我们家九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你说说,你说说,这么大点个孩子,居然闷声不响,买这么个贵重东西给我!我都不知道说啥子好了!一点不知道心疼钱!” 一面说着这个话,徐氏一面伸着胳膊,把袖子撸上来,全方位展示自己的银镯子。 郭氏和二嫂陈氏,还有徐氏的老娘安氏,当然是很捧场的夸个不停,又说镯子好看,又说张司九孝顺。 安氏更是笑着骂女儿:“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九娘孝顺你,你还埋怨她,你也好意思!” 徐氏也笑:“我也没舍得,就是心疼钱。这孩子,也不知道给自己花钱。” 说完了,就开始炫耀起张司九的懂事,赚钱能干,以及会医术:“九娘最近还给我按摩,别说,效果真是好极了。她一按,我就不疼了!” 听得郭氏脸上是明晃晃羡慕:“要不说生女儿也好呢多贴心” 不过想想张司九迟早嫁过来,郭氏又觉得没那么嫉妒了,脸上笑容都灿烂了起来:“九娘是懂事,这么懂事的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陈氏也生了个女儿,年纪也跟张司九一边大,这会儿跟在她们旁边,一声不吭的翻花绳。 她看看自己女儿,又看了看徐氏,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这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陈氏推了推自己女儿玉兰:“玉兰,你去找九娘耍。她们弄饭呢,你也去帮帮忙。” 玉兰还真不想去,一脸不情愿:“娘,她也没空翻花绳啊。” 陈氏就更尴尬了,脸色都有点儿不好。 郭氏连忙打圆场:“走走走,我去做饭去,玉兰你正好教九娘翻花绳。你们年纪差不多,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只不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未必:九娘估计是不爱玩的。 徐氏也知道自家二嫂有点惯女儿,玉兰在家还真不做啥活,将来也打算送去学绣花,就不让她沾太多家务,所以也跟着说:“就是,就是,说半天话了,我也该去做饭了。孩子们难得凑在一起,让他们一起玩去。” 陈氏立刻站起来:“那咱们去灶房说话,妹子你就别动手了,今天好好歇一天。我们两个当嫂子的给你张罗。” 于是张司九和招银就这么解放了——当然其实她也都切得差不多了。 不过,玩肯定是玩不到一起的。 张司九敏锐的觉察,徐家那小姑娘不大喜欢自己,也不大看得上招银,连笑都不给一个的。 招银还悄悄问张司九:“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想到那个擦脸油,招银就有点心虚:徐家其他人是不是知道这个了 张司九摇摇头:“估计就是不熟,不管她。招银你想翻花绳吗” “想。”说起玩,招银就忘了烦恼了,毕竟虽然有点少女样子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大龄儿童:“不过我会的花样少。” 翻花绳,抓石子儿,这是每一个女孩都玩过的,可以称之为必修课! “我也不会,你教我。”张司九让招银去找一段绳子,然后打个结,就这么开始玩起来。 不一会儿,徐玉兰就被吸引过来了,她嫌弃的看着那个丑陋的棉绳,以及张司九和招银蹩脚的玩法,急了:“你们怎么换来换去都是这两个花样就不会别的吗” 张司九扬眉: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这不勾引过来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4章情窦初开阅读。 第205章 小福星 反正不管徐玉兰最后多嫌弃,还是忍不住和张司九招银玩了起来。 她显然很有教育别人的欲望,对指点张司九和招银的感觉很上瘾,直到要吃饭了,都还有点恋恋不舍。 不过,她还是很鄙视张司九:“都说你聪明又厉害,连个花绳都翻不好!” 张司九扬眉:等你下午要走的时候,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中午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的。 张小山和岳父与大舅兄们喝了点酒,一个个都有点儿微醺的意思。 而女人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也是吃得高兴又满意。 杨氏更是被徐家人都给恭维了一番,说她有福气,儿子出息,孩子孝顺,又是个宽厚的老人,一时之间,杨氏也有点飘了。 张司九瞧着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也心里高兴:过生日嘛,就得这样!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下午的时候,虽然徐氏竭力挽留,但是徐家人也坚持天黑了路不好走,所以就要归家去。 而也是这个时候,张司九掏出绳子,笑眯眯邀请徐玉兰跟她来翻一把花绳。 最后,徐玉兰是红着眼眶,要哭不哭走的。 招银在旁边目瞪口呆:“九娘你咋个翻花绳这么厉害了” 张司九一脸高深莫测:“我玩这个,那就是小菜一碟。” 小时候就不说了,大了之后也是玩儿线的高手好吗 不过,招银不是很理解:“那你为啥之前和玉兰玩时候,还被她说呢” “她是客人。我们要玩不带她,那让二婶面子上多过不去现在她都要走了,当然就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让她明白明白,我是让着她的。叫她下次不要再嚣张!”张司九轻哼一声,吐槽:“屁大个孩子,还玩起了摆脸色那一套。不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那多对不起她。” 小屁孩,欠收拾!上人家家做客还给主人脸色看,搞起了鄙视那一套,难不成还要讨好她吗 对于张司九的意思,招银并不是很懂,但是也不妨碍她觉得痛快。只不过偷偷看一眼徐氏,招银又有点心虚:“那她回去告状怎么办” 张司九摆摆手:“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不仅不会管,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也没打她也没骂她,她技不如人怪谁咯!” 谁还不是个傲娇的孩子了呢! 徐玉兰回家的确是告状了,不仅告状了,还哭了。 徐家儿媳妇陈氏被哭得脑仁疼,忍不住就皱眉训斥:“你比不过人家还好意思哭!你们两个一样大,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九娘给你姑买镯子,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戴上你给买的镯子!” 这一刻,张司九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徐玉兰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攻击,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然后她跑去跟徐江告状。 可徐江今天也被张司九那一番话给说得正思考人生呢,被这么一哭,只觉得心烦,于是也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干嘛和九娘比呢你又比不上!” 徐玉兰哭得撕心裂肺,天塌地陷,有史以来头一回,觉得人生如此黑暗。 然后她就把张司九列为了自己此生最仇恨的人。 张司九倒是不知道这些,晚上还拉着小松小柏还有招银读千字文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说起来,张司九也就只能是认识这个字,但要说解读……好多她也解读不了。 小松正是好奇的年纪,读着读着,就会提出问题来:“大姐,为啥要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呢” 小柏也用懵里懵懂的眼神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头上冒汗:这……我也不懂哇。谁知道古文这么难的 都说学医难,专业名词又多又难背。但是这一刻,张司九觉得,中文才难…… 她最终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字这么念。不过,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就是说呢,遇到不懂的,你读上个一百遍,它是什么意思,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于是小松就非要实验一下。 就这么两句,他翻来覆去的背诵,背一会儿,还要问张司九:“大姐,多少遍了” 张司九最开始还有耐心数一数:“十五了。” 到了最后,她就开始瞎糊弄:“七十五了。”“六十九了。” 徐氏在旁边做鞋底子,听着听着都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念经似的,快去洗脸洗脚,睡觉!” 张司九投以感激目光:救星啊! 小松其实也腻了,乖乖去洗脸洗脚睡觉。 张司九心想:明天我得去问问杨元鼎,不然这个偶像包袱掉了是小事,这两个小弟对自己不信服了,那就使唤不动了!这可是大事! 等孩子们都洗完了,徐氏给张小山也抹了脸,洗了脚,自己也洗漱完了,这才一起上炕躺着。 张小山也是这个时候,才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往徐氏手里一塞:“拿去。” 徐氏坐起来,点了灯一看,居然是个发簪。 簪子是骨头雕花的,上头还镶了贝壳染了色,挂了一颗染红的珠子。 还怪好看。 徐氏一下就咧嘴笑了,忍不住推了一把张小山:“哪来的你还知道给我买东西” 张小山翻了个身假装睡了,语气满不在意:“街上巡逻看见的,一起巡逻的也给他婆娘买了。我顺手也买一个,之前忘了给你了。刚想起来。” 徐氏拿眼睛瞪张小山的背,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长嘴就不会说句好听的话! 不过目光再落回了那簪子上时,徐氏就又给张小山揉了一下:算了,反正有这份心就行! 徐氏把簪子郑重的放起来,重新躺下,忍不住感叹:“咱们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能过得这么顺心。” 没有一睁开眼就愁家里没钱,可到处都要用钱,反而天天有进账,还能存下来一些,孩子也懂事,孝顺,一点不用多操心,就是张小山,也越来越体贴了—— 徐氏最后把功劳都归结到了张司九身上:“要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我看九娘现在就是个小福星。”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5章小福星阅读。 第206章 愁得慌 徐氏过完生日第二天,接生婆就找上了门来,同时还带来了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妇人。 一看这个架势,张司九就明白了:学员上门了! 张司九心里的小算盘飞快算了一波,然后满意笑了:果然是老合作人了,这一出手,果然我就没有吃亏的! 接生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还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目光—— 不过,张司九是满意和赞赏。 接生婆的,是想说:先拿她们试试水,表现好点啊! 不过两人都以为对方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各自表示明白。 张司九将人带进了自己屋子。 那三人也不客气,上来就先把学费交上了,鸡蛋和布摆了一桌子:“听王二婶说,九娘你会接生?而且手法还好?包教包会?”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那当然,包教包会,绝对不带掺水的!保证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结果那三人迟疑了一下,居然说了句:“那这样行不行,我们愿意多出点,你教了我们,就别教其他人了。” 显然,这三个人还真是商量好了的,所以这会儿才会如此态度一致。 这下,张司九笑容就停了,她看一眼接生婆王二婶:“王二婶,这……你没说清楚吗?” 王二婶也有点气恼,脸当场就板下来,不满意的瞪着三人:“你们这是啥子意思?我之前咋个跟你们说的?你们是不是看九娘年纪小,就又动了歪心思?要这样的话,趁早滚蛋!爱学不学!不学拉倒!” 她是真半点不客气,不仅嘴上说,还要当场轰人。 张司九也是跟着提起东西就往那三人手里塞:真要是这样,那就别教了。 那三人的确是看张司九年纪小,起了糊弄的心思,想着张司九也许没想明白,不知道这意味着啥。这会儿看见这个阵仗,也不敢再稳稳坐着,赶忙拦着,又好言好语的哄道:“这事儿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嘛。你说咱们县就这么大,能有多少个接生的?要是都会了,那靠什么吃饭?不如我们几个——” “没关系嘛。”张司九要笑不笑,语气平静:“你们觉得学完了将来和不学也是一样的结果,可以不学。反正其他人都学完了,你们不会,那就又是不一样的效果了。” 内卷之下,你们想不卷都不行! 张司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总不能空头一句话就想让所有接生婆改变和进步?那肯定能要用点手段! 改善服务的最佳方式是什么?当然是引发行业内卷!反正你不学有人学,别人会了你没会,你连现在的钱都挣不到!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个能逃得过! 王二婶早就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这会儿也阴阳怪气的冷笑:“不是我说你们,咱们做这一行的,干的是积阴德的事情,你们这样,也不怕损了阴德,到时候再也吃不得这碗饭?” 也别说王二婶迷信,那还真有接生婆自己倒霉,连着好几次都遇到难产,一尸两命,最后没人敢请,不得不改行的。 所以,干这一行的,也是害怕自己损了阴德,运气不好倒大霉的。 王二婶这话一出,那三人顿时也脸色大变。 这下,她们是真不敢再废话什么了,赶紧赔笑脸一顿哄,又老老实实的说回头介绍人来学,这才算是把张司九给哄好了。 张司九好了,王二婶也才面色缓和下来,没好气的顶了三人一句:“早这么不就完事了?非得挨顿骂?” 三人脸色一阵尴尬,心里也憋屈,可憋屈也没办法,还是得对张司九恭恭敬敬的——她们原本是有点轻视张司九,觉得张司九就是个小娃娃。但是现在,那是不敢轻视了。 不过,也有压不住脾气的,张口问了句:“那要是我学了,我觉得没效果呢?学费退是不退?” 张司九面色平静,一点不慌:“只要没效果,当然退!” 王二婶比张司九还不服气:“要是没效果,我给你们磕三个!” 她可是见识过张司九真本事的人!所以说这话,那叫一个有底气! 张司九反倒是被王二婶给惊了一下:这也太有信心了。我都不敢这么说……保不齐就有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呢? 反正,王二婶这个态度是镇住了那三人。 张司九也不另外挑日子,直接当天就开始教。 其实也没啥可教的,主要是产后护理那一套,要说明白讲清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产后感染。 至于接生那一块,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绝技,这三人其中一个竟然会徒手正胎位——在孩子足月后,胎儿却没能成功转成头位的,她可以隔着肚皮给推一下,把胎位给推正了。 不过,张司九说的那个呼吸法,帮助减少撕裂的,还有用侧切代替撕裂的办法,还是让她们震惊了一下。 那个呼吸法,三人都表示了质疑:“就是个吸气方式,真有用?不会是骗人的?” 张司九立刻看向了王二婶。 王二婶就来了现身说法,得意洋洋的抬头挺胸:“我告诉你们,我上个月接生了二十几个,你们以为为啥?他们为啥都找我?还不是因为我接生得好?产褥热也是一个也没有,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我就是用了这个呼吸法!而且还生得快!” 这还真不是王二婶吹牛皮,她最近的确是声名大噪,找她接生的可不少。 只不过普通接生,用不上张司九,她就没来喊。 但梅子那个事儿,她也沾光了:“那个周家小妾那个,原本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多亏了九娘!你们哪个接生过十斤重的孩子?让你们碰着了,还不得吓死!九娘却让孩子大人都保住了命!周家给的红封都足足十两银!” 对于王二婶的吹嘘,张司九淡定的喝红糖水听着:虽然有点打广告的嫌疑,但这绝对不算虚假广告啊! 而这一波广告的效果,显然也是空前绝后的好。 听完之后,其中就有一个人问了句:“那产后下奶呢?九娘你会不会?通奶呢?这些事也紧要呢!” 张司九:……好家伙,你们还想当金牌月嫂去吗? 第207章 红红火火 不过,张司九还真知道一点皮毛。 按摩手法和下奶汤,通奶汤这么一说,三个学员就差没掏出个小本本来做笔记了——主要是她们也不识字。 也有人提出了梳奶。 但张司九赶紧道:“别,那要是刮破了,或者里面伤了,那就堵得更厉害了。真要是那堵奶特别厉害的,还是花钱去买通草熬点通草汤喝,人少受罪,心情好,奶水才好。奶水好,娃儿才好。” 张司九又提醒一句:“还有,产妇刚生完孩子的确虚弱,尽量不要吹风,尽量好好休息一会儿,但缓过来一点之后,还是要尽快下地走动,这样的话,产后恶露排得快,对恢复也有好处。屋里也别成天不开窗不通风,只要不直接对着吹风,都是可以的。也不用等多少天都不出屋子,天气好,没有风,也不太冷的时候,挑个太阳好的地方,晒一会儿太阳,也对身体好。产妇衣裳被褥换勤些,擦洗也勤些。如果侧切了,洗伤口时候,记得一定要用温开水,有条件的,加点草药熬草药汤洗。” 她说了那么多,三个学员都感觉有点记不过来了。 有人就问:“那回头我们要有不懂的,还能过来问不?”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随时可以。如果遇到难产,处理不了的情况,也可以来找我或者王二婶。” 王二婶连连点头:对头对头,难产找我们,我们才好挣钱哪! 反正最后那三个学员走的时候,虽然心里也未必信这个法子,但至少还是很满意的:别看九娘年纪小,那说得是真的多啊! 张司九也很满意,看着布匹鸡蛋,直接都一股脑给了徐氏安排:“二婶,这些你看着安排。” 徐氏想了想,鸡蛋放在了厨房里,布就给了杨氏,让杨氏安排。 杨氏拿到布,还有些愣:“这怎么给我了?” “今年家里冬衣都做完了,也用不上这些布。我也忙,没时间做针线,娘就看着分一分,过年串亲戚什么的,也都能送人。或是做点啥。卖了也行,娘留着当私房。”徐氏笑呵呵的说:“九娘说了,这是孝敬您的。” 杨氏脸上已经忍不住挂了笑,但嘴上仍旧说:“她一天不气我就好了,还孝顺我?你也别替她说好话!她能想到这个?” 徐氏笑容不改:“咋个想不到?娘是她亲奶奶,她怎么可能不孝顺您?” 杨氏没再说什么,倒是盘算给张司九做两件小衣换着穿,觉得自己天好的时候,做点针线也还可以。剩下的,留着过年时候,给徐家,给医馆那边送礼用。 张司九对于这个安排,当然没意见:反正挣钱就是给家里人用的。 而她的接生培训班开了头,给第一波三个学员讲课之后,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批学生。 倒让张司九没有时间去做卖蛋的小生意了。 王二婶也挺高兴,悄悄跟张司九说:“咱们现在名气可大,就连锦官城那边都知道我们名气了,还有从那边过来学的呢。” 跟着张司九干,王二婶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英明的决定。 张司九也很高兴:名气大了是好事,以后产妇们可以少受罪,增加一点点存活率,也是大好事啊! 因为这个,张司九的心情也空前高涨。 杨元鼎过来找张司九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她最近心情不错,悄悄咪咪问:“捡钱了?这么高兴?” 张司九把事情跟杨元鼎仔细一说,杨元鼎立刻肃然起敬:“这个我得为广大的产妇们跟你说一句谢了。这是办了一件大事啊!” 他搞得认真,张司九饶是再绷得住,也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胖墩?” “对。我爹的意思,这几天就杀了。他让我来看看,这个能不能杀了。”杨元鼎乐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就轻车熟路的往猪圈走过去。 半年过去,胖墩已经完全不再是那个能抱在怀里的样子了。 对于胖若两猪的胖墩,杨元鼎深深感叹:“幸好没买两头,不然一个猪圈都放不下。” 张司九竟然觉得没毛病:这么肥,的确是一个猪圈两头猪有点挤。 不过,这么肥,肯定是能杀了。 杨元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司九,语重心长:“九娘啊,咱们可是要出名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到时候你想好了讲点啥没有?”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最近搞蒸馏酒,可能水蒸气又进了他脑子,斜睨他一眼,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丑拒。” 杨元鼎不明白:“为啥呢?这可是你一手养大的猪猪。而且是你亲手阉割的第一头猪猪,难道它不值得你多感慨一下吗?” 张司九:……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并不想阉割猪猪,谢谢。 不过,不管张司九愿意不愿意,当胖墩被衙门的板车拉着一路前往城里的时候,村里就先轰动了。 他们知道张司九家盖猪圈,是为了养猪。 也知道那头猪是衙门县令让帮忙养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胖墩已经长到了这么胖。 胖墩最开始有点惊慌失措,但很快他折腾完了自己那不多的精力后,就直接在猪笼里躺平了。 那淡定的样子,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村民们一路跟着车,热烈讨论着,惊奇着,宣扬着这头猪的来历,一个个热闹得宛如过年。 张家一大家子也跟着去看热闹,尤其是张小山和徐氏,两人更是被杨县令邀请到现场去现身说法——不对,传授养猪诀窍。 徐氏十分紧张,但仍旧翻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穿上了,还隆重的戴上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包括张司九送的镯子,张小山送的簪子,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 张司九对于这种热闹场面,还有点吃惊:看来胖墩果然是大宋第一明星猪啊! 也许,再夸张一点,他就是今年的猪王? 猪王胖墩,引发了万人空巷的效果。 城里人,也都蜂拥过来看热闹。并且啧啧称奇:竟然有这么肥的猪! 第208章 猪王(9月月票400加更) 杨元鼎他们已经到了。 而且他还占据了最好的观景位置。 看到张司九的时候,他就举起手疯狂摇动,生怕张司九看不见他。 估计要不是杨元峰不配合,他还要拉上杨元峰一起。 等张司九过去,杨元鼎就热情地拉着张司九坐下:“我特地让人准备了板凳!还买了炒米!” 这个架势,让张司九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着去看露天电影来着。 但是看着台子上的胖墩,张司九又清醒过来,又囧又好笑。 不过杨元鼎占据的位置的确是最佳位置。 徐家一家子跟周娘子问好之后,就都坐下了。 杨元鼎给小松小柏还有招银一人抓了一大把炒米,让他们用衣裳下摆兜着慢慢吃,分完了之后,才一屁股坐在了张司九的身边,热情洋溢的介绍起今天的另一个主角:“今天的杀猪匠,可是特地请来的,名气很大。据说这辈子杀的猪,都得上万!他那把杀猪刀的刀把,那可是真的已经变成黑红色!我看了一眼,怪吓人的!” 张司九扬眉:“这么隆重的?” “那可不?一会儿还要现场分肉呢。”杨元鼎连连点头:“估计能弄一个时辰。” 张司九:竟然和一部完整的电影时间差不多。 不过看了一眼周围的观众们,张司九表示了自己的忧虑:“杀猪这样的场面,适合小孩子看吗?”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杨元峰凑过来说了句:“杀猪算什么?要是有死囚,也一样好多人看。不然为啥要在空的地方搭台子?为的就是方便人来看!” 张司九只剩下了浓浓的疑惑:难道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她扭头看小松小柏,然后发现两小只正一脸期待,紧紧盯着台上,那架势,活脱脱像是等待看大风车的小朋友。 张司九压低声音问徐氏:“二婶,小松小柏年纪还小,到时候杀猪,他们看了不会吓哭?” 徐氏摆摆手,异常的端庄和矜持,说话都怕弧度太大。 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彪悍:“吓哭就吓哭,多看几回就行了。男娃儿,怕啥杀猪?那以后还得了?不得被笑话死?” 张司九:……看得出来,小松小柏断不会有成为胆小鬼的可能。 而且估计不仅徐氏这么想,大部分父母都这么想。 毕竟还有抱在手里的孩子带出来看热闹的。 而张司九还发现,卖炒米的,馄饨的,肉饼的,糖块的,热饮子的摊贩也不少。 如果不是台上的胖墩还在,她真的要感觉,今天这是来看表演的。 杨元鼎撞了一下张司九,压低声音笑:“这年头,难得有一件大事,又是冬天没啥事儿干,能看稀奇,大家肯定都愿意来看。司九你想不想吃糖葫芦?我去给你买。” 张司九摇头:“不吃。太酸了。” 杨元鼎拍了拍怀里的钱袋子:“别心疼钱,我娘给了我好多散钱,让我带你和小松小柏买吃的。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 他说这话时候,咧出一口大白牙,眼睛仿佛在说:快说你要吃!快说你要吃!不然我就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了! 在这种目光下,张司九都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于是她就笑着点头:“那你买点别的,糖葫芦真的太酸了。” “行。”杨元鼎就高高兴兴去买零食了。 杨元峰看着自家傻气弟弟那样子,悄悄挪了下屁股,凑过来问张司九:“九娘,三郎说你敢杀猪,是真的假的?你杀过?” 张司九面对如此惊天大瓜,愕然的张大了嘴巴,满脑子只有一个弹幕:让我看看是谁在背后造谣! 结果,杨元璋也凑上来,跟着一起听八卦,还问:“杀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张司九闭上嘴巴,飞快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 杨元峰却不信:“他说是你阉的猪。” 杨元璋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表达出了和杨元峰一样的意思。 张司九觉得自己就是跳进漂白水里也洗不清了:这个谣,杨元鼎他怎么敢造的! 她没脾气的按住自己额头,无力解释:“阉猪只需要一刀就行,切一点皮肉,和杀猪还是不一样的。我真没杀过猪。” 杨元峰目光炯炯:“你没杀过,你怎么知道不一样?” 张司九:……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最后张司九张了张口,感觉解释也没用,干脆就背好锅,当即咳嗽一声:“我猜的,不过应该是不太难的。反正只要一刀搞死了就行。” 于是杨氏两兄弟齐刷刷露出了“破案了,你就是杀过猪”的表情。 张司九麻木的想:杀过就杀过,正好过年试试。家里还剩下一头猪呢—— 因为张司九杀过猪,武痴杨元峰对此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事无巨细的问起了张司九详细体验过程。 杨元璋替弟弟解释了一回:“之前他也跟着去狩猎过,不过没猎到过大的猎物,就是兔子野鸡之类的,他将来还要上战场,所以就觉得估计杀人和杀猪差不多。” 这么一句话,搞得张司九大为震惊:小小年纪,竟然都这么猛的吗?但是杀人和杀猪,确定一样吗? 张司九感觉应该是不同的…… 她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杨元峰:“那个啥,对杀人这个事情这么热衷,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再说了,现在没有战事,可能也用不上杀人……” 杨元峰一脸肃穆:“九娘你错了,现在看似天下太平,但谁知道哪天就要打仗?有备无患才是正经!而且我杀人,不是杀无辜百姓,而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这么观念坚定,张司九倒是放心了:“二郎明白这个,就没问题了。不过,杀人肯定和杀猪不一样。这么比,是比不出来的。” 杨元峰想了想,觉得也是,就压下不再问了。 不过,杨元璋倒是问了句:“但是九娘,你还会啥?或者,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我怎么觉得,你竟如此多才多艺?” 第209章 多才多艺 多才多艺的张司九沉思半晌,艰难回复:“这大概就叫,只要有心人,世上无难事?毕竟都能学嘛。克服了心中恐惧,一切都好办!” 面对两个高中生,张司九总有一种,自己一言不慎就会带歪祖国未来的紧张感。 而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 除了糖葫芦,热腾腾的小烧饼,还有饮子和炒黄豆。 而且还考虑到了每个人。 就连周氏和徐氏,都一人得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玫瑰饮和酸甜梅子条。 自己两个哥哥,杨元鼎给他们的就是炒麦茶饮,以及一人一包石子饼。这种饼,特别脆,也很香,但吃起来却费牙口,年纪小的和年纪大的都不适合吃。 小松小柏和招银是山楂糖葫芦。 而张司九和他的,就是一串奈李糖葫芦。 最后他悄悄又从怀里摸出个红糖小烧饼:“你吃个红糖饼子,这个糖放的多!这都半年了,也不见你长肉。” 被投喂的张司九有点感动:“谢谢。” 杨元鼎咧出一口白牙:“我怕将来你长不高,人家说我压榨童工。” 张司九咬了一口红糖饼子,一口热乎乎的融化成糖浆的红糖就冒了出来,还差点烫到了她的舌头。 本来因为感动,她都不想跟杨元鼎算账了,但是这会儿就斜睨他:“听说你说我会杀猪?” 结果杨元鼎咬着麦秆,侧头问张司九:“啊?难道你不会吗?” 那茫然的小表情,竟让张司九有点无言以对。 四目相对良久,张司九决定不和他计较了: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孩子,我们应当给与包容和关爱。 她收回目光:“从今天起就杀过了。” 杨元鼎点点头:“哦。不过今天你也没杀啊——” 张司九气笑了:该聪明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时候瞎聪明吗? 她也懒得解释了,低头啃饼,决定用甜甜的红糖治愈自己被伤害到的智商。 杨元鼎反而开始展望未来:“年关了,大家都杀猪,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挣这个钱——” 张司九忍无可忍:“闭嘴!你真当我什么都会?” “难道不是吗?”杨元鼎茫然反问:“我觉得应该就没有你不会的事情。你那么厉害——” 如果不是他目光和语气都这么诚恳和自然,张司九几乎要以为这是在嘲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会! 就在她忍不住想给杨元鼎脑子控控水的时候,忽然就被点了名:“九娘,你跟我来一趟。” 杨元璋一脸肃穆。 张司九心里莫名紧张:这是出岔子了?是是? 今天这么大场面,真出了岔子,那就有点要崩场子啊! 张司九跟着杨元璋过去。 杨元鼎也跟上了。 杨元璋把他们带到了杨县令跟前去:“爹,人来了。” 杨县令和颜悦色的看住了张司九:“九娘,听说你会杀猪?” 张司九一听这话,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下了:不是,这个事情,传这么远呢?而且我为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她看着杨县令,心怀侥幸:“杨县令,您不会是想——” 杨县令更加和蔼了:“杀猪匠出了点岔子,扭着腰了。这定好的吉时马上就到,我虽然让人去找杀猪匠了,但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如果九娘你要是会的话,也算是有个保险。” 张司九提醒杨县令:“杨县令,我才九岁。” 杨元鼎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九岁怎么了?曹冲五六岁就能称大象呢。而且你办事,我们放心!再说了,胖墩是你养的,你杀也合情合理啊。” 他的表情就表达出一个意思:多么有意义! 张司九心中一片绝望:猪队友都不带这样的啊! 她挣扎着说了句:“可是要考虑群众们的感受。他们会被吓到的。” 这么多人,上台去杀猪? 张司九心想还不如杀了我! 张医生虽然不社恐,但并不想出名啊! 这回头被当成是妖怪怎么办! 杨县令若有所思:“这倒是……” “那我来。”杨元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爹,让我来练练胆!” 少年郎面上涨红,目光炯炯有神,一脸的期待和紧张。 张司九:…… 杨县令皱眉:“胡闹!你也不会,到时候万一出了岔子——” “九娘会,她可以教我!”杨元峰早就想好了杨县令会这么说,这会儿应对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张司九目瞪口呆:少年你好自信! 老成持重的杨元璋也颔首:“二弟习武多年,这点力气应该有,九娘既然都能杀猪,那二弟定也能。让他练练胆也好。” 罪魁祸首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大哥说得对。” 杨县令就这么被三个儿子成功忽悠,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忽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她还想挣扎一下:“不是,那万一找到了杀猪匠呢?而且,底下那么多人看热闹,搞不好就有杀猪匠——” 杨县令摇头:“只能悄悄找,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不然在百姓眼里,我们衙门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如何还能信任我们?再说了,只是作为备用,也不一定真就用得上。” 这就是面子思想包袱。 但也挺有道理。 张司九咬咬牙,点点头:“那行,我想想怎么讲。” 杨县令颔首,一脸欣慰和慈祥:“回头让元鼎带你买好吃的。” 张司九:……杨县令你真的不觉得矛盾吗?办事时候当我是大人,然后其他时候当我是小孩? 杨元峰搓了搓手掌,既亢奋又紧张:“九娘,快告诉我。一会时间来不及了!” 张司九看一眼旁边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杨元璋和杨元鼎,一脸绝望:为什么你们杨家人都好像一点没有什么社恐的迹象呢!为什么你们遇到事情个个儿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呢!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让它成为误会难道不好吗! 这一刻的张司九后悔无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脑子一抽,决定背好那口锅。 还好,她真的会杀猪……应该? 第210章 什么变态 不过,学医的都是从解剖开始学起的,解剖学什么呢?学人体的结构,成分等,反正就是充分了解。 当了解了人体后,你就会发现,人体如此的精妙伟大,也如此的脆弱。 比如,某些地方,一旦受损,那么就会带来生命危险。 在这一刻,张司九脑子里飞速运转,迅速罗列出几种杀猪方法:第一,传统手法,颈动脉放血。 第二,非传统手法,截断颈椎和神经。 第三,直接攻击心脏。 第四,直接攻击大脑。 这几种,都是最直接最容易实现的方案。 然后张司九再运用排除法,直接抹掉了第四种。这种比较费力,除非力大无穷,不然可能有点做不到。毕竟,猪骨头也挺硬的? 至于第三种,迟疑了一下之后,张司九也放弃了:这样血液都会流入猪的腹腔,虽然死得快,但是打开腹腔时候容易血“哗啦”流一地,不仅浪费,而且清理起来费劲儿。 那么就剩下了第一种和第二种。 张司九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第一种。 因为第二种猪虽然死得快,而且还不见血,但恰恰正是因为不见血,可能会造成血液淤积在血管里,最后影响肉的口感。 毕竟,据说放血放得干净的猪,肉的味道更好? 而且,血豆腐也是一种食材啊!补铁啊! 张司九由衷的想:老祖宗留下来的杀猪法,那还是很明智的。 决定了杀猪方法之后,张司九就开始给杨元峰紧急培训。 杨元峰是个好学生,理解能力也不错,张司九讲了一遍如何摸猪的颈动脉之后,他反手就是一个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看到这个动作的张司九:……这也是个狠人。 杨元峰显然摸到了自己脖子上动脉的鼓动,这里是人体最容易摸到的动脉,跳动幅度也是最明显,甚至肉眼可以观察到。 他惊讶道:“看来猪和人还有相通之处,最初习武时,师父就和我讲过,脖子这里是要害。原来猪也一样。” 杨元鼎一颗一颗的吃着炒米,忍不住插嘴:“当然了。除了长得不像,其他人有的,猪都有。可不都是一样的?” 张司九:……没毛病。 杨元峰炯炯的看着张司九,并不跟自己弟弟闲聊,只催促:“然后呢?” 张司九手指并起来当成是刀:“捅进去。就照着这个位置捅进去,然后拔刀。等血流出来就行了。” 杨元峰连连点头之余,还有点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张司九思考片刻:“如果怕血喷自己身上,可以从底下一点的位置斜着往上捅,这样血就更容易喷到底下放好的盆子里。但是这样的话,一定要注意深度,不要只捅了个皮肉伤,那猪可能会发狂,搞不好不能不到毙命。” 她补充一句:“而且,不管怎么来,你一定不能犹豫,不能怕,力道不能轻。不然的话,都可能扎歪了,或者是没有伤到要害。” 杨元峰就开始各种试角度,面上又凝重又带着一点思考。 杨元鼎吃着吃着炒米,忽然也正襟危坐,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我怎么觉得,杀人好像都变简单了?” 张司九莫名其妙:“杀人从技术上来说是不难,但是为什么要杀人?你不要误导你二哥啊!杀人和杀猪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就是杀猪,也不是那么简单和轻松的!” 这种事情,嘴上一说当然简单,可实际上是很难的! 别说杀猪,第一次解剖,张司九心理压力都很大,拿着刀的手,都是绷得紧紧地,根本控制不好力道。 虽然张司九没杀过猪,但是她觉得,只会更紧张。毕竟那是活的生命。 嗯,最开始解剖的青蛙和兔子,小老鼠这种,其实也很让人心里有负担的。 所以,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学不了这个。 尤其是,学医的人,通常都是心善和怀揣着治病救人梦想的人。可在学医时候,反而首先要学会杀戮,这更考验心理素质。 不过,后来很快张司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谓的心软,反而让这些可怜的动物更受罪。 尤其是,有一次张司九隔壁的一个师兄,那只兔子连着三次都没被弄死,最后彻底躁狂,不仅挣脱了,还乱蹦一气,搞得大家都很狼狈之后,张司九就彻底的明悟了。 从那之后,她下手,从来都是稳准狠—— 这个经验,现在张司九传授给了杨元峰:“记住,下刀一定要沉住气,稳准狠的来一刀,不要犹豫。这样才能送它快速上路,这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杨元峰神色肃穆:“明白了。我一定稳准狠!” 杨元鼎攥着拳头给自家二哥打气:“二哥加油,晚上吃肉!” 不过,杨元璋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杀死了猪容易,那后面呢?杀猪匠还要负责分肉的。” 杨元鼎理所当然看向了张司九:“司九肯定会啊!” 张司九这次面对如此明晃晃的造谣,直接摇头摆手三联否定:“我不是,我不会,你别胡说!” 杀猪还能用学医和小时候研究过小兔子和老鼠来搪塞一下,但是分肉就明显不能了好嘛! 医术可以是奇遇,被高人指点。 难道杀猪分肉也这样说?什么样的变态,才会教导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杀猪,然后再把猪大卸八块? 回头吓坏了张小山和徐氏怎么办? 任何破坏家庭稳定的因素,必须排除!所以,肯定不能会! 杨元鼎眨巴眼睛,还要说话。 张司九直接一个眼刀甩过去:再说我当场就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杀人! 杨元鼎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巴。 张司九这才微笑着出主意:“其实,可以先不分啊!反正就跟杀鸡一样,放了血之后,还得先烫毛,刮毛呢。等处理出来了,也得好久。说不定人都散了。如果那时候还有人,也可以跟杀鸡一样,肚子剖开先把内脏掏出来处理了。反正给大家看看猪到底多肥就行了。” 几人仔细一想,觉得张司九说的没半点毛病——就这么办! 第211章 大场面(10月月票100加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杨元峰的祈祷起了效果,反正吉时都到了,杀猪匠还是没找到。 于是,杨元峰就这么被推上了台。 还别说,这么一个翩翩少年郎,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走出来,引起的效果,还真比上来一个彪悍的杀猪匠舞台效果好。 尤其是那些小媳妇和少女们,一个个眼睛都放光,眼珠子都不带挪一下的,更是亢奋的小声议论:“这是谁家小郎君?生得这么好?看着有点瘦,真能杀猪?” 其他人们也都在质疑杨元峰到底能不能杀猪:一般杀猪匠都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身材不管是高是矮,那必定是壮硕的。杨元峰跟人家比,那根本没得比。 尤其是,当杨元峰站在了胖墩面前时,那更是让胖墩衬托得清瘦无比。 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杨县令都有些怕压不住场面,赶忙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杀猪致辞——是的,为了今时今日,杨县令是特地写了致辞的。 反正听起来抑扬顿挫,十分有节奏,也十分慷慨激昂。 话的意思,张司九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天降福瑞,我绵竹县才养出了这么肥硕健美的猪,为了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意,我们今天特地选了这个良辰吉日来杀猪,也让大家一起跟着乐呵乐呵,看看这头猪,到底有多么的肥美。更希望将来我们县的猪,个个儿都长成这样。 猪肉虽然不好吃,但是却真的是这年头最便宜的肉了啊! 百姓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油荤,而且确实也很少有肥猪,所以看见胖墩这个体格子,真没法不激动! 一顿群情激荡之后,杀猪这个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张司九紧张的看着杨元峰,生怕他临场紧张了,出了岔子。 胖墩已经被绑在了长条板凳上,四个腿都固定得结结实实,只有个肥肥的脑袋伸出来,方便挨宰。 怕它乱动,衙门还特地选了两个人,精神抖擞得按着胖墩,防止它力气太大,掀翻了板凳,或者晃动起来,影响杀猪。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胖墩终于不再淡定,拼命地嚎叫着,肚子上肉都在颤,它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有点不妙。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胖墩你一路走好,我会珍惜的吃每一口肉的。你安心去。 杨元鼎也十分紧张,他看看胖墩,又看看自己二哥,咽了一口口水,撞了一下张司九:“你说我二哥到底行不行?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紧张呢?”八壹中文网 张司九眼神都吝啬给杨元鼎一个,直接幽幽反问:“你才知道想这个?你忘了你二哥多大了?是谁怂恿他的?现在人都上去了,紧张有什么用?” 杨元鼎尴尬一笑:“我这不是忘了他年纪么?再说平时看着挺勇猛的——” 张司九表示:不靠谱的你,遇到了不靠谱的他,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不靠谱的场面。 反正杀猪能不能成功,就看杨元峰能不能顶住紧张和心理不适了。 杨元峰显然也不想掉链子,连着深吸几口气调整好了状态之后,他伸手按在了胖墩脖子上。 胖墩一个哆嗦,杨元峰也一个哆嗦。 坐在第一排的张司九看得清清楚楚的:…… 好在,杨元峰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他很快平静下来,僵硬的开始找胖墩脖子上的跳动。 胖墩脖子很粗,肉也很多,杨元峰花费了一点功夫才找到。 但找到之后,他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张司九也松了一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是关键一刀了! 反正,在杨元峰握住刀,慢慢举起来时候,不仅他自己紧张,张司九等人紧张,整个观看现场的人也都跟着无比紧张!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元峰,等着那一下。 好在,杨元峰没有让大家等很久,他用大拇指细细的摩挲了一下跳动的位置,然后一狠心,飞快就将匕首捅了进去。 随着猪血喷涌而出,现场爆发了十分热烈的叫好声。 张司九看着那血液喷溅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行,成功了。 杨元鼎差点就冲上台去给自家二哥来个拥抱了,他那副亢奋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个词语:杀猪英雄。 杨元峰往后退了两步,将匕首放在了托盘里让人拿下去,自己低头看了一眼沾了血的手,脸色就是一变。 然后他甚至顾不上看一眼台下为他欢呼的少女和小媳妇们,急匆匆就冲下了台。 最开始他还能正常维持仪态,可越是往后,越是像小跑一样。 那样子,甚至有点狼狈。 杨元鼎茫然转头,问张司九:“我二哥怎么了?” 张司九满面同情:“没啥,去吐了。” 毕竟胖墩那么胖,皮那么厚,刀子捅进去时候感觉应该是很明显的手感,而且血又是热的,滑腻粘稠的…… 杨元峰就算心理素质再强,估计也是要吐一会儿的。 第一次嘛,这个反应很正常。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那我给他送杯水?不过,为啥要吐呢?他不是一直想练练胆?这不是挺成功?”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小伙子,如果换成是你,我估计你得吐两天。你二哥已经很棒了。这和成功不成功没关系,和勇敢不勇敢也没有关系,这就是一种心理引起的生理反应而已。” 没有人天生就会为了杀戮而亢奋。除非反社会人格。天生感情缺失。 不过,杨元峰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杨县令接下来让人去烫猪毛,自己则是悄悄下去找二儿子宽慰他了。 周氏也去了。 而且周氏看着杨元峰“哇哇”吐的样子,还有点埋怨杨县令:“你怎么敢让他去的?他也没干过这种事情——” 刚才要是失败了……周氏不敢往下想了。 于是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县令。 杨县令捋着胡子又心疼又欣慰:“二郎果然是勇猛无双,我就说,我杨修的儿子,怎么可能差得了?二郎,好样的!” 杨元峰抬起头,惨白虚弱的笑了,多少还是有点儿得意:“那当然。” 说完这句,一低头,又吐了:杀猪是不难,可是感觉真的也不是很美好啊! 第212章 蹄王 当胖墩肚子被划开,那白花花的皮下脂肪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张司九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来自人民的疯狂。 然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中国从古至今,就是饮食文化社会。 天大地大,都干不过吃饭这件大事啊!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将吃饭问题改善一下,那绝对是要欢呼的事情! 大家都好似疯了。 什么俊俏小郎君,什么县令,那都顾不上了,所有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胖墩。 这是一场狂欢。胖墩带来的狂欢。 这还只是光看了一眼那厚厚的脂肪层而已。 并没有真正的开始吃呢。 张司九感慨的看着,心里替胖墩欣慰:胖墩的死,也算是值得,它在天之灵,不知道会不会骄傲和自豪? 毕竟,这是大宋第一明星猪? 杨元鼎也异常的激动和亢奋,拽着张司九的袖子一阵摇晃:“成了成了,真的成了!司九你看,我们养的猪!多么的肥啊!” 张司九面无表情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实在是忍不住槽点:“你说猪就说猪,不要一脸欣慰有激动的样子。” 那感觉不像是说猪,倒像是说自家的孩子! 她甚至嫌弃的往旁边走了走,决定跟这个二傻子拉开一定距离。 杨元鼎深深地感叹:“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司九,胖墩毕竟是我亲自送到了你手里的——” “快打住。”张司九不敢让他再说下去,觉得下一句一定是:还是你亲手阉掉的…… 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有什么好感慨的!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决定转移话题:“香皂想好怎么做了吗?过年能用上吗?” “那当然!”说起这种事情,杨元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放心,我一定给你搞出来,保证你过年洗澡能用上!” “对了,你以前吃过猪血吗?”张司九进一步转移话题:“我在想,你会不会没吃过?” 杨元鼎立刻震惊脸,然后就开始数:“那怎么可能?上大学时候,我去东北,那边杀猪就灌血肠,做杀猪菜,那味道!!!保管你这辈子吃一回就忘不了!嘎嘎好吃!” 张司九信了:那肯定好吃,不然不至于连方言都出来了。 接下来,张司九听了一箩筐菜名。 听到最后都饿了。 于是悄悄去跟徐氏商量:“二婶,咱们今天晚上吃猪血吗?” 徐氏毫不犹豫:“吃!再做点肉吃!这个肉这么肥,一看就好吃!到时候,猪血做酸辣猪血,肉就按照你说的,炒回锅肉!做蒜苗回锅肉!” 张司九的口水一下就出来了。 然后就开始盼着天黑。 小松小柏也在旁边流口水,小柏已经很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眼神亮晶晶的:“吃肉!吃肥肉!” 张小山则是苦恼道:“这半扇猪这么大,我手还没好,怕是背不回去。” “没事,我一会用小花脸送你们。”杨元鼎凑上来,笑嘻嘻的说了句,又看一眼台上他爹喜气洋洋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我爹要不是走不开,估计都想亲自送你们了。” 这么肥硕的猪,这么大的猪头,送去上供,多有面子啊! 这要不是路途遥远,怕路上坏了,估计他爹都想送回东京去,好好在同窗和家族里炫耀炫耀了! 搞不好还想献给陛下和太后! 张司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而且,作为养出这么肥猪的徐氏,难道不该有这个待遇吗?!那必须有! 不过,让张司九意料之外的是,最后还真没用上杨元鼎的小花脸。 因为里正的儿子亲自找了过来,说他特地将牛车赶来了,一会儿带他们一大家子回去。 那热情的样子,让人根本就不好拒绝。 徐氏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而且,更让人惊叹的是,杨县令分好了猪之后,众人得知张家还有半扇猪,竟然还有人挤过来,一脸殷勤的问他们的猪蹄卖不卖。 徐氏纳闷了:“猪蹄也不好吃,更没啥肉,买猪蹄做什么?” 买肉她理解,买猪蹄?她真的不理解。 那人就乐呵呵道:“只是想取个好彩头罢了。这头猪,堪称猪王,它这个猪蹄,肯定也是蹄王。我家有考生明年要科举,就想博个彩头,取个金榜题名的好兆头!” 徐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去看张小山,然后发现张小山比自己还懵的时候,又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挺意外的,不过,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意外虽然意外,也不至于那么意外,很快她就理解了:这年头,读书改变命运,那堪比鲤鱼跳龙门,人家重视也不奇怪,至于这些心理暗示啊,彩头啊,肯定比以后那什么旗开得胜更多。 而且,胖墩今天这么大放光彩,和中状元估计也差不多…… 于是,张司九就拉住徐氏,轻声道:“我问问三郎呢。” 卖肯定是要卖!但是这个价格!不好定! 所以张司九就拉过了杨元鼎来,把这个事情跟他一讲。 当场杨元鼎就笑颜如花,自发自觉走过去,开始和那要买猪蹄的人交涉起来:“那您是两个一起买呢,还是只买一个?” 那人毫不犹豫:“我两个一起买!” 这种好事,怎么能跟旁人分享?!要知道,第一名只有一个! 杨元鼎也不着急喊价,反而是叹了一口气:“这就难办了。这个猪蹄也只有两个,你都买走,那我们自己就吃不到了,这也养了这么久……” 对方显然秒懂了杨元鼎的意思,毫不犹豫:“这个猪蹄,我肯定出高价!不按肉价来买!毕竟是蹄王!”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点赞:果然是杨氏集团创始人的孙子,基因就自带这方面的天分啊。 杨元鼎点点头,又看一眼徐氏,那意思也是问徐氏是想卖多少。 徐氏多少有点紧张,而且这东西也没个行情,她想杨元鼎那么聪明,肯定比自己强,所以就直接干脆道:“三郎你说了算。卖或不卖,也由你做主。” 于是所有人都看住了杨元鼎,等着杨元鼎开价。 第213章 出名 杨元鼎沉吟片刻之后,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这个价格,两根打包卖,你看行不行。” 对方一听,喜出望外:“十两银吗?行,行,行!太行了!小郎君真是个厚道人!” 说着那又把徐氏等人又挨个儿夸了一遍。 徐氏已经惊呆了:啥?两根猪蹄十两银?那不是都快赶上小山一年挣到的钱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心口“砰砰”跳:十两银啊,这可是巨款了啊!我得卖多少个鸡蛋才能有这个钱啊! 杨元鼎矜持的一点头:“虽然是头一份,按理说卖个一百两也不过分,但咱们都是乡里相亲的,只不过是个彩头,也没必要搞那么贵。而且,杨县令是个好官,他肯定也不乐意我们这样靠噱头敛财,所以,十两银子你就拿去。这个价格,不算贵?” 对方连连摇头:“不贵不贵,真的不贵。诸位真是好人。杨县令的确也是好官啊!要不是杨县令这么大的福气,咱们也不能出个猪王啊!虽然杨县令说是阉割的功劳,但没有杨县令,我们哪里知道这个!咱们绵竹县,有福啦!” 张司九:……杨三郎的嘴,真是人间第一巧舌如簧。 反正最后,对方捧着两个大猪蹄,带着张司九友情赠送的蹄花汤做法,美滋滋的走了。 而徐氏揣着刚到手的十两银,只觉得热腾腾的,还有点不敢置信:一根猪蹄五两银?这个事儿,谁信哪! 她问张司九:“回头他不会去告我们?我们这算不算骗人啊?” 张司九淡定摇头:“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怎么算我们骗人?而且价格是他开的,说明一开始他心里预期价格比这个还要高很多,他没准还觉得捡便宜了呢。” 杨元鼎也点点头,跟着劝慰徐氏:“对,本来我是想要一两银的,但他自己张口就是十两,那就不怪我们了。他肯定是想着压价,才喊的十两。所以,他肯定不会回头找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也有点飘:“我还是太实在了,早知道喊个五十了。他再杀杀价,那也能多好多钱呢——” 杨元鼎一脸错失一个亿的懊恼。 看着他这个样子,张司九忍不住笑了,然后友情提示:“真那么干,你今天肯定就能吃上竹笋肉。你喊一两,也是怕杨县令回头知道这个事情,觉得这么做不妥当?”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心虚四望:“瞎说,我本来就是个厚道人,没想坑人而已。” 徐氏摸着怀里的银子,感叹:“一两银也挺贵了啊!毕竟普通的猪,才多少钱一个猪蹄?” 到现在,徐氏都还记得给巧娘下奶的猪蹄汤,那猪蹄是多少钱呢。 这对比之下,可不是天差地别了! 张司九正色道:“二婶,可不能这么想。我们没卖高价,那是他自己愿意买的。而且,我们这个猪,那是普通猪吗?说一句是咱们大宋第一猪,他都不过分!” 杨元鼎在旁边连连点头。 最后在两人的一致灌输下,徐氏终于不惶恐了,也不觉得自家价格太贵了。 但她进入了另外一个状态:“那这个肉,我们自己吃,是不是太糟蹋了?我们哪配吃这么贵的猪——” 张司九:……完了。 杨元鼎斩钉截铁:“怎么不配?甭管什么猪,养来就是为了吃肉的!不吃肉养它干什么?再说了,猪蹄是碰巧有人买,其他的肉,也没什么特殊的,人家也不会买的。” 就是买,也不会再出这么贵的价格了。 徐氏想想有道理,于是又把心态放平和了:没错,猪就是用来吃的!今晚还吃回锅肉! 临走的时候,杨县令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跟张家人见了面。 杨县令十分感慨:“今年这个猪,估计咱们绵竹县要出风头了。还是多亏了你们家养猪养得好。” 徐氏赶忙道:“还是您和三郎的法子好。我们就是出了点力,算不上啥子,算不上啥子。” 杨县令见徐氏和张小山一点没有骄傲自满,就笑了:“明年的猪,也好好养,争取养出更好的!估计接下来你们有得忙,小山,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养养伤,给家里帮帮忙,年后再来衙门。别心急,养好了!” 张小山连忙应了,又是一顿感激。 杨县令摆摆手,最后却看住了张司九:“九娘啊,你可真是让人惊讶又惊喜。” 张司九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推卸责任:“杨县令,这个事是元鼎提出来的!您应该夸他啊!没有他,我可不敢这么干!” 她很想脱口而出:毕竟我是个穷鬼,我就是有心想干,也没钱买猪做实验啊!更不要说饲料供应了! 杨县令却显然很嫌弃自己儿子:“他?我还不知道他?他就是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来了劲!成了事儿,也是碰巧!倒是你,胆大心细,不然这事儿能成吗?那猪阉割,他就做不到!” 张司九听得忍不住看杨元鼎,内心有那么一刹那的同情:这算什么呢?叫做灯下黑?做父母的,是不是都这样看不清自己孩子到底多优秀,满眼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有多好? 杨元鼎也忍不住撇了下嘴,不过很快他就连连点头:“对对对,爹你说得对,九娘真的很厉害。你应该奖励她!别光嘴上夸啊!空口画大饼,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杨县令的嘴角瞅了瞅,又一次觉得手痒痒了:这一天不打,总觉得差了点啥。 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杨县令还是很和颜悦色的压住了自己的冲动,笑呵呵道:“奖,肯定奖!九娘你要什么奖?” 徐氏赶忙替张司九回绝:“那怎么行?不能要不能要,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您让我们养猪,是信我们呢,我们还要东西,那成什么了?” 张司九却没客气,轻声提了句:“那您能不能帮我跟学堂里的先生说一声,让我跟着明年入学启蒙的孩子听课?我只在旁边旁听,不会麻烦先生一点的!而且,我也愿意交一些学费。” 杨县令这回是真惊着了。 第214章 为何读书(10月月票200加更) 惊讶过后,杨县令问了张司九一句话:“女子又不能考功名,你为何要读书?” 张司九坦然道:“为了不当睁眼瞎,为了也能读懂书本上的话。我想学医,却发现医书根本不懂,光靠师父教导,还是太难太慢。而且如果我将来想要记下我的心得体会,那不会读书写字也不行。” 杨元鼎脱口而出:“我可以教你啊。” 而且不是一直在教? 张司九噎了一下,最后不得不实话实说:“元鼎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啊……而且,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干呢。不能天天过来教我的。” 杨元鼎感觉膝盖一痛,顿时无言反驳:都是穿越来的睁眼瞎,我的确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县令也感觉脸皮有点儿发烧:听听九娘这话!人家都知道三郎的水平了! 最后,杨县令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儿子:还是得打!不打不成器!瞧瞧人家九娘多聪明!你还比人家大三岁!白吃了三年的饭! 徐氏和张小山在一旁,又有点尴尬,又有点儿觉得对不住杨三郎。 最后徐氏只能呵斥张司九:“九娘,怎么说话呢!三郎那么能干聪明,你这样说他,忘了他怎么帮你的了?” 张司九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的。我主要觉得不能太麻烦他了。总不能让他为了我,去专门读书学习。他研究农具研究得多好啊。我怎么能耽误他呢?” 杨元鼎斜睨张司九:我已经知道你内心对我的嫌弃了。你暴露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我们的兄弟情,破裂了! 结果下一刻,杨县令就乐呵呵说了句:“其实我倒觉得九娘说得对,这样,三郎反正也是要读书的,九娘你去旁听还要交钱,不如跟着三郎一起学。还能敦促敦促他。我就不信了,他要是比你学得差,他还能好意思玩?至于农具——每日半天读书,半天研究农具,也不耽误。” 反正,农具要研究,学也是要上的! 杨元鼎的脑袋一下就支棱起来了:!!!一起上学?跟我好兄弟一起上学?真的假的?这不是就有了光明正大交(一)流(起)学(玩)习(耍)的机会了吗?!老杨你别反悔啊! 然而张司九听了这话,还有点为难和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呢?那多不好意思啊!要不还是算了!” 杨县令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杨县令就心情愉快地去找媳妇说这件事情了——他迫不及待要和媳妇分享一下他刚发现的育儿小妙招! 这一刻,杨县令迈出去的步伐,那都是自信又得意,觉得自己万分英明的步伐!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看向杨元鼎:“我也不好白去上课,这样,以后我天天给你带肉夹馍和菜当学费?你想吃什么,只管提,我保证都满足你!” 说完张司九还看一眼徐氏:“二婶,对?” 徐氏已经是懵得不行了,几乎是下意识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三郎你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二婶给你做!” 杨元鼎连连点头,“然后放假时候我就上你家那边玩去!乡下好多好玩的!” “没问题。”张司九大包大揽的同意了。 杨元鼎挤了挤眼睛:好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张司九淡定眨了眨眼:那当然。不然青霉素怎么研究? 于是,杨元鼎就自己掏出了502,把碎裂的友情自己粘好了,并且单方面再次宣告: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 接下来,杨元鼎快乐回家,而张司九他们也带着半扇猪肉回去。 因为牛车大小有限,因此徐氏和张小山两人都没好意思上车,只让小松小柏还有张司九和杨氏上了车——他们腿脚慢,怕跟不上牛车速度。 而且,因为还有里正儿(本章未完!) ) 子以及其他几个村里人在,徐氏和张小山谁也没有提起卖猪蹄和张司九读书这个事情,只是和其他人说笑。 张司九发现了,今天的村民们,个个都十分热情。甚至平时不怎么熟悉的人,也会凑上来说话,比亲戚还要亲戚的感觉,好像两家人交情多么深厚。 而且他们的话题离不开养猪这个事情。 大家的心思,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有点儿觉得好笑,但张司九也十分能理解:对于乡下人来说,养猪,不仅能卖钱,还能让自家吃上肉,如果养的猪,都能像胖墩那样肥,那一家人的日子都能好过一点。他们肯定会在意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里正儿子帮忙将猪抬进去,也没多留,谢绝了徐氏说的割一条肉带回去吃的提议,匆匆就回家去了。 徐氏提着刀,跺脚埋怨张小山:“你咋个没拦住人呢?人家帮了我们忙,又是里正家的,怎么也该拿点肉让人回去吃的!不然,显得我们多小气!” 张小山只觉得无辜:“他不要,还跑得跟黄鳝一样,我哪拦得住?总不能按在地上?” 徐氏瞪张小山:“反正要用上你时,你就理由多!” 说完回去把菜刀又放下了——倒不是不着急分肉,而是她怀里还揣着十两银子呢!那沉甸甸的重量,时刻都在提醒她,她揣着一笔巨款,应该赶紧收收好! 不过,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再掏出银子的时候,徐氏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和不真实:“两根猪蹄,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招银回来就去点火烧炕了,一方面是为了大家暖和,一方面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特地避开一下。 张司九坐在徐氏旁边,直笑:“二婶觉得不像真的,就掐二叔一把,看他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吓得还没上炕的张小山赶紧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可别,可别,这种事哪能是假的?不过,这个钱还是快收好,别让其他人晓得了。年关上,小偷多得很!” 杨氏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回头你藏好了,别被人惦记上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司九倒是有个好提议:“不如干脆花出去,这样谁都知道咱们家没钱,也就不会惦记了。” ) 第215章 光明正大 张司九这个提议,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杨氏更当她这话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花什么花?这钱当然要攒着!咱们家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哪有花钱的地方?!” 她甚至瞪了张司九一眼:“再说了,怕人知道,就要花了,这是什么话?不长脑子!” 徐氏倒是比杨氏对张司九更有信心,她觉得,这个事情听起来虽然不靠谱,但张司九不可能随便说瞎话的——九娘那么聪明,没准真是想的好主意呢? 所以,徐氏就看住了张司九,态度很和蔼,一点不着急发怒:“九娘,你说说,为啥这样说?” 张小山直接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 但他也不在意,同样看住了张司九,潜意识就是:听媳妇的,听侄女的,听老娘的。 张司九抿嘴笑了笑:“奶奶,你忘了,小松过完年,就六岁了。六岁了,就该送去读书了。这个钱,正好给小松交学费,买笔墨纸砚。还要给二叔请个师父教功夫。加起来,这个钱,都未必够呢。” 这下,所有人更惊了。 杨氏一下也不说话了,她是真忘了这个事情。 徐氏虽然还记得这两个事情,但觉得小松读书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张小山的这个事情,她手里的钱是够用的。反正每天都有进项,所以也没觉得这个钱是多大的花销。 而且,徐氏潜意识里,也是认为这个钱,应该存起来的。 直到这会儿张司九提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是啊,之前没钱,小松读书的事情可不是就只能拖一拖么!现在有钱了,为啥不能明年就送去呢!还有小山这里,怎么就不能多花钱,请个好点的师父?再定个趁手的兵器? 这下,徐氏连连点头:“对对对,九娘说得对。这个事儿,就这么办!明天咱们就去花钱!然后把这个钱都花光了!再告诉所有人,咱们又穷了!” 杨氏也没反对。 张小山“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反对。小松读书是好事,而且,作为男人,总归也有个武术梦嘛! 不过,他还记得老娘和徐氏:“要不,你和娘一人再打个镯子?” 结果他就收获了徐氏和杨氏共同瞪视和异口同声:“你钱多没处花了?” 这阵仗,直接吓得张小山一缩脖子。 张司九“嘿嘿”笑出声来,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小山的笑话。 小松小柏在杨氏身边支棱着个小耳朵听了半天,刚才见气氛不对没敢插话,但是这会儿见张司九都笑了,也就跟着一起冲张小山“嘿嘿”笑,气得张小山扬起手来,假装要咯吱两人。 小柏一面笑一面往杨氏怀里躲。 小松则是眼睛都亮晶晶的:“爹,我明年就要去读书啦?” 在这半年张司九的灌输下,小松已经有了一个坚定不移的认知:读书会变聪明,变厉害,只有特别聪明的孩子,才能去读书! 所以,一想到自己可以去读书了,小松整个人都激动又期待。 张小山收回手,努力威严了一把:“那还能有假的?不过,明年你去读书,学不好给我丢人,看我你打你?” 徐氏没插嘴,任由张小山教孩子。 小松却根本没被吓唬住,反而欢呼了一声,直接就在炕上疯跑起来:“好耶,好耶,我要去念书啦!我要去念书啦!” 张司九看着小松激动的样子,露出了神秘而同情的微笑:孩子,很快你就会知道,读书可比种地累多了。种地还有个农闲的时候,可读书?那是天天早起,寒暑不懈啊!还有各种考试,各种的背诵,做不完的卷子,练不完的字……只有没读过书的孩子,才会这么天真的觉得,读书是个美好的事情。 杨氏搂着小柏,看着小松,忍不住的发笑。 徐氏也笑,笑着笑着心里(本章未完!) 就感叹起来:九娘懂事得让人心疼。她自己也想读书,可也只提了旁听,还不肯叫家里出钱。可小松读书,她倒是舍得…… 她拉过小松,板着脸跟他嘱咐:“你得记着,你能去读书,全靠你大姐,你将来要是对你大姐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小松似懂非懂点点头,但很快无师自通:“娘,放心,我读了书,对咱们家每个人都好!我给大姐盖大房子,比王财主家里还要大!给奶奶买好多好多点心,给你买金簪子!给我爹买一百头牛!还给小柏买好多好多糖,吃不完的糖!” 小孩子的大饼,总是那么的甜。 所有人都忍不住高兴的笑起来。 张司九明明知道那是大饼,还是忍不住笑开了花:唔,好像有点明白养娃的乐趣了。不过,给二叔买一百头牛,二叔老了还得当放牛娃? 等这个甜甜的大饼效力过去一点,杨氏提起个正经事:“依我说,咱们家这回出这么大个风光,都上县里出名了,又杀了这么一个大肥猪,怎么也是要请客的。你们两口子觉得呢?” 杀猪请亲戚,左邻右舍吃饭,这算是一个隐形的规矩。 大家都这么做,一是图热闹,二是图人缘。如果谁家杀了猪不请客,那肯定是要被全村笑话的,而且以后再有事儿,人家也不会主动来帮你,觉得你家太小气,不值得来往。 这个事儿,其实不仅杨氏想到了,徐氏也想到了。 徐氏连连点头:“是得请客,今天回来路上我就琢磨,也别等到我们自己家杀猪了,就着这回,明天我去喊杀猪匠,把另外一头猪也杀了,然后请大家伙吃饭!尤其是里正家里,那必须得请啊!” 张小山毫不犹豫:“你和娘商量着办,商量好了,我明天挨个儿去请人。” 于是,杨氏和徐氏就好好商量一回,直接把杀猪请客的日子定在了后天,明天好去借桌子板凳和碗筷,还有请杀猪匠。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也就不插嘴: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情,该花还是得花,小气不能小气在这个上头。而且,材料基本都用家里现成的,根本不用花什么钱,那就更不用心疼什么了。 徐氏最后拍板道:“咱们就用这头猪的肉,那个小的猪,留着自家吃!既然请客,咱们就不能太小气,叫人笑话咱!” 第216章 一顿晚饭 最后,张司九只提了一个事情:“咱们养这个猪,全靠元鼎,二婶,咱们也该请他的。杨县令是官,咱们不好请,请来了他估计也不自在,所以咱们就不请了,回头灌了腊肠,再送过去请他尝尝。您看呢?” 徐氏怎么可能不同意?当即连连点头:“该请,是该请。不仅元鼎,我看他两个哥哥,也一起请一请?” “那我明天去请。还有二婶,明天咱们就把钱花了。这样后天才好跟大家聊起来这个事情。两个猪蹄的事情,估计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瞒不住。不如早点说。”张司九又提了一句。 徐氏连连点头:“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这个事情,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儿紧张。” 毕竟那可是大事情! 徐氏这辈子都没和教书先生说过话呢! 张司九笑着应了。 事情都商量好了,徐氏就摩拳擦掌去准备做饭了:“我去割条肉下来煮,九娘你领着小松小柏去地里扯点蒜苗,再扯几个大点的萝卜,今晚上咱们就吃回锅肉,酸辣猪血,喝萝卜骨头汤!” 末了,又加上一句:“今天敞开了吃,管够管瘾!” 小松和小柏顿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欢呼。 张司九领着两人下炕出去拔菜,还把招银叫上了。 地里的蒜苗早已经是青葱一片,一个个挺拔又粗壮,叶子碧绿碧绿的,不畏严寒的样子,十分精神。 而萝卜在田埂边上,挨挨挤挤的长着,完全遵循物竞天择的规律。大大小小挨挤在一起,大的萝卜比大头都大,小的还是瘦瘦的一根苗。拔萝卜其实也简单,萝卜会露出地面一点点白胖的根,只要扒拉开萝卜叶子看一眼,就知道哪个萝卜大,哪个萝卜小。 张司九和招银去扯蒜苗,然后让小松小柏去拔萝卜,还告诉他们:“你们比一下,看看谁拔的萝卜大,谁萝卜大,今晚谁啃最大那个骨头。” 于是小松小柏就摩拳擦掌的去比赛了,两人叽叽喳喳的拌嘴,热闹得不行。 张司九和招银就能安静的扯蒜苗了。 蒜苗也有胖有瘦,她们两个挑最壮实的,根部最粗壮的扯起来,把空间留给那些还没长大的继续发育。 要不说蒜是个好东西呢?种下去能长蒜苗,蒜苗到了春天抽蒜薹,等蒜薹老了不能吃了,再留一段时间,底下的蒜就长大了,可以收新蒜吃了。 刚下来的新蒜,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着吃,还可以晒干了留着做调料吃。 张司九看招银一根一根又快又准,赶紧招呼她:“别扯太多了,今晚肉多菜少,扯多了锅里炒不下!” 招银应一声,接着两人又在地里把扯下来的蒜苗掐了根和黄叶,剥了外头老衣,处理干净了,才招呼小松小柏一起回家。 小松小柏一人抱着几个大萝卜,非要张司九给当裁判。 张司九十分公正的给出了比赛结果,并且对冠军小柏进行了花式夸奖,夸得小柏挺胸又抬头,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那样抱着萝卜走回了家。 萝卜可跟蒜苗不一样,萝卜的叶子和萝卜皮,洗干净了都能当猪草。 在寒冷的冬天,野草不怎么长了,全靠这些萝卜,才能喂猪喂鸡鸭。 这天晚上,张家的厨房飘出来的香味,简直用香飘十里都不夸张。 隔壁邻居都有点儿受不住,纷纷决定尽快杀猪——不然光闻着别人家吃肉,多难受! 而徐氏一晚上的惊叹也没少过。 回锅肉的肉是要先煮熟的。煮肉的过程中,油就会被煮出来一部分。 徐氏看着那油,就忍不住惊叹:“可真肥啊!油真多!” 那骨头汤里,就放了几根敲断了的棒子骨,可这会儿也是上面一层油,炖了没多久,汤都变得雪白雪白。香味也是勾人得厉害。 (本章未完!) 不过这还不算啥,等炒菜时候,那肉片一下锅,开始出油后,徐氏就更加是止不住的笑着感叹:“真肥,真肥啊!” 张小山都忍不住吸了吸脂肪的香气,发下豪言壮语:“今晚我就吃油饭!” 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油饭这种奢侈的事情,在张小山目前的人生当中,还真没有过几次。 徐氏笑着骂一句:“有肉不吃?!吃什么油饭!”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提出了建议:“二婶,回头咱们把肥膘切下来熬猪油。这样,随时都能吃猪油拌饭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全家一致认可。毕竟,肉可放不了多久,但是猪油就不一样了!而且,有了猪油,随时炖菜煮菜加一点,那就很方便。 徐氏笑眯眯应了:“行,到时候油渣都给你们几个当零食吃!” 小松小柏又是一阵欢呼。 等到吃饭时候,猪油烧的酸辣猪血,巴掌大肉片炒的蒜苗回锅肉,还有炖得香喷喷的肉骨头萝卜汤,那是吃得一家人嘴角都油汪汪的。 张小山夹起一片肉,整个儿塞进嘴里,一嚼,只感觉又香又糯,肥而不腻,美得他忍不住的眯起眼睛来享受。 而小松小柏,则是一人抱着半根棒子骨,啃得不亦乐乎。等肉啃完了,再拿一根筷子去捅骨头里的骨髓吃,一个个奋力吸着,不将最后一点骨髓吸干净不罢休! 张司九和招银也一人半根棒子骨,不过张司九聪明多了,去抽了一根麦秆,做了个吸管,全部捅成了骨髓汤之后,再用麦秆吸一口——那又香又滑的滋味,简直是给灵魂都带来了冲击! 不过这么吃,也容易腻,所以张司九啃完了棒子骨,就迫不及待的吃一口酸辣猪血,让那酸辣味冲淡油腻。 张司九心中悄悄感叹:过的猪,果然是比不的猪好吃多了! 等吃饱了,再来一碗萝卜汤,吃几块炖得软软的清甜萝卜,张司九放下碗的时候,满足的擦了擦嘴:生活可真美好啊! 小松小柏已经撑得抱肚子叫唤,气得徐氏直骂两人不知道饱饿。但是又心疼地让杨氏给他们揉一揉肚子。 张小山打了个饱嗝,笑容那是一直就没断过:“这肉,可真是好吃。回头你多留两条肉,等岳父他们过来吃完饭,回去时候带回去吃!” 徐氏听了这话,应了,笑容也是止不住的就在嘴角边上漾开了—— 第217章 羡慕 晚上张司九和招银洗漱,躺在炕,就在张司九几乎昏昏欲睡的时,招银忽然出声:“九,我有些难受。” 张司九瞬间睁大眼,“哪里难受头痛腹痛还是哪里痛” 这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招银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心口疼。” 一时之,张司九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心口,是指的什,脑子里瞬间划过了心绞痛心肌炎等等症,又觉得招银这么年轻应该不会。于是她问:“怎么个疼法” “有点,有点,还有点空落落的。”招银老老实实描,一点没意识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张司九听到“空落落”三个,倒是反应过来了。 然后她就松了一口气:不是生病就好。 排除了身体上的毛,张司九就关心起了小伙伴的心理健康:“是不是想你娘了” “嗯。”招银点点,情绪低落:“我爹和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张司九实话实说:“不是天底下每一对夫妻都能和睦相,白头到老的。招,有的时,我们必须得接受这个事情。就算你以后嫁,也会有可能过得不是那么高,或者,也不是随时都那么高兴。二婶和二,有时候也拌嘴的。” 招银拉起被子盖在下巴,声音更加沉闷:“我知道。九,所以我好羡慕你们。昨,我爹找我了。我在外头拔,他走过,跟我,让我防着点你们。说你们养着,就是为了骗我给你们挣钱。还让我把钱交给他。”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事,不过以刘长进的性格来,还真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 短暂的无语之,张司九翻身看向了招银那边。 虽然是夜,但仍旧能模模糊糊看得清楚招银被子的轮廓。她轻声问招银:“那你怎么想的” 招银顿了,很久之,才艰难道:“我把他打了。” 张司九猛地坐起来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的确认一遍:“你,你把他打了” “嗯。”招银又把被子往上拉一,声音越发惴惴不安:“我就气坏,抓起地上一把泥就扔了过,结果里头有个石,正好砸在了他嘴巴,不仅破,还流血了。他也气得要抓我,我就……我就把他推地,跑了。他好像摔水沟里了。我也没敢回头看。” 张司九语气复杂:“干得漂亮。招,你没做错。他先不要脸的。” “我怕他回去拿我弟弟撒气。”招银实话实,语气更焦虑:“我还害怕他来找你们麻烦。他那么不要脸……” 张司九想了,对招银说道:“他拿你弟弟撒气也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也娶不起新媳,所以你奶奶肯定会护着你弟弟的。至于我们,他肯定不敢。反正以后他再来找你要,你就直接不理,跑就行。不管他怎么,你都别给他钱。”…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种,给了,也是白给。还不如拿去喂,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我还怕他去找徐江要钱。”招银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那么不要,他肯定做得出来。我妹妹那,他都去过了。要不是那家人,他肯定还要去。我舅舅跟我,让我以后不要去看招金了。别让人家觉,我们家不识好,还想着以后把人认回来。”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招银。 看着一直大大咧咧近乎缺根弦的招银焦虑难过成这,她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有些东,是别人帮不上忙的。 不,招银不肯亲近徐江的原,倒是找到了。 招银这分明是自卑。 张司九伸出,在招银被子上拍了,温柔宽慰:“徐江又不,不会给他钱的。而,如果徐江因此不和你来往,就说明徐江这个人并不值得再来往。而如果徐江因此心疼,甚至还想保护,那说明他是个很好的,值得来往。至于你妹,你舅舅说的也 第217章羡慕 没,如果那家人对她很,你少去看你妹,或许才是最好的。她最需要,可能并不是一个疼爱她的姐,而是一对疼爱她的父,一个能让她安心过日子的家。”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接受。但,只要我们足够努,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我二叔二婶就是这样。他们足够努,遇到事情也会往好处,从来不去怨天尤,所以我们家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招,你看,根本就不用怕的。他要是找你麻,你也可以打他。你看你都能打得过他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能保护你自己的。” 招银吸了吸鼻,“真的” “嗯。真的。”张司九轻笑:“你不仅能保护你自,还能保护我们呢。你看你力气,好多男人都比不上你。” 这话是真的。 招银的身,肌肉率非常高。 加上天天干,她的力气完全比得上个瘦小的男人。 反正刘长进肯定比不过招银。 招银得到了张司九的肯,终于安心下来。不过睡觉之,她还是努力跟张司九保证一句:“九,我一定会勤快干活的。” 张司九“嗯”了一声:“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呢。卖蛋现在虽然不卖,但是明天要帮忙分肉。到时候还得靠你。” 她知,招银这么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其实就一个原因:招银怕他们不要她了。 但这个事,张司九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变招银的担,只能努力的帮她找到存在,以及被需求感。 第二,张司九起来之,就发现水结冰了。 放在屋外的盆,水面上有了一层薄薄的,小松小柏也不怕,把冰砸破了拿在手里,高兴又稀奇。 张司九呵了一口,全是白的。 气温显然一天比一天低了。 张司九不舍得把手从袖子里拿出,干脆用两个袖子对,然后袖子就连在一,热气也不会跑,手就也不觉得冷了。 此时此,张司九万分想念毛线手套。 徐氏出来倒,看见张司九这个样,就笑骂:“把背挺直,缩脖子缩手多难看!怕冷就去给我烧,我马上来做饭!今天早上吃肉汤饭!” 肉汤饭三个,顿时就让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217章羡慕 第218章 上学堂 肉汤饭什么的,属于一种简单,但能带给人满满快乐的剩下的肉汤+剩饭就可以料理出来的美食。 尤其是冬天一大早就能食用,那更是能让人快乐一整天。 肉汤就是昨天晚上炖的肉骨头萝卜汤,这会儿还是冷的,上面一层乳白色的油脂,而下面就是几乎变成半凝固的肉汤。雪白的萝卜块嵌在里头,还有点可爱。 而肉汤里还有几个大骨头,骨头几乎已经炖得筋肉分离,碎肉末散在汤里,骨头上只有一点点筋和肉连在上面,干净得不得了。 张司九负责烧火,徐氏就把汤先热上。 这个天,放了一晚上的骨头汤并不会变质,加热到冒泡之后,那股浓郁的肉味就飘了出来,在厨房里萦绕不去。 徐氏这个时候再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也倒进去,让它们充分熬煮一会儿,直到有点干又有点儿冷硬的米粒吸饱了肉汤,重新变得滚烫柔软,这才起锅入盆,最后还洒了一把香香的小葱花。 至于菜,徐氏也准备好了。 一大早肯定不好吃太油腻,所以徐氏准备的菜是凉拌萝卜丝。还有酸萝卜。 这种酸萝卜是用小手指头大的,皮上带着点胭脂红的萝卜泡的,切的时候,只对半切开,然后头上的萝卜缨只去掉叶片,留下一截叶子杆。 这种萝卜泡出来特别脆,而且那点萝卜缨也特别好吃。 凉拌萝卜丝就是用的大萝卜切成丝,盐腌去一部分水,加点酱油香油陈醋和辣茱萸,蒜末,葱花拌均匀做成的,也是简单好吃又开胃。 随着徐氏一声“开饭啦”响起来,一大家子就聚集在堂屋吃早饭。 肉汤饭没有粥那么粘稠,汤是汤,饭粒儿还是饭粒儿。但是喝一口汤,扒拉一口米饭,那感觉是稀饭和粥都没办法带来的——香,太香了! 如果觉得稍微有点寡淡,再来一口酸酸脆脆的泡萝卜:那此时此刻,就是早饭的巅峰! 心满意足吃完了早饭,一家人各司其职,出门办事的办事去,出门请客的请客去,负责守家的就守家。 徐氏拉着张司九先去了学堂。 进去之前,徐氏将衣裳拉了又拉,紧张的问了张司九至少三遍:“九娘你看我衣裳齐整不齐整” 张司九不厌其烦的给与肯定:“整齐,干净,再好不过了!” 可徐氏还是极不自信,也很紧张,仿佛要见的不是自家儿子未来的老师,而是什么要吃人的怪物。 张司九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这就是家长送孩子去读书时候才会有的感觉怕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老师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好像想想,当年爸爸妈妈也是这么送自己去读小学的。 不过,徐氏显然没料到,进去之后,先生不等她开口,就先看住了张司九,笑呵呵的跟张司九打起了招呼:“你是九娘你卖的肉夹馍的确不错。最近几天怎么不卖了” 听那意思,是有点儿意犹未尽 张司九略尴尬,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了:“这不是学堂放假了吗先生如果想吃得等到明年开学了。”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赶紧补救:“先生要是想吃,明日我就送来!” 张司九:……二婶,醒醒,你的精明和脑子呢被先生吃掉了吗 好在先生并没有接受,反而笑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这位娘子,你家里是要开蒙的孩子” 徐氏顿时觉得先生简直是聪明到了极点:“对对对,先生您真是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我大儿子六岁了,想明年春天就送来启蒙,您看——” 先生有些惊讶:“一般都是要七岁,六岁的话,有些早了。如果坐不住,恐怕也学不出什么来。反倒是浪费钱。”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中肯了。 读书并不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启蒙的时候,更多是枯燥和重复,如果孩子太小了,坐不住,集中不了注意力,那肯定是学不进去的。反而容易滋生抵触心理。 这话说得徐氏也有点迟疑了:没别的,就是怕浪费钱。 但张司九很有信心:“我弟弟很乖,也很好学。我们在家也教他学认字,他很认真。先生,我们想先送来看看。如果到时候真学不了,我们就先把人接回去,等满七岁再送来。” 徐氏听见张司九这么说,顿时也下定决心:“对对对。如果能学得进去,早读书总是好事。” 先生沉吟片刻,跟她们讲起了学费:“这束修一年是三两银,加上笔墨纸砚这些的话,一年少说就要五六两的开销。学堂不管早饭,也不管晚饭,中午有一顿饭,是我家娘子和母亲操持,每日两个菜一个汤,隔日有荤,管饱。如果不愿意在这里吃饭,就只交二两银就行。” 一年除开放假,还是要在食堂吃差不多八九个月,如果隔日有荤菜的话,也不算贵。 七八岁的孩子开始长身体,每顿饭也是吃不少的,这个价格,学堂有得赚,但不算黑心。 徐氏如今算账也不错,先生一说,她大概也就算好了,也跟张司九一样,觉得不贵。 就在徐氏要开口答应的时候,忽然张司九问了句:“那先生,学堂都有几门功课会学骑射这些吗我听说君子六艺——” 贫穷人家的孩子,如果还要请别的老师学特长的话,那压力就太大了。 先生微微一笑,惊讶看张司九:“你倒知道得挺多。不过,骑射肯定是没有,我这里没有马场。射箭投壶有,下棋,算数,还有画画,这几样有。乐器的话,我娘子会竹笛,也会有课程。琴太贵了,我纵想教,你们也买不起琴。” 这是大实话。 张司九点点头,表示已经很满意了:“先生,这已经很好了。二婶,你快交钱。先交个一年的。笔墨纸砚的话,先生,您能给我们推荐一二吗或者写个清单什么的,我们好照着买” 徐氏连连点头:“对对对,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买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18章上学堂阅读。 第219章 大逆不道 从学堂出来,徐氏还在一个劲儿感慨:“这先生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多可亲!” 张司九忍不住笑:“二婶难道觉得当先生就该板着脸一脸凶相不过,这位先生的确是年轻又和蔼可亲,看得出来,修养很好。” 徐氏又有些发愁:“可是他脾气这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管得住学生。” “也许上课时候就不一样了。”张司九宽慰徐氏:“反正我在这边摆摊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先生有什么不好的,二婶放宽心。咱们快去买文房四宝,然后去一趟县衙。最后咱们还得去买点点心和零嘴。” 徐氏连连点头,于是两人又去了县城里的纸铺。 这一买,可把徐氏给肉疼坏了。 足足花了三两半,才算是买齐了学堂里文先生列出的清单上所有东西。 就这,笔墨砚台都买的最普通的,尤其是砚台,只求一个经久耐用,至于别的什么,那是半点没有! 再说那纸,最普通的纸,都贵得徐氏觉得肉疼。 徐氏抱着那一刀宣纸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恍惚惚的境地,一个劲儿的喃喃:“太贵了,真的太贵了。读书太贵了。” 看着徐氏这个样子,张司九都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可不是贵么这年头纸浆提取全靠手工不说,而且原材料还贵,那纸更是得一张张的用人工捞! 别说徐氏,张司九给钱的时候也觉得心疼。 一想到回头自己也要去上课,也要买笔墨纸砚,张司九就更心疼了——好怀念学校门口五毛钱一个本子。好怀念,好怀念啊!!!还有价廉物美的铅笔,圆珠笔,中性笔……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艰难宽慰徐氏:“二婶,将来小松都能挣回来的!” 读书嘛,投入再多都值得! 张司九咬着牙想,不仅宽慰徐氏,也宽慰自己。她怕自己继续心痛下去,就会产生一种:读书这么贵,还不一定能做官,不如回家种地的愚昧想法。 徐氏深吸两口气,“回头我给他记上,他挣了钱,得还给我!” 张司九:……二婶你对亲儿子这么抠的吗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嘴上:“对,没错,记下来,让他长大了挣回来!太贵了!他要是不好好读书,天天贪玩,屁股给他打烂!” 这一刻,张司九是真这么想的。 毕竟,读书那么贵。 徐氏连连点头,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一致。 而小松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压力,更不知道将来他读书一旦想开小差时候,张司九和徐氏就会用一种极其怨念和肉痛的眼神看向他,直看得他良心难安,如坐针毡! 这会儿的小松,还沉浸在明年就要去念书这个快乐而牛逼的喜讯里。 他甚至对小伙伴们都发出了豪言壮语,表示自己即将去读书!!! 当然,小伙伴们还是知道读书很贵的,于是一个个都表示了极大的羡慕和怀疑。 小松拍着胸口吹牛逼:“我娘说了明年就让我去!到时候我要是没去,我以后就管你们叫爹!” 小伙伴们终于深信不疑——毕竟这个话,太狠了。 也是张小山没在旁边,不然的话,能当场揍得小松喊娘。 徐氏和张司九心疼完毕后,就把东西寄存在衙门门口,进去见周娘子了。 当徐氏表达了想请杨氏三兄弟去吃杀猪宴之后,周娘子又有点惊讶又有点儿高兴,毕竟从前在东京,还真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周娘子笑着应了这件事情,又笑:“可惜我和修郎不能去,不然我也去见识见识。” 徐氏怪不好意思:“不是不想请您和杨县令,实在是都是乡下亲戚邻居,杨县令和您去了,我怕到时候给杨县令惹麻烦。” 而且年底,衙门事。 情也很多,这一点徐氏是听张小山说过的。 周娘子也明白。她也肯定不会去和其他村妇同坐一席的。 不过几个儿子——男儿郎,还是该出去见一见各种世面。 于是周娘子将三个儿子叫过来,当着徐氏面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情。 杨家三兄弟连忙跟徐氏道谢,并且表示荣幸之至,明日一定早去。 杨元鼎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问了张司九一句:“九娘,你家明天还杀猪吗” “杀啊。”张司九下意识应一声,然后就反应过来杨元鼎在想什么了,当即看一眼杨元峰:!!!不是二哥!你还没过瘾啊! 杨元峰见张司九看过来,冷酷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的羞涩,他咳嗽一声,却看向徐氏:“要不,我去帮忙杀猪” 徐氏和周氏都沉默了。 最后徐氏看向周氏,眼神试探:我应是不应 周氏扶着额头,压下心里的丢人,瞪了一眼杨元峰后,却还是转头跟徐氏商量:“您看行吗他小了点是小了点,但是力气也还是有的。” 徐氏恍恍惚惚的应下了这件事情。 反正怎么也想不通雍容华贵的周氏为什么会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去杀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贵公子干的事情呢! 不过,张司九倒是明白一点:估计杨元峰还想磨砺自己。他倒不是想当个屠夫,他就是想锻炼自己心理素质。 于是,趁着杨元鼎送她们出来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二哥是不是昨天杀猪之后,心理压力太大了有没有食欲不振,做噩梦” 杨元鼎挠了挠头:“司九,你咋知道的” 这事儿,就他们三兄弟知道,连周氏都没告诉,怕周氏担心。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肃穆提醒:“他毕竟年纪还小,这件事情毕竟冲击挺大的,当心留下心理阴影和创伤。你得考虑给他来点心理辅导了。”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有些无辜:“二哥说他练练就好了。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大老爷们的,难道还会怕个死猪” 张司九:…… 她耐下性子继续告诫:“死猪不可怕,可是问题在于杀死生命!他才多大!你多大!小孩子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他们的心理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第220章 新路子 在张司九的耳提面命之下,杨元鼎终于意识到了杀猪会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带来什么样的心理冲击。 他咽了咽口水,郑重承诺:“我回去就给他心理辅导!” 顿了顿,又问张司九:“可是怎么辅导” 张司九绝望的想:还能怎么辅导!当然是针对他的精神状态,给他安抚和承认啊!让他意识到这个事情没那么可怕,不用愧疚!而且,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你问我! 但最后的最后,张司九仍旧是给杨元鼎讲了个粗略。 这才摇头叹气的走了。 她一面走一面心酸的想:我为你这个老乡,承受了太多太多。 从衙门出来,张司九本来和徐氏就该去买东西,但徐氏却拐去了医馆一趟,请了齐大夫和程万里。 徐氏说的话也很漂亮:“虽然没什么好菜,但是那猪肉还是不错的,格外好吃。所以想请二位去尝尝。” 在这边,徐氏的姿态也放得很低,有点儿面对文先生的架势。 张司九看得明明白白的:这分明是为了自己。因为徐氏觉得,程万里是自己的师父。 徐氏这个态度,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加心虚,于是更加热情地招待了徐氏一通,还赠送一个平安脉才送了徐氏出来。 倒是把徐氏搞得有点受宠若惊,再度觉得程万里简直是的个品德兼修的好人。 买东西的路上,徐氏对张司九耳提面命:“程大夫是个好人,你以后跟着他好好学,也要尊敬些!别没大没小的!” 张司九只能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样——这话敢说个不字,估计徐氏能念叨到她服为止! 买完了东西,徐氏就顺道去了城门口不远的镖局。 镖局不仅可以走镖押送东西,也同样开放武馆,教脚。 毕竟,武状元也是一条路。 而且学会了拳脚,还能直接在镖局挂名接活儿。 徐氏直接就花了三两银,给张小山报了个半年速成班。 这么一看,习武比读书好像还贵一点。 但是呢,徐氏看重的是,那个班还送一把兵器。 虽然不是什么好兵器,但也很划算。 到时候张小山可以在人家提供的兵器种类里头选择。 没有哪一个精打细算的人,能拒绝买一送一的诱惑。尤其是,买的东西还正好是她要买的必需品。 不过,办小松的事情,徐氏絮絮叨叨问了好多,在武馆这里……从进去到交完了钱出来,一共也没要了一刻钟。 速度之快,让张司九整个人都有点儿瞠目结舌。 她压低声音问徐氏:“二婶,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徐氏一脸镇定:“草率啥子草率反正咱们县城就这么一个武馆,而且你二叔是衙门的人,武馆也不敢坑咱们。精华\/书阁首发更新他吃了亏,他自己是男人,自己解决去。又不是小松,还要我给他搂着啊”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默默地伸出了大拇指:我二婶还是我二婶,别看学问不高,驯夫那是经验老道又高明!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家,也没请杀猪匠去,倒是一路上,被同村的人不停地打趣,说徐氏可真是舍得,那么肥的猪,居然拿出来待客。而且,那猪是在县城杀的,又不是在村里杀的,按说不办杀猪宴也没啥。 徐氏每次都爽朗一笑:“这个猪好吃,大家都尝尝!” 至于别的,那就一点儿不说了——好多人凑上来,三句两句寒暄客套之后,就开始打听怎么养猪,在哪里抓的猪苗,目的性十分明显。 张司九悄悄问徐氏:“二婶,这个事情,杨县令不是都说过了他们怎么不信还要来问我们” 徐氏早就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觉得,我们肯定会藏私的。不然,明。 年都养大肥猪了,我们的猪就不值钱了。所以可不就是来套近乎了” 这个话,张司九琢磨了一下,只觉得大为震撼:不得不说,真的是精髓。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了。 这村里的生存法则,自己还要跟徐氏慢慢学呢。 张司九又问徐氏:“那咱们怎么办一个也不说吗他们不会心里头记恨我们吗” “说啊,明天让你二叔说。”徐氏麻利的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一面放还一面摸出一块芝麻饼塞进张司九手里:“私底下一个个说,嘴皮子都得磨破。明天等你二叔喝多了,不小心说漏嘴了,他们都听见了,我再去拦一下,瞪两眼,大家都信了。也就不会再来问了。” 张司九低头啃一口芝麻饼,嗯,好香! 然后她一边啃芝麻饼,一边夸徐氏:“二婶可真聪明。二叔说漏嘴的,他们肯定不会怀疑真假。不过,二叔有那么好的演技么” 说着还掰了一块塞进徐氏嘴里,徐氏咬着芝麻饼,含含混混的笑:“你二叔怎么不行别看你二叔看着老实,那毕竟也是你爹的亲兄弟,真能就是个傻子老实人骗人才厉害呢。” 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徐氏恨恨的嚼两下芝麻饼:“你是没体会,我可太了解他了!” 张司九识趣的没打听,总觉得只怕是人家小夫妻两个的情趣事情。 等到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候,商量着明天怎么办杀猪宴时,徐氏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对了,明天杀猪给杨二郎杀,那分肉怎么办我光想着省了一笔钱,就没去请杀猪匠——烫猪好说,可是分肉这个,可没人会啊!” 这个都是杀猪匠,或者卖肉的人才会的。 他们普通人,就拿一整个猪没办法了。 “没关系,招银可以。”张司九咽下嘴里的饭,笑看一眼招银:“招银下午把那半扇猪不是分得挺好的她也觉得不太难。” 招银却不是很自信:“我我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可以的。”张司九笑眯眯的鼓励:“而且,我给你找到一条赚钱的新路子。” 这么一说,何止是招银,简直张家人全家都来了兴趣:学堂不上学了,卖蛋暂时停了,现在天寒地冻的,上哪里去挣钱。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221章 行不行 所有人都看住张司九,尤其是招银,一双眼睛更是火热火热的——自己的经历加上张司九日夜的熏陶,现在的招银,是个财迷。不仅热衷于攒钱,更热衷于赚钱。 她的目标,是盖个大房子,给自己,给妹妹一个可以随时回去,可以自己做主的家。 为了这个,招银是不怕苦也不怕累。 张司九看着招银,笑眯眯的揭开谜底:“我估计杨二郎这段时间都会去到处找猪杀,但是他毕竟是个贵公子,肯定不能指望他还干退毛分肉的事情。而招银你呢,又不会杀猪。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一起接活。” 招银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就是摇头:“不,我不行的。我没干过——” “可是你下午不是干得挺好的”张司九笑着给与了招银肯定:“你行的,相信我。” 招银还想说自己不行,但是张司九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就问了句:“难道你不想挣钱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招银咽下了自己不行的这个话。 虽然她仍旧犹豫不自信,但钱的魅力让她还是咬牙决定试试——不行大不了不收钱! 徐氏他们也是惊呆了,没想到张司九竟然给招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最后,徐氏喃喃提醒:“可是,人家杀猪也不一定给钱啊,大多数都是给肉。” 张小山打量一下招银的身板,倒是很中肯:“招银你力气不错,倒真能干这个事儿。_o_过几年再把杀猪学会了……” 不过,说到这里,杨氏就瞪了两口子一眼:“我看不行,哪有女屠夫招银是个女娃,哪能去干这种事!要我说,还是学点什么正经的事情!做生意就算了,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杀猪像什么” 一想到招银满身血污油腻的样子,杨氏就觉得心口都发紧:这要是真当了屠夫,那自家虐待人招银的话头,可就坐实了! 张司九笑眯眯反驳回去:“奶奶,饭都要吃不起的时候,哪管是男人女人啊再说了,什么算正经女娃又该干啥绣花吗织布吗” 她刚提起这两样,招银眼睛就发直,头更是都要摇得掉下来:“那个我不行,我真不行。我就是宁可挖地,我也干不了这两样。那绣花针,跟牛毛似的,我一扎就扎手上,根本扎不准!还是学杀猪。这个简单点。” 招银现在杀鸡鸭早已经熟练得很,在她想来,杀猪估计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而且,她是看过杨二郎杀猪的,她觉得自己也行! 张司九:……这可不怪我没有给打造一个淑女养成计划了虽然一开始就没有这个计划。 招银这话直接把杨氏给噎住了。 但她仍旧板起脸:“那可不行,你将来咋个说亲嫁人你要是屠夫,谁敢上门提亲” 招银一脸实诚:“杨奶奶,我爹那个样,我就是不杀猪,估计也没人敢上门提亲的。所以还不如杀猪去呢,好歹还能挣点钱养活我自己。” 这话太过实话,以至于杨氏又噎住了。 她忽然发现,招银和张司九一个样!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句句都噎人不说,还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杨氏一阵心烦,决定眼不见为净:“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招银略有点惶恐:“杨奶奶,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 徐氏赶紧打圆场:“不是不是,你杨奶奶怎么会生气就是心疼你,觉得你一个女娃儿去杀猪,怪不合适的。可这事儿,的确也没办法——你杨奶奶生你爹的气呢。” 说完,还轻轻地拽了拽杨氏,示意她赶紧说两句。 杨氏只能点点头:“是啊,一切都怪刘长进!” 说完还僵硬扯出个笑来。 招银这才咧嘴笑了:“杨奶奶是好人,我以后孝敬您。” 。 杨氏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张司九在旁边,差点笑破肚皮: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招银这个耿直女孩,偶尔这么直女茶一下,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笑眯眯招呼大家:“快吃饭快吃饭,吃完了饭,早点睡觉,咱们明天可是要待客呢。得早起。” 反正丝毫没有她是始作俑者的自觉。 杨氏瞪了张司九一眼,懒得理她。 张小山埋头扒饭,掩盖住自己的笑——自家老娘可真是,怎么一次也说不过九娘! 徐氏也白了张司九一眼:招银都被你带坏了! 张司九一脸无辜:不关我事呀。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张家上上下下都起了个大早。 就是小松小柏也没有偷懒的机会。 两小只一大早喂鸡喂鸭,又去摘木耳,给木耳喷水,最后还帮着张司九给地上洒水:院坝是泥地,不洒水,一扫容易起灰。 招银则是围裙一扎,去烧水磨刀了。 烧的水是准备烫猪毛的,刀嘛,是打算拿来分肉的。 她磨刀很认真,而且磨得很好,那大开大合的架势,让张司九有一种这姑娘不去学武术都浪费的感觉。 张小山挂着一边膀子,站在旁边看得一个劲儿笑:“招银这磨刀技术好。回头等我学了武,我让招银帮我磨刀。” 招银咧嘴一笑,应得爽快:“张二叔,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好好磨!保管杀贼时候一刀就让他掉脑袋!” 小松小柏在旁边瞎起哄,还当场就“嘿嘿哈哈”的拳打脚踢起来——不过是瞎搞版。 也就他们自己觉得老帅了。殊不知在别人看来,好笑得忍都忍不住。 徐氏拆了张小山的台:“就你张二叔这样的还杀贼他都未必追得上!听他给你吹!再说了,还没开始学呢,倒是先显摆起来了,真不害臊!” 于是小柏又去刮脸,做“羞羞”的姿势:“爹不害臊!” 气得张小山一脚轻轻踢在了小柏屁股上:“一边儿去!你懂个球!” 老婆不敢反抗,儿子还不敢打一下么 小柏一溜烟跑到了张司九身后去,却不肯收敛。气得张小山作势还要来踢。 小松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张司九她们几个也跟着笑。 张家院子里,一大早就是欢声笑语。。 第222章 噩梦 张家欢声笑语,在门外都听得到,和徐氏要好的同村方嫂子和李嫂子一过来,还没进门呢先听见笑声,于是也笑着跨进来:“说啥呢说啥呢这么高兴我们也来听听!” 徐氏赶忙迎上去:“方嫂子,李嫂子,你们快坐,快坐。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坐啥坐快忙活起来。要杀猪,事情还多呢。”两人却都拒绝了,笑呵呵就往厨房走:“借来的碗都洗了没先把碗洗了,回头做饭好用!” 两人很明显是来帮忙的,连围腰都是自带的。 徐氏怪不好意思:“这哪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回头我们家杀猪,你也得一早来帮忙!”方嫂子是个爽朗的,嗓门也大,笑起来声音能传老远。 李嫂子也笑:“一会儿估计来帮忙的人更多哪。” 两人对视一笑,都用同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住徐氏。 徐氏当然知道两人啥意思,“嗨呀”一声,拍了两人一下:“你们还来笑话我了我哪能不知道哪个是真心对我好,哪个是有图的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三人“叽叽咕咕”就在厨房说笑开了。 张司九没凑过去听——这个时候过去了,就出不来了。那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层出不穷的,一件比一件还要有意思!关键是她们口才还好,说起来精彩得不得了! 不过,张司九手里的活儿很快就被抢走了。 来抢活的还是个老熟人:宋幺女。 要不说起宋幺女,大家都是又嫌弃又有点儿佩服呢 这个宋幺女的脸皮,那真是一绝。 明明之前都闹成那样了,可这会儿宋幺女轻门熟路过来抢活儿的样子,让人只觉得他们关系好得不得了,而不是有过矛盾的。 她态度还格外热情:“九娘你快去耍。这点活,婶子来干!” 然后还夸张司九:“九娘可真是能干,又懂事又勤快,还能和县令家的儿子说上话呢!这十里八乡的,谁能比得上!” 张司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儿尴尬:大嫂子,您是怎么做到这么收放自如的忘了怎么骂我的 不过,张医生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人。于是她微笑反问:“是吗我记得之前宋嫂子你还说我有爹——” 宋幺女一伸手就来捂张司九的嘴:“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了嫂子说你两句,你还往心里去了” 张司九往后退了三步,赶忙逃开了——这人这么不讲究呢!那手脏成那样,还来捂人家嘴 她自己一把蒙上嘴,警惕的看着宋幺女,一本正经承认了:“怎么不记得呢当然记得了。怎么,嫂子你忘了那我提醒提醒你——” “对了,我问问我二婶还记得不记得。”说完张司九不等宋幺女说话,就喊了徐氏:“二婶,二婶!宋嫂子来了!” 徐氏从灶房探出头来,一看见宋幺女,脸就落下来了:“你来干啥我可没请你。” 宋幺女尴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笑起来,热情道:“你们杀猪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帮忙哎哟,之前是我不对,我这不是也知道错了吗咱们乡里乡亲的,难道还要老死不相往来啊!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也就是说,宋幺女是不请自来,还振振有词。 张司九再一次佩服宋幺女的脸皮。 宋幺女都这么说了,徐氏虽然还想再刺两句,把人撵走,但方嫂子和李嫂子都拉了徐氏,压低声音劝:“来都来了,就别再吵起来了。她愿意干活就干呗。反正你又不吃亏。再说了,都是一个村里的,住这么近,真闹僵了,保不齐后头还给你使坏呢。没必要,没必要。” 徐氏这才脸色淡淡的把难听话咽下去,不过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算了,你愿意干就干。先说。 好,我是不会去给你家杀猪帮忙的。不过,你男人和娃,一会儿中午别忘了来吃饭。” 就当是干活抵了。 宋幺女欢天喜地的就扔下手里的活凑厨房里去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讨人嫌。 徐氏虽然心里腻味,但也不好真把人往外撵,好在不一会儿又来了帮忙的人,她忙着招呼,也就顾不上宋幺女了。 唯有张司九怨念:你倒是干完我这摊活再走啊!目的性不要太强啊! 这份怨念,直到杨氏三兄弟一起过来了,这才被冲淡一点。 杨元峰怀里还抱着一把布包的刀。 杨元鼎悄悄告诉张司九:“二哥专门去买了一把杀猪刀!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可宝贝这把刀了!他还说,将来杀猪多了,刀上就有煞气了,到时候留给我大哥孩子压惊用!我大哥都还没定亲呢!” 张司九:……想法很长远嘛。不过,看来这个杀猪组合是势在必行了,杨二哥这显然是打算将杀猪贯彻到底。 杨元鼎“嘿嘿”笑话自家二哥:“我跟你说,他自己留着压惊还差不多。他现在还天天做梦呢!而且我说他人菜装备多,他还不承认!”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真诚问他:“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好意思说你二哥的你难道没有觉得,你们特别像一家人吗!” 杨元鼎摸了摸下巴,沉思张司九这话的意思:“我有吗我没有我也没买啥啊!” 张司九懒得说他了。 这人的跑步沙袋啥的,都闲置了好不好!还好意思! 张司九转头找到了杨元峰,跟他说了招银和他组合,一起接杀猪生意的事儿,问他干不干。 杨元峰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地看向了自家大哥。 杨元璋想了想:“这个事儿倒不难让爹答应,娘不会反对的。无错更新就看你愿意不愿意。毕竟你——” 杨元峰咬着牙狰狞的应了:“我就不信,今天再杀一头,梦里追我的猪还能多一头!”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差点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好家伙,原来你的噩梦就是被胖墩追啊! 她努力憋住,认真发问:“你们吃了那个肉没有觉得味道怎么样和以前的猪有什么不同” 这下,倒是打开了仨兄弟的话匣子。。 第223章 热血少年 不仅杨元璋和杨元鼎充分发言,就连杨元峰也回味了一下昨天的肉,很肯定的表示:“的确是比从前的猪好吃。肉肥美丰腴,而且没有腥臊味。虽然比起牛羊肉还是输了一点,但也不错了。” 张司九问杨元鼎:“你们昨天怎么吃的”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水煮的。” 想了想补充一句:“蘸了酱油和蒜蓉。” 张司九同情的看了一眼杨元鼎:这也太惨了。 “我爹坚持的。”杨元鼎满面悲愤:“我爹说,只有水煮着吃,才能吃出最真的味道!” 杨元璋警告的看了一眼三弟:“爹是对的。剩下的肉,想怎么吃怎么吃,但是总要先看看味道。” 说起这个,杨元鼎更加悲愤了:“那么多猪肉,我爹竟然送人了一大半!一大半啊!还剩下什么啊!要不是我不给,那猪油都不给我留!”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表情浮夸:“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就这么没了啊——” 张司九提醒他:“半年。我养的。” 杨元鼎装不下去了,哀怨的看张司九:兄弟你不厚道,拆我台。 张司九他们就笑出声来。杨元璋安慰三弟:“好了,爹也说了会补偿你的。再说了。明年到处都是这种猪了,你还怕吃不到实在是馋了,你今天多吃点肉。” 杨元峰也点点头:“大不了二哥掏出私房钱,给九娘她们家一点补贴,让你在这儿住下,天天吃肉。” 张司九:……莫名有点羡慕嫉妒是怎么回事。 就在说话的功夫,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尤其是张小山喊来帮忙杀猪的壮汉们,更是一个个穿着脏衣裳就过来了——今天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吃席的,抓猪是个脏活儿,没必要穿干净的衣裳。 大家都看向张小山,问起张小山的意见:“小山,啥时候抓猪” 张小山看了看天色,毫不犹豫:“现在就来!” 于是大家就奔向了猪圈。 比起胖墩来,家里剩下那头猪就显得格外的痩。体型小了几乎快一半,而且还格外凶悍好斗。 几个男人跳进猪圈后,那头猪就摆出了攻击姿态,一点配合不说,还想顶人。 那叫声也格外凶狠。 杨氏三兄弟还没见过这个阵仗,齐刷刷凑上去,围观得津津有味。 在猪左突右闪几个回合之后,杨元峰终于按捺不住的热血沸腾起来,袖子一撸,撑在猪圈半人高的墙壁上,一个跳跃就进了猪圈,口中更是高喊一声:“我也来一个!” 这幅样子,看得杨元璋这个斯文人都有点跃跃欲试,更不要说杨元鼎这个童心未泯的大龄儿童。 张司九赶紧一边一个死死拽住:“人多了就施展不开了!” 而且杨元峰本来穿的就是短打扮,适合行动,他们两穿得周周正正的,要去猪圈滚一圈,回头还怎么好意思还给周娘子! 张小山挂着个胳膊,站在猪圈边上指挥,看那架势,也是恨不得自己跳进去抓。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看着,忽然悟了为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其实这是一群男人的娱乐方式!不然为什么都这么快乐!男人啊,果然至死是少年啊! 终于,伴随着猪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叫声,有人一把拽住了它的后腿把猪放倒了。 其他人就冲上去,直接把猪摁住,根本不给它逃脱的机会。 然后,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人们,齐刷刷的爆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杨元峰笑得格外开心。 张司九心想,大概这一刻,杨二哥已经不记得在梦里被胖墩支配的恐惧了 猪被绑好了之后,下一个就是今天最重要的项目:杀猪。 这个就是杨元峰的舞台了。 今天来帮忙的男人们之前也大多都去看了杀胖墩时候的情景,所以对杨元峰还挺熟悉,一个个拍着他肩膀说:“小伙子,猪杀得不错!来,今天让我们再看看你的本事!” 杨元峰就这么的飘了。他昂首挺胸的拆了自己杀猪刀的布条,仅仅握着杀猪刀,如同个凯旋归来的小将军,干净利落的给了猪一刀。 直到猪血喷到了他手上,他这才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血都流到了徐氏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等血不再冒出来,徐氏把木盆拖出来,趁着猪血还热气腾腾的时候,放了一点盐进去,保证猪血能凝固得更好后,就开始抬出了破旧的大木桶,准备洗猪。 这个桶是曾经用过的洗澡桶,可以拿来储物,可以拿来洗猪,也算是十分经久耐用的老物件了。 洗猪这个活儿,杨元峰就不会了。 不过这个也用不上他,村里这些来帮忙的男人们就一起做了。 把猪直接放进调好了水温的滚烫水里,把猪身上每一个部位都烫一下,而后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刮毛了。 那些刮下来的猪毛也是不能随便丢弃的,可以存起来,等换鸡毛的人来了,让家里小孩子拿着去换糖吃。而那些人收了这些猪毛之后,就可以卖给做刷子的人家,他们处理挑选之后,就能选出合适的毛来做成刷子卖出。 同理,鸡毛鸭毛鹅毛,乃至于家兔皮,都是可以这样换成钱,或者糖块,甚至油盐酱醋的。 刮干净猪毛的猪,看上去会光洁很多,而且皮也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完全是脱胎换骨。 等到这个时候,就是分肉环节了。 分肉也是要有技术要求的—怎么做到骨肉分离,肉块齐整而大小均匀,都是需要技术。 而且,分肉的时候,骨头基本是不能剁碎的,不然会有碎骨头渣滓。 还有开猪脑的时候,也要有讲究。那骨头最硬,但是为了腌制方便,都是要从中间对半分开,取出脑花的。 这要是剁不好,那就会被嫌弃。 毕竟年三十那天晚上,只要有条件,那都是要煮猪头和猪尾巴来供奉祖先的。如果贡品稀碎,形象不好,那祖宗能高兴吗 大家本来以为分肉是杨元峰来,可没想到,上前来的却是挽着袖子,包着头巾的招银。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3章热血少年阅读。 第224章 无比丝滑 招银闪亮登场,大家都是有点一脸恍惚。 直到招银掏出刀,在猪肚皮上来回比划,寻找最佳下刀位置的时候,才有人恍恍惚惚回神:“招银这是要……分肉” 招银一刀切进猪脖子,然后从脖子处往下一划——那丝滑程度,就像是在什么松松软软的面皮。 不仅毫无凝滞感,而且也是一刀到底,半点犹豫都没有。 随着猪内脏流淌而出,招银收了刀,腼腆一笑,回答那个问题:“对啊,咋个啦” 问问题的人看了看猪,看了看招银手里的刀,最后咽了一口口水,复杂摇头:“没,没啥子问题得。” 张司九在旁边鼓励一句:“招银快分肉,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于是招银就给大家表演了一套“切,劈,砍,剁”,行云流水的分肉大法。反正最后骨肉分离,肉块虽然略有不平整有稍许瑕疵,但总体来说也十分不错。 而且,在张司九看来,招银进步很大。 最后分完了,招银“嘿嘿”笑了一声:“今天猪没那么肥,切起来不费劲儿。” 肥肉太厚,其实影响下刀手感。毕竟太软。 杨元鼎神情夸张:“招银你好厉害!你这手艺,出去接活儿都行了啊!你跟我二哥一起搭档,正好包圆了杀猪这个事儿!” 招银被夸得不好意思,手一个劲儿的在围裙上擦来擦去。 杨元鼎兴致勃勃的打听:“招银,你这一手,要是熟人找你,你能少点钱不” 招银毫不犹豫:“当然。要是村里人找我,我少要一斤肉!” 一斤肉,听着不多,但对于只有百八十斤的猪来说,那也不少的。 再看看招银分的那个猪头,也挺不错,一时之间,围观众人就开始动心了。 杨元峰也点点头:“我也少要一斤,我们两加起来就是两斤。就市价上减两斤肉,或者两斤肉的钱,我再和招银分就行了。” 这下,大家更是疯狂心动了。两斤肉,那自家能多吃一顿呢! 于是当场就有人拍了板:“后天我家杀猪,招银你们有空没” 当然必须有空! 招银和杨元峰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两人都挺高兴:这就等于要开张了! 杨元峰高兴的是练手的机会,招银高兴的是能赚钱了。那些肉可以拿回家来,卖给徐氏,比起卖蛋甚至都会多一点!这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张司九也挺高兴:这是开门红啊! 杨元鼎冲着张司九挤挤眼,脸上只写着一句话:求夸奖! 张司九认真的夸他:“你不去做销售,真的是可惜了。你这个口才,卖啥卖不出去啊!” 杨元鼎得意洋洋:“那必须的,也不看我是谁!” 大家嘻嘻哈哈的,女人们开始做饭的做饭,收拾内脏的收拾内脏,而男人们就簇拥着张小山过去摆龙门阵,吹牛去了。 招银去洗手,张司九就负责招待杨家三兄弟。 小松小柏带着一群小男孩早就玩疯了。 今天徐家的人几乎都来了,虎头和芋头跟着小松小柏去疯了,徐江没去,反倒是凑过来问张司九:“招银啥时候学会分肉了” 张司九斜睨徐江,觉得他没死心,还关心招银呢,于是就反问他:“徐小叔怎么了招银不能学分肉吗” 徐江犹豫一下:“女娃儿动刀子,伤着自己咋个整” 结果杨元鼎就捅了捅自己二哥:“二哥,你说招银那刀用得好不好” 高冷的杨元峰矜持点头:“用得好,比许多男人都用得好。她天生就像是干这个的。” 杨元璋看出点端倪,警告的瞪了一眼杨元鼎,不许他起哄,自己倒是和煦开口:“徐家郎君,招银虽是女儿家,但这不过是谋生手段,她无父母庇佑,自己挣扎求生已经很让人钦佩,如果还这么多要求,那便是苛刻了。” 徐江一愣,被几人怼得有点招架不住,说话都有点磕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可怜的少年郎,最后脸都憋红了,也没好意思说出那句“我是心疼她”。 倒是招银瞧着他在这边跟张司九他们说话,自己就去别的地方找活儿干了。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窘迫的徐江:“徐小叔,招银这样,你就不喜欢她啦那她要是学杀猪,你不是更看不过去啦!” 徐江终于被逼得说了心里话:“我宁可我自己去杀猪,我也不想让她去。我不是看不过去,我是觉得这个太劳累辛苦了!” 而且又是血又是屎尿的,一点不适合女娃儿干! 他一说出心里话,顿时张司九他们都会心一笑:哎呀,可算是说出来了! 杨元璋笑容如春风:“徐郎君,那你便该把这话告诉招银才是。” 杨元峰也没那么高冷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出馊主意:“要不我帮你去跟招银说” 张司九拉了一把杨元鼎:“胡说啥这话能让你去说不过,徐小叔,你想好了吗没想好,可不能去说哦。” 徐江叹一口气,有些耷拉脑袋:“我跟我娘提了一句,我娘不同意。” 这事儿跟张司九预料得一点不差。 所以张司九点点头:“那你就趁早放弃。别耽误了你自己的光阴。” 如此干脆利落,以至于三兄弟齐刷刷都看她,眼神略有点儿诡异: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坚持吗 张司九被三个少男的谴责目光搞得头大:少男少女们的情怀,总是这么一头热吗不考虑现实吗 她艰难分析:“我虽然盼着招银有个好归宿。但是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很难幸福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么执着——” 徐江却很坚定:“不,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 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这是我攒的钱,你交给招银,让她别那么辛苦挣钱。她还小,不能熬坏了身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张司九。 张司九整个一哭笑不得。 再一回头,就看见三兄弟还用那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头就更大了:不是,杨大郎和杨二郎还小这么中二就算了,杨三郎你怎么回事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一样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4章无比丝滑阅读。 第225章 大吃一斤 张司九对着三兄弟,扶额解释:“徐小叔父母不同意,就算徐小叔坚持娶了招银,那招银过去之后,不被公婆喜欢,日子要怎么过呢要么就是干脆分家少来往,要么就是得加倍讨好公婆,再要么就是矛盾不断。无错更新而徐小叔呢或许最开始是高兴的,那日子长了呢父母和妻子的矛盾日益加深,他夹在中间,只觉得艰难。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他觉得当初这个决定做错了,那他对招银,是不是就变了那到时候夫妻之间也会出现矛盾的。” “所以,如果父母不支持的婚姻,需要慎重考虑啊。”张司九语重心长,生怕三个少年将来误入歧途,非要跟父母杠一下。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司九为什么你想得这么的……冷静” 杨元峰和杨元璋眼睛里也是浓浓的迷惑。 张司九摊开手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你们平时多听听那些家长里短,就能总结出来了。” “哦,这样啊!”三兄弟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元璋和杨元峰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点复杂和诡异。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三郎将来,怕是不容易啊。 不过,这个眼神,张司九没懂,杨元鼎也没懂。 杨元鼎虔诚的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那要是你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你也会这样吗” 张司九沉吟三秒,干脆了当的回答:“对方父母如果不喜欢我,他也不够坚定,那肯定就算了。如果只是他父母不喜欢我,他能做到婚后分家别住,让我和他父母少来往少见面,不会被父母影响到我们小家,那就没问题了。毕竟我也不是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为了这种事情放弃一个我喜欢且他也坚定喜欢我的人,没必要。至于我二叔二婶——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一定会喜欢。” 众人绝倒:!!!你这根本就是两种标准啊!你怎么劝人家徐小叔的!你自己又是怎么打算的! 杨元璋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声:“那你为何那么劝徐郎君” 张司九毫不犹豫:“他怎么能和我比再说了,如果只是头脑一热就要违抗父母来娶我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他啊!” 徐江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她是三十岁的女人,早就过了对爱情的幻想了好不好!那怎么能比! 众人哑口无言。 杨元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点点头:没毛病。挺对的。 杨元鼎倒是没想那么多,半晌还点点头:“也对,他们都配不上你。” 这话招来了他两个哥哥一致复杂目光: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配得上配不上你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真就没点那意思你这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 不管杨元鼎开窍还是没开窍,杀猪宴还是在众人期待中热气腾腾的开始了。 今天人多,杨家的杀猪宴足足有六个桌子。都还差点坐不下。 杀猪菜其实菜不多,而且都是现场取材——红白豆腐,烩猪心猪肝猪肺,外加骨头萝卜汤一大盆,还有就是一大盘子的回锅肉,以及芋子烧排骨,白菜烩猪肉圆子,还有一大盘的凉拌猪皮。 其他菜都是古老的做法,但是回锅肉和烧排骨,是徐氏特地露了一手,给大家尝尝的。 这两道菜,直接就把杨氏三兄弟,以及程万里给吃得嘴角流油——那个个儿炒得卷起边来,香喷喷肥润润的五花肉,一片足有小孩巴掌大,一口塞进嘴里,那是齿颊留香!蒜苗的味道恰到好处,更是让那肥美里多了一丝丝的辣和清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而芋儿烧排骨更是一绝。 芋儿个个只有小婴儿拳头大,烧得软软糯糯,筷子用力一夹就能裂开,外头裹着一层黏糊糊的汤汁,一夹一滑溜,像个顽皮的鱼儿,可。 真放进嘴里,那吸饱了肉香和骨香的汤汁,配上软糯的芋子本身……只让人一口一个,恨不得再生出一个胃来! 而里头排骨块也是超级美味。排骨炖得骨头一抽就能抽出来,外头裹着滑溜的汤汁,肉的鲜美醇香,滑溜溜的口感—— 反正一点腥臊味都没有。 而且也不像是特别瘦的猪那样,肉又干又柴,反而丰腴肉厚,一口咬下去,只叫人从嘴里到心里都是满足的幸福感。 反正,几乎所有人都是甩开腮帮子,克制都克制不住的大吃一斤。 最后一个个的都肚皮溜溜圆。 杨元鼎摸着小肚子,瘫软在炕上,眼睛都直了:“这才是吃肉啊!多姿多彩的肉啊!蘸酱油什么的,就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程万里也忍不住感叹:“这个猪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猪肉,简直不敢相信,猪肉能这么好吃。” 杨元璋则是道:“百姓以后,都能吃得起肉了!” 猪肉向来都是最便宜的肉。穷人家不说天天吃,天买上一斤还是吃得起的! 杨元峰则是想起了自己梦里头追杀自己那头肥猪,再看了看桌子上的肉,于是毫不犹豫的又提起筷子,吃了一块排骨——有仇不报非君子!让你追! 张司九生怕他们吃撑了,连忙提议:“要不我去给你们泡点山楂水喝” 程万里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微笑出题:“既然九娘你说到了山楂,不如就来说说,山楂的药性。” 杨元鼎震惊的看向程万里:“老程,你竟然这么狠吃饭都不放过她” 张司九倒是半点不怵,张口就来:“山楂,别名赤爪子,鼠楂,梅等,山南、申、安、随诸洲,小树高五六尺,叶似香。子似虎掌,大小如林檎,赤色。味酸,冷,无毒。性甘微温,生食让人胃酸易饥,损坏牙齿,故牙齿不好的人,不宜多食。用其煮水,止水痢,沐浴头身,治疮痒。无错更新能消食积,补脾,治小肠疝气……” 她背得行云流水,程万里则是连连点头。 杨氏三兄弟目瞪口呆。。 第226章 下马威 杨元峰悄悄和自家大哥感叹:“学医也不容易啊。” 杨元璋神色沉静,说了句至理名言:“除了当个纨绔,世上做什么不难” 杨元鼎小声哔哔:“当纨绔也很难,吃喝玩乐那也要耗费精神的,我就学不会。” 两兄弟瞪着自己口口声声标榜自己连纨绔都不如的三弟,彻底静默了:你以前就挺有纨绔样子的。所以现在变成这样,不是迷途知返,是发现当个纨绔比当个正常人还难这话幸好没让爹和娘听见! 逃过一顿竹笋炒肉的杨元鼎丝毫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什么。还在那儿唏嘘:上辈子自己就没学会,人家纨绔圈子根本不要自己。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学,就被迫进入了不动手就连猪肉都吃不上的社会,不得不努力奋发。这可真是太难了。 程万里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他只想静静。 张司九淡定的喝水,不去听杨元鼎的茶言茶语:你是学不会,我们是根本想学都没机会! 大家基本上都酒足饭饱的时候,张司九期待的重头戏终于出来了。 张小山一脸红光满面的从堂屋出来,眼看着双眼都有点迷离,颇有点儿醉醺醺的意思。 只看他振臂一呼:“各位乡亲父老!我张小山有今天的风光,全靠大家帮衬!” 大家一起看住了张小山,里正笑呵呵的拍着张小山胳膊:“话不能这么说,也全是你自己有本事——” “不!就是靠!大!家!”张小山的表情十分浮夸,他十分坚定地表示:“我一定要把这个养猪的办法说出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大家!大家这么帮忙,我心里实在是太感激了!没有大家,我怎么可能有今天!怎么可能还能送我儿子去念学堂!你们都不知道,我那一对猪蹄子,就卖了十两啊!这要是咱们大家一起养猪,得挣多少钱啊!” 本来十两银子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过来了,但是大家都将信将疑的,有觉得不可能的,也有觉得张家发了财的。 这会儿张小山自己捅破了,顿时现场为之一静。 里正都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一句:“猪蹄子真卖了十两那东西有人买” “那可不!”张小山来了劲,兴致勃勃的拉着里正就开始讲起了始末。 一顿唾沫星子横飞之后,张小山就又得意洋洋的说了句:“所以我交了束修,说好过完年就送小松去念书!” 说完,他又心疼的骂了一句:“十两银子愣是没剩下,还贴进去一点,这念书可真贵啊!” 里正的孙子也是送去念书的,这会儿也深有感触:“十两银子看着多,可投进去念书,那可真不够。一年加上书本纸张,少说也得十两出头!不过,小山你做得对,有了钱,送娃儿去读书,那是最明智的!万一要中了举人,那可就做官了!不仅祖上有光,那以后也是一家人跟着享福!” 其他人也跟着连连点头,也有人忍不住说句酸话:“这有钱了,谁不想送娃儿去念书呢” 张小山听见这话了,他言归正传:“所以,大家就该跟我一样去养猪!养大肥猪!我这秘方,我不告诉外人,我就告诉你们!咱们那是一个村的,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外人能比的吗!” 一番豪言壮语,张小山把自己养猪的经验一点不留的全部说了,从阉割,到饲料,到猪圈,那是详细无比。 最后,张小山更是总结:“为啥我家猪肉不臭!那是因为它比我都干净!吃的是热食,睡的地天天扫不说,还要经常换窝——那能不干净吗!” 张司九心里默默地赞同了这话:那可不,人家胖墩还换窝呢,我二叔的枕头都睡出一层油板子也不舍得换一下,二婶每次洗,都忍不住骂人。还有我二叔那臭脚,不喊他洗,从来都不洗! 不过,其他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事实,一个个哄堂大笑。 徐氏恰到好处的上前去,板着脸训了张小山两句,不太高兴的样子把人拉走了。 转头更是笑容勉强:“小山喝多了胡言乱语,你们听了也别往心里去。” 有眼色的人,这个时候就心照不宣的不问了。 但是也有那没眼色的,譬如宋幺女。 宋幺女笑嘻嘻的凑到了徐氏跟前,一把拉住徐氏,心里算盘声音响得外头都能听见:“徐二嫂,你家猪蹄都卖这么多钱,猪肉也没少卖你说小山这么明理又大方,想着带大家一起发财,到时候我们养了猪,咱们几家一起卖呗!对了,你们家啥时候抓猪去带上我家一起行不小山忙,我家男人多,我到时候让我男人帮你!” 张司九被恶心到了。 徐氏更是一把抽回手,冷着脸不痛快:“猪肉就半扇猪,今天吃的肉都是那半扇,剩下的都在那儿呢,卖没卖一看就明白。那猪蹄是凑巧了,人家家里有人明年考科举,要个好兆头才买的。总不能指望人家考不上,明年再来买!再说了,这养猪的多了,哪可能还那么值钱” “另外,我家人少,养猪也少,随便买两头就拉回来了,用不着人帮。”徐氏把话说直白一点:“再说了,咱们两家可没那么熟。上回你那老娘怎么骂我们家九娘的,我们都还记着呢!今天都是看在里正面上,不然,你以为我真是软柿子” 她哼了一声:“宋幺女,今天我把话放这里,你还是少往我家来。也别用我家这个养猪法子养猪,不然回头猪有点啥不好的,我怕你到时候觉得我故意害你呢!而且,你也少往外头嚼舌头,我家九娘好着呢,用不着你说!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家九娘一个字不好,信不信我让小山砍上你家去!” 徐氏霸气那样子,直接就把场面给镇住了。 众人一时之间噤若寒蝉,隔了个两秒钟,这才有人开始嘻嘻哈哈打圆场,宋幺女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却也不好说啥,僵着脸道:“哎呀你看你,孩子之间打个架,你还当真了。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真是……” 一面说着,宋幺女一面到底是臊眉耷眼的走了。 张司九忍不住咧嘴笑:二婶威武,二婶霸气,二婶真的是超给力!怪不得一开始不赶人呢,原来是想给村里长舌妇一个下马威!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6章下马威阅读。 第227章 找上门 事实上,最近关于张司九的传闻有很多。 大有一种,姐虽然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全是姐的传说那种架势。 好几次张司九路过洗衣服的地方,老远就听见她们议论自己,然后等到自己过去,她们又不说了。 这种事情,张司九虽然不在乎,但这种氛围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捂着嘴不让人家说 根据小松这个小小情报员的打听,现在关于张司九的传闻只分两种,一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种就是说张司九命硬,而且还喜欢卖弄。 徐氏估计也听到了不少传闻,一直没发作,今天才特地来了这么一下子。 反正经过这一下,那些嘻嘻哈哈打圆场的人,说的都是张司九的好话。 什么聪明,什么孝顺,什么有福气,那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倒。 徐氏脸色稍微缓和一点,斩钉截铁的给与了高度肯定:“那是,我们家九娘就是个有福气的!又聪明又有福气!” 张司九的笑容就落不下来。 杨元鼎压低声音悄悄和张司九说:“徐二婶真给力,护短,我喜欢。” “我也喜欢。”张司九笑眯眯的带着他们去边上玩,心情整个儿都是飞扬的。 当然,说是玩,其实也是商量一下杀猪大计。 杨元峰无所谓道:“我就是玩,钱你们拿着。” 张司九正色道:“那不行,生意是生意,该分就得分。不能坏了规矩。” 招银连连点头。 杨元鼎跟自家二哥商量:“你要是不要,给我呗二哥,我想给娘买东西呢。” 于是杨元峰就有了分钱的动力:“想得美,你要的话,自己挣去!” 杨元鼎小声嘀咕:“小气鬼。” 张司九帮他们制定好分赃——啊,不,分红计划后,就搓了搓手,怪不好意思的提了一个要求:“你们杀完猪,提一下我,就说小河村的骟猪匠九娘,骟猪骟得最好。让他们有需求就来找我。一头小猪两个钱。” 杨元鼎补充一句:“记得加一句,价钱公道技术好,小猪存活率最高。不会死小猪!而且还赠送养猪秘诀,保证养出来的猪,个个超过一百斤!” 杨元璋微妙的看了一眼杨元鼎:“这是好几句。不过,你都从哪里学来的词” 杨元鼎无辜眨眼:“这还用学” 人间凡尔赛,不过如此。 杨元璋终于认清事实:自家三弟,天生就是个大忽悠。 明明那猪只要是骟过了,就会爱吃爱睡,自然容易长肉。超过一百斤,那是轻轻松松。 可他偏偏说,那是养猪秘诀。 张司九虚心请教:“那养猪秘诀呢杨县令应该会让人专门去各个地方教导养猪方法的。” 杨元鼎已经替她总结好了:“要吃熟食少生草,多给米糠加骨粉,勤换草窝搞打扫,还有泔水那最好,煮在一起长肉早。每日早晚添中午,一天三顿少不了。要问秘诀还有啥,多吃多睡心情好。” 众人心服口服。 下午天黑之前,徐氏张罗着大家吃了晚饭,热热闹闹的圆满结束了杀猪宴。 等到人都走了,徐氏带着张司九和招银她们慢慢收拾残局。 杨氏累了一天,有点扛不住,徐氏就让她歇着了。 收拾完碗筷桌椅,徐氏就在那儿盘算,看看哪一块肉适合做腊肉,哪一块适合去了皮做腊肠。还有哪些要趁着新鲜都吃了。 不得不说,看过了胖墩那厚厚的脂肪层,再看这个普通猪的,徐氏哪都不满意:“明年把猪都骟了还是。一样的累人,这头猪也太瘦了。” 张司九应一声,又问徐氏什么时候去买小猪。 徐氏犹豫了一下:“要不等到过年后今年过年也松快松快。” 张司九摇头:“估计明年小猪要涨价,二婶,我觉得就这两天去买新的小猪。过完年养猪的人本来就多,而且今年有了杨县令的鼓励,大家一定会积极养猪的。趁着现在好多人家都没杀猪,猪圈空不出来,不能去买小猪,小猪价格没起来,不如现在去买了。” 徐氏还真没想过这个,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拍了板:“那明天我就去买猪!九娘,你说买几个” “一个猪圈两头猪最多,现在养,明年上半年猪就能出栏,到时候可以把肉卖了。下半年就别养那么多了,够吃就行,因为那时候别人家的猪也出来了。猪肉就该掉价了。”张司九冷静分析,一点也不想家里忙活半年最后还赚不到钱。 徐氏心服口服,不得不感叹:“九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你天生就适合做生意去。” 谁能想到这么远去 张司九笑了笑:“二婶,做生意是要这样的,得多想一点。不然,始终跟着别人屁股后头走,只能做到饿不死。挣钱是不可能的。” 说完了自家的事情,徐氏一面给要做腊肉的肉块上均匀抹上盐,一面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九娘,那小猪,最早什么时候骟最迟什么时候骟今天好几个人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张司九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关键是她也没学过这个,根本不知道哇! 不过,张医生会被难倒吗当然不会。 考虑一下之后,张司九就给出了答案:“出生后五到七天,不超过一个月是最好的,最迟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不能更多了。再多,小猪已经长太大,伤口太大了,愈合不好。” 徐氏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多了笑容:“那你看看明天跑一趟,去给我娘家骟一趟猪去” 这点小忙当然是没问题的,张司九连连点头:“那我明天早点去。二婶,要是有别人来找我骟猪,记得替我答应,一头猪两个钱,咱们村里不加价,其他地方,按照路途要加点跑腿费。” 徐氏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张司九:“九娘,你要去骟猪” 张司九均匀撒盐,头也不抬:“怎么了不是很难。我能干好。” 徐氏放下肉,正色起来:“九娘,你还小,干这个……不合适。”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7章找上门阅读。 第228章 奇奇怪怪 张司九懵了一瞬间,不太明白为啥自己干这个不太合适。 徐氏似乎也有点难以启齿,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反正就是不太合适。咱们家现在也没那么缺钱,你还是别去了。自家的猪就算了,那别人家的,这个钱咱们不挣。” 张司九更糊涂了:这还是二婶第一次这么强烈反对自己的事情,可是我没太懂,为啥 “可是,这个事儿不是我不接就不干了的。”张司九咳嗽一声:“我已经答应杨县令,过几天他带人过来学习骟猪技术了。而且,这个技术估计很快也会传开,也就是今年能挣点钱,为啥不做呢二婶,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年纪小是不假,可我技术还是不错的。” “不行,太血腥了。”徐氏一口回绝,而且振振有词:“答应杨县令的事情就不说了,既然教会了别人,那你也更不用去干这个了。九娘,这事儿你听话,乖啊。” 张司九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 这半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得到了完全的自主权,可现在徐氏这么一句话,让她意识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徐氏在其他事情上的确是支持自己的,可是徐氏也会因为年纪小,把自己当小孩子。 这样张司九有点无奈,她沉默下来,不知该怎么说服徐氏。 当然,徐氏肯定是处于好心和善意,她也从来不是个武断的大家长做派。 可正因为如此,张司九就更不明白为什么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落忍,但她仍旧是轻声细语劝导:“九娘,这事儿不适合你干,咱们干点别的。” 张司九幽怨的抬起头来,看着徐氏:“二婶,我不太懂。为什么有钱不能赚” 徐氏被那目光看得内心一阵愧疚,忍不住语气更柔和了三分:“九娘,你毕竟是女娃儿,又还小,骟猪……我想来想去,有点伤阴德啊。这传出去,名声就真不好了。这和接生不一样——” 接生是积德,是好事,可是杀猪也好,骟猪也好,都是血腥的事情。尤其是骟猪的…… 徐氏一想将来张司九说亲时候,人家男方一听张司九会骟猪时候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儿呼吸一窒,喘不过气来。 张司九顺着徐氏的话往下一想,顿时也沉默了:…… 她莫名想起了杨元鼎听说做个小手术时候的后退一步的样子。 这种压力,大概就是害怕将来她相亲,对方有一种去看泌尿科遇到了女大夫的尴尬 张医生觉得,其实也无所谓。毕竟骟猪而已,又不是对人。 但看一眼徐氏那表情,她就懂了:人,总是喜欢代入的。 沉默片刻之后,张司九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二婶,你忘了,我将来是要招女婿的。怕什么呢” 徐氏一愣,动摇了一瞬间,但很快坚定住了:“那也不行。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说你” “说就说呗。”张司九笑眯眯的蹭到了徐氏身边,摇晃她的胳膊:“这不是还有二婶你吗再说了,她们又不养我,也不给我钱花,管她们说什么呢反正咱们挣到了钱,以后还未必会住在这边呢。” 徐氏被这话给带偏了,瞬间惊住:“不住这里住哪里” “要是我的话,我就去县城里买房子。”张司九笑眯眯的给徐氏画未来:“住在城里,开个医馆,也不用种地,不用风吹日晒的,多好啊。二婶,小松读了书,将来要进县学,府学,那也是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的。如果将来做了官——那更是要跟杨县令一样,带着家眷去任上的。” 这些都是徐氏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可虽然没想过,但并不妨碍她顺着张司九的话,现场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一时间,徐氏的心都有点热了起来,心跳都快了。 “所以,二婶,咱们要打开格局。”张司九孜孜不倦的给徐氏洗脑:“咱们挣辛苦钱,怕人说啥咱们吃不起饭穿不暖衣,那些人又不会接济我们,何必在乎呢咱们啊,和她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咱们要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您想想,当我是名满天下的大夫,就算传出去我曾经骟猪,谁会觉得低贱呢也只会赞扬一句,说我不拘小节,勤恳努力而已。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值得歌颂的好事呢。” “名声是假的,可手里的钱是真的,吃得饱,穿得暖才是真的。只要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什么的呢她们说那些话,其实就是为了让她们自己觉得自己比我们优越,比我们更高一等而已。说白了,就是嫉妒,就是不肯承认我们比她们过得好。这样人的话,有什么可听的” 徐氏不知不觉的,就听住了。 就连本来要进厨房的招银,也听住了。 两人面上表情都是怔怔的,显然都是在激烈的思考。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表情,就更满意了,语气也更加的温和:“二婶,我接生,治病救人是好事,难道我去骟猪,让大家都能养出肥猪,让大家都能吃上好吃的肉,日子过得更好,就不是做好事了真有男人因为这个挑剔我,那将来我们不应该感觉到不好意思,反而应该拿扁担把人打出去,大骂一通才对。因为这样的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根本配不上我。” 徐氏听到这话,觉得这个做派很符合自己办事的习惯,当即不由自主的就点起头来:“对,你说得对,这样的人,就得打出去,他怎么配得上你” 说到最后,徐氏甚至是有点义愤填膺,仿佛眼前真的站了这么一个鼠目寸光的渣男。 招银也是毫不犹豫附和:“对,到时候只要九娘你说一声,我第一个上去打!” 张医生看看徐氏,又看看招银,满意的点点头:嗯,又是提升家中女性思想觉悟,实现女性独立自主的美好一天耶 当然,徐氏也没有再提起不让张司九骟猪的事情。 张司九就这么快乐的准备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带着自己的手术刀,哼着小曲走上兽医的道路——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8章奇奇怪怪阅读。 第229章 夜半急诊 就在张司九沉浸在自己即将靠小猪猪们大赚一波的美梦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这么打断了她的美梦。 张司九卡在收钱的瞬间惊醒过来,心情差到了极点——就差那么一点点,钱就到手了! 徐氏在外头拍门:“九娘,九娘,快醒醒,有急事。” 张司九快速搓了两把脸,把睡意赶走,然后才下炕去开门——恍恍惚惚之间,她居然有了一种以前上夜班的错觉。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上夜班。 徐氏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你东来叔的小儿子发了高热,抽起来了,现在弄去县城也来不及,九娘,你看看有没有法子” 她说这话时候也心疼张司九:九娘也是孩子呢。 但那是一个孩子的性命,她就算心疼,心里也是盼着张司九能有办法的。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 东来叔名叫张东来,往上数个三代,和张司九他们还是同宗呢。 今天张东来也过来帮忙杀猪了的,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司九毫不犹豫:“我去看看。” 张东来手里提着个灯笼,其实也不太亮堂,加上大晚上下了雾,那能见度就更低了。 徐氏不放心让张司九一个人去,就把张小山拉起来,让张小山跟着。 招银也爬起来跟着了。 好在都是一个村里的,也并不很远,很快就到了。 张司九看到了张东来的小儿子宝圆,宝圆今年也才四岁,比小松还小呢,躺在那儿,时不时地抽一下,浑身滚烫,脸上一片潮红。 这是高热惊厥。 小儿高热惊厥,很容易引发孩子缺氧,甚至影响到脑细胞。或者是误吸呕吐物,造成肺部感染。 这种时候,必须立刻止住惊厥,进行补液,退烧处理。 张司九毫不犹豫:“准备一盆凉水,直接从外头水缸里舀一瓢就行,要凉一点的。如果有冰块,包点冰块来也行。还有,针有没有就用绣花针就行。” 她一面说,一面就伸手去解宝圆的衣裳,并且把宝圆脑袋下枕头挪开,再将头偏过去,这样能保持呼吸道畅通的同时,还能保证如果有呕吐情况发生,尽可能的减少误吸呕吐物的情况。 只不过,张司九虽然动作很快,可旁边盯着的老妇人在张司九敞开宝圆衣襟的时候,一把就按住了张司九的手,不满道:“九娘你会不会医病这种时候,咋个能脱衣裳不仅不能脱衣裳,还得捂着,捂出汗来,就好了!” 她是张东来老娘。 张司九一眼扫了过去,目光凌厉:“你刚没捂吗他没出汗吗那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有些感冒发热,是要保暖,发汗,这样可以帮助恢复不假。 但不是发热就要保暖发汗!尤其是这种高热不退,出现惊厥的时候,那更不能捂着!必须得降温!降温!降温! 张司九不怕遇到急症,毕竟在急诊科,大半夜来的都是急症,可她真的怕遇到这种什么也不懂,张口就来一句“经验之谈”的家属。 对于张司九的质问,张东来老娘的态度更不满了:“那是还没捂到位!你看他都出汗了!而且这会儿也没抽那么厉害了,明显就快好了!你这么敞开衣裳,冻着我孙孙,明天更严重了咋个整” 说完还一把就将宝圆给抱过去,三下两下又用被子给裹上了! 不仅这样,她还转头埋怨张东来:“喊你去请大夫,你请九娘干啥!她学医才几天懂个啥你就不能去县城里头请大夫咋个,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跑那么远!我出钱!你去请个好大夫!” “白天喊你带宝圆去看,你非说不严重,还跑去帮人杀猪。现在这样,你高兴了” 张东来老娘一抱怨起来,真的就没完没了了。 这下,不仅张东来一脸尴尬,就连张小山也是一脸尴尬:白天可不是去帮自家杀猪了么…… 张司九火气腾腾就上来了。 张东来的媳妇几次想插话,但是都没成功,而且看表情就知道,估计脾气太软,一直都被自家婆婆压制着,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频频的看向自家男人和张司九,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行了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怨这个”结果最后开口的,反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年纪小,个头不高,可气势一点不输,一眼瞪过去,就把张东来老娘给瞪得没了后话。 她看一眼被捂着的宝圆,提醒张东来老娘:“我就算只学了几天,但这种情况也能先处理一下,能让孩子撑到大夫来。你自己看看宝圆,他烫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再折腾,一会儿准管还要抽起来!”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张司九的嘴巴开过光,她话音刚落,宝圆就真的抽起来了。 而且还真的呕吐了。 张司九一看——好家伙,全是肉! 她赶紧把宝圆脑袋偏过来,让他吐得更顺畅,等他吐完了,就赶紧伸手去掏他嘴里的残留呕吐物——这个时候,干净不干净的,反而顾不上了。 张东来老娘被吓得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张司九一系列动作,居然也没想起来拦——主要是张司九那动作毫不犹豫,一点纠结和害怕也没有,无形中也给了人一种感觉,觉得她做的事情,肯定是对的。 张司九把宝圆嘴里呕吐物都抠干净了,然后直接就顺手把脏了的衣裳扒下来,还在相对干净的里衣裳擦了擦手…… 她扭头:“打水来,给他擦擦,我先去洗个手。” 招银这个时候正好端着半盆冰加水进来了——她看张东来没动,就十分热心的去了。盆还是自己去找的。 张司九手上全是呕吐物,这会儿没法弄了,就干脆吩咐招银:“招银,你用帕子拧一把冰水,给宝圆擦一下手心脚心,腋窝,大腿根,脖子,还有额头。帕子热了就重新过冷水,一直擦!” 吩咐完招银,她又看一眼张东来:“还愣着做什么,去找一根粗针来!我要给他放血!不然一会儿再抽起来,只会越来越严重!”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9章夜半急诊阅读。 第230章 胆大包天 张司九吩咐完了直接就出去找水洗手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张东来老娘。 但是那气场,是把人给镇住了。 毕竟,张司九那架势,感觉那叫一个胸有成竹,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丝的怀疑来。 张小山跟着张司九出来,趁着张东来家里其他人不在,就压低声音问了句:九娘,能治不?不然还是让送城里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东来热心帮忙杀猪,人家老娘不乐意呢!这要是还治不好宝圆,那可真是结了仇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都好的,就怕回头还要动手。 主要张小山其实也不是很有信心: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九娘学了这么久,其实学的都是草药! 当然,最关键的是,张小山心里还是先入为主觉得张司九是自己的侄女,是个娃儿,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而不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老大夫。 张司九摇摇头:二叔,要是现在直接带着去县城,我怕孩子要出问题。 小孩子高热,烧坏脑子的也不是没有。 真要是因为自己怕惹麻烦,明明能处理也不处理,那就真成了害人了。 张司九过不去这一关,更不会这么做。 张小山却不像张司九这么想,欲言又止的。 张司九就着张小山手里的灯笼仔细搓手,笑了笑:二叔别怕,我有把握。而且,我也不是心软。我是真的能处理。 虽然她是个大夫,但是张司九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烂好人,更不打算做个烂好人。 做大夫的,不行就是不行,因为心软硬要试一试,那可不是救人。 而且,如果因为技术不行,惹上麻烦,给自己和家里人带来高风险,那也是不行的。 病人是人,医生也是人啊! 做个好医生,就要从保护自己,保护病人做起。而这两个保护,最基本的就是:不要瞎逞能! 张司九洗好了手,再回去的时候,屋里已经快要吵起来了。 招银还没成功呢,张东来老娘死活不让用那么冷的帕子,非要用滚烫的热水。 她一脸心疼护犊子的样子:就算不是冰水,那也不热乎,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娃儿? 张司九拿过凉帕子,冷冷的吐槽:大人烧成这样都想凉快凉快,更何况娃儿?又不是整个人放水里了,就擦擦手心脚心,有啥好怕的?生病了要饮食清淡少油腻,你倒好,给吃那么多肉!他能消化得了吗? 说完这话,她就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直接把帕子给怼到了宝圆的脚心上。 宝圆被凉得一缩脚,刺激得人都从昏睡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张东来老娘要来拉扯张司九,结果却被招银一把按住。 招银大声嚷嚷:我说奶,你这是干啥?九娘连接生都会,你还不信她?再说了,都烧成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呗!等大夫来,少说得半个时辰了!等得起吗? 这句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大实话,成功让屋里静默了三秒。 张东来媳妇被这句话给刺激狠了,忽然就喊了一嗓子:娘!别拦了!这都捂一下午了,本来还有点精神,这都这样了。还捂干啥?东来让大哥去城里喊大夫了,这边先听九娘的不行吗!咱们两家还是同宗呢,难道会害宝圆? 说完,她自己就狠狠心,掏出帕子就往水里拧了一把,紧接着就去擦宝圆的脑门。 张司九点点头:对,擦脑门,擦手心,脚心,脖子两边,还有大腿根,腋窝底下。对对对,脑袋一直偏着,万一再吐,别呛着。 张东来媳妇一声不吭的擦着,眼泪 也慢慢下来了。她小声的抽泣着,嘴里柔声断断续续的跟宝圆说话:娘的儿,你好受些没?快好起来,娘看你这样,心都跟针扎一样。娘恨不得替你难受—— 宝圆被擦了一会儿,倒是慢慢的有点意识了,看着自己娘,就哼哼唧唧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不舒服。 张东来媳妇一下子就含泪笑了:有用,有用! 张司九也松了一口气:有用就好,就怕没用。 张东来就是这个时候拿了针过来的。 张司九拿着针,也不急着用——本来这个针,就是惊厥控制不住时候用的。 正想着或许也用不上的时候,宝圆又开始抽了,虽然比刚才的要好一点,但是显然也是没能用物理降温缓解太多。 张司九无奈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针,然后直接在灯上一烤,消毒过后,直接就一针扎在了人中穴上。 这下,宝圆一下就不抽了。 张司九微微舒了一口气,心想要是还控制不住,那就只能继续扎涌泉穴了。 其实降温的穴位她也知道几个,比如风池、大椎,曲池、合谷、等,但她手里没银针,光用绣花针,那没法扎。实在不行,就只能采取放血法来退热。 这种放血法也不是说真正要放多少血出来,而是在十宣、耳尖、耳背静脉处用针点刺,放滴血就可。 听着有点玄幻,但是效果很好。 还是张司九曾经专门找精通小儿病症的大夫学的。 那大夫是个老大夫,一直在乡下开诊所,说从前没有办法通过开放静脉通道迅速补液给药的时候,都用这种办法给小儿退高热。 不过,能用常规办法降温还是最好的。 张司九让他们继续给宝圆擦拭降温。 同时一直注意宝圆的状态。 程万里就是这个时候骑着小毛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的。 他带着一股寒风冲进来,一看见张司九还愣了一下:九娘你怎么在? 然后一眼扫到了宝圆人中穴上还没擦去的血珠,他的眼睛就瞪大了,仿佛被狗咬了屁股一样差点窜起来:九娘你干啥了!!! 那声音,都破音了。 毕竟,他可不记得自己教过张司九辨认穴位,更不要说针灸! 这有些穴位,那是绝对不能瞎来的! 瞎来,那是要出人命的! 程万里甚至都感觉自己要昏厥过去了:九娘总是每天都能给自己带来新的刺激。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 我变成了红码……然后居家隔离了。同志们,我感觉我已经是个咸鱼了。呜呜呜。 第231章 死于短寿 程万里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样下去,肯定要死于短寿! 张司九对于程万里的夸张反应,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歪了歪头:他惊厥了,我扎了一下他的人中,不应该? 程万里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应该——但是你确定就扎了一下人中? 张司九冷静的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小儿突发高热惊厥,我给与了除掉衣物,放松肌体,仰面头侧卧,用温水擦拭手心脚心腋窝等部位的处理,但依旧无法完全缓解惊厥,就又扎了人中一针。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只能扎涌泉穴了。 现在暂时没有继续惊厥,说明处理有效,只要不再发生惊厥,你就给开点能退热的药就行了。张司九说完,看着程万里还一愣一愣的,就皱了皱眉:怎么了?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那双平静而黝黑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 张司九叹一口气,对于木愣愣的程万里有点抓狂: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程万里终于缓过神来。 他沉默着给宝圆一指定三关切脉,又一次启动了随堂测试的模式:你也来看看,说说脉象。 张司九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于是很干脆的就上了。诊脉这种事情,的确像是程万里说的,练多了,手感慢慢就来了。 不过,小儿脉象和大人诊脉不同,用的是一指定三关,而不是手腕处。所谓一指定三关,是医者食指或拇指同时按压寸、关、尺三部,再根据指力轻、中、重的不同,取浮、中、沉,来体会小儿脉象的变化。 好在张司九平时也用小松小柏练手,所以她切脉也很熟练,在说起脉象的时候,也自信和从容很多。 程万里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下一刻,他就轻描淡写的开启了新的难题:那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开药方? 背了上千个药的张司九终于出现了短暂的卡壳。 程万里笑了,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对方还是太嫩,还很需要自己教导的欣慰。他拍了拍张司九的脑袋:好好想想。 然后一转头把自己开好的药方给了张东来,让张东来天亮就去抓药。 至于现在,他先给宝圆针灸一番,免得再烧起来,再发惊厥。 张司九蹲在地上苦思冥想了很久,才堪堪配出半个药方:钩藤、生地、菊花、桑叶、寒水石、黄芩。 等到程万里针灸完毕之后,张司九就把自己配出来的半个药方说了。 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配好,张司九也十分实诚:我这个肯定不够完善。 程万里什么也多说,只缓缓说了几味药的名字。 最后,他又说了句:记着,如果有成品药,也可以用小儿牛黄散,或者羚羊角粉冲服,惊厥时候,不管什么方法,要镇住惊厥,清热解毒,平肝熄风是第一要紧的。之后退热,就要在经热解毒平肝熄风上,加上一条阴阳平衡。否则,还要出问题。 张司九仔细一琢磨,就明白自己的药方问题出在哪里了,当即恭敬的点头:我明白了。我光想着清热,用的都是寒凉药物,却忘了阴阳平衡这个事情。 她一点就透,程万里心酸羡慕又欣慰,最终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挺好。以后别忘了。还有,你今日处理得很对。惊厥抽搐时,呕吐物呛入气道,甚至也有致死的。还有,小儿高热时候,捂着发汗的确不管用。还是要尽早灌药。 张东来也在一旁道谢;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张司九提醒一句:虽然一时半会没有药,但是煮点开水,放点糖,撒一点盐,保证水里淡淡的甜味和咸 味就行,给宝圆多灌一点!你看嘴巴都烧干了。还有,别给吃肉了,拿点瘦肉剁成肉糜,拿来煮粥就行。 发热的病人,是很容易因为体温过高,大量出汗而导致体内水分减少的,所以这个时候,补液也很重要。 程万里这才知道宝圆之前还吃了肉,顿时皱眉:不管小儿还是大人,生病时候都不宜饮食太过,除非是大夫要求进补。最好以清淡为佳,忌荤腥,少辛辣才是。 张东来连连应声,却也有些无奈:都是我娘,宝圆生病难受,又听见杀猪,就嘴馋闹着要吃肉,我娘就给了。我们也拦不住。 这下,张东来老娘也有点儿后悔:就那么两口肉,我以为没啥子,不影响。 唯有张东来媳妇紧张问了句:那还继续擦手心脚心吗? 你摸着点宝圆的体温,如果一直平稳,或者降低,就不用擦了。如果还是温度很高,就擦。张司九看一眼张东来媳妇那样子,宽慰一句:也别太紧张,都针灸过了,应该会慢慢退烧的,程大夫医术很好。婶子别担心。 张东来媳妇点点头,低头看一眼睡得平稳了一些的儿子,心里是真的感激张司九的:多谢九娘你,今天晚上要是没有你,宝圆还不知道怎么样。 张司九笑笑:这是我该做的,大夫收诊金,当然要治病。 她说完这话,一脸期待的看住了张东来,虽然没有说明,但是脸上表情已经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诊金,诊金! 程万里:……九娘果然爱钱。 张东来这才想起自己是给给诊金了,当即就一拍脑袋:对对对,我去拿钱。程大夫,我等会儿送您回去,然后等天亮了抓了药再回来。大晚上您跑一趟,受累了。 张小山已经尴尬无比,连忙摆手:别别别,九娘这边就不用给了,都是一个村的,还都姓张,白天你还帮我杀猪了—— 张司九顿生警惕和震惊:二叔你为什么要拿我的诊金去充大方!咱们家什么经济条件你不懂吗?而且,这一次要是不收,以后难道我也不收吗!!!不带这样的哇! 张东来却坚持:那不行,我和你的交情是交情,可亲兄弟明算账,该给还是要给。这老话说得好,进庙不能不烧香,看病不能不给钱!看病吃药,本来就是舍财免灾,不给钱哪能好?! 这一刻的张司九,笑眯眯的连连点头,然后竖起手指头:我的诊金真不贵,三个钱,晚上急诊,再加两个,一共五个钱。不过这个价格不能说出去,要是别人请我,就得十个钱了。 小医生和专家肯定有区别的,对比程万里几十个钱起步的夜晚出诊费,张司九是一点不贪心,而且还贴心打了个折——当然,打折那也是要告诉别人的,咱们不能当那做好事不留名的憨憨! 第232章 该不该 张东来被逗笑了,加上儿子情况稳定下来,他也有心思开玩笑起来:那就多谢九娘了。我一定告诉旁人,是十个钱。 说完他就去取钱出来,郑重其事的给张司九数了五个钱,又道谢一遍:宝圆今日多亏有你。等他好了,我叫他亲自来谢你。 张司九笑眯眯收下钱:应该的,东来叔你给了诊金,我当然要尽心尽力。 这是规矩!收人钱,就要办好事! 张东来笑得不行。 张小山一脸尴尬的给张司九使眼色——他觉得,张司九实在是不该要那个钱。 程万里倒是没阻拦。他想得很明白,张司九是单独被请过来的,而且也做了不少事情,和他的诊金,是该分开的——如果是他带着张司九过来,那又另当别论。 而且,张司九向来有主见,这件事情,程万里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插手。 五个钱,也的确不多。大晚上忙活半宿,也实在是很累。 不过,从张东来家里出来,程万里也走了之后,张小山就开始低声念叨张司九:九娘,你真不该收这个钱的。这个钱,收了不合适。本来就关系好,你东来叔热心又厚道,就是来看一眼的事情,收钱不合适啊。 张司九最初还想说两句,但是随着张小山唐僧念经一样的模式,张司九终于闭上了嘴巴,决定一个字儿也不说,只等着一会儿回家让徐氏收拾他。 招银在后头,也不敢吭声。但是不知道为啥,就觉得张小山也有点可怜:明明张二叔是长辈,怎么还只敢劝呢?要是别人家,这都直接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来了……关键是九娘好像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就这,张二叔都没发火。 张司九几乎是用一种生无可恋的态度,扑到了徐氏跟前,一把抓住了徐氏的手,悲怆道:二婶,救救我。 徐氏吓了一跳,立刻把张司九拉到了背后护着,警惕的看门口:咋个了咋个了?二婶在呢! 张司九生无可恋的一屁股坐下:二婶,你管管二叔。我收人五个钱诊金,他念叨我一路了。 下一秒,张小山就从外头进来了,也找徐氏告状,他还挺委屈:你管管九娘,她收人东来诊金,我说她,她也不听。 又不是男孩子,凶也不敢凶,打也不敢打,憋屈死了! 招银探头喊了一声:九娘我去打热水,你泡泡手和脚。刚才还一直摸冷水,不泡热了,回头生冻疮。 张司九举起手:已经要生了。我感觉有点痒。 这么冷的冬天,洗手摸了冰水后,一直没缓过来,手这会儿红彤彤的,跟红萝卜一样,微微还有点肿胀,看着就有点生冻疮的趋势。 今年家里有暖炕,所以家里人都没生冻疮,徐氏本来还挺得意这个事情的,这会儿一看张司九这个手,顿时就拉下脸来,一把拉过来用自己手捂着:怎么还摸冷水?回头生冻疮,冻疮再烂了,你就知道疼了! 转头又骂起了张小山:让你看着点看着点,你看着什么了?! 张小山一脸无辜:……管我什么事? 张司九拉着徐氏:二婶别着急,当时也没药,我只能用温水给宝圆降温,后头宝圆吐了,我用冷水洗了手,不怪二叔没拦着。他拦着我也得弄的。一会儿拿热水泡泡,也许就消了。 徐氏还是觉得心疼:自家这都要一冬了,都没生一个,出去给人看个病,回来就冻成这样! 转头想起了诊金的事情,徐氏就又瞪了张小山一眼:人家的孩子是孩子,咱们家的就不是了?这要是其他事情,该帮忙我二话没有。你去我去都行,可九娘是大夫,那能一样吗?东来家跟咱们家关系好,不收钱 了,是说得过去。那你不想想,村里又有几家跟咱们关系差? 大冬天的,他家也不穷,凭啥不收钱?今天不收他家的,明天其他人也有事儿就喊九娘,你好意思不好意思收? 人家东来给了钱,那是该。咱们不收是情分,收了是本分!你觉得两家关系好,明天拿点鸡蛋拿点肉给送过去,看看孩子不就完了?在收钱上嘀咕个屁!我看你脑子就是被猪吃了!屁都不懂一个!徐氏一脸的不耐烦,劈头盖脸骂起来简直不带重样的。 不收钱,你就等着李家老娘病了喊九娘去帮忙,王家媳妇疼了,也喊九娘去帮忙!大半夜请大夫贵,你看他们舍不得不舍得使唤不要钱的九娘?亏你还在衙门干活,一点心眼都没有!白干了这几个月! 咋了,你的脸面你自己挣不着,还得让九娘一个娃娃家给你挣?我告诉你,杀猪盖房子,哪回我也没亏待来帮忙的人!你少给我说那些风凉话,觉得不该收钱,收钱坏了情分。他张东来要是因为五个钱就觉得咱家不厚道,那我还不想和他来往呢! 九娘挣的这个钱,那是辛苦钱!你懂不懂?徐氏气得一指头戳在了张小山脑门上,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这么蠢! 她该收钱,就得收!咱们该去看病人,就去看,这是俩回事!你要说,他们家今天没人手送孩子去县城看病,我,九娘,全家都帮忙去送一趟人,没毛病。可他们来请九娘是干啥的?是去看病的!是去救命的!看病收钱,这是行规!你干啥要让九娘坏了规矩?你这一句话说出来是美了,那以后九娘咋做人!哦,她辛苦忙活半夜,倒成了她不懂事了?! 张小山整个儿已经被骂傻了。 张司九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同情的看着张小山:二叔,你还好不?! 张小山最终老老实实认了错:那我不是想着都是乡里乡亲的,又关系好,收钱显得不合适么?而且还是九娘自己提的。 徐氏忍无可忍,在张小山耳边大吼:九娘比你聪明多了!她办事比你靠谱!这钱不要,开了第一个头,你就等着以后半夜都被喊门!不懂还要瞎指挥!去去去,一边去,看着你就心烦! 本来是三天,忽然得到通知变成七天,因为隔壁小区出现了疫情。啊,我感觉我要饿死在家里了。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 第233章 完整童年 徐氏暴躁的把张小山赶去睡觉,自己则看着张司九泡手,顺带吐槽:别理你二叔,你二叔就是个憨货,天天啥也不懂。 张司九觉得过意不去,艰难的替张小山说句好话:其实二叔也挺好的,厚道,善良,就是太实在了。老实人嘛,容易吃亏。 徐氏冷笑:吃亏?我看他倒是不觉得自己那是吃亏,美得很呢! 张司九这个好话说不下去了。 毕竟人家徐氏说的是大实话。老实人通常是不会觉得自己吃亏的,他们只担心别人会不会吃亏。 张司九把五个钱给了徐氏:二婶,这个钱你拿去,给宝圆买点东西。这个钱不多,估计家里还要贴一点。 买啥买?家里鸡蛋和肉都是现成的。徐氏直接就把钱推了回去,一脸的无所谓:小娃儿家家的,去看一趟就不错了,要是东西买多了,倒成了我们心虚。 徐氏理直气壮地:我们又不用心虚。哪个大夫半夜出诊不要钱?而且,就算关系亲近,那也不是真多近的亲戚,凭啥不收钱。要我说,他们不主动给,那才是没脸没皮呢。反正,该走的人情有我和你二叔,你就不用管。别真跟你二叔似的,费力不讨好。 说起这个,徐氏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上次那个播种机,你看最后有几个人觉得他好的?背后一堆没良心的说风凉话呢。 对于夫妻两人的小矛盾,张司九只能劝一句:二叔抛开这点小问题,其他还是很好的。二婶,幸亏家里有你,不然咱们家真让二叔做主,不知道成啥样呢! 徐氏深以为然,不过倒是不气了。 一顿忙活完,天光都有点亮了,虽然还是大雾,但陆陆续续的就有了鸡鸣狗叫的声音。 张司九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大中午——顿时就觉得亏了。五个钱,真不值啊! 摸了摸脸颊,张司九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就被熬夜摧残,希望将来不会早衰。 招银也比张司九起得早,这会儿都忙了一圈活了。 徐氏也是。 倒是张小山,徐氏没舍得叫他,也还睡着呢。 中午吃的饭,都是昨天剩下的菜胡乱热一热,尤其是回锅肉的底,油多,徐氏根本不舍得倒了,里头加点萝卜片,煮一煮,就又是一顿油汤烧萝卜,又下饭又热乎,还方便。 张小山吃饭时候,小心翼翼问了张东来家的事儿:你去看了没?情况咋样了?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不过,看在张东来的确是对自家热心的份上,她也没计较,只说了下情况:烧退了些,看着好多了。我过去时候,正给孩子喂肉粥呢。我提了一块胖墩那肉,他们家高兴得不行。东来还怪不好意思,连跟我说太客气。还说昨天的事儿,实在是感谢。那诊金,他也知道,九娘就是意思了一下,走了个过场,不是真要钱。 最后几个字,徐氏特地加重了语气。 杨氏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这会听一耳朵,才问:不是就是去帮忙看了看吗?怎么还要钱了? 徐氏一听这话就头大,毫不犹豫就撒了谎:就意思意思走了过场,东来非要给,九娘也不好不要,就只收了五个钱。这毕竟大半夜过去一趟,他们也觉得不给说不过去。不过我今天一大早,就又带着鸡蛋和肉过去看了看。也不算占便宜。 杨氏就这么被蒙混过去。 张小山眼睛只盯着自己饭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更不要说揭穿自己媳妇。 张司九叹为观止:二婶的威严,真是无人能敌! 不过,下午一点时候,张东来又过来一趟,送了一包桃酥过来。 说 是昨天晚上张小山带着伤送张司九过来,两人跟着忙活半晚上,他怪不好意思,所以给张司九补一补。 张小山和张东来两人又是一阵拉锯战。 张司九坐在板凳上,假装监督小松用沙盘练字,实际上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最后那桃酥还是被张东来硬塞到了张小山怀里。 然后张东来迅速的转移了话题,笑呵呵的摸了摸小松的的脑袋,好好学,将来考状元!你爹是真疼你。我家宝柱还说呢,说你跟他们吹牛,非说你要去读书了,要是没去,你就管他们叫爹。昨天给他羡慕得,回去就找他爹说也要去念书。 小松骄傲的挺胸:我将来肯定能考个状元! 张司九已经听得惊呆了,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张小山:小松你能不能考上状元我不敢打包票,但是今天这顿竹笋炒肉你很可能跑不了。 张小山的脸已经黑透了。不过碍于还有张东来在,所以迟迟没有发作,还勉强的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不过,等张东来一走,张小山的咆哮声就差点掀翻屋顶:张松!你给老子过来! 被直呼大名的小松吓得当场就警惕起来,一蹦离了他爹老远,爹,爹,爹,有话好好说—— 张小山已经摸了一个竹片在手上,显然已经不准备好好说了。 小松哧溜一下躲到了张司九背后去。 张司九淡定的让开了,并且拉过小松,语重心长:今天姐姐就教你一个道理。做男人呢,说出来的话,吐出来的钉,说过做过,那就是要负责的。没关系,你毕竟是亲生的,二叔不会打死你的。你忍一忍。真要死了,我会救你的。 没有挨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而嘴欠得来的打,一顿显然是不够长教训的。 张家院里,很快就响起了小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竹片打小孩,那必须是神器。皮疼肉不坏,更伤不到骨头。看着严重实际上半天就能好转许多。 张小山虽然还吊着一只胳膊,但是显然并不影响他的灵活。那个竹片,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 张司九冷静观战,并且分析道:这要不是冬天,估计还能更疼点。棉袄还是太厚了。 不过,这个情况,很快就被改善了。 因为闻声而来的徐氏,迅速的加入了战局。 在心情如此郁闷之下,我决定给小松一个完整的童年。相信这也是各位同志们喜闻乐见的结果。哈哈哈。我是不是个厚道的人?你们不夸我吗?大家明天见呀~ 第234章 混合双打 比起张小山的一下下抽,徐氏是连武器都懒得找,一把就扭住了小宋的耳朵,然后一巴掌一巴掌往屁股上拍。 拍了几下估计意识到棉裤太厚,所以她还直接拉下了小松的裤子,清脆的拍在了他的臀部上。 这一天,小松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张家上空。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打的,反正张司九忽然就理解为什么当地骂人总喜欢骂一句青沟子娃娃。 小孩子的屁股,好像真的挺青的。 杨氏等他们两口子打了一会儿,才跑过来心疼的拉架,让别打了,又劝着小松认错。 小松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认错态度那叫一个诚恳又撕心裂肺。 徐氏这才住了手。 张小山丢了竹片,绷着脸:下次你再犯,撵出去不要你了! 徐氏那是一句软话都没说,让小松跪在堂屋门口,好好反省一下。 好家伙,挨打套餐那真是齐全。 小松也不敢反抗,抽抽搭搭的跪好了,鼻涕抹得到处都是。把杨氏心疼坏了。 但即便如此,杨氏也没有说一句不该打这话,更没有责怪张小山夫妻打孩子。 小柏早已经吓傻了,捂着屁股老老实实跟着杨氏,生怕自己也被打。 张司九感觉,在小柏的幼小心里,已经深深地烙下了阴影,轻易不敢放肆。 她走过去,蹲在小松面前,嫌弃的掏出帕子给小松抹了一把脸:现在知道哭了?说那话时候怎么不知道不该说?疼?活该。 小松差点又哭出来了,哽咽着瞪张司九:大姐你也不给我求情。 我为什么要给你求情。张司九啧啧惊奇:你犯了错,我没跟着一起打你就算是我心软了,再帮你求情,那就是害你了。不过,我问问你,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没有? 小松掏出了杨氏教他的话:我不该说喊人家爹。不该说那样的话。 张司九摇头:我觉得,是你说话方式就有问题。为什么你非要跟人打赌呢?你要去读书的事情,别人信不信,重要吗?为了让别人相信,就要发毒誓,有必要吗? 小松愣愣的:可是他们不信,还笑话我。 可是你有别的方法证明不是吗?张司九拖过小板凳,悠悠然的坐下了,准备和小家伙谈谈心,上个思想教育课:就算短期之内他们不信,可等到你真去学堂了,大家不都知道了吗?你着急什么呢?而且你说人家笑话你,你想想,如果你不是马上就要把读书这个事情宣扬出去,那人家会有机会笑话你,不信你吗? 小松被问住了,小脑瓜子终于开始动起来,仔细想这个问题。 张司九把小柏也招手叫过来,一起上课。 小松想了很久,才憋闷的说了句:我想告诉他们。我忍不住。 这个正常,我要是忽然捡到了钱,我也想跟你们说,我也忍不住。张司九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松却懵了:那大姐你要是说了,我们不信呢? 我说话你会不信吗?张司九淡定反问。 小松摇摇头,更糊涂了:那他们不信我的话呀。 因为他们觉得你总是喜欢说大话。总是很喜欢吹牛。这一点,不会无缘无故有的,你要想想你是不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力,让大家羡慕你,说过这种吹牛的话。以至于你说什么大家都不信,所以你就觉得,得说个严重的话,让大家相信你。张司九替他分析。 小松过了很久很久,忽然垂头丧气:那怎么办呢? 少说假话。张司九摸了摸小松的脑袋,假话说多了 ,再说真话,别人也不信了。甚至别人会觉得,你这个人人品不行,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长久下去,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你说的话了。你就是发再多毒誓也没用。 小松蔫头巴脑:可我也没说多少假话啊,就是有时候,有时候……一点点。 他努力捏起食指和拇指,企图表达出那个一点点的稀少。 张司九很想笑,但是忍住了,严肃的发出警告:一点点也是有的,那就会有不好的后果。 小松彻底没精神了。 小柏倒是仰着小脑袋,问出了一句:必须说真话? 张司九沉思三秒,也不一定。不想说真话的时候,不想对这个人说真话的时候,也不一定非要说真话。或者说真话会让对方很不高兴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小松,决定举个例子:比如这个时候,我跟你哥哥说,看他挨打时候,我真是快要笑死了,我觉得他活该。他肯定不高兴,但是我如果告诉他,我觉得他就是不小心犯了错,以后改掉了就好了,我很同情他,他就会舒服很多。你看,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说真话。 还有,有的时候,某个人长得不好看,但是你说真话,他会难过。你如果说,你只是长得比较独特,不是不好看。他就会开心很多。所以,这个时候的假话,是有必要的。 小柏恍然大悟,并且学以致用:大姐就长得独特! 张司九:……这个熊孩子现在打还来得及吗! 小松噗嗤一声笑出来,鼻涕都被吹出了个巨大的泡泡。 他一点不嫌脏,还让小柏看:快看快看,这个鼻涕泡好大! 小柏哇的发出了惊叹。 兄弟两人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惊喜。 张司九忽然就觉得男孩子什么的,真的是人嫌狗厌的存在! 她嫌弃的看了两人一眼,决定不再多留。 结果没想到的是,挨完打又罚跪完了的小松,当天晚上就发起热来。 原本嫌弃他得不行的张司九,看着他那病恹恹连吃饭都没胃口的样子,就发现可能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姐弟情在的。 小松也不是那么的讨人嫌。 徐氏和张小山两人更是懊悔,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张司九摸了摸小松脑袋,感觉一温,又给小松看了看脉象,沉思片刻,就毫不犹豫开口:二叔,不行,我怀疑这个病不是受凉受惊导致的,我去抓个药给小松吃。 关在家里心情逐渐eo和烦躁,根本静不下心来的我……嘤嘤嘤,根本写不出稿子。 第235章 预防为主 徐氏当然不同意:让你二叔去,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娃儿去什么去? 张司九想了想也没坚持:那让二叔去找程大夫,就跟程大夫说,小松发热了,从脉象上来看,和宝圆是差不多的。然后,让他给我们开点板蓝根煮水喝。 板蓝根对于清热解毒很有效,而且还有抗病原微生物的效果——也就是抑制一些细菌的效果。包括且不限于各种感冒病毒。 来自现代的人,怎么可能对板蓝根不熟悉呢? 这种属于感冒来一袋,上火来一袋的超级普遍药物,简直就是神器好不好? 张小山穿上衣裳,带上招银就去了——张司九不放心张小山一个人去,毕竟他胳膊伤还没好,暂时算残障人士呢。招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力气很大啊!真要是张小山摔了,把他拖回来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两人走后,张司九就让徐氏赶紧把小柏给送去杨氏屋里了,不让他和小松接触。 就是小南瓜,她也送回了自己屋——农村就这点好,住房上还是比较自由,地方多,能很好起到隔开效果。 除此之外,张司九又去煮了点醋给各屋里洒了点——味道是不好闻,但也有一定消毒杀菌作用。 是的,张司九现在怀疑,小松之所以发热,是因为感染上病毒感冒。 忙活完了这些之后,张司九自己守着小松,又让徐氏去问一趟张东来家,看看他们家其他孩子有没有发热的。有的话,提醒一声。 每年秋冬季,或者春夏交接的时候,儿科总是会有这种小儿病毒感冒爆发的情况。 张司九都习惯了。 毕竟小孩子抵抗力差,聚在一起玩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好的防范意识,容易传染上也正常。 不过一般也不会很严重,就是发热难受一点,需要打针吃药。 之所以现在这么紧张,是因为现在没有消炎药,靠中药的话,那就要比西药更小心谨慎点,不要发展到特别严重的地步。 尤其是昨天晚上才看见宝圆抽搐那样子。 张司九昨天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发热惊厥抽搐的情况,通常会伴随着癫痫风险——这种人群,发生癫痫的情况,比普通人高。 但是这种事情,是根本没有干预手段的。 说出来,只会让人担心,或者是觉得宝圆再也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倒不如不说。 尤其是现在癫痫几乎是谈起来人人色变,那就更不能说了。 张司九决不允许小松烧到那个程度。同时,也不愿意其他孩子也拖到那个地步。 提醒一声,总是应该的。 徐氏没有迟疑,一听张司九说可能其他孩子也可能发烧,立刻就换了衣裳去了,还主动说了句:我让其他人也都跟周围人说一下,咱们村里,不少孩子呢。 光是他们住这一片,就有二十几个孩子! 徐氏出门之后,张司九就去煮了点金银花的水给小松喝。 小松嫌难喝,哼哼唧唧不肯喝。 张司九也不逼他,只跟他讲了讲昨天宝圆生病抽搐时候,自己做的一些治疗措施——比如扎针。 小松立刻一骨碌坐起来,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勇敢和决绝,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干了碗里的金银花水。 然后他紧张兮兮的把碗放下,姐,我都喝了,就不用扎针了? 张司九勉为其难点点头:那一会儿熬药你也都喝了的话,应该就不用了。 话是不可能说死的,该扎还得扎。 小松躺下,自己拉过被子盖上,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多一点安全感。 他现在感冒症状也逐渐明显,鼻子流鼻涕,扁桃体也肿了,典型的上呼吸道感染。说起话来,也是可怜巴巴的:姐,我想吃糖。 不能吃糖,明天我给你买甘蔗吃。张司九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温度好像比刚发现时候又高一点了,她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买两根,这样每次你喝完药,我都给你吃一截。然后还给你熬甘蔗水喝。 这年头的甘蔗,都是像竹子一样表皮硬邦邦的竹蔗。 啃是很费牙口的,而且没那么甜,但是效果却很棒。有清热,生津,下气,润燥的功效。 大人小孩秋冬都可以喝一点。 小松显然有点不满足,他舔了舔嘴巴,撒起娇来:大姐,我的好大姐,给我买糖吃。我想吃薄荷糖——就吃一块行不行? 张司九都被逗笑了:冬天吃薄荷糖啊?行,明天我去街上时候给你买一颗。 这也就是发着热,想吃点让自己舒服的东西,换成好的时候——小松才不会想吃! 小松看张司九这么轻易就满足了他的愿望,当即眼珠子一转,就又提出了要求:大姐,我还想要个弹弓—— 张司九板起脸:够了啊你,再说我可连糖都不给你买了啊。 小松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换了一个话题:大姐,你给宝圆他们治病,也这么好吗? 张司九被这个问题问得翻了个白眼:你是我亲弟弟,人家又不是,怎么可能一样?你不许说话了,现在就老实睡觉! 都生病了问题还这么多! 小松乖乖闭上眼睛睡觉,那样子,还真是比平时更加让人心里心疼他点——皮猴子老实是老实了,可生病的皮猴子,还不如调皮的皮猴子呢。 张司九悄悄感叹:果然养小孩就是个费力费神又费钱,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从小松这里出来,张司九自己也喝了一大碗金银花水,又让杨氏和小柏也喝。 小柏比小松乖多了,喝完了半碗金银花水后,他悄悄的摸出一个糖块来:姐,给哥。他吃药! 看着那小块脏兮兮的,上头还疑似有个牙印的糖块,张司九毛骨悚然,心中嫌弃犹如滔滔江水:这孩子!!! 但是看着小柏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张司九最终还是强忍着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面带微笑的接过了那个糖块,并且挤出一句:下次别存了,有就赶紧吃掉。吃完了,姐还会买的。 这种不知道放在哪里滚过的糖块,吃了很容易生病啊啊啊!!! 秋冬季节,真的是流感高发期,而且也因为降温,特别容易发生受凉感冒,大家一定要注意哦~该穿秋裤穿秋裤,不要不要意思~大家明天见呀~ 第236章 流行感冒 程万里是通红着一双眼睛过来的。 连着两天晚上不能睡觉出夜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眼睛更是通红通红,布满了红血丝,仿佛已经透支了生命。 不过,程万里还是十分在意小松病情的:你说跟宝圆一样?也烧得很厉害? 之前没有任何伤风感冒的症状,忽然就开始发热了,情况和宝圆差不多,不过没有那么烧。我刚才给他喝了点金银花水,让他睡下了。你带药没有?张司九看了一眼程万里的药箱:刚才我让我二婶去村子里问了下,现在发热的孩子,有五个。有严重的,已经看过病,也有跟小松一样,今天才开始的。庆幸的是,没有特别严重的。 程万里听了这个情况,顿时就觉得心里头一紧:传染? 张司九点点头:应该是。所以我觉得,板蓝根煮水,我们都喝点比较好。 程万里神色凝重了许多:这算是时疫了,就看严重不严重。如果不严重还好,但如果严重的话——就得报告衙门。 应该不严重。张司九直接打消了程万里的顾虑:宝圆是最严重的,但是他吃了药,病情也能控制住。这就说明,药有效。只不过,孩子们大规模生病,肯定是没办法避免。你回去之后,要把药准备好,别断了药。 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通,程万里陡然发现一个事实:所以叫我来是干嘛的?送药的工具?准备药的工具? 他神色复杂道:我还是先看看小松。 张司九不置可否,要过了板蓝根,直接去熬水喝,小松就交给了程万里。 程万里进去没多久,就又出来了:药方都不用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万里的表情,多少有些失落。 大概这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张司九提醒程万里:来,喝一碗板蓝根水,虽然你是大人,但是也得预防一下。 程万里干了那一碗板蓝根水。 然后留下药,拿了诊金,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下一家。 张司九考虑到自己是不会有诊金的,于是很果断的抛弃了程万里。 送他出大门的时候,张司九还鼓励道:加油啊老程,这一口气赚好多钱呢。 程万里一口气哽在胸口,总觉得憋得慌:哪里就有好多钱了!我其实白天坐诊更挣钱!大晚上的,要不是为了悬壶济世,谁会跑出来啊! 本来张司九都觉得自己防范得挺好的,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鼻塞,后背心疼。 不用摸,她知道自己发热了。而且也有了上呼吸道感染的情况。 张司九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准备分一碗药喝一喝的同时,内心无比嫌弃的吐槽了自己的脆皮身体:真的是脆皮!抵抗力这么差! 尤其是看到招银活蹦乱跳的在劈柴之后,张司九就更嫌弃自己了。 喝完了药,张司九翁僧瓮气的跟徐氏说:二婶,把小南瓜也送去奶奶那儿把。我也病了。 徐氏一愣,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去摸张司九,果然也是微微发烫。 她有些紧张:要不要请程大夫来看看—— 不用。我吃小松的药就行了。症状一样的。张司九擤了一把鼻涕,喘着气摇头:没事,我很快就好了。你今天去卖肉,遇到有小孩子的都提醒一句。就说看到好些人家的小孩子都病了,让他们注意一下,别让家里小孩子乱跑,如果生病了,就赶紧去看大夫。 徐氏犹豫了一下:我要不还是今天在家里。让招银去—— 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 。小松这边也没有更严重,二婶你去。张司九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感冒而已,不用紧张。 不过,她也没忘了昨天答应小松的事情:二婶买点薄荷糖和甘蔗回来。再打点醋。家里醋不多了。 行。徐氏应一声,想了想还是进了厨房,烧水给张司九煮面。 趁着水还没开,她又去菜地里掐了一把嫩嫩的豌豆尖。 豌豆尖就是豌豆苗的嫩尖,算是冬日里农家常见的绿叶菜。 这会儿太阳都没出来,豌豆尖上还都是露,徐氏掐了一小把,手就冻得通红。 她也不在意,回来后用清水洗了洗,手随便在灶头上烤了烤,水就开了,她取了个鸡蛋,打进锅里,然后才下了干挂面进去。 碗里调料放点葱花,一小块猪油,然后就是酱油和陈醋,别的都不用。只等面条快出锅时候,把那一把豌豆尖丢进锅里烫一烫,就可以捞面盛汤——一碗醋汤面,就是这么的简单。 喜欢辣的还可以放点茱萸。 张司九被叫进厨房,看着那一碗醋汤面,多少是有点感动。 而且虽然生病没什么食欲,但醋汤面又酸又辣,吃起来十分开胃,属于即便生病也想吃也觉得好吃的系列。 那个白生生的水煮荷包蛋,更是为这一碗面增添了不少香味。 就连烫熟了的豌豆尖,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一碗热热的醋汤面下去,张司九不仅感觉胃满足了,鼻子通气了,就连身上都微微出了一层的薄汗,别提多舒服了。 不过说到这里,张司九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古老的农人智慧——生病吃醋汤面,放多多的葱,这个不是为了口味,而是葱白真的有治疗感冒,通气开窍的效果。 如果不考虑口味问题,直接来一碗葱白汤,那也是可以的。 当然,如果要说美味,还是醋汤面这种好吃多了。食和药结合,也算是食疗? 吃过面,张司九就又重新爬上床睡了——睡觉能够让身体免疫力增强,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生病通常睡一觉起来会舒服很多的原因。 除了睡觉,剩下的就是多喝水,增加新陈代谢,多吃维生素,以及吃药辅助了。 家里孩子一下病了两个,徐氏出门时候简直不放心,跟杨氏和招银叮嘱了又叮嘱——至于张小山,她自动忽略了,觉得他除了跑腿,什么作用都不起! 张小山也很自觉:我就在家给他们熬药。一会儿看看烧退了没。没退的话,我再去找程大夫。 醋汤面真的好吃。以及感冒鼻塞时候,喝一碗葱白汤,真的很有效果。还有豌豆尖,这几天的豌豆尖开始上了,好吃~吸溜口水。然而我吃不到,哇呜一声哭出来。 第237章 大礼包 张司九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了就喝水吃药上厕所,完事接着睡,到了晚上醒来,身上黏黏腻腻的出了一身汗,烧了个热水洗了个澡,再坐在炕上,她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虽然感冒的症状还在,但是后背心已经不疼,温度也基本正常。只要晚上不会再烧起来,那就算是好转了。 炕头上用小竹篮筐摆着一筐新鲜果子,里头有红彤彤的柿子,还有桔子,还有几个小号苹果和水灵灵的梨。 柿子还不是那种普通柿子树上的,而是正宗的磨盘柿子,这边根本没有。 张司九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家绝不可能买的东西。毕竟那么贵,也吃不饱肚子!有那钱,徐氏肯定宁可买点点心和糖来哄孩子。 这是哪里来的?见招银进来,张司九就问了她一句。 杨三郎叫他小厮陈斗送来的。招银把手里的甘蔗水递给张司九,还摸了摸张司九的额头,觉得的确不烧了,这才安心说起了话:他听程大夫说你病了,就叫陈斗送了东西过来。除了这个,还有一包糖,但这个果子是专门给你的。还有果干蜜饯,一个小盒的点心。我拿给你看。徐二婶都没让其他人看。 招银从柜子里摸出了两个小木盒子来。那东西也一看就不是徐家用得起的精致东西。 木盒子打开盖子,里头还有小分格,四个小格子里头,分别可以装东西。 一盒是果干:糖渍杨梅,雪花杏肉,盐津桃肉条,还有一样是金丝蜜枣。 点心盒子里,就只有四块雪白的,如同头发一样的细丝裹起来的点心龙须酥。 龙须酥一块也不大,一口就能吃掉。 张司九看着就想到了一个肃穆的问题:分不均匀啊—— 招银看穿张司九想法:徐二婶说了,既然是单独给你的,就别拿出来分了。你生病了,自己留着吃。 张司九哭笑不得。然后和招银一人分了颗杨梅含在嘴里,就把其他的收起来了:生病其实要少吃甜的。尤其是这种糖制品。 招银还是第一次吃杨梅,整个人都惊奇住了:这是什么?这么好吃! 张司九也很久没吃过这种小零嘴了。以前是不馋这些,也觉得随处都可以买到,所以不珍惜。到了这里,是有钱也不是都能买到的——县城里的点心干货铺子里,都未必会有这些精致又路途遥远,价格昂贵的蜜饯。 真想买,可能还得去府城。 他没给我带句话?张司九含着扬眉,问招银。 招银摇头:也没说啥,就说让你等着他送做好的肥皂来。还说你想吃什么,可以跟他说。 张司九点点头,没有再问了。估计要不是周娘子拦着,杨元鼎都得自己过来看看——还好周娘子拦着了,不然他来了也是等着一起吃药! 今天你去杀猪怎么样?顺利吗?张司九想起来今天招银是接了杀猪的活的,于是再问一句。 招银说起这个就亢奋,顺利!怎么不顺利!还又接了三家呢!杀猪可真是来钱啊,九娘,你说我以后当个专门的杀猪匠好不好? 她已经兴奋得双眼冒光:我平时可以去卖猪肉! 张司九咳嗽起来——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她看着招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招银都学会思考了,还是应该震惊于招银的不拘小节——好家伙真是一点女孩子的形象负担也没有! 张司九缓过来之后,就点点头:那你想的话,可以去试试看。首先得了解下行情,方方面面都得了解到才行。 招银点点头:我回头多打听打听。 看样子,她还真是想干这个事。 张司九也没打算干涉:招银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虽然不算大人,但也算是少年人,心智各方面已经开始渐渐成熟,应该多去社会上磨练。自己又不可能管她一辈子。 晚上张司九还吃的醋汤面。 不过,是和小松一起吃的,小柏没被传上,徐氏就让他跟着杨氏别过来。 小松还有点发热,但已经明显好了很多,至少有精神了,嚷嚷着让徐氏多加一个蛋。 徐氏笑着应了,给他和张司九一人加了两个水煮荷包蛋。然后坐在旁边纳鞋底子,看着两人吃。 张司九问起村里孩子的情况,徐氏就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听了咱们的,吃了程大夫的药,有些觉得小孩子生病正常,没啥大不了的,熬一熬,就过去了。就不舍得花那几个钱。 程万里开药是真不贵,而且这一批孩子大规模生病,都不用单独再给诊金,抱过去诊一下脉,药方都不用再单独开。 但没想到便宜成这样,还是有人舍不得。 张司九挑了一根豌豆尖吃了:每家情况不一样,咱们做了该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良心。 说完她就赞一句:二婶,这个豌豆尖。 我就掐了顶尖最嫩的,咋个不嫩?徐氏笑起来,多吃点,面汤都喝了。好得快。 明天我好了,就去外家公那边骟猪。张司九可没忘了这个事儿。 徐氏立刻否了:不用你去,过两天我让他们自己送过来。你再养两天。 顿了顿,她又说起骟猪这个事情:不过白天还真有其他人过来问骟猪这个事情的,我说你病了,过两天好了就能弄,叫他们三天后送过来。 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对不对,但是想想张司九说的那些话,又有些释然:估计过了年上门的人更多,好多猪都是那时候下崽。 顿了顿,徐氏又跟张司九商量:九娘,你说咱们要不要养一头母猪?我寻思,将来卖小猪也挣钱呢? 张司九还没想过这个,低头琢磨了一下,就想明白徐氏为啥这样想了:二婶觉得到时候都骟猪了,母猪就少了?所以小猪就贵了? 徐氏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 很对。张司九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可是这个钱不好挣。母猪养起来费心,二婶要卖卤味,没有必要再非要挣这个钱,咱们家人太少了。而且养母猪的话,一头两头挣不了多少钱,除非一口气养七八头。 也就是小型养殖场。 小时候觉得龙须酥真的是高科技,那么细的须须,比头发还细,然后白白的一团,又蓬松又甜蜜,太神奇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做的。直到长大后,看见了街边现场做龙须酥的……才知道原来就是一块糖,拉成细丝团个馅儿……然后顿悟了:这不是和拉面一个原理吗! 不过还是很好吃的。口水滴答下来,大家明天见呀~ 第238章 找上门来 张司九分析得头头是道,最终徐氏被说服,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挣钱计划:“这样啊,那就算了吧。你奶奶年纪大了,我要出门,你二叔也不在家,的确是没人。” “但村里人可以养。”张司九笑笑:“李家小婶可以试试。他们家人不少。而且也没有别的顾虑。二婶可以提一嘴, 但也别说太直白了。不然到时候万一没赚到钱,人家还得怪我们多嘴。” 徐氏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这个道理没错。” 她欣慰的看张司九,感叹:“这家里要是没有咱们两,就你二叔那脑子,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呢!” 张司九差点笑喷了:“二婶, 你这是王婆卖瓜。” 徐氏一抹鬓角,镇定无比:“这不叫王婆卖瓜, 这叫实话实说!不信你问你二叔,看这是不是实话。” 张小山憨厚的脸从门背后探出来:“是是是,是实话。” 小松也一脸讨好的笑:“是是是,是实话。” 徐氏自己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白了张小山一眼:“知道是实话,以后就多听少说!尤其是九娘,别看她小,比你可聪明一万倍!” “是是是。对对对。”张小山头点成小鸡啄米,厚着脸皮坐到了徐氏旁边, 见徐氏没有挪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从那天晚上收诊金开始,徐氏就特别烦他,没个好脸色的, 他已经感觉自己快要被赶出家门了。 小松则是完全是为了帮张小山——他爹的待遇,他可都看着呢。 他觉得为了爹娘和好,自己真的付出太多太多。 张司九看着他们三互动,也是乐得不行——这个时候她就觉得, 这样的婚姻也是不错的, 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和麻烦。 吃完了面,张司九要收碗筷,徐氏立刻按住她:“我来我来,你别折腾。回头再反复了。” 张小山立刻起身:“我来我来,媳妇你也别折腾了。” 等张小山收拾了碗筷出去,徐氏笑盈盈的扭头跟张司九说:“以后嫁人,就得嫁个这样的。本事大的男人虽然好,可你二叔这样的,过日子才舒心呢。人活着,不就图个顺心吗?” 张司九听得连连点头:“二婶想得对。我听二婶的。以后没有二叔这样好的,咱就不要!” 尤其是给小南瓜选夫婿的时候!必须严格要求! 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司九才回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张司九也就基本好了。除了依旧有点感冒症状之外,烧是完全退了。 就是小松也退了烧。 不过,张司九依旧不让他们两兄弟接触太多——病毒可没那么快就被完全压制了,现在依旧还在传染期呢。 小松也挺乖,自己用沙盘练字玩,两兄弟一个在杨氏屋门口, 一个在院子里,隔了三四米说话和玩,一点不耽误。 张司九就在旁边艰难的看药典——这本书还是打赌赢来的呢。 说起来,这几天也没顾上再问问郑皓他们的伤怎么样了,不过,程万里没提,应该是没出意外的。 徐氏坐在厨房外头剥莴笋皮,时不时抬头看几个孩子一眼,简直是心里一片满足:这日子,多好哇! 和张司九合作多次的接生婆王二婶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她一进门,就喜气洋洋的跟徐氏寒暄:“徐妹子啊,你们这次可出了风头哩,我没想到九娘接生有一手,你们家养猪还这么厉害!要不我说呢,怎么能养出九娘这么好的孩子!这非得是你们这样厉害的人家呢!” 张司九抬起头来:???我厉害,和养猪厉害,你确定能扯上关系吗? 徐氏显然没想到这里去,反正被夸了她就很高兴,连忙热情地让王二婶坐,又要去倒水。 王二婶乐呵呵拦住了徐氏,只道:“我是来找九娘的。说几句话就得走。” 她说完就凑到了九娘跟前,压低声音道:“县城里有户人家,家境可丰厚,不仅出了个举人,他们家还在府城做生意。只不过,他们家子嗣上有点艰难,这眼瞅着还没有第三代呢。好不容易孙媳妇刚怀了个,不过偏不凑巧,这不,当继母的也怀上了,还情况不大好,眼瞅着终于熬过了八个月,就怕出事,想请咱们过去给接生。” 王二婶说这些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生怕被人听去。 张司九纳闷的看她一眼:“那这个事儿,有啥不能见人的秘密在里头?” 王二婶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没啥秘密,这不是老蚌生珠,人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吗?而且,那家孙媳妇吧……心里不痛快。因为她婆婆是后的,可偏偏她那婆婆肚子里那个是男孩,她那个是女孩。而且,我听那意思是,她男人好像有点问题,他们家里人多少有点怀疑孩子来历。” 张司九整个人囧住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不过同时她也更纳闷了:“那怀疑孩子来历,也不闹?” 王二婶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男人有问题,能到处说?看这意思,就是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张司九……我果然是太年轻了。 “他们家给的钱多,这个事儿你就千万别再往外说。知道吧?”王二婶千叮咛万嘱咐:“可千万不能说。” 张司九觉得自己该担心对方说出去才对。 这个事儿听起来不太难,主要是里头的弯弯绕太多。 张司九应了这个事,也没太往心里去——反正王二婶的意思,估计还得个一个多月才生呢。 送走了王二婶,张司九原本以为这个事儿就等着就行了,结果没想到的是,下午家里就又来了客人,还和上午那事儿有关系。 来的是个年轻妇人,看样子家境不错,还是坐着青布小马车来的。 那妇人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长毛白猫,眼睛湛蓝,后头紧跟着跳下来一个雪白的狮子狗,亦步亦趋的跟着。 那狮子狗吸引了小松的注意,他“哇”的一声惊叹:“姐,你看,好漂亮好白的狗!” 张司九已经看见了,不过,她更好奇那年轻妇人是谁:没见过啊! “你就是张小娘子?接生那个?”那妇人却直接看着张司九,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哪位小可爱的客串呀~可以出来认领啦~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本章完) 第239章 狗血剧情 张司九接受了对方的上下打量——说是打量,其实更像是一种审视和评判,在这种审视下,判断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能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这种目光,张司九曾经也经历很多。 但多多少少有些不喜欢。 她平静的回望:「我是。你是?」 对方终于收回了目光,不过眉头皱起来:「太小了。年纪太小了。瞎胡闹。」 张司九想了想:「但我有本事,年纪大的比不过我。」 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句话让对方微微一顿,随后就收回了目光,手指给怀里渐渐不耐的猫咪顺了顺毛,「进去说。」 她跨进了张家院子,然后就呼吸一窒——刚才还雪白雪白的狮子狗,这会儿已经染了一身的灰,不仅如此,还在翻着肚皮被小松揉肚子。 张司九仿佛听见对方身上传来「咔嚓」一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她疑惑抬头,正好就看到了对方不断抽搐的嘴角。 好好地一个清冷高傲美人,变成了一个想抓狂又拼命克制的可怜女人。 张司九忍不住抬手悄悄遮住了半张脸:这个时候笑有点不厚道,但是真的忍不住啊! 她赶紧喊小松:「快撒手!别玩了!」 「不要紧。球球喜欢,就玩一会儿。」对方僵硬的挪开了目光,但是还是忍不住手指痉挛一样抽了两下。 也许是手指抓疼了猫咪,最后就连慵懒的猫也发出不满的「喵」声,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小松惊喜的伸手招呼:「,,你也来玩啊!」 猫咪甩了甩尾巴,傲娇的没理他,踩着猫步走了。 张司九抬头看那妇人,见她已经抽搐着嘴角收回了抱猫的手,转头看一眼跟着进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会意,赶忙又把猫抱起来,搂在怀里仔细安抚。 至于狗子——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而且她喊了两声,狗子还假装听不见。 张司九咳嗽一声,问那女人:「您到底是——」 「我姓柯,单名叫洛,你可以叫我一声柯娘子。我妹妹要生孩子了,她家找了你。」柯洛从猫猫狗狗上收回目光,恢复高冷,说起正事。 张司九愣了一下,然后联想到了之前王二婶说的那家:「府城做生意那家?」 「对。」柯洛语气淡漠:「她们家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你只给我妹妹一个人接生。保证我妹妹安全。」 张司九更糊涂了:不是说身体不好的是婆婆?看这女人的年纪,她妹妹只会更小,总不能是婆婆? 「这不冲突?虽然月份差不多,但也不一定就一起生产。」张司九礼貌回应,心里有点疯狂心动——毕竟穷。但是很快做医生的职业操守就遏制住了这种心动。 柯洛似乎有些不悦:「她那婆婆我不喜欢,回头若是用什么计谋呢?我妹夫本来是家中独子,亲家公都已年近六十,她还用手段怀孕,图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女人生产,最是凶险。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得让她安安心心的生孩子。」 张司九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八卦蠢蠢欲动:好家伙,还有这种密辛吗? 柯洛似乎发现张司九听得入迷,伸手掐了掐张司九的脸蛋,给她拉回来,训斥道:「小小年纪,没个正紧!这是听这些的时候吗!重点是我妹妹要生孩子了!」 张司九震惊的捂住脸,这人怎么这么随便!这也就是个女人,是个男人的话,那就是流氓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这个意识,反而皱着眉头追问:「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张 司九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然后实话实说:「但我们已经答应了。而且,我说过了,她们生孩子就算是同一天,也不可能真那么巧同时生。不会冲突的。真的要是同时生了,我也只能选最危险那个去。你既然找过来了,肯定是知道我接生的人,都是难产。」 柯洛不满:「我说了出双倍的钱,不会叫你吃亏。就是打听过了,才敢让你去给我妹妹接生。」 「柯娘子。」张司九正色回望对方,认真表达:「我们做大夫的,接诊只管病人的情况,不管这些其他东西。而且人家先定好了,我们也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这是行规。如果你真的担心你妹妹,那不如你自己到时候亲自守着,这段时间亲自陪着她,照顾她。」 她实话实说:「生孩子最长,也不过一两天,速度快,一个时辰就完事,我能做什么?不管你给不给双倍钱,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母子平安。」 「不是母子平安。」柯洛打断张司九,「是我妹妹的平安。一个小崽子而已,活不活的有什么要紧?真到了那时候,还是我妹妹重要!」 张司九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会问你们保大保小的,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尽全力先保证产妇的平安,其次才是胎儿的。」 虽然对方有点不礼貌,但是这个观念,张司九的确是支持的。 牺牲自己的性命去让孩子存活固然伟大,可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张司习并接受的,还是母亲生命高于孩子生命。 甚至,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母亲也是父母的女儿,是某个人的妻子,而不仅仅是婴儿的母亲。而且,失去母亲的婴儿,就真的会幸福吗?会觉得自己活下来是好事吗?都不说将来是不是要面临父亲的新妻子,只说长大后知道这个事情时候的自责和自我厌弃情绪,就已经足够这个孩子痛苦。 柯洛被张司九这个论调惊了一下,重复一遍:「你真觉得孩子没有大人重要?」 张司九点点头:「是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保大还是保小的剧情,只存在于狗血剧和封建剧里。 再说了,没有高科技的支持,谁也都不敢确定难产情况下,孩子是否还存活,那就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未知,去抛弃一个鲜活的生命。 柯洛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是抬了抬下巴:「既然这样,那我不阻拦你给她婆婆接生,但你记住了,我妹妹决不能有事!」 最后一句话,居然还有点威胁的意思。 张司九无言了一瞬,然后认认真真反问了一句:「请问,柯娘子你有点常识吗?」 我决定明天发愤图强,补上欠的更新!毕竟我们小区要解封了!哈哈哈~ 第240章 保平安 虽然对方长得还挺好看,虽然张司九也能感觉到对方一片呵护妹妹的心情,但是做人不能这么没常识啊喂! 柯洛显然被张司九这一句话给怼懵了。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写上了这么几个字:这个死小孩居然敢嘲讽我!气死我了! 张司九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是很诚恳问的,不是为了嘲讽谁。 柯洛不悦的沉下来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司九仔细给她解释:「通常来说,我们做大夫的,有一句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我做一切我能做的,用上我所有能用的,是为了保证产妇和孩子都平安。但如果真的遇到难产那种情况,比如大出血,比如胎位不正,比如需要剖宫产,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而这些情况,都是非常凶险的情况。有的时候,不是我技术的问题,而是……命运的问题。」 「柯娘子应该听过,女人生孩子就是冒险,就算出事的概率一再降低,总归还是有风险的。甚至产后的产褥热,或者剖宫产之后伤口感染,都是能要命的。这种事情,谁也不敢给你保证绝对安全。」 这就是女性的伟大之处。 即便是现代科技发达,妇产行业日新月异,连无痛分娩都有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减轻生孩子的痛苦,可是难道就没有危险了吗? 事实上,从怀孕那一刻,那个胚胎着床,开始发育,一直到生产结束,女性都是会有危险的。先是宫外孕的风险,紧接着就是各种妊娠并发症,身体变化带来的各种不适,激素变化带来的心理各种变化,到最后生产时候可能面临的各种突况—— 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其中的痛苦,是别人替代不了的。这就是一场用自己生命去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辛苦和冒险。 张司九诚心诚意的对柯洛科普:「所以你威胁我没有用。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 柯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肩膀垮下去,露出一丝丝的无助和脆弱,她抬起手掩住了脸:「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娘就是难产死的。当时我才十岁,我妹妹才六岁。生孩子真的是太恐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声音都有那么一丝丝的战栗。 「我在这个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张司九勉为其难拍了拍她的背,宽慰一句:「没关系的,风险也没那么大。放宽心。我们也会密切关注你妹妹的情况,制定最好的接生方案。她年轻,生孩子的难度会小很多。」 柯洛勉强一笑:「她都二十一了。不年轻了。」 张司九噎了一下,然后认认真真的说一句:「在我这里,二十一岁很年轻了。正是生育的最佳年纪。」 这个社会,对女人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柯洛被张司九逗笑了:「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嘴巴倒会说。行,不管如何,只要我妹妹平平安安,我会另外给你一份红包。其他的,我也不管了。」 顿了顿,她忽然又问了句:「对了,你会给猫接生吗?我家云娘也怀孕了。」 她还特地补充一句:「她第一次怀孕,我很担心。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张司九本来都想说自己不是兽医的,但是在听见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语气坚定:「我当然会了!人都能接生,难道猫还不能吗!你不能这么小瞧我!」 柯洛点点头:「行,那到时候我叫车来接你。我就住县城里的小西街上,家门口有个拴马石,院里一棵大桂花树那家。我家开布庄的,以后你家买布,上我铺子上,我让掌柜给你便宜。」 说完这话,她就起身准备走了。 只不过一转身,看 见了还在跟小松小柏玩得不亦乐乎的猫猫狗狗,顿时脸色一黑——不仅狮子狗变成了一只略带土黄色的狮子狗,就连刚才还高冷的猫咪,也被一跟狗尾巴草吸引,被小柏逗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仟仟尛哾 柯洛僵硬半晌,才冲过去,想要抱起猫咪,但又觉得无从下手,就这么纠结了好半天,才算是狠狠心把猫咪和狗子一边一个拎起来,气势汹汹的走了。 徐氏凑上来,悄悄问张司九:「她怎么那么不高兴?」 「大概就是发现自己的孩子很没良心,而且很不爱干净的后遗症。不要紧的。」张司九怜悯的看着柯洛马车远去的样子,转头就盯上了小松小柏:「你两,洗手去!摸过猫猫狗狗的手,给我洗干净!不然不许吃东西!还有,那是别人家的宠物,你们怎么能随便玩!看给人气得!」 小松一脸无辜:「狗狗自己过来的。」 小柏有样学样:「猫猫也是自己过来的。」 徐氏尴尬一笑:「我进去切菜了,没看住。」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反正她自己也没阻拦。也不怪我们……。不过下次小松小柏你们还是不许这样了,猫猫狗狗虽然可爱,可是主人没允许,你们就不能动手!」 毕竟没打疫苗没驱虫呢。而且一看就那么贵,玩出个好歹来,赔不起赔不起。 小松小柏老老实实应一声,然后去洗手。 张司九转头问徐氏:「二婶,你听说过小西街上开布庄的柯家吗?」 她感觉对方有点来头挺大呢? 徐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惊讶道:「那个柯家?知道啊!不就是那个一直想招赘,最后也没招的那个柯家大娘子吗?她今年都二十五岁了,一直没成亲,留在家里打理生意。前几年,还和他们家其他亲戚打了官司呢。那些人想分她家家产,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 「那柯大娘子也是硬气,放出话来,这辈子绝不嫁人,也不生孩子。柯家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徐氏有些钦佩:「最后还真被她守住了家产。还是挺厉害的。」 张司九脱口而出:「这不是不婚不育保平安吗?」 没想到这年代还有这么想得开的女性?!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第241章 很有赚头 张司九的感冒,差不多前前后后拖了五天,也就彻底好了。 不过,听说村里其他孩子不少都病了。 这个感冒病毒传播得挺厉害。 张司九生病这段时间,招银倒是赚了不少——喊他们杀猪的人不少。毕竟,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而且气候也到了最适合做腊肉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等着杀猪。 可杀猪匠只有那么多,得排队。 这个时候,他们这个杀猪组合便宜,而且还有档期,那可不就是瞬间抢占一波客户? 不过,招银回家吐槽得最多的,也是猪太脏,太臭,也太瘦。 适应了张家这种养猪方法之后,再要去看传统的养猪放发,招银根本受不了。 甚至她每天回来第一时间肯定是去洗罩衣——那上头总沾了一些臭味和血腥气,还有脏污。 徐氏悄悄跟张司九说,招银变得越来越爱干净了。 张司九笑眯眯的表示:由奢入俭难啊!习惯了干干净净的生活,再想回到以前那种不洗手直接吃饭的日子,自己心理就过不去这一关啊! 所以爱干净讲卫生,还是要从细节培养! 张司九好了之后,就去找杨元鼎,问问他肥皂的事情。 结果,肥皂是做出来了,可是他病了。 周娘子说,本来在家好好避着,他非要去前面衙门看热闹,结果回来第二天就发烧了。气得她都想打他两下。 杨元鼎吸着鼻涕,鼻头红红的,可怜巴巴的:「那不是在家呆着无聊吗?他们两兄弟为了分家,都打成猪头了,谁不好奇啊?」 张司九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周娘子的绝望:人家打架你看什么热闹!也不怕误伤自己! 不过,他现在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张司九给把了把脉,确定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多喝水等他自己好之后,就放任不管,直接关注肥皂去了。 不得不说,杨元鼎做的肥皂真的好看,唯一遗憾的是根据他说的,现在还不能立刻用,得放个十几天,皂化完毕,才能开始使用。 但光看样子,张司九就觉得很不错:跟她想的大方块皂完全不一样,而是小块儿的,各种形状都有。里头添加了香味,花草粉等东西。 杨元鼎骄傲的给张司九展示,嘴里还十分谦虚:「第一次弄,随便弄了弄,也就凑合。」 张司九看着他那副样子,还是配合的忍着笑狠狠夸奖了一番,直夸到杨元鼎背后那根看不见的尾巴都摇起来,这才停住了手:「不过,这些是不是太好看,我都不舍得用来日常洗手了——」 杨元鼎就从旁边端出来一个小竹筐,「咚」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咧出大白牙:「我当然考虑到这个了。来,最简单最基础的肥皂!从大方块,到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皂片,应有尽有!然后,还附赠一个羊脂护手膏!」 张司九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竹筐,直了:「这些,都给我?」 「没错!」杨元鼎大白牙亮晃晃的透出一股小得意:「你是大夫,做手术时候,肯定不能用花香皂,所以这种最简单的就是用来做手术洗手的!这批油质量最好,所以都留给你!」 这一刻,张司九简直感动非常,恨不得当场做点什么回报一下他,最后,想了半天,她脱口而出:「要不我给你开点药?」 杨元鼎后退一步,警惕性非常高:「什么药?」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特效感冒药?特效败火药?养生汤?实在不行,你想动手术也行——」 杨元鼎又往后退了三步:「你不要过来啊!!!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张司九反思了一下自己,严肃想了想,想不明白自己 哪里不正常。她迷惑反问:「我哪里不正常?」 杨元鼎喷出个鼻涕泡都顾不上擦:「人家妹子报恩都说哥哥你好帅,哥哥你好棒,哥哥我要以身相许。你呢?!」 张司九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然后恶寒:他有病,还是我有病? 最后,张司九委婉提醒:「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想搞什么诈骗和传销。毕竟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不过如果你实在是想要的话——」 她试探着说了句:「哥哥你好帅,哥哥你好棒?」qqΠéw 杨元鼎彻底崩了,一把鼻涕狠狠擤出来,满含热泪控诉:「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人家是用那种语调说的,你说得好像在念课文,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司九露出个微笑:「那你学学,我听听?示范一下?」 杨元鼎还真示范了一下,不仅用上了夹子音,还扭了扭腰,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 然后成功恶心到了自己——算了,好像更不正常了。 张司九笑容深邃:「要不还是喝点药?你看上去,真的很不正常。」 杨元鼎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以及调侃——很显然,张司九是故意让他学的。 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张司九体贴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的酒精销量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杨元鼎就脸色一黑,摆摆手:「别提了,根本卖不出去。他们都嫌贵。可是成本就摆在那儿,我能怎么办?」 张司九倒是不意外:「正常,毕竟酒就很贵。提纯之后就更贵了。我觉得,想要他们接受,估计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而且还需要无数的成功例子来让他们接受和相信酒精的确是对伤口感染有很好的效果。 杨元鼎点点头,「所以我已经转变思路了,我决定先卖酒。高度酒。过年时候,我准备让我爹给有钱人们的回礼,都来一小瓶。」 他咧嘴一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爱上高度酒带来的醉醺醺感觉的。」 张司九发誓,她在这一刻,绝对是看到了一个女干商。 但她很心动。 不过下一刻,她就放弃了:杨元鼎能折腾,是因为家里本来就有钱支持他折腾,自己那点微薄的家底子,做个容器都不够!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竖起了大拇指。 杨元鼎豪言壮语:「等我成了大宋第一酒商,司九我包养你!」 张司九盘算一下觉得也不是不行:「行啊,不过我要价很高你到时候别心疼啊!」 私人医生什么的,听起来很有赚头啊! 杨三郎:夸我夸我夸我~ 张小娘子:你厉害你厉害你最厉害~ 下一更,九点半左右哦~ 第242章 思想教育 门外路过的杨元璋和小厮陈斗,听见了这两句话之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凝固。 杨元璋脑子里:我弟弟从哪里学的浪荡子弟这一套?还哄骗人家九娘! 陈斗:完了完了,我完了,大家肯定以为我把三郎给带坏了! 门内两个人,浑然不知这两句对话带来了什么震荡效果。 最后,张司九带走一筐肥皂,约定好过年之后就来蹭课后,就转头去了医馆。 而她前脚刚走,得了大儿子密报的周娘子就神色肃穆的将杨元鼎给叫去了。 最初杨元鼎一脸懵逼,后来就成了百口莫辩。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居然没有一个人信任他。 在周娘子,杨县令,以及两个兄长的轮番教育之后,杨元鼎两眼发直,欲哭无泪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最后,周娘子神色肃穆的定下一个家规:「你要是喜欢哪家小娘子,可以跟娘说,娘去给你提亲,但是如果你要是想用钱来骗人小女娘,我打断你的腿儿!而且,咱们家也不许有外室!谁敢动这个歪心思,我打断他一双腿!」 最后杨元鼎不得不跪着对天发誓:「我一定坚决贯彻一夫一妻制,绝不纳妾,绝不养小情人!绝不做对不起我妻子的事情!」 这才获得了周娘子的宽恕,允许他从地上起来。 杨元鼎出来后,两眼发直的望天:「这个时候,就应该下雪了。」 冤死了。 结果第二天还真就下雪了。 这还是冬天第一场雪。 而且比往年早得多。 张司九家里有炕,倒是没什么影响,也不觉得冷,就是一觉起来发现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沫子,多多少少有点新奇。 小松小柏更是欢脱的跑出来,到处去收集草叶子上的雪,然后勉强捏了个雪娃娃——说是雪娃娃,也就是一个圆柱形的身体顶了个坑坑洼洼的脑袋,上头镶了两个豆子当眼睛。猛然一看,有点滑稽有点丑萌还有点中式恐怖的意思。仟千仦哾 徐氏除了最开始凶了一嗓子让他们穿厚实点,后头就彻底不管,采取放养的态度:反正只要不干扰她干活不闯祸,那么两小只干啥都是可以的。 张司九哈气暖着手,忽然就想起了关东煮和热奶茶。 这个季节,吃点这种热乎乎的东西,会感觉很幸福的。 可是关东煮怎么做来着? 张司九想了三秒就放弃了:这个完全没概念。 但是,可以替代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大骨头棒子汤呢? 煮点菜,煮点肉丸,那也是可以的嘛。 张司九摩挲了一下下巴,想了想叫了两小只过来:「来来来,你们想不想吃好吃的?想不想挣钱?」 小松眼前一亮:「大姐又要卖啥子好吃的?」 小柏欢天喜地:「要挣钱!买糖吃!」 于是张司九就开始折腾起来——大骨棒子汤肯定是要熬的,但是怎么样让汤很鲜美呢?怎么在这个冬天,菜品丰富呢? 张司九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两种东西:谷氨酸钠和鸟苷酸盐。 说白了,就是味精。 之所以张司九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有一段时间的谣言,说吃味精不好,不少人甚至上医院来咨询。 然后,医院就进行了一大波的科普。同样的,他们医院的大夫,人人都知道了谷氨酸钠和鸟苷酸盐。 海带里谷氨酸钠含量很高。 而鸟苷酸盐的食物含量高的,就是蘑菇。 如何要做到让大骨头棒子汤拥有不一 样的鲜美味道呢?一下和别人家的区分开来呢? 张司九面露微笑:看,知识,永远能让你比别人更突出和优秀一点。 至于海带,张司九本来也是以为没有的。 但是直到学了海带草这个药,可以治大脖子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不是没有,只是可能不是作为菜普及的而已。 说干就干,张司九直奔县城医馆,直接掏空了医馆库存的海带草。 这东西还有点小贵,毕竟不是本地产的,都是外地运送过来。 齐大夫倒也不肉疼:「都放了两年了,再放该生虫了,都拿去。明年开春,我再让药商送点来。」 而有了卤肉经历的程万里,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丝的不寻常:「你用这个打算干嘛?没听说谁有大脖子病啊。」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预防一下行不行?」 程万里冷笑一声:「我信你?肯定是你师父教你了!还想瞒我!」 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求知欲。 张司九:……难得遇到这么好学的成年人啊。 她实话实说:「就是吃啊。等我煮好了,你来点就知道了。」 程万里立刻表示:「那你在这里熬,我看看。」 张司九趁机勒索:「那其他原材料你出?」 程万里轻哼一声:「我出就我出。」别想背着我偷偷搞秘方!我再也不是从前好骗的我了! 于是,这一天,在药味浓郁的医馆里,就这么飘荡出了一丝丝诡异的香气。 那是排骨海带汤的香气。 海带感觉不多,但都晒干的,总共十几片,张司九就泡了半片。 这种海带还有点厚,看着特别饱满,煮好了之后更是有点软软的口感,甘甜又美味。 张司九还让人给杨元鼎带了个信,让他过来蹭饭——小孩子吃点海带汤,真的能预防大脖子病哦! 杨元鼎一进药房,就闻到了这股与众不同的,在一众汤药奇奇怪怪味道里夹杂的清新肉香味,当时眼睛就亮了:「好香。」 张司九拿着勺子搅了一下锅,表示也很满意:「果然还是要对比才有这么好的效果。」 来来往往的病人,就没有一个不问一句这是什么药的。 不过张司九只说是预防大脖子病的汤药,多的一个字也没说:还指望靠着这个挣钱呢! 最后,张司九还在汤里加了点嫩豆腐。 于是,这一天,医馆里一大群人,捧着汤碗,人手一碗海带排骨豆腐汤,喝得眼睛冒光:太好喝了!真的太好喝了!根本停不下来! 每次我写吃的,为什么我都会自己把自己写馋呢。我想喝海带汤了,还想吃那种肉厚厚的海带~大家明天见~这一更是补上了前几天欠的那个啦~ 第243章 良心痛吗 张司九的那一锅排骨海带汤,除了一开始留下来要带回家那一罐,其他的被抢了个底都不剩。 杨元鼎捧着碗懊恼:「早知道带个大碗来。」 程万里捧着碗,看着张司九已经收起来的海带草干,欲言又止。 齐大夫转头吩咐徒弟听云:「明天就给府城药商送信,让他多送点海带草过来。」 听云毫不犹豫:「一会儿我就去找人送信。」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 最后,程万里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九娘,要不你留一片给我们?」 张司机一把捂住篮子,警惕的看着程万里:「那不行,这是我的了。你们不能白吃。」 程万里捂住了胸口说事实:「排骨我买的。锅是我们的,活是听云干的。」 「配方我出的。」张司九义正言辞:「老程啊,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啊。你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孩子,良心不会痛吗?」 程万里脱口而出:「那你欺负我一个老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张司九十分干脆:「当然不会。而且你算什么老年人?」 很显然,张司九的良心已经失去了痛觉。 杨元鼎跟着补刀:「你都没成婚,顶多算个未婚大龄男青年。」 程万里彻底败北。 齐大夫乐得看戏,还不忘劝解:「你看你,还是应该听我的,早早成亲。这样,过年时候,我让媒婆帮你问问——」 程万里立刻放下了碗:「我去睡觉了,万一半夜有人来请夜诊,我好出诊。」 他还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热的孩子不少。夜里尤其凶险。」 说完之后,就飞快走了,那急匆匆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张司九趁着天还没黑,提着东西领着小松小柏回家,路过糖铺子,还买了两根棒棒糖给他们吃——就是一根小木棍上搅了一大块麦芽糖,可以含在嘴里慢慢吃,也可以拿一根木棍搅来搅去的一边玩一边吃。仟仟尛哾 如果天够冷,那麦芽糖会从半凝固的琥珀色渐渐被拉搅成米白色,如果不够冷的话……可能就会流得到处都是。 不过两小只都很小,所以张司九不许他们玩,直接抽掉了小木棍,让他们含在嘴里吃了。不然万一路上摔倒,嘴里还有小木棍,那可真是太危险。 三人哼着小曲一路走回家,到了家,小柏迫不及待的吐出糖球,然后就开始控诉:「大姐唱歌不好听!」 小松一把捂住了小柏的嘴巴,悄悄提醒:「这个时候要说假话!不然下次没糖吃了!」 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张司九:……很好,理解能力满分,但是下次不要说这么大声了。 晚上,张家人喝着排骨海带汤,同样也是赞不绝口。 就连张小山这个话少的人,都绞尽脑汁赞叹了一回:「好喝,好喝得舌头都想吞下去。感觉和平时的排骨汤不一样呢?这个菜是啥子菜?还怪好吃的。」 徐氏也很好奇:「是啊,这个菜是啥子菜?」 张司九笑眯眯:「这是药草。不过咱们这边不生,那得是海边才长呢。」 「药草?那味道咋个这么好?」杨氏也惊叹:「一点都不苦,也没怪味。药这么好吃?」 张司九笑得更灿烂:「不是所有药都那么难吃的。这个药草就比较好吃。而且,回头二婶也可以加点卤着卖。」 卤海带,那也是很好吃的。 但是现在可能原材料不太够。 「我明天去城门口那边卖这个汤去,加点萝卜条,肉丸子,还有一些蔬菜木耳之类的,按串卖。」张司九说了自己的决定:「 然后,汤也是按碗卖。三个钱一碗,暖和又好喝。」 徐氏有些迟疑:「三个钱一碗?有点贵?他们能舍得买? 张司九点点头,喝一口排骨汤,信心十足:「放心,肯定有人买。来来往往的都是办年货的,身上钱都不少,年关上了,带孩子出来,还不给孩子尝尝鲜么?」 她转头看小松小柏:「明天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帮我吆喝,我给你们分钱。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自己买想吃的,怎么样?」 在金钱的诱惑下,小松小柏十分兴高采烈地出卖了自己的肉体,选择去当人肉小喇叭。 徐氏警告一句:「拿了钱就得好好干,不许给姐姐添乱!」 招银扒拉一口饭,抬起头来憨笑:「明天我上午要去杀猪,我帮你把东西送过去再走。杀完猪再去接你。」 张小山盘算一下,茫然脸:「那我能干啥?」 「二叔想去看看也成。」张司九想了想:「开张头一天,你去晃一圈,显得咱们摊子也是有大人管的。别被人欺负了。」 说白了就是当个镇店神兽。 张小山同意了,并且大方表示自己不要钱,正好到时候去县衙里晃一圈,看看同事们。 张司九默默地想:其实我也没打算给钱。 杨氏瞪了张小山一眼:「你难道还跟小松小柏一样大?不买糖还不干活了?」 张小山立刻否认:「那怎么能呢!决不能!」 第二天,一大早,张司九他们就挑着炉子和一口大陶锅直接出发了——大陶锅里是张司九炖好的大骨头棒子海带汤。 海带汤是提前泡出来的,海带根本没放在里头一起炖,而是串起来和其他菜一样,做成了小串。 两串菜一个钱,一串肉丸上有两个,两个钱。汤是固定的三个钱一碗。 看着不贵,可是真要上几串菜,来个两串肉,也就是小十个钱了。 张司九在城门口选了个好地方。直接就点炉子热汤。 旁边一个篮子里,串着肉丸,还有萝卜条,木耳,冬瓜块,和海带片,藕片,芋头块,豆腐块。 看上去色彩鲜嫩又丰富,别提多好看。 等那锅汤开了,鲜味儿一冒出来,那更是香飘方圆五米,笼罩了整个城门口,引得城门口的守门兵都跑过来问了句:「这是啥?」 张小山一眼认出老熟人:「丁大郎?今天你守城门啊!来来来,喝一碗热汤?」 张司九麻溜的已经盛好了汤,直接递过去:「丁叔来碗汤暖暖身!」 我去查了一下海带,发现我们食用海带,并且发现它能治疗大脖子病,居然从魏晋时期就有了,好早呀。然后,昆布这个词,也不是日本独有的,而是我们这边慢慢演变去的,唐朝时候日本才学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一股浓浓的民族自豪感呢~嘿嘿嘿。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第244章 还便宜吗 这下,丁大郎不接也不是,接了也不是,最后只能在张小山的热情下接过来,「那就多谢了。」 不过一口下去,他就惊了:这么好喝?!这是什么汤? 张小山这才开始说起张司九今天在这里摆摊卖吃食的事情,然后郑重拜托丁大郎帮忙盯着点——在城门口,没有比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兵更威慑力的。有丁大郎护着,那谁也不敢欺负了张司九。 丁大郎立刻拍着胸脯应了,一口一个「咱们大侄女」,要多亲热就多亲热。 张司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朝中人有人好办事」,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松,充满了期待:你要是能考上状元,当个丞相什么的…… 小松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缩了缩脖子,茫然抬头看张司九:大姐看啥? 跟丁大郎寒暄几句后,张小山就去了县衙。 丁大郎也去守城门。 张司九就坐在马扎上教两小只怎么叫卖:「看见带孩子的人路过,你们就喊,好吃不贵,热乎乎香喷喷,暖暖和和的汤!好好吃的肉丸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小只学得十分认真。 城门口小摊位,就这么的开始了营业。 显然,刚刚开始,两小只那叫一个热情高涨,此起彼伏争先恐后的叫卖着,一点不带省力气的。 很快就有个赶着牛车的汉子停了车,过来问:「这是啥子?」 现在就轮到张司九了:「秘方鲜汤,不仅好喝还能预防大脖子病,小孩老人喝了都对身体好,来一碗尝尝吗?还有素菜和肉丸串,按串卖,好吃不贵。」qqxδnew 张司九掀开锅盖,给对方看自己锅里的汤和肉丸。 汉子问了价,最后买了一碗汤,两串素菜,一串肉丸,给了六个钱,端回牛车边上去吃。 牛车上还有个年轻妇人估计是他妻子,另外还有两个小孩儿。 一家四口分着喝了汤,小孩子一人一串海带,一个肉丸子,但显然这点吃的,只是给两个小孩子勾起来了馋虫,两个小孩很快就拉着母亲的手撒娇,表示还想要。 最后那汉子折返回来,没买汤,又买了四串海带,两串肉丸,又是六个钱花出来。 这次一家人都吃一根海带,一个肉丸。 小孩子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年轻妇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这才算让孩子们消停了。 张司九盲猜是许诺要买糖——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就是糖的吸引力能这么大了。 不过,这个结果张司九是满意的:一家人就花了十二个钱!抛开成本,那至少赚一半啊! 张司九往锅里加了半瓢热水,继续盖上盖子熬煮。 香味持续飘散,两小只继续叫卖,客人们陆陆续续过来又陆陆续续吃完离开。 不到半个上午,一大锅汤就剩下一个底和里头用来熬汤的肉骨头。菜是一点没剩下。 也不是没剩下,剩下了一些萝卜条,张司九便宜处理了,确定大家都不爱吃——可能是因为冬天萝卜实在是太常见,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价格不划算。 相反,肉丸,藕片,海带还有木耳这几样是卖得最好的。 张司九决定明天改良一下。 等张小山回来,她带着两小只进城里去买了点莲藕,又去另外一家医馆里买海带草。 她感觉,这样卖下去,现有的海带草可不够用的。 海带草不贵,一根才十文左右,但是泡发之后,至少能卖出二十文,还只是卖串的钱,不算汤钱。 那医馆里存了大概十根,张司九一口气全拿下了。 结果惊动了后头的掌柜,掌柜一出来 ,张司九就傻眼了:这不是被自己骗了医书的那个干瘦大夫吗? 对上干瘦大夫眼睛那一瞬间,张司九下意识抛过去一个灿烂笑容,不要钱的好听话就这么脱口而出:「终于又见到好大夫您了,一段时间没碰面,我都想您了。看你气色这么好,是有什么喜事儿?」 干瘦大夫一愣:「你特地来找我?」 张司九心里连说「那不能」,面上却笑容灿烂:「是啊,我一直想跟您学两手呢。而且上次您让着我,我也不好意思,这不今天买东西,就特地上您这里来了吗?」 特地不特地的,她不说,没人知道! 反正张司九一脸诚恳,对方显然被唬住了。 干瘦大夫上下打量张司九:「就是你买海带草?这么多海带草?你家里有人得了大脖子病?」 「没有没有,就是预防一下。我看医书上说,吃这个可以预防大脖子病。就来买来了。我们家孩子多,怕生这个病。」张司九笑容诚恳,「主要也是想照顾照顾您的生意。毕竟上次我占便宜了。」 干瘦大夫终于露出个浅浅的微笑,稍纵即逝后,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也有几分聪慧。也不算占便宜。不过,你倒是个懂事的,这样,这批海带草也有些时日了,本来就该替新的,给你便宜些,算一半价格。」 张司九震惊脸: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这次的道谢,就更诚恳:「那怎么好意思?实在是太感谢了——」 「你想不想到我们医馆来?」干瘦大夫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后就状似不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司九这下是真的惊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是在挖墙脚? 她半天没说话,干瘦大夫倒是慢悠悠开了口:「你也不是程万里的徒弟,连个学徒都算不上,他们对你也不过如此,而且我听说,那盐水洗伤口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师父另有其人?你要是来我医馆,我的本事你随便学,我还有一箱子的医书,你也可以随便看随便用。如何?」 张司九一颗心简直蠢蠢欲动。 但是好在她及时压制住了冲动,尴尬一笑:「我不能自己做主,得问问我家里人。」 干瘦大夫点点头:「这是当然,你尽可以回去问,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张司九迟疑一下,问他:「那要是最后没答应您,这个海带草,还便宜吗?」 张医生:这位大夫真是个好人,我们就叫他好大夫。好人一生平安! 今天气温骤降十度,出去买菜,冻傻了都。大家要注意保温啊!明天见~ 第245章 意外 来的人,有点出乎张司九的预料,是梅子。 剖腹产产妇,梅子。 梅子瘦了一圈。但看上去精神很好,白白净净的,怯生生的,看上去仍旧是个不经事的少女一样。 她身上穿着靛蓝棉袄,领口和袖口滚了一点花边,袄子很厚,看着就知道用料很足。 然后,她身上还挎着个小包袱。 看见张司九的时候,她眼神都亮了一下:“张小娘子!” 张司九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产后恢复出问题了?可上下一打量,又觉得应该不是。梅子虽然瘦了一点,但整体来说气色很好,白净却红润,人也很精神。 梅子正要说话,徐氏就已经热情招呼梅子进屋里去说话:“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喝风做什么?快进屋快进屋,喝口水,再慢慢说!” 张司九想着梅子也是刚出月子,所以点点头,把梅子引到了自己屋里去。 一进屋,因为火炕的缘故,梅子就惊讶了一声:“这样暖和?” 是暖和。有时候穿着袄子在屋里都待不住,还得脱下来。 张司九指点梅子脱了袄子,上了炕头最暖和的地方坐着。 她和徐氏也一样上了炕——这种行为,最初徐氏是拒绝的,毕竟一进屋就上床上,多奇怪? 可后来,徐氏就真香了:在屋外头冻了半天,进屋一屁股坐在暖炕上,那感觉,要多舒坦就多舒坦!要是没事干,在这炕上一直待着更舒服!尤其是张司九还让张小山给她用竹子编了个小桌,在炕上看书,做点别的,都方便。 梅子多少有点儿不自在,不过等感觉到屁股地下暖和之后,她就只剩下惊奇了,那样子,让徐氏忍不住的就开始炫耀自家的火炕。 张司九捂脸:这个项目,二婶怎么就不腻呢?但凡是人过来,她就得炫耀一回! 等徐氏炫耀完了,张司九就直奔主题:“你来找我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梅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是不是,真不是。” 张司九这下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啥的了:“那是——” 梅子从包袱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了桌上,往张司九跟前推了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张小娘子收下。” 这下不仅是张司九惊住了,就连徐氏也惊住了,她侧头看张司九,用目光询问:咋回事啊?什么情况啊? 张司九也不知道啊!如果是接生的事情,那也收过了诊金不是? 所以张司九直截了当拒绝了:“当时我们接生,周家也给了诊金了,你的钱我肯定不能再要的。快收回去。” “不是钱不是钱。”梅子连连摇头,飞快打开了外头包的帕子,露出里头一样东西来,却是个刺绣的小钱袋子:“我也没钱。但我绣花还行,所以就做了这个钱袋子,当成是心意。”…顿了顿,她看一眼徐氏,似有些不好意思,才轻声道明了原因:“周家决定留下我了。” 张司九这下明白是为啥了,她也真心实意恭喜梅子:“那恭喜你了呀。这的确是喜事。” “如果不是张小娘子,我知道他们不会留下我的。”梅子腼腆笑了,只是笑容多少又掺杂了苦涩和无奈:“其实我知道,他们原本没打算留下我。我有一次,听见大娘子和郎君商量来着。说等我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就把我卖给别人当媳妇。而且要卖得远一点。” 徐氏还不知道梅子是什么情况,听到这里,张了张口,多少有点震惊。 毕竟徐氏虽然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也没有身边人经历过,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多少是有点儿惊奇。 张司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说呢,梅子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人有点唏嘘。尤其是还怀着孕,就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去处,那种感觉…… “大娘子特地来跟我说了,让我好好养身子,等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多,断了奶,再养几个月,满了两年后,看看能不能再生个孩子。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太少。”梅子伸手拢了拢耳朵边上的碎发,“她说我这次吃了苦,大难不死,也是有福的。所以,让我好好在家过日子。只要我听话,就不会把我卖了。” “而且大娘子也说了,是张小娘子的话,让她改了主意。说,您是我的恩人。”梅子看着张司九,忽然调整姿势,就那么跪着给张司九磕了个头:“张小娘子,您是个大善人。我当牛做马报答您都成!” 张司九还真没见过这个阵仗。 上辈子也有鞠躬道谢的,喜极而泣的,送锦旗的,但是磕头这个真没过。 她吓得赶紧躲开:“使不得使不得。” 徐氏也手忙脚乱去扶梅子,口里不住地劝:“九娘还小,可不敢这样,她会折寿的!” 等把梅子劝住了,张司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我就是顺口说了两句话,真不算什么。其实你要感激,还是该感激王大娘子心善。她如果不心善,我说一车的话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你要报答,也是报答他们夫妻。” 梅子连连点头:“我听张小娘子的!以后我也给大娘子当牛做马!” 张司九身心疲惫:当牛做马这个词,听着怪让人累得慌…… 反正最后,那钱袋子张司九不得不收下,又一阵好劝,这才把梅子给劝回家。 临走之前,张司九又给梅子检查了一下伤口,诊了一下脉,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确定的确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放了人走。 不过放梅子走之前,也让梅子再观察一下,看看她自己尿桶旁边还会不会有蚂蚁,如果有,就及时来找自己。 梅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还因为自己给不起诊金而羞愧。 张司九拿着钱袋子挥了一下,笑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诊金吗?” 等梅子走远了,徐氏喜笑颜开的一巴掌拍在了张司九后背上,要多骄傲有多骄傲,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咱们家九娘可真是厉害了!” 张司九一个踉跄,差点被拍了个狗啃屎:……这二婶肯定是亲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7章意外之客阅读。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246章 息事宁人 张小山沉默不语,没动。 显然这会儿他心里的愤怒,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 张司九拉了拉张小山的袖子,「二婶肯定很害怕。二叔,你得陪着二婶。而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做什么。」 张小山这才像是慢慢回过神来,绷着嘴角,咬着后槽牙,跟着张司九往屋里去。 徐氏还在安慰其他人呢。 见张司九和张小山进来,就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小松小柏去给奶奶烧火,娘,我饿得很了,给我煮碗酸汤面疙瘩。」 杨氏连声应好,拉着小松小柏出去了。 招银想了想,看向了张司九,没动。 张司九却没让招银留下,让招银去外头收拾东西,把徐氏出摊的家伙事儿都给收拾出来,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就丢了。 直到屋里没其他人了,张司九才看向了徐氏:「二婶,你仔细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氏却不想说,轻描淡写的摆摆手:「什么怎么回事,年关上,抢东西偷东西的都多,我运气倒霉,遇到了呗。」 「二婶,抢东西的这个时候都该往南门走,偷东西的都在商铺多的地方。南门是往府城的官道,来来往往的人不是货商就是回家过年的,哪个不比你有钱?」张司九直接就开口挑明了徐氏话里的破绽:「偷东西,那得人来人往,挤着挨着的时候才好下手。你一个人挑着担子,左右都是东西,小偷怎么会想偷你?二婶,你别想糊弄我,说实话。」 此时此刻,张司九抿着嘴唇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是真跟大人一模一样,还是个挺威严的人。 至少徐氏甚至都生出一种好似张司九是自己同辈人的感觉——还是个很聪明的,根本骗不到的同辈人。 张小山这个时候也说了句话:「我在衙门这么几个月了,不敢说混得好,但也和其他人关系不差,我去跟老六他们说一声,他们肯定会帮忙找人。老六在城里,认识不少人。」 他的意思,居然是他想私底下找出这个人,而且听语气,还怪自信的—— 张司九瞪了张小山一眼:「二叔,动用私刑那是犯罪!你别这么说话,回头二婶更不敢告诉你了。我们顶多私底下查一查到底是谁,然后去报案!咱们大宋是有律法的!」 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不想要这个饭碗了? 张小山绷着脸没吭声,显然还有点倔强。 徐氏也赶紧凶了张小山一句,「你别乱来,听见没!」 见张小山不吭声,她拉了两把张小山之后还是无果,就气得往张小山腰上一掐:「你听见没!」 张小山这才闷声应了一声:「听见了。」 「这事儿听我的,就别管了。那些人不是好人,但总也不会一直盯着咱们家,这次咱们认倒霉就完了。费这么大劲儿不值当。」徐氏松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苦口婆心劝叔侄两个:「大过年的,别让这个事儿坏了心情,更没有要折腾。这种人,你收拾回去了,万一他反而恨上咱们家了,那可咋个办?不值当不值当。」 在徐氏看来,这个事情是真的任倒霉就算了。 反正她自己也没出多大事,东西坏了点,还有今天的钱被抢走了,但那比起一家子的平平安安,那根本不算个啥。 好不容易这半年过点安生日子,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徐氏是真的不想打破了这种安宁。 张小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不行。」 在他看来,这些个瓜娃子敢动徐氏,那不整回去,他这个男人还算啥子男人?当男人的,不就是要护着自己婆娘和娃儿?这要是都做不到,那不是成了人家笑话的怂人了?还有啥子用处仟仟尛哾 ? 徐氏见自己说了这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气得够呛,当时就跟张小山瞪眼睛急了:「我跟你说半天,你一句话没听进去啊?我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个啥子?我忍着疼还得来劝你是?张小山我跟你说,这个时候你少给我犯驴脾气!」 张小山闷声不吭气,脸上只写了四个大字:「这事没完」。 徐氏真的感觉自己快疯了——自己憋着气想着息事宁人,怎么他还犟上了! 张司九看着徐氏气得眉毛都要立起来的样儿,赶紧从中间劝架:「二叔二婶听我说两句。」 徐氏气哼哼的扭过头来:「九娘你跟你二叔说!让他知道知道,有没有必要!」 结果下一秒,张司九认真的点点头,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我觉得二叔说得很对,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更不应该放过这些人。」 于是,张小山立刻就支棱起来了:「你看你看,九娘说得多对!」 徐氏一眼瞪过去,他又老实了。 然后徐氏又不高兴的看张司九,埋怨:「其他事情你都想得明白,咋个这个事情你就想不明白了?这个事情计较他干啥?谁家不遇到点倒霉事情?遇到了,就当是破财免灾!」 「二婶,不能这么想,如果是天灾,我没话说。如果是意外,我也没话说,那时候真的就是只要人没事,钱和东西都不要紧。可要是人祸,就不能这么想了。你先别着急,我说两句,你看对不对,咱们再来考虑怎么办。」 张司九安抚的拍了拍徐氏的手,不知不觉拿出了以前劝说手底下医生和护士们的架势,完全是一派和蔼领导风:「那些人盯上了二婶,抢东西就算了,还要砸东西,明显就是在示威和警告。咱们如果就这么算了,只会让他们觉得,咱们张家人是软柿子,好捏。所以下次,他们还敢捏。」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他推你一下的时候你没反抗没骂人没还手,他下一次就敢再推你不说,还敢更得寸进尺。这些人如果真是小偷小摸,我也不这么生气。可他们明显不是真正的小偷小摸。小偷小摸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抢东西,而且还是在住宅区。那根本就不是他们活动的范围。所以,他们明显是跟踪你,而且可能还不只是跟了一天。为了一点钱,他们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吗?二婶,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婶震惊脸:让你帮我劝人你就是这么劝的?你劝我还是劝他? 大家明天见呀~ 第247章 后怕 别说,被张司九这么一分析,徐氏再回想刚才的情景,是真的有点儿觉察出不对劲来。 是啊,为啥偏偏盯上自己了? 张小山也不知不觉的听住了,这会儿还追问一句:「那九娘你说,他们为啥对你二婶下手?」qqxδnew 「我个人倾向于是咱们得罪人了。」张司九轻声分析下去:「如果是为了钱,他们其实应该等到二婶卖完了东西,钱最多时候下手。但是他们没等东西卖完了。我看二婶把那些掉地上弄脏了的肉也捡回来了,还剩下一大半呢。」 「所以他们只是选了个最适合下手的地方,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砸东西,掀了二婶的摊子。二婶,你说实话,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是摔倒时候扭伤的,还是他们故意弄的?」 说完这句话,张司九紧紧地盯住了徐氏。 其实,这才是她说了这么久,真正想问的东西。 遇到小偷和抢劫犯,的确是倒霉。在没什么证据,很难找到人时候,可以为了懒得费工夫去放弃。 可如果对方故意伤人,那性质完全不同。 徐氏刚才一直说是摔下去时候崴了脚,但是张司九觉得……不像。 而张小山被张司九这么一句话问得也猛地看住了徐氏,又震惊又愤怒:怎么敢?! 徐氏避开了张司九的目光,拢了一下耳朵边上的头发,甚至还笑了一下:「你这孩子,这个有啥好骗人的?就是——」 「二婶,你要是骗我们,今天这些人逍遥法外了,下一次,受伤的可能就是我,甚至小松小柏了。」张司九打断了徐氏,悠悠的提醒一句。 其实看着徐氏这个反应,张司九其实基本已经确定事情真相是什么。 而张司九这句话,把徐氏问得沉默了。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其实崴脚是我自己崴的,不过我第一下摔了的确没啥大碍。他们砸了东西还想打人,我一害怕,就操起扁担还手了,还追他们来着,追了两步踩着石头了,就把脚给崴了。不过那两人也没占太多便宜,我用钱罐子把一个人后脑勺给砸着了,估计也破了。他也摔了,被同伙拖走的。」 这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瞬间让张小山和张司九都静默了: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木然反问:「二婶,你确定只砸了一下?没干点别的?」 徐氏想了想了,语气是真的有点遗憾:「真就砸着一下,这不没追上吗?其实我那钱罐子也是没丢准,本来我是想砸另外一个的——」 张司九点点头,确定了:这是自己的二婶没错。永远都是这么战斗力彪悍得令人发指。 她艰难的询问细节:「那人流血没?严重不严重?」 「没看清,不过感觉挺严重的,人都砸趴下了。路都跑得歪歪扭扭的。」徐氏也有点心虚:「不过应该没事?就算他去衙门告我,那也不怪我啊——咱们家不用赔医药费?」 张司九摇摇头,给与了肯定回答:「不用,他们是抢劫,咱们肯定不用赔钱。」 张小山再给与了肯定:「没事,就是砸死了也赖不着咱们。而且人不是跑了?那凭啥说是你砸的?」 他这个镇定的语气,和这种很正经的狡猾说法,让张司九有点忍不住刮目相看:怎么感觉二叔一下子就有点儿变聪明了?这难道就是衙门上班学会的? 徐氏也有点意外的看一眼张小山,不过明显有被注入信心,觉得这事儿的确是不用担心了。 张司九猛然意识到: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偏题了 她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二婶,还有其他人看见他们没有?你看清了他们的脸没有?」 徐氏摇头:「那两个瓜娃子估计就是跟了我半天了,那地方刚好是个附近没啥人的地方,仅有的两家也是大门上挂着锁,其他人家离得远,听见我喊人跑过来,他们都跑走了。而且他们两个蒙着脸呢,没看见长啥样。就是一个高点,一个矮了半个头,高的那个比你二叔大概矮了半个头。」 「那穿着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张司九下意识看一眼张小山,心想那这两个人的确是不怎么高。 张小山也听得很认真,还站起来比划一下那高度。 徐氏摇头:「也没啥特别的,不过看穿的衣裳就知道,家境还可以,穿的细棉布的衣裳,也没啥补丁——被砸了的那个人,大概叫栓子。」 张司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家境不错,那说明对方的确是故意来抢徐氏的,而且是明确就是要弄伤了徐氏。因为能在年边上狗急跳墙抢劫的,那是真的穷。一般惯犯都喜欢偷,因为偷窃可没抢劫那么大的风险。 这个事儿,张司九想了想,还是问张小山:「二叔,你在衙门当差没得罪什么人?」 张小山毫不犹豫:「那不能,我不是跟着杨县令,就是跟着燕老六,想得罪人都没机会啊。而且,我去衙门也没听说是抢了哪个的位置,大家都知道,我能进衙门,就是杨县令感激咱们家救了三郎嘛。那就更谈不上得罪他们了。」 那么张小山这边的因素就排除了。 张司九若有所思:「二婶,看来是你得罪的人。」 徐氏急得瞪眼睛:「我能得罪啥人?我天天就出门卖个卤肉,多的人都没碰着过,得罪哪个?咱们村里的人我也都认识,不像啊——」 张司九言简意赅:「不是得罪人,而是咱们挡了别人的财路了。估计是为了钱。咱们村里的人就算有矛盾,顶多是口角矛盾,谁也不会下这个狠手。」 张小山这下也是开窍了,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年关了,你二婶生意好,有人犯了红眼病,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种事,在衙门可不少见,我都听说好几回!要我说,就看看谁最后去卖卤肉就行!」 他表情恶狠狠的:「老子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老子的人!等老子知道是哪个,非得把他打出屎来!」 这一刻的张小山,粗俗得有点冒出帅气又迷人的男人味—— 二叔偶尔还是很帅的。哈哈。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第248章 有点恶心 徐氏一个没忍住,就多看了张小山两眼,还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点点笑容——最后虽然勉强克制住,但是语气明显娇嗔了点:「你少来,真给人打了,你还要不要去衙门干活了?别瞎胡闹!」 张司九幽幽的提醒:「二叔,打出屎的话太脏了。而且容易出人命。」 一般这种情况,说明要么已经给人打出了内伤,腹部承受压力太强,所以不受控制的挤出来,要么就是直接打伤了脑袋,造成了脑干损伤,无法控制肌肉群,导致失禁。 这两个,都是要出人命的,肯定不能用。 张小山本来还满腔愤怒,结果听见张司九这个提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画面,于是就打了个哆嗦:是有点儿恶心了。 徐氏也是不受控制想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就搓了一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再次对张小山发出了警告:「你可不许干啊!」 「二叔,我跟你说,你就像对小松那样,抽他就行。拿竹片抽,又疼又不伤要害,打够了,出气了,拖去衙门告他们抢劫伤人就行了。」张司九出主意:「对了,怕他们跑的话,记得把裤腰带给抽了,这样他们跑不快。还怪不着咱们不让他们跑。」 其实她还懂一点别的,毕竟是大夫嘛,哪里疼又不会落下伤,还是门清的。但如果教张小山,恐怕就该被程万里和徐氏一起思想教育了,还是不说得好。 但即便是这样,她这个主意也是惊呆了张小山和徐氏。 徐氏按捺住震惊尽量温和的问:「九娘,这都是谁教你的?」 「小松小柏他们跟别的孩子打架,也这么干啊。」张司九茫然的睁大眼睛,努力攻克奥斯卡金像奖:「难道不能吗?而且竹片打人真的疼啊,我也挨过啊——」 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倒是,竹片打人的确疼。不过你一个女娃儿,别成天跟男娃儿混,他们脱裤子啥的,你也不准学!听见没!」 张司九乖巧点头:「嗯嗯,我肯定不能那么干。」 最后,徐氏咬牙切齿:「小松小柏以后再这么干,你看见了就跟我说,看我不抽他们!一天天不学好!」 张司九更乖巧了:「二婶放心,我看见了就告诉你。」 出卖小朋友什么的,良心是根本不会痛的—— 张小山倒是全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是不好。 「二叔,你打算怎么找人?」张司九怕徐氏还要教育自己,赶紧转移话题。 张小山回过神来:「让人盯着点那一片,看看谁过去做生意。还有你二婶不是给人家酒楼也送肉吗?让燕老六帮忙托人问问,看有没有人想替代咱们。另外就是再根据身高,让人留意点。这种人肯定也不会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 绵竹县就这么大,治安和风气也一直都不错,不管是偷鸡摸狗的,还是喜欢干这种勾当的都不多。 张司九对张小山的回答很满意,觉得自家二叔是真没白在衙门干,不过她仍旧补充了一句:「其实还可以去医馆和药房那些地方问问,看看又没人去治后脑勺的伤。」 根据徐氏的描述,那一下砸得不轻,估计是会有点轻微脑震荡的,如果是出现恶心呕吐和晕眩这种情况,那人肯定怀疑自己是被打坏了,搞不好就得去治一下,问问大夫要紧不要紧。 张小山连连点头,毫不犹豫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就去一趟衙门。」 「我跟二叔一起去。」张司九也是半点不迟疑:「这个事儿,我觉得也得提前跟衙门捕头说一声,打个招呼。」 徐氏拦着他们:「去也行,不过,带点东西去。那些肉没弄脏的,你们正好带过去。那些脏了的,我让招银洗一洗,咱们自家吃。 」 张小山摆摆手:「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张司九把徐氏按回去:「二婶安心在家等着,我盯着二叔,不会让他胡来的。」 徐氏听见这话,心里还真放心一点,又喊张小山:「小山,你遇到事情,多听点九娘的,别自己脑子一热就跟头倔驴似的冲上去了!」 两人出了屋,杨氏还在灶房里做酸汤面疙瘩,张小山过去说了声,就说自己不放心,还要去找大夫问问。 张司九则是去跟招银说了一下怎么处理那些肉,然后挑出干净的没弄脏的,又去取了几条挂在火炕灶头上挂着熏的肉,这才跟张小山背着背篓出门了。 张小山一出门,就跟张司九商量:「要是找到那狗,我打了人,九娘你别跟你二婶说,知道吗?」 张司九点点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同流合污:「知道,但是二叔你留点手,别把人打坏了。还有,问问燕伯伯,看看他能不能教你两招。他常年在外头跑,手段估计多着呢。」 张小山心情有点微妙的看了张司九一眼,发现张司九是一本正经说这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错觉,就是觉得自家这个侄女,可不像是看起来的这样乖。 但他还是揉了揉张司九的头:「行,我一会儿问问。」 「二叔你记得别用脱臼的手,还是拿藤条。最好多请两人帮忙,回头我用我的私房钱给你点,你请他们喝顿酒。衙门的老手,下手更有分寸的。」张司九看一眼张小山受伤的胳膊,还不忘提醒一句:「你要是再弄伤胳膊,造成习惯性脱臼,以后可真就干不了重活了。而且二婶也会心疼的。这档子,别让二婶再操心你。」 张小山下意识的应一声,然后发现自己又被侄女儿给指点了—— 他挠了挠头,努力的把那一点不适应甩到了脑子后头去。qqΠéw 张司九见张小山都听进去了,没有再废话,专心致志的走路,同时心中是真的盼着今天就能找到那两个混账东西。 一想到徐氏那肿胀的脚,她就觉得气得慌。恨不得立刻召唤个什么天雷劈在做坏事的人脑袋上! 这一刻决定同流合污的叔侄俩。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哦~ 第249章 义不容辞(10月月票200加更) 张小山一路带着张司九进了城,直奔衙门,先找到了当班捕头,寒暄两句后把事情一说,对方立刻就答应了帮忙找人。 别的不说,既然都是衙门的人,那就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了。 尤其是听张小山那意思,恐怕还是故意作案——这要抓不出来人,衙门脸面朝哪里摆? 当班捕头一声令下,就把现在手里已经有的信息传了下去,然后让这些捕快散出去打听打听。 张小山又特地去找来一趟燕老六。 燕老六本来还美滋滋的吃着豆子喝着酒呢,一听这话,酒也放下了,豆子也不吃了:「哪个这么胆大包天?衙门的人也敢动?小山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人打听。」 张小山把两条肉留在了燕老六家里,强行塞给了燕老六媳妇。然后才跟着燕老六出去。 张司九低声跟张小山说了一声,就和他们分开了,单独去医馆那边找程万里。 程万里却出诊了,刚好不在。 齐大夫是知道徐氏受伤的事情的,见张司九一脸凝重的过来,还以为张司九这是担心徐氏的伤,不放心,特地过来问问。他还笑话张司九:「比这个凶险的伤都没见你这么紧张,你二婶那个,都没伤到骨头,你怎么怕成这样?」 张司九坐在齐大夫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齐大夫:「齐大夫,您觉得我平时仗义不仗义?」 齐大夫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是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说,出啥事儿了?要我做什么?」 能这么说话,可见张司九是有想张口求助的事情。 齐大夫有点想不出来,什么事情张司九要求到自己头上——那一瞬间,他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感觉自己终于好像也有点用处。 当意识到自己冒出来了什么想法的时期后,齐大夫简直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张司九等的就是齐大夫这一句话,于是噼里啪啦就把事情说了,又把自己要求提了:「上次盐水配方,他们好像都想跟咱们换?不过都没舍得换自己的秘方,是?这次,如果谁能帮我找到人,那个盐水配方,我们直接告诉他。齐大夫您看行不行?」 光靠人情,未必有那么大的脸面。 但是如果加上好处,那就不一样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会让齐大夫有点不开心:虽然盐水配方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是一直都是医馆用,这可能会让齐大夫默认这是医馆的财产。 齐大夫的确是迟疑了一瞬间。他也如同张司九预料的那样,是觉得这个配方是医馆的,所以才会觉得有点儿犹豫。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东西,这本来就是人家九娘提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直自家医馆在用而已。 所以,齐大夫把那点迟疑直接压下去了。然后点点头:「我看行。这样,我亲自去找他们说这个事儿,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医馆等着?」 「老程不在,我在医馆等着,万一那人过来看病呢。」张司九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人际关系这一块,齐大夫去了就行了,自己是没有必要去的。去了,也就是寒暄和拜托对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医馆这里不能没人。 齐大夫点点头:「行,那我去走一趟,你们要是遇到病人,能等的就让等一会儿,不能等的,就让他们去别家。」 顿了顿,看了一眼张司九那瘦伶伶的样子,他郑重其事的嘱咐了一句:「还有,如果真的遇到那个人来看病,九娘你别逞能,让听云来找我,然后去衙门报官。千万别胡来!」 张司九点点头,认真保证:「齐大 夫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胡来。」 不过齐大夫还是有点不放心,觉得九娘虽然在其他事情上都挺稳妥的,但是保不齐在这个事情就会冲动,所以又把听云好好叮嘱了一遍,让他把张司九看住了。 听云就差指天发誓,才让齐大夫放下心来。 齐大夫走了,剩下的就是个抓药的老师傅,还有听云和几个学徒。 张司九坐在程万里的问诊桌那儿,耐心的守株待兔。 不过,她也知道大概率是等不到的。毕竟过去这么久,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看完病了。也有可能伤得根本没那么重,就不会来。 听云在张司九旁边坐下,递过来一个东西:「别着急,我师父去问了,说不定就会消息。咱们县城不大,来来回回就这么多人。不会找不到的。」 张司九低头一看,是一包梨膏糖。 听云柔声道:「我师父特地给我师娘做的,师娘秋冬爱咳嗽,师父年年做,卖一点,留一大半,师娘吃不完,剩下的都被我和其他孩子当糖吃了。很好吃的。」 说完还替张司九把油纸包打开,示意她自己取着吃。 张司九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连带着焦躁的情绪都被抚平了一些:「谢谢。」 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跟个炮弹一样冲进来的,一看见张司九就大声喊她:「司九!」 听云吓了一跳,张司九也是瞬间震惊:「你怎么来了?」 杨元鼎皱着眉,包子脸上都写满了埋怨:「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叫我?我还是不是你朋友了?」 说完,他一屁股就在张司九另外一边坐下,拧着眉碎碎念:「要不是我让陈斗盯着点前面,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陈斗气喘吁吁的跟着跑过来牵小花脸去后院——他是跟着一路小跑过来的。 张司九耳朵都快被碎碎念给填满了,赶紧岔开话题:「你看陈斗都跑成啥样了?你该跑慢一点。」 「我再慢点,你都不知道干啥去了!」杨元鼎浑身不满意:「你不来找我!」 张司九只能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我反省。下次我第一个叫你来。」 杨元鼎轻哼一声,傲娇的表示:「那这次原谅你。下次再犯,我就不帮你做东西了!」 张司九好好哄他:「好好好,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听云在旁边,用一种不赞同的眼光看着杨元鼎: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宽慰九娘吗? 鉴定完毕,今天是勤奋的婉音呢~ 第250章 这就很巧 不过,到了最后,听云也不得不承认:被杨元鼎这么一搅和,好像九娘的情绪好了很多? 他看了看杨元鼎,又看了看张司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自己虽然和他们坐在一起,但是根本插不进去话的感觉。 听云垂下头,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感觉是为什么。 最后,他等到了一个两人说话的空隙,把打开的梨膏糖递过去给杨元鼎:「杨三郎,来一块吗?」 杨元鼎没客气,灿烂一笑道谢:「谢了。」 听云松了一口气,感觉那种插不进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三人正小声说着话,医馆就来了病人。 两人扶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有点着急和紧张:「大夫呢?大夫呢?」 张司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三个男人,目光落在中间那个看起来明显有点发软站不住的男人身上,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就怎么说呢……这就很巧了,不是吗? 听云已经站起身来,过去询问情况了。 张司九默不作声跟过去。 起身的之后,偷偷撞了一下杨元鼎的胳膊。 杨元鼎迅速会意,也跟着凑上去。 听云一问病情,其中一个人就赶忙说了情况:「他走路摔了一跤,撞到了后脑勺,不晓得咋个回事,说脑壳晕,脑壳疼。」 另一个最高那人明显凶悍一点:「大夫呢?咋个你们医馆没个大夫的?」 听云一脸镇定:「我师父出去出诊了,估计快回来了。要是情况着急,我去催一催?」 张司九顺口道:「师兄你先看看伤口,我让二师兄去找师父。看他情况,好像很严重。」 听云应一声,虽然有点紧张,但是脸上好歹是没露出什么异样来,只说要看看伤口。 那最高的人有些不耐烦:「妈个巴子的,这么倒霉?要不换一家算球了!」 另一个扶着病人的连忙劝:「莫换了莫换了,你看他这样子,恐怕是走不动了。等一哈就等一哈嘛。他不是说大夫也快回来了?」 听云僵硬的去查看那个伤者的后脑勺。 一拨开头发,张司九就看到了明显的血肿,虽然没破皮,但是那个血包真的鼓得好高,看着都疼。 张司九立刻道:「师兄你先让病人躺下,二师兄你快骑马去找人。」 说完她转头镇定的看向杨元鼎:「二师兄,你知道去哪里找人吗?」 杨元鼎点点头,咧嘴一笑:「当然知道。我这就去,很快回来。你们等我就行。」 说完他就若无其事的去后院,直接骑上小花脸,去找人了。 陈斗还要跟着,但被他拦住了:「万一有个什么,你保护好司九。」 这架势,吓得陈斗都有点儿脸色发白:「三郎,我怕我做不到——」 那三人,都是成年男人啊! 杨元鼎已经骑马跑了,一个劝慰都没有留下。 陈斗咬咬牙,只能重新去前头医馆里,守着张司九。 那伤者已经躺下了,背对外头侧躺着,听云正在跟两个男人问情况:「什么时候受伤的?感觉有点严重。」 那矮一点的负责沟通:「有点时候了,当时摔了也没觉得好严重,以为就是起一个包,不要紧。结果没想到回去之后,越来越严重了。自己走着走着就摔了。」 「我们两个一看事情不对头,赶紧就送过来了。」对方显然还有点紧张:「到底好严重?不得有事?」 听云只往严重的说:「看起来有点严重,感觉可能伤到骨头了。」 张司九提醒一句: 「师兄,师父不是说,可以先给喂点安神汤吗?他这么难受,只有睡了还好受点。」 听云连忙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去喊人熬。」 张司九冲着两个守在旁边的男人笑一笑:「你们要不在旁边坐一下?我看你们把他弄过来也累得很。我给你们倒水喝?」 高个点的男人有点不情不愿,被矮一点的拉住了,低声跟他说:「事情都这样了,还能咋个办?不治好了,没法跟他屋头人交代。」 「硬是倒霉!」高个点的男人骂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张司九就去倒水。 路过听云时候看他紧张得字都写不好了,就压低声音宽慰一句:「没事。稳住。」 听云看张司九那是一点不慌的样子,也被感染了一点点,写完安神汤的方子,就要去抓药。 张司九一把拉住:「假装熬就行了。」 她倒水完了之后送回去,还问两人要不要吃点心。 那高个子狐疑的看一眼张司九:「你们医馆看病这么安逸?还有点心吃?」 张司九讨好一笑:「本来是没有的,这不是师父出去了嘛!」 高个子立刻就乐了,伸腿就把脚放到了另一个凳子上,摆出了大爷的样子:「那你去端!多拿点。老子正好饿了。」 矮个子也笑:「还挺有眼色。」 张司九就去后头厨房摸了四块点心,然后底下掏了个洞,直接就把程万里之前精炼出来的麻沸散药丸给塞进去了。 那药丸不大,就黄豆大小,混在红豆馅里,有一种天然的隐蔽。 这个点心是程万里最喜欢拿来填肚子的,不大,两口就能吃一个。 张司九刚才倒的水是熬的医馆特制的冬日养生药茶,虽然甜蜜蜜的,但其实也有点药味。正好用来配这个加了料的点心——反正都是药味,谁知道是茶水里的,还是点心里的? 然后,张司九就面不改色的把点心拿出去了,还怪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就这么多了。」 那高个子拿起一块,没给张司九个好脸色,直接就咬了下去。 另外一个倒是挺有礼貌的道了谢,这才开始吃。 这种红豆饼是有点噎的。所以两人嚼了两下就都开始喝水——不喝水咽不下去。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两人几口就把四块点心分完了,还把茶都喝了,并且要求续杯。 四块点心里都加了料的,张司九估计两人就算昏睡不了,也得手脚麻痹发软一下。 她笑眯眯的给两人续水,然后就在不远处坐下守着了——这样一来,可不就稳妥多了? 下一更,八点半左右哦~ 第251章 阴沟翻船 杨元鼎的速度还是很快,没等药效发作呢,就领着衙门的捕头来了——至于张小山,他这会儿还在和燕老六找人呢。 那捕头也是一听医馆里就两个小孩守在前头,直接吓得不轻,冷汗都冒出来了,紧赶慢赶,一点不敢耽误:这要是出了啥事儿,那可咋整! 杨元鼎的小花脸跑得都开始喷白气了,累得不轻,但他一点不像是平时那么怜爱它,反而拍着马脖子许诺:「跑快点,回去给你吃黄豆!」 为了黄豆,小花脸愣是在嘴边跑出了白沫子。 捕头其实也差不多都快吐白沫子了——那是紧张的。 两人翻身下马,一点都不带停留,直接就冲进了医馆。 倒是把那两个男人吓了一跳:真吓得差点跳起来。毕竟烤着火盆正有点犯瞌睡呢,迷迷瞪瞪的,冷不丁看见衙门捕快冲进来,能不吓一跳吗? 「司九快过来。」杨元鼎躲在捕头后面,一把就把张司九拉到了身边去一起躲着。 本来还害怕杨元鼎跟着犯楞的捕头:……三郎倒是挺自觉的。就是缺了点啥? 捕头噎了一小会儿之后,对着两嫌犯厉声喝道:「你们两!蹲下,抱头,不许动!」 那两男人反应慢半拍的才开始辩解:「我们就是来看病,没犯事啊——」 捕头根本不听,手握在刀柄上,神色凶悍凌厉:「少废话,让你蹲下就蹲下!再废话我不客气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进行了无声的交流。 然后,很默契的做出了选择——他们同时朝着捕头这边冲! 显然,这是看捕头就一人,他们打算硬冲一波。 也是,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后援,估计还真能逃脱一个。这一片小巷子也不少,真钻进去了,逃脱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只不过让他们两个意外的是,他们想的很好,但实际上刚冲了两步,就觉得脚底下发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啪叽」一声就摔了个狗啃屎。 倒把捕头给吓了一跳。拽着杨元鼎和张司九就连忙后退好几步。 那两男人也觉察出不对劲来,恶狠狠的看向了张司九:「你给我两吃了啥!」 张司九一脸镇定的承认了:「下了点药,能让你们昏睡,四肢无力。」 毕竟是强效麻药,那肯定是不能效果差了,不然一刀下去,病人疼醒了,那可怎么办? 张司九在这一刻,还是很想夸一下程万里:这个药做得真不错。 杨元鼎目瞪口呆的看一眼张司九,伸出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啊!」兄弟!真牛逼! 张司九谦虚一笑:「我就是个小孩子,不用点手段,他们跑了怎么办?」 捕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了一眼一脸钦佩的杨元鼎,又看一眼一脸谦虚的张司九,再看看两个一脸憋屈愤怒的嫌疑人,他的心情一片复杂:自己的担心,好像根本就是多余的,而且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这么的有勇有谋吗? 跟捕头一样复杂的,还有听云。 听云是真害怕的。不然刚才也不会连写字都紧张到手抖。 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和张司九一比…… 听云有点儿脸红的低下头去。 捕头怀着复杂的心情,把三人都给绑好了——受伤的那个也没放过。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司九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真的是太巧了。人怎么就撞到了自己手里呢? 所以,她诚心诚意的问了三人一个问题:「你们怎么想到到这里来看病呢?」 但凡换一家,故事都没有这么巧合到狗血。 那高个子气得根 本不想说话。 矮个子倒是很配合:「那这个医馆名气最大,不来这里去哪里?」 张司九深深地感叹:「所以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歌词真的是一点都没错。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这就叫命中注定啊!所以,你们就不要愤愤不平了。认命。」 三人组个个堵心得想骂人。 不过,没敢。 毕竟捕头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他们想到接下来的事情,都有点儿戚戚然,个个发蔫。 押送三人回衙门的时候,张小山和齐大夫他们也陆陆续续得到了消息。 最后,所有人在衙门齐聚一堂,甚至惊动了杨县令。 当杨县令得知杨元鼎和张司九合力抓住了抢劫犯的时候,惊得胡子都扯掉了两根,疼得直吸凉气。可也顾不上多吸两口,就赶紧追问:「人没事?」 「没事,就是吃了点药,有点不是特别清醒,也动不太了,可能影响问询。」报信的衙役老老实实的回答。 杨县令听见上半句,魂飞去一半了,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上次杨元鼎落水之后的样子来,心都感觉开始慌了。 只不过等听见后半句,就反应过来:这说的不是九娘和三郎啊? 他没好气的板脸:「我问的是三郎!」 「三郎没事,九娘也没事。」知道了全过程的衙役说起这个事情,神色多少有点复杂:「三郎和九娘还挺厉害的。」 这有勇有谋的,一点不像个小娃。 杨县令板着脸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笑嘻嘻没个正形的杨元鼎,和他旁边安安静静的张司九。 这一瞬间,老父亲心是彻底放下来了,然后就又怒气勃发了:这孩子,就不能让自己省省心吗!一天天的,迟早被他搞死!看看人家九娘,多文静,多乖巧! 不过,等到知道了全过程的杨县令,看向安安静静的张司九,和她平静对视三秒之后,默默地心情微妙又复杂了:嗯……九娘这样也挺好的,不显山不露水,多沉得住气!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张小山。 一个老父亲,一个老叔叔,对上了目光之后,莫名都有了一点感觉找到了知己的恍惚:自家的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啊! 燕老六拍着杨元鼎的肩膀,「哐哐」地:「好小伙儿,好小伙儿,你跟九娘今天可真是长了脸了!厉害啊!」 杨元鼎一脸「谦虚」:「哪里哪里,全靠我和九娘默契高,配合好。」 这一局,我宣布是张医生更勇一点~大家明天见呀~明天还有月票加更~ 第252章 到底是谁 杨县令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我看你要是有个尾巴,都能翘上天!」 这张扬的性格,到底随了谁啊! 杨元璋老实了。 杨县令正了正颜色:「好了,开堂!」 这个事情本来流程是没那么快的,可是人都抓来了,而且又是关系到衙门内部人员的事情,顺手处理了也不算是插队。 而且在杨县令看来,这个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完事。 张司九这辈子第一次正面围观了大宋的升堂的流程。 不得不说,还是很震撼的。 两排衙役往两边一站,穿戴齐整,神色庄重而严肃,一下就和平时嘻嘻哈哈的感觉区分开来。 就连张司九,也忍不住的站直了——嗯,气氛所致,实在是忍不住。 杨县令坐在了堂中间的椅子上,而左右两边,分别是县丞和主簿陪审。 状纸是临时写的,张小山请县衙里的人帮忙写的,给的润笔费还不少——从这一点,张司九越发坚定了要让小松小柏读书的心思。 不得不说,会读书写字,真的能在这个时代改变自己的生活。 状纸递上去之后,就是口供,五听,还有刑讯环节——其实按照张司九理解,就是双方陈述案件经过,辩解的流程。 只有经过了这个环节,才是县令和陪审团商量一下,最终定审判结果的时候。 作为原告,张小山直接跪在了左边的原告位上,而那三个,就被压着跪在了右边的被告位上。 杨县令先问的张小山事情经过。 张小山就把徐氏说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杨县令听完,转头问那三人:「你们可在上午去过张小山所说的巷子?」 那个受伤的人还晕晕乎乎的,也没吭声,其中那个矮个子连忙开口否认:「没有去,没有去,我们三个在一起喝酒来着。」 杨县令盯着那高个子。 高个子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我们的确是在喝酒来着。」 「喝酒?在何处喝酒?本县令让人去问问,自是一问就知。」杨县令言简意赅,语气威严而质疑。 又是矮个子抢先回答:「在我家喝的。没在外头喝。」 高个子也跟着回答:「对头,就是在他家喝的。」 「三人一起喝的?」杨县令再问。 那两人都拼命点头。 于是杨县令可能了一眼县丞。 县丞会意,招手将那矮个子叫到了另外的屋子去审问。 这是不给串供机会。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这两人还审得出什么啊!是得分开才行。 而后,杨县令就开始问那高个子:「你是合村人?」 高个子点点头:「没错,是合村人。」 「你叫何成?和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他因何受伤?」杨县令翻了翻状纸,然后又问这么一句。 高个子还继续点头:「我是叫何成,我们三人是朋友关系。受伤的叫周石,他喝多了,出门摔了,就磕在了石头上,磕成这样的。」 听起来好像是很正常。 而且高个子还转过头来,喊起了冤:「我们好好喝个酒,治个病,就给我们抓过来了,我们可是冤枉的!而且耽误了病情,谁能负责?得给我们赔钱!」 张小山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记得这是公堂上,只怕是要扑上去直接给那高个子两拳。 杨县令陷入了沉思。 张司九轻声提醒张小山:「二叔,他们衣裳上,有 油污。而且那个伤了脑袋的肯定没喝多,医馆里还有他吐出来的东西呢,一点酒味都没有。」 卤肉是有油的。 他们砸了徐氏的摊子,弄脏了那些肉,裤腿上,衣裳下摆上,就沾上了油。 这一点,张司九在那个伤者身上看到了,所以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药。 张小山立刻把话说出来了,「有没有喝酒,让他们两人把东西吐出来就知道了。」 这个容易,拉下去一抠喉咙,保管早上吃的东西都能吐出来看看。 杨县令点点头,让衙役拖出去给那高个子催吐看看。 同时还仔细看了看他衣裳上,果然也有油污。 杨县令赞许的看一眼张司九——虽然话是张小山大声说出来的,但是明显是张司九提醒的。 而此时,把人带去后头审问的县丞也带着人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一张画押的审讯文书。 杨县令仔细看了看,就问那伤者:「周石?你们在一处喝酒?那下酒菜是什么?」 张司九一听这个问题,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这要是对不上,一下就能说明问题了! 周石本来就头疼头晕,这会儿根本没有心思缜密思考,随口就说了两个:「煮黄豆,煮胡豆。」 杨县令扬眉:「确定?」 周石一听,脸色更煞白了:「我再想想,我头疼,也许是记错了——」 他又编了两个:「凉拌豆芽。和切的羊肉。」 矮个子已经急得恨不得说话了——不过,他被死死地盯着,那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很快,高个子也回来了,这么吐了一回,他脸色也很难看。 杨县令又把同样问题问了一遍。 高个子倒是聪明点,直接说忘了,好像没吃下酒菜。 捕头插话回禀一句:「杨县令,他根本就没喝酒,的确是一丝一毫酒气也无。」 杨县令笑了笑,忽然就变了脸色沉下脸来:「三人说的完全对不上,个个都是满口胡言!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若还不说实话,那就只能上刑了!」 他冷着脸问三人:「你们三人,到底有没有去那巷子,有没有抢劫妇人张徐氏?」 三人还不说话。 杨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拖下去——」 那矮个子立刻就惊叫起来:「我说,我说,我说!我今天真没去!我就是和他们两个关系好,给他们介绍了个活儿,他们来找我时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啥啊。」 这下,周石和何成一下都怒目看向矮个子。 杨县令显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紧紧地盯着矮个子:「那你为何要包庇他们?还要替他们隐瞒?」 矮个子缩着脖子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了实话:「他们给我钱了。」 下一更,七点钟左右哦~ 第253章 原因 矮个子交代了,何成也很快就交代了:「我们也是拿了人的钱财才办这个事儿。周石的老娘有个娘家兄弟,没比我们大几岁,知道我们有点本事,就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忙收收拾他的仇家。」 「结果没想到,那女人那么凶悍,还差点把我们打了。」 说到这里,何成还有点悲愤和屈辱的意思:这的确是他职业生涯里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居然被个女人拿着扁担追着跑…… 周石耷拉着个脑袋,没吭声,显然也挺郁闷。 「我们也没干啥,就抢了点钱,不多,就一百多个钱,我们愿意十倍赔偿!」何成显然也是十分懂得衙门这些规矩,毫不犹豫就开出了赔偿,并且还主动道:「我们是砸坏了一点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也不值钱,我再额外赔偿一两银子。」 他这是想要拿钱和解,免去罪罚。 不仅如此,何成还指了指周石:「杨县令,您看周石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有多严重,我们也不追究了。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赔礼道歉,您看行不行?」 周石也连连点头,还卖起了惨来:「对对对,杨县令您看我都这样了,实在是受不起折腾了。您就网开一面。我们赔钱,赔礼道歉!」 杨县令沉吟片刻,也没有立刻做决断,而是看向了张小山:「张小山,你看如何?」 张小山攥着拳头,明显不想同意。 张司九却一把按住了张小山,跟他分析:「他们估计也不会坐牢,没真正伤了人,也没抢多少东西,顶多挨打。他们也不是主谋,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二叔,答应」 张小山还有点不情愿,张司九只能再劝:「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二婶也会这么想的。」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地痞流氓那种级别的,平时就靠着这个吃饭,真要是往死里得罪了,就算张小山是衙门里的,可总也有被人钻空子的时候,以后张家还要想往县城里发展,那就得做事留一线。 而且,不是主谋,真没有必要死磕。 张小山攥着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他死死地盯着三人,同意了,但也要求:「你们得保证,以后不再找我们家麻烦。如果再有这种事情——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何成虽然也憋屈,但显然也是很识趣的人,应得很干脆:「这次我们兄弟阴沟里翻了船,我们认倒霉,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说这话时候,他还看了一眼张司九,神色挺复杂:「你家这娃娃,挺厉害。」 张司九笑眯眯提醒对方一句:「厉害算不上,就是下次要接这种事情,先打听打听对方是什么人。我就是碰巧撞见你们了,就算我没撞见你们,你们迟早也会被找到的。毕竟,这么多人都找你们呢。」 何成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张小山,然后想起来了:对了,这个张小山,是衙门里的人。 他一下就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得罪了衙门的人,就算没有阴沟里翻船,那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这个事儿,还真不怪什么阴沟不阴沟。因为从头,他们兄弟就被人阴了。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周石何成两人交了赔偿金和罚款,这事儿就算完了。接下来,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周石老娘的娘家兄弟了。 杨县令直接派了人去捉拿——买凶行凶,这个罪名可不是小事。 不过估计需要些时间,杨县令也就没让张司九和张小山等着,让他们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明日下午再来办这个案子。 张小山本来还想亲自去抓人,但是被张司九拉住了:「二叔你跟着去干啥?你可不能动手,这个事情,有衙门的人呢。」 她直勾勾的看着张小山:你别忘了你也是衙门的人,别忘 了我怎么提醒你的,你再去嘱咐一声,让他们下手稍微重那么一丢丢—— 捉拿这种事情呢,也分粗暴和温柔两种模式,对? 客客气气让你跟着走是一种方法,直接摁在地上绑着拉回来,也是一种方法。这不全看去抓人的人是那种风格了么? 如果只是怀疑对方作案,那肯定也不好太过分。但是对这种证据确凿,别人亲口指证的幕后真凶,那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张小山被张司九看着看着,还真就悟了:「我去跟他们道个别。」 张司九欣慰的看着张小山的背影:嗯,二叔还不算太笨。不过,也得感谢现在是宋朝,远远没有现代那么文明和严格规定,这才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杨元鼎悄悄蹭过来,低声问张司九:「你刚才害怕不?」 指的是在医馆。 张司九实话实说:「还是有点怕的,但他们弄伤了我二婶,我也怕他们跑了,最后二婶白受罪。」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刚才我想了想,都后怕死了。」杨元鼎像个老妈子一样碎碎念:「你现在才八岁呢。身板那么小,而且你是女人,你别太逞强了。一切不是还有我?我还让陈斗保护你呢。再说了,不行还有听云呢。」 张司九哭笑不得:「两人加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年纪,我可不好意思。」 杨元鼎瞪她:「兄弟你搞清楚一下,现在你可没他们两大!你这样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张司九被瞪得好笑,但也知道他是好意,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记得。下次有事我就躲你背后。」 杨元鼎这才满意,然后又跟张司九咬耳朵:「最近一段时间你可少出门,我跟你说这种人最记仇了,他们今天是保证了,但是保不准还想报仇呢。而且我听说,过年的时候,拐子也多,千万少出门。出门一定带着招银。」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我隔天让陈斗去你家一趟,你要是有什么出门需求,就让他给我带话,我给你当保镖去。不行还有我二哥——」 最近杨元峰杀猪杀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杀气重了不少—— 张司九被念得两眼发直:「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口渴不?要不喝口水?」 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所以暂时加更不了啦。大家明天见,我明天努力哦~10月目前月票553票,大家要是还有月票,记得投一下唷~嘿嘿嘿,凑够六百,我就欠下四更啦~ 第254章 渊源 张司九跟着张小山回家的一路上,又被念叨了一路。 大意还是她太冲动了,自己一个人也敢做那些事,简直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行为不可取。 张司九最后回到家的时候,眼睛里几乎都是蚊香圈——从来就没发现张小山这么能念叨过。 不过,张小山还是厚道的,得到了张司九再三保证后,总算没把这个事情告诉徐氏,只说正好在医馆碰见那人了。当场抓住,扭送衙门。 徐氏听得还有点紧张:「那人没事?不会被我打坏了?」 张司九看着徐氏这个时候还担心这个事情,简直是觉得她可爱,笑盈盈就开了口:「哪能呢。二婶你力气才多大?哪个大男人能被你打坏了?就是后脑勺起了个血包,估计得疼几天。」 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打坏就行,打坏了别回头找我们赔钱。」 张小山倒是想起赔偿款来,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他们给咱们赔钱了。所以这个事儿,我就私了了。」 说这话时候,张小山或多或少有点忐忑和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徐氏。 徐氏却看到了二十多两银子的时候,「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两眼都开始放光:「赔了这么多?!那傻子才不私了呢!没想到这种事儿还能有这么多赔偿!那要是——」 听出徐氏语气里的期待,张司九抹了一把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幽幽提醒一句:「二婶,你可别想那些了。这事情,难道还能天天有?而且这一次是运气好才抓住了。」 徐氏略有些遗憾:「那倒是。」 张小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感觉自己婆娘好像越来越财迷了。毕竟也没感觉出来她这么爱钱啊! 最后,他不放心的干巴巴劝一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就丢了东西就跑,人没事才最重要。」 想想万一徐氏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你要出事了,让我和小松小柏怎么办!」 徐氏这才冷静下来,见张小山是吓到了,又反过去安慰他。 张司九识趣的退出来,留给小两口腻歪的空间。 一出去,招银就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问怎么样了。 张司九也没瞒招银,三言两语说一遍事情,最后叮嘱招银:「你在外头挣钱,也要留意这个,钱固然重要,但人没了,就再也挣不着钱了。知道没?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招银连连点头,眼睛一瞪就放出凶狠的光来:「谁敢来砸我的摊,我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张司九懵逼的看着招银:那个可爱又软和的招银呢?为什么现在画风有点突变?最近是发生了什么? 招银却已经严肃的提出了自己未来的打算:「等张二叔学了拳脚功夫,我请他每天晚上也教教我。九娘你放心,别人休想欺负你!」 张司九:……好的,明白了。招银原来你想当个武艺高强的女壮士,而不是想当个贤妻良母萌妹子。 她看着招银肃穆认真的样子,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半年前割草时候,你还那么天真善良又腼腆。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接受了这个转变:「行,那你好好学,以后不受欺负也是好的。」 管他萌妹子女汉子,能保护自己过得了安稳日子,那就是好妇女。 当天,因为徐氏脚受伤,全家人都把徐氏给当成了娇弱的水晶娃娃,不仅倍加呵护,更是随时盯着,不让她乱动。 至于那些掉在地上的肉,招银已经仔细洗过了,然后重新煮了一下,一家人切着吃了——这年头,可不兴浪费! 就连张司九也觉得没啥:洗过了又 重新高温煮过,理论上是不脏的。 不过,就这,杨氏还心疼肉呢,不舍得一次吃完,还让张小山给左邻右舍送了点做人情。 第二天一大早,张小山就要出门,张司九和招银要去给酒楼送肉,就没跟着。 徐氏杵着昨天晚上张小山连夜做出来的拐杖,站在门口指点张司九和招银干活,送两人出门的时候还一百个不放心:「千万走大路,送了肉就去衙门找你们二叔。别自己往回走。遇到人不对劲,就赶紧跑!」 昨天那个事情,徐氏觉得自己倒是没啥后怕的。可一想到万一那些人还盯上了张司九,她就心慌,甚至冒出了一种「要不这生意都别做了」的想法。 还是张司九坚持说不能放弃,她才不得不依了张司九的意思,这段时间先不卖肉,只送酒楼的那一部分。 可她还是十分的担心。 张司九和招银听了一耳朵的叮嘱,这才算是从家里出来。 送肉的时候,掌柜的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能来送了呢。」 张司九笑眯眯的:「那哪能呢?我们要是不能来送,那肯定也要提前告诉您一声的。不可能直接就不送了。只要没提前招呼,就是下冰雹,我们也送。」 掌柜的被逗笑了:「你小小年纪,还挺守信用。」 「做生意,当然要守信。」张司九神色严肃的说了这一句话后,才跟掌柜的打听:「不过,您怎么知道我们家二婶崴了脚,今天不能来呢?有人告诉您了?」 这个人,首先张司九就排除了张小山——张小山可没那么周到。 掌柜的也没多想,点点头就说了实话:「昨天中午有人来找我推销他们家的肉,也是卤肉,味道没你们好,但是价格要便宜一点,想让我定他们家的。还说估计以后你们家有一段时间做不了这个生意,你家大人伤了腿,动不了了。不过我没立刻答应。」 张司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他们家还挺关注我们家情况的。」 掌柜的趁机却道:「那你们考虑不考虑降价?你看——」 其实都是老熟人了,掌柜的也没真想降价,主要就是看张司九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想逗逗她玩儿:这也是大人的一种恶趣味。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倒不意外对方会这么问。不过应对方法她已经想好了—— 今天临时安排去做检查,搞得手忙脚乱的。加更只能继续延后啦~ 第255章 格调 张司九一脸肃穆道:「掌柜的,有句话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价钱低的你敢要吗?咱们做饮食生意的,最要紧的可不是价格,而是一个放心,味道好,对?我要降低成本的办法有很多,比如去买那种病死的猪,那价格多便宜啊!可你说,那样的肉,您敢不敢要?」 「还有,这种通过降价来竞争的人,您觉得,他将来没了我们这些人跟他竞争后,他会不会坐地起价呢?这种人品,他将来搞不好会用死猪肉,病猪肉来糊弄人的!到时候吃出问题,他跑了,您可怎么办?!掌柜的,你这么英明神武,可不能被金钱迷惑啊!」 张司九这话,语重心长,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这一瞬间,掌柜的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有点糊涂了——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只单纯想逗孩子玩的话。 他哭笑不得,「九娘,你这张嘴啊——」 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张司九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掌柜的,我可说的都是实话啊。」 「行行行,不降价不降价,只要你家的肉。」掌柜的笑着从柜台里摸出一包糖来:「要过年了,拿去甜甜嘴。」 这糖本来是给他家小孙孙买的。可张司九实在是讨喜,他忍不住就想投喂。 张司九虽然糖还没吃到嘴里呢,但是嘴已经明显变甜了:「掌柜的果然是英明神武,跟我预料的一样,是个大好人!才不会被骗!怪不得生意能这么兴隆,总有一天,这个生意肯定是要做到府城,做到东京去的!」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行,真要有那么一天,我给你买最贵的糖吃!」 张司九带着那包橘子糖,笑眯眯走了:当小孩还是挺好的,总能有好心人投喂(可以骗吃骗喝)~ 从掌柜那儿出来,张司九就去衙门找张小山了。 昨天傍晚,那人其实就被带回了衙门了,这会儿正被审呢。 张小山也不能去旁听,所以在衙门里转圈圈焦急的等着呢。 张司九看着张小山那样,莫名就想起了拉磨的驴——也是这么勤勤恳恳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让招银出去买三个肉饼回来:早上出门早,那点稀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然后,三人就坐在衙门角落里,排排坐,啃肉饼。 杨元鼎三兄弟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杨元璋有些意外,扭头看一眼自家三弟:「你没给送点吃的过来?」 杨元鼎一脸莫名:「我为啥要送吃的过来?」 他们不是来办案子的吗?又不是来吃饭的—— 杨元峰一巴掌拍在弟弟背后,跟杨元璋笑:「他懂个屁,还是个毛瓜蛋子呢!」 杨元鼎更糊涂了:「二哥你骂人?而且你怎么现在越来越粗俗了?」 之前那个剑舞风流的翩翩少年郎去哪里了?现在一张嘴,活脱脱就是个莽夫!破坏美感! 杨元峰一脸不在意:「又没外人。说话还那么讲究干啥?再说了,有吗?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杨元璋看他们两偏题得过分,咳嗽一声提醒一句:「三郎,叫陈斗去送点热水过来。光吃饼,太干了。」 杨元鼎一拍脑袋连声说对对对,然后就让陈斗去了。 他过去之后,打完招呼,就自发自觉地坐到了张司九旁边:「啥馅儿的?好吃不?」 张司九也自然而然的递过去一点:「我撕着吃的,你来点尝尝?干茄子拌猪油肉末馅儿的,还挺香的。」 杨元鼎那是一点没客气,动手就撕了一半走,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还真挺好吃的。这个馅我之前都没吃过!」 杨元峰扭头看大哥:「要不……我们也去买一个?」 杨元璋已经不想说话了: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丢人! 但不等他开口,招银就主动道:「我去给你们买,我知道在哪里。」 说完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塞嘴里,就去了—— 最后,排排坐啃饼子的人就变成了一排。 杨元璋啃着干香油润的饼子,脑子里浮出了浓浓的疑惑: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就记得是三郎拉我坐下……然后这样,然后那样,事情就这样了! 张司九一面啃饼子一边悄悄在心里感叹:风光霁月的兄弟两,在杨三郎的带领下,真的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等饼子啃完,审讯也终于完成了。 张小山随便把手在衣裳上抹了两把,就冲了上去问县丞:「刘县丞,怎么样了?他承认没有?」 刘县丞拍了拍张小山的肩膀,「承认了。你就别紧张这个事儿了。咱们衙门自己办事,难道还能给你办砸了?」 一伙儿人都围上去,等着听具体的。 刘县丞一看这个架势,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把情况说了:「就是听他们家亲戚说,你们家这个生意特别赚钱,所以起了贼心,想了这么个主意。要说他们家还真不穷,兄弟三个,个个都有自己的营生。一个杀猪卖肉的,一个是收草药干货卖的,他是他们家最小的,之前是做肉饼摊的,生意不好,就改行卖卤肉了。那配方听说还是你们村一个亲戚给的。」 听到这里,张小山整个都惊住了:「我们村?」 「可不?他们家有个表亲,嫁到了你们村,好像和你家关系还不错。姓左。叫左荷花。」刘县丞看张小山:「有印象了没有?」 别说张小山知道是谁了,就是张司九也想起来是谁了。 她有点儿吃惊:「左婶子和二婶关系还不错,来家里坐了好几次呢。还给咱们家送了好几次菜。」 而且,左荷花的丈夫和张小山也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也挺好的。 张司九下意识追问一句:「那,刘县丞,这人想到这么个主意,不是那亲戚给出的馊主意?」 刘县丞摇头:「那倒没有,他们这家人啊,之前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卖猪肉那个,把附近好几个村的生意都给拿住了,那几个村的猪,只能找他杀,肉也只能卖给他,不然的话,他们三兄弟就打上门去。那个收草药卖干货的也是这样。咱们抓这个,卖个肉饼,愣是打得他周围没人敢跟他抢生意,卖吃的都换了地儿摆摊。这种事儿,哪用别人出主意?」 大家明天见呀~ 第256章 年关难过 张司九和张小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馊主意还是左荷花出的,那……徐氏还得更伤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估计徐氏也得伤心好一阵。 谁能想到,左荷花和徐氏关心那么好,背地里却偷偷的学了秘方去给自己娘家人呢? 张司九想了想,又问一句:「那刘县丞,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左荷花给他们秘方,他们是花钱买的,还是白给的?」 刘县丞还真问过了这个问题,所以根本不用倒进去再问,直接就回答了:「给钱了。好像是左荷花找他们问要不要买,那人觉得卖炊饼不赚钱,听说左荷花这个生意特别赚钱,就答应了。给了十两银子。」 张司九倒吸一口凉气:那还是挺多的。一个壮劳力,一个月就挣不到一两银子多一点,能挣二两的都挺稀少,一口气给了十两,这人还挺财大气粗。 再加上请人打徐氏这个钱…… 张司九想了想那两人赔钱的爽快劲儿,估计他们自己很可能都没往外掏,甚至还能留下点。 所以,左荷花这个亲戚,至少花了得三十多四十两银子。 张司九忽然有点心塞:这都来了大半年了,自己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不过,三十多四十两银子,得挣好几个月才能回本?对方怎么就觉得卖肉能这么挣钱? 张司九有点想不明白这一点。 不过她也没问张小山——看那表情,张小山比自己还要糊涂呢。 生意上的事情,当然还得问专业人士。所以张司九转头就问上了杨元鼎:「元鼎,你觉得,我们家卤肉,值得花四十两来抢占市场?」 杨元鼎沉思三秒:「大概他们打算搞垄断,然后抬价。」 张司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本。」 「不,抬价之后,这东西就成了贵价东西,可以往府城那边卖。」杨元鼎笑了笑:「卖配方。多家卖。一家卖个五两银,卖个十几家,轻松回本。何况,府城那边繁华,还有东京来的商人,要是卖给他们——」 张司九目瞪口呆,只想跪在地上喊「666」。 她诚心诚意的夸赞:「这些人太会想了。」 「是眼界打开了。」杨元鼎一语道破关键。但他也表示:「这就是一锤子买卖。挣快钱。」 杨元璋和杨元峰,包括刘县城听了这半天,表情都有点微妙起来:三郎好有女干商的样子。不管是表情,还是想法。 最后,杨元璋咳嗽一声,决定提醒一下弟弟:「不过,依我看,做生意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不可用这种心机手段。」 杨元峰直白一点,斜睨弟弟:「你敢这么搞,我就剁了你的手。」 张司九:……做生意用的不是脑子吗?为什么是剁手? 杨元鼎临危不惧,只是小小后退一步,然后坚定地表示:「当然,要想挣钱,还是得走可持续发展这条路。那样的方法,只不过是钻空子,赚小钱还行,成不了大商人。」 大商人还是得搞实业,搞贸易,搞生产流水线! 张司九「呱唧呱唧」鼓掌:「元鼎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脑子,不去做生意都说不过去。 杨元璋鼓励弟弟:「的确聪明,但三郎还是应该多将聪明用读书上去。」 杨元峰难得附和:「对,还是得读书。」 杨元鼎目光飘忽:「过完年不是就要上课了么?司九,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学习!」 张司九觉得她已经看穿了杨三郎想要摸鱼的心思。 从县衙回到家,面对徐氏的时候,张司九也好,张小山 也好,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徐氏说左荷花的事情。 这个事情,说出来徐氏肯定会郁闷。 可是不说,也不能瞒着。 徐氏看出两人的不对劲儿来:「怎么了?没抓到人?」 张小山立刻站起身来:「我想起来我得去里正那儿一趟,他说有事儿找我。」 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张司九:……这个借口真蹩脚。但是好有效!可恶,慢了一步! 「抓到了。」最终,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但是,二婶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徐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和我有关系?」 「也不能说有关系,但也不能说没关系。」张司九语重心长:「反正二婶你得答应我,别生气,别动怒,生气伤肝啊!」 徐氏已经开始猜了:「和关系不是很大?那就不是亲戚了,村里的人搞出来的?宋幺女?不对,她没那个胆子?还是张二娘?她挺爱财的——」 「是左婶子。」再让徐氏猜下去,她恐怕都要把人筛一遍了,张司九干脆直接就说明白了。 张司九话音一落,徐氏就整个人愣住了,「哪个左婶子?左荷花?」 看着徐氏那震惊的样子,张司九就猜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当即点点头承认了:「就是左荷花。经常上咱们家来找二婶你说话那个左荷花。还给咱们匀过菜苗呢。」 在乡下,关系好的人家互相之间会赠送菜苗,新鲜蔬菜,果子,甚至有时候做了什么稀罕吃食,也会互相赠。而这样的情况下,两家孩子的关系也不会差,总会一起玩的。也算是世交?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种邻居了。 而正因为如此,左荷花的背叛行为,才会让徐氏更加难以接受。 不过徐氏显然想得更凶险:「左荷花找人打我的?」 张司九连忙把事情经过解释一遍,最后说了左荷花卖掉那个配方,得了十两银的事情。 徐氏神色一片复杂。 她坐在那儿半晌没说话:「我缓缓。」 张司九还没看到过徐氏这样子,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和宋幺女的矛盾不同,那就是单纯的生气,上去找宋幺女干一架,给宋幺女狠狠下个脸,那也就痛快了。可左荷花这个事儿不同。 这种事情,属于软刀子割肉,疼,还持续的疼。 跟钉子一下扎脚上那感觉完全不同。 偏偏这个时候,始作俑者还凑了上来。 和好朋友们谈到了这几年自己学到的新东西,我们纷纷表示,这几年学会了摆烂。而我觉得,我不仅学会了摆烂,我还将这个技能点到了最高级。哈哈,下一更,八点钟~ 第257章 无巧不成书 有的时候,张司九觉得电视剧已经够狗血了,但万万没想到,艺术果然是来自于生活。 在徐氏还没能接受这个事情的节骨眼上,始作俑者左荷花居然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了。 左荷花拿了两碗粉蒸肉,撞在篮子里,笑呵呵的来找徐氏:「徐二嫂,快来尝尝,我今天做了粉蒸肉,特地给你们家送了两碗过来!」 一般来说,农家院大门就算是关上也不会别上的,既方便进出,也方便串门。 左荷花就是这么推门进来的。 她一推门进来后,就轻车熟路往徐氏屋里来了。 听见她声音,徐氏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 张司九探头从窗户看一眼,然后飞快拉了一把徐氏:「二婶,真是左嫂子。」 左荷花很快就撩了门口草帘子进来了,看两人都坐在炕上,也是十分熟练的就脱了鞋也上来,还把篮子放在小炕桌上,掀开盖子给徐氏看:「这次蒸得不错。又软烂又入味。底下豌豆耙得很。一抿都成了沙。」 这话说得,要不是配方的事情,张司九几乎都要馋了。 而且那蒸肉看上去还很色香味俱全的样子。 换成平时,徐氏这会儿就该笑着让张司九去拿碗给左荷花腾碗了。 但是现在嘛,徐氏垂眸看着两个红碗里满满当当的粉蒸肉,没动。 左荷花很快就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来,疑惑问了句:「徐二嫂,这是咋个了?看你有点不对头,好像是心情不咋好啊。」 她往下看了一眼徐氏的腿:「听说你绊了一跤,是腿疼了?你家九娘不是学医的?咋个也没给你好好弄弄?」 听上去,左荷花是真的又关心又着急。 张司九感觉徐氏更加堵心了——别说徐氏,她都堵心。 徐氏也没发作,就坡下驴一样点了点头:「崴了,疼得慌,九娘又不是神仙,也不可能不疼。」 「这倒是。」左荷花也点点头,然后很热心肠说了句:「不过伤筋动骨要养一百天,你可不能逞能了。回头家里要是干啥活,就让九娘来喊我。等我得空闲着了,我来找你说话做针线。」 这年头的妇女,不做家务和农活时候,那是针线也不离手的。 从一家子的衣裳,到鞋袜,枕头铺盖,哪一样都是需要女人家一针一线慢慢做出来的。 所以,闲的时候,妇女们坐在一起做针线,那也是个十分常见的娱乐活动——说话干活两不误,多好? 以往徐氏也喜欢和左荷花一起做针线。觉得左荷花为人大方,敞亮,说话也爽快,跟她聊天,高兴。甚至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知己的感觉。 但是现在嘛——听见这个话,徐氏怎么都觉得心里别扭。 别说答应了,就是现在看着左荷花,她都堵心。 徐氏直接拒绝了:「我们家里还有招银和九娘呢,小山最近也闲着,倒是不怕没人干活。针线的话,最近他们也不让我动。」 张司九顺着徐氏笑眯眯的说:「对啊,二婶平时那么累,现在受伤了,肯定还是要好好养一养,屋里黑,做针线对眼睛不好。」 左荷花也不生气,怪羡慕的看一眼徐氏,乐呵呵的打趣:「要不说女儿家贴心呢?九娘多会心疼人啊!张二哥也是个疼婆娘的。这要是说出去,哪个不羡慕你哦!」 徐氏勉强笑一下,语气有点淡:「有啥好羡慕的?就做个生意,差点被人打死。」 她这个语气,多少有点怨念。 张司九悄悄地握住了徐氏的手,当做是安慰——徐氏这会儿,心里估计快堵死了。 左荷花却趁机问了起来:「咋个? 不是自己摔的?是被人打的?那人抓住没?知道是谁干的不?」 张司九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好家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送粉蒸肉来的,而是来打探情报的! 徐氏显然也和张司九有共同的感受。 不过,左荷花脸上是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不仅不心虚,还一脸的关心模样。 张司九这才明白,到底什么叫高手在民间——这要是演员们都有这个演技,那能拍出多少经典! 徐氏这会儿是真克制不住了,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直接就开了口:「左荷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啥意思?」 左荷花脸上一僵,却还是装糊涂:「啥意思?我咋个听不懂?」 「左荷花,十两银子你拿得烫手不烫手?半夜做梦会不会觉得亏心?那钱花的时候,就没一点不好意思?」既然徐氏选择了捅破,那也就一点没顾虑了,直接噼里啪啦的把话都说了出来,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左荷花,恨不得伸手给那张脸上抓烂! 徐氏一口气说完,甚至都有点儿喘。 张司九也看着左荷花,很想知道左荷花会怎么辩解。 窗户纸被捅破的那一瞬间,左荷花的表情还是很僵硬尴尬的,不过她没落荒而逃,居然还是稳稳当当坐着,然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你晓得这个事情了。这个事情,的确是怪我。那个钱,我还剩了一半,一会儿我就给你送来。那钱该是你的。」 张司九:???这个操作?! 徐氏一拍桌子,气得嗓门都高了:「左荷花你啥子意思?我稀罕你那个钱?我在问你为啥子?」 为啥子偷自家配方去卖! 为啥还能假装啥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凑过来! 想到自己跟对方要好,有时候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好多,可对方却拿自己当大傻子一样,徐氏就气得感觉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心口又疼又堵得慌! 张司九被徐氏这一掌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给徐氏顺气:可别气厥过去了……瞧着脸色都有点不大好。 可偏偏人家左荷花就是坐得住,还抽抽噎噎了起来! 左荷花抹着眼泪苦笑:「徐二嫂,别人不晓得我的难处,你还不晓得?我是一时鬼迷心窍,贪了钱财,可我当时是真没办法了!娃儿要看病,家里一个钱都没有,老娘也病了,他们找到我,我就……那钱我一个也没敢乱花,除了看病买药的,都留下了。这个事情,我也晓得是我不对。」 张司九彻底麻了。 不要小看农村,真的那些婆婆大娘们,一个个演技特别好。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第258章 制胜秘诀(10月月票300加更) 张司九是真的麻了。 因为人家左荷花这样一说之后,这要是旁边有个吃瓜群众,搞不好就要反过来劝说徐氏了:不就是个配方吗?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实在是艰难啊! 什么是制胜秘诀?这种就是制胜秘诀了。 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在这个制高点之下,这种错怎么能叫错呢? 那叫生活所迫,无可奈何!那是值得同情的! 徐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动了恻隐之心了。 左荷花还在继续哭诉:「他们找到我,我也想过不能干,可娃儿等着救命,老娘等着救命,我那个表兄又是个不讲理的,我要是不干,他们就敢闹,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天天都觉得对不住你,徐二嫂,这些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啥人吗?」 「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左荷花抹着眼泪,可怜巴巴:「徐二嫂,只要你原谅我,我咋个都成!我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你磕头赔罪!」 左荷花低下头去,又开始忆往昔:「村里我就跟你最要好,咱们一起挖菜干活,一起研究咋个做饭,平时有啥心里话也都是跟你说,有个啥都想跟你分一半。在我心里,你就跟亲姊妹一样——」 张司九脑子里的弹幕,只剩下「」。 这一套连环下来,又是道德制高点,又是低姿态认错诚恳,还掏出了感情回忆杀—— 徐氏就是心软了,好像都不奇怪。 张司九甚至不敢保证,要是换了自己,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保持铁石心肠。 徐氏一直在沉默。 左荷花还要继续说。 张司九实在是不敢让这位再继续展现自己的实力和段位,赶紧断了:「左婶子你这话可不对啊,如果是亲姊妹,你遇到难事了,咋个不找我二婶帮忙?之前我们家缺钱,二婶还回娘家跟兄弟借呢。而且我们修房子,也是二婶娘家兄弟来帮忙的。」 「而且,你卖配方时候,我们家日子也不难了,手里肯定也有点余钱,我还认识大夫,你咋个不找二婶呢?你要是跟二婶直接说,二婶肯定会帮你的。」 张司九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是一派天真——演呗?谁还没有个影后梦过呢? 徐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软了。 毕竟想到了平时和左荷花相处的时候,想到了自己受的那些恩惠,徐氏还是止不住的心软。 加上左荷花那道歉的态度还那么的诚恳——最关键的是,她还真知道左荷花的难处:家里孩子多,但是穷,房子都是草房子,男人虽然人好,但实在是没啥大本事——这点甚至比不上张小山。 所以,左荷花操持一个家,那是真的艰难。 徐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就这么算了?都是乡里相亲的……两家关系又那么好…… 直到她听见张司九歪着头问出了关键问题:是啊,那时候自家可不是穷得一个子都掏不出来了,左荷花跟自己说,别说是借给她,就是不要她还了,也没啥! 可左荷花别说开口了,一点口风都没透出来。 徐氏的那点同情,被「噗嗤」一声浇灭了。她瞬间清醒过来:凭啥就这么算了!自己差点被打! 不过,这会徐氏也那么气得慌了,平静了很多。 她看住左荷花,还把自己帕子递过去:「荷花,你跟我说句实话,那配方,你是咋拿到的?自己瞎编的,还是——」从自家这里偷的? 左荷花僵了一下,擦眼泪的动作都有点儿变形,很久之后,她才苦笑一声:「有一次我来找你,你正好在捞卤料出来,我就看到了。后头我帮你丢,悄悄 的把那个渣渣,揣起走了。」 张司九听着对方描述,简直想给对方鼓掌:这操作,不佩服不行啊!不做特务都可惜了。 徐氏也有点听得一惊一惊的。 怎么说呢……实在是有点让徐氏难以想象,对方居然这样就搞到了自己的卤料配方。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还好九娘把一些不容易出味的香料磨成了粉!光靠那点渣里的香料,就算能卤出肉来,味道也比不上自家的!那自家的配方,没丢! 张司九也和徐氏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过,张司九想得更多一点:没准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那几兄弟才决定干脆让徐氏做不了这门生意! 毕竟,他们的味道跟不上徐氏的,毫无竞争能力!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左荷花:「左婶子,你怎么不自己去卖肉呢?一次性给了别人,钱好像挺多的,但毕竟后头就没了。不合算啊。我要是你,我就自己卖去。」 左荷花笑容尴尬:「话不能这么说,我已经对不起你二婶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和你二婶抢生意?」 徐氏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反唇相讥:「那你就好意思偷我的配方去卖?你哪怕问我一声呢!」 左荷花连连赔不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明天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儿给你赔礼道歉。钱我也送回来——」 张司九看向徐氏,不知道这个解决方法,徐氏愿意不愿意。 还好徐氏的反应,跟张司九预料的一模一样。 她直接毫不留情拒绝了:「算了,那钱我可不要,我拿了,就成了我卖的了。那我跟衙门咋说?到时候人家还觉得我倒打一耙呢!至于赔礼道歉,也免了!传出去了,还说我得理不饶人呢!你啊,拿着东西赶紧回去。以后也别来找我了。这事儿,我也懒得跟你追究,但你就别想着还跟以前一样了!」 说完,她直接就把篮子盖回去,推到了左荷花面前,态度更是十分坚决。 甚至,徐氏还转头跟张司九说了句:「明天二婶给你做粉蒸肉!他们家的,咱可不敢吃!吃了我怕堵心死!」 张司九连连点头:「二婶我不馋。明天咱们自己做自己吃。」 左荷花还想说啥,直接被徐氏一眼瞪了回去,最后只好讪讪的提着篮子走了。 哈哈哈,终于补更上了~开心的锣鼓敲来敲去~大家明天见~ 第259章 第259章新职业 左荷花走了之后,徐氏又郁闷了好一会儿。 张司九也没劝,让徐氏自己缓一缓,想一想。 结果晚上徐氏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就忽然提起了粉蒸肉:“明天买点肉,咱们也做一回粉蒸肉。” 张司九一口白菜差点咬着舌头:这个事情还记着呢? 她委婉劝说:“二婶,你脚还没好呢。” “我说你和招银来做!”徐氏很坚持,甚至有点执拗:“咱们明天就吃粉蒸肉!” 张司九没了脾气。 下一秒,徐氏就问张小山:“你说,咱们这个事情咋个办?” 张司九放下了筷子,也看向了张小山。 杨氏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也看向张小山。 张小山被家里三个女人看得头皮都麻了,筷子都差点捏断:“你们别看我啊,这个事情,我咋个拿主意?你们说咋个办,就咋个办!” 张司九:……这快要溢出来求生欲,好浓,好浓。 徐氏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跟杨氏说了一遍,又问杨氏觉得该怎么办。 杨氏迟疑了一下,最后却没有像张司九想的那样心软,反而说了句:“这个事情,你说咋个办,就咋个办。不过不管咋样,左荷花他们那一家,以后莫要来往了。她能不晓得她那亲戚是啥子样?她就没想过我们死活。” 说最后一句时候,杨氏还十分不痛快。 张司九有点诧异的看了一眼杨氏:“奶奶,我还以为你要说都是邻居,平时关系又好——” “偷东西的人,抓到就该打断手!”杨氏态度十分坚决:“她心术不正,我总不能引贼娃子进家门!” 张司九直想喊6666。难得老人家这么明智一回啊。这比二婶都冷静理智! 徐氏听到杨氏这话,心里也是陡然就硬气起来——之前听左荷花那么哭诉,她还是真的有点心软的,也有过一瞬间想过算了就不到处说了,这个事情就当是自己倒霉一脚踩到屎了,回头不来往了,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 徐氏看一眼张小山:“明天你去找里正,跟里正把这个事情说了。然后去把左荷花他们家大门砸烂!彻底把关系断了!” 又看一眼招银:“招银,你明天把我扶过去,我要骂死那个左荷花!” 招银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好!” 张司九看着生龙活虎的徐氏,料想第二天必定有一场大战。 不过,这场大战,比起张司九想的还要早——天刚蒙蒙亮,正是各家各户起来喂鸡鸭煮早饭的时候,徐氏就已经穿戴整齐,杵着一个拐杖,准备出发了。 她精神状态很好,那架势,张司九都怀疑她心跳因为亢奋而超速了。 招银也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张司九出门之前,默默地劝了两人一句:“一会儿还是悠着点。二婶,你脚可千万注意。” 徐氏摆摆手:“今天出了这一口恶气,我就是再摔一回也乐意!” 张司九彻底没了脾气。 张小山也是一副“拦不住,拦不住”的样子。 杨氏也拉着小松小柏跟着一起出了门。 一家人,简直齐齐整整。 让张司九不得不想起了一个词:阖家上下一条心! 张小山还真带了斧头,到了左荷花家门口——他们家还关着门没开呢,估计都有可能没起。 他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准备抽出伤胳膊来干活。 下一秒就被张司九拦住了,她看一眼招银:“来,招银,你替二叔上。二叔现在劲可能都没你大。你累了就换我来。” 招银腼腆一笑:“那行。” 说完把袖子往上一撸——最近分肉,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都练得分明了一点。 她拿起斧头,气沉丹田,一点声音没出,直接就举起斧头直接劈下去。 一声轰鸣,左荷花家大门狠狠地震颤了好几下,斧头深深地陷入了木头。 招银拔出来,又是一斧头。 三下之后,左荷花家大门直接整个裂开了。 然后被张小山一脚过去,彻底倒塌,报废。 门背后,是左荷花一家神色各异,目瞪口呆的脸——他们甚至连衣裳都穿得不是很整齐,头发也乱蓬蓬的。 家里几个小孩子,更是吓得缩在大人背后,一点不敢冒出头来。 左荷花的男人,叫王青石,他显然对张小山就是砸自家门的人这个事情很震惊。 王青石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气勃发的质问张小山:“小山,你这是啥子意思?我哪得罪你了!” 他还是有点理智的,知道张小山不会无缘无故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小山也不客气,直接抬手指着左荷花:“你问问你婆娘哪里得罪我了!” 王青石扭头看左荷花。 左荷花往后一缩,声音都带了哭腔:“张二哥,你这是干啥?我就算错了,你们一家也不至于要这样?我昨天都说了,把钱给你们了!你们咋个还这么不依不饶呢!” 这个时候,徐氏就上场了,她直接一口唾沫呸了过去,虽然没吐到左荷花身上,但看得人还是十分解气:“我稀罕你那个钱?你偷了东西卖还有理了!我告诉你,小山这算是厚道的,今天就砸了你的门,让人知道你做了啥子好事!” “要是我但凡狠心点,这会儿拖着你去游村,好好说说你干的好事,都是你活该!” 徐氏又看一眼王青石:“亏小山把你当亲兄弟一样,你们两口倒是恨不得我们死!没你这么做人的!也不怕你们家缺了大德!” 王青石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也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家婆娘真是做了错事,他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张小山:“小山,这个事情,我不晓得!等我问问,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张小山一把抽出自己胳膊,冷着脸拒绝了:“不用你给我交代。以后我们两家,各人走各人的路。莫来往了。” 想到徐氏那个脚,他就更不痛快:“你跟你婆娘天天钻一个被窝,你未必真一点不晓得?石头,老子不想说破,你真当老子瓜?” 张司九连连点头:没错,夫妻两个,左荷花做这种事情,就算有心瞒着,可是家里多了钱,他难道不知道?左荷花跟自己娘家表兄做生意,他难道一点不觉察? 新 第260章 算了吧 王青石被张小山这么一句话,搞得完全下不来台,脸色尴尬的涨红了。 而这个时候,听见动静跑来看热闹的吃瓜村民们,已经迅速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不过,居然没有一个上来劝架的。 张司九放眼望去,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等八卦的架势。 王青石扭头冲着左荷花吼:到底咋回事! 结果左荷花直接就跑上来,跪到了徐氏跟前,哭着磕头,一面磕头一面说: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就是想要这个钱救命!再说了,我也没真正偷到秘方!你那个渣渣,其他人也翻过!宋幺女就是这样干的!你咋个不去找她! 被出卖的宋幺女在人群里一下恼羞成怒,直接否认:你乱说啥子?老娘才没有! 张司九神色微妙:原来你们这群人,都这么喜欢翻垃圾堆吗?脑子还挺好的。 而其他人看向宋幺女和左荷花的目光,也更微妙了。 左荷花哭得更大声了:徐二嫂,我就算再对不起你,我昨天也给你赔礼道歉了,也说把钱还给你了,你还这样,是不是想逼死我了事! 说完这话,她大喊一声:那我一头撞死,你就满意了嘛! 左荷花爬起来,就要去撞徐氏——那架势,还真是想一头在徐氏身上撞死算了。 张司九吓得赶紧拽着徐氏往一边拉:回头给二婶撞坏了! 好在其他人反应也挺快,几个人齐心协力上去就把左荷花给拉住了,然后她们就开始劝徐氏:天大的事情,也不至于闹出人命。她说还钱了,那就喊她还钱嘛!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嘛! 徐氏冷着脸,嘴皮子却利索:光是钱的问题,我也不说啥子了。但那光是钱的问题?你们问哈她,把秘方卖给哪个了!那家人为了抢生意,差点弄死我!我要不是运气好,我今天都该埋了! 众人哗然——这涉及到人命的话,性质就不同了! 张司九脆生生补了一句刀:你们话说得容易,她要是上你们家里去偷东西,你们愿意不愿意?偷了东西卖了十两银子,要是我们去衙门告,抓去就要先打她几十个板子! 这话纯粹是瞎说——张司九对宋律不太了解,不过大家显然对宋律更加不了解。所以听到这话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反驳,反而是哗然一片。 张小山倒是说了句:至少二十个板子。二十个板子下来,她一个女人家,熬得住? 张司九:……还真是打板子啊?听杨元鼎说,打板子的时候要脱裤子来着…… 那画面太美,张司九不敢再往下想。 徐氏看着还在嚎哭的左荷花,事情我也不往大了闹。今天砸了你家大门,那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赔了你的门,也买断了我们两家的交情。当我给你将来办丧事的时候给的喜钱!以后你从我家门口过,最好都贴着另一边走!不然,别怪我泼你一身洗脚水! 说完这话,徐氏还看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我们张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真要再有人想害我们,我就不是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这一刻,徐氏眼睛里是有杀气的。 周围人都被镇住了。 张小山赶忙扶住徐氏:回去? 嗯。徐氏也懒得再骂什么废话,慢腾腾的往家走。 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虽然破坏了她凶悍的形象,但实在也是佐证了刚才她那一番话的可信度。 张司九和招银也上去扶着徐氏往回走。 杨氏落在后头,跟王青石说了句:管好你家婆娘。做男人的,花这种钱,也不觉得丢了先人的脸面?人在做,天在看! 王青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一时之间,王青石一家人,愣是没有一个能抬得起头,都羞臊得不行。 等到张家人都走远了,这才有人开了口,不过一开口就是数落:不是我说,石头,你家这个婆娘咋个是贼娃子呢?你也不管管!这样谁敢和你家来往啊! 王青石脸色更难看了。 左荷花哭哭啼啼要回屋子去拿绳子上吊,一群女人不是那么热心的干巴巴在旁边劝——总不好让人真死了。 但也有人来打听事情细节的,这种人属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根本没有一丁点揭人短处的觉悟和同情。 这件事情,就这么沸沸扬扬的在整个村里传开了。 还有人跑到张家来打听的,不过都被招银给劝回去了——不管谁来,招银都说徐二婶太伤心,起不来了,就不想见人。 直到里正媳妇跑来,招银这才放了人进来。 里正媳妇也有些年纪了,头发都花白了一大半,人有点丰满,和和气气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好脾气。 她见着了徐氏,就叹一口气:这个事情,左荷花做得的确太过。咱们村里出了这么一个人,名声都要坏了。现在石头正闹着要休妻呢。我看石头,可能还真不太知道这个事情。 徐氏也不心软:知道不知道的,跟我也没啥关系。他们是一家人,天天睡一个被里头,他要是不知道,也活该被连累。 自己的婆娘自己都不知道,那确实是窝囊人。 对于窝囊人,徐氏也是不同情的。 里正媳妇明白徐氏的意思了,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你们两家的交情,那左荷花也不知道后悔不后悔。 徐氏眼皮子都不动的:后悔不后悔的,也跟我关系。我就认一个道理,这人自己做了事情,就要自己担着。 里正媳妇点点头:这个事儿呢,村里也都知道了。眼下靠近年关,你家没再闹去县里,也是厚道。这事儿你放心,也没人敢说闲话。你们没做错。 徐氏这才脸上多了点笑容:我就知道村里还是明事理的人多。我原本也想着算了,可实在是怄不过这口气。我掏心掏肺对他们家,左荷花这样,那不跟白眼狼一个样吗? 也是你们家太挣钱了,让人眼馋。里正媳妇笑笑,不过,明年大家养猪都挣了钱,眼红的人也就少了。村里人也都念着你们的好呢。明天我家杀猪,你这腿脚不利索,就别来了,我让我儿媳妇给你单独送一碗来。对了,九娘他们几个娃,也让小山都带过来。 徐氏惊讶了一下,随后是真心实意的笑开了。 大家明天见呀~ 第261章 抢手货 送走了里正媳妇,徐氏心情依旧是不错。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样儿,也替她高兴——左荷花的事情,就怕徐氏整个郁闷住了。 她故意调侃徐氏:吃人家一碗杀猪菜,二婶就这么高兴?生怕咱们家吃亏了?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还敢笑话起我了?不过,谁稀罕那一碗杀猪菜?我是高兴,咱们家也算是在村里有面子了。你不知道,从前我们家杀猪,就算请了人家里正,他们也不会来。更别说喊我们去了。 说起这些,徐氏是很唏嘘的:从前咱们家里穷,也没啥特别有本事的人,你爹虽然做生意,可刚有起色就……背后笑话咱们的人多,跟咱们交情好的人少。就是个面子情。现在,咱们没回请里正,人家都来。还来请你二叔。我去不了,还要特地送菜过来,说明咱们家也算是入了里正的眼了。被人看得起了。 所以,里正家里才会这么客气和周到。 徐氏伸手摸了摸张司九:九娘,咱们家,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句话,这半年以来,徐氏说了很多次。 但这一次,尤为感叹。 之前是日子好过起来了,这一次,是自家的地位提升了。 这种心态虽然有点小小的虚荣心,但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能一点不爱面子? 张司九也笑:二婶,咱们家还会越来越好的。将来,等小松小柏考上了举人,做了官,那才是真正的风光呢。 徐氏这种心情,张司九很理解。里正虽然连个官都算不上,但其实是有点像村长的意思,也管着小小一个地方的大小事情,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有很大的决策权。还很有威望,被人尊敬。 自家能和这样的人家交好,那就算是在这个地方有头有脸了,至少不再是无名小卒。 甚至张司九也觉得这是好事——在这种社会下,社会地位越高,相对于能享受的资源,甚至于人权,都会更高。 徐氏听了张司九的话,笑容更大,但却也没太认真:读书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敢奢望那么多?现在就已经很好了。自己知足。 去里正家吃饭的事情,徐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杨氏还有张小山。 杨氏也是激动,张小山倒是镇定些——毕竟也是去衙门上过班的人,还是能做到宠辱不惊一点的。 虽然张司九也很想去看看里正家里的杀猪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当天夜里,她就来了急活。 柯洛家的猫要生了。 她连夜派了马车来接张司九。 马车上挂了风灯,马车里准备了小火盆,还给张司九准备了一份点心和热饮,可以说也是很周到和体贴了。 丫鬟原话是这样的:大娘子说了,让张小娘子吃饱了,一会儿才有精神。所以张小娘子不用客气。 张司九笑着道过谢,和招银一起爬上马车,也不客气,把东西和招银分着吃了。 招银第一次坐这么又香又软,精致得让人感叹的马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不自在来,拘束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小心翼翼的啃着点心,唯恐撒下去一点渣渣,弄脏了绣花的软布坐凳,借着摇摇晃晃的灯光,仔仔细细的打量马车。 张司九也是挺新奇的打量了一阵子:原来这个年代的有钱人,都是这样享受的。 杨家也有马车,虽然比这个马车大,但估计是不想太过招摇,因此反而没有这个马车精致和舒适。只能算简约大气的美。 而这一辆小马车,显然是柯洛的量身定制,以舒服为主的同时,还迎合了主人家的审美。 吃完了点心,招银压低声音悄悄的说:这个马 车好好看,肯定要好多好多钱。九娘,以后咱们有钱了,我也给你买一个。到时候你出门就方便啦。 张司九想象了一下自己坐这么一个小马车去骟猪或者给动物问诊的画面,忽然觉得有点儿风中凌乱:感觉是我不配了。 她略有点复杂的鼓励招银:那你要加油挣钱了。 招银却不是很有信心:我感觉,我可能要很久才买得起。估计得杀好多头猪—— 张司九没忍住,笑了。 如果真的靠杀猪买这个马车,那坐车的时候,自己良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痛?都是血汗钱哪! 真血汗钱——小猪们的血,招银的汗! 一路到了柯洛家里,柯洛已是等得都快着急了。 张司九刚出声打招呼,还来不及一句话说完,就被拉了过去:你快来看看,我感觉云娘好像很难受! 云娘就是那只雪白大猫的名字。 它趴在软垫子上,的确是有点没精打采,腹部有些圆鼓鼓的,看见柯洛拉着张司九进来,它喵了一声,听上去就有气无力。 柯洛手都在抖了,脸色都有点发白,攥着张司九:你快给云娘看看,她是不是…… 张司九的胳膊都快被捏疼了。她抽回手,安抚一句:你先别着急,也别害怕。让我去看看情况再说。而且,生育肯定是有点痛的。你稳住。 柯洛却好似要哭出来:我怎么稳得住?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张司九给招银使了个眼色。 招银把人拉开,让张司九好腾出手来尽情发挥。 张司九上去轻轻的摸了摸大白猫云娘的肚子,然后发现了一个事情—— 她盯着云娘的双排扣,沉默良久,转头问了柯洛一句:你确定你家云娘怀孕了? 这个发育情况,可一点不像是有奶水的样子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司九忍不住又亲自确认了一遍云娘的性别情况。倒没搞错,的确是母的。 而柯洛这会儿被问懵了:你这话是啥子意思?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伸手按在云娘肚子上,轻柔而仔细的确认腹部情况——如果是怀孕要生了,这个时候,大概还是能摸出来肚子里的小猫的。毕竟都是活物,而且还会有宫缩。 但摸了半天,张司九都没摸出任何小猫的形状,也没感觉到有宫缩…… 再结合双排扣的情况来看,张司九对上柯洛茫然懵逼的眼睛,诚恳的说了句:我觉得,它可能没怀孕。 下一更,大概八点半左右呀~ 第262章 乌龙 柯洛和张司九对视良久,才缓过神来,茫然反问:如果不是要生了,那是什么? 张司九沉吟片刻:它今天吃了什么? 柯洛想了想,认真数了起来:一条鱼,一只鸡腿,还有一碗猪肝拌饭——对了,还吃了点虾干。 张司九从一开始的羡慕,变成了最后的麻木: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明白我连一只猫都不如吗? 但是病因仿佛也找到了。 张司九幽幽的反问:柯大娘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不消化了? 柯洛沉默了。 因为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的确是吃多了——平时都不给吃这么多。 她尴尬的解释一句:云娘怀孕了,我怕它亏了身子,这段时间都稍微纵容了些。 张司九很想咆哮:那是稍微吗! 但那是人家的猫,吃的也是自家的肉,她只能委婉道:饿两天看看。而且,怀孕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怀孕多少日子了? 柯洛就解释了一遍:先前家里来了个野猫,它们玩到了一处,然后我将那野猫赶走,云娘从那之后,就不对劲,不仅不爱动,而且还贪吃了些。下人们都说,也许是怀孕了。正好也是快满三个月了。 正所谓猫三狗四,猫一般怀孕要怀三个月,狗是四个月。 张司九哭笑不得:那云娘那段时间有没有?如果没有,也许就是单纯一起玩呢?而且,那只野猫是公的吗? 柯洛被问得一脸尴尬加茫然。她还真没把野猫抓起来看过,所以还真不知道。至于云娘……她不记得了。 张司九摆摆手:没怀孕,你看它虽然肚子大,但没有要生孩子的样子。柯大娘子别担心了。 方才看她吓得那样,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猫,当家里人一样。 所以,没怀孕,自然不存在难产,那不是很皆大欢喜吗? 柯洛看了看瘫在那儿的云娘,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最后还是捂着脸问了句:那云娘现在怎么办?吃点药? 不用,让它饿几天。张司九同情的看一眼云娘,又看一眼柯洛:柯大娘子,动物和人一样,还是不能太娇惯了,吃多了,坏了肠胃,或是长得太胖,都没什么好处。 柯洛连连点头,笑容更加尴尬:我叫人送你们回去,诊金也一样给。今日的事情……别说出去。 她要脸。 张司九表示理解:闹出这么个乌龙,是很尴尬的。要是再被熟人知道,那就更尴尬了。 一顿折腾后,张司九和招银揣着钱回家。 柯洛没少给,给了足足一两银子的诊金。 张司九拿到钱的时候,忍不住不厚道了一回:希望这样大方又糊涂的雇主多来两个!要不,同样的雇主,同样的事情,多来两回也成啊——眼看就要过年了! 招银回去路上,靠着张司九睡着了。 张司九也差点迷瞪过去。 不过,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天都快亮了,两人回家洗漱完,正好吃早饭。 吃过早饭,张司九实在是没精神了,就去睡觉。 这一睡,就错过了里正家的杀猪宴。 傍晚,张小山吃过饭喝过酒回来,还给徐氏和张司九带了饭菜回来。 张小山喝得脸都有点红了,但是精神很亢奋,甚至连话都多了起来。 然后,他就提起了里正的儿子跟他说的话:里正不是有个外孙?今年刚满十岁,我今天看到了,那是长得真不错,白白净净,一看就跟乡下孩子不一样!他跟我说,回头叫两个 孩子一起见一见。 徐氏听得一愣:见一见?和谁? 咱们家九娘!张小山高高兴兴的:我听那意思,是想看看两个孩子能不能合眼缘。 徐氏整个人都惊讶住了:这意思……他们图个什么? 虽然娘家嫂子郭氏也有这个意思,但是郭氏是觉得亲上加亲也挺好,而且看重九娘的本事。 但里正家? 张小山嘿嘿笑:图什么?当然是图咱们九娘是个小神医!你不知道,之前打熊瞎子受伤那个事儿,不是好多大夫都来了?那外孙的堂叔,就有一个是开医馆的。回去跟他们家说,咱们九娘是个小神医哩! 徐氏看不得张小山得意的样子,往他胳膊上拍了一把:就说了这些?没别的?他们说你就信了? 张小山也不知道疼,继续嘿嘿笑:没说别的,就说让两个孩子一起玩。说不得将来还能一起拜师学艺。 徐氏一愣一愣的:怎么扯到了拜师学艺? 张小山就挠着头说:那孩子也学医呢。 装了半天透明人,好能听墙根的张司九听到这里,终于还是忍不住神色复杂的出了声: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是想和我一起玩,顺带看看我到底跟谁学的医,然后好给他们介绍一下? 徐氏这才想起张司九还在屋里——刚才张司九不说话,她一惊一乍的,都忘了张司九没走! 气得徐氏又掐了张小山一把:这人说话之前也不看看情况! 张小山一脸迷茫:你为啥又掐我?我也没说话啊。 徐氏彻底不想理他。 张司九神色自若的岔开话题:二婶我去热饭。 等她走了,徐氏这才瞪了一眼张小山:这么大个人了,话都听不明白?!人家哪是那个意思!真是吓我一跳! 张小山一脸糊涂:可拜师这个,直接找程大夫不好吗? 程万里不是就住在城里?那么大个医馆,难道他们找不见?怎么能怪自己多想呢——而且里正儿子说话说得那么挤眉弄眼的…… 张小山还是觉得不怪自己。 徐氏不耐烦的瞪他:去去去,一边睡觉去,一身酒气。 张小山灰溜溜睡觉去。 徐氏自己想了会,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自家女孩儿好,这天天的也不用别人家惦记,自己家就先先防备起来了!闹出这么个笑话来,传出去,还真要让人笑话自家当九娘是个宝呢! 不过,徐氏倒真觉得,自己九娘就是个宝!谁家男孩都配不上! 大家明天见呀~ 第263章 祭灶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是小年。 小年一过,那就等着过大年了。 这一天,家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过小年也是要忙许多事情的。 首先就是祭灶,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灶,送灶王爷上天回禀玉帝这一年这户人家的情况。 灶王爷作为管理各家灶火的神君,也会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 这一天,祭灶送灶王爷,就要准备好贡品,希望灶王爷能多说自家好话,让天庭玉帝也有个好印象不说,还能保佑来年一家老小平安健康,日子红火。 而灶王爷的贡品,又和别的神君有些不同。 灶王爷的贡品是糖。越是粘牙的糖,越好。 徐氏腿脚不便,所以就让张小山领着孩子们上街去买糖。 给张小山钱的时候,徐氏还特地嘱咐一句:到了街上也别不舍得,看见他们馋了,多多少少买一点。尤其是九娘,她懂事,也许不好意思说,你要多看这点。 张小山觉得是徐氏想多了:也许九娘不爱吃零嘴。再说了,她自己也有钱,用不着这样。 家里又不是从前,连个糖球都买不起。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哪有小娃儿不爱吃糖的?你这二叔,也好意思说这话?她有是她挣的,你给买是你的心意。能一样? 张小山想想,心服口服:是这个道理。那我看见了,就多买点。 揣着钱走到了门口,想着想着又回头一笑:那你呢?想吃点啥?我给你带回来! 徐氏笑了,把针往头发里抿一抿:你看着买就行。我多大了?还馋这些? 张小山这才出门了。 街上这一日,卖糖的摊子到处都是。 店铺里的花样多一点,摊子上的花样少一点,但是主要流行的样式都有。 最流行的糖,就是麦芽糖做成的糖块,还有一种雪白的糖块,姜糖,芝麻杆,里头加了核桃碎的糖块等。 对于小松小柏来说,今天的街上,就是天堂——到处都是糖,让人走不动路! 张司九提议了一句:二叔,咱们去糖铺子里买。品种多,糖也好。 这还是张司九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毕竟在现代时候就没有过这种活动。所以,她觉得应该隆重点。而且,看小松小柏那样子,不多买一点,都怕他们哭出来。 张小山很豪爽的应了。 然后在糖铺子里一买就是一大包,直接把徐氏给的钱花了一大半出去——只要张司九说要买的,他都买! 最后还是张司九看着实在是太多了,怕小松小柏吃坏了牙齿,不敢再买,才算是收了手。 从糖铺子里走的时候,张司九还不忘让掌柜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块糖当添头。 小松小柏嚼着糖,粘得牙齿都沾在一起,嘴巴都要张不开,可快乐却好似要从眼睛里飞出来。 让人看着他们那样儿,都忍不住想跟着一起笑。 张司九有一颗牙松了,她的糖就含在嘴里,也不敢嚼,怕把牙沾掉了。 最后,张小山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有人卖熏兔子的,想了想,掏钱买了一只,说晚上煮着吃。另外又买了些枣干,柿子,还有两个大柑子,七八根甘蔗。 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人人脸上都是喜悦和满足。 小松小柏更有一种掉进米缸里小老鼠的快乐既视感。 回到家,徐氏一看这个阵仗,就知道张小山这是把自己给的钱都花光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她也就不疼了那点钱 了:花了就花了,花了再挣去! 到了傍晚早早地吃过晚饭,杨氏就在灶房门口摆上桌子和祭品,祭灶送灶王君上天。 祭品就是糖,还有松柏枝,清香,水碗。 一顿念念有词后,大家就去杨氏屋里炕上聊天喝水啃甘蔗,等着香烧完。 甘蔗是普通的竹蔗,有点像细细的竹子,外头一层皮,里头是汁水丰盈的甘蔗肉。但是却并不算特别甜,甚至有的时候买得不好,啃不动不说,味道还寡淡,甚至还有点淡淡的咸味儿。 竹蔗是没法削皮的,只能刮去皮外面的一层脏污,然后用牙齿撕皮,那果肉连着甘蔗皮,一嚼就满口清甜。 好吃是好吃的,就是费牙口。 嚼下来的甘蔗皮也不用浪费,丢在地上,扫起来,可以烧掉。 张司九吃了一小节就不吃了,因为舌头尖和腮帮子上都打起了泡,难受。 小松小柏年纪小,也啃不动,于是就一会儿跑过去看一眼供桌上的香,看烧完没烧完。 等香终于烧完了,他俩一声欢呼,征求了杨氏同意后,就去把两碟子糖全部端过来大家一起吃。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个个都沉默下来——糖太粘了,张不开嘴。 不过,甜蜜的味道却是飘满了整个屋子。 祭灶完了第二天,就开始正式进入了过年倒计时,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 首先要做的,就是扫尘。 在一天,全家老小都是要一起动员,要把家里的尘土蛛网什么的都一扫而空。 张小山脱臼的胳膊已经放下来了,不过杨氏也好,徐氏也好,包括张司九都不赞同他干重活,所以,平时他也什么都不干。 但这一天,徐氏早早就把张小山叫起来:你去扎一把竹扫把。 张小山就提着柴刀领着小松小柏打下手,去砍竹子。 一根竹子,竹竿可以用来做扫把杆,竹叶枝条正好用来做扫把头。举起来扫屋顶上的尘土和蜘蛛网是最好不过。 张小山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挨个儿打招呼过去,到了自家竹林盘,很快就物色好了一根竹子——这根竹子也老了,再不砍,也长不大,而且还和周围竹子挨太紧,过分密集,谁也长不好。 他刚往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就有人跑过来主动要帮忙:小山你要砍竹子啊?我来我来,你不是手还没好? 说完就熟练地从背后掏出自己的柴刀,拉住张小山选的那一根竹子,问:是这根不? 张小山连声道谢,对方手起刀落,七八下就把竹子给砍断,憨厚一笑:这有啥子好谢的?要不要我帮你做好了? 下一更,大概九点钟~ 第264章 扫尘 剩下的活也不是力气活,张小山赶忙说不用,随后就把自己的柴刀别到了背后去,然后让小松小柏两人拖着竹子往家回。 竹子有点沉,张小山拎着最前头,两小的跟在屁股后头,一个二个的也吭哧吭哧卖力气。 小松还叮嘱小柏:试点劲,爹手还没好。你使劲多,爹就能使劲小。 小柏乖乖应一声:嗯! 然后就使出了吃奶的劲。 张小山听得好笑又受用,心里头美滋滋的:自家儿子也不错!这老了,肯定能享福! 不过手上却悄悄用力气大一点,也怕让两儿子给抻着了——小孩子抻着了就长不高了。 父子三人同心协力,一路将竹子拖回去。 张司九和招银已经做好了饭,徐氏和杨氏也把猪食做好了。 今天早上吃的面疙瘩稀饭配酸姜片。 另外一人一个煮鸡蛋或者鸭蛋。 现在家庭条件好了,每个人一个蛋也就负担得起了,杨氏虽然不舍得吃,想让给小柏吃,可徐氏和张小山都没答应,所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一口热腾腾的稀饭,咬一口酸酸辣辣的酸姜片,再夹起一根扎扎实实的面疙瘩咬一口,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了。 抛开健康不谈,吃着的确是暖胃又舒服,而且姜适合早上吃,能生发阳气,暖肠胃,早上吃点姜,一天都觉得舒服又暖和。 而那个鸡蛋,就保证了不至于很快饿。 当然,真饿了的时候,徐氏也是会给他们加餐的。 还是那句话,家庭条件好了,又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也都舍得吃喝一点了。 一般加餐就是一块粗糙的点心,或者一人再煮个鸡蛋什么的。 吃过早饭,一家人就开始配合起来扫尘。 先是扫屋顶上的蜘蛛网和尘土。 因为屋顶都是麦草,所以很多蜘蛛网和灰尘,尤其是灶房的顶子上,更是一层厚厚的黑灰。 徐氏给招银和张司九的头发都用布包起来,然后才让她们两跟着张小山去干这个活儿。 这是最埋汰的活儿了,屋顶上那些老蜘蛛网挂着灰尘,好多都变成了一长串,被扫落下来,掉得到处都是。 等张小山扫完了屋顶和墙角的蜘蛛网,张司九和招银就要清理这些掉落的蜘蛛网,再把地扫干净,到处擦干净。 这一天,就连晌午都是徐氏随便做了几张锅毯子吃的。 锅毯子其实也叫锅摊子,就是调好了面糊,往平底的锅上倒一小瓢面糊,刮平了,薄薄的摊在上头,差不多翻个面,熟透了,直接拿起来,随便卷一卷撕一撕就能吃。 里头加了鸡蛋,加了一点碎葱花,锅底下也刷了一点油,所以吃起来还是很香喷喷的。 尤其是趁热吃的时候。 一人两张锅毯子,再喝点早上剩下的稀饭,这一顿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张小山嫌没滋味,又去酸菜坛子里捞了几根酸豇豆,卷在里头吃。 吃过饭,一家人接着干。 直到天黑,才总算是差不多干完了。 家里所有家具,箱子,桌椅板凳,包括碗筷什么的,都是用清水擦了一遍又一遍,干干净净的。 晚上就吃那只熏兔子。 另外煮了一锅白菜豆腐肉片汤——肉片还是自家的咸肉,刚晾上的腊肉还没干透,但已经有一点腊肉味,徐氏特地试试咸淡如何。 主食还是锅毯子。 人人都累得不轻,还饿,上了桌子,都先只顾着吃,吃得差不多了,才有心情说话。 徐氏说起明天的 安排:明天我们把铺盖都拆洗一遍。趁着太阳好,晒一晒棉絮,再把衣裳也洗了。 小松小柏已经起了偷懒的心思:过年好累啊—— 徐氏瞪他们两个一眼:又不喊你们洗。不过你们两个也不许乱跑,这几天爱干净点! 洗过衣裳和被褥,下午徐氏就烧水,又掏出了大木桶,让全家人都挨个儿泡了个热水澡,把积攒了一冬天的老泥都搓干净不说,头发也是拿皂荚洗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大冬天的,泡个澡,仔细搓一搓身上,还真的是很舒服的。 张司九虽然也经常洗澡,但是考虑冬天保暖问题,她也不敢洗太久,多数时候都是在屋里小木盆里洗一洗,擦擦身这样,痛痛快快的洗澡是不敢的。 万一感冒,那可不是闹着玩。 招银显然比张司九平时洗得少,还洗得敷衍。 她的后背泡过后,一搓,就全是黑灰色的泥垢。 看得张司九一层一层起鸡皮疙瘩,但是又忍不住不停地去搓——有时候甚至能搓出一条特别长的。 每当这个时候,那感官刺激就会格外酸爽。 招银舒服得直感叹。 张司九给招银搓完了又给徐氏搓,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搓澡工。 只能说,过程很刺激,结果很舒爽。 搓洗干净的招银,好像直接白了一个度,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白里透着红,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少女的娇美,不再是个灰扑扑的憨憨。 徐氏很满意:招银果然还是长得不错的,以后还是应该打扮打扮。 招银的美,是那种健康的美,丰满,却线条明快,毫无赘肉,蓬勃而充满了生机。 然后徐氏的目光就落到张司九身上,这下,她叹了一口气,宽慰张司九道:等再长大点,就好了。女大十八变,现在还没到变的时候呢。 张司九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女大十八变这种话……一听就是安慰人的。 徐氏也看出了张司九的心塞,于是再补充一句:不过,明年夏天还是别下地了,现在刚白回来一点点,不能再晒了。 张司九戚戚焉的点头,心中十分忧愁。 徐氏继续宽慰:不打紧,真白不起来,还能擦粉呢。 招银也点点头:可不是?只要能挣钱,什么粉不能买! 张司九终于振奋起来:没错! 徐氏心中偷笑:小小年纪,还知道爱美了。 三人擦干头发,这才把洗澡的屋子让出来给张小山他们父子三个。 杨氏是一开始徐氏她们三个就张罗着先洗了,趁着太阳好,洗完了就让杨氏晒一会儿太阳。 这会儿四个女人一起坐在院子里,一人一把篦子,互相通头发。 太阳暖暖和和的,也没什么风,头发被轻柔的梳着,别提多舒服了。张司九几乎都要昏昏欲睡。只恨不得这样的休闲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 小时候最喜欢洗完澡洗完头我妈给我梳头发了,每次都能舒服得睡着。上学也是,前后桌女生也会互相梳头发玩,编辫子,舒服又好玩。啊,小时候可真好玩啊,大了就忙碌的事情太多了,反而在没有那种闲心。大家明天见呀~ 第265章 大喜事 眼看着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的事情,县衙里却忙得一塌糊涂。 过年衙门也要放假,所以要在年前把许多事情都处理完,然后安心放假,只留下小部分人维持衙门基本运转就行。 作为县令,其实杨县令的假也挺长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几乎要有一个月。 但是这里离东京实在是不近,光是路上就要花上小十天,再加上今年刚来不久,所以杨县令就没有带着家里人回东京去。而是留在了这边过年。 所以,周氏带着几个儿子们也是十分的忙碌。 喜讯就是在腊月二十七这天传到的。 连同杨家那边来的家书一同送到的。 知州之前见过了杨元鼎的播种机和耕地机,就呈到了东京去,官家和刘太后都知道了这个东西。 而且,司农寺那边也迅速按照详细的图纸制作出了播种机与耕地机,然后进行了一番实验。 实验效果很不错。 所以刘太后亲自夸了这个播种机与耕地机,并让司农寺和户部,各府知州一同配合,尽量将这个机器给推广开来。 对于杨元鼎这个制造者,刘太后和官家也是十分感兴趣,亲自召了杨元鼎的大伯进宫去问话。 杨家之前也得了杨县令的信,自然知道这么个东西,也同样按照杨县令的意思,说那两个机器纯粹是杨元鼎闹着玩无意中弄出来的东西,成本耗费过高,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刘太后闻言,笑着对官家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作为,实在是叫人惊讶。纵是无意,可也是有些本事和为民的心情,这才能想到这方面去。假以时日,这位杨家三郎,必是朝廷栋梁。 官家对杨元鼎也十分感兴趣:可惜却离得远,否则倒该请进宫来,我与三郎亲自讨论一番。 刘太后笑看杨家大伯:三郎什么时候回东京? 杨家大伯连忙道:估计是要得几年了。路途遥远,他一个孩子,也不好叫他单独回来。而且,他性情顽劣,我那弟弟也实在是不敢让他离了眼皮子底下。 刘太后颔首,面露几分惋惜:那就只能过几年再见了。不过,这几年,说不得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做出来。 杨家大伯连声说:不敢,不敢,小孩子心性不定,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 若有的话,叫杨县令第一时间派专人送到吾跟前来。让吾瞧瞧。官家年轻,说话温和,但语气里却已经是显露出兴致勃勃和期待来。 就连刘太后也是微笑颔首。 除此之外,刘太后和官家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杨家和杨元鼎。 因杨元鼎年纪太小,所以并不赏赐些别的,多是一些珍玩宝贝和真金白银,绫罗绸缎等物。 其中最有意义的,是官家亲手一封鼓励书信。 这些赏赐,被马不停蹄的送到了绵竹县县衙,赶在了过年前到了。 杨家上上下下,也都是对杨元鼎一片夸赞,因为全靠杨元鼎那两个机器,杨家狠狠地在朝堂上露脸一回,家里自然高兴。 东西送到的时候,杨元鼎还在睡觉。 这几天太忙碌,他昨天夜里还画了会儿图纸,早上就实在是贪睡起不来。 本以为今天总算是没被周氏分派什么活,终于可以睡个懒觉,好好躺平一日,结果没想到大清早的就被吵醒了不说,还被周氏亲自拉着一顿搓脸换衣裳梳头,彻底弄清醒了。 然后,才终于知道了等会儿他要去接赏。 杨元鼎还真没见过这个阵仗,一时之间人都有点发懵:官家给我赏赐?那我要怎么做?说谢谢? 周氏一看 傻儿子这样,心里也一阵紧张,连忙把流程给他说一遍,包括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拜,什么时候说些谢恩的话…… 最后成功把杨元鼎给绕晕了。 可绕晕了也得去接赏。 稀里糊涂磕磕绊绊的接完了赏赐,看着那好几车的东西,杨元鼎总算是有了一点真实感:自己竟然得到了当朝皇帝的赏赐?!这可是本朝权利最大的人了! 这种感觉,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这可是皇帝欸! 杨县令瞅着一脸傻笑的儿子,忍不住一巴掌就糊在了他背后:一点不知道谦逊! 要知道,杨县令也是凭本事一路考科举的,也算是十分有才华的人了,虽然年纪这么大才考上,但是在同辈的人里,不说翘楚,也算是十分的优秀,可他也没见过刘太后和官家。 更不要说得到夸奖。 这样的事情,如今却落在了一个小孩子身上…… 他想不嫉妒都难! 而且不仅是嫉妒,杨县令还觉得有点儿心塞:自己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付出多少努力?可杨元鼎呢?虽然这是自己的儿子,但也仍旧让人觉得十分不公啊! 再看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个做哥哥,此时也是一脸复杂。 那种感觉,既为杨元鼎感觉到高兴,可也忍不住有点儿酸—— 最高兴的,还是周氏——她不存在什么羡慕嫉妒恨这种情绪,完全就是高兴。那可是她的儿子!她生的! 杨元鼎被糊了一巴掌,还是忍不住的傻笑。然后凑上去悄悄问杨县令:那这些赏赐,都是给我的?我能随意处置? 杨县令心生警惕:你想怎么处置?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用得着的留下,该送人的送人,用不上也送不了人的,卖了? 尤其是那封亲笔信——不知道能不能卖?大宋皇帝周边,想想就很珍贵啊!如果拿去卖,肯定能卖出去一个好价钱! 你敢!杨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考虑今天赏赐刚下来,他现在就想把杨元鼎打一顿! 杨元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开溜:爹娘,我去找司九一趟!这么大个好消息,我得跟她分享! 杨县令和周氏,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元鼎飞也似的跑掉,拉都拉不住。 好半晌,杨县令捂住了胸口:这个孽障!一点不知道敬重两个字怎么写! 周氏好一点,宽慰杨县令:等过了这几天再打不迟,这几天估计他还得到处见人呢。而且,毕竟年纪还小,咱们可以慢慢教。 至于怎么教,周氏心里已经是想好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知规矩! 今天临时有事,欠下一更~明日补上~大家明天见呀~ 第266章 纠结 当杨元鼎一路策马跑到了张司九家的时候,张司九正一脸严肃的准备杀鸡。 是的,杀鸡。 本来这种事情是徐氏和张小山的活儿,但两人都受了伤还没好,所以张司九干脆自己接过来。 招银还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九娘,还是我来。 张司九提着菜刀摆摆手:不要紧,我来,你负责烫鸡拔毛。咱们得分工合作。 杀鸡可比拔毛轻松多了。 主要是张司九略有点嫌弃拔毛之后手上一股鸡屎臭味,半天洗不掉。 杨元鼎冲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张司九一刀抹在鸡脖子上头,鸡的两只脚都开始拼命扑腾,而血更是哗啦一下,犹如打开水龙头一样流到了张司九面前的大碗里。 虽然鸡挣扎得很厉害,但是张司九的手稳得像磐石一样,那血一滴撒出去的都没有。 杨元鼎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脚步都轻了点,脑袋里那股热血也渐渐冷静下来。 张司九抬头:元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她敏锐的觉察到了杨元鼎的情绪,微微一扬眉:有好事? 杨元鼎小心翼翼凑过去,离鸡远远地:也没啥大事,就是我收到了东京的赏赐。其中还有官家的亲笔鼓励信,让我好好的干,将来做出一番作为来。 他尽力说得轻描淡写。 然而还是被张司九看穿了亢奋的情绪。她也染上一丝丝笑意:那你可真是厉害了。这样的荣誉,估计咱们整个县城也没有人有过? 这种程度的事情,搁在现代,那得是受到了国家的嘉奖才能比拟的。 这样一想,张司九也是由衷的觉得杨元鼎是该牛逼一下:小伙子,我觉得你可以稍微飘几天。 别说飘几天,横着走几天也行的。 不然,再去买个炮放一下?不,还得办三天流水席—— 杨元鼎笑容掩不住,连连摆手:那不至于,那不至于。低调,低调。嘿嘿嘿。 张司九笑着调侃他:你说这话时候,争取不笑,更有说服力一点。 杨元鼎挠了挠头,摸了个板凳坐下:你干嘛呢? 杀鸡啊。张司九将手里放干了血已经不动了的鸡交给招银,转头又提起另外一只鸡:这不是要过年了?把该杀的杀了,到时候只管做年夜饭啊。 杨元鼎满脸新奇:你们还要忙这些?我还以为,就跟我娘一样,到处采买呢。 你们家没养,当然不用忙这些。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你正好提一只回去吃。老母鸡,炖汤很香的,就当是我给你的贺礼了。张司九抿着嘴偷笑:这段时间我卖串串,收入还可以,一只鸡还是舍得的。 杨元鼎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只鸡。 然后却叹了一口气:司九,其实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挠了挠头,露出几分苦恼来。 张司九都不用想,就猜到了杨元鼎在纠结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份荣誉来得太轻易了?简直有一种作弊的感觉。 杨元鼎立刻头点成小鸡啄米: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这么个感觉!这些机器,其实说白了我就是个复制者,真正的功劳也不是我的。这样的情况下,却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誉——我心里有点不安。你是没看见我爹那表情,我感觉我要不是他亲儿子,他都想杀人夺功了! 张司九一面听着他说,一面又拿起一只鸡,又是刀一抹,你这是什么形容?杨县令不是那样的人,他顶多就是有点羡慕。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其实,要不是你们家本来在东京就有人 ,估计说不好还真有人敢夺走这份荣誉——别的不提,就是侵占科研成果的事情,难道你还听说少了?更不要说现在。 杨元鼎当然知道,所以才更加的纠结:所以我就更像是侵占科研成果的人了。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有点亏心和别扭。 张司九瞧他真是纠结这件事情,就干脆停下手里的事情,认真的问了他一个问题:元鼎,你做这些机器的初衷是什么? 杨元鼎毫不犹豫:就是看你家农忙太辛苦了,然后了解了一下,发现现在种地真的效率太低了。这种机器,我做出来也不费事,我也没有别的事,顺手做一下嘛。 这话说得张司九忍不住的笑:我都要被你感动了。你这理由说出来……可真是太朴实无华了。 这感觉就像是去朋友家做客,忍不住卷起袖子来帮忙分担一下一样的朴实,而……体贴。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好像已经退去一点嘟嘟肉的脸,手指头有点痒痒,想捏一把那软软的肉来表达自己的喜爱: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让人觉得太好了。 这么好的朋友,哪里找? 要不是穿越给发了一个,张司九感觉自己还真找不到。 主要年纪大了,交朋友的能力已经退化了。也没有那个时间和功夫。 杨元鼎被夸得脸蛋都有点红扑扑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你就不用觉得纠结了。你的初衷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奖赏名誉,这就很好了。而且,这个机器,不管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好处,但它真正的好处,还是给到了老百姓,这就够了。就当是自己的辛苦费就好。张司九认认真真:我一个当大夫的正义感都没你强。 比如她就很明白,如果单纯是为爱发电去学医做医生,大概率是坚持不下来的。毕竟,人要吃饭啊! 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且能养家糊口,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杨元鼎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正义感,我是心虚。 没关系,不会有人跑来告你的。张司九笑眯眯:所以不用心虚。但是也别骄傲。再接再厉啊少年! 杨元鼎挽胳膊绷出自己二头肌:放心,我一定再接再厉!早晚有一天,让你再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种地!不说全机械化,半机械化还是能做到的! 张司九的感动消失了,认真反问:你就不能盼着我不用再种地,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吗? 面对雄心壮志的杨三郎,九娘只想给他一锤子。哈哈。 下一更,八点半左右~ 第267章 分赃 杨元鼎提出了要跟张司九分享快乐。 理由很振振有词: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张司九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你凭啥给我分?理由呢?这又不是捡来的,还见面分一半?你别忘了,这也不全是给你的,估计杨县令和周娘子已经有安排了。还有,你难道没想过,这些东西,可能需要供起来? 杨元鼎露出了一脸震惊,显然是没想过这个。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还是要融入一下社会啊。别光顾着搞研究。 杨元鼎囧着个脸,总是忘记这里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神色和蔼:也许是因为你过得太顺心了。没人教会你怎么做人。 杨元鼎最后垂头丧气:分赃是分不成了,回头我请你吃饭。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能分的再给你送来。 行,快回去。回去之后态度好一点,别嘚瑟,不然大过年的,趴在床上过可不太好。张司九苦口婆心的嘱咐一句,真切的希望自家小伙伴能在过年的时候免于遭受皮肉之苦。 杨元鼎忍不住捂住了臀部。 送走了杨元鼎,张司九接着杀鸡。 招银乐呵呵的跟张司九说话:我总觉得,杨三郎跟九娘你关系特别好。 不应该吗?张司九纳闷反问,手起刀落,那是一点不留情面。 小公鸡痛痛快快的贡献出自己的肉体,整个过程那也叫一个干脆利落。 招银飞快拔毛,语气羡慕:反正我觉得,你跟他最要好了。我都比不过。 张司九侧头看她,震惊:招银你吃醋了? 招银扭捏承认了:有一点。你们说话我们都插不进去嘴,有时候就觉得有点多余。 不用吃醋,在我心里,你是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张司九没什么心里负担的套路了招银。 招银根本没多想,乐呵呵的接受了这个保证,心里还美滋滋的。 接下来,杨元鼎受到了刘太后和官家赏赐的事情,如同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县城。 就连州府都发来了恭贺的帖子和礼物。 一时之间,杨元鼎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还得了一个神童的称号。 去杨县令那儿恭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礼物更是堆成了小山。 就连徐氏也悄悄和他们商量:咱们要不要也送个贺礼过去?别人都送了,只有咱们没送,显得多不合适? 张小山也有点儿纠结:可送啥呢?其他人送的都是好东西,咱们也送不起。 家里现在是有几十两银子,可都拿去送礼,也舍不得。 徐氏想了想,拍了板:礼轻情意重,咱们就拿点家里有的。活鸡活鸭送两对过去,再掐点新鲜的菜,还有蛋。 只是说完了还有点不自信,于是侧头问张司九:九娘你说呢? 张司九吃饭头也不抬:二婶说得很对,礼轻情意重。咱们又不是为了攀关系,只是真心实意祝贺,有什么拿什么就好了。 于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上午,张小山带着张司九去送礼。 周娘子虽然忙碌得不行,但仍旧让人把张司九带到了自己跟前,笑着说了几句话,并且感激了张司九。 因为那天从张司九家回来之后,杨元鼎非但没有骄傲,反而学会了谦虚,并且这几天很干脆的闭门谢客,只说自己没做什么,实在是不能收大家的贺礼和赞美。 这下,杨县令是真的欣慰。 周娘子却猜出肯定是张司九劝了杨元鼎,所以心里头是真的感激 :三郎年岁小,不定性,又跳脱,我就怕他走上歪路。还好有九娘你劝诫他。 对于周娘子这样的顾虑,张司九回答得斩钉截铁,握住周娘子的手,万分肯定道:周娘子您放心,谁走上歪路,元鼎也不会走上歪路的! 得了赏赐会纠结心虚的人,那会走上歪路吗?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杨元鼎的三观早就形成,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坏了—— 周娘子目瞪口呆:没想到九娘你对三郎这么有信心?! 张司九露齿一笑:主要是他真的人好。 周娘子忍不住开始认真反省。 送张司九走的时候,周娘子给张司九装了许多东西,包括而不限于吃的,用的,穿的。 面对周娘子的热情,张司九怪不好意思。 周娘子却真心实意道:拿去拿去,你用了,也是应当。 杨元鼎没来送张司九,不过叫陈斗送了一个小箱子给张司九。 张司九到家打开箱子一看,里头居然都是小孩子玩儿的玩具。什么七巧板,解连环,鲁班锁,孔明棋,杂七杂八的,琳琅满目。 里头还有一封信,信上就一句话:来都来了,好好享受。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杨元鼎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重新来过的童年。而不要只把时间放在学习和忙碌生计上。 本来张司九过年也没打算学习,毕竟过年嘛,放三天假也正常。 三十,初一,初二,正好。 而且,到了腊月二十九,该忙活的也都忙完了,街上店铺很多都关了门,大家都回家去过年了,卤味也不用送了,串串也不用卖了,他们家正好可以安心过年。 当天晚上,张司九就把小松小柏,招银都叫来,一起跑到杨氏屋子里去玩这些玩具。 徐氏坐在灯下做鞋子,一边做一边和杨氏说话,而张小山最无聊,最开始还能逗下小南瓜,后来小南瓜睡着了,他就只能干巴巴坐着,最后直接头一歪睡过去了。 小松悄悄跟张司九说:姐,爹睡着了。 张司九点点头:咱们小声一点。 小柏就竖起短短胖胖的手指头嘘了一声,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又玩了一会儿,徐氏也觉得时间不早了,就轰几个孩子去睡觉。 不过,想到明年就过大年,别说小松小柏满脸的亢奋,就是张司九也有点儿小小的激动。 一夜过去,大年三十悄然而至。 这是今年最后一天,也是一年到头了,最让人期待的一天。不管家里贫贱富贵,这一天,都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的。 时间太晚了,补更只能放到明天啦,大家明天见~ 第268章 烀猪头 大年三十刚起床,杨氏就把几个小孩子都叫了过去,仔细叮嘱了一遍,告诉他们今天一定不能说的一些话。 但是,张司九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本来没想说的,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几个词,可被杨氏这么一说……不仅想起来了,还很想说。 小松小柏显然也有点这个感觉,两人捂着嘴巴,表情如出一辙,都在滴溜溜的转眼珠。 招银毕竟是个大孩子了,对这个也很熟练,张口就保证说一定不会说。还会监督张司九他们。 杨氏这才满意让他们离去。 吃过早饭,徐氏就指挥着张小山去取出风干的腊猪头,还有猪臀带尾巴尖的那一块腊肉,然后仔仔细细的用竹刷子刷一遍表面,放进加满了水的锅里煮。 要一起煮的还有一条带肋排的五花肉和一挂腊肠,那条肉是胖墩身上的,又肥又长,小松吃力的提着,差点就拖到地上。小柏提着腊肠,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腮帮子都在用力。 张司九把肉和腊肠用热水洗了一下,也放进了锅里一起煮。 除此之外,还要炖鸡和鸭子。 鸡有好几只,一只是整的,准备煮出来给祖先供,还有一只是剁成块的,准备清炖,还有一只是红烧,一只是凉拌。 另外,还有一只鸭子,鸭子就做成了卤鸭,到时候切块,当成是凉菜吃。 帮徐氏洗洗刷刷把肉都下锅了之后,徐氏就让张司九去挖点猪屁股回来吃。 猪屁股当然是土话,形容的就是一种叶子有点像猪屁股形状的野菜。 而这种野菜的学名,叫做——鱼腥草。 鱼腥草:味辛,性寒凉,归肺经。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健胃消食,用治实热、热毒、湿邪、疾热为患的肺痈、疮疡肿毒、痔疮便血、脾胃积热等。现代药理实验表明,本品具有抗菌、抗病毒、提高机体免疫力、利尿等作用。 这算是常见的药草。而且是很实用的那种。 当然,还是可以当菜吃的药草。 这种药草,风味很独特。有人说那股味道很像鱼腥味,但也有人说不像。 反正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这股特殊的味道就是了。 鱼腥草在这边很常见,甚至也有人懒得到处去找,会干脆在房前屋后种不了菜的阴凉地方种上一点——一根就够,要不了两年,就能发展成一大片。 张司九家背后,离竹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大片。 这东西,爱吃的人很爱吃,不爱吃的人闻着味道都犯恶心。 张司九提着小篮子,拿了个小锄头,直接就去那地方了。 小松小柏还想跟着去,张司九就把他们也带上了。但绝对不许他们玩泥巴弄脏了衣服。 到了地方,张司九找了一块有几片稀稀拉拉鱼腥草叶子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挖。 这几天的鱼腥草,是主要吃还没发出地面的嫩茎。 一翻开泥巴,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白白嫩嫩又带着点嫩粉色的鱼腥草嫩茎。 小柏欢呼一声,拍着手掌跳:好多好多! 小松自觉的把袖子撸起来老高:我来摘。 张司九看他听话,就让他摘了,自己又翻了两大块泥巴起来。 就这么几锄头,张司九和小松就摘了好半天。几乎篮子底都盖满了。 张司九颠了一下,估算了一下多少,就收了手:行了,够吃了。 在水沟边上洗了洗之后,小松就迫不及待的选了两根超级白胖的,一根塞进了自己嘴里,一根塞进了小柏嘴里,两人嚼着吃。 张司九根本都来不及阻拦:外头生水洗过的菜,也敢直接吃!就不怕长虫啊! 小松一边嚼,一边贼笑着看张司九,还企图说服她:姐,你尝尝。可好吃了。 张司九温柔一笑:好吃是好吃,我还是等一等,外头水不干净,说不定就有虫子下的蛋在里头,然后你吃到了肚子里,那虫子就慢慢在你肚子里长大了,最后你肚子都装不下了,他们就从你嘴里和身体其他孔里钻出来—— 说着说着,她自己想着那画面都有点恶寒,忍不住的搓了一下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怎么都压不住。 而小松小柏已经吓得整个人僵硬了。 小柏还呸呸呸吐起了嘴巴里的鱼腥草。 而小松强装镇定,姐肯定是在骗我—— 哦,这是程大夫给我讲的。他说他亲眼见过。张司九撒谎都不带打草稿,更不带眨眼睛的。 小松终于再也镇定不了,跟着小柏一起呸呸呸。 等吐干净了,小松还是十分忐忑:姐,我们都吐了,不会有虫子了? 他显然是被吓到了,脸色都有点发白。 张司九见好就收:嗯,应该不会有了。有的话,我给你们开药吃,虽然不好吃,但是可以杀虫的。只不过,以后我没盯着你们的时候—— 小松毫不犹豫:我再也不吃了! 小柏也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张司九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今天的教育看来很成功。他们留下的记忆也很深刻。 不过,鱼腥草生吃,风味的确是最好的。 所以张司九回家之后,拿井水加了点盐,稍微泡了会儿——这样的话,虽然不能说效果百分百,但是也有效果。 最后,这洗得干干净净的鱼腥草嫩茎,一根根白胖鲜嫩,像什么美玉雕刻出来的一样,让人觉得这不是菜,让人舍不得下口。 不过,这种舍不得下口仅仅存在于没浇上料之前。 当调好了的料汁淋上去,瞬间艺术品就变成了一道诱人的菜。 徐氏用筷子拌了几下,就夹起一根来:九娘尝尝,看看味道够不够。 张司九一口叼走,嘎吱嘎吱就开始嚼。不得不说,真是又脆又嫩,满口都是鱼腥草那股特殊的香气。调料的味道,和鱼腥草本身的风味结合得很完美,清爽,又滋味丰富,简直是吃得人欲罢不能。 张司九表示:我能吃半盘。二婶,明天还去挖吗? 以前每年杀猪,猪头猪尾巴都是要留着三十晚上的。那时候真的好有年味。 第269章 踩鱼泡 这头,徐氏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年夜饭,那头,张小山扫完院子和猪圈,准备出接下来几天要烧的材之后,就开始收拾鱼。 这条鱼是早就定下的,是条个头很大的白鲢鱼。 这鱼几乎快比得上小柏胳膊长,算是今年买到的最大一条鱼。 张小山把鱼按住,用木棒迅速一敲——那鱼就被敲得晕死过去,一动不动。 然后张小山就把握住时间,刮鱼鳞,去内脏,掏鱼鳃,一条龙服务。 小松小柏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两人就开始抢着踩鱼泡。 鱼大,鱼泡也大,所以声音也会很大,两兄弟面对唯一的鱼泡,谁也不肯谦让,于是就开始抢夺。 最后还是张小山一声呵斥,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你们两石头剪刀布不就完了? 于是两兄弟就开始石头剪子布。还找了张司九当裁判,三局定胜负。 两人那腮帮子都咬紧了的样子,正经得让人想发笑。 张司九强行忍住笑,告诉他们可以开始。 一番较量后,小松获取胜利,欢呼一声,美滋滋的去踩鱼泡了。 小柏却忽然反悔,直接不干,一句话就哭出来:你是哥哥,你要让着我! 小松那一脚就踩不下去了,看着小柏,有些无措,却也有些不情愿。 显然,他认为小柏说得有道理,自己作为哥哥是该让着点弟弟。但是他却也有点舍不得——毕竟一年都踩不了几回鱼泡。 小松抿着嘴,迟迟说不出来那句谦让的话。 小柏已经开始想耍赖皮——他一般还是挺乖的,今天估计也是实在想要这个鱼泡。 张司九,一把拉住了要往地上坐的小柏,脸都绷起来:你敢往地上坐,一会儿二婶就敢打你。衣裳弄脏了,又不要你洗。 小柏还是很聪明的,眼珠子一转,居然说出威胁的话来:那给我鱼泡,我就不坐。不然我就到地上去打滚! 张司九乐了,干脆松开手:来来来,快滚。反正一会儿挨打的是你又不是我。快滚快滚,不滚我就羞羞你说话不算话。 小柏懵了:大姐不按套路来啊。 他的眼泪要掉不掉,往地上坐也不是,不往地上坐也不是。反正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闹这么大的阵仗,张小山哪能听不见,拧着眉就瞪过来,然后张口就训:不许哭!大过年哭什么哭?不就是个鱼泡?小松—— 张司九及时止住了话头:二叔,你把鱼送灶房,二婶喊你呢。 张小山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张司九,不知道为啥条件反射想起了徐氏多少次的叮嘱有事听九娘的话!,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去灶房了。当然,也不白去,他不仅去了,还把两儿子的事情跟徐氏说了:要不管管?九娘也还小呢? 她是大姐,管得住。等管不住了我再去。徐氏忙着弄菜,懒得理会两个儿子的事情,直接就摆摆手,表示了放权。 张小山还想说点啥,不过想了想确实张司九办事挺靠谱的,估计能解决,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小柏已经哇的哭出声来。 杨氏闻声赶来。 张司九头疼扶额,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出来杨氏会说什么样的话了。 她看一眼杨氏,抢在杨氏之前开口:小松,你直接把鱼泡踩了。 小松一脸惊讶的看向张司九,然后迟疑了:可是小柏哭了。我是哥哥—— 这个只是他的借口。你比他年纪大,难道一定得让着他?不让着他就成了你不懂事 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当哥哥?光吃亏了。张司九说这话的时候,却看着小松,声音也提高:小松你平时难道没主动让着他?你没带着他一起玩?没护着他?吃糖没想着他?还是什么都不跟他分? 小柏这会儿不想着平时你谦让他了,却用这个借口来逼你让着他,你只要让了,他就会觉得以后这个事情都可以这么做。那他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家里人能让着他,那外人呢? 张司九斩钉截铁:本来这个鱼泡就不是肯定给他的,他也同意剪刀石头布,输了却耍赖,你还让着他干什么?你拿着鱼泡去踩了,别理他。他愿意哭就哭,愿意打滚就打滚。反正一会儿二婶收拾他也不收拾你。 小松还是犹豫:要不,还是给他…… 张司九却看住小松:今天是一个鱼泡,以后就会是别的,他是你弟弟,但不是你儿子,就是他是你儿子,也更应该交给他做人的道理,而不是一味地让着他,哄着他。乖,知道你心疼他,但是今天决不能让着他。 小松点点头,不知道为啥,却也冒出眼泪来。 张司九揉了揉小松的脑袋:不想给别人的东西,就不给。他是人,你也是。没有道理大他两岁,就得处处吃亏。你愿意让的时候,咱们可以让。不愿意的时候,那就直接不给!明明知道你喜欢,他却要跟你抢,那这个弟弟,也不懂得什么叫孔融让梨,尊敬兄长。 小松似懂非懂,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 杨氏已经搂着小柏开始哄上了。 但如同张司九想的一样,小柏现在根本就是越哄越来劲儿。不仅没消停,反而是越来越哭得大声,还在杨氏怀里拼命的撒泼。 杨氏几乎都要搂不住他了。 张司九头疼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开始想怎么来跟杨氏说明白这个道理。 杨氏抱着小柏,哄他:不就是个鱼泡吗?咱不要,咱去吃糖,奶奶给你拿两块!比你哥多。 张司九扶住了额头:这样教孩子,真的会教坏的! 小柏却仍然不愿意,哭着喊着:不要,我就要鱼泡!就要鱼泡! 那分贝,那动静,简直是有一种天魔音穿脑的感觉。 张司九这一刻,是真的想把小柏团团,直接塞进隔音箱子里,然后直接关上!或者直接给他来一顿竹笋炒肉,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理! 小时候鱼泡都被踩了,长大后:鱼泡真好吃! 今天有补更~ 第270章 炮竹声声 就在张司九觉得自己已经被挑战到了忍耐力极限的时候,杨氏却比张司九先一步爆发了。 她直接就把小柏翻过来,然后照着小柏的屁股就狠狠来了两下,怒道: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早上咋个跟你说的?今天过年,过年!让你别哭别闹!结果还没完了?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也不按套路来啊? 小松也更懵了。 小柏更是懵得连哭都忘记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就完全是脱离了剧情。 杨氏显然动了真火,又给小柏屁股上来了几下:大过年的,让你闹! 张司九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自己还是对杨氏的了解不够深。 所以,原来杨氏对小柏,也不是无限度包容和溺爱的,当耐心耗尽之后…… 所以,当一个作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度很不好把握啊。 小柏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小松默默地躲到了张司九背后。 杨氏把小柏放下来,让他站好,虎着脸问:还闹不闹? 小柏憋着眼泪,老老实实:不闹了。 小松也情不自禁站直了。 张司九仰头望天,不确定下一秒这个火会不会烧到了自己身上来。 杨氏拿出帕子,三下两下囫囵的把小柏的脸给擦干净:不许哭了!去找你哥玩。这次你哥玩,下次再有,给你玩!兄弟两个,为这点事情闹,让人都笑话你们!还又哭又闹!平时你哥给你吃的糖,都吃到了狗肚子里了? 张司九看着抽抽搭搭还不敢哭出声,弱弱点头的小柏,深切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力镇压比任何手段都管用。 小松拉着小柏去院子另外一边玩了,怎么看都有点偷溜的架势。 张司九无辜望天,想着自己找个什么理由撤退。 然后下一秒,杨氏就扫了张司九一眼,冷哼一声:道理说得头头是道,有啥用?还说给我听?他三岁的娃懂个屁?你一开始就该直接抽竹条,他就老实了!打服了,再讲道理!怕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心啥?你这个当大姐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你以后压得住他们就怪了! 被训斥的张司九一脸尴尬加无辜,最后只能僵硬一笑:那我下次早点打。 杨氏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慢悠悠走了。 张司九呼出一口气:被看穿了真的好尴尬呢。不过,今天也真的是刮目相看了呢。 回了厨房,张司九把这个事情给徐氏一说,悄悄问徐氏:奶奶怎么不偏心呢?我以为她会偏心小柏呢。 你奶奶哄小柏也不是因为偏心,纯粹就是不想听见哭闹声。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等小柏吃了糖,高兴了,她还是要给小柏讲道理的。那块多出来的糖,最后也是要让小柏亲自去给小松的。这样两兄弟不就和好了?徐氏笑看一眼烧火的张小山,说了句关键:你奶奶能养出你爹和你二叔,你觉得,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么?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发现真的是自己偏见了:也许许多事情上,自己和奶奶的观念不同,但的确,能养出二叔这样憨厚懂得疼人的儿子,能和二婶和睦相处,那本身也是能说明奶奶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位比较好的老人了。 再想想村里其他人家的老人,张司九越来越觉得,其实杨氏也挺不错。 张小山小声的说了句:你奶奶那的确是挺明事理的。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道:还是平时打得少了,要不是今天大过年的,非给他们一人来一顿! 张司九:……这位才是真正的粗暴家长啊! 徐氏翻了个白眼:行了,但凡你下得去手,那他也不敢闹。回头吓唬吓唬就得了,大过年的还是少打孩子。让人听见了闹笑话,也不吉利。 一年最后一天了,马上就是下一年,谁不希望这一天风调雨顺,家里和和睦睦欢声笑语? 这谁家要是在这一天吵架,那可不是要被人笑话的? 等饭做得差不多了,也是快要黄昏的光景了,张小山就去换桃符——这年头也有对联,但都没有纸的,除非是大户人家。 毕竟,纸贵啊! 普通百姓,还是沿袭旧俗,挂桃符,用来辟邪。 桃符一年一换,所以才有诗词写总把新桃换旧符。不过,现如今,写这个诗的王安石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桃符顾名思义,其实就是桃木的板子,上头写着神荼郁垒的名号,也算是最初的门神。 张司九他们几个小的,给张小山扶着梯子,张小山亲自把桃符换成新的,然后就准备放鞭炮。 这个时候,鞭炮几乎已经和现代的差不多了,都是纸筒和麻茎裹着火药的单个炮仗,然后编成了一长串。 不管什么样的人家,只要买得起,这一天都要买一串鞭炮来放的,就算买不起的,也有烧竹子的——竹子烧得噼啪爆响的声音,就是鞭炮最初的雏形。为的是驱邪和避山臊恶鬼,赶走除夕这日降临人间,到处吃人的恶兽年兽。 而放鞭炮的时候,也是孩子们最亢奋的时候。 小松小柏属于又菜又想玩的那种,又想凑上去看,但是张小山给他们点一根香让他们去自己放,可两兄弟谁也不敢。 徐氏也怕炸着两兄弟,虎着脸瞪张小山:他们才多大?你敢让他们玩这个?快去放! 然后还把两兄弟给拉到了自己怀里,捂耳朵! 小松小柏立刻紧紧地捂着耳朵,探着头去看张小山。 张小山熟练的把燃烧的香往那引子上一贴,只能引子噗嗤一声开始冒烟,他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捂住了自己耳朵。 小松小柏立刻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张司九也情不自禁跟风捂住了自己耳朵——怕倒是不怕,但是感觉这个氛围都到了这里了,不捂一下耳朵,总像是少了点啥。 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响,火光和烟都冒出来,甚至还有东西崩到了张司九他们跟前的——那是炸飞了的纸筒子和泥巴块。 不过还真别说,鞭炮这么一响,过年的氛围,瞬间就浓厚了起来。 终于补上了,去吃饭饭去啦,大家明天见~ 第271章 过大年 放过了鞭炮,给祖宗点上清香,供上贡品,一家人也就坐在堂屋里准备开饭。 年夜饭,可以说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最有仪式感的饭。 而且必须要有鱼,意味着连年有余,一年到头下来,日子过得好,还能存下一些家底子盈余。 这样,就不怕来年。 张司九他们一家子刚坐下,结果大门就被敲响了。 一家子面面相觑,一个个的都有点懵:这个时候,谁会来串门? 招银自告奋勇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就没回来,也没动静了。 张司九出了屋子探头一看,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一点。来的人是招银的爹刘长进。 他手里还拉着他家儿子。 招银低着头,听着刘长进说什么,看那样子就知道情绪是很不好了。 她想了想,也过去了。 过去之后,就听见了刘长进在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让招银回去过年。 招银一直没吭声。 张司九过去,笑着开口问:怎么不进来说话? 这么冷的天,刘长进也没穿个厚棉衣,薄薄的一层夹棉袄子,还破了好多地方,打了好些个补丁。 关键是还脏,一团团的脏污就不说了,袖口和领口那一层油光锃亮的污垢,才是真正的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生怕下一刻鸡皮疙瘩砸地上。 刘长进倒是肆无忌惮地狠狠打量了张司九几眼。只觉得张家是真的有钱了——一个女娃子,穿的衣裳那么好!而且一看就是新做的!料子也是细棉布! 他又看了一眼招银,见招银穿得不如张司九,就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嘴:还不是偏心自家人?招银给当牛做马的,怎么也没见穿个新衣裳? 这个还真是误会了。 招银今年也做了新衣的,但没有多做,就做了一件。而张司九不仅家里做了,那头周娘子还又给了料子和衣裳,加上徐氏还是心疼张司九,又给多做一件,所以张司九的新衣才多了。 今天年三十,招银新衣裳是要留到明天穿的。毕竟三十这一天又是做饭又是扫院子换桃符的,活多着呢,穿了新衣,弄脏了怎么办? 招银手一直把着门,听到张司九说这个话,也没把手松开,反而是就往外走:行,我跟你回去过年。 张司九一把拉住了招银:回去过年?那边准备了过年东西没? 刘长进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开口:就是—— 甭管准备没准备,我爹叫我回去过年,我就回去过年。九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回家去过年。招银却抢在前头,直接就把刘长进的话堵在了嘴巴里,甚至还直接就把门给拉上了,不让张司九再给刘长进说话的机会。 张司九看着关上的门,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但也按照招银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追出去。 其实想也知道,刘长进是不可能准备什么的,叫招银回去过年,必定是为了占便宜。 所以刚才招银才不想走,只不过实在是没办法了,又怕打扰了他们家过年,这才跟着刘长进走了。 重新把门别上,张司九回了堂屋吃饭。 其他人看只有张司九回来,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徐氏没好气问:刚才敲门的是刘长进?他来干啥?是叫招银回去过年? 杨氏重新拿起筷子,面上虽然也不大痛快,但也仍旧说了句:这事儿咱们也拦不住。那是他女儿,是他刘家的人,咱们要不放人,传出去,就成了咱们刻薄人了。哪有阻拦人家一家团圆的? 徐氏当然也知道这个话没错,但是心里就是不痛快 ,虽然也拿起筷子,可还是忍不住的说了句:他就没安好心。他家里有啥?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过什么年?我就是觉得招银这孩子命苦,摊上这么个爹。 人活着,谁不命苦?杨氏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还是看得通透的:各有各的苦。该怎么的,就得怎么的。老天爷的安排,躲不过。 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搁在神龛上祖宗排位——其中今年新做的两个,是她爹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气氛不对,小南瓜忽然啊啊哦哦的出了声,张开手乱挣起来,看那样子是一点不想继续待在提篮里。 徐氏哄了两句,小南瓜还是不乐意,甚至还委委屈屈的吭哧起来。 她哭几乎就不会大哭,就是瘪嘴掉眼泪,哭声哼哼唧唧的,小小的,不烦人,不吵人,就是让人心疼。 通常这种时候,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 张司九觉得这也算是小婴儿的智慧。 比如现在,徐氏就忍不住把小南瓜抱了起来。 说来也是神奇,徐氏抱着小南瓜坐在桌子这边了,看着桌上的菜,小南瓜还真就不哭了。 但是开始疯狂的分泌口水。 毕竟,她现在已经开始吃辅食了,蛋黄米粉粥,一个人能吃小半碗。 她也已经知道大人吃的东西,比奶好喝—— 是的,她现在对大人吃的饭菜格外有兴趣,一看见人吃东西,就想要不说,不给虽然也不怎么闹腾,但会一直流口水。 那口水,流得老长老长,还拉丝,像银丝粉一样的。 张司九淡定的别开目光,不去看自家妹妹的拉丝表演。 徐氏也不敢给小南瓜,所以只是自己吃,不给她。 杨氏乐呵呵的逗小南瓜:小人精,知道吃饭了,就算吃不上,也想看一看。是不是? 小南瓜笑出了牙床,眼睛都弯起来,脸上的嘟嘟肉更是惹人稀罕。 不得不说,无齿卖萌,真的是萌得人根本抵抗不了。 小南瓜的加入,成功驱散了招银被叫走带来的不痛快,一家人慢慢悠悠的吃起了年夜饭。 不过,张司九也没忘了每一样菜都给招银碗里夹上两筷子——十有八九招银还得饿着肚子回来。 今天,徐氏做的菜每一个量都很大,大到一家人吃得再也吃不下,也每样菜都剩下大半。 这也叫连年有余——明天吃今天的剩菜,也是一种对未来的期待和美好祝愿。因为只有头一年吃不完喝不完穿不完,家里才能剩下,才有盈余。这代表日子是真的过得富裕。 吃过饭,张司九去刷碗,然后就去杨氏屋里一起守岁。 第272章 守岁 守岁顾名思义,就是在年三十这天晚上,一直守着,直到过了子夜,新旧交替,然后才去睡觉。 但在张司九看来,其实这是给了大家一种可以聚在一起,畅快聊天和玩耍的理由。 毕竟,劳碌奔波一年,可能都很难坐下来陪伴家里人一天,而一年之中最后一天,可不是就应该坐下来,放下一切烦心事,热热闹闹和亲人们聚在一起,然后好好的陪伴一下彼此。 徐氏准备了不少吃的,为的就是守岁时候嘴巴不至于闲着。 什么点心,糖,甘蔗,还有各种干货,什么炒豌豆,胡豆之类的。 杨氏屋里有炕,暖暖和和的,一家人舒舒服服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而另一头,招银就没有这么滋润了。 别说暖和,她坐在四面漏风的屋里,看着桌上那一碗杂粮饭,还有酸菜和骨头煮白菜萝卜,唯一的一个肉菜,是一盘子腊肉。 那腊肉又瘦又干,一看就知道口感肯定不好。 而且杀猪这么久,招银对猪的了解也是空前绝后,更能看出来,这就是个不大健康的猪,所以肉肯定是便宜卖的。 宝根眼巴巴的看着招银:大姐,我想吃肉。吃肥肉。 招银垂下眼睛,虽然冷硬不起来,但也没有大包大揽:爹会挣钱给你买肉吃的。 大姐买,大姐挣钱!宝根被自己奶奶推了一把,胆子就大起来了,跑到了招银身边,伸出手就来摇晃招银,撒娇一样的要求。 那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垢,也不知道多久没认真洗过手。 招银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起鸡皮疙瘩,然后恍惚想起:娘还在的时候,虽然也没那么爱干净,但好歹没有这么脏……尤其是宝根。 她僵硬的扯回了自己衣裳,拒绝了宝根:大姐没钱,大姐也是帮别人干活还钱呢。 刘长进却出了声:招银,你看宝根,真要饿死了。你帮张家干活还钱没啥,可我都听说了,你自己挣的钱,他们也不要你的。你杀猪那么挣钱,怎么可能没钱?我不要你的钱,你就当借给爹的行不行? 刘母也是帮腔:是啊,招银。你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那也不至于就看你弟弟饿死。你爹以前糊涂,现在他这样,也找不到什么活干。你弟弟真快饿死了。我们好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招银攥紧了拳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但仍旧是冷着脸坚定地说:我没钱。 她牢牢记得张司九的话,知道这个钱一旦给了,那就没完没了了。而且,宝根是刘家唯一的儿子,不管是奶奶还是爹,都不会让宝根饿死。与其给钱,倒不如将来宝根大一点了,真正要用钱的时候帮扶一把。 刘长进见招银怎么都听不进去,态度还那么强硬,也一下子恼了,猛地一拍桌子:招银,你就是要见死不救是不是?谁教你的?你咋个这么狠心? 我没钱。招银心都砰砰砰地跳着,几乎快跳出嗓子眼,后背也一阵阵的冒汗,她攥着拳头在心里一遍遍想:我不怕他,不用怕他,他那么痩,还没一头猪力气大!我不用怕!我连杀猪都敢! 刘长进气不打一处来,表情更加凶神恶煞:咋个可能没钱?你杀猪,人家给你多少钱,我都打听过了! 那也没钱。我都花了。招银仰着头,攥着拳头,顶了回去。眼眶里一片麻木,哭都哭不出来——摊上这样的爹,只有绝望,伤心都伤不动了。 我告诉你,以后再挣钱,就拿回家里来,养活你弟弟!不然我就把他卖了!刘长进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招银愣了。 宝根年纪还小,但也听得懂卖了是什么意思,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之后,就扑到了刘母怀里:别卖我!别卖我!我听话——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去老远。 也让招银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但她最终还是狠狠心:卖。卖了还能吃口饱饭,留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也活不下去。反正我都被卖了,你卖他不卖他,不关我的事。 他是你弟弟!刘长进怒吼一声,索性开始犯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欠了钱,人家要是要不到钱,就要打死我,我没办法了,我只能把他卖了!你要想要他,拿钱来买!否则我就卖给别人! 招银惊住了。 她不确定刘长进说真的还是吓唬人的。 只是下意识的问了句:你欠了多少钱? 刘长进冷哼一声:二十两!你要你弟弟,就拿二十两来! 我没有。招银这次说的是实话。 她存了这么久,也就只存了五两银子不到,大部分还都是这段时间杀猪攒的。 二十两,对她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本拿不出来。 你可以找张家去借啊。刘长进看招银这样,就知道自己把她给唬住了,语气也缓和一点,还带着点煽动的意思:反正他们人好,肯定会借给你的。毕竟是救命。而且,他们都养着你了,也不在乎多养一个。你弟弟这么小,能吃多少东西?他们家那么有钱—— 没钱。招银反驳一句:他们家没钱了!钱都花了,拿什么借? 她本来是有些动摇的,心想自己不行借点钱,再努力干活挣钱还。可听到刘长进这一番话之后,她反而一下清醒了。 甚至还想起了张司九的话:对刘长进这样的人心软,那就等于是让蚂蟥叮上了,想要扯开,根本不可能。除非他吸饱了血自己离开。 张司九当时还问她,要不要做那个被吸干的人。 招银深吸一口气,狠狠心不去看宝根:我还不起那么多钱。而且我也是干活还钱,宝根这么小,人家也不缺儿子,买他干什么?爹,奶奶,你们把宝根卖了。能出二十两买他的人家,肯定也是能过好日子的。说不定过去了,比在家好多了。 以前一家人守岁,真的好欢乐。现在感觉过年和平时没啥区别了。 哈哈哈,这章是招银崛起的一章!我觉得能给身边人带来这种正向的变化,是最快乐的最有意义的。大家明天见~ 第273章 崛起 晚上招银回来的时候,是张司九给开的门。 她一直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听见那响了几下就停了的敲门声,立刻就起身去开门。 可让人疑惑的是,敲门声后头再也没响起过,仿佛一开始就是张司九听错了。 张司九还是打开门看了看。 然后就看见招银背对着自己,坐在门边上的大石头那儿,抱着膝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那样子把,多多少少有点落寞,像是被遗弃了的小动物一样。 张司九拍了她一下:快进来,我给你留了饭,热在灶上了,快去吃。吃完了洗把脸,一起守岁了。 招银坐在地上,扭着身子仰着头,呆呆地看张司九:你不问问我他们说了什么? 张司九失笑:他们说了什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说的话肯定让你不高兴,我还问干什么?快去吃饭。吃饱了,心情就好了。就不难过了。 能把招银小姑娘弄成这样的,除了刘家人,别无他选。 事实证明,铁憨憨也是会被家里人伤害到的啊! 张司九伸手拉了招银一把。 招银看着张司九,本来还没想哭,结果这下反而有点忍不住眼泪。 她不想让张司九看出来,就一路低着头进了灶房去吃饭。 张司九也体贴小姑娘的情绪,没有跟过去。 招银大口大口的刨着饭,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心里说不出来是不高兴更多,还是高兴更多。 这顿年夜饭,虽然吃得迟,但是招银吃得很饱。 吃饱了,洗干净脸上,招银这才去了杨氏屋里。 结果,刚才在黑暗处还没看见,这下一到了亮堂地方,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招银脸上的巴掌印。 那清晰无比的手掌印,五根手指头根根分明。 一看就知道,估计是招银奶奶打的。 张司九瞬间就感觉自己戾气有点重了: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怎么舍得?! 其他人也看见了。 不过,最后却谁都没有提起,也没有问,只是徐氏把招银拉到了炕上坐着,让她暖和暖和,吃点零嘴。 直到晚上睡觉,招银才主动跟张司九说起了晚上去了刘家之后的事情:他们跟我要钱,说没钱就要卖掉宝根,我说我没钱,还让他们把宝根卖了,毕竟,也许卖掉了还能吃饱饭。我奶奶说我没良心,见死不救,打了我一巴掌,我就直接跑回来了。 你怎么不躲?张司九只关心这个事情。 招银咧嘴一笑:又不能打死我,打了这一巴掌,正好我就回来了。留在那儿干嘛呀。 说这话时候,招银还有点狡黠的味道在里头。 张司九失笑:你倒想得开。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后再喊你去,你别去了。就说不想去。他们找你要钱,你就反过来找他们要钱。 招银一愣,反过来找他们要钱? 对啊。他们不是要钱哭穷么?你就说,你也想早点回家,让他们掏钱赎你呗。就说你打坏了谁家东西,人家也让你赔钱呗。大家一起哭没钱,谁也靠不上谁。张司九谆谆教诲,生怕招银理解不到位。 但是看着招银那一脸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张司九觉得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表示很欣慰。 然后又说了几句话,她就忍不住沉沉的睡意,合上眼睛秒睡过去。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需要长时间的睡眠的,勉强熬到了这个时候,真的是撑不住了。 招银琢磨着张司九的话,反而一时半会没睡着 。 不过,不管如何,新的一年,还是到了。 新年第一天,徐氏是坚决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睡懒觉的。 所以天刚刚亮,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徐氏喜气洋洋的声音里艰难爬起床。 张司九睡眼朦胧的,眼皮都要撑不开,最后被招银一把帕子糊在了脸上,这才算是彻底的清醒。 大年初一,穿新衣,戴新帽,新裤新鞋是一套。 这就叫新年新气象。 甚至就连绑头发的绳子,都被徐氏特地提醒一句,换成了红头绳。 张司九穿上新衣,绑了新头绳,整个人都感觉到了焕然一新——这种仪式感,说真的就很有过年的感觉啊! 起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可就不是打扫卫生吃早饭这些了,而是去给祖宗磕头上香,然后给长辈拜年。 祖宗排位那儿,是张小山领着全家老小来拜的。 等这个仪式过后,张司九为首,小松小柏随后,先给杨氏磕头拜年,再给张小山夫妻磕头拜年。 最后,就连招银也郑重给他们磕头拜年。 按理说,不是自家的晚辈,是不用磕头的,但是招银却没有,而是跟他们一样磕头了。 当然,这一天,磕头拜年肯定是有压岁钱拿的。 压岁钱也不多,一小串铜钱,一共九个。 接过来,也是沉甸甸的手感。 杨氏还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要调皮,要好好孝顺父母,听长辈的话。尤其是小松,年后就要去读书,一定要认真,不要辜负了家里的期盼。 张小山只有一句:好好听你们二婶/娘的话,听奶奶的话。 徐氏更简单:咱们家日子越来越好,你们也要争气。 对于磕头,张司九也没什么抵触——怎么说呢,这就是一种风俗和礼仪罢了,没有必要强行上升到什么人格自尊上面的。又不是别人都不跪,逼着你一个人跪,而且也不是让你对陌生人下跪,这都是家里养育你的长辈,有什么好抵触? 拜年完了,徐氏和张小山就去做早饭,杨氏去喂猪喂鸡,反而让他们几个小的能好好放松一下。 小松和小柏按捺不住,立刻就忍不住的去数钱了。 张司九看着小柏那胖胖的手指头,忍不住笑:这是两个手都用上都数不过来的巨款了啊! 小松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大姐,今年压岁钱好多啊。往年都只有一个钱! 张司九也神神秘秘地问他:你的钱准备怎么花?存起来还是买糖吃?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第274章 人间套路多 张司九一问,小松立刻就回答了:三个钱买糖,三个钱买炮,然后剩下的存起来。 这下,张司九露出笑容来,诚挚邀请:要不要存在我这里?我帮你保管? 小松一愣,但本能让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我自己存! 张司九叹一口气:那好。 不过,两小只的压岁钱,最后都没保住。 一人留了六个钱之后,其他的全部都被徐氏要走了,说是给他们两个存起来娶媳妇。 张司九目睹了全过程,不得不感叹人间套路多——压岁钱的命运,从古至今,何其相似啊! 而且,小柏才四岁,这就已经要为娶媳妇努力了,未免太早承担了压力…… 早饭吃的是汤圆。 包汤圆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张司九看了一遍之后,迅速就上了手。 把糯米面团取一块,搓成了圆球之后,再用大拇指戳一个坑,慢慢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把面团捏成了口袋一样的,然后把红糖馅儿放进去,再把口子捏上,搓揉搓揉成圆团儿,就算是完事儿。 就是新手包不出来小的,张司九这个,比徐氏那个大了足足一小半。 徐氏不在意,鼓励道:没事,一会儿都给你二叔吃。 张司九在这种彻底被打消了顾虑的鼓励下,勤勤恳恳的包了六个大汤圆。每一个都有小松拳头大。 这六个汤圆,一个大碗都装不下。 不过好歹是没露馅儿。 徐氏还在其中一个汤圆里包了个铜钱。谁要是吃到了,就等于是吃到了好兆头,今年要走大运的。 因此,吃汤圆的时候,张司九就很小心——一个是烫嘴,一个是怕崩掉了牙。 为了公平,最后那个拳头大的汤圆,徐氏分走两个,张小山留下三个,还有一个给了招银。保证每个人的碗里都有可能会分到包了铜钱的小汤圆。 最后,那一枚铜钱被小松吃到了。 小松高兴得在屋里跑了两圈,欢呼声差点把房顶掀翻。 光是看着他那样,就算没吃到好运气,张司九也忍不住的一直跟着笑。 吃过早饭,一大家子也没啥事儿干,张小山就领着小松小柏出去串门拜年——他本来还想叫张司九,不过张司九并不想大冷天出门,只想待在暖炕上看书嗑胡豆。 徐氏乐呵呵的做针线,脚已经好了一大半,至少是彻底消肿了。 杨氏也做鞋底,招银也学做鞋呢,但是效果不太尽如人意。 至于张司九,拿出了草药书看。 她也不想发奋,但是她更不想做针线。 也不是不想做针线,而是不想去缝布料。她想缝别的——再这样下去,手艺都要退化了! 就在张司九百无聊赖的时候,王婆子心急火燎的来了,一进门连拜年都顾不上,一股脑的喊起来:快快快,跟我走,要生了要生了! 张司九一听这话,立刻一跃而起,套上棉袄就冲了出去:大年初一就来了活儿,好兆头!而且,还有什么事情,比大年初一接生新生命更让人感觉到快乐和充满希望?! 对于自己快要成为妇产医生的这个事情,张司九那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医生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干啥不是治病救人呢! 徐氏本来还想跟张司九一起去,张司九忙按住她,连招银都没带,挎上自己小药箱,然后就跟着王婆子骑毛驴走了——王婆子也是有一头小毛驴的,这样赶路方便。 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来接人,一脸焦灼的柯洛。 要生了的产妇,是柯洛的妹妹,柯二娘子。 见到柯二娘子的时候,张司九就知道柯洛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柯二娘子的骨架很小,娇小玲珑的,但肚子却很大。 而且,她还不是自然发动的。 柯二娘子出自己的屋子,准备去大屋拜年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板,石板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水,一夜过去结了冰,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踩上去却一溜一个准。 当时柯二娘子就摔了,虽然是摔了个屁股蹲,还被丫鬟拉住了没摔太重,但实在是受了惊吓,当时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回去歇了一会儿之后,情况也没见好,反而是越来越疼,还见了红。 这才有了立刻去请产婆的事情。 柯洛脸色很难看,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张司九没搭话,只让她去请程万里过来。 她感觉,今天柯二娘子的生产,估计不会太顺利。 肚子太大了,目测胎儿可能过重,而盆骨条件却不太好,怕会卡住。 王婆子也是急得团团转:上次见还没这么大肚子,怎么今天肚子都这么大了?不是嘱咐过少吃点少吃点吗? 从前她也是不干涉孕妇吃饭问题的,但是听张司九说过了之后,她自己一琢磨,确实也觉得张司九说得对。 孩子六七斤的就能长得很好了,只要不是过分瘦小就没事!太大了,反而容易难产!一难产,那就是一尸两命的问题! 尤其是这家,因为早就找上了她,她特地过来看过,当时就嘱咐了两个孕妇,切记不可多吃。 结果呢?! 柯二娘子的丫鬟面色为难:可是我们娘子饿啊。厨房里只有炖鸡汤,每次都只能吃鸡汤面,实在是没办法。 而且,我们郎君也说,这个时候是孩子长,不可亏待了。结果肚子就成了这样了——丫鬟说起来还是有些心虚,一个劲儿看柯洛。 柯洛脸色铁青,扬起手又放下:糊涂!家里没准备,就不能现让厨娘做?倒成了主人迁就仆从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厨娘有事儿,告假回了老家,最近一段时间做饭的,是大娘子身边的人。我们娘子也不好过分使唤。丫鬟被喷得瑟瑟发抖,连声解释。就怕柯洛迁怒责怪自己。 柯洛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转头只问张司九:九娘,你说实话,我妹妹有没有危险!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有。王婆正在摸胎位,如果胎位不正,也顺不过来,那就只能用最冒险的办法。 小时候的压岁钱,真的在十三岁之前,全部都乖乖的给了我妈让我妈保管。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哈哈哈。大家明天见呀~ 第275章 谁更害怕 张司九这样一说,柯洛当时人就晃了一下,仿佛支撑不住要晕厥过去。 那脸色,比产妇都还要白上三分。 张司九让人把她扶到了一边去休息,自己去给产妇诊脉。 诊脉结果倒是还好,虽然见红,但产妇脉象平和,并无异像,如果胎位正,孩子应该是能够顺产。 只不过,检查了一下宫口之后,张司九就发现这个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还是得催产,宫口开得很慢。 王婆子全神贯注,在产妇的腹部仔细摸了许久,汗都出来了,这才呼出一口气,脸色难看道:胎位现在是横着的。上次我来摸,还是正的。估计是受了惊吓,胎位转过去了。我得正一下胎位。 这个技术,张司九是不会的。 所以王婆子要施展这个技术,张司九立刻就站在了旁边去学。 不得不说,这个技术,关键时候,也是能保命的! 王婆子动手之前,仔细叮嘱产妇:你别乱动,放松,我得给孩子转个向,不然生不下来。到时候你受罪,他也受罪。 产妇柯二娘子这会儿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状况了,抓着王婆子的袖子,费力道: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张司九帮着丫鬟一起按住了柯二娘子。 王婆子搓热手掌心,显然也有意教一下张司九,仔细讲解了几句:转胎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柔,慢慢的,不能硬来。而且,一定要确定好孩子的头位置。动手之前,把手搓热,这样才不会刺激到孩子。否则,他也不愿意配合。 胎儿受惊,一定会乱动,到时候,哪里还能成功? 说着话,王婆子就把手贴在了柯二娘子的腹部上。 一手扶着头,一手扶着臀,然后轻轻地开始小幅度的推动。 柯二娘子的腹部上,几乎能清晰看到胎儿的位置。 张司九一点不敢分心,认认真真的看着,记着每一个细节。 这个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也不算慢,五分钟都没要了就算完事。不过,王婆子却出了一头的大汗,孩子转正之后,她松开手,立刻就退了两步,掏出帕子才擦汗。一面擦一面低声道:成了。今天这孩子,挺配合的。是个疼娘的好孩子。 毕竟就算有这个技术,那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 柯二娘子也出了一身的汗,张司九让丫鬟给她擦一擦。 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可能只有产妇自己才能体会到。 胎位正了,张司九则是去找产婆商量:你刚才正胎位的时候,摸到了孩子大小,觉得能不能自己生? 能是能,就是产妇肯定要遭罪。王婆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不愿意叫产妇听见,心里头害怕:这么大的孩子,怕是得撕开好大个口子。 撕裂伤这个倒是好避免,直接采取侧切就可以,关键是盆骨那儿。如果孩子不能通过,那就会卡住。要么到时候强行断骨,把孩子拖拽出来,要么就只能临时改成剖。 这个问题,王婆子比划了一下,觉得应该没问题。 只不过,她多少也有点唏嘘:原本那样,肯定是好生的。谁知道就这么半个月不到的功夫—— 张司九听王婆子说有把握,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 程万里也终于姗姗来迟。 他诊脉之后,立刻就为柯二娘子开了一副催产药。 其实张司九手里也有做好的丸药。而且也知道催产药的方子,但是她还没学会计量掌控,怕出事,所以不敢贸然开方子,只能等程万里过来。 开过了方子,程万里问了问张司九他们打算怎么 接生之后,就很干脆退了出去,在外头等着,预防突况。 催产药喝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了效果。 不过,疼痛也是一样加剧了。 柯二娘子显然是有点承受不了这种疼痛,忍不住的就喊叫起来。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呼喊,是最容易让家属崩溃的。 张司九有些无奈,只能上前去劝柯二娘子:别叫唤,力气都用光了,一会儿该用力气时候就没力气了。你别怕,现在情况很好。只要你听话,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柯二娘子满头都是疼出来的汗,泪眼婆娑又可怜兮兮:我……我忍不住。 尽量忍。张司九示意丫鬟过来:你疼的时候就握紧她的手。 然后,她又出去安抚家属。 王婆子则留在产房里,仔细看着柯二娘子的情况。 张司九出去一看,就发现柯洛和她妹夫两人,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惨白和惊恐:……就说产妇的叫喊,很容易让家属崩溃。 柯洛一看张司九出来,立刻就毫不犹豫的出声:保大,我们保大! 她妹夫,也是连连点头,有点六神无主的意思:保大,保大! 张司九:……不要这么能联想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呢!这要搁在现代,我得告诉你们少看电视剧了! 还没开始生呢。现在疼只是为了生产做准备。你们别紧张。这是这正常现象。张司九宽慰两人一句,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还举了例子:有人得疼上一两天才开始生呢。所以这会儿别着急别多想,去吃点东西,顺带给产妇也准备点吃的。但是要好消化的,容易入口的。 本来张司九很想提一句鸡汤面,但是考虑产妇已经吃了很久鸡汤面,估计这会儿提不起胃口来,所以她就没说。 柯洛倒是一拍大腿:快去准备鸡汤面,再去街上买点热米糕!她爱吃那个! 丫鬟无奈:今日大年初一,卖糕的未必出门呢。 去看看。没有的话,敲开点心铺子,也要买点她爱吃的。柯洛毫不犹豫:双份价钱都行。 一股浓浓的财大气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扑面而来。 柯洛吩咐完丫鬟,就紧张的看着张司九:九娘,有任何情况,也别瞒着我。要是需要做什么,更不必客气。 张司九想了想:算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本来是想让你进去安慰安慰二娘子的,但是看你这个脸色…… 比产妇还需要人安慰呢! 柯洛却道:我进去。我陪着她。她从小也没经历过这个,肯定害怕。 我这里连着下了两天雨之后,感觉冷得我只想缩在家里,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出去了。惆怅。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第276章 名医 本来张司九还想劝一劝的,但是柯洛心意已决,都站起来了。 最后,张司九只能带着她进产房,不过进去之前,还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多鼓励她。你别慌!更别说你害怕! 柯洛笑一笑:放心,我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如果不那么惨白,语气不那么紧张,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事实证明,见到了妹妹的那一瞬间,柯洛就把张司九叮嘱的话都忘了。 看着柯二娘子躺在那里,柯洛快走了两步,上前去握住了妹妹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就掉下来:疼不疼? 怎么说呢,刚才还能坚强一下的柯二娘子一下就坚强不起来了,眼泪都委委屈屈的冒出来,那样子,恨不得扑进自己姐姐的怀里去哭一场:疼死了。姐,我要疼死了。 柯洛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骂了一句:让你听话,你不听!当时我就说让你别嫁,我养你一辈子,你倒好,被他花言巧语一骗,什么都忘了!这会儿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让你别生孩子,不行抱一个,你也不听! 张司九:……倒是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柯二娘子也哭不出来了。 柯洛拿帕子擦了擦妹妹脸上的泪,语气缓和一点: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别想那么多,听她们的,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柯二娘子点点头,又有点儿想哭:大姐,万一我有个什么,孩子就…… 你要有个什么,我就把你男人砍了,再把你孩子扔了。柯洛冷笑一声:我劝你想都不要想这种事情。我可不会养我仇人。你最好也不要说出来。要养你自己养,反正你出了事,他们肯定遭殃。 这语气,这神态,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柯二娘子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又憋回了眼泪。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谁都没了话说。 倒是阵痛来了的时候,柯二娘子死死地憋着,脸上一片狰狞和通红,手也紧紧地攥着柯洛的手。 张司九欣慰了一点,觉得也不算是没效果。 柯洛被攥得手指头都发白,也一声都不吭,反而握住妹妹的手,无声的给她加油。 如此,一折腾就到了中午时候。 柯二娘子倒是饿了,送进来的鸡汤粥喝得一干二净不说,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阵痛她已经习惯了,来的时候就憋着,走了就抓紧吃两口。 柯洛看着柯二娘子这样子,倒是镇定了许多,脑海里也不再不停地想起多年前自己印象中母亲生产的情形。 而张司九和王婆子,也换班出去吃饭。 产妇需要留存体力,她们也是需要的。 程万里跟着张司九一同吃,快吃完了,忽然说了句:听说,他们从府城请了名医过来帮忙接生。 张司九扬眉:是那边? 程万里点点头,然后有点欲言又止。 张司九一看他那样子,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等了半天,程万里也没有说出来,所以张司九干脆问了: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大夫?你两还有渊源? 程万里愕然点头:你咋个知道的? 你脸上写的。张司九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神色严肃:来,讲一讲。别打没准备的仗。 那……算起来,我也得喊一声师弟。程万里也放下筷子,迟疑的开了口。 然后,他很快就陷入了心不在焉的回忆往事状态:他师父,和我师父,是师兄弟。但是两人闹了点别扭,后来就 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这头,算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也是。有一回,我们遇到了同一家请我们去问诊。是个疑难杂症,很不好诊断。为了给各自的师父出口气,我们就赌了一把。 程万里又不说了。 张司九啥都明白了:所以你输了。 程万里有点恼羞成怒:你就不能委婉点! 张司九点点头,从善如流:所以你因为毫厘之差,惜败饮恨。 程万里:……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他捂着胸口,总觉得那儿扎得慌。 最后,他恨恨的开了口:其实也没输,因为他诊断出了病因,我开出了药方。当时,他师妹也跟着他的,我……后来去提亲了。但是他反对了!所以我那师叔,本来都要点头的,最后硬是反悔! 张司九终于震惊了: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是在老程身上发生了?听听这里头的爱恨情仇!编剧都要觉得太俗套了! 那他师妹呢?他师妹是什么意思?张司九压低声音再问。 程万里扭捏了那么一小下:她也是愿意的。而且,她觉得我医术很好,十分有天分。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害羞。 虽然不厚道,但是张司九仍旧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你们就没想着再努力努力?再不行,悄悄地远走天涯? 结果把程万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是那么孟浪的人吗?我是真心盼着她好!所以我怎么可能做那么荒唐的事情?私奔?那她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我就是宁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做出那种苟且的事情玷污她! 张司九:……忽然就觉得,那些私奔的桥段的确是太俗了,而且太不正经了,一点都不正常! 程万里发完怒,也失落下来:最后,我就回了绵竹,她留在家里,好像是嫁人了。 那怅然的语气,张司九听着都觉得有点难过和心疼了——老程至今未娶,怕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所以决定孤独终老? 也许是张司九的神色太明显,程万里又怒了:我不是!你别乱想!我后来也说亲了,不过那小娘子没等成婚就病死了,蹉跎了几年之后,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懒得再去相看了! 张司九恰当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怀疑。 程万里忍无可忍: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听热闹的!你得打起精神来!我告诉你,他们肯定要对你不客气! 张医生表示:老程的爱情经历好坎坷。 老程表示: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哈哈,大家明天见呀~ 第277章 找茬 对于程万里这个说法,张司九只反问了一句:这个不客气,是指会动手吗? 这话给程万里问得懵了片刻,才哭笑不得: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可能会动手?再说了,你一个小娃儿,对你动手,他们成什么了?就是说话不好听,估计还要找你比一比—— 程万里估摸了一下,觉得对方应该也收了徒弟的,所以这个可能性更大了……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你徒弟,别慌。比输了你只管推脱。 这样一幅淡定的样子,让程万里一时之间更加无语凝噎:为什么就不能赢呢? 好了,来就来。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接生。张司九推开碗筷,起身往回走:其他的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都是浮云罢了。 还是接生更重要。 不过,接生这个事儿,直到下午时候,那名医到了,柯二娘子的宫口也没开全,还在竭力忍耐。 但柯二娘子的耐心和母爱,显然都在急剧消耗当中。 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又是一波痛苦袭来,柯二娘子痛得直接喊了句: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众人:…… 王婆子听得多了,经验也是很丰富,熟练地上前去宽慰她了。 柯洛陪伴了这么久,也是憔悴不已,只不过,倒是镇定了许多,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和慌乱了。 正屋那边就是这时候过来探望的。 说是探望,其实是来送大夫的。那送人过来的婆子一张口就是:大娘子不好过来,心里焦心不已,特地请了州府那边的大夫过来,给娘子看看。 柯二娘子的丈夫显然是没有那么多心眼子,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还要让人进来看看。 柯洛听着,忍无可忍的起身走出去,不等见到人,掀开帘子就开骂:看什么看?这是什么时候?她生孩子,你们当是什么事儿?分了她的心,到时候出了事儿,谁来负责?什么府城那边的大夫?会接生吗? 女人生孩子这个事情,真的还是和生病又不一样。 外人能帮上的忙,有限。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 就算需要大夫的时候,除了诊脉开汤药,还有什么用? 还不如一个稳婆抵用呢! 而且,这个时候,不是自己熟悉的大夫,万一对方来两句不好的话,这产妇听了心里能好受?心神不宁之下,更容易出岔子。 更何况,柯洛已经不信任自己妹妹这个婆母了。 只不过现在顾虑情况,她没工夫去计较这个事情而已,等柯二娘子生了,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司九也跟了出来——这人十有八九就是程万里说的那个人了。 本来张司九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中年大叔。 但没想到的是,挑开门帘出去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帅气成熟男。 怎么说呢,只能说,和老程不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 老程的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刀刀要命。 人家的岁月,是一把雕刻刀,刀刀精修。 放在一起看两人,那对比不要太明显,差距也不要太大。 张司九心想:这一回合,老程是惨败了。 而程万里的确也是臊眉耷眼的站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想什么——总归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那帅大叔也打量了张司九。 然后淡然的挪开了目光,表情不能说不屑,只能说完全没放在眼里。 张司九 也挪开了目光,将主场交给柯洛去发挥。 柯洛横眉冷对:哪里来的就哪里回去。这边有大夫了,用不上那么多人。不是说那边也快了?就快回去盯着,别也出了意外。 帅大叔张口:程万里是我手下败将,他不如我医术。而且,这么多年,他龟缩在绵竹县,想来更是毫无寸进。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是直接放大招。 那意思,把程万里贬损得真是毫无是处。 程万里脸色难看,却偏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他是手下败将没错,也这么多年没出过绵竹。 张司九却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帅是帅的,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这张嘴,刻薄又狂妄,瞬间拉低了颜值带来的滤镜。 柯洛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程万里,结果就看到了程万里那个样儿——她可耻的心动了。 张司九走过去,挡在程万里前面,笑了笑:是吗?难道就在这个地方潜心钻研医术,在这位郎君看来,居然是毫无寸进?容我问一句,你知道盐水消毒法吗?你知道剖腹产吗?知道怎么预防产褥热吗?知道产后怎么护理吗?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把对方给镇住了。 剖腹产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什么盐水消毒法,他还真不知道。 对方拧着眉,良久说了句跟刚才话题不相关的话:你是程万里的徒弟? 说完他就嗤笑一声:程万里,就算你医术上有点长进,可其他事情上,也忒不不讲究。如果师伯知道,你竟然沦落到收女弟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程万里的拳头,硬了。 张司九诧异的看了一眼程万里,确定这就是程万里的宿敌:这么轻易就被挑拨了,还想动手!这还是那个好脾气的老程吗? 抢在程万里动手之前,张司九开了口:我觉得,恐怕是会开心得笑出声来。你说呢? 她仰头笑眯眯看着程万里。 程万里的拳头松开,表情诡异的扭曲了好几下之后,最后不得不无奈的承认了:的确是会笑出声来…… 毕竟,那些个治病救人的办法……可真好用啊! 这就好比嫁妆,张司九有了这么金灿灿的嫁妆,去拜谁为师,对方不都得从梦里笑醒? 想想自己师父那爱才如命的性格,程万里觉得,只怕师父不仅会笑醒,还会跟自己抢徒弟。 说到抢徒弟,他又忍不住丧气:九娘也不是自己徒弟哇!自己还真是配不上…… 最后,程万里真心实意给了死对头一句建议:叶岚,你可别这样说话。保准会后悔的。 第278章 下战书 叶岚显然觉得程万里是疯了。于是回了个不屑的嗤笑。 然后,张司九就笑眯眯的怼了叶岚:好了,你也不懂那些,就没必要进去看了。老程你说下产妇的脉象,说说你的药,问问他有没有毛病,没问题就别让他进去了。产房里人太多,产妇容易分心。而且万一你们两个意见不合,一下吵起来是小事情,惊扰了产妇,谁也负不起责任。 张司九说完这话,直接就要转身进产房—— 结果叶岚却说了句:正好,程万里,我也收了个小徒弟,这次也跟来历练了,不如你挑个日子,咱们两个再比一场。如果你徒弟赢了,从今往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绵竹县,如何? 那挑衅的语气,那高傲的姿态—— 张司九忍不住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盯住了对方。 饶是叶岚见识广博,也被张司九那双眼睛看得微微一顿,恍惚之间有了一种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不合时宜事情的感觉。 张司九开了口:叶郎君是?你是属公鸡的?天生好斗?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天,你就是地,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所以你说比,我们就一定要答应你?不答应你,还成了大逆不道了? 程万里本来都又气又憋,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结果听到了张司九这个话,他瞬间就舒爽了:对啊,他叶岚也不是神仙,也不是玉皇大帝,自己有啥必要顺着他呢? 叶岚大概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毕竟一般来说,只有他对别人不假辞色的,而且还有很多人,为了他的医术,就是心里头不痛快,也坚决不会反驳一句,反而还得顺着他的。 叶岚被怼得半晌没缓过来,脑子里的血管也有点突突的跳着,仿佛要炸裂开来。 有的时候,气到了极点,是会连怎么说话都会忘记的。 最后,叶岚只憋出了一句:到底是乡下孩子,没有教养。 你有教养?你师父没教过你,治病救人最重要?你有教养,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要厚道谦逊,别一张口就嘲讽别人?你有教养,你为难我一个小孩子?张司九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一点,程大夫比你可强太多了。 说完,张司九一掀帘子,直接进去了。压根不给叶岚还嘴的机会——这种时候,跑路可不是怂了,而是一种策略,一种不用一言一句,就能憋死对方的策略! 她就不信叶岚还能追进来继续吵?憋不死他! 张司九淡定的去去看了一眼柯二娘子的情况,听王婆子说应该就是这一会儿了,她也挺高兴:一会儿加油生,生在大年初一的孩子,多好啊。到时候不管上哪里,只要是同年,都得叫他一声兄长。 这话直接把柯二娘子给逗笑了。 王婆子也喜气洋洋道:可不是?大年初一,多好的日子! 张司九脑子里真实想法:只要生得足够快,我就能拿着诊金回家去吃晚饭—— 屋里一片和睦和欢乐,而屋外嘛—— 叶岚气得都捂着胸口了。狐狸毛的披风领子都被他呼出来的气吹得乱动……这一幕,已经彻底和帅气扯不上关系了。 程万里看着叶岚那样子,心中一片舒爽,但还非要凑上去再踩一脚:你看,我劝你你非不听?这下后悔了?人九娘也说得没错,你这人,怎么这么好斗?而且也不看看场合—— 啧啧! 程万里摇头晃脑,背着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还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水——嗯,有点凉了,但不要紧,心里还是非常痛快的! 叶岚冷冷的看着程万里,感觉程万里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程万里,听到那句话,肯定就答应了,不管有没有把握——但现在,他居然一副泼皮无赖,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没有觉得自己丢人?! 叶岚看得更气了。 柯洛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两人,良久还是让人给叶岚看坐——毕竟,多个大夫多个保障,用不上最好,万一用得上呢? 叶岚一屁股坐下,盯着程万里,最后冷笑一声:幸好小师妹没嫁给你。 程万里心里的快乐如同火花一样,被噗嗤一声浇灭了。 不过,叶岚还是没解气。 于是,两人谁也不痛快的成就,就这么奇奇怪怪的达成了。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这一切。 产房里已经正式进入了产程,张司九握住柯二娘子的手,指点她呼吸和用力:感觉宫缩来的时候,就用长力,知道吗?深吸一口气,憋住,用力。就跟你平时如厕一样的感觉,别不好意思,别怕脏,我告诉你,十个产妇九个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剩下那一个没有,是因为实在是没吃东西的缘故。 王婆子麻木的想: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也不至于要这么说出来…… 但事实证明,这话虽然直白,但很有用。至少柯二娘子的心理负担已经消除了一大半,她开始用力了。 而且照着张司九说的办法去努力,一刻钟都没要了,就看见了孩子的头顶。 那黑乎乎的小头发,看得王婆子一阵激动:看见头发了看见头发了,快了快了! 通常这个时候,张司九却不建议产妇继续用大力气,这个时候反而要小而急促的用力。一鼓作气直接出来,看似爽快,但实际上适应的过程没给够,撕裂发生的时候,往往更严重。 而柯二娘子孩子本来就大,所以张司九让她先别用力,而是拿起银剪刀,烤了烤之后,进行了侧切。 所有人都觉得侧切那一下是很疼的其实不是,胎头撑得那一片的皮肤都已经快到了极限,加上宫缩的疼痛,那一剪刀下去的时候,产妇通常不会感觉很明显,甚至有人都感觉不出来。 侧切过后,柯二娘子跟着张司九呼吸用力,很快孩子整个头都从产道滑出来,王婆子帮忙让孩子整个儿出来后,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喜气洋洋报喜了:恭喜娘子贺喜娘子,是个大胖小子! 大家明天见哇~ 第279章 凶险 张司九看了一眼胎儿,红彤彤的,不过并不皱巴巴,反而是很饱满——这个宝宝,是个胖得扎扎实实的宝宝。 只是预估一下,他估计都有七斤多快八斤。 这么大的胎儿,能顺产下来,也是真的辛苦,尤其是柯二娘子本身又是骨架小,养尊处优体力差的女子,更加吃苦费劲。 此时柯二娘子听见王婆子的报喜,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欣慰来,随后身体一松,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体力真的快要耗空了,她现在只想狠狠地睡一觉,什么也不管了。 然而张司九是不可能让她这个时候睡过去的。侧切口还没缝,胎盘也没出来呢。 所以,张司九提醒了柯二娘子一句:先别睡,还有胎盘呢。另外,缝合有点疼,你忍着点。 王婆子负责去处理孩子,孩子很快就哇哇大哭起来,接着断脐,包扎,然后再擦干净身上的脏污,穿上衣裳,夹好尿片,裹上小包被,再送出去给家属看。 而张司九就等着胎盘下来。 胎盘下来后,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生产,缝合好伤口,后续就只剩下了观察和休养。 只要不出意外,后头基本没有其他事情。 王婆子刚把孩子抱出去,柯洛就和自己妹夫冲了上去,一个比一个紧张。 柯洛倒不是急着看孩子,而是急着问自己妹妹:我妹妹呢?没事? 王婆子连忙说:没事没事,一切都顺利着呢,现在就等处理完后头的事情,就可以进去看她了。孩子七斤六两,是个男孩。长得可俊。 柯洛妹夫眼巴巴的看着孩子,半晌愣是没敢伸手去抱,一个是怕柯洛有意见,一个是怕自己伤到了宝宝。 这会儿见柯洛松了一口气,他才敢跟王婆子提了句:我能抱一抱吗? 能啊。王婆子乐呵呵的指点了一下这位新手奶爸,然后就把小小的蜡烛包递进了他的怀里。 新手奶爸顿时不敢动了,僵硬得仿佛抱着什么千钧重的宝贝,生怕一动有个闪失。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婴儿红彤彤的脸,慢慢的居然红了眼眶。 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柯洛冷哼一声,转头却也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孩子:嗯,有点丑,看不出来像谁。但是听说儿子都像母亲,所以应该是像妹妹? 程万里也很得意,简直是忍不住喜气洋洋的看了一眼叶岚,甚至还主动挑衅:你那徒弟,多大了?会接生不会?我家九娘别看年纪小,可接生上却是一把好手!而且,她可聪明,简直过目不忘,背诵医书药典,那简直了—— 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要多气人就多气人。 叶岚盯着程万里,冷笑一声:你是在教她做大夫,还是要教她做个接生婆? 这下,王婆子不乐意了,翻了个白道:接生婆怎么了?你会接生吗? 同样都是大夫,看看人家程大夫对她们这些接生婆的态度!再看这个叶大夫的!真是让人讨厌! 这一波,王婆子毫不犹豫站在了程万里和张司九这边。 叶岚脸色更加不虞,不过没跟王婆子计较,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但他瞪了一眼程万里,又是一声冷笑:择日必当上门讨教!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程万里得意了三秒,然后冷汗就下来了:不是,怎么就成了这样了?怎么就还要上门讨教了!我回头怎么和九娘说! 他感觉,自己已经想象出了张司九嘲讽的目光,微妙的表情,还有拒绝的言语。 程万里蔫了。 柯洛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程万里,总觉得这个程大夫可能还是有点脑子不太好——明明又不想比,还非要去挑衅干什么?见好就收难道不懂吗? 不过,这是程万里的事情,柯洛很快就放到了一边去,继续关注产房情况。 王婆子也将孩子抱回去,放到了柯二娘子的臂弯里。 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和母亲待在一起最好,这样母亲看着孩子,也更放心些。 只不过,张司九却没有那么轻松。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始终没有等到胎盘下来。 一般来说,孩子出来之后,胎盘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出来。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多了。 胎盘依旧没有下来的迹象。 张司九心里渐渐地,就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婆子把孩子放下之后,看着柯二娘子面色还好,心里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但是一转头看到了张司九那表情,她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 都是老接生人了,她当然也知道她们这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一般这种情况,就等于是非常凶险了——胎盘自己下不来,那产妇很可能会见大红! 说实话,这种情况张司九活了这么久,也没遇到过几次,过来这边之后,更是从来没遇到过。 这会儿她扭头看王婆子,问她:一般怎么办? 王婆子磕磕巴巴的:只能硬掏,硬拽。 大年初一给主家接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她已经预感到了红封的丰厚程度。 但如果产妇见了大红…… 这就已经不是红封的事情了,而是接下来这一年,估计都要倒大霉的事情啊! 王婆子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对每年第一个接生的产妇,那都是不敢轻易答应的——要是一看就不好接生,那绝对不敢接啊! 开年头一桩就是这么个坏结果,那接下来这一年,都休想顺顺利利! 王婆子心都开始发颤了。只觉得自己刚看到点发财的希望,这下就要泡汤了。这一年,怕是要扎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她欲哭无泪的看着张司九,满怀期待:那九娘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张司九面无表情,心情糟糕:没有。跟你一样的办法。 王婆子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柯二娘子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但是这会儿两人这个态度,还是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忽然惊讶的发现,五点多天都黑透了。瞬间感觉到似乎该上床睡觉了?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第280章 撕心裂肺 柯二娘子心中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张司九竭力笑得温柔点:你怕疼吗? 柯二娘子心里咯噔了一声:怎么了?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你先吃颗药也是行的,不过等不及药起作用了。张司九尽可能的语气温柔。不想让柯二娘子太过惊惶。 柯二娘子却根本安心不下来:我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是大问题,就是要疼一下。张司九说这句话时候,语气很坚定。 这样坚定地语气,给了柯二娘子一点信心和安定。 虽然张司九年纪很小,可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很稳重,而且让柯二娘子觉得既靠谱又让人信赖。关键是,遇到事情时候,张司九给人一种什么事情她都能处理的感觉。 柯二娘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没关系,生孩子的疼都忍受过来了,还怕什么疼? 张司九想了想,没告诉柯二娘子真相。 因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痛比阵痛还要疼,那么一定是徒手掏胎盘的疼。 张司九对自己整个胳膊都做了一下消杀。 然后开始掏胎盘。 这个事情,本来王婆子觉得该她来,但是张司九以自己手更小的理由,把事情抢过来了。 王婆子负责按住柯二娘子。 最开始王婆子只是站在了柯二娘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柯二娘子本来还想说不必安慰自己,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然后,下一瞬间,她就被强烈的疼痛给打败了,别说说话,连呼吸都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整个肚子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碾碎了,不仅碾碎了,还在里头搅动。 伴随着这个搅动,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濒死的鱼。 除了惨叫和张着嘴呼吸之外,她根本说不了话,就是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这个惨叫,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张司九听着那惨叫,心里是同情的,但是手上仍旧是坚定地,一丝一毫的心软也没有,该怎么掏,还怎么掏。 而门外的柯洛,被自家妹妹这个惨叫声吓得直接失手打碎了茶碗。 毕竟,都以为没事儿了,就是清理的事情,谁曾想忽然又惨叫起来? 柯洛起身就要往产房里冲。 程万里赶紧抢先堵住了产房门口,在那惨叫声里坚定地解释:没事,不要紧,估计是疼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她们立刻会叫我进去的。现在没叫我,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是这个理由就让柯洛很无语了。 至于柯二娘子的丈夫,更是吓得脸色都发白,完全一个六神无主——主要是生孩子这个事情他根本不懂!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明白! 可听到那惨叫声,他心慌得不行,只能苦苦哀求:不然就让我进去看一眼,我陪着她,安慰两句也行啊。 不行。程万里实话实说:我怕你进去了看到什么,到时候吓出毛病。 产房血腥程度,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尤其是这种平时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男人。 到时候吓得昏厥过去是小事,就怕万一吓得厉害,那方面出了毛病,以后小夫妻两个还怎么过日子? 柯洛毫不犹豫:那我去! 程万里坚决不让。 最后柯洛急得都要喊人来撞门了。 不过,关键时刻,张司九总算是完成了这个事情。 当胎盘完全剥离之后,柯二娘子已经疼得出了 一身的汗,眼睛几乎都不聚焦了。 张司九把胎盘给了王婆子处理,自己去洗手,同时密切关注柯二娘子的出血状况。 好在,出血一直在正常情况内,没有出现她最担心的大出血情况。 洗过手,张司九就开始缝合侧切伤口。 这个也是疼的。 但和手剥胎盘那个疼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而且加上柯二娘子已经完全把嗓子喊哑了,喊劈了,这会儿根本再也喊不出来,所以缝合过程相对于来说,还算是比较平静。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张司九和王婆子打开产房门,让丫鬟去给柯二娘子用干净的软布擦一下身上,再处理一下产房里的脏污。最后就是给柯洛交代如何产后护理——张司九也看出来了,这个事情上,柯二娘子的丈夫根本不顶事。 柯洛认真听着,不太明白的还仔细问。然后越问越心疼,眼眶都泛红。 张司九最后尤其叮嘱一句:一定不要不擦身子。还有,一定要清洗,不然很容易产褥热。每次擦身子注意不要受凉就行。然后程大夫开的药,一定喝。最后就是多关心柯二娘子,她受了这么多罪,心里肯定是委屈又后怕,所以,宽慰她,引导她,哄着她高兴点。其他事情,就不要烦扰到她了。最好也别让人来探望她。安静休养,直到出月子。 之所以这么交代,是因为柯二娘子的情况,实在是让张司九觉得,她这个家庭环境不适合坐月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遭遇这么波折的生产,是和家庭关系有关系的。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所以之能这样叮嘱两句。 柯洛是聪明人,一点就明白了。听得连连点头:我今日起就搬过来。 说完就让人把红封送上来,给张司九他们几个,又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让人送他们出去。 甚至柯洛还说要用自己小马车去送张司九回家。 不过,他们是没来得及回家,就被截胡了。 这家大娘子派人将他们给请了过去,说是自己那边也有些问题。 本来她们就接了这家的接生活,这会儿听说有问题,当然也不敢耽搁,对视一眼后,就过去了。 不过,在过去之前,张司九却低声跟王婆子说了句:不行就推了。就说这边波折大,我们也累得够呛,如果她们有更好的选择,不如请别人。不然我们精力不够,怕出事。 王婆子也是心惊胆战的,连连点头:对对对,这家人……咱们还是推了得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想着叶岚那嘴脸,郁闷道:我就不过去了。 大家明天见呀~ 第281章 端倪 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了柯二娘子的婆母金氏。 金氏如今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肤白貌美,有些丰腴,头上戴的卧兔上,扣着个金光闪闪镶宝石的装饰,底下垂着一颗光泽很好的水滴红玛瑙,更加衬得富贵雍容。 张司九下意思的看肚子,发现差不多也是九个月的肚子,随时都可能临产。 不过,金氏比柯二娘子人胖,可肚子却没有那么吓人。 看得出来,金氏是精心保养的。不管是气色,还是精神,都很好。 叶岚不在,估计是请到了别的屋子里,或者已经暂时离开。 金氏先问起了柯二娘子的情况:“听说生得有些艰难,但好在还是母子平安?” 王婆子笑着回话:“是有些久,毕竟是头一胎,好在母子平安。” “那就好。”金氏笑了笑,很有大家主母的风范和威严:“多亏了你们,我叫人准备了赏银,你们收下。对了,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产妇身体康健,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孩子也是十分好,肯定也能茁壮成长。”王婆子笑成了一朵花儿,然后又添上一句:“大娘子将来生产时候,肯定也是顺顺利利。孩子也平平安安。” 金氏笑容更深几分,看着王婆子,缓缓道:“我怕县城的大夫医术不够好,特地从府城请了一位名医,这几日,你们不妨与他多接触一二,到时候我生产时候,才好配合。” 王婆子毫不犹豫,立刻按照和张司九商量好的那样:“大娘子,我正好也想提这个事情。今日实在是花费了些力气,我们都是耗费不少精力,恐怕也得歇个几日。大娘子眼看就要临盆,我怕我到时候出了岔子,不如大娘子另请高明。” 她苦着脸,笑容也是苦得不行:“不是我们不想为大娘子效力,实在是又惊又怕,跟着出了好几身的冷汗。估摸着回去之后,且得好好休息一二。” 张司九连连点头。 金氏笑容顿住:“是不是柯洛让你们不许为我接生?你们是绵竹县最好的产婆——你们忽然撒手,让我如何?” “大娘子说笑了。我们哪敢自称最好的产婆?我们对难产是有一点儿办法,但也凶险无比。原是想着大娘子给钱多,所以就贪心接了这个活儿。可没想到,反倒是连累了柯二娘子,差点出大问题。实在是怕妨碍了大娘子,我们这才不敢再来。”王婆子面对金氏的怒火,立刻诚惶诚恐的给出了一个说法。 张司九听得悄悄竖大拇指:老姜果然是老姜,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王婆子最后还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我们也是盼着大娘子好的。大娘子就算只图个吉利,也千万莫要再用我们了。” 她的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金氏冷冷道:“不必,我这个人,就有一点好,不信这些。你们先回去休养。我料想我也没那么快。” 王婆子一下没了主意,下意识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心领神会,立刻开口:“其实,大娘子可以看情况。若是顺利,还是请个普通稳婆就好。若是不顺利,再来找我们。既不用担心被我们连累,也不怕真需要用上我们时候,我们不在。” 这个事情,当然是能推就推,不能推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王婆子连连点头。 金氏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正就让人送客。 两人出来,程万里还在大门口等着,一看见她们就问:“怎么样?推了没?” 张司九摇头:“不知道,我感觉她好像不太乐意。这就奇怪了。” 王婆子也是纳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明显都不高兴了,可就是不松口。好像非要我们到一样。” 程万里压低声音:“那你们就小心一些。到时候,千万别马虎。” 张司九点点头,随后就把这个事情暂时先抛开,笑着跟程万里拜年:“老程,新年好啊。” 程万里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里,摸出个红布包的东西来:“来,给你的压岁钱。” 一看这个架势,那就是早就准备好的。估计就等着见面就给张司九。 张司九本来随口拜年,也没想过要红包的,结果这会儿看见这个红包,不仅意外,还有点感动。 感动之余,就忍不住开始自我反思:平时我对老程是不是太不好了?人家都这么想着我…… 程万里将红包塞进张司九的手里,满面慈爱:“新的一年,只盼着九娘你健康平安,学业进步。” “一起进步,一起进步。”张司九连忙双手接过,诚恳的祝愿回去:“新的一年,老程你年轻十岁,快快成亲,医术突飞猛进!” 程万里本来还笑容满面的脸上,登时一片僵硬。 他感觉,有好几把的小刀,嗖嗖的飞过来,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感觉……又疼又让人心酸得想仰天长叹——这幸好不是我徒弟,不然迟早被她气死! 张司九丝毫不知自己扎到了程万里的痛处,表情依旧诚恳。 王婆子干笑两声:“程大夫想娶妻了啊?我倒是认识不少……” 不等王婆子把话说完,程万里立刻岔开了话题:“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医馆去,九娘你也快回去。大年初一,总要一家团圆才好。”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匆匆离去。 张司九愣是看出了三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王婆子眨了眨眼睛,恍然:“看来程大夫没有那意思。” 张司九意味深长:“可能是因为程大夫对某个人太念念不忘了——” 和王婆子告辞后,张司九一路回家,刚下了大路,就看见张小山领着两儿子在那儿玩炮仗,张小山坐在石头上,小松小柏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还提着一兜单个儿的炮仗,玩得不亦乐乎。 很显然,三人是在这里等着张司九呢。 本来张司九是该感动得不行不行的。 但是看着小松小柏手里拿的东西,张司九不仅不感动,反而头皮都要麻了。 脑子里那一瞬间想的都是从前过年时候接过的急诊…… 新 第282章 炸天炸地 小松小柏两人把一个炮仗埋在了土里半截,引线露在外头,然后小柏先跑出去捂着耳朵,紧张又亢奋的看着,小柏撅着屁股伸着手,用香燃着的那一头去点引线。 等引线嗤地一声响起来并且冒出火光,小松也立刻扭头就跑,直到跑到小柏旁边,这才捂着耳朵回头看。 砰的一声过后,那炮仗炸开,连带着土也跟着炸飞。 两个小子根本不带怕的,反而哈哈大笑,快活得跟什么似的。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半边。 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手拧了一个的耳朵:也不怕炸到手?昨天放鞭炮不敢,今天倒是敢了? 明明也不怎么疼,但是小松非要龇牙咧嘴假装很疼:爹在旁边看着呢!爹教的!他说点燃了,还有三个数才炸呢! 张司九扭头就去看张小山,面带控诉: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不靠谱的熊爹? 张小山压根没意识到这个事情危险性,反而咧嘴笑:怕啥?男娃儿就得锻炼下胆子。再说了,这东西简单得很,没啥的。城里娃娃也玩呢。走,九娘你回来了,咱们就快回家去,外头冷死了。 小松立刻找出了张小山的失误:爹你说那个字了!奶奶不许说的!我要去跟奶奶说! 小柏也起哄:跟奶奶说! 张司九还捏着他们两个的耳朵呢,此时气得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拧着,还是干脆松开:两人仗着自己舍不得下狠手,一点不带怕的! 张小山瞪了两个兔崽子一眼:敢!说了我揍你们! 张司九对父子三人没了脾气,干脆松开了手,决定晚上就给他们三个来一场安全教育。 回去路上,张司九问张小山:二叔,你在这里等啥?也不知道我啥时候回来。 干等着,多无聊?而且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张小山乐呵呵的回:你二婶怕你天黑了走夜路,就叫我来这等着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带小松小柏出来玩呗。在家玩,你二婶嫌他们吵得慌。 那可不是吵得慌么?那炮仗那么响—— 别说人听着觉得吵,就是鸡鸭猪也受不了啊! 一路回家,徐氏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 这会儿天也麻麻黑的味道,都快看不清东西。 张司九一屁股坐在灶前,往灶膛里加了一把柴,这才摸出了红布包的红封看了一眼。 红封轻飘飘的,摸起来都不像是银子,但一打开,张司九就惊得哇了一声。 没别的,主要是那金灿灿的光芒,实在是叫人忍不住。 徐氏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后也是哇了一声:这是金子? 张司九看着那几张金叶子,点点头:应该是金子。柯大娘子出手,肯定不会是假的。 虽然张司九也看人戴过黄金首饰和镯子,但是拿到自己手里的金子,还真是头一次。… 黄金贵重,在哪个时代都是硬通货!所以,世界上大概没人不喜欢金子的。 张司九当然不能免俗。 那金灿灿的颜色,多么迷人啊!那上面泛着的光,多么的亲切啊! 张司九感叹一句:这金叶子做得可真精致,真好看啊。 徐氏捏起一片来仔细看,也跟着感叹。 感叹完了就伸长了脖子喊:小山!娘!你们快来看啊!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徐氏虽然现在也是每天有进账的人了,大小也算个不那么缺钱的人了,但是她也没摸过金子。 这会儿摸着那黄澄澄的金叶子,她感觉内心一阵澎湃和激动, 既觉得高兴,又忍不住紧张:就这么薄薄的一片,能换多少钱啊!还有这个颜色,真好看—— 张小山和徐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赶过来,就连小松小柏和招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然后,小松小柏就被徐氏轰走了,让他们两去数数鸡鸭都够不够数。 张小山纳闷:啥事还不让小松小柏知道? 他们还小,嘴巴不严。回头出去乱说咋个办?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神神秘秘的把灶房门给关上了,然后才示意张司九把金叶子拿出来。 张司九把金叶子拿出来,一人手里发了一张。 一共四张金叶子,叠在一起,还算有点分量,但是单独一片拿在手里,就感觉很轻了。 不过,不管多轻,那金子的迷人颜色,是不会有半点影响的。 屋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哇声。 张司九听着,忍不住笑了:看到大家跟我一样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就心理平衡了。 徐氏喜滋滋的炫耀:这是九娘今天挣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摸到金子哪!没想到金子是这个手感! 杨氏已经完全被镇住了,捧着那金叶子,生怕它被风吹掉了:九娘挣的?九娘挣金子了? 她是真的激动,因为眼神不好,所以还努力睁大了眼睛,凑得很近,仔细去看那金叶子。 张小山捏着金叶子,也是看了又看,一副惊叹:九娘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和你爹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厉害。 招银小心翼翼的捧着金叶子,也是真心实意的赞叹:九娘真的太厉害了。竟然都能挣金子了—— 她那骄傲的语气,简直让张司九有点不好意思。 徐氏显然比招银还要更骄傲:那可不?咱们九娘是最厉害的!天下有哪个小娘子比咱们九娘更厉害! 好家伙,前几天还说的绵竹县呢,今天就变成了整个天下了。 张司九一阵汗颜,连声解释:其实算成银子估计也没多少,没那么夸张。就是看着比银子好看。而且轻巧方便揣身上。 一两银子也是很沉的,多了,那衣裳都容易被坠破。 金叶子就不一样了,这么一点分量,能买好多东西呢! 徐氏喜笑颜开:那也是你的本事!不管多少,今天大年初一,你就得了这么个好兆头,今年肯定是顺顺利利的! 其他人也是不由得点头:大年初一就得了金子,那可不是好兆头吗! 听到这个话,张司九一下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柯洛会给金叶子了——不仅好看方便带,的确也是比银子感觉更具有好兆头啊! 不过想到叶岚和金氏,还有柯二娘子今天受的罪,张司九又有点心虚:确定是好兆头?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283章 庸俗(10月月票400加更) 最后,张司九把四片金叶子都交给了徐氏:二婶收着。 杨氏看着张司九这动作,倒是放下心来:小孩子家家的,手里攥着这么多钱,可不是好事。 徐氏也没推辞,笑盈盈的接过来:行,这东西是得好好收起来,别叫别人知道了。 说完了又嘱咐了一句:这事谁也别往外说,都烂在肚子里。赚点小钱,和赚了金子,那让人听了,感觉就不一样,白让人惦记上。尤其是小山你,在外头吃醉酒了,也不许说!招银和九娘也是,绝对不许说! 众人连连点头,张小山更是保证了三遍,这才让徐氏放过了他。 因为这件事情,当天晚上,徐氏就决定一人面里多加一个鸡蛋——是的,今晚吃面。 今天吃的面也和平时不一样,平时能放点猪油或者芝麻油就不错,今天吃面,碗里能挑自己喜欢的剩菜放进去——尤其是蒜苗回锅肉那个剩下的油,一大坨拿滚开的面汤化开,然后把煮好的面捞进碗里,再来点调料,那叫一个别有风味! 除了面,昨天的剩菜也都热着一起吃。 面好了,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碗里是热热的汤面,上头一层油汪汪,盖着底下热气,半天面都不会冷。 要是腻了,碗里还有嫩嫩的,就烫了一下的豌豆尖,正好。 荷包蛋还是张司九最喜欢的,蛋黄里有一点黄豆大软心的蛋,一点也不噎,香得要命。 大家呼噜呼噜吃着面条,一面吃一面说笑,这样的美好,让张司九忍不住觉得日子就是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真的温馨又踏实,温暖而舒心。 杨氏说起了明天的安排:明天你和小山回娘家,吃过晚饭再回来,别着急。家里有我们三个,不用操心。 大年初二,外嫁的女儿要回娘家拜年,这一点,算是风俗了。 徐氏应一声,也没推辞,不过却说了句:要不咱们一块去?早上出门时候喂个鸡鸭,晚上回来再喂一顿就行,也不用操心。 大过年的,她是真想带着张司九也一起去玩几天。 杨氏却不答应:我去干啥子?我年纪大了,也懒得走了,就在家里守门。九娘愿意去就去。我一个人在家也行。 张司九不想去:我就不去了。我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们都太小了。 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还想凑热闹。处于人情必要,非去不可的时候去一下无可厚非,但是这种就算了。他们家那个徐玉兰,也不喜欢她,到时候给人小姑娘惹哭了,多不合适? 一听张司九这话,徐氏就笑了:你年纪又多大?说这话也不想想自己?不过不想去就不去,愿意在家里玩也行。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招银立刻表示:我不想去玩,明天城里就有人了,我想去卖串串。… 在招银眼里,挣钱,那是什么事都比不过的! 张司九乐了。 一家子安排妥当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了碗筷,张司九招手把小松小柏叫过来,特地抱着小南瓜凑到了徐氏跟前去讲故事:我今天,听程大夫说了个事情。特别惊险。你们想不想听?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谁也比不过的,张司九这句话,等于是掐死了两小只的命脉,两人睁着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等着听故事,要多老实就多老实。 就连小南瓜也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张司九,仿佛也在认真听。 徐氏一面剥胡豆嚼着吃,一面也笑着听。 张司九就现场开编:话说,去年正月初三,医馆里来了一个老汉,一进来就差点给齐大夫跪下 ,口中连声哀求: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 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之后,张司九就发问了:你们猜那孩子是怎么伤的? 小松小柏立刻开始发挥自己想象力抢答,就连徐氏和张小山也忍不住参与进来。 最后还是杨氏说了句:莫不是炮竹炸的? 张司九立刻一合掌:果然还是奶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那一脸的伤,断掉的手指头,都是炮仗炸的! 她还特地提了句:就是小松小柏你们玩的那种! 小松吓懵了。 小柏吓得赶紧把手放在了怀里,不敢再伸出来。 张小山听到这里,再看张司九悠悠看过的目光,顿时也明白了:…… 杨氏含笑看小松小柏:小松小柏,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玩炮仗,小心炸掉眼睛,炸没了手指。 徐氏更是上下打量小松小柏,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好好的教育教育儿子们了。 这个安全教育课的效果,张司九表示很满意。 正想着是不是该去烧水给小南瓜洗澡的时候,张司九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今天大年初一,大家都还忙着和自家人团聚呢,谁也不会闲着无聊串门玩。 所以,肯定是有事。 徐氏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张小山:莫不是来找张小山帮忙的? 但是看着张小山胳膊,又觉得这个时候估计谁也不好意思找张小山帮忙干啥活儿。 所以,徐氏又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有一股预感:来的人恐怕是来找自己的。 把小南瓜往徐氏怀里一塞,张司九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结果刚一开门,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外拖:九娘你快跟我去跑一趟。王贵家的老娘有点不好,看着有点严重。 要不是听声音很熟悉,一下就认出来是村里的一个婶子,张司九差点就要叫人了——哪有这样的! 卢婶子,你等等,等我拿个药箱。不过就算认出了是熟人,张司九也不敢贸然跟着去,赶忙往后挣。 卢婶子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快去,快去快去。 张小山也披着衣裳出来了,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卢嫂子?你咋个来了? 王贵家老娘不好,他和他婆娘都不敢走,让我来请九娘过去帮忙看看。卢婶子连忙解释一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大过年的,要不是真着急,我还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你们一家子呢。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284章 生老病死 卢婶子和王贵家是两隔壁。 出了这种事情,帮忙跑腿的确是正常的。 张小山把衣裳穿好:我也去看看。 他和王贵平时关系也不错,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算了,知道了,肯定要过去问一句需要不需要帮忙的。 最关键的是,这么晚了让张司九出去,他和徐氏都不放心。不跟着点,光剩下担心了。 张司九迅速拿了药箱出来。 招银也跟了出来。 啥也没说,但是帮着张司九提灯笼。 一行人匆匆到了王贵家里。 王贵老娘今年已经六十一了,搁在这个年代,算是长寿的。 只不过,昨天都还好好的,平时也一直很康健,还能做活呢,下午摔了一跤,原本以为没事,结果晚上越来越严重,王贵一家都有点吓到,不顾老人家的阻拦,连忙要请人来看看。 老人家不愿意花钱,最后就请了张司九——毕竟是小娃娃,跑一趟也给不了多少钱,大夫就不一样了。这么晚了,还要多给车马费的。 张司九一进门老人家的屋子,就闻见了一股便溺味。 天冷,他们家没有炕,屋子里就冷嗖嗖的,不烤火都冻手。当然不可能一直开着窗户通风。不过便溺味道这么重,就说明老人家估计在屋里也不只是上了一次厕所了。 张司九走到了床边上,搭上脉,心里就一沉。 脉搏跳动细沉乏力,而且跳动次数也比常人减少。 现在张司九对把脉还是熟练很多的,许多脉象也能看出问题。 比如现在,寻常人是一个呼吸之间,大概四次脉搏跳动,如果是病患,是有可能加快或是降低次数的,但当这个次数减少到了一定程度,那么就是死脉之症。 这种情况,叫脉损,四损,三日死。五损,一日死。六损,一时死。 其实通俗点说,就是寻常人的呼吸次数里,病人脉搏跳动次数,根据这个来判断。 而结合西医的说法就是,病人出现了多个脏器的衰竭,尤其是心脏衰竭,所以心跳会减慢,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心力衰竭,彻底停跳不工作。这个时候,人也就死了。 而王贵家老娘,现在不仅出现了五损脉,而且触手一片冰冷,呼吸也是缓慢而浅,仿佛出气更多,进气更少。再加上刚才判断的便溺—— 种种迹象,都只说明这位老人家,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不管从西医,还是中医,都是这样的结论。 而且抢救的话……也没有必要。 多脏器衰竭,是挽救不了的。尤其是老人家,到了这个程度,更没有必要去受罪。 王贵老娘自己心里大概也有数,嘴唇动了动,声音都很轻很喘了:还有多少时间? 有什么话,该交代就交代。张司九收回手,平静的回望老人家,面上既无悲悯,也没有强装微笑,尽量说得像是个平常事:想吃什么,也尝一点。想看看儿孙,就叫他们过来。… 一说这话,谁都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了。 王贵老娘轻轻点头,也没有意外,只是看向了已经痛哭失声的王贵。 王贵是老人家的大儿子,她还有个小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嫁出去了,原本明天该回娘家来看她老人家的。 这会儿王贵和弟弟王福这会儿都在,两个儿媳也都在。其他孙子孙女也在门外。 看见老娘看过来,两兄弟立刻扑到了床边:娘! 张司九起身退开到一边。 张小山握住张司九的肩膀,仔细看了看侄女的脸色。 看张司九似乎 没什么害怕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见张司九那么说,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怕张司九害怕。 毕竟,张司九年纪小,没见过这种事情,又是亲自看出来的,害怕也不奇怪。 张司九也感觉到了张小山的担心,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而后指了指外面。 叔侄两个就退了出来。 张司九的意思是回家去,但是张小山却道:等下我问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要是用不上我们,再走。 这种时候,能帮忙就帮一下。 于是三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雾,所以张司九抬头看天上,别说月亮,连一片云都看不见。 这还是来到这边之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说唏嘘,肯定也有一点。没有人能够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还依旧是一片淡然。 但作为医生,面对最多的,偏偏就是生老病死。 张小山也多少有点儿感慨的:杨氏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岁,眼看着也奔六十去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寿数。做为儿子,他当然希望越长越好。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人能左右的。 就在叔侄两人都是一片感慨的时候,王贵擦着眼泪出来了。 他就是出来找张司九和张小山的。 到了二人跟前,王贵先是道了谢,而后就问诊金。 张司九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王贵也急了:那哪成呢?怎么也要收一点。 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来,也没数,一股脑塞进了张司九手里:别嫌少,收着收着。这是辛苦钱。该给。 张司九当然不可能收下,最后干脆从里头拿出三个钱来:这就够了。 只是跑一趟,也没做任何事,收三个钱,足够。 也可以理解成三块钱的挂号费。 王贵还要继续给,张小山一把拉住他:九娘说三个钱够就够了。倒是你这里,用不用人帮忙?东西都准备了没有? 老人家真去了,也是要准备许多东西的。 寿衣寿材这些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灵棚灵堂这些—— 王贵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叹一口气:棺材有,五十九岁的时候就做好了。没想到这么快用上。其他东西也好弄。我们家倒不缺人。就是我娘想看看女儿女婿外孙,我叫人去喊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张小山拍了拍王贵的肩膀:看开点。你们兄弟两个都孝顺,我婶这辈子值。你得打起精神。这样,我明天早上再来,这会儿我先送我家九娘回去。 要得。王贵点点头,口中不住地道谢,还专门跟张司九又说了一回。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临走时候,张司九叮嘱他:去床边上守着。随时都有可能。做好心理准备。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285章 不要作死 张司九他们一路回了家,跟徐氏和杨氏说了这件事情,两人也有些感慨。 尤其是杨氏,可能都是老年人,所以更加体会得深。 张司九看杨氏那唏嘘的样子,就主动说了句:奶奶你身体好着呢,虽然有些小毛病,但都不要紧,只要好好保养,至少能活到抱上小松的儿子。平时注意点别摔着就行。鸡蛋也好,肉也好,别总舍不得吃,都给他们留着。 老年人别的不怕,就怕摔。只要营养足够,锻炼跟上,保持心情舒畅,那长寿不是什么难事。 杨氏被这话说得忍不住笑骂:就你长了嘴! 徐氏却点点头:我看很在理。 顿了顿,她跟张小山说一声:明天你别跟我回去了,去王贵家帮帮忙。这种时候,人再多都不怕,就怕人少了。当初……人家也挺热心的。 本来徐氏是想说张司九的父母办丧事的时候,但是想着大过年的也别惹了大家伤心,就没完全说出来。 张小山点点头:晓得。我都跟他说了明天过去。 商量完了之后,一家人也没心思说笑了,洗漱一番就都各自回屋躺下。 正好昨天熬了夜,今天也的确是困得早。 不过,也没等张司九睡着,刚开始迷迷蒙蒙的,就忽然听到了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一顿响之后,又重归寂静。 招银说了句:是王贵叔家里那方向。估计人没了。 嗯。张司九叹一口气:睡,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招银应一声,也重新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张小山就过去帮忙了。 徐氏正常起来,做了饭,才叫几个小的。 张司九这头刚洗漱完毕,端上碗准备吃饭,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那动静,由远到近,最后直接就到了他们家门口。 然后,有人就直接冲进来了。 徐氏惊了一跳:周青苹?你这是咋个了?你娃儿咋个了? 周青苹也是村里的,不过离他们住得远一点,平时来往少一点,但怎么说呢……也算熟悉。 这会儿周青苹披头散发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六七岁,哭得撕心裂肺,一脸鼻涕和眼泪。 张司九一眼就到了血。 周青苹抱着的孩子身上,有血,手也被衣裳包着,但衣裳上也有许多血。 九娘呢?快让她来看看牛娃的手。周青苹急得不行,说话都带着哭腔。 张司九已经过去了:他手怎么了?我看看。 她要伸手去解牛娃手上包着的衣裳,但是牛娃怕疼,根本不配合,一面哭一面躲。 气得周青苹往牛娃的屁股上狠狠来了两巴掌:这个时候还不听话! 徐氏也过来帮忙按孩子。 小松小柏已经被吓得直接躲到了杨氏身边去,只是又怕又想看,从杨氏背后探出个脑袋来。… 不过,杨氏不敢让他们看,怕吓着了,就毫不犹豫拉着他们两个进了屋,直接断绝了他们偷看的机会。 张司九终于是解开了牛娃手上裹着的衣裳。 只是打开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就算镇定,也吓了一跳:怎么弄的? 仔细一看,张司九更是皱眉:食指少了一截。 徐氏也是惊得不行,都是有儿子的儿,她有点被吓得头晕:这怎么这么严重! 玩炮仗炸的。周青苹眼泪不停往外冒,又是气又是怕:他也不晓得喊人,炸了就往家里跑, 我看到就赶忙抱过来了。手指头不晓得在哪里,我去找—— 说完这话,周青苹就要出去找。 张司九拉住了周青苹:不用去了,找到了也接不回去。你先按着他,我去弄点水来给他洗洗伤口。 好在家里就有凉好的开水,放点盐兑一下勉强也能用。 情况这样,她也没办法,只能先冲洗伤口,看看伤具体是怎么样子,有多严重。 现在这样血都糊满了,还在不停地冒血出来,她连伤口具体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先在手腕处用布条绑了一下,简单做了个止血。 牛娃一直不肯配合,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是哭。 周青苹又心疼儿子,又要死死地按着他,也是眼泪不住。 徐氏柔声安慰牛娃:牛娃不哭了,不哭了,我给你拿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说完她就去给牛娃拿糖。 牛娃含上了糖,哭声还真小了点。 其实这会儿他更多是吓的,未必是疼的——疼痛到了极点之后,人体为了自我保护,就会降低这种疼痛感传递信号。 所以很多时候,人受伤了之后,其实当时还没觉得多疼,等真正平静下来了,坐那了,躺那儿了,这才慢慢觉得越来越疼。 张司九冲洗伤口的时候,让周青苹捂着牛娃的眼睛。那伤口还是太吓人,直接让他看,估计会有点受不了。 只是盐水一冲,牛娃还是又哭起来。 张司九不理会,死死地抓着牛娃的手,倒盐水的动作根本不带迟疑半点。 很快,手上多余的血迹都被冲走,正在渗血的伤口都显现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伤口,所以徐氏才倒吸一口凉气——这伤也太吓人了!先不说少了一截的手指头,只说食指,虎口,大拇指上那些豁开的伤口,好多都能看见骨头!还有手掌上,也有一些伤口。 但最重要的,还是手指头上的伤。 张司九倒没被吓到,毕竟处理过的伤口多了,这些也不算什么。 而且,以往过年,总是要接几个这样的患者,更是早就预料到了伤口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心里早就有准备了。 张司九头都不抬:手肯定要留下残疾了,其他几根手指头,如果保不住的话也只能切掉,是在我这里弄,还是现在想办法送去医馆里弄? 她这里倒是也能处理,但是她现在年纪小,估计周青苹未必信任她,所以,她才这么问一句。 周青苹心里还是存了一点希望的:送医馆! 那招银你去借车,就说等着救命。张司九也不意外,扭头吩咐招银一句。然后看一眼周青苹: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这种伤,不好办。性命之忧谈不上,但是手指头未必保得住……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286章 教训 张司九一路跟着周青苹去了医馆。 徐氏本来也想跟来,但是张司九看了一眼小松小柏,又看一眼徐氏的腿,就不让徐氏跟着,还让她带着小松小柏回娘家去。 而且,小松小柏明显被吓到了,也需要徐氏好好安慰一下他们。 张司九也是真没想到昨天晚上刚讲完安全教育课,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患者。 结果效果太过强悍,直接给两小只吓住。 一路上,周青苹都在流眼泪。 而牛娃也是难耐的抽噎,又疼又怕。 张司九就算见多了这种场面,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程万里看见张司九带过来的牛娃,也是吓了一跳。 毕竟牛娃这个伤,实在是有点厉害。 齐大夫赶忙腾出了小床,让牛娃躺下。 然后针灸止血止疼也用上。 最后甚至还给牛娃来了一颗带有轻微麻醉效果的安神丸,让他沉沉的睡过去,但又不是做大手术那样时间长。 齐大夫看过伤口,就知道张司九已经冲洗过伤口,直接就问她:九娘,你的意见呢?怎么医? 张司九毫不犹豫:能缝合的缝合上,缝合不上的……骨头缺失的,只能切。那根炸断的手指头肯定是没办法了,现在就看能保住剩下的手指不能。 现在只缺了指尖那一小节,如果保不住,那就还得再切一截,对日后生活影响就太大了。 而且……现在没有那么精细的工具和消毒条件,神经和血管的吻合术都难以实施,缝合后手指功能不能保证。 就连后续的消炎也不能保证,就怕到时候还是不得不继续切。 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齐大夫面露悲悯:孩子还小呢。 这样一残疾,以后影响是真的太大了。 不管是前途,还是娶妻生子,甚至干农活都有影响。 程万里已经和听云准备东西去了,听见这话,也是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感受,其实都一样的。 周青苹听着这些话,也是哭得更厉害。但最终也只能咬牙说一句:只要能保住命,手就算没了,好歹也能活! 齐大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一切准备就绪,齐大夫捏着粗针,面对细细的手指头,有点儿为难的皱起眉头。 皮肉是直接炸开的,整个就呈现出绽放的姿态,有些地方甚至有点肉糜的感觉,而骨头更是参差不齐。 周青苹被请到了屏风外头去等着。 张司九看齐大夫迟迟不敢动手,干脆主动请缨:不然我来。我手指细,更灵活,好缝。而且我平时也练得多。应该没问题。 齐大夫迟疑的看了一眼张司九:虽然知道张司九能干,但是这种时候,让她上?合适吗?万一出了问题—— 张司九轻声说了句:齐大夫,我不会拿患者开玩笑逞能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那么坚定的看着人时候,轻易就让人多了几分相信。 那是成年人都未必会有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告诉所有人,这个小女娘的内心,是什么都不能撼动的,什么都不会影响的,它只会一直保持沉静,坚定,勇敢。 这仿佛是个天生的医者。 齐大夫没有多说,直接让开了位置。 程万里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听云更是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佩服来。 给人接生的时候,程万里和听云都知道张司九胆子大,真的敢动手 ,但那毕竟是接生,在他们心里看来,还是和这些伤患不同的。 因为是接生,所以不得不让张司九上。可这种时候,却还是应该是年纪大经验丰富的人来才对。 可这样的迟疑,在张司九拿着小银剪刀一点点的将肉糜状的肉剪下来,然后再用小刀剥离开皮肤,肌肉,一点点露出里头骨头的时候,终于还是消散无形。 不得不说,张司九的下手速度很快,果敢坚定,仿佛脑子里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 那娴熟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了屠夫——只有屠夫分解肉的时候,能有这么行云流水的丝滑感。 程万里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来一个问题:九娘每天在家,到底都干些什么啊? 齐大夫也有同感。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嘬了嘬后槽牙: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孩子! 唯有听云,看得一脸认真和钦佩,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叛出师门直接原地磕头的样子。 张司九对这些外界的东西一概不知,这一瞬间,即便是环境不同,身边的人不同,但她也仿佛是感觉回到了熟悉的手术台前,眼前没有别的,只有需要做的手术。 她有条不紊的讨要东西,只管伸手。 听云最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到后头越来越熟练…… 两人配合倒是渐渐有了一丝丝默契感。 张司九将牛娃食指指尖剩下的那一点骨头整个从关节处剥离,这样不仅保证一会儿缝合的时候,多出来的皮瓣能够包裹住整个创面,也能保证剩下的那点骨头不会后期坏死,从而影响整个手指后续康复。 小孩子的手指骨并不大,剩下的那点儿更是少,所以张司九取出来那一点骨头,其实整个就是比米粒儿大不了多少。 取出骨头后,张司九实验了一下缝合创面,发现终于是能够完全用皮肉包裹住创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缝合。 缝合的时候,程万里和齐大夫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技术。 要说都是一样的针和线,但是张司九一缝——那就是整整齐齐的,伤口严丝合缝,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漂亮。和他们自己缝的蜈蚣有着天壤之别。 想来想去,程万里和齐大夫都想到了同一个理由:要不说女人就适合学做针线呢!这个是天赋就有区别啊! 张司九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了……那就得无情嘲讽他们一句: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熟能生巧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牛娃手上的伤口,大多数都缝好了。最后只剩下大拇指上那一道炸裂伤。 今天去做产检,糖耐直接到了临界值,呜呜呜,从今天开始开启了地狱模式,小零食都被没收了!啊,我的快乐消失了。 下一更,大概七点半左右~ 第287章 神奇的药粉 张司九面对这一个伤口,直接犯了难。 这个伤口,没法缝合。 皮肤缺失一块,强行缝合的话,要么就会导致后期皮肤张力不够,手指灵活度受限,要么就会干脆因为压迫导致血流不畅,从而引起缺血性坏死。 但是不缝合的伤口,感染程度是成倍增加的。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迟迟没有动作,就出了声:“用生肌粉,这种伤,只能用这种药。小孩子长得快,慢慢的能自己长好。” 张司九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啊,还有中医啊! 她灼灼的看着程万里:“老程,生肌粉效果这么好的?” 程万里脸色黑透:“那你以为,我们靠什么治伤?总不能都糊点草木灰?你学针刀这块倒是快,怎么草药这块就是不灵!什么伤用什么药,那名堂多了去了!你还有得学呢!” 张司九喜得连连点头:“学,我学,我肯定好好学。只要你教,我一定拼命学。” 程万里:……所以这是抱怨我教得少呢! 齐大夫说了句公道话:“九娘,学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是得循序渐进。你于针刀上的确有天赋,可开药拿方,望闻问切上,你却还是得一步步踏踏实实来。” 张司九表示明白:而且手术这一块上,自己也不是天赋型选手,那也是学了好多年,练了好多年才有的效果!只不过现在在老程他们看来,自己是天才而已。 见张司九态度这么诚恳,觉悟这么好,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满意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齐大夫取来生肌粉,直接往伤口上一倒,任凭那渗出来的血液将药粉糊成一团,然后变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伤口糊住后,这才用纱布一层层的将伤包裹好。 其他缝合好的伤,也是如法炮制。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暗暗点头:观察一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好的话……这个必须学到手啊! 处理完伤口后,听云还仔细把其他地方的血也都擦干净,尽量把牛娃收拾得整齐干净一点,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让人心慌。 虽然那包得跟猪蹄也没什么两样的手看上去也并不那么美观,但是总比血糊糊的好看多了。 齐大夫还开了一个药方,让吃三天——这是止血带点清热解毒效果的药,三天之后,就要换活血生肌,促进恢复的药了。所以三天后,要带牛娃来复查。 因为失血的缘故,齐大夫还特地嘱咐一句:“回去之后,多给孩子吃点猪肝和血豆腐。另外,伤口疼痛在所难免,不要触碰,让它自己好。如果中间有任何不对,或者孩子发了热,立刻也送过来。” 周青苹连连道谢,又去药柜跟前抓药。 只是结账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差八十个钱摸不出来。 周青苹面露难色,小声跟齐大夫商量:“我钱没带够,您看能不能先赊账?一会儿下午我回去拿了就送来!或者您先给少拿点药,我拿了钱再来取!” 虽然周青苹说得斩钉截铁,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过来时候肯定是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一会儿她回去,肯定也是借钱。 齐大夫也是心肠软的人,听到这话就叹了一口气:“行,那你写个字据,药拿回去,孩子这样,不吃药不行。” 周青苹那样子,简直要感激得哭出来,连忙保证下午就送来。 更是认认真真在字据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然后周青苹就背着牛娃,提着药,准备回家。 她就是个典型的农妇样子,一年劳作让她面上黑黄黑黄的,脸颊上还生了斑,岁月的痕迹更是早早地爬上了脸庞,头发也是有些干枯。 加上之前急匆匆的,也没穿好衣裳,还染了不少血迹,还哭得眼睛都有点红肿,看上去就更加狼狈了。 倒是牛娃还没醒过来,安安静静的,没了之前哭喊的闹腾。 张司九垂下眼眸,跟招银说:“咱们坐车回去。大过年的,就别走了。” 招银一愣:“现在也不着急,为啥还要坐车?也没多久。而且周婶子都没坐车呢。” 张司九只能继续找借口:“我累了。想坐车。” “那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个车来。”招银对张司九这个要求倒是接受良好,直接就去找车了。 张司九转头拉住了周青苹:“咱们一起回去周婶子,反正我和招银两个人坐一车也浪费,牛娃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么冷的天走回去,容易生病。” 周青苹有些窘迫:“本来该婶子给钱的,只是我身上——” “没事。我也要买点东西带回去。”张司九笑笑,转头就去对面买了点吃的点心——其实家里还有,但是小松小柏吓到了,她还是心疼的,两小只看到零食,总归是能高兴起来的。一高兴,那点惊吓就慢慢忘了。 周青苹连声道谢,又跟张司九说:“回头婶子把你那份诊金也送过去。今天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着说着,周青苹眼眶又红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当时简直是吓坏我了。” 只有周青苹自己最知道,看见牛娃举着手,一手血哇哇大哭回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当时感觉脑子里都只剩下了空白,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必须救儿子!找人救儿子! “应该的。”张司九实话实说,这是自己这个职业应该做的事情。 招银很快回来了,几个人先把牛娃小心放车上,然后才上了牛车,让车夫送他们回去。 路上,张司九看着周青苹愣神的样子,轻声开了口:“周婶子,牛娃这次也吓坏了,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做噩梦,你们别太埋怨他。尽量哄着他点,别让他哭,别让他太害怕。心情好一点,对伤口恢复也好。而且回去之后,一定注意,伤口不能沾水,不能使劲。如果有轻微发热不用太紧张,但烧得厉害,立刻来叫我。不然就送医馆。半夜也别怕麻烦。这种伤,半夜才是最容易发热的时候。” 周青苹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点完了头又苦笑:“九娘你咋个就这么懂事沉稳?但凡牛娃有你十分之一,也不至于……” 新 第288章 经验之谈(给书友婧婧的生日加更) 张司九听见这话,就很想说一句:我五六岁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但是很显然说出来估计周青苹也不会信,最后她就只心虚的笑笑:小孩子都玩心重。我也一样的。不过,以后还是得看着牛娃一点,太危险的事情不要干。 周青苹神色有点黯然:怪我没看好。今天早上忙煮饭,就没管他,结果没想到…… 说着说着,周青苹又要哭了。 张司九宽慰一句:总算是没有太严重,有那严重的,炸了眼睛,炸了脸,才更凶险。牛娃这回,就当是买个教训了。周婶子也别想太多,都是命,该有这么一个劫难。 招银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就是,周婶子别想那么多。牛娃很快也就好了。一点小伤,不算啥子。 的确,只是缺了食指指尖,影响并不是那么大,虽然也算残疾,但长大了,不仔细看,别人也未必看得出来。所以,还算是好结果的。 至少,比张司九说的最坏结果好多了。 一路回了村,张司九家靠外,就提前结账下车,嘱咐车夫送周青苹母子到他们家家门口。 周青苹连连道谢,又提了一回诊金。 张司九就道:诊金三个钱,处理伤口三个钱,一共六个钱,您什么时候看见我二婶了,给她也一样,不用单独跑一趟,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牛娃。 一个村里的,周青苹提了两次,可见是真心想给这个诊金,张司九当然也就不会客气。毕竟,这也算是应该收的钱。但收费标准,就可以定个最低的。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给点人情价也不算什么。 周青苹他们走远后,招银跟着张司九一起推开门回家,忍不住悄悄问了句:你说,咋个牛娃爹没来呢?周婶子都急成那样了。也每个帮手。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 但是别人家的八卦,她也不好猜测,所以只摇头:不知道。可能忙别的。 正说这话,徐氏一瘸一拐的从杨氏屋里出来了:咋个样了? 张司九一愣:二婶咋个没回娘家去? 我喊人家帮我带了个话,说明天回去,今天屋头事情这么多,我回去了也不放心。小松小柏也吓得不轻,一直问牛娃哥咋个样了。我想干脆就等一哈看看。徐氏说完,就吩咐她们两个:洗个手就快进屋暖和暖和,我给你们倒水喝。 小松小柏也从屋里探出来个脑袋。 看那样子,的确是不如之前生龙活虎,有点精神萎靡。 张司九招招手叫他们过来拿走自己手里东西,和招银一起洗了手,就进了杨氏的屋。 屋里暖和极了,张司九舒服得喟叹一声,脱了外套上了炕,端起碗先猛喝了两口解解渴,暖了暖肠胃,这才开始小口喝。 徐氏关切的问起牛娃情况。 张司九就把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也没半点夸张,也没半点隐瞒,实事求是:如果后头恢复好,除了几道疤,缺了一截手指头,就没别的问题了。 杨氏连念了几句: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幸好保住了手! 没了右手,那以后的日子都不敢想!别说读这种了,学手艺都没人要!就是种地都费劲! 徐氏也跟着点头:是啊,幸好保住了手。之前看他那伤,吓得我心都直跳,怎么就那么严重! 炮仗看着小,但是威力大。那个估计是他捏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炸了,所以就手指头上就被炸伤了。张司九叹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小松小柏去玩炮的原因。小孩子不比大人,任何一点马虎和反应慢了,都可能出事。 小松小柏,以后还玩炮不?张司九笑眯眯的看向了两小只。 两小只立刻把手背到了背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司九很满意,但还嘱咐一句:不仅不能自己玩,看别人玩也不行。万一扔歪了,掉到了你们身上,那还是一样会炸伤的。 两小只吓得更厉害了,戚戚的点头,就差指天发誓表示自己绝对不靠近玩炮的人了。 张司九揉了揉两个的脑袋:也别太害怕。只是炮仗而已。别瞎玩就好了。 小柏睁着眼睛懵懂的问:大姐,牛娃哥,疼不疼? 肯定疼。小松自己说完就先吸了口凉气:那么多口子!那么多血! 小柏还是等着张司九说。 显然觉得张司九说的才是真理。 张司九点点头:疼。肯定疼。所以小柏一定不要玩炮,知道吗? 小柏用力点头:不玩!哥哥也不玩!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鱼泡好玩!不炸! 张司九:……还惦记着鱼泡呢! 小松倒是不惦记鱼泡,认认真真的跟徐氏说:牛娃哥那么疼,娘你去看看他。把我的糖给他分点,也许吃了糖,就那么疼了。 他伸出一个巴掌,犹豫一下,又掰回去两根:给三块! 就这还一脸肉疼的样子呢。惹得张司九她们忍不住就想笑。 不过,徐氏却很满意小松这个想法:行,那我一会儿去看看,帮你带过去。你要不要也跟我去看看? 然而小松一脸恐惧的拒绝了。显然那伤口对他来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张司九哭笑不得。 但有敬畏之心是好事。 知道怕,才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不能乱来。 小松小柏没多大一会儿,就跑去扔沙包玩了。 他们一出去,徐氏就问张司九:你周婶子是不是没钱了?我听你说,是你喊车回来的。 张司九点点头:对,还欠了医馆八十个钱。她说要给我诊金,我只要了六个钱。其中三个还是买盐和柴火的成本。 估计是手里没钱了。徐氏叹了一口气:你周婶子也挺难的,他们家没分家,她手里的钱,估计还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会儿我去看看她去。你那个诊金……她什么时候给你,你拿着,没提,你也别催。 张司九表示明白。但是也疑惑:没分家,那这个治病的钱就该大家一起出,难道牛娃爷爷奶奶不出这个钱? 第289章 难念的经 对于张司九这个疑问,徐氏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原本是该出的,但是他们家兄弟四个,年前刚给老三定下来一门亲事,这老三都二十三了,才说上亲,老四二十,也眼巴巴等着呢。出了这个钱,那老三没法成亲,老四就更成不了亲了。你说,谁乐意出? 张司九张了张口:那为啥不分家呢? 分了家,他们家老三和老四就彻底成不了亲了。要分,也得等老三老四都成家了才能分。不然这个家咋分?徐氏看着张司九,又有点唏嘘:所以孩子生多了也不好,尤其是家里一个女儿也没有,要有的话,收个聘礼,也能宽裕点,能少攒一份娶媳妇的钱。 张司九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那句话: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但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估计杨氏就得板着脸一顿训了,所以张司九干脆的把话咽下去,只问徐氏:那周婶子怎么办?后头恐怕牛娃还需要吃药呢。 出肯定会出一些,但肯定也就出你周婶子拿不出来的部分。徐氏大概猜测了一把,但我也说不准。再看看。 当然,那样的家庭情况,徐氏猜测,肯定补是不舍得给补什么了。 想着他们家的日子,徐氏忍不住想起了自家从前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屋里的景象,简直是感慨万千。 最后,徐氏就包了一点点心和糖,去了一趟周青苹家里。 张司九想了想,跟着一起去的。 结果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哭声和争执声。 这下,徐氏敲门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她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要不,回去? 结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听见里头一个尖利的女声嚎起来:牛娃自己非要去搞这些,受了伤,凭啥用家里的钱?他自己闯的祸,管我们什么事?而且,这个事情要怪,还得怪王贵家里!要我说,你问家里要钱,不如去找王贵要!他家要不放炮,牛娃能这样吗?! 农村就这点不好,房子不太隔音,而且基本吵架也没有关在屋里的,都是站在院子里吵,所以门外谁路过,一下就能听清楚——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真吵得厉害了,左邻右舍也好听见动静就来劝架。包括打孩子也是。毕竟有时候,总是需要一个第三方来调停一下,然后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嘛! 这女人一嗓子,直接就把张司九和徐氏给喊懵了:这怎么还牵扯到了王贵家里了?他们家正办丧事呢!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也是这个道理。王贵家放炮不扔在大路边,牛娃也不会去捡来玩,那就不会这样。咱们家没钱医,他们家出点钱也应该。 张司九眨巴眼睛:这不是纯粹讹人了吗? 刚才嚎那女人又开了口,反正家里绝对不能出这个钱,好不容易老三定了婚,要是用了这个钱,婚事就得泡汤!到时候老四啥时候才能说上亲?我们这一大家,什么时候才能分家!娘你要出也行,那就现在就分家! 她说到了这里,就呜呜的尖利哭出声来:我嫁过来都四年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就帮着你们攒娶媳妇的钱了!我怀孕了连个鸡都吃不上!要不是这个,那孩子能养不活吗!那是没奶生生饿死的! 那哭声尖利,虽然愤怒更多,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心。 本来听之前的话,张司九都觉得这是这个女人舍不得钱,但到了这一刻才真切的明白为什么她舍不得这个钱。 还是因为太穷。太穷了,日子过得没有指望,那手里每一个钱都是命根子。 能说她不对吗? 不能。因为没有经过她的苦楚,谁也体会不了她的心情。 徐氏拉着张司九悄悄的回了家,准备转头再来。 张司九问徐氏:那他们要是真的去讹张贵叔家里怎么办?要去提醒一句吗? 徐氏摇头: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你王贵叔家里人走了,放个炮是常情,谁也不能说不该放。估计那炮有哑炮,当时没响,也没人仔细看看,牛娃平时也没玩过这些,就捡来点着放,才炸伤了。这事儿要说有关系,也有点关系。可要说没关系,也是的确没啥关系。咱们说了,咱们夹在中间,就里外不是人了。 同情周青苹和牛娃是一回事,但王贵和他们家关系也不错。 这个事情,帮谁不帮谁,都讨不到好。 张司九深深地感叹:所以还是要多挣钱啊。他们家这么多男丁,按理说日子不会差才对。 那有啥办法?运气不好。脑子也不够活泛。出去挣钱,都找不到活儿,能咋个办?徐氏压低声音,说了句大实话:你二叔别看着憨,但也不傻。脑子灵,学东西快,干起活来也才快,而且也知道人情世故,出去了那才有人愿意要呢。你要请人干活,那一个干得又快又好,一个干得又慢又差,你选哪个? 张司九被这个大实话说得无话反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人家请人干活,又不是搞慈善。 那种地呢?张司九不死心。这个纯人工劳力,人多力量大,产量也更高啊! 徐氏这回没控制好翻了个白眼:家里就那么几亩地,人再多,天天翻一遍,那也不可能翻出金子来?人多管啥用?!还是生太多! 生多了养不起,还不如不生,越生越穷!越穷越生! 张司九彻底没了话说:好,没毛病。地的多少,才是真正决定产量的绝对因素啊! 二婶,我觉得,二叔真的挺聪明的。张司九由衷的感慨:晚上他回来,多给他吃点肉补补。我看二叔最近都累瘦了。 徐氏嗤了一声:他最近肚子肉都凸出来了,你还说他瘦了!小小年纪,别学这一套!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张司九实话实说:主要以前实在是也没对比,没感觉出二叔那么好。 第290章 闹剧 中午吃了饭,张小山抽空回来了一趟,说王贵家里的丧事都准备妥当,也请了先生来办白事。 他还是有点感慨:不过,也算是高寿了。老人家这辈子儿女双全,临走时候想见的人都见着了。走得很安详。 徐氏点点头:是啊,人这一辈子,能儿女双全,日子好过,也算是心满意足。 张司九看着两口子感慨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我觉得,咱们年轻人,还是少感慨点这个事情才好。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句: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老气得很! 张小山倒是说了句:咱们九娘这叫懂事。 贫嘴几句,徐氏把周青苹家里的事情说了,然后感叹一句:牛娃估计也是看别人玩炮,觉得羡慕,所以就去捡那个炮玩了。周青苹一个人带牛娃去医,也怪辛苦。牛娃爹也不晓得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 牛娃爹肯定不晓得。张小山端起金银花水喝了一口,很笃定的下了论断:就趁着过年去帮人守铺子挣点钱,听说过年都没回来,年三十中午周嫂子去给送的饭。钱不好挣哦!他们屋头那三个弟弟,又没手艺,办事脑壳也不灵,就一年到头被带到起做点搬运的事,挣多少钱?屋头地也少。人又多,还要买粮食吃。牛娃爹是大哥,哪敢歇哟! 张司九这才明白为啥牛娃爹都一直没出现。 张小山又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怪不得人家跟我说周嫂子一个人在那个路口转半天,还哭,好像找啥子东西,问她找啥子,她又不说。怕不是在找手哦? 这话说得,徐氏和张司九顿时脑子里都出现了那画面。 徐氏忍不住搓了下胳膊:估计是。 转头她就拍了张小山一下,怒道:好好一个事情,被你这么一说,硬是有点吓人! 张司九也是这个感觉:明明是个悲剧,被张小山这么一说,硬成了恐怖片画面…… 不说了不说了。张小山举起手来投降,彻底不敢再说。 张小山早上起得早,晚上说好也帮着去守一守,所以喝完了一碗金银花水之后,就直接去睡午觉了。 这一觉睡起来,就听说王贵家的灵堂被人闹起来了。 那周青苹的弟媳妇秦氏,跑去了王贵家里闹腾,非要让王贵家赔钱,给王贵气得没抄起家伙事儿打人。 张司九和徐氏听了来叫张小山的人说的这个事情,对视一眼,立刻就决定都跟着张小山去看看。 而张小山一听这个事儿,也是惊得不行:难不成他们屋头还觉得怪王贵他们啊?人家又没喊他们去捡炮! 这种事情,怎么怪人家!没得怪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秦氏拉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小叔子,就在那灵堂门口堵着,扬言现在治不起牛娃了,要么王贵给钱治,要么就干脆把他们四个一起打死算了。反正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而且不管是谁去劝都没用。 徐氏拉着张司九,不让张司九靠得太前。 张司九垫着脚尖往里看,终于看到了秦氏的模样。 秦氏瘦巴巴的,跟周青苹一样,不仅看着老相憔悴,而且也是没工夫收拾自己。 不过最关键的是,张司九看到了秦氏身旁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是典型的唐氏脸。 虽然不算特别典型明显,但眼距宽,鼻根低且平,眼裂小,眼外侧上斜的特殊特征,还是让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瞬间,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徐氏说周青苹的小叔子脑子不灵光,不好找活干了。 唐氏儿最大的问题就是智力低下。就算是情况比 较好的,那和正常人也是没法比的。 张司九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紧紧跟着秦氏的男人。 其中也有一个有唐氏儿的特征。 最年轻那个倒是没有,但看样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张司九又想起了之前秦氏哭着说起自己夭折的孩子。 她现在合理怀疑,那个孩子可能不是因为条件不好而夭折,反而很可能是因为也是唐氏儿。 唐氏综合症这种是染色体异常造成,有一部分,的确是会遗传的。而唐氏儿除了样貌特殊,智力低下,最大的问题也有喂养困难,发育障碍和免疫力低等。 所以,很多孩子会在婴幼儿时期就夭折。少数活到了成年之后,通常也会在三十岁之后逐渐出现老年痴呆症状。 秦氏估计这会儿也哭累了,不说也不哭,反正就拉着自己男人坐在地上,一副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不给钱我就不走的样子。 王贵气得不轻,正坐在凳子上,被周围人连番安慰呢。 而且王贵家里人不少,有几个年轻后生一脸愤怒,手里都攥着家伙事儿,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打人的样子。 张小山现在毕竟在衙门,大家看到他来了,就把他拉过去说了前因后果,然后就眼巴巴看着他:小山你说这个事情咋个整? 这话直接把张小山给问住了。 他挠了挠头皮,头大如斗,连连摆手:我也不晓得咋个整,这个事情还是喊里正来嘛。 张司九看着都替他头疼和为难: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就跟二婶之前说的一样,帮哪边说话都不合适。甚至和稀泥也不合适。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反而都觉得张小山是在客气,纷纷都鼓励张小山,让他大胆地说,他们都信他。 徐氏一看这个阵仗,也不躲着了,赶忙就推开人群出去了,拉着张小山就往外走:快点跟我回去,小柏给吓着了,又吐又哭,喊着要你呢! 张司九目瞪口呆:高,实在是高! 她也跟着就跑。 张小山当然知道徐氏是来拯救自己的,脚底下走得比徐氏还快,就差拖着徐氏跑起来——要不是胳膊还没好不敢用大劲,徐氏这样一瘸一拐的走,他恨不得直接跑起来开跑!这都叫什么事! 以前怎么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张小山那逃命一般的架势,实在是太搞笑,以至于走出老远后他一停下来,张司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291章 逃不过 只不过,张小山逃也似的回了家,自以为总算是逃过一劫,可没想到没要多久,里正居然亲自上门了。 而且里正一开口,问的就是张小山关于王贵家和周青苹家的事。 张小山最开始以为里正就是来了解情况的,毕竟自己在王贵家帮忙,而张司九又帮着治了牛娃,他们家算是最了解这件事情始末的。 可没想到前因后果一说,里正居然看着张小山,问了句:“小山你怎么看?” 张小山瞬间麻了。 在旁边听着的张司九和徐氏有点儿头皮发麻,又有点想笑: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而且怎么就躲不过呢! 张小山最后只回了个苦笑,然后连连摆手:“这个事情您别问我,我虽然在衙门干活,可也不了解这些,更不晓得咋个办。村里的事情,还是里正你说了算!” 里正还劝:“没关系,咱们就私底下说一说。这个事情——” “哎哟李伯!你可莫要问我了,别个不晓得我啥情况,你还不晓得哦?这种事情,我是真一点想法都没得!”张小山一着急,连私底下的称呼都喊出来了,更是有点耍无赖的意思——反正他是晚辈,里正是长辈,这样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张小山可不怕丢人。 徐氏也跟着帮话:“是啊,小山是什么料子您难道不知道?这事儿问他,那不是等于要个馊主意么?” 里正笑了笑,慈爱的看着张小山:“其实小山为村里做了这么多事情,下一任里正也不是当不得。我还想着,提前让小山试试呢。” 徐氏和张小山都吓了一跳,然后一起诚惶诚恐的摆手。 而张司九则是多看里正一眼——据她所知,里正这个位置,通常情况也是一代传一代的。比如里正现在如果死了,那么大概率是他的儿子来继续担任这个位置。一来是村里的威望和人脉决定了这件事情,二来,也是和县里的关系,决定了这件事情。 里正是真的希望张小山竞争里正位置吗?当然不可能。 可里正这个话说得漂亮。 至于这一次的事情:村民们或许是真的觉得张小山有能力,但里正特地跑一趟,肯定是为了试探张小山的态度。 张司九不禁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不过,徐氏和张小山是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需求,两人现在心思很简单:好好挣钱,养娃,养娃,还是养娃! 所以,两人拒绝的态度那是相当坚定。而且还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倒是把里正给逗笑了。 最后,里正微笑着走了,临走之前,把张小山和张司九一顿夸。 徐氏和杨氏听得心花怒放的。 不过,等里正走了,杨氏就转头问徐氏:“这和小山是真没这个想法?这事儿可不敢想,真要干了,那就成了结仇了。” 徐氏一愣,“娘你还不晓得小山?他哪里是那块料?我就盼着他好好在衙门干,将来说不定还能让小松或者小柏其中一个接着干呢。当里正?他根本就没那个脑子。” 虽然这么说张小山,杨氏作为母亲还是有点儿无言,但放心更多:“你们明白这个就好。里正怕是有点多想了,以后村里事情,咱们少说话。” 徐氏其实还没想到这个上去,不过被杨氏这么一点,也想明白了:“啊?里正怎么还怕小山了?咱们家怎么可能和他们家比?” “比不过是一回事,人家心里防备是一回事。”杨氏叹了一口气:“反正得罪谁,也别得罪里正就对了。” 徐氏连连点头,直说晓得了。 至于后续,张小山也好,徐氏也好,都没亲自去打听,悄悄派遣张司九和招银两人出去看热闹,顺便带消息回去。 张司九和招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 王贵家里依旧是吵得热火朝天。 里正去了都没太管用。 不过王贵放出话来,秦氏再继续闹事,他就不客气了。 而秦氏则是豁出去,直接来了句:“打死我算了,我正好也不想活了!反正不给钱,你老娘休想入土!” 里正只好连忙叫人去请了周青苹和她公婆过来。 周青苹的公婆没来,周青苹倒是来了,说是家里公公病了,婆母得照顾牛娃。 里正对周青苹倒是客客气气的:“你男人不在家,你是长媳,一样的说话管用。而且你也是牛娃的亲娘,这个事情怎么办,你说了最算。苹娘,我说句公道话,这个事情,确实怪不到王贵身上。你们屋头这样闹,实在是没得道理。” 王贵听里正替自家说话,顿时脸色好看很多,心气儿也顺了一点。 他看着周青苹,只等周青苹发话——当然他也打定主意,周青苹要是也要钱,那他就不客气了! 周青苹看一眼秦氏,又看一眼自己三个小叔子,想起了自己在家疼得直哭的牛娃,心里满满都是苦味。 她很久才开了口,声音都是干涩的:“我知道,这个事情不怪他们家。我们也不要赔钱。” 这话一出,实在是叫所有人都有点意外,大家看看周青苹,又看看秦氏,不明白怎么周青苹来了就拆秦氏的台。 秦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几乎气得跳起来,厉声质问周青苹:“大嫂你啥意思?你不要钱,牛娃的伤怎么办?还是你就这么自私,眼睁睁要看着老三娶不上媳妇,当老光棍?” 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也都知道周青苹家里的情况,听见秦氏这么说,一时之间大家脸上都还是露出了几分同情。 就连里正也看向了周青苹,多多少少有点犹豫:虽然不占理,但是他们家确实穷…… “我的娃儿我自己想办法挣钱治。”周青苹拢了拢头发,虽然面色是苦的,但是声音很坚定:“这个事情,不怪他们家。弟妹,我也晓得你的意思,我不得用家里的钱。你放心。” 秦氏气得更厉害了:“你这会儿说这个话了!之前在屋头咋个不说!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你就是喊我来丢人!你再来当好人!” 说完这话,秦氏居然就要扑上去打周青苹! 新 第292章 心思 这么多人在,当然不可能让周青苹真挨了打。秦氏一下就被人拉住了,可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就跟疯了一样。 周青苹低着头,良久才说了句:“怪我。是我想着,万一就能要到钱呢。可闹成这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咱们家是穷,可我想来想去,穷也不能丢了做人的规矩。” “弟妹,回去。这事儿怪我。是我想岔了,才没拦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家好。挣不来钱,你连想要个孩子,都没钱去看大夫。”周青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往下砸,最后掩面痛哭:“可咱们还是得挺起背做人。这钱真要了,咱们以后就再抬不起头来了!咱们今年多养猪,最多到夏天,就有钱了!” 秦氏只剩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 张司九在那一瞬间,却想到了一件事情:秦氏之所以没有孩子,估计不是秦氏的问题,而是因为她丈夫的问题。而且就算再怀上,很大概率也是要自然淘汰或者是出生后夭折。 不仅是秦氏的丈夫,还有另外一个弟弟也是。 可这话,不能说。 张司九只能错开目光不再去看。 里正这个时候倒是发了话:“这样,实在不行,我们先凑点钱,帮着牛娃把病看了。苹娘写个欠条就是。我做保证人。” 这也算是对周青苹最大的帮助了。 钱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但是如果大家一人凑一点,也不至于凑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要周青苹还的。这样一来,愿意拿出钱的就更多了。 张司九摸了摸身上,还好钱袋子里也有十个钱,如果…… 结果没等大家应声,王贵倒是开了口:“这样,也不用大家出了,我一个人出了。钱你们家什么时候还都成,不着急。这事儿,也是巧,牛娃毕竟是个孩子,治伤要紧。而且我老娘就算还在,估计也是愿意帮一把的。就当是替我老娘做回好事。积点德,希望她老人家一路走好。” 王贵家当然是不差这点钱。 之前之所以不愿意给,只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 现在既然周青苹这么个态度,话也说明白了,王贵还是愿意出手帮一帮的——也不算完全帮,只能说,也是为了自家安心。毕竟,要说这个事儿完全和他们家没关系也不算。 里正一听王贵这么说,顿时就笑了:“那好,这事儿就这么办了。苹娘啊,你得记得王贵的恩啊。你再去给他赔个不是。今天你们这么一闹,多不合适?” 周青苹当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也算圆满。 周青苹他们一家走的时候,周青苹主动去拉秦氏,却被秦氏甩开手,显然是不肯原谅周青苹。 张司九也带着招银回了家。 回家之后,张司九说了事情经过,徐氏听得连连点头:“王贵人是真挺厚道的。要是一开始周青苹去找他们家借,估计也能借到。” 说完了这个事情,张司九就问徐氏:“二婶,你说他们家的人不精明,我今天看了看,是不太行,怎么这样还想着娶媳妇?” 徐氏一听这话就笑了,只是语气却有些感慨:“不娶媳妇怎么办?将来靠谁?爹娘一死,兄弟也有一家人,谁管他呢?娶了媳妇,至少有口饭吃。再生个儿子,将来老了,也算有指望。” “可万一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老样子呢?”张司九脱口而出。 徐氏一愣,好半晌才道:“那也不至于那么倒霉……” 说到最后,徐氏的语气万分不确定,最后就试探着问了句:“九娘,你是不是看出啥子了?”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周婶子的丈夫我没怎么看见过,不记得长啥样了,但是刚才看到了老二和老三,他们都像是得了病。老四是正常的,但看着脑瓜子也不是特别聪明,这个不聪明,只是相对聪明人来说,人还是正常人。” “我不知道二婶你见没见过这样长相的人,这样长相的人……通常都是很愚钝,就跟个孩子一样的心智,而且好多还行动都不方便。”张司九看着徐氏,轻声的讲:“这样的人,是因为他们生了病。从娘胎里就有的病。治不好的。” 这种染色体疾病,没有办法治疗,只能尽量规避。通过怀孕时候检查胎儿dna来排查出来,保证优生优育。 这样的淘汰行为,不算残忍和冷血,而是对孩子,来父母来说,都是最好的最仁慈的做法。 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给整个家庭带来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而且,这种病,不只是需要人投入精力和金钱,关键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所以,张司九也是衷心希望周青苹家里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孩子。 徐氏听着张司九这样说,一愣一愣的:“那照这么说,他们家再生孩子,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张司九点点头,迟疑着开口:“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周婶子?” 徐氏犹豫了一下。 但很快就摇头:“没用的。就算跟你周婶子说了,她也不可能做主不让她弟妹生孩子。更不可能不让老三打光棍。而且这个事儿咱们贸然去说,人家骂我们两句是轻的,就算真打你两巴掌,你也只能认了。” 张司九:…… “再说了,你年纪小,学医也没几天,他们估计也不会信你说的。”徐氏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九娘你怎么就才九岁呢?” 张司九也一脸哀怨的捧着脸:“是啊,我怎么才九岁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徐氏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听听这叫什么话!不过,二月你就过生日了,到时候也就十岁了。一晃眼,也就大了。” 张司九被这个算法给惊呆了:不是,这跨年了从八岁变成九岁我理解,怎么过完了生日就成了十岁了?是这样加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她半信半疑:“不是应该九岁吗?” “九岁是实岁,但过完生日,就吃十岁的饭了,是周岁。”徐氏乐呵呵解释完了,还不忘感慨:“眼瞅着就变成大姑娘了。” 新 第293章 发生什么 最终,张司九说的这个事情,还是在见到周青苹时候提了提。 周青苹是过来给诊金的。 面对六个钱的诊金,张司九第一次觉得有些沉重——虽然这个钱该自己收,但是这个钱的来历,以及周青苹如何才能攒起来,她还是想着就觉得有点儿心里不是滋味。 周青苹大概也知道张司九想什么,伸出手来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笑了笑:“没啥,该收就收。九娘年纪不大,心却软。可有时候,太心软,不是好事啊。谁家日子不艰难,谁家挣钱不辛苦呢?” 即便是在阳光下,她的笑容也是发苦的。 张司九问了一句:“对了,周婶子,秦婶子之前没了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生病还是——” “一开始吃奶少,瘦巴巴的,那孩子懂事,不哭也不闹,可喂米糊却喂不进去,最后……”周青苹叹了一口气:“还是奶水太少了。那会儿,家里穷,吃得起的就是一天一个鸡蛋,鸡都没舍得杀一只。” “那孩子,长得像父亲吗?”张司九想着秦氏丈夫那张有明显特征的脸,再问一句。 问到了这个份上,周青苹也是觉察出来了:“九娘想跟我说什么?” 徐氏就在旁边坐着,闻言接过了话头去:“九娘说,她听师父说起过一种病,就是这样,父传子,那病情,和你家老二和老三很相似。她就想说,是不是这个缘故,那孩子才没养大。” 周青苹愣住了。 然后肉眼可见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虽然她没说这话她信不信,但是从表情看来,她信了,不仅是信了,还已经明白了张司九和徐氏真正想说的意思。 很久,周青苹才忽然轻声问了句:“那,再生孩子呢?会不会也这样?还有牛娃——” 张司九尽量解释得清楚些:“牛娃现在是正常的,以后也会是正常的。周婶子你就算再生孩子,应该也不至于生这种病,至少可能性不算特别大。但是牛娃二叔和三叔,生孩子的话,是容易生出有问题的孩子的。四叔我粗略看了一眼,应该也是没病。” 周青苹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只能是苦笑:“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话谁也不好回答。也谁都回答不出来。 最后周青苹从张家离开时候,神色都有些恍惚。 徐氏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回去怎么说。说还是不说。” 张司九把这件事情暂且抛开:“不管怎么说,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尽到了一个大夫的职责。至于他们家怎么选,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你周婶子说得没错,九娘,你心肠太软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万一遇到个不那么好说话的,只怕要出事。” 她说这话时候,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怕张司九惹祸上身。 张司九保证道:“二婶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先保证自身安全的,不会遇到什么人都说实话。我可舍不得您和小南瓜他们。” 这是实话。之所以最终选择跟周青苹说,还是因为她觉得周青苹不至于怪罪她,或是勃然大怒觉得她胡说八道。遇到不适合说的情况,她也不会说的。 医生也是人,也只有一条命,当然要学会珍惜自己的性命! 徐氏看张司九这样笃定,心里放心了些,却仍旧是有些担忧,可这话她也没再说,毕竟事情也没发生,而且,他们张家也不是吃素的! 接下来,王贵家顺利出殡,牛娃的伤也没有恶化,第三天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微微发痒,竟然开始生长愈合,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立春过后,天也仿佛也渐渐地没了那么冷,风都没了那么冻人。 孩子们到处疯跑疯玩,大人们也闲着没事就聚在一处闲聊,或是互相串亲戚。 一晃眼到了正月初九这日,杨元鼎一大早就打发陈斗送了一大包好玩的过来,其中甚至有一副雕好的麻将牌,还有一副扑克。这就是他这段时间足不出户搞出来的——张司九合理怀疑,这个年,杨元鼎一定过得很滋润,搞不好还赢了不少钱。 因为包袱最底下,张司九还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巴掌大,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小银子,银子做成了梅花的样子,两个小朵儿的梅花,还怪好看。 内附一张纸条:酒精分红。 陈斗还在旁边等着张司九回信。 张司九就问他:“这个酒精分红是什么意思?过年他怎么还卖出去酒精了?” 陈斗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三郎他往酒精里兑了点水,卖给了郎君做年礼。然后,旁人喝了,又来跟三郎定。那么巴掌大一小瓷瓶,三郎卖二两银。” 张司九的表情也顿时一眼难尽。 怎么说呢,幸好不是工业酒精。好歹是粮食酿造,纯天然的,不怕喝出毛病来。不然,妥妥的这就是谋财害命了。 而且这个脑子……确实也灵活。 陈斗一不小心还说出了杨元鼎这么久没出门的原因:“三郎那个酒,郎君和大郎二郎多喝了两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三郎就挨了打,至今穿衣裳都磨得疼,实在是下不了地。”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一脸的探寻和期盼,张司九就真的相信陈斗是“不小心”说出来的,而不是为了打听打听八卦—— 她笑问陈斗:“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样,你回去问问三郎,然后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再来告诉我。” 陈斗脸都红了,尴尬得直挠头皮。 张司九给了杨元鼎回信:“就说我回头去看他,我这头也没什么新鲜事情,让他好好养伤,少折腾点。” 陈斗走的时候,张司九给杨元鼎和周娘子带了一篮子菜回去——其中有自家发的绿豆芽,还有地里出的菜薹,豌豆尖和菠菜。 绿叶菜,在冬天还是珍贵的。 尤其是大多数人不舍得用稻草盖菜,所以豌豆尖和菠菜,都冻死了许多,就更珍贵了。 陈斗还是不死心:“九娘真的不知道三郎为什么挨打吗?” 张司九一脸肯定的给了否定回答——这个纯粹是假话,想也知道,肯定是杨县令他们喝多了,发生了点酒后失态的事情…… 新 第294章 报应 正月十二日,张司九正为元宵节出摊做准备,张家家门口来了一匹疾驰的骏马。 马上人跳下来,二话不说就推门进院子,看到张司九,立刻拉着张司九就往外跑。 那架势,活脱脱像是来抢人的。 吓得旁边招银一把拽住了张司九另一个胳膊,还高声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抢人啦!” 张司九被两边一拉,那一瞬间感觉自己都快穿回去了——车裂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好在对方也不是真要弄死张司九,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就松开手,气喘吁吁解释一句:“不是抢人,张小娘子随我去接生!” 张司九仔细看一眼对方,发现不认识,于是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认识你。” 对方却很急切:“个子矮,头发发黄,皮肤也黑黄,没错啊,你就是张小娘子!我家是金大娘子的夫家!之前大娘子请过您去的!” 虽然被这个形容搞得有点无语,但张司九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这下,她也紧张了:“这么着急,是难产?” 对方连连点头:“张小娘子快随我去!” 张司九回去背药箱。 而徐氏也张小山也早就冲出来,徐氏的意思是,不认识人,不能跟着去。 张小山也一脸戒备:“没有这样上门直接抢人的。” 那汉子急得跟什么似的:“那金大娘子其实是我表姐,她情况不好,我才这么着急的。你不放心,也跟我同去就是!反正张小娘子是必须去的!” 虽然是来求张司九去救命的,但对方显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强势。 分明就觉得张家这样的光景,那肯定是必须听他们的。 张小山言简意赅:“你先回去,我送我家侄女过去。再说了,她年纪小,主要接生的也是另外两位,你们该先去请他们。你说地址。” 那汉子坚持:“我骑马带张小娘子去,更快些!” 说完就说了地址。 张小山不同意。 最后还是张司九出来,说了句:“这样,二叔你会骑马吗?你要是会,你带我先跑,他再跟上不就行了?” 张小山还真会骑马——去了衙门之后学的。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张小山骑马带着张司九,那汉子自己用两条腿跑回去。 虽然一脸憋屈,但那汉子也不得不同意——性命攸关呢! 他一同意,徐氏和张小山就松了一口气:一匹马那值不少钱呢!他敢答应,说明就不是人贩子! 张小山带着张司九绝尘而去,那汉子憋红了脸一脸郁闷的闷头小跑:这都叫什么事儿! 张司九一路到了地方,刚一下马就被门房迎了进去,曾经见过的一个丫鬟立刻引着张司九往后院金氏屋里去。 等到了金氏院子,张司九这才发现不仅王婆子到了,就连程万里也被请过来了。 而程万里的那个老熟人叶岚也在,叶岚身边还跟着个一脸高冷的十三四岁少年。 只能说,两人如果没点血缘关系,那就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妥妥的一个型号! 王婆子一看见张司九,就把人拉过来:“人都撅过去了,出大红,胎位不正,生不下来!” 张司九纳闷:“到预产期了吗?” “没到。”王婆子摇头:“算日子还差半个月呢。而且,不是自己发动的,是摔的。” “啊?”张司九真是头都大了,“都这个月份了,怎么进出不小心点?” 王婆子一脸欲言又止。 张司九明白了:又是不能言说的八卦秘密,回头才能问! 她卷起袖子:“现在是要紧急剖宫产?” 程万里终于插上话:“我叫三郎送酒精和器械来了,这头药已经灌下去,只等起效果。你做好准备,器械一到,咱们立刻开动。不然怕是大人也保不住。” 张司九连连点头,然后就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叶岚和小叶岚在旁边高冷的看着,目不转睛。 程万里像是终于想起来:“对了,九娘,这是叶岚的徒弟,叫陆寻安。今年刚十四岁,都能自己开方子了,挺厉害。” 他嘴上说着挺厉害,转头介绍起了张司九,才是真正的骄傲:“寻安啊,这是我家九娘,刚九岁,不太灵,也就能干个接生的活儿。” 叶岚、陆寻安:……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炫耀,然后自己还有点反驳不了。好像被比下去了,可恶! 张司九一面忙活一面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老程居然也是个凡尔赛人。 杨元鼎赶过来时候,完全是拖着病体,走两步一呲牙。 不过东西还是老规格,尽量做到了无菌。 一切具备,张司九包上头发,穿上罩衣,戴上手套和口罩,拿起自己心爱的手术刀,就进了产房。 不得不说,杨元鼎那一些花里胡哨的手术器械,直接让叶岚和陆寻安变成了一对看不过来的土包子——这些东西,怎么都没见过! 两人毫不犹豫的跟着进了产房,想看看这些东西怎么用! 程万里犹豫一下,最后没拦着两人,只是手脚麻利的给两人罩上罩衣,并且勒令至少离开六步远的距离,才能留在产房里面。 柯洛赶过来时候,屋子外头就留下了一个站着喝热水的杨元鼎了。 她看一眼杨元鼎:“九娘人呢?” “进去接生了。”杨元鼎好奇打量一下柯洛,回答一句。 柯洛冷笑一声:“算了,算她命大!” 然后转身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丫鬟:“回头她死了,再来跟我报喜!” 丫鬟小声应了一声,神色都是尴尬的,不过也恪尽职守的站在院子门口等着。 杨元鼎目瞪口呆的竖起大拇指: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个狼人啊! 不过,他转头就凑到了小丫鬟身边去:“小姐姐,你家娘子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啦?两人这是有仇吗?” 小丫鬟看着兴致勃勃的杨元鼎,有些无言,但想了想,还是说了:“是有仇。里头那位差点害死我们家二娘子。这可不是仇吗?咱们大娘子没冲进去把九娘抢出来,已经算厚道了!她现在难产啊,就是报应!” 新 第295章 有多凶险 杨元鼎在外头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张司九这头一开腹,就吓得程万里一声惊叫。 就连她自己都是惊了一下——腹腔内部,全都是血。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子宫破裂,引发了大出血! 她冷静道:我先取出胎儿,然后再来找出血的地方。如果实在是控制不住出血,就只能切掉子宫保命了。 程万里也反应过来:我给你打下手。 听云则是在旁边递器械。 取出胎儿几乎只用了两三分钟这样。 将胎儿连带着胎盘往王婆子手里一塞之后,张司九根本顾不上管胎儿情况,直接就开始用棉纱布去吸腹腔内的血。 只不过,即便是有杨元鼎设计的灯,可光线还是太差,加上腹腔里都是血和内脏,弄起来还是很麻烦。 这个时候,张司九无比怀念抽吸器。 好在很快就找到了破裂出血的地方——那地方靠近脊椎那边,所以之前打开腹腔,才没立刻看到。 口子不算大,但是出血情况很严重。 张司九用面纱进行按压止血,效果也并不太大。出血根本止不住。 程万里额上见汗:脉搏越来越无力,次数也骤减,已经快到损脉的地步了。 如此此时有测量血压和心跳的仪器,那么张司九敢肯定,这些机器一定都开始警报提醒了。 由于大量失血,金大娘子的心跳和血压都在持续降低。 只能切了。张司九深吸一口气,直接做出了决断。 这样的情况下,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保命手段了。 那一刀下去,张司九倒是手上半点颤抖都没有,面色也平静无比,但不管是程万里,还是王婆子,包括叶岚和陆寻安,都是神色复杂。 而程万里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张司九一句要不要问问她家里人,就看见张司九手起刀落…… 那动作麻利得连一点迟疑的空间都没有。 程万里感觉有点天旋地转,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回头跟金娘子怎么说?又怎么跟她家里人说? 叶岚也多少有点愕然:这么大个事情,这么点个小孩子这么果断? 不过,不再大出血,金大娘子的情况倒是开始好转。 张司九缝好切口,处理完了腹腔内部的血,最后缝合腹部切口,一切都处理完了,也就用了一个时辰不到。 可以说是很速战速决。 不过,那端出去的一大桶被鲜血浸透的棉纱布,也是让人看得心惊肉跳就是。 而且这样高强度高集中精神的手术,完成最后一步之后,张司九差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去——体力槽基本耗空了。 她看向程万里。 程万里立刻会意,摸了摸金氏的脉:目前基本稳定,只是身体虚弱,后头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养回来。 命保住了就不错。张司九用手肘抹了抹脸上的汗,露出个笑来。 这个时候,是她最高兴地时候。 做医生,不管病人什么身份,背后有什么故事,但是只要上了手术台,能够平安下手术台,做医生的都是高兴的。 程万里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道:是挺不容易,算是鬼门关走了一回。但后头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天意。 想到之后金氏还要面临的术后感染风险,张司九的笑容也淡下去。 没有抗生素,腹腔内部被羊水污染过,发炎的概率是很大的。 就连伤口…… 为了尽可 能快,张司九这次在腹部的切口也尽可能的大,根本没考虑美观和后续恢复的问题,所以后面伤口恢复,也比之前那次的要更多时间,承担更大风险。 张司九轻叹一声:我们都尽力了。 叶岚这个时候说了句:如此伤元气,未必还能活。 陆寻安也跟着道:看似花里胡哨,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张司九扫了一眼两人背影,不由得把拳头都攥紧了:这个人真的没挨过打吗? 程万里已经冷着脸撸袖子了:九娘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事实上,程万里追出去后,还是没能一拳头打到叶岚脸上。 因为金氏的丈夫来了。 他的确是不年轻了,头发花白了一大半,面上皱纹也不少,不过长得和柯二娘子的丈夫很相似。 柯二娘子的丈夫也在,不过脸色也不大好看。 当着家属的面,程万里就是有天大的火气,这会儿也不好动手了。 金氏丈夫问了句:情况如何?孩子如何? 叶岚淡淡说了句:情况不如何,具体你们问程大夫。 那意思,居然还有点儿煽风点火准备看好戏。 程万里气得更厉害了。 不过这个事情的确不是个好事情——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金氏以后再也不可能像是普通女子一样。甚至后面命其实也不一定能保住…… 王婆子倒是抱着孩子从屋子里出来了,给金氏的丈夫看,干巴巴的恭喜一句:恭喜郎君,得了个千金。 程万里这才想起来看一眼孩子。 结果一看,就发现孩子很瘦小,身上的紫红都还没褪去——那是憋狠了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金氏丈夫看了一眼,一愣,脸上到底出现了几分柔情来,转头看一眼身后管家,管家会意,明白要准备丰厚的赏钱。 而柯二娘子的丈夫也凑上来看了一眼,不是很明显的悄悄松了一口气:生女儿比生儿子好啊! 程万里趁机就把金氏的情况说了:金大娘子的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而且当时情况凶险,我们不得不剖腹取子。而后……为了保住金大娘子的命,切掉了她的子宫,恐怕以后金大娘子再也不能受孕产子了。 说完这话之后,程万里就忐忑不安的看着金氏丈夫,心想要是人家要动手,自己可得护着点张司九——九娘还小,不扛打。 这个沉重的消息,一度让气氛有点尴尬。 杨元鼎咳嗽一声,准备不行还是自己得抬出身份来,强行当个和事老。 结果没想到的是,金氏丈夫最后竟然只是点点头:既然是为了保命,也无可厚非。至于怀孕生子——本也没有指望她。 这几天手腕和大拇指特别疼,我一直以为是打字的问题。直到今天,忽然看到推送,孕妇是腕管综合症高发人群。这是怀孕导致的……我忽然觉得做妈妈真累呀!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第296章 内情 金氏丈夫这话一说,程万里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啊?啊! 就连王婆子也有点吃惊。 金氏丈夫倒是神色如常。 柯二娘子的丈夫更是说了句:“治病救人,事急从权,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当责怪诸位大夫。反而诸位保住了我家母亲的性命,我们实在是心存感激。” 说完,他还转头温声对管家道:“车马费给双倍。千万莫要忘了。” 管家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准备了。 程万里瞬间有了一种捡回来一条命的感觉,甚至人都有点飘:我就说,做好事怎么会挨打呢…… 等张司九从屋里出来,杨元鼎让陈斗把器械都收拾走了,又请金氏丈夫结账后,就迫不及待拉着张司九和程大夫王婆子走了。 那架势,多多少少有点儿远离是非之地的意思。 一看他这个阵仗,程万里和张司九他们也就不约而同一起加快了脚步——肯定有事哇! 直到出了大门,上了自己的马车,杨元鼎这才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金氏她为了争夺家产,和人私通不说,还差点害死柯二娘子。那冰,是金氏叫人做的。而且,那鸡汤也是金氏让人准备的,里头还加了点料!” “这不,今天她丈夫查明白了,找她对峙,她就非要以死明志,大着肚子要上吊,结果一下绳子没挂住,掉下来了!这才摔成了那样!她丈夫刚才不是没来?就是去审她身边人去了,确定她肚子里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元鼎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个八卦,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就是——请夸我,用力夸我,死命的夸我。 张司九目瞪口呆之余,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杨元鼎一句:“你可真是厉害,这样的猛料都能挖出来!怪不得拉着我们就跑呢,这人家要是知道我们知道这么多,还不得灭口啊!” 杨元鼎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么!我听得都吓死了!这脑子多好的人,都编不出这么狗血的事情!” 他怜悯的看一眼张司九:“估计他们就是想着人死了最好呢。结果没想到被你救活了。” 张司九听到这话:……所以他们还有点怪我多事咯! 程万里也才终于明白,为啥人家轻描淡写就把这个事情过去了,一点没有追究和责怪的意思,甚至连后面有什么影响都不问一句!原来是因为根本不在意! 王婆子白着脸说了句:“那不会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把人弄死了?” 张司九:……我觉得你说到了关键上。 程万里也有同感。 杨元鼎迟疑一下:“那也不至于……毕竟还有律法在。不过,金氏就算活下来,估计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可能有好日子?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木然道:“那孩子呢?不会被弄死?” 这年头,要弄死一个新生儿,太容易了。 杨元鼎摇头:“我觉得孩子可能是金氏丈夫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要给赏钱了。而且他儿子也不会去看一眼。要真是野种,那不得一眼都不想看,直接叫人扔出去?” 程万里也点头:“金氏丈夫眼底的慈爱,不像是作假。” 王婆子想了想,也说了句:“孩子的话,倒也没必要弄死。一个女孩儿,吃穿能用多少?将来嫁出去,对家里也有帮助。” 要真是个儿子,恐怕就不好说了。 但女儿的话,真没必要。 大户人家,女儿多,人家从来也不嫌。毕竟,女儿多,亲家就多,那关系不就也多了吗! 这话说得马车里气氛更加沉重了。 张司九揉了揉太阳穴:“算了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当大夫的,做好自己分内事情就行了。” “那叶岚不会被灭口?”程万里忽然喜滋滋的问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看着他这幅幸灾乐祸殷殷期盼的样子,只觉得有点不适应:老好人都黑化了? 杨元鼎凉悠悠瞥了一眼程万里:“老程你想啥呢?我爹又没死。出了人命,他家跑得了?” 程万里一脸失望,就差没说出来: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张司九更觉得头疼了: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闹挺! 一路到了医馆,结果刚坐下还没喝两口水,叶岚领着徒弟陆寻安就来了。 程万里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脸色很不善的迎了出去:“你来干啥子?” 叶岚站在医馆门口,神色淡然冷傲:“正月十六,你我比试一场。不过,你已经是我手下败将,让你徒弟和我徒弟比就行。她赢了,你不仅可以出绵竹,也可以去找我师妹,我还有你一个新得的古方,专治跌打损伤,药下血止。但她若输了,我要你们医馆的盐水配方,还有你的麻沸散配方,以及——接骨秘法。” 一听叶岚这话,张司九就了然了:叶岚这么久都没找上门来,估计就是忙着去打听医馆去了。人家这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不然,也不会把医馆手里现在那点优势全部作为彩头想赢走。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打赌,叶岚应该是觉得肯定能赢。 他们准备很充分。 张司九看向程万里: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对于老程来说,估计是很让人动心的。 程万里脸上的确是有挣扎的。 看得出来,他在疯狂心动。 就连齐大夫也有点心动,面色迟疑地看向了张司九——估计那盐水配方要真是他的,他立刻就答应了。 可没等张司九说话,程万里居然一口拒绝了:“你打听这么多,怎么没打听出来,九娘师父另有其人,我并不是她师父。所以,我没法和你比,你回去。” 陆寻安看住程万里,忽然开了口:“程大夫不想知道师叔的事情吗?师叔为了程大夫,可是付出良多。” 程万里僵住了。 张司九看不下去,也不想折磨程万里,直接开了口:“行,我答应你们了。不就是想要盐水方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不管我输了还是赢了,我们可以不要你们的秘方,但是自由出入绵竹,和那位师叔的下落,我们必须要。” 新 第297章 怎么比 张司九这话说得轻巧平静,程万里倒是惊了:使不得使不得!这个事情,和九娘你原本没关系—— 找上门了,就有关系了。张司九看一眼跟叶岚表情如出一辙的陆寻安,笑了:这小屁孩看着怪讨厌,收拾收拾他也好。 年纪差不多大,叶岚还是原滋原味的小孩呢,可真没有杨元鼎这个披着孩子皮内里是成年人芯子的小孩讨人喜欢! 可见,孩子长得好不好,讨人喜欢不讨人喜欢,关键还得看谁养。 叶岚养孩子不行。 杨元鼎原地鼓掌:我支持你,司九!收拾他! 这小屁孩,一脸傲气,就该教会他什么叫社会险恶,天外有人! 齐大夫想了想,也劝程万里:九娘既然答应,说明她有信心,那就听她的。 陆寻安被张司九和杨元鼎一唱一和的说了半天,这会儿看其他人居然还无视自己,气得上前一步,就要分辨几句。 结果被叶岚一把拽住,拉回去站好。 叶岚冷笑看着张司九: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知道?张司九认真反问:天到底多高,地到底多厚? 如果不是确定张司九在嘲讽,光看那一脸认真,恐怕还真要觉得这是在不耻下问,求学若渴。 但是,这个问题,叶岚能回答出来就有鬼了。 叶岚不悦的冷哼:我不过用的比喻。谁与你讨论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我也不过是借喻罢了。张司九还是一脸认真。 叶岚哽住了,真心觉得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实在是讨人厌,长得丑还难缠! 看着叶岚那表情,程万里可太熟悉了,甚至他都能想象出来叶岚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一种同情中夹杂着快乐的情绪,油然而生。 程万里嘿嘿笑了两声,用眼神夸赞张司九:干得漂亮! 张司九也不给叶岚和陆寻安再出言不逊的机会,直接订下比赛规则:三局两胜,如何?我们一人出一道题目,剩下一道,也是一人出一道,然后让第三个人来抽签,抽到谁的算谁的。这样最公平公正。 陆寻安却不赞同:抽签这种,太看运气,不如让我师父出——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杨元鼎震惊的看着陆寻安,那眼神活脱脱是看智障的眼神:你师父出题肯定是偏向你的,我们为啥要给你这个机会?抽签怎么不公平了?运气难道不是也是实力的一种? 张司九颔首:所以,如何? 她敢肯定,陆寻安出的题,自己八成不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赌一把。只要抽到了自己出的题,那么对方肯定是不会的。这样,自己就赢了。 叶岚盯着程万里看了两眼,替陆寻安答应了:那好,就这么办。正月十六,我过来,我们比试一场。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带着徒弟扬长而去。 看那方向,居然不是回去金氏夫家那边。 程万里看着马车屁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他们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那语气,要多幸灾乐祸就多幸灾乐祸。 杨元鼎也是如出一辙:十有八九是。人家家里出了那么大个事情,没杀人灭口就算厚道,不可能还留下他们看热闹。 齐大夫看着两人不操心那样儿,气得胡子都乱颤:你们就不担心正月十六的比试? 杨元鼎回过头来,心态超好:反正不是输就是赢,司九的意思,输也得输得漂亮就行。还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只能在旁边鼓个劲儿,这个不用提前焦虑的。 程万里倒是心态一下崩了,震惊的看着张司九:九娘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司九面无表情反问程万里:老程,我几斤几两,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要说纯中医这块,自己能比得过人家学医好几年的陆寻安就有鬼了! 自己那本来就是利用现代医学知识作弊好吗? 程万里的人彻底僵住了,一阵风吹来,他瑟瑟得几乎要化成粉末原地散开,声音更是气若游丝:那你怎么还敢答应—— 不答应,那他能走吗?张司九纳闷的看着程万里,觉得他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天真肯定是因为没有受过高考的苦:他不走,让病人看见了,难道不会影响我们的名声吗?还不如正大光明输一次,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然后再好好炫技一把,让大家都明白,人有长短,我们也有他们不会的东西不就行了? 这一点,各大医院竞争的时候,张司九就把这个道理吃透了。 毕竟,每个医院最牛逼的科室都不同,你能怎么分辨出最好的和最差的?当然承认各有千秋,然后根据病情,再去不同医院啊! 这,就是医院的生存之道! 就是每个医生之间擅长的都不同,这样的话,比赛虽然有输赢,但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比赛,只不过是一群医生在炫技! 内行怎么认为那是内行的事,关键是要让外行人觉得你牛逼! 所以,这就是张司九制定的比赛方针! 俗称:打广告! 张司九转头看向齐大夫:齐大夫,您肯定有不少认识的乡绅富商?不如到时候都请过来做个见证人?咱们医馆也到了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齐大夫隐约有点明白张司九的思路了,不过仍旧有点迟疑:这真的行吗? 咱们医馆在绵竹,他们就算赢了,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跑去州府看病的。但是只要我们出的题,他们答不上来,甚至被比得落花流水,您觉得,这个事儿对咱们是什么效果?张司九笑眯眯的反问。 齐大夫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小狐狸。 然后再看一旁还云里雾里的听云,一时之间不由得感叹:九娘啊,我这个师弟碰上你,可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 连带着他都走运了! 张司九笑容更加灿烂:那您回头多教教我医术? 齐大夫毫不犹豫:那是当然!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必须废寝忘食起来! 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一觉起来,懵逼的发现:小区它又被封了!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我都感觉是没睡醒,然后又回去睡了一觉,发现它真的封了。啊,最近大家真的要注意啊!屯点菜和肉!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第298章 秘闻 对于临时补课这个事情,张司九答应得也很爽快:那我每天上午摆摊完了就过来。学到天黑再回家。 程万里愕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挣钱? 张司九眨巴眼睛反问:挣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好?再说了,这几天难道就能学成个医术精良的大夫了?既然不能,那就平常心一点。反正输赢也不是那么必要。 程万里很想转身挠墙:怎么就不重要了! 再说了,真输得太难看,你就可以直接否认我们的师徒关系,就说我们本来也不是师徒。张司九一脸镇定:反正这也是事实。我就学了半年不到,大家都知道!我也不会丢人。 这下,程万里被这种流氓打法彻底给惊呆了:那你……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 感觉有点白感动了。 张司九瞅了一眼程万里:老程啊,就算我是为了你,可你也不能耽误我挣钱去啊。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好了,不多说了,我得回去一趟,把东西准备齐全。对了,咱们医馆新来的昆布呢?我买点—— 还买啥子买?直接拿去。回头我从你老程的分红里扣。齐大夫倒是很干脆。 程万里刚缓过来的一点血,瞬间喷出去:这是用我的钱充大方不心疼啊! 杨元鼎同情的拍了拍程万里:老程想开点。至少咱们还有一半机会赢呢。 说完,他就去送张司九和张小山回家。 张小山在旁边云里雾里听了半天,这会儿也没琢磨太明白,所以一直也没敢插话,直到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问张司九:九娘你要和府城来的人比试啊? 张司九点点头:是啊。 张小山有些忐忑:要是输了咋个办?医馆毕竟是齐大夫和程大夫的——你平日没大没小,程大夫不跟你计较就算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胡来。 杨元鼎替张司九安抚张小山:张二叔,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司九这个事儿,齐大夫和程大夫肯定是心里感激的。再说了,当时都到了那个情境了,要是司九不应,那就真没办法下台了。 转头他问张司九:司九,你想好题目了吗? 差不多。张司九点点头,但没有说出来:还要再斟酌斟酌。 得要难的,得对方肯定是比不过的。 张小山愁得直搓手:这可咋个办。 想了想,他提议:要不生意不做了?专心学几天?好歹也管点用。 没用。就是天才,几天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人家学了几年的人。张司九很冷静的说着实话:我又不是什么天才,更不可能。 更何况,能被叶岚收成徒弟,从小带在身边教导,那陆寻安在这方面,肯定也是有天分的。 天分上,张司九都觉得自己未必能比得过对方。再加上时间——那就更不要妄想。 杨元鼎点点头:司九说得对。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拿短处去比对方长处。再说,输了也没啥,不丢人。 张小山看着两人都不着急,彻底绝望了。 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让他有点抓狂,但又偏偏无可奈何。 把张司九送到了家,杨元鼎也不着急回去,张司九就给他倒水喝,顺带问了句:对了,过年你打牌了?赢钱没有? 一开始赢了。后来就输了。杨元鼎提起这个事情,就是一脸的唏嘘:我以为我大哥二哥肯定能输,结果没想到两人联起手来斗我。两人加起来,智商太高,斗不过。后来换了麻将,结果他们不带我玩! 说到这里,他有点义愤填膺:我爹我娘,大哥二哥,正好 一桌!然后喊我跑腿!我亲眼看着他们给我娘放水点炮!我要揭发他们,他们还威胁我! 张司九了然点头:他们两兄弟默契度挺高的。而且都是聪明人,你肯定斗不过。 杨元鼎愤愤然:可见穿越都是骗人的!我过来了,除了专业上有点优势,其他哪里都不如他们! 张司九惊讶看他:你怎么会怎么想?人家那是从小精英教育加地狱式磨练,我们是九年义务教育,能比得过?再说了,谁说古人就不聪明的?从进化上来说,人类进化早就成功了,所以智商来上来,应该差距不大。而且他们不玩手机不看电视……除了学习没别的事儿干,咱们比得上就怪了。 杨元鼎端着碗,闷头干了:没毛病,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也心服口服。 那你屁股怎么回事?张司九隐晦的瞄了一眼杨元鼎端正的跪姿,以及不敢落到实处的屁股,假装若无其事。 杨元鼎说到这个更加悲愤:你说这能怪我吗?我都说了这个酒要少喝点,他们自己控制不住,喝麻了,我逗逗他们有错吗?不就是桃园四结义拜把子了吗?还把我爹给坑成了小弟吗!不就是忽悠他们学扇子舞,然后被我娘和丫鬟看见了吗?他们非要脱衣服跳池塘洗澡我都拦住了!结果第二天他们醒了酒,居然都跑来打我!这叫人干的事儿吗! 再说了,我也没个手机啥的,没录下来也没拍下来,管我什么事儿?杨元鼎直呼他们玩不起,一脸愤愤。 张司九目光微妙,有点明白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了。但是放在杨元鼎身上,可能需要改成男人至死幼儿园。 这干的事儿,是小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她认认真真的给出了最诚恳的建议:三郎啊,我觉得,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真的。还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记住了啊。 做个乖孩子,难道不好吗? 杨元鼎无辜脸:可过日子不找点乐子吗?我爹我大哥一天天的光剩下正经了,不给他们调剂一下,我怕他们压力太大影响心理健康。 张司九沉默良久,起身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那为了他们的身心健康,你做出点牺牲,也是可以承担的。你加油! 一把年纪被打屁股什么的,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的。 杨三郎:号外号外,县令带头跳扇子舞,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审美的变异? 大家明天见呀~ 第299章 角度清奇 最后,等杨元鼎要告辞的时候,张司九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对了,什么扇子舞好看吗」 杨元鼎现场给张司九表演了一下。 张司九实在是没崩住,笑成了傻子——这个舞蹈还真以前看过,又娇媚又活泼,如果是个女孩子跳,肯定是十分赏心悦目。但如果换成了一群大男人…… 光是两个小帅哥还好,再加上了杨县令那蓄着胡须的脸…… 张司九捂着肚子,感觉腹肌都要笑出来。 这顿打,是真不亏。 杨元鼎还有点遗憾:「如果能拍下来或者录下来,那就更完美了。」 张司九笑得说不出话来,心想:那你屁股要成为四瓣儿,怕是需要我来给你做一波整形手术了。 送走杨元鼎,张司九还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扇子舞,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徐氏和招银她们都好奇,可张司九实在是没法说,只能摇头,转头再去偷笑。 柯洛的马车,是天边擦黑的时候过来的。 稳稳当当停下之后,柯洛抱着狗子下来,矜持的点名要见张司九,还要密谈。 看得出来,柯洛心情很好。 张司九不太明白柯洛怎么又找上自己:「柯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柯洛开门见山,十分直白:「我就想问问,那金氏还能活吗她到现在还没醒呢。如果醒了,要多久才能痊愈」 张司九警惕的看柯洛,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可不能乱来,杀人是违法的!」 「谁要杀她了。」柯洛翻了个白眼:「她谋害我妹妹,我等着她好了之后,扭送她见官呢。就这么让她死了,倒是便宜她。」 张司九:……这个思路没毛病,而且角度很清奇。 柯洛温柔的给狗子撸毛,笑眯眯的问:「所以你就说,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好活着他们家倒是想让她这么死了,我可不同意。」 「那得看运气。大失血这个,就很难缓过来。」张司九实话实说,但也挺赞同柯洛的做法:「不过,只要精心照料,按照我的吩咐来,活命的几率也很大的。毕竟当时没死,那后头活命的机会就有了。只要不感染,也就是虚弱一段时间而已。」 柯洛点点头,「那我把丫鬟叫来,你再仔细说一遍怎么照顾她。」 张司九当然没有不同意或者藏私的。 不过,等她说完,柯洛就忽然说了句:「果然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了。刚才听我说,你竟然半点不惊讶。」 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暴露了:…… 「你们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别人来问,就别这么没防备了。」柯洛似笑非笑看住张司九:「我还挺喜欢你的,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长大,将来做个女大夫。给我们女人争口气,长长脸。」 说完这话,柯洛留下个红包,就走了。 这回,倒不是金叶子,而是两个一两的银锭子。 张司九把饮子给了徐氏保管,徐氏有些感叹:「九娘挣钱也太厉害了些。而且越挣越多了。」 这比她做生意都赚得快。 张司九笑眯眯:「运气好,运气好。主要是有钱人家也要生孩子的嘛!」 徐氏点点头:「都是生孩子,有钱人家和没钱的人,就是不同。只盼着咱们家小松小柏的媳妇生孩子时,我们家也不缺钱了。」 「到时候我给她们接生,不用怕。」张司九笑眯眯:「从怀上我就看着,绝对不会出事的。」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但是徐氏这边…… 张司九若有所思的问了徐氏一句:「二婶还想生孩子吗」 时下都流行儿女双全,而且小柏已经四岁了,正好可以要下一个孩子。 徐氏惊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到了张小山身上:「是不是你二叔说啥了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别胡闹!咱么家有四个孩子了,足够了!再多,哪里看得过来!而且生孩子多受罪,我可不想在来一回!」 见徐氏态度这么坚决,张司九也就没坚持。但是避孕这个事情…… 她严肃的看住徐氏:「那二婶不想生,也不能乱吃药防止怀孕,如果需要,二婶跟我说,我去问问程大夫他们。」 徐氏臊得脸都红了,拍了张司九一下:「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许跟别人说!」 张司九:……好。我本来也没打算去问别人啊。 第二天,海带汤串串卖完了之后,张司九就如约去了医馆。 一晚上过去,昨天还想得开的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有点愁眉苦脸的。 张司九纳闷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这么个表情」 齐大夫唉声叹气:「我本来是要请人的,可没想到,有人先我们一步,被请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叶岚,人脉竟然这么广。这下,搞不好咱们不仅出不了风头,还得狠狠栽跟头了。」 程万里苦着脸:「都怪我,一听到珍娘的消息,就昏了头。听他说珍娘为我吃了不少苦头,我想着珍娘当初说非我不嫁那话,我就慌了,生怕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就想着要是能看一眼也好。可实在是连累你们了。」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叶岚就是抓住你的软肋,非要你答应。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恨你。」 程万里也糊涂着呢:「我也不明白。要说医术,我的确是没他好,差了一线也是差了,我也输了,他怎么还惦记着呢难道真这么小气,非要赶尽杀绝」 张司九听着两人茫然的语气,清了清嗓子开口:「有没有可能,是利益之争呢老程你是不是抢了别人女人或者是阻拦了他的前途」 程万里瞬间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你是说,他也喜欢珍娘!」 齐大夫也恍然大悟:「真要是这样,那可就说得过去了!」 程万里飞快回想了一下,慢慢的嘴巴张成了「o」形,喃喃道:「他搞不好真喜欢珍娘……我说他怎么那么生气珍娘对我另眼相看……」 张司九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老程你的眼睛当年是被什么糊住了 今天有点头痛,欠下一更,后面补呀大家明天见 第300章 策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程万里忽然就神神秘秘喜滋滋起来:“那这么说,珍娘肯定也没对他有过好脸色。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恨我——” 那一股子得意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司九简直是要被这种男人的幼稚给打败,无语的看着程万里:“老程,你清醒一点。他没得到,你也没得到啊!人家珍娘现在说不定小日子滋润着呢,娃都生了三个了!” 程万里顿时感觉那一腔得意都被戳了个窟窿,一下泄了个干干净净不说,人也彻底萎靡了。 他弱弱的问了句:“我是不是就不该再惦记……”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程万里:“现在后悔也没用。既然放不下,就去看一眼。她要过得不好,没嫁人,你就去求娶。圆了你的夙愿。也好让人生不留下遗憾。如果她过得好,从此你就放下,该干嘛干嘛。” 齐大夫拍了拍程万里的肩膀:“师弟啊,你还没人家九娘一个小娃娃看得开呢。” 程万里捂脸,感觉有点臊得慌。 不过,齐大夫更期待张司九的对策:“九娘,咱们如果注定输,你看怎么才能损失降低到最低?” “我要出的题目已经想好了。咱们现在最擅长的,也最容易出彩的,是外伤处理。所以第一个问题,咱们就用外伤,尤其是开放性创伤处理来考他。用计时,伤口处置的方法来让大家评价,让大家来评价这个事情到底谁更胜一筹。第二个问题我也想好了,咱们这里水多河多,淹水的人很多拉上来,都活不了,就考这个救治。”张司九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应对策略说了。 这两样,都是急救必备知识。 张司九坚信,陆寻安就算是再天才,也不可能胜过自己。 毕竟,急救措施,在中医里,属于高精尖的医术,而且,也没有后世这么高效和普及——这就是弊端。 急救和创伤还需看西医,调理去病根,却是中医最擅长。 这才是两者结合的意义。 西医争取时间,中医就利用这些时间来调理,治疗。两者结合后,真正的治病救命。 这也是张司九给自己制定下来的目标。 而这会儿齐大夫听完这两样,就连连点头:“第一个和我想的差不多。外伤这一块,现在整个绵竹没有比我们更厉害的。而且,骑马摔伤,或是走路摔伤这些,都是常见的情况,不管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避免不了。至于第二样,确实也是咱们这边夏天多见的情况。但……” 知道齐大夫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完,张司九就毫不犹豫道:“我有信心。陆寻安就算厉害,可毕竟年纪小,而且,学医都是从药性药理开药方学起,没有几个是像我这样剑走偏锋的。” 齐大夫目瞪口呆:“你还知道你是剑走偏锋啊——” 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准确! 程万里也是一脸无言:…… 张司九“嘿嘿”一笑,说出另外一句至理名言:“别管黑猫白猫,反正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服了。 听云由衷感叹:“九娘你可真厉害,怎么一点都不带怕的?” 尤其是看着自家师父和师叔这么愁了一夜,他更感慨这个了。 张司九略一思索,决定厚颜无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大概因为够年轻技术好?” 虽然张司九这话是实话,但是也成功收获了两个大大的白眼,和听云一脸的无言。 下午,程万里给张司九恶补了一下草药知识,药性药理知识。 然后成功的让张司九从虚假的学霸状态成功跌落神坛。 张司九两眼发直,脚下飘忽的离开了医馆。 程万里恨铁不成钢,桌子拍得震天响:“怎么就学不进去呢!” 齐大夫倒是心态好,捋着胡子背着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听云低头认真捣药,一句话不敢说:九娘都学不进去了,那自己呢?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师父注意到自己!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个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是普天同庆,一起嗨皮的日子。 吃元宵,闹花灯,那都是最常见的操作。 还有就是,这一天,是情人节。 是的,情人节。 在这一天,订婚的男女可以相约去赏花灯,逛夜市,去月老庙绑红线。 而单身男女,同样也可以约上朋友们一起出去赏灯,逛夜市,猜灯谜——也就是大型相亲活动。 街上人多,男男女女难免会挤到,年轻男女嘛,也许就是那么一对眼,一句“抱歉”,那就互相看到了心上去。 这个时候,再说笑几句,互相报个家门——那可不就是认识了? 张司九的目标,就是在这一天,狠狠地赚它个一笔。 情人节的钱,是最好赚的! 她甚至拉上了杨元鼎来给自己提前出谋划策,定了个情侣套餐,专门卖给情侣—— 还有买够多少可以抽盲盒的操作。 盲盒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钱,有红头绳,有绒花,有小泥人,还有小零食。甚至还有再来一串。 当杨元鼎把这个制定出来后,徐氏和招银听他讲解,当场虽然听糊涂了,但是被杨元鼎一问她们愿意不愿意试一试的时候,两人还是心动非常。 尽管她们自己知道里头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值钱,但是反正都要买的,买多了就能抽奖,多有意思啊! 张司九感叹:“果然做生意还是需要脑子的。” 这些套路,她见过,但是真要她来制定,还是觉得有点费劲儿。 杨元鼎微微一笑:“控制好成本和利润空间,就知道怎么操作了。这就是个算数的问题。” 张司九当时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豆面糍粑:“快闭嘴。” 一加一也是算术题,可那和这个有可比性吗?可耻的凡尔赛人! 也因为这些,张家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要准备食材,还要手把手的教会徐氏招呼过来的几个帮工。 是的,徐氏自知人手不够,终于狠狠心,找了帮工。 一家人,她是卤肉摊子,张小山是红糖糍粑摊子,张司九是煮串摊子,招银是烤串摊子…… 就连杨氏都不能闲着,杨氏要看一个热饮摊子! 而小松小柏——那就是最好的叫卖小哥! 新 第301章 元宵 周公一番妙语连珠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笑着问程万里和叶岚:“不知谁先出题?” 叶岚面色倨傲:“无妨,我们这边,不在意这个。干脆让他们先。” 面对叶岚的时候,程万里比平时装得更加温和敦厚,人模狗样:“我们作为东道主,没有抢在客人前头的道理,自然还是叶师兄先请。” 叶岚看着程万里,没答应:“你家徒弟小,让她先。” 程万里卡了一瞬间,然后就爆发了小机智:“古有孔融让梨,现在我家九娘,自然也愿意让一让年长的师兄。” 张司九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智商没掉线,好样的,稳住! 程万里难得被张司九夸赞,一时之间嘴角差点没控制住。 叶岚显然并不愿意先出题,所以还要继续推辞,这下周公笑着开口了:“叶郎君,我看不如就让令爱徒先来。程郎君说得对,他是东道主,没有抢先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也等着一睹陆小郎君的风采,盼着开个精彩的好头。九娘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 这话可不是觉得张司九年纪小开不了好头,而是比试里,谁先出手的,反而容易露出自己的破绽。 因为一旦被对方了解了自己实力,那对方想要针对你,就好办多了。 这纯粹是明着贬一下张司九,但暗地里帮着程万里这边。 而且,张司九年纪小是事实,但绝对不会成为将来张司九被诟病的问题——年纪小也是现在,将来总会长大的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叶岚自然也就不好推辞了,他看一眼陆寻安。 其实,他也不是真没信心。就是单纯的不想让程万里占便宜。 毕竟,在叶岚心里,就是十个张司九,也比不过一个陆寻安。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 陆寻安得到了叶岚的示意,也就没有再犹豫,当即上前一步,走到了中间,目光灼灼的看住了张司九,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问,患者年方十六,身上瘙痒难捱,抓挠就红肿起大团疹,脉细,面色白而无华,舌淡而胖,舌苔薄而润,问诊时自述手脚冰凉。此病为何?当如何下处方?”qqnew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陆寻安灼灼的看着张司九,只等着看张司九被问住的精彩样子。 他特地找出了这个曾经诊断过,还被师父夸奖过的例子,想着张司九必定是没见过这种病症,更不要说开药了。 这第一场,陆寻安志在必得! 事实上,张司九也的确是被问住了。 不过,张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可能被个小孩子问住了之后就绷不住? 那当然是装也要装得像个样子啊! 张司九镇定自若的和陆寻安对视。然后开始提问:“患者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从前有过?可有接触过平时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还有,只是抓挠才会起疹子,还是遇到冷风吹就会加剧瘙痒和红肿?” 这个方子她肯定是开不出来,但是!!!她从这个描述中,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病症了啊! 这就叫,学得多,不如见得多! 陆寻安被张司九的淡定反而给弄得有点不自信了。 他甚至怀疑,张司九是不是真的没有被难住!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淡然,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反问! 关键是,问都还问到了点子上! 但这个时候,不回答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假话陆寻安也是做不出来的——这么多大夫都在,说假话,就会被当场拆穿! 陆寻安深吸一口气,尽力也稳住了,但是语气还是透出一丝丝的紧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至于接触什么……患者当时未说,想来没有。而疹子,不仅抓挠会起疹子,见了冷风,被风吹了之后,也会起疹子。” 张司九了然点头:“这就是荨麻疹了。也俗称为风团,症状就是瘙痒,抓挠或是用钝器划过后,皮肤迅速红肿出跟痕迹一模一样的疹团。这种情况,对患者来说,十分难熬。会让患者心烦气躁,无法入睡等。而且看情况,应该是急性发作。如果能内服外用,对患者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外用主要是止瘙痒,内服主要是针对病情。” 每当张司九多说一句,陆寻安的心就重重的跳一下:竟然都对! 别说陆寻安,就是叶岚也一改刚才的冷傲,多看了张司九几眼,甚至觉得张司九这个黄毛丑丫头也不是那么丑得没法看了…… 而程万里这会儿,纯粹是外面装逼冷静,心里心急如焚了:别人不知道,自己还是知道的。这种病症,自己和师兄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张司九讲过! 他也完全看得出来,张司九这是没话找话说,说了一大堆——她要知道怎么开药方,甚至知道病理,她都不至于说这么废话! 毕竟说了半天,就只说出了个病名啊! 陆寻安死死地盯着张司九,心里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那你如何诊断?” 到了这里,其实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张司九那点作弊范围了。接下来,是纯粹的实力比拼! 张司九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其实心里也是拼命分析的。 根据程万里教导的,张司九有点不太自信的说出了自己的诊断:“患者应当是气血两虚,内有寒湿。” 然后,没了。 陆寻安盯着张司九半天没说话。 以至于张司九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错得有多离谱。她偷偷的看一眼程万里:老程,我真的尽力了! 结果就看见程万里一脸意外。 张司九有点震惊:不会?看这个样子,不像是我错得惨不忍睹,倒像是说中了?嗯……这算是我天赋异禀,还是临时抱佛脚成功? 叶岚此时已经是坐直了,认真看着张司九了:这个孩子,的确是有几分天分在。半年能学到这个地步…… 陆寻安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无声的攥紧,他绷着脸问张司九最后一个问题:“那若是你,你会如何开药方?” 第302章 一起玩 一路忙活到了中午,一家人才腾出手来吃了个元宵。 元宵节吃元宵,那是必要操作。 以往,徐氏还能自己包元宵,但是今年,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也没有那个精力,所以就托人帮忙买了一点。 专门卖元宵的,那个馅就和家里的有天壤之别了。 什么红糖馅儿的,芝麻馅儿的,豆沙馅的,枣泥馅的,还有玫瑰糖馅儿的,甚至还有肉馅的。 徐氏一样买了点,一口大锅煮了,盛的时候也没仔细分,就这么杂着盛,吃到什么算什么。 这样的吃法,也很让人惊喜。 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吃到的是什么。 张司九第一个一口咬下去,就被浓浓的芝麻香给填了个满口。 小松小柏又怕烫,又嘴馋,又想知道下一个是什么馅儿,于是一边哈气一边吃,劝都劝不住。那副搞笑的样子,逗得全家都忍不住的想笑。 小南瓜呢,眼巴巴的被杨氏抱着,口水飞流直下,直有三千尺那么长。 而且还伸出小嫩嫩的小爪子来,企图去抓杨氏嘴边的汤圆。 杨氏可不敢给,干脆先不吃,等人吃完换她。 张司九吃完了自己的,就把小南瓜给抱过来,换了一双新的筷子,挑破了一个汤圆,见里头是枣泥馅的,就用筷子挑了一点点馅给她尝尝味。 要真是芝麻馅儿的,她还不敢给。高油高糖,现在根本不适合小南瓜这么大的婴儿。 也就是枣泥和豆沙馅儿的好一点,没额外添加油,也没有添太多的糖。 至于软软糯糯的元宵皮,那是一点不敢给小南瓜吃的。糯米不好消化,小南瓜肠胃还不太行。 不过,只是一筷子的枣泥馅,也足够小南瓜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抓着筷子不肯松手了。 直到筷子没了味,还知道松开后“啊啊啊”的喊叫,指着碗里还要。 张司九喂了几筷子,就不给了,一口把剩下的吃掉,还给小南瓜看了看碗底:“没了。” 小南瓜肉嘟嘟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和委屈,但是她是个天使宝宝,所以虽然憋着嘴,但也老老实实的不再要。 张司九给她喂了点她自己的米糊,她也吃得认真又干净。 最后擦完她的小嘴和小脸蛋,洗了她的小胖爪,张司九忍不住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南瓜真棒!吃饭真认真!” 没有养过孩子的人可不知道,小婴儿这种生物,简直天生就是大人的克星。 明明简单到感觉是个人都能学会的事情,只要小宝宝学会了,那就是会让人忍不住发自内心赞叹的事情,甚至会让人充满成就感——这就是成长的快乐!qqnew 吃过元宵,把小南瓜送去了李家,张司九他们一家子连带着四个请来帮忙的人,浩浩荡荡就出发了。 虽然离夜晚还很早,但是不提前去占位置,那好位置都被占光了! 今年因为杨县令刚来,那些乡绅富户为了表示欢迎,还自发的捐钱在城外河里扎了河灯。 虽然冬季水浅,不能游船,但是扎河灯却正好。 不仅可以扎河灯,还可以放河灯。 河边几个大桥,从北门花桥,到东门大桥,中间还有一座紫气东来桥,上头更是张灯结彩,挂满了大小的灯笼。 而摊贩们就在河道两边设摊位,吃的,玩的,用的,杂耍的,应有尽有。 张司九他们都不算来得早的,许多人早早就已经占了好位置,摆上了。 张小山毕竟现在也属于是有熟人的人了,经过指点,他飞快的选定了一个靠近紫气东来桥的地方,然后几个摊位挨着,各自占据一块地方,正好排成一排。 不仅如此,他还去找了衙门的同僚,用几杯热饮成功的让对方说出了会多在这边巡视,保证不会出现闹事情况这种话。 其实,这也是多虑。 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摊子弄好,火也生起来,甚至张小山他们还去挑了几桶水放在后头备用,天色这才缓缓的暗下来。 河灯被一盏盏的点亮,慢慢的就辉煌璀璨起来。 灯火倒影在河面上,被河面细碎的水波纹印照出朦胧而灿烂的影子,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河面上的灯火更辉煌一点,还是河面底下的灯火更吸引人一些。 陆陆续续的,河边也有了游人。 叫卖声和食物的香气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这种热闹的气氛,就更加让河边上的寒冷都仿佛被驱散。 徐氏叫了张司九和招银过来,一人给她们三个钱,笑盈盈的吩咐:“去,趁着人少,去买两个河灯放着玩。带着小松小柏一起去,不过只许让他们站在岸上看,不许靠近水边。” “二婶不去吗?”张司九拿着钱,看一眼河面,问徐氏——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的项目? 结果徐氏摇头:“这都是小娘子们喜欢的,我就懒得去了。走多了腿疼。你们去玩。一会儿上生意了,就没时间去了。” 张司九就没推辞,跟招银一人拉着一个小的,去买河灯放。 招银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欢喜雀跃——从前她连过节来看河灯都没有过,更不要说放河灯了! 河灯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普通的一盏五瓣儿莲花灯。中间莲蓬的位置,正好是可以放一盏小小油灯。 那点灯油,燃不了多久,甚至玉米皮的花瓣儿也不像是多结实的。 但好在底子是个竹片儿,浮水能力还是很强的。 一个河灯三个钱,说成本肯定是至少赚了一半,但毕竟今天是特殊日子,谁也不会计较这个钱是贵还是便宜。 除了河灯钱,那摊主还是个会写字的,专门准备了纸条和毛笔砚台,说写一个纸条,加一个钱。 纸条不过二指宽,巴掌长,顶多就写一个愿望,十个字都超不过,也是很赚钱。 但摊主很会说话,张口就是:“写一个纸条,也不费多少钱,但是神仙就能看到了。更灵的。” 是不是真的更灵,张司九是不知道的,但是她也反驳不出来——这事儿谁也不能证明不灵啊! 所以,就连招银都动心的时候,张司九还真没法拦——人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心愿能达成的。一个钱,买一个开心,贵吗?当然不贵啊! 第303章 安慰 这还是张司九第一次看到阳光灿烂的小胖子这么低落的时候。 从见第一次开始,仿佛杨元鼎都是带着一身灿烂的阳光,永远都像个小太阳,不仅自己高兴,也总能逗得身边的人高兴。 可现在,太阳暗淡下去,蔫蔫地落到了地上,失去了能量,让人有点儿……心疼。 其实杨元鼎现在也不能算是个胖子了,过年这段时间,他悄无声息的窜高一截,抽了一点条,连带着身上的肉都少了一点,并不那么圆滚滚,看着更有点往少年发展的意思。 但看着杨元鼎如同失去心爱玩具大金毛的样子,张司九还是忍不住的伸出手,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跟他说:“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别担心。爷爷肯定也知道你想他,他会保重自己,不想让你担心他的。而且,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也来了呢?或者,我们回去了呢?” “就算不能回去,他们也没来,但我们都要各自好好生活,因为他们肯定是盼着我们好好的,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 张司九拉着他的脸扯出个笑容来:“元宵节呢,高兴点。我跟你说,前头有放河灯的,你去放个河灯,把思念写上,也算是写信问候。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元宵。我听说前面那家的元宵可好吃。” 杨元鼎还是有点萎靡,但好了一点。 他看着张司九,忽然说了句:“有你跟我一起过来,我觉得,可能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们两都太不应该死的早了。”张司九开了个玩笑:“我毕竟是救死扶伤的大夫,说不定一身功德金光。你也能来,说明你肯定也是个好人!这可是老天爷认定的好人卡。你说厉害不厉害?” 杨元鼎被逗笑,“那是挺厉害的。”qqnew “快去放河灯,回来帮我叫卖,卖完了,我请你吃元宵!不然一会儿元宵收摊儿了可不怪我!”张司九把他往河灯摊子那边推,还给安排了后续任务——忙起来,找点别的事情干,那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杨元鼎去放了河灯回来,眼看着光就又明亮起来了,笑得不要不要的跟张司九说起了八卦:“我放河灯时候,看见一对小情侣在那儿吵架!你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就因为河灯上男的写的心愿少说了话,字没写满!” 张司九:……好,恢复正常了。但是恢复正常的杨三郎,总有点欠揍哇! 她干脆的把杨元鼎拉到了摊子后头:“来来来,卖货!” 顺带还把小松小柏召回来歇一歇——两个小童工,这会儿都已经是快要电量耗尽的状态,有气无力一脸哀怨。直到一人手里塞了个糖球才算是又眉开眼笑。 不得不说,杨元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一张口,那宣传的话都不带重样儿的:“盲盒大抽奖了盲盒大抽奖了!吃个串串要不了金子也要不了银子,几个铜钱吃得心满意足!吃完了还能抽奖!走过路过,瞧一瞧来看一看!元宵节,证明你运气的时候来了!在小娘子面前露一手,彰显男人的实力!有媳妇的也别走,让你媳妇抽一手!得个好兆头,一年都红火!” 张司九默默地鼓掌:要不怎么说,社牛就是社牛!这么喊,一点都不带羞耻的! 杨氏两兄弟如今大概也习惯了,看见自家弟弟这么喊,两人轻车熟路的举着烤串凑到了张司九身边来:“给好处不?” 张司九看看杨元璋,又看看杨元峰,由衷冒出一句话:你们变了。 她笑眯眯的一人发了三个串:“先吃着,一会儿卖完了,我请大家吃元宵。” 杨氏兄弟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把串飞快撸完,也跟着清了清嗓子一起叫卖。 三个翩翩少年郎往这里一站,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了无数小娘子竞折腰,骗得无数郎君掏空了钱包。 张司九的串一卖完,就把钱匣子给了徐氏保管,自己带着三兄弟和招银他们去吃元宵。 小松小柏没敢带,怕他们吃多了元宵到时候不消化。 不得不说,坐在河边吃元宵,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河上各色姿态的河灯,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元宵做得很小,比大人的大拇指也大不了多少,一口一个,很适口。 馅估计是自己调的,各种口味都有,现包。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看锅煮元宵,妻子就在边上做元宵。 两人配合默契,时不时相视一笑,看着都比元宵馅儿还甜。 煮元宵的汤是姜汤,淡淡的姜味儿,喝一口,又暖又解腻。 杨元鼎举起碗,咧出一口大白牙:“为了明天的胜利,干了?” 张司九看着剩下那小半碗姜汤,虽然很想丑拒他,但是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最终还是举起了碗。 粗瓷碗轻轻一碰,两人都“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杨元璋也举起碗,笑容和煦:“那我们也预祝九娘明日旗开得胜。” 杨元峰表情就很强势锋利了,说话也不那么客气:“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哪里冒出来的人,也敢撒野!” 招银连连点头:“对,打他们!” 杨元鼎看着无言的张司九,赶紧给台阶:“当然,输了也不要紧,毕竟九娘你才九岁,他们这是以大欺小!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在我心里,你是永远的赢家!”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 同时还伸手掐了一把自家大哥。 杨元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却依旧温柔和煦:“是,九娘不用有心理负担,能赢最好,输了也无碍。” 杨元璋被掐了以后,也立刻跟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心!” 招银根本不用掐:“没关系,输了我去套他麻袋,打他给你出气!” 把一切真相都看破的张司九:……还是招银实在。 不过,她语重心长的劝招银:“招银啊,可不能这么想啊。咱们这是讲究律法的地方,这种事情可不能干!” 她觉得,自从跟着杨元峰杀猪挣钱之后,招银身上的匪气,那是蹭蹭往上涨。 招银乖乖点头。 河灯璀璨,时光悄然无声,却从不停息。 转眼到了后半夜,人群渐渐稀少,河灯也开始有熄灭的,摊贩们也就开始收拾准备回家。 张司九他们也不例外。不过收摊回家后,徐氏忙着算账,但是张司九却熬不住,倒头就睡着了。第二日起来时候,只觉得艰难无比——一想到今天要面对的难题,她就更不想起了。 第304章 分外眼红 可是再艰难,还是要爬起来的。 一路到了医馆,打了一声招呼后,张司九还去吃了一碗羊汤面充饥。 本来张小山他们还要跟来,不过张司九没让,让张小山在家里帮忙算账和收拾东西,以及为复工做准备——在家养伤这么久,他也该去上班了。 而且,张司九也怕他们来了,看见自己输掉,心里不开心。 程万里陪着张司九出来吃面的,他也喊了一碗面,但是整个就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还一直不停地看张司九,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司九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放下筷子问他:“老程啊,你想说什么就说。” 程万里顿时正襟危坐,扭捏片刻后问了句:“我就想问问你,你怕不怕?” 只要一想到等会儿要比试,他就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了。手心都开始冒汗,屁股更是坐不住。 张司九本来想摇头,但是看着程万里那样,最后就决定配合他一下:“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的。不过不多,就一点点。” 她捏起大拇指和食指,吝啬的捏出了一点点的空间,表示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程万里呼出一口气,企图宽慰张司九:“你别紧张,输了也没人怪你的。这个事情,你就当是玩一样——” 张司九盯着程万里;“可是你比我还紧张的样子。” 程万里哽住:……我是有点紧张。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也想不紧张。可有点儿做不到。这个事情,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我……” “老程。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张司九看住他的眼睛,轻声开口:“而且今天是我去比,你别想那么多。你这样,我怕你一会儿先昏厥过去了。” 程万里彻底没了话说。 他也感觉自己是有快要昏厥过去的迹象——这样情绪下,身体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吃完了面,张司九回了医馆,齐大夫立刻就凑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紧张地问:“要不要再复习一遍?” 张司九看着那张纸,发现全是这几天学的东西,顿时:……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忽然就有一种当年要高考的感觉了呢? 最终,张司九摇摇头:“不用了,该记住的都记住了,记不住的这会儿也记不住了。再看,发现都不会,那就更紧张了。” 她是拒绝了,可是以齐大夫带头的一众人等,反而因为这句话更紧张了。 不过齐大夫心理素质还是好一点,很快就把那点焦虑压下去,吩咐听云准备好茶水点心,只等客人上门来。 今天,齐大夫直接就把擂台设在了大门口——这也是张司九的提议。 这样来来往往的人,也可以看个热闹。 也算是为医馆扬名。 而且,齐大夫请的人,不仅是有乡绅富豪,还有绵竹县有名的大夫们。 当然,加上被叶岚邀请来的,只怕整个绵竹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来了。 光是凳子就摆了好些。 杨元鼎三兄弟是最先来的。 三人还带了小零食来。 杨元鼎抓出一把香酥小黄豆,问张司九:“吃点吗?”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摇头:我是参赛选手,不是观众啊!我吃什么吃!qqnew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那点刚被贩卖过来的紧张气氛,就瞬间消散掉了。 杨元鼎把豆子放回牛皮纸包里,“那等你比完了再吃。可好吃了。我让厨房试着炸出来的。油酥又脆。对了,我还带了一包猫耳朵,也是炸出来的,很好吃。我特地也带来了。” 张司九彻底明白了,杨元鼎是真的一点不紧张。 杨氏兄弟看着自家弟弟那样儿,也感觉他是有点讨人嫌了——这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些!亏得九娘脾气好,受得了他! 最后,张司九没顶住杨元鼎的热情推销,吃了一片云片糕。 只不过云片糕还没下肚,叶岚就带着陆寻安到了。 陆寻安也暂时被安排到后院等着,免得被其他人影响了。 然后,陆寻安就看见张司九正和杨元鼎凑在一起吃小零食。 他顿时不屑的笑了,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娃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零嘴! 杨元鼎也看到了陆寻安的笑容,然后他一扭屁股,笑眯眯的大声说:“九娘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馋死他!” 然后又掏出了五花八门的小零食,直到他腰间鼓鼓囊囊那一圈都消下去,这才停下来。 张司九已经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带了多少小零食! 杨氏兄弟也很默契,一眼没看陆寻安——高傲这种气质,他们从小就拿捏得死死的,比这个,陆寻安只有跟在屁股后头吃灰的份。 事实上,陆寻安也的确是从不在意,鼻孔朝天的傲气,变成了后来的憋闷。从小到大,他家境很好,又有学医的天赋,被叶岚收作徒弟之后,更是被叶岚倾力教授,碾压一众师兄,因此不管在哪里,他都没受到过冷遇。 直到今天。 杨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更有气质,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俗,可他们竟然一个也不肯搭理他!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入不得眼的东西! 这也就算了,可他们还一个个都对着那黄毛黑丫头说笑!态度好得不得了! 这就更让陆寻安生气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用陆寻安听不见的气音说了句:“干得好,就是要这样,扰乱他的心神,让他失去最好的状态!二哥,你再去嘲讽他一下!” 杨元璋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和煦,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阴损:“二郎记得,他是骄傲的人,最容不得别人比他傲。一会儿你从他身边过,一眼都不要看他,走过之后,就嫌弃的扇一扇鼻子跟前就行。” 杨元峰冷酷道:“明白。” 张司九整个一个大写的佩服:这两黑芝麻汤圆馅的兄弟,一看平时就没少坑人啊! 说完这些,杨元璋还不忘宽慰张司九:“九娘,你也不必愧疚心虚。一来,他本身不是什么好的,不曾谦逊公正对你,你自然也无需做个君子。二来,赛场之上,这种扰乱心智的手段,实在是常见,我们一没动手,二没出声,他若因此恼怒,便是他自己心智不坚,怪不得旁人。” 第305章 太年轻 在杨氏三兄弟的“小小”努力下,还没等到开始比试,陆寻安的心态就已经成功被影响了。 陆寻安怒气冲冲的去找他师父,决定不呆在后院。 看着他那背影,张司九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愤懑。 她给与了一个同情的目光。 怎么说呢,还是太年轻气盛,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啊! 叶岚看到陆寻安过来,微微诧异,但也没有表现太明显,只问一句:“他们欺负你了?” 陆寻安臭着脸,很想说一句是,可是人家一没骂人,二没动手,自己怎么告状?当即也只能更加憋闷的摇摇头:“没有。”他们只是不理我。 可是严格来说,这都算不得是欺负。 毕竟,本来也不是朋友,他们又是一伙的,更没有一定要理他的道理。 但陆寻安就是不服气,毕竟他认为自己比那个黄毛丑丫头强上千百倍! 可那黄毛丑丫头比自己还要傲气!她怎么敢! 陆寻安心里暗暗的气恼:今天我一定要让那丑丫头好看!让其他人也知道,谁才是最好的! 叶岚听见陆寻安说没有,也就没有再多问,只以为徒弟是想跟着自己。 倒是程万里和齐大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共同猜测:他们不会是联手欺负陆寻安了? 不得不说,也是十分接近真相了。 不过,现在离定好的比试时辰还早,很快陆寻安就在那些没完没了的应酬里更加烦躁了。 他最后犹豫很久,还是选择又回去后院躲清静。 这一次,陆寻安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理他们!反正只要自己赢了,他们自然就会来讨好自己! 结果他回去后院一看,就发现张司九和另外三个人正在玩游戏。 那小小的刻了字的方块儿玛瑙石堆在桌上,四个人坐在小方桌边上,一人一边,正在认认真真的堆砌。 陆寻安没看过这样的玩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qqnew 然后心里猜测:这是在干什么?像是修筑长城……难道是互相攻防的游戏? 就在这个时候,张司九率先摸牌了。 摸完了之后,简单排列一下顺序,很快就丢出一张牌:“一筒!” 结果杨元峰手里竟然摸了三个一筒,此时冷酷的表情都维持不住,透出一股喜滋滋来:“杠!” 四个人打得聚精会神,陆寻安也看得认真——毕竟没见过,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直到张司九他们一把打完,张司九清一色糊了牌,喜滋滋的收钱时,陆寻安才陡然回过神来。 看着张司九那高兴的样子,陆寻安很看不上的冷哼一声,做出了评价:“玩物丧志!” 于是杨氏三兄弟齐刷刷的看住了陆寻安:怎么就玩物丧志了?他们怕张司九紧张,心理负担大,特地勾搭她玩会儿,放松心情的!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杨元璋难得冷下脸:“二郎,三郎,今日为兄就要教导你们一个道理。这有时候,不该开口的时候,莫要开口讨人嫌。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杨元峰和杨元鼎一起应了声,杨元鼎的声音尤其大,还不忘补上一句:“知道啦大哥!我可不是那样没教养的人!” 一句话,成功气得陆寻安涨红了脸。 他毕竟还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忍不住几步走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张司九,指着桌上的牌大声道:“难道我说错了?比赛在即,她却在这里玩耍,丝毫没有紧张认真之意!这难道不是玩物丧志?就算知道自己要输,也该拿出个认真态度来!程师叔赌注那样大,她这样,算什么?对得起自己师父么?” 张司九看着他气得头顶都要冒烟,还义正言辞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你不是希望我们输掉吗?那我玩物丧志,你不是该高兴?这么愤怒干什么?我对得起也好,对不起也好,也与你没关系啊。” 陆寻安嗤笑:“我不屑与你这样的人比!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张司九更忍不住笑了:“那你们跑这么远过来,是为了什么?那不如你现在就说不比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要输所以才放心玩?怎么就不是我觉得自己不会输,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玩?艺高人大胆你听过没?” 这话纯粹就是逗小孩的恶趣味了。 毕竟,看着小孩子抓狂的样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好玩…… 张司九认真反思,决心不要成为怪阿姨,所以还是要收敛一点。 陆寻安被这句话怼得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取消那是不可能取消的。而想到张司九是太自信,他又觉得接受不了。 最后,怒火冲天之下,陆寻安就质问道:“好,你说你艺高人大胆,那我问你,《灵枢》《素问》《神农本草经》《千金要方》《金匮要略》《脉经》你背诵完了几本?熟用多少药方?能看什么病?学医几年,治过多少病人?” 陆寻安这么认真,张司九还真不好意思逗他了,当即也实话实说的认真回答了:“你说这些,我一本都没背完,《神农本草经》现在才开始学呢,学了不到一半,至于开药方那肯定是不会的,看病……常见病都能看?治过几个病人的话,应该也没几个?” 这话直接给陆寻安整不会了。 他震惊之下,说话都有点磕巴了:“那你怎么敢说自己艺高人大胆?” 杨氏三兄弟也略有点尴尬:这个资历是有点拿不出手哈。 但是张司九很自信:“我会接生啊。” 陆寻安恼羞成怒:“接生算什么看病?那是接生婆的事情!你就没点别的本事了?” “接生也是救人,怎么不算看病了?你可不能瞧不起妇人生产,要是没有妇人拼死生产,那世上人岂不是慢慢就死完了?”张司九不赞同的看着他,认真灌输理念:“接生是最神圣的事情!能救下产妇和婴儿的命,那更是值得人骄傲的!你年纪小小的,可不能看不起接生!接生学问大着呢!” 现在轮到张司九反问陆寻安了:“我问你,你可知,妇人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多久?妇人生产,最怕什么?还有婴儿出生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第306章 精彩 一连三个问题,陆寻安被问住了一小会,很快就开始答了:“妇人十月怀胎,有何稀奇?妇人生产,自然是最怕见大红!至于婴儿出生后……” 这个问题,陆寻安磕磕绊绊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最后干脆随口说了个:“当然是断脐!唯有如此,才算脱离母体!”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竟然还知道断脐呢?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呢! 最后,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跟他科普:“说是十月怀胎,可事实上,妇人很少有怀胎满十个月的,通常在满了九个月之后,就算是足月,这个时间之后,随时都可能发动。所以,估算生产时间,决不能按照十个月来算。至于妇人生产,的确怕见大红,可最怕的是胎儿胎位不正,下不来!这种情况,是最凶险的!通常都是母子双亡的局面!至于婴儿出生后,第一时间,是掏干净他嘴里的污垢,让他哭出声来。只有哭出声来的孩子,才能正常呼吸,才能活下去。” 陆寻安整个儿都听懵了。qqΠéw 他的确是没学过这些。 毕竟,叶岚也是男子,更不擅妇人病,所以从未跟他讲过妇人生产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一个都没答对。 风吹过,大家都仿佛听见了清晰的碎裂声——那是陆寻安面子和自尊碎裂的声音。 陆寻安的脸蛋,已经彻底成了猴屁股一样的颜色。 张司九语重心长:“世上疑难杂症总归是少的,而妇人生产,头疼脑热,创伤骨折才是最常见的病症,作为大夫,还是不能只放眼于疑难杂症,也要多看看普通病啊!这样,才能真正的救治更多人不是?” 装逼什么的,根本难不倒张医生。 杨氏三兄弟目光复杂的看着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的陆寻安,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 杨元璋恍惚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扰乱陆寻安的小手段,实在是太小手段了。九娘这一席话,怕是这小子接下来信心都要受挫了! 杨元峰更是忍不住想:什么叫杀人不见血?这就是了! 当然,杨元鼎心里和脸上是统一的字幕:司九6666! 陆寻安恍恍惚惚了很久,脸上一直都是涨红的。 直到时间差不多,叶岚和程万里进来叫他们出去准备比试,陆寻安都没缓过来。 而张司九打击完了人家小朋友后,还面色不改的回去搓麻将,甚至还赢了一点小钱——不多,就十几个钱,但她仍旧是笑逐颜开,心满意足。 以至于程万里看着张司九红光满面和陆寻安失魂落魄的对比,忍不住想问一句张司九到底干了什么。 叶岚也是认定自家徒弟受了欺负,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过,质问他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伸手拽着陆寻安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心里还有点埋怨陆寻安。怎么就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 今日请来做公证人的,是城里一个十分有名望的乡绅,姓周,人人都敬称一句“周公”。 周公其实也不算年纪很大,五十上下,须发白了一大半,面色红润,微微发福,未语先笑,一等一的和善样子。 眼看人都到齐了,时辰也差不多,周公就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先是对着四方行礼问好,这才说起今日的事情,又说自己被请来做个公证人,十分荣幸和惶恐,若有疏忽之处,还请大家指正。 反正态度是十分谦虚以及荣幸的样子。 大家也纷纷恭维几句,有说周公威望如此,他们自然信得过的,也有说周公人品好,绝不会有所偏颇的——反正总结就是,这是一个大型的互相恭维现场。 这样恭维之下,大家都很和气也很高兴。 一个和和睦睦的开场,就这么圆满达成。 紧接着,周公就介绍起了叶岚和程万里。 他显然也是提前写了稿子的,此时把叶岚夸成了府城来的年轻神医,一顿吹嘘后,也没忘了说起程万里——程万里这些年在绵竹县那是没少行医,因此在周公形容中,程万里就被描述成了有侠客心肠,大隐于市的高人,造福一方,心善好比老神仙。 甚至周公还感叹一句:“我绵竹洞天福地,才能有如此的医者诞生啊!” 直接就把程万里夸成了个大红脸。 张司九听了半天,细致对比后发现,周公虽然嘴上说公平,但是还是挺向着程万里的。一点没给程万里拆台。可见老程平时到处行医,虽然有时候自贴腰包,但还真是赚了好人缘的。 这是好事。 就跟张司九想的一样:就算输了,但是赢一个好口碑,被本地人认可,这对医馆来说就很好。 毕竟,医馆面向的是本地的病患,要赚钱,靠的也是本地的富户。 只要本地有威望的人都承认程万里,那就没毛病了。 不过,张司九还是从周公身上学到了不少新鲜词汇,比如如何夸人—— 甚至,怎么去做一个端水大师,周公身上也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就又一次让张司九感叹:谁说古人不厉害?我们玩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啊! 张司九心服口服。 在场的其他人也心服口服。甚至包括叶岚,都没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 等周公夸完了两个人,这才把事情说到了张司九和陆寻安身上来。 明明剑拔弩张的事情,硬生生被周公描述成了友好的切磋——这简直就是一场医术交流大会,而不是什么对赌! 而张司九也在周公的描述中,变成了一个小小天才,还是那种心地善良,天降给绵竹县的小天才! 张司九饶是心理素质良好,脸皮厚,也忍不住有点脸红心跳,怪不好意思。 而陆寻安,也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是未来医术界的顶梁柱,能青史留名那种! 这下,陆寻安的脸,也红了。 两个大红脸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更加不好意思:人都是有羞耻之心的嘛!尤其是还有点自知之明的时候! 第307章 谁先来 周公一番妙语连珠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笑着问程万里和叶岚:“不知谁先出题?” 叶岚面色倨傲:“无妨,我们这边,不在意这个。干脆让他们先。” 面对叶岚的时候,程万里比平时装得更加温和敦厚,人模狗样:“我们作为东道主,没有抢在客人前头的道理,自然还是叶师兄先请。” 叶岚看着程万里,没答应:“你家徒弟小,让她先。” 程万里卡了一瞬间,然后就爆发了小机智:“古有孔融让梨,现在我家九娘,自然也愿意让一让年长的师兄。” 张司九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智商没掉线,好样的,稳住! 程万里难得被张司九夸赞,一时之间嘴角差点没控制住。 叶岚显然并不愿意先出题,所以还要继续推辞,这下周公笑着开口了:“叶郎君,我看不如就让令爱徒先来。程郎君说得对,他是东道主,没有抢先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也等着一睹陆小郎君的风采,盼着开个精彩的好头。九娘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 这话可不是觉得张司九年纪小开不了好头,而是比试里,谁先出手的,反而容易露出自己的破绽。 因为一旦被对方了解了自己实力,那对方想要针对你,就好办多了。qqnew 这纯粹是明着贬一下张司九,但暗地里帮着程万里这边。 而且,张司九年纪小是事实,但绝对不会成为将来张司九被诟病的问题——年纪小也是现在,将来总会长大的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叶岚自然也就不好推辞了,他看一眼陆寻安。 其实,他也不是真没信心。就是单纯的不想让程万里占便宜。 毕竟,在叶岚心里,就是十个张司九,也比不过一个陆寻安。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 陆寻安得到了叶岚的示意,也就没有再犹豫,当即上前一步,走到了中间,目光灼灼的看住了张司九,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问,患者年方十六,身上瘙痒难捱,抓挠就红肿起大团疹,脉细,面色白而无华,舌淡而胖,舌苔薄而润,问诊时自述手脚冰凉。此病为何?当如何下处方?”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陆寻安灼灼的看着张司九,只等着看张司九被问住的精彩样子。 他特地找出了这个曾经诊断过,还被师父夸奖过的例子,想着张司九必定是没见过这种病症,更不要说开药了。 这第一场,陆寻安志在必得! 事实上,张司九也的确是被问住了。 不过,张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可能被个小孩子问住了之后就绷不住? 那当然是装也要装得像个样子啊! 张司九镇定自若的和陆寻安对视。然后开始提问:“患者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从前有过?可有接触过平时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还有,只是抓挠才会起疹子,还是遇到冷风吹就会加剧瘙痒和红肿?” 这个方子她肯定是开不出来,但是!!!她从这个描述中,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病症了啊! 这就叫,学得多,不如见得多! 陆寻安被张司九的淡定反而给弄得有点不自信了。 他甚至怀疑,张司九是不是真的没有被难住!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淡然,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反问! 关键是,问都还问到了点子上! 但这个时候,不回答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假话陆寻安也是做不出来的——这么多大夫都在,说假话,就会被当场拆穿! 陆寻安深吸一口气,尽力也稳住了,但是语气还是透出一丝丝的紧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至于接触什么……患者当时未说,想来没有。而疹子,不仅抓挠会起疹子,见了冷风,被风吹了之后,也会起疹子。” 张司九了然点头:“这就是荨麻疹了。也俗称为风团,症状就是瘙痒,抓挠或是用钝器划过后,皮肤迅速红肿出跟痕迹一模一样的疹团。这种情况,对患者来说,十分难熬。会让患者心烦气躁,无法入睡等。而且看情况,应该是急性发作。如果能内服外用,对患者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外用主要是止瘙痒,内服主要是针对病情。” 每当张司九多说一句,陆寻安的心就重重的跳一下:竟然都对! 别说陆寻安,就是叶岚也一改刚才的冷傲,多看了张司九几眼,甚至觉得张司九这个黄毛丑丫头也不是那么丑得没法看了…… 而程万里这会儿,纯粹是外面装逼冷静,心里心急如焚了:别人不知道,自己还是知道的。这种病症,自己和师兄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张司九讲过! 他也完全看得出来,张司九这是没话找话说,说了一大堆——她要知道怎么开药方,甚至知道病理,她都不至于说这么废话! 毕竟说了半天,就只说出了个病名啊! 陆寻安死死地盯着张司九,心里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那你如何诊断?” 到了这里,其实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张司九那点作弊范围了。接下来,是纯粹的实力比拼! 张司九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其实心里也是拼命分析的。 根据程万里教导的,张司九有点不太自信的说出了自己的诊断:“患者应当是气血两虚,内有寒湿。” 然后,没了。 陆寻安盯着张司九半天没说话。 以至于张司九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错得有多离谱。她偷偷的看一眼程万里:老程,我真的尽力了! 结果就看见程万里一脸意外。 张司九有点震惊:不会?看这个样子,不像是我错得惨不忍睹,倒像是说中了?嗯……这算是我天赋异禀,还是临时抱佛脚成功? 叶岚此时已经是坐直了,认真看着张司九了:这个孩子,的确是有几分天分在。半年能学到这个地步…… 陆寻安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无声的攥紧,他绷着脸问张司九最后一个问题:“那若是你,你会如何开药方?” 第308章 开药方 陆寻安是真的已经做好了输掉的准备。 虽然心有不甘,但如果张司九答上来,他也只能心服口服——这个丑丫头,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输了,只怪自己轻敌…… 甚至陆寻安都有点不敢看叶岚的脸,总觉得是自己丢了师父的人,愧对师父的教导。 而就在陆寻安的复杂和紧张情绪中,张司九理直气壮地、声音清脆无比的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这三个字之后,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在场诸位面上都露出了一种近乎魔幻的神色——那是大家都在齐刷刷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只有程万里、齐大夫、杨氏三兄弟知道,张司九这是真话。她是真不会。 而不会的张司九,就那么淡定的站在那儿,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都没有,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qqnew 这样的态度,让人忍不住有点儿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不是,如果不是我幻听,那为什么你能把不会说得这么毫无羞愧? 这还是在比试啊! 陆寻安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本来都做好输掉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忽然来了个急转弯…… 赢了的喜悦一丝一毫也没有出现,写在少年郎脸上的,全是茫然:那是怀疑人生的茫然。 杨元鼎发誓,如果此时有画外音念旁白,那么陆寻安的内心一定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张司九也发现了陆寻安的茫然。 她于是很好心的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会,你赢了。” 可即便是她这么说,陆寻安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快乐,他甚至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你怎么会不会呢?” 前面说得头头是道,诊断结果也没有问题,怎么就不会开方子了呢! 刚才那信心十足一点不慌乱的样子,像是不会吗!!! 张司九认真点头:“我真不会。毕竟我现在草药都还没认全呢。会接生这个也纯粹是练出来的手上功夫,根本和开方子也没关系啊。不过你们放心,我接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说完这话,张司九对着四下点头含笑示意了一下,希望对自己的接生事业有所帮助,让大家不要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但是在场的人基本感受和陆寻安是一样,都只是风中凌乱:怎么就不会了呢!这应该会啊! 程万里也尴尬解释一句:“九娘的确还没学这么深。毕竟开方子这些,还是要时间积累,和其他的不一样。” 别说开方子,她字都写不全呢! 程万里是见过张司九的字的,那大多数都是不会写,不是缺半边,就是错字,根本没眼看! 甚至,她字都认不全! 但是这个事情,程万里就不打算说出来丢人了。 齐大夫干笑的看向周公:“这一局,是陆小郎君胜出了。” 周公回过神来,神色怪复杂的看一眼张司九,然后高声宣布了第一句陆寻安胜利的事实。等大家都重新平静后,就看向了张司九:“接下来,该九娘出题了。” 不过,叶岚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寻安,你将你开的方子说出来,让诸位大夫替你指正一二。” 而且,如果陆寻安不开出方子,又如何证明陆寻安也会呢? 陆寻安虽然面色不太好,但仍旧是听自家师父的吩咐,将药方说了出来:“我开的是:麻黄、桂枝、杏仁、炙甘草、苍术、白术、茯苓、附子、细辛、川芎、还有葛根。” 他说得毫无凝滞感,可见是信心十足,了然于胸。 大夫们自然一听都知道这个方子是正好对症的。而且这是一个十几岁孩子开出来的药方,更算得上是精妙了。于是,大家纷纷点头,赞扬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就连齐大夫也投过来了欣赏和羡慕:都是徒弟,自家听云虽然不能算差,但是天分上是有点…… 程万里也有点心情复杂:自己怎么就收不到这么好的徒弟呢? 至于张司九,那是心服口服的——这些药,药性她是学过的。因此一听,也知道很对症。 不得不说,陆寻安还是很有骄傲的资本。就是被叶岚带坏了,太傲。 大家一顿对陆寻安夸赞,成功将陆寻安的信心找补了点回来。少年郎脸色好看多了——甚至还看了一眼张司九,隐隐有示威的意思。 张司九根本不在意,她安安静静等着大家夸完了,才看向周公。 周公示意她可以出题后,她才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听云。 听云立刻就去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条猪腿给扛了上来——是的,两条猪腿,分别是同一头猪的左后腿和右后腿,已经退了毛放了血,看上去白嫩嫩的,颇有点可以下锅了的意思。 两条猪腿摆上了长条桌后,听云又去取了两个托盘出来。 托盘里是一模一样的两套工具。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开始都以为张司九出题也和陆寻安是一样的,直接口述,可现在看来,居然是实际操作比拼? 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住开始和左右小声议论,交头接耳,颇为新奇。 就连叶岚也是看着那两条猪腿,一脸默然:这个比拼方式,倒是新奇。 但是他内心也知道,恐怕自家徒弟根本就没有胜算。 他早就打听过,程万里他们的医馆,十分擅长处理断骨和外伤,甚至因此最近声名大噪过。所以这个丑丫头肯定也是被他们仔细教过处理这种伤的。而且这种伤,当时的处理,比起后头开方子可更重要。 陆寻安虽然现在能开方子了,但都是在城里跟着他坐诊,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机会碰到这种伤。更不要说熟悉。 叶岚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程万里,心道几年不见,程万里倒是长进了,竟然变聪明许多!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有点儿不知所措的陆寻安,解释道:“这就是我出的题目。这两条猪腿,骨头都被打断了,断裂程度应该是差不多,而且也都有外伤,我们看谁先处理好伤口,接好骨头固定上就行。工具就用这些工具。这样最公平。” 第309章 欣赏 不过,说“公平”两个字的时候,张司九还是有点害臊的:这可不是什么公平!这是自己拿着专业技能欺负小朋友! 她慈爱的看着陆寻安,内心真心期盼自己不要给对方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当然,知道不公平的,也只有杨元鼎。 其他人听着张司九说的条件,都还是觉得很公平的——东西都一样,那么能检验出来的,就只有医术高低了。 就连周公都赞赏的点点头:“的确是公平公正,最能比出医术高低。而且,据我所知,日常看诊,也是跌打损伤的患者居多。如果这方面医术好,是真能为患者救命的。” 多少人因为救治问题,不得不落下残疾? 而残疾之后,影响的又岂止是个人生活?若是男丁,那是要影响一家人生计的! 情况不好的灾年,家里男丁要是残疾,搞不好一家人就过不去难关! 这算起来,可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周公这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大家纷纷认同。 甚至有几个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想起了自己惨痛的经历,摸着摔伤后留下的痕迹,神色复杂。 张司九小声的跟陆寻安建议:“不想比的话,也可以直接认输,这样我们正好用最后一局定胜负。” 嗯,这样一来,拼的就是运气了。 张司九这么说,倒不是要刺激陆寻安,而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让陆寻安丢人。 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会,总比最后被一番评头论足好很多。 要说为了医馆好,张司九当然也还是觉得比下去是最合适的——这就是打广告的黄金时间啊! 然而,陆寻安看了张司九一眼,却咬着牙说了句:“不用!” 那腮帮子都咬紧了的样子,邦邦硬的语气,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最后的倔强。 张司九也怪佩服他的:“好,那你说什么时候开始,咱们就什么时候开始。” 说这话时候,张司九忘记自己披着九岁的皮,用的是三十岁老阿姨的爱怜语气。 然后,这句话成功刺激得陆寻安差点没当场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陆寻安指天发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了!这是什么阴阳怪气的态度! 于是,这么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的结下了。 张司九丝毫不知。 陆寻安气哼哼的选了一条腿,然后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那就开始!” 他心头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输,也不能比刚才张司九的气度差!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哪都不如张司九! 张司九这两条猪腿是精心准备的,都是开放性骨折。 而且都是让屠夫直接用刀背剁出来的。 这样的开放伤口是钝器伤造成,缝合难,清创难,而且骨头碎得也不均匀,容易出现细小碎块。 这一局,张司九就没打算让陆寻安有半点的机会赢或者出风头。 叶岚想要让医馆彻底被打压下去,但是张司九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齐大夫已经和她提了可以给她分红之后! 医馆也是有她一份子的! 当然,就算不分这个钱,光看程万里和齐大夫,她也会不留余力。 拿起手术器械的时候,张司九就迅速的抛开了心中所有的杂念,眼睛里也好,心里也好,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条白生生的猪腿。 因为是钝器伤,所以破裂的伤口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内里血肉也有些肉糜状。 也这就是已经放干净血,不然这会儿只会更加难以处理。 但是张司九依旧是倒了一点盐水冲洗,然后才用手触诊,感觉里面断骨位置,最后用镊子将皮肉翻开,必要时候甚至切上一刀,慢慢的将断骨处暴露。 这已经不是程万里他们第一次看张司九做这种手术了。 但仍旧是给他们带来了一样的震撼。 不管是程万里,还是齐大夫,或是听云,都有一种感觉:这种画面,看多少次,还是都只觉得行云流水,让人心神剧震! 而其他没见过张司九这么一幕的人,此时都看呆了,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屏气凝神的更不在少数。 叶岚看得尤其认真,甚至,最后他直接站起身来,走近几步,凑上前去看——他这也算是完全不顾形象问题了,毕竟作为对手,哪有这样的? 张司九却对外界变化毫无知觉。一旦做手术,她就是全神贯注,根本管不到身边去——主要是手术室里,也不会出现有人干扰的情况。 这一刻,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 不同于张司九的有条不紊,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陆寻安从一开始就暴露出了他的问题:器械不知道怎么用,拿起这个,又放下,拿起那个,最后也放下。咬牙看了一眼张司九,也勉勉强强开始操作,但明显更加紧张了。 明明还是冷天,但陆寻安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差距。qqxδnew 叶岚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犹豫了一瞬,抬起手,却又放下,任由陆寻安继续手忙脚乱,着急冒汗。 张司九已经把细碎的骨头给清理干净,准备接骨了。 做到这里,张司九特地说了句:“如果是人骨,这个时候,是可以加一点金属的,比如用铜这些有硬度,但又不算太硬,韧性很好的金属来进行加固。做成骨钉,或者直接包裹住骨头,防止骨头二次错开,不仅长不好,还容易出问题。” “不过,现在是猪骨,所以就不那么麻烦了。直接就可以开始缝合,缝合后,外部上夹板固定上就可以。” 张司九解释完了之后,就直接开始缝合。 即便是猪腿,她也缝合得没有半点敷衍和随意,最后,伤口平整而吻合,只留下一条细细的伤口,甚至没有出现皮肉翻卷的情况。 等上完了夹板,猪腿看上去虽然有点诡异,但是不得不说,整齐,干净得让人身心舒畅。 张司九满意的退后一步,感觉今天也是实操没有退步的一天。 第310章 最后一比 张司九自己都满意的操作,别人当然更加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叶岚之前虽然看过接生,但是并没有靠那么近,而且他对接生,也确实没有那么懂。而且血糊糊的一片,其实也看不太清。 但现在不一样。 天光之下,又没有血,张司九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些器具也没那么复杂,多是小巧精妙,看一遍张司九挨个儿用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学会用了。 当然,叶岚还是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拿着这些器具,那也绝不可能做到张司九这个份上。 从这方面,叶岚不得不承认,这个黄毛丑丫头,技艺近乎妖。 那一双鸡爪子的手,没想到竟然这样的稳和灵活! 陆寻安还没做完。 事实上,他才刚刚开始清理骨头碎片。 看着张司九已经做完,他脸色发白,当场就僵在了那儿。 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必须承认一句:「我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寻安就惴惴不安的看向了叶岚,满心都是羞愧,觉得自己丢人得厉害,让师父也脸面无光。 叶岚摆摆手,宽慰了徒弟一句:「无妨。」 这事儿怪陆寻安吗?当然不,他这个做师父的都不会的东西,怎么可能指望陆寻安会? 所以,叶岚是真不生气。 他又看一眼张司九,微微一颔首:「不错。」 张司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叶岚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就又走回去坐下。 程万里和齐大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两个字。 周公显然对张司九也是格外的满意,连着夸了好几句,这才看向了齐大夫:「现在就开始第三局?」 齐大夫当然是没有做主,而是看向了叶岚:「叶师弟看呢?」 叶岚言简意赅:「那就开始。」 于是周公就拿出一枚钱币来:「这样,你们各自选一面代表自己,而后我来抛出,落地时候,哪一面朝上,便视为选中了哪一个人的题目,如何?」 他这话问的是张司九和陆寻安。 陆寻安颔首:「我没问题。」 张司九也道自己没有问题。 最后,陆寻安选了阳面,张司九选了阴面。 待到二人选定,周公便拿住那一枚铜钱,径直往空中一抛。 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视线随着那一枚钱币移动。 包括叶岚,也忍不住的坐直了一点,手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虽然面上纹丝不动,但这些小动作,依旧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程万里比叶岚那就夸张多了。他都恨不得双手合十的祷告起来。 杨元鼎面色狰狞,内心疯狂呐喊:阴!阴!阴! 「叮当」一声脆响,铜钱落地。 周公上前去一看,顿时喜气洋洋:「是阴面朝上!阴面朝上!该九娘出题!」 不怪他有点偏心,毕竟是自己这边本地的医馆,赢了,他也会觉得脸上有光。毕竟,谁愿意别人打上门来,把自家这边的人打得灰头土脸? 张司九看着周公那喜气洋洋的样子,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虽然还想克制一下,但是这种喜悦氛围,就很容易传染啊! 更何况,这一下运气这么好,张司九更是觉得这就是天意! 事实上也的确是天意。 程万里也好,齐大夫也好,乃至听云和杨氏三兄弟,那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就是妥妥的赢了吗! 不仅医馆名声不用受损,还有好处不说,更是打败了叶岚! 程万里差点落泪:老天开眼啊老天开眼! 杨元鼎喜滋滋的侧头跟自家两个哥哥说了句:「司九果然是天选之子!」 老天爷亲自选中的穿越人士,果然是运气加身啊! 杨元鼎有一种看爽文的快乐:这种装逼打脸的情节,那不比里的还要快乐吗! 杨氏兄弟两人都有点没眼看自家弟弟的喜形于色。 杨元璋咳嗽一声,板着脸提醒:「三郎,注意形象。莫要太得意忘形。」 杨元峰更干脆一点:「这么得意,小心被人套麻袋打。」 越是得意,就越容易遭人妒很,这个道理,他们都希望自家弟弟明白。 杨元鼎收敛了一秒,就又忍不住灿烂的笑出来:「没办法,我实在是太高兴了。」qqxδnew 杨氏兄弟对视一眼,都放弃了劝说——三郎他被官家嘉奖,都没见这么高兴得意过! 不过,杨元鼎笑得太灿烂,以至于杨氏兄弟也忍不住最后跟着笑起来,心想就这一回,下次收敛。 有人喜气洋洋,自然就有人脸色惨淡。 叶岚还好,可陆寻安却有些憋闷:老天爷不公! 从张司九的套路来看,他已经明白了,这第三局选中了张司九的题目,那自己肯定又不会!不仅不会,还会输得很惨! 陆寻安气恼得不行,但又毫无办法:能怎么办?愿赌服输,自己总不能反悔! 他心里委屈,下意识的看向了叶岚。 叶岚的目光却落在张司九脸上,没注意到自己徒弟。 陆寻安差点就哭出来了:被气得。 张司九很快说出了自己的题目:「这一次,咱们考的是落水者救上来之后,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的情况。」 这话一出,陆寻安就狠狠皱起眉头,大声驳斥:「没了脉搏和呼吸,人都已经死了,还怎么救?」 其他人同样也是议论纷纷:是啊,人都死了,还怎么救?难道还真有仙丹,能起死回生不成? 但绵竹多水,河流水沟,泉头湖泊比比皆是,每每到了炎炎夏日,落水者更是多如牛毛。大人还好说,最主要是孩子——那些孩子贪凉,又不知天高地厚,因此淹死的不在少数。 到了那时候,多少人家传出哭声?可即便是这样,也是屡禁不止。 如果真的能在没了脉搏和呼吸时还能将人救回来,那岂不是从此之后,再无如此悲剧? 众人质疑着,讨论着,可同样内心也慢慢的期待了起来:万一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子呢? 叶岚紧紧地盯着张司九,眉头紧皱,不知道张司九是真会这样的手段,还是这就是个噱头。 昨天不小心放错了章节,呜呜呜,吓死我了。吓得我失眠半夜,这会儿艰难的爬起来~我的存稿都被榨干了。你们难道都不夸夸我,同情我一下吗~ 第311章 噱头 而对于陆寻安的质问,张司九只回了一句话:“你可听说过假死?” 那一瞬间,心跳骤停,意识消失,呼吸停顿,不抢救的话,可能真的就死了。 而许多溺水或是呼吸出现问题的人,也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陆寻安被张司九问得一愣,这才想起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发生。 他脸上一红,差点没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这种事情,他都听过,甚至见过的!怎么就忘了! 而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叶岚他们也才反应过来,的确是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不过,的确也是张司九有点大喘气的嫌疑。故意卖弄一下噱头,抛出个巨大悬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然,她成功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小差,眼巴巴的等着看后续。 甚至张司九还听见人群里有人议论了一句:“你说会不会又抬上来两个人?那要是这样的话,没救过来那个岂不是要死?” 这个话听得张司九一阵冷汗,只想高呼一句:大哥,这种事情咱们可不敢干啊!这可是谋杀! 张司九赶紧澄清一句:“没有人做例子,也没有动物。咱们就这么空口说就行。” 众人一听这话,多少还有点儿失望,居然接下来还有不怕事儿大的扬声问了一句:“那空口说怎么知道有效果没效果?” 张司九:……那我上哪里弄两个人去丢水里?就是动物也不行啊! 程万里也是慌得一批,连忙站起身来,扬声解释:“空口说也行,这里诸位大夫都能分辨的。” 叶岚提议:“不如弄两只狗——” 张司九疯狂摇头:“不,不了。直接说,一说就明白的。” 活体实验和猪腿又不一样! 最后,程万里好歹把叶岚劝住了。 张司九抹了脑门上的冷汗,请陆寻安先说。 陆寻安已经考虑了这半天,这会儿心里虽然没底,但也的确是想到了一些手段。 他迟疑了一下,本来想看看自家师父,但想到刚才师父看张司九的样子,他就硬生生忍住了,心道自己一定不能被比下去! 陆寻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可以用银针刺穴的办法,催动假死者体内的生机。自然就能恢复脉搏和呼吸。而后,再进行调养——每个人体质不同,这个时候就需要对症下药。但散寒升阳是必须的。因此必定要有以下几味药……” “那落水者腹内的呛水该如何弄出?”张司九不等陆寻安把药材名字说出来,就直接反问了这么一句。 陆寻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哪个医书上记载了这些,最后干脆自己想了个办法:“提起双脚,倒过来,水自然就出来了?” 至于原理,大概就是和装满水的竹筒一个道理?水往低处流嘛。 这个思路,不能说不对。 但是……也不全对。 张司九摇头,朗声道:“可以拽着昏迷者双腿,倒挂于背上,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一定要抖动,这样迫使水从患者口中倒流而出。但是这样的办法,还是操作难一点。对施救者体力要求更高,我有个更好地办法。” 她冲着杨元鼎招招手。 杨元鼎瞬间就知道她说的哪个办法了,于是拽着自家二哥就上前来,上来之前,提醒了杨元峰一句:“还记得不记得修渡口时候,那个痰迷的老人?” 被他这么一提醒,杨元峰瞬间也想起来了。当即一点头。 别说杨元峰想起来了,就是杨元璋和程万里也想起来这件事了。 杨元璋是在现场。 而程万里却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被人推荐了张司九。当时那人跟程万里说的时候,只说有个小女娘,年纪很小,却十分镇定勇敢,还用一种特殊手段救人。简直是奇闻。 然后,他才找到了张司九。 如今想来,这就是他和张司九认识的契机,也是他走上这条天天都被打压心塞不归路的…… 程万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小亢奋,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住了张司九:当时没看到现场,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机会一睹风采!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张司九示意杨元峰和杨元鼎两人演示一下。 杨元鼎很自觉的扮演溺水者。 而杨元峰则是从背后抱住了他,准备开始。 只第一下,杨元鼎的隔夜饭都差点被顶出来,更是止不住的咳嗽。 张司九示意杨元峰可以停下了——继续示范,杨三郎怕是受不住啊! 不过,虽然只一下,大家也都感受到了这一招的威力。同时,更是忍不住的抚住了自己的胃。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看着就不好受啊!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啥也都得吐出来啊!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张司九的施救手段时,却听张司九开口说了句:“不过,这个方法,只是针对呛水严重的人。并不是脉搏和呼吸都停止的人。” 她笑看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心领神会,配合的直接就地躺下——腿一伸,眼一闭。 众人:…… 张司九跪在杨元鼎身边,第一时间去摸他的脖子:“把溺水者救上来之后,第一时间去摸他的颈部脉搏,如果发现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就需要立刻将人侧翻过来,让他吐出气道和嘴里的水或者其他东西。如果水藻多的地方,甚至可以捏开他的嘴巴,用手指掏一下,确保他如果呼吸,不会被堵住。” “等口鼻里的水出来后,就需要立刻对患者进行下一步施救。” 张司九一只手捏住了杨元鼎的鼻子,另一只手捏开了他的嘴巴。 杨元鼎虽然还闭着眼睛,这下忽然就紧张了——来真的啊?这……不妥? 最后,他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心跳都加快了点:虽然这是个正经的医学示范,但是,但是!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啊! 他实在是太僵硬,以至于张司九都感觉出了异样来,忍不住的看他。 三目相对。 张司九一脸淡定。 杨元鼎一脸紧张。 然后,下一秒他们互相都读懂了对方此时此刻的心里想法—— 第312章 急救 张司九:你以为我会来真的? 杨元鼎:我好紧张我好害怕你不要来真的—— 就在这种气氛中,张司九盯着杨元鼎那只合不上的眼睛和另一只颤得跟触电一样的眼睛,面无表情开了口:“这样之后,对准患者口中用力吹气,模仿原本的呼吸。两个呼吸后,就开始按压胸口位置。” 她松开手,双手举高,做出胸外按压的标准姿势,左手手掌摊开,另一手从摊开手掌指缝交叉握拳。 然后按在胸口心脏位置,往下按压。 当然,没太用力,太用力容易按折肋骨。 “用上半身力气去按压患者胸口,频率比自己心跳略高,按压三十次左右,重新给患者口对口吹气呼吸。如此往复,直到患者自己恢复呼吸和脉搏。通常来说,这种两人配合最好,一人负责按压,一人负责吹气。如果人不够,一人也行,就是累,不容易坚持。”张司九解释完了之后,就收回了手。 最后,才道:“当患者有了自主的呼吸和脉搏后,如果感觉他呼吸依旧困难,肚子鼓胀,那就用刚才那一招,让他把水吐出来。” “溺水者因为受惊受凉,以及吸入脏水,很有可能发生发热等情况,所以这个时候大夫开药方,就要注意对症下药,以及让家里人及时关注患者状况。” 张司九轻叹一声,说了句再认真不过的话:“但是,任由救人的手段,都不是百分百有效果的。我刚才那种办法,只是一种急救措施,如果持续两刻钟,患者依旧不能恢复自主呼吸和脉搏,那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了。” “生命诚可贵,莫要不珍惜。所以,劝告家里人不要贸然下水才是最有效的保命手段。” 说完这话,张司九就把杨元鼎从地上拉起来。 杨元鼎假装若无其事,也对着四下颔首示意:“这一招,其实大家如果靠近水边居住,都可以学一学,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现场一片沉默后,有人忽然问了句:“这不是独门秘术吗?难道我们也都可以学?” “是独门秘术,但是程大夫和齐大夫菩萨心肠,愿意公布出来,让大家都学会。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宁可架上药生尘,也不愿意医馆天天都是来看病的人。”张司九神色肃穆的给程万里和齐大夫戴高帽子。 如果一定要有人背锅,那么这个人必须是程万里! 张司九毫无负疚心理的想道。 程万里和齐大夫已经是目瞪口呆怀疑人生了:不是,啥时候这是我们的独门秘术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会这一手呢! 但是赶鸭子上架就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程万里能否认吗?当然不能! 齐大夫能说实话吗?当然不能! 所以两人即便是僵硬,也得挤出来个和煦的笑容。 齐大夫不愧是齐大夫,很快就缓过来了,甚至还说起了场面话:“也算不得什么菩萨心肠,但做大夫的,自然还是救人最要紧。这种急救措施,最要紧的就是一个急字。耽误了时间,就是送到了医馆也没用。所以,大家要是学会了,那才是真正的有用。” 他越说越自然流畅:“不管是谁救了人,只要是救了人,我们就高兴!” 张司九功成身退,笑眯眯的回去,站到了程万里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程万里差点站起来让张司九坐——比起张司九的功劳,他坐在这里,他都觉得心虚! 陆寻安也蔫头巴脑的回到了叶岚身边。 叶岚却顾不上宽慰自己徒弟。 他看看张司九,又看看程万里,有点不信这是程万里的手段——程万里要是会这些,那当年就不会输!而且,都是一个祖师交出来的,不可能程万里这一脉会,而自己那边却不会! 可要说这不是程万里他们的手段,那张司九一个小女娃是怎么会的? 还是说,程万里这些年虽然被困在绵竹境内,但他一直在潜心钻研医术,甚至还创造了独家秘术? 这一瞬间,叶岚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但是,看破了真相的他,却只觉得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程万里天分竟这样高?那自己岂不是彻底输了?这么多年,自己倒是成了个笑话…… 除了苦涩之外,叶岚还觉得程万里有点可恨:明明已经这样厉害了,可他竟然还藏拙!若不是藏拙,自己打听那么多,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叶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程万里浑身不自在。 如果此时此刻,程万里有读心术,他只想说一句:“我说我也是刚会的,你信吗?” 可惜程万里没有读心术,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程万里万万没想到,从现在开始,他在叶岚的心里,已经完全从一个老实人,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老奸巨猾的人。 冥冥中,程万里只感觉背上微微一沉,仿佛有什么压在了背上,但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 只有张司九,看着叶岚看程万里的目光,轻声在心里替程万里念了句“好人一生平安”。 背锅的好人,更是一生平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公脸上的喜悦完全掩藏不住了,虽然觉得张司九肯定是赢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齐大夫一句:“不知胜出者是谁?” 齐大夫没吱声,只是看一眼叶岚——胜利者怎么好说自己赢了呢!这种话,当然要人家愿赌服输,心甘情愿说出来,才有意思啊! 叶岚收回目光,神色冷冷:“我们输了。愿赌服输,我心服口服。” 周公立刻收了点笑容,尽量诚恳的宽慰道:“虽然我不是很懂医术,但是我觉得陆小郎君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他们两人擅长的东西不同,九娘能胜一筹,主要也是运气使然。不过,年轻一辈都如此优秀,我这样的人看着,实在是觉得心生欢喜。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叶郎君和程大夫培养出这样的后生,也更是能力卓然!” 张司九悄悄鼓掌:周公你肯定是夸夸十级的人才! 第313章 往事 不过,周公的夸夸能力就算有十级,也丝毫不能够让陆寻安惨白的小脸恢复一点快乐。 叶岚倒是终于想起来宽慰自己的徒弟,但也只说了一句:“本来就是两方师父的比拼,不怪你。” 陆寻安嗫嚅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去:“师父,我回去之后每日再少睡一个时辰。” 叶岚“嗯”一声:“知耻后勇,是为好事。”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陆寻安:这么大的少年,其实睡眠可重要了。睡不够,小心长不高呀。而且睡不够,记忆力也会衰退的。 但她估摸着自己说这话,就要被当成嘲讽,怕是要挨打,所以干脆紧紧闭上小嘴巴。 接下来,就是各方寒暄。 其后,齐大夫就请那些富豪乡绅一起移步,他已经定了好几桌席面,大家正好聚一聚。 叶岚当然是不去的。但他没忘记自己输了,所以直接就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伸手放在了桌面上:“这是那个秘方。” 程万里当然不在乎秘方。 他想知道的是珍娘的消息。 所以他眼巴巴的看着叶岚,迫不及待又不敢太大声:“珍娘她……怎么样了?” “死活不肯嫁,差点与师父断绝父女关系。后来师娘病重,她终于肯嫁,可却没等过门,对方就意外死了,如今人人传她克夫。师父让她嫁与我,她不肯,非要守望门寡。师父气得再不肯理她。她如今一个人住,靠给妇人接生度日,很艰难。”叶岚也盯着程万里,目光冷锐,虽然不疾不徐,却带着一丝丝的愤怒:“程万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从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座石雕。 到叶岚说完话,他仍旧是一座石雕。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程万里,觉得这话对老程的冲击力,大概也就十级地震才能比得上。 至于珍娘,张司九倒有点佩服她的:这个年代,女子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按照自己心意活着,没有一点毅力,那还真不行。 好半晌,等程万里回过神来,他已经红了眼眶:“我要去找她。” 叶岚冷冷的丢下一个地址:“成都府的芙蓉巷,你去找。” 程万里还真就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看那架势,像是现在就要去找,还是徒步!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赶紧一把拉住了程万里:“你发什么颠?” 杨元鼎也过来跟着一起拉他,小嘴叭叭的:“你就这么去啊?不刮胡子洗个脸做身新衣?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和你当年风度翩翩的样子有点差距哦!而且这么久不见,不准备个见面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在乎这一天?你还得想想,你去了之后,说什么呢?做什么呢?” 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出现了,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被打出来就算人家脾气好。 更不要说再续前缘了!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 程万里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又扭头往医馆里走:“对对对,我得换身衣裳,我得带点钱——” 张司九和杨元鼎拉都拉不住,最后都放了手,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都耸肩摊手:完了,智商彻底下线了。 叶岚冷冷的看了这半天,这会儿倒是忽然问了张司九一句:“你叫什么?” 张司九警惕看他:“怎么?” 但内心多少有点无言:这都比完了,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叶岚丝毫不好意思也没有:“你可愿意随我去成都府?”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挖墙脚啊? 杨元鼎比张司九还激动,一下拦在了张司九前头:“你想干嘛?” “你天赋不错,跟着程万里糟蹋了。我还缺一关门弟子——”叶岚目光越过杨元鼎,落在张司九身上:“跟着我,吃穿不愁,不用打杂,可以专心学医。如何?我观你手上粗糙,应是普通人家孩子,若你愿意,我还可给你家中一笔钱。” 张司九毫不留情戳穿了叶岚:“你是不是想学医馆这些秘术,但是又不好意思问老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然后还能用我气一气老程?” 叶岚听完,竟然面上都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你倒是伶俐。没错,如何?有了这笔钱,你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如若你舍不得家人,也可以让他们随我们一起去成都府,我可以帮他们置办屋子,做点营生买卖。” 不得不说,这个待遇实在是挺丰厚的。 可惜齐大夫现在不在,不然听到这话能急得跳起来。 而程万里更不在——怎么看,这还都是忽悠小女孩的最佳时机。 杨元璋一开始什么也没说,但听到这里,却三步两步拦在了弟弟和张司九跟前,温声道:“叶郎君一番好意,本不应推辞。但叶郎君如此,多少有点不光明磊落的嫌疑。您将九娘当成物件一般,想来以后利用完了,只怕也不会珍惜。程大夫虽不如您大方,但对待九娘,如同亲女,九娘跟着他,也更好些。” 说完这话,甚至不给张司九说话的机会,就直接看了一眼自家二弟:“二郎,带三郎和九娘去喝水吃点心。九娘也该饿了。” 张司九本来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话,但没想到被抢先一步,这会儿当然也乐得配合,乖乖的听话走了。 等走出去一段,杨元峰还怕张司九多想,轻声解释一句:“九娘,大哥他不是要拦着你的锦绣前程,而是这个叶岚不足以托付。他是个十足小人。我们是怕你跟着他,吃亏。” 张司九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他就是想要我手里学会的这些秘术。” 然后顺带气死程万里。 杨元鼎更是悻悻道:“他这样的人,卖小女孩都不带眨眼的。那些话,就是画大饼。” 杨元峰有点疑惑:“什么叫画大饼?” “就是你饿了,想吃饼。他说他有,就给你描述那个饼多好吃,要给你多少。实际上,就是骗你的,不会真给你。比如你和大哥经常骗我,等我做完功课,就带我出去骑马。但是一次都不打算实践。这就叫画大饼。”杨元鼎悠悠的解释。 第314章 开学 张司九光从杨元峰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明白了什么叫画大饼。 然后忍不住就笑了——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很完美。 杨元鼎趁机提出请求:“所以明天能不能带我去骑一次马?” 杨元峰斜睨杨元鼎:“马上要开学了,骑什么马?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杨元鼎耸肩:“我就知道!” 正说着话,杨元璋也回来了,又跟张司九解释一遍为什么拒绝叶岚。 张司九连忙也说自己都明白。 说了半天,程万里总算是从自己屋里出来了,旁边还跟着听云——刚才听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找程万里了。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九娘,其实叶岚医术不错。你若是……” “不了。”张司九摇头:“我不想离开家。” 而且,打基础的时候,师父的能耐有多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积累。 她看着程万里那蔫头巴脑的样子,轻叹一声:“老程,你别总是自我菲薄。医者仁心,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珍娘能看中你,肯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你比叶岚强的。” 程万里这些年为绵竹县的百姓诊治了多少次?光是从周公他们对程万里的态度上,就不难看出,他们是真心的敬重程万里。 别看程万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打扮得跟乡下老农似的,但程万里的医者仁心,却是朴素的打扮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而且,除了程万里这个傻子,哪还有人能受得了她身上这么多秘密?还互相学习—— 张司九拍了拍程万里的胳膊:“老程你加油,争取骗个媳妇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干接生!” 可怜程万里一个中年老男人,这会儿被张司九打趣得脸都涨红了。 偏偏杨元鼎还瞎出主意:“估计珍娘心里还有点怨你,没那么容易答应你。你就用接生这个事儿骗她来!只要人先留在身边了,那将来感情的事情,不就是时间的事儿了么!男人,有时候就需要不要脸一点!” 转头没人的时候,张司九问杨元鼎:“经验这么丰富,难道是个情圣?”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以前大学舍友是个情圣,从他身上总结的。至于我……就没和女生说过几句话。主要那时候也没开窍,没顾上。” 张司九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说我信吗? 杨元鼎左顾右盼,最后不得不说了实话:“主要是我打游戏太多,忙着补考了。再说,女朋友什么的,只会影响我开电脑的速度——” 这就叫,年少不知女友香,错把ai托终生,有朝一日回过神,身边全是男单身…… 就在张司九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悔恨时准备安慰他两句,下一秒就听见他神神秘秘问自己:“那你呢?谈过几个?恋爱到底是啥滋味?” 张司九面不改色:“医学生哪有资格谈恋爱。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解剖实验,放假就要去医院实习,身边全是竞争对手,没有谈恋爱的对象。再说了,这种事情,不用多,一个就够。等我遇到合适的,直接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一条龙,难道不节约时间吗?有那时间,做什么不好?” 杨元鼎佩服得肃然起敬:“是我觉悟太低了!” 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再说了,都到了这了,你放心,你单身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听说过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说过没有? 杨元鼎喜滋滋道:“这倒是,那我就不用操心了,我等着到时候给我安排相亲就完了!” 张司九看着傻乐的孩子,决定不提醒他包办婚姻很难找到真爱这个事实。 先让他期待着,反正还有好些年。 下一刻,杨元鼎又开始唏嘘:“你说老程和那个珍娘,是不是挺亏的,就这么蹉跎了这么多年——老程也是,太老实了,说不出绵竹,就真没出绵竹!” 他恨铁不成钢:“就不能两人偷跑了吗?” “偷跑?他要是有那个胆量,估计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珍娘过得这么不好。”张司九也是禁不住摇头,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也能理解:“如果两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有句话说,叫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老程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子坏了名声?” 她多少有些感慨:“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相爱的人能相守,过上幸福的一生,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杨元鼎豪言壮语:“反正我要是喜欢上谁,我就算死缠烂打,不要自己的名声,我也不会放手!除非她放弃!” 张司九“呱唧呱唧”给他鼓掌:“我替你未来媳妇记着这句话。” 杨元鼎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做男人,必须要有点担当!” 两人这头说着话,那头杨元璋也跟杨元峰说着悄悄话:“回头你盯着点叶岚,别让他私底下接触九娘和小山叔。” 杨元峰扬眉:“怎么,大哥你担心——” “嗯。十有八九,他不会死心。”杨元璋面色微沉:“他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怕九娘被蒙骗。三郎虽然聪明,但性子跳脱,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怕也防不住人小人之心。九娘出事,他必会伤心不说,将来……” 杨元峰连连点头:“那我回头叫人盯着点。我没事也盯着他。” 杨元璋看一眼二弟,忽然叹了口气:“三郎这个性格,也只有九娘制得住他。听爹娘的意思,他们是不想三郎娶东京贵女的。若是九娘……所以咱们得把人看住了。万万不能出纰漏!” 杨元峰失笑:“大哥这么操心三郎?我倒觉得三郎对九娘未必有那个心思。他还没开窍呢。而且,天下女子那么多——” 谁知道将来是不是九娘呢? “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别的轻易能比的。而且,天下女子虽多,可真不图三郎好处的可不多。等回了东京,光是凭借三郎手里的几个图纸,他就是各家追逐的香饽饽。这样的姻亲,你觉得合适?倒不如九娘了。至少九娘脾气好,一身正气,没有那些歪缠心思。”杨元璋警告看一眼弟弟:“再说了,抛开这些不谈,九娘是三郎的救命恩人,哪怕将来这个事儿没成,咱们也得看着点九娘。别让九娘被人害了。不过,这话也别跟三郎说,静观其变就是。” 第315章 骗人(11月月票200加更) 比试到底带来了多大影响,谁也不知,但张司九自觉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于是快快乐乐的回家了。 家里徐氏和张小山都看了好几次的门口了。 最后两人干脆让小松小柏在门口玩,等着张司九。 所以刚一看见张司九,小松小柏立刻就跳起来:大姐回来啦!大姐回来了!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几乎要让张司九以为自己是什么凯旋回来的大将军。 不过,大将军肯定不是,凯旋是凯旋了。 等听张司九把比试过程描述了一遍,徐氏当时就拍了板:今天咱做回锅肉!炖只鸡! 这种事情,必须庆祝! 张小山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吃鸡! 小松小柏拍着手笑:吃鸡!吃鸡! 张司九想了想日益减少成员的鸡群,那只带头公鸡萎靡的样子,劝住了他们:要不,还是吃?做酸菜鱼?这么冷的天,正好开胃又暖和。 徐氏还是觉得鱼太寒酸了,没有鸡好。 自家养的老母鸡,肚子里都是黄澄澄的油,杀一只,炖一下午,汤是黄亮黄亮的,味道能飘出老远去——多好啊! 也让人家都知道知道,自家又出了大喜事! 张司九只好道:我爱吃鱼! 最后徐氏只能放弃。 但这一次,她决定奢侈点,弄个最复杂的酸菜鱼! 鱼要买大的!而且里头还要放饺子! 饺子就要肉馅韭菜的! 这个天,自家的韭菜是没发起来的,但是不要紧,村里有人会种菜,用大缸把韭菜扣住,能种出又高又嫩的韭黄来!贵是贵了许多,但是稀罕啊! 徐氏喜滋滋的去买菜。 张小山也高高兴兴去劈柴。 而张司九被压在家里,让她歇着——在徐氏看来,经过这一场比试,那是费力的事情。张司九肯定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没办法,实在是拗不过家里人,张司九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不过还没等到酸菜鱼吃上,家里就来了客人。 来的人还是叶岚。 叶岚是坐马车来的。 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连夜回府城。 从这里到府城的路其实也好走,基本都是官道,走上一天一夜,第二日下午就能到府城。 其实除了坐马车还可以走水路。 水路比马车要快上一点。 只不过冬季的时候没法走,有些地方河水不够深。 张司九怎么也没想到叶岚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一时之间还有点惊讶。 徐氏是在片鱼的时候听见动静出来的,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 结果一看叶岚的打扮,顿时就被震住了。 毕竟在村里可没有穿着皮裘的人。 而且还细皮嫩肉,身穿长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尤其是叶岚还有一张冷傲的脸。 嗯,多多少少有点唬人。 徐氏甚至都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这位贵客。 最后连声喊了张小山过来。 张小山也被唬住了。不过也毕竟是在衙门上班,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还是能勉强保持住镇定:这位郎君找谁? 叶岚的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意图不言而喻。 张司九咳嗽一声,出声介绍:这就是我与二叔二婶说起过的叶郎君。 他这么一说,顿时徐氏和张小山都明白过来了。 然后看向叶岚的眼神,多多少少都 有些戒备。 这也全靠张司九把叶岚描述成了一个小人的缘故。 叶岚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个架势,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司九。 仿佛已经知道张司九她到底跟别人说了些什么。 张司九一点也不心虚,无辜回望:我又没说错。 叶岚也不计较,只是微微对着张小山一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想和九娘的长辈商量。九娘年纪小,难免被人误导,也难以全权做主,所以我才贸然来拜访。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客气有礼貌,又像是个为张司九着想的人。 如果不是张司九这半年以来给徐氏和张小山的感觉太过有主张,比起大人也不差什么,估计这会儿徐氏和张小山还真搞不好要被忽悠住。 张小山憨厚一笑,有些拘谨:郎君说笑了。郎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说商量也太客气了。 徐氏气得悄悄在后头拧了张小山一把:怎么还犯怂了!这都是什么话!没得抬高别人踩了自己! 但是张小山疼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轻轻一扭,逃开自己媳妇的魔爪。 当然,张小山这个态度,叶岚就很满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确是没想错,就该来跑这一趟。 于是接着他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其中还着重描绘了一下自己打算如何培养张司九。 又说起了自己在府城的威望和名声。 反正听那意思张司九要是不跟着他学医,那简直就亏大了。 但只要张司九跟着他,那就叫一个前途无量! 最后的最后他还提起了帮助张家:我也知道九娘舍不得你们,你们也不放心九娘。所以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同她一同去府城。我有一家医馆,正缺人手。你们夫妻二人都可以在医馆工作。 就连你们其他孩子,我也可以安排他们做学徒。叶岚笑得很矜持。 也很高傲。 他认为,这个条件,无人能拒绝。 在乡下种地,和去府城,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后,就听张小山说了句:那可不成,我们都走了,地怎么办?地里庄稼刚长起来,离不得人! 还有,九娘一个女娃,去府城干啥?将来踏踏实实嫁到跟前,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张小山板起脸:做人可不能连根都不要了! 张司九差点喷笑出声:老实人骗人不偿命啊! 叶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丰厚的条件,竟然比不过地里的庄稼? 他深吸口气,决定不跟乡下汉子一般见识,改而说道:如果你们不去府城,我也可以留下一笔钱,一百两,如何? 买个丫鬟也不过二十两。 一百两,那是乡下人一辈子都攒不到的数目! 叶岚就不信,这家人还不动心! 大家明天见呀~ 第316章 那不行 一百两的确是不少。 对于普通农人来说,那还真是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数。 但这对于现在的张家来说,一百两多吗?还是多的。但多到觉得是天文数字吗?那可不是。 一百两,徐氏觉得自己努努力,两年怎么也能攒下来。 这还是光她一个人。 如果加上张司九这些日子给她的……其实也离一百两差距不大了。 这个时候,自家兜兜里的钱,就是自家的底气,是自家的脊梁骨。 徐氏看着叶岚那看似亲和,实际上举手投足却透出一股高高在上傲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开了口:咱们家就是穷得吃不上饭,那也不至于就要卖孩子—— 张小山也憨厚一笑:是啊,咱们家可不许卖孩子。尤其九娘还是我大哥留下的,更不能卖了。我看叶郎君你这么诚心诚意,要不,你干脆搬到我们绵竹来?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虽然我家没钱,但是给郎君吃口饭还是有的!隔三天还能吃顿肉! 任谁听了这话,都要说张小山一句好有诚意。 张司九听着,看着张小山那认认真真的脸庞,憋笑差点憋出内伤——老实人的反击,果然是如此叫人难以承受! 这下,叶岚可以说是被架在那儿了!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看重张司九?那搬过来有啥的呢?如果这个时候拒绝,那叶岚的诚意,一下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徐氏也领会过来张小山的意思,也跟着笑:是啊,我听说,请先生是要花钱的,这样,我们家虽然没钱,但是每个月也能出得起一点学费—— 叶岚的脸已经彻底挂不住,呱嗒一声几乎掉到脚面上。 他阴沉沉的看着张小山,只觉得眼前的人不识好歹。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家人就不会同意! 叶岚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是没有缘分。 说完,他还深深地看一眼张司九:但愿你将来别后悔。 张司九诚惶诚恐道:您放心,我就算后悔也不说。 叶岚的火气更憋得快炸了——我就是想看你后悔得痛哭流涕的样子!才不是真的提醒你!你不是应该求我吗! 目光从张司九和张小山、徐氏脸上一一扫过,叶岚最终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就走了。 叶岚是真不想再看见这一家人了!至于对张司九:原本因为张司九那点天分,觉得她不那么又黑又丑了,但是现在,他觉得张司九是他见过最丑最碍眼的!简直丑得不忍多看! 张司九挥手送别他:叶郎君,有空再来啊!等老程娶亲时候,你作为师兄,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好好一句话,张司九愣是喜滋滋的喊出了波浪线,透出无与伦比的欢喜来。 而这个波浪,就好比是一针又一针,直直的扎在了叶岚的心口上,疼得他呼吸都要停顿——他怒气冲冲的加快了脚步,上了马车,直接吩咐车夫快走! 张司九笑容满面的目送他离去。 然后下一刻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杨元峰和杨元鼎。 杨元峰一脸复杂。 杨元鼎灿烂笑着挥手跟错身而过的马车告别:叶郎君,再来玩啊!下次来喝喜酒啊—— 坐在车里的叶岚,面色冷如寒霜,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对讨厌的孩子! 陆寻安坐在马车角落,安安静静,心里却多少有些迷惑:为什么她真的就能拒绝师父?难道她就一点不在乎是不是能学到好医术?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点不怕得罪师父? 不过无人解答陆寻安 的满心疑惑。 张司九已经跟杨氏兄弟打起了招呼。 杨元峰其实是跟着叶岚过来的,不过从他知道消息,到出发,还是隔了那么一点时间。不多,最多也就是不到一刻钟。 他以为过来的时候,正好能赶上阻拦叶岚厚颜无耻的忽悠。 但没想到却目睹了叶岚脸色铁青,气得匆匆离去的整个画面。 光看叶岚那脸色,他大概就能猜到叶岚到底碰了一鼻子什么样的灰。 杨元峰深深地觉得,大概大哥是多虑了。 杨元鼎这个时候也跟着说了句:你看,我说,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司九脑子又没坑。老程脾气好,跟着他多好玩?司九怎么可能给自己找麻烦供起来? 叶岚这样的导师,一看就知道不好伺候,还不如选程万里这样老实憨厚好忽悠又好欺负的!那毕业都能顺利点! 杨元峰心情复杂的呵斥:闭嘴。 怎么能不担心?毕竟那叶岚不是什么好人! 张司九已经招呼他们:你们怎么来啦?进屋坐—— 杨元鼎利索翻身下马,三步两步凑到了张司九身边,美滋滋的问起了刚才的全过程。 等坐在厨房外头,闻着煎鱼头香味,听完了全过程,杨元峰已经彻底没有话说了。 杨元鼎则是呱唧呱唧认真鼓掌,还夸起了张小山:张二叔真的是太厉害了!这几句话,气得那个姓叶的估计半夜都要睡不着了!他那人那么傲! 徐氏轻哼:要我说,直接回绝就完了,说那么多话,浪费口水! 张小山乐呵呵的开口:那怎么行?燕老六教过我,这种时候,就不能直接驳了人。一下就把人得罪死了,就得绕个弯!找个他没法拒绝的理由!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嗯……道理是没错的,但是……理解上是不是有点偏了? 燕老六的意思是委婉拒绝,留点情面,这样日后还好再相见? 张小山理解的是:绕个弯拒绝了,对方说不出什么来就行。至于这个弯怎么绕……反正怎么能拒绝对方怎么绕? 杨元峰也是一脸沉默:张二叔是不是没意识到,他已经彻底把叶岚得罪死了? 徐氏一巴掌拍在了张小山背后:人家燕老六是那个意思吗?你个瓜娃子!我还以为你故意的,非要气死他呢! 张小山挨了拍,一脸茫然的挠头:啊?难道不是那个意思吗?可自己的确没直接拒绝,找了个理由啊! 第317章 开学 张司九光从杨元峰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明白了什么叫画大饼。 然后忍不住就笑了——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很完美。 杨元鼎趁机提出请求:“所以明天能不能带我去骑一次马?” 杨元峰斜睨杨元鼎:“马上要开学了,骑什么马?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杨元鼎耸肩:“我就知道!” 正说着话,杨元璋也回来了,又跟张司九解释一遍为什么拒绝叶岚。 张司九连忙也说自己都明白。 说了半天,程万里总算是从自己屋里出来了,旁边还跟着听云——刚才听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找程万里了。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九娘,其实叶岚医术不错。你若是……” “不了。”张司九摇头:“我不想离开家。”qqnew 而且,打基础的时候,师父的能耐有多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积累。 她看着程万里那蔫头巴脑的样子,轻叹一声:“老程,你别总是自我菲薄。医者仁心,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珍娘能看中你,肯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你比叶岚强的。” 程万里这些年为绵竹县的百姓诊治了多少次?光是从周公他们对程万里的态度上,就不难看出,他们是真心的敬重程万里。 别看程万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打扮得跟乡下老农似的,但程万里的医者仁心,却是朴素的打扮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而且,除了程万里这个傻子,哪还有人能受得了她身上这么多秘密?还互相学习—— 张司九拍了拍程万里的胳膊:“老程你加油,争取骗个媳妇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干接生!” 可怜程万里一个中年老男人,这会儿被张司九打趣得脸都涨红了。 偏偏杨元鼎还瞎出主意:“估计珍娘心里还有点怨你,没那么容易答应你。你就用接生这个事儿骗她来!只要人先留在身边了,那将来感情的事情,不就是时间的事儿了么!男人,有时候就需要不要脸一点!” 转头没人的时候,张司九问杨元鼎:“经验这么丰富,难道是个情圣?”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以前大学舍友是个情圣,从他身上总结的。至于我……就没和女生说过几句话。主要那时候也没开窍,没顾上。” 张司九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说我信吗? 杨元鼎左顾右盼,最后不得不说了实话:“主要是我打游戏太多,忙着补考了。再说,女朋友什么的,只会影响我开电脑的速度——” 这就叫,年少不知女友香,错把ai托终生,有朝一日回过神,身边全是男单身…… 就在张司九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悔恨时准备安慰他两句,下一秒就听见他神神秘秘问自己:“那你呢?谈过几个?恋爱到底是啥滋味?” …张司九面不改色:“医学生哪有资格谈恋爱。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解剖实验,放假就要去医院实习,身边全是竞争对手,没有谈恋爱的对象。再说了,这种事情,不用多,一个就够。等我遇到合适的,直接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一条龙,难道不节约时间吗?有那时间,做什么不好?” 杨元鼎佩服得肃然起敬:“是我觉悟太低了!” 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再说了,都到了这了,你放心,你单身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听说过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说过没有? 杨元鼎喜滋滋道:“这倒是,那我就不用操心了,我等着到时候给我安排相亲就完了!” 张司九看着傻乐的孩子,决定不提醒他包办婚姻很难找到真爱这个事实。 先让他期待着,反正还有好些年。 下一刻,杨元鼎又开始唏嘘:“你说老程和那个珍娘,是不是挺亏的,就这么蹉跎了这么多年——老程也是,太老实了,说不出绵竹,就真没出绵竹!” 他恨铁不成钢:“就不能两人偷跑了吗?” “偷跑?他要是有那个胆量,估计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珍娘过得这么不好。”张司九也是禁不住摇头,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也能理解:“如果两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有句话说,叫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老程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子坏了名声?” 她多少有些感慨:“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相爱的人能相守,过上幸福的一生,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杨元鼎豪言壮语:“反正我要是喜欢上谁,我就算死缠烂打,不要自己的名声,我也不会放手!除非她放弃!” 张司九“呱唧呱唧”给他鼓掌:“我替你未来媳妇记着这句话。” 杨元鼎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做男人,必须要有点担当!” 两人这头说着话,那头杨元璋也跟杨元峰说着悄悄话:“回头你盯着点叶岚,别让他私底下接触九娘和小山叔。” 杨元峰扬眉:“怎么,大哥你担心——” “嗯。十有八九,他不会死心。”杨元璋面色微沉:“他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怕九娘被蒙骗。三郎虽然聪明,但性子跳脱,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怕也防不住人小人之心。九娘出事,他必会伤心不说,将来……” 杨元峰连连点头:“那我回头叫人盯着点。我没事也盯着他。” 杨元璋看一眼二弟,忽然叹了口气:“三郎这个性格,也只有九娘制得住他。听爹娘的意思,他们是不想三郎娶东京贵女的。若是九娘……所以咱们得把人看住了。万万不能出纰漏!” 杨元峰失笑:“大哥这么操心三郎?我倒觉得三郎对九娘未必有那个心思。他还没开窍呢。而且,天下女子那么多——” 谁知道将来是不是九娘呢? “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别的轻易能比的。而且,天下女子虽多,可真不图三郎好处的可不多。等回了东京,光是凭借三郎手里的几个图纸,他就是各家追逐的香饽饽。这样的姻亲,你觉得合适?倒不如九娘了。至少九娘脾气好,一身正气,没有那些歪缠心思。”杨元璋警告看一眼弟弟:“再说了,抛开这些不谈,九娘是三郎的救命恩人,哪怕将来这个事儿没成,咱们也得看着点九娘。别让九娘被人害了。不过,这话也别跟三郎说,静观其变就是。” 大宋一把刀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18章 坐牢 不过不管形象怎么样,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 就是张小山心疼张司九,最后强行把书箱替张司九拎着了。 小松有点羡慕:“爹也帮我背——” 张小山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了?一个书箱都背不动?” 小松立刻挺起胸膛,表示不用人帮忙了:他可是男子汉!自己就能背得动! 到了分开的路口,小松跟着招银走,张小山带着张司九去衙门。 看张小山那样子,分明还有点不放心小松的。 不过张司九提议先送小松一趟,几步路而已,却被张小山拒绝了。 张小山说了句:“男娃儿,就得让他从小担起来。不撒手,将来胆子比耗子还小。再说了,有招银和芋头在,学堂外和学堂里,他都不能受欺负。” 张司九点点头,“这倒是。” 到了衙门口,张小山却一改对儿子放手的态度,将书箱交给张司九的时候,还细细的叮嘱了一句:“等半晌午的时候,我给你送吃的去,你想吃啥子?” 张司九刚想拒绝,张小山的大手就揉到了脑袋上:“九娘别心疼钱,咱家吃得起。你还长身体呢,该吃。” “那就两个红糖饼子。要热乎的。”张司九笑了,也不扭捏推辞,直接就张口说了自己想要的——这个时候,再推辞,就该让二叔觉得别扭啦! 两个饼子,她和杨元鼎一人一个,正好。 张小山咧开嘴笑出一口牙,应得干脆:“好嘞。” 张司九这才进去。 杨元鼎已经让陈斗在后院门口等着了,只等她一到,就直接领着她去了书房,还跟她叮嘱说以后过来都不用去想着给周氏他们问好,直接去书房就行。 时辰还早,杨元鼎估计也是刚睡醒吃过早饭,精神还有点萎靡,看见张司九也有点有气无力:“早啊。” 看着他这样,张司九瞬间就想起了自己从前上学踩点进教室的日子,顿时倍感亲切。 不过同时也有点好奇:“昨晚睡得晚?”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灯都没有,他怎么还能做到熬夜的? 反正张司九现在就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被迫的,毕竟灯油也贵啊!而且还不够亮堂!得凑近了才看得清,伤眼睛不说,还熏。 杨元鼎打了个哈欠:“之前不是说做车吗?我昨天晚上忽然想到,如果不要轴承呢?小车是不是可以考虑直接用螺丝安装滚轮——就跟超市那种小推车一样。所以就画图了。一连画废了好几张,时间就过去了。” 张司九目瞪口呆:“你眼睛不要啦?” “还行,有镜子反射做地小台灯,还是挺亮堂的。”杨元鼎就指给张司九看自己做的灯。 那个灯和无影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比无影灯小一点,照明范围就是一张书案大小,看着挺笨重,也有点丑,不过效果应该还不错——张司九看了一眼,也有点想要一个了。不过想了想成本,就觉得:嗯,还是太阳光最好!便宜实惠还不伤眼睛!早起早睡还身体好呢! 所以,最后她还是苦口婆心劝了杨元鼎一句:“那也要悠着点,这个年头,眼镜儿可不好配。” 杨元鼎得意的一挑眉:“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都来了,怎么可能做不出来眼镜?原理大家都懂,只需要找一块纯净的白水晶,慢慢让工匠打磨就行了,就算度数不能特别精准,但是也可以用的。我就准备给我大哥做一个。图样已经画好了。而且还是超帅的那种半框眼镜!你想想,配上我大哥那张斯文败类的脸,是不是特别带感!” 张司九除了喊一声“666”和“你审美是在线的”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感觉他的未来职业道路,比自己的宽广好多! 她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加油,兄弟,这个世界能不能变得更好,就靠你了。” 杨元鼎也拍了回来:“你也加油,兄弟,我将来能不能寿终正寝,也靠你了。” 然后两人都撑不住笑了——跟着杨元鼎这个二货,张司九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上辈子高冷的科室主任形象,往沙雕欢乐多的路上狂奔而去。 而“斯文败类”杨元璋此时此刻站在门边,抬着头,面无表情的想:自己是敲门还是不敲门? 最后,他选择没敲门,只跨步进去,凉悠悠的拉长了声调:“三郎,你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反正斯文败类是没有同情心的,不是吗?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杨元鼎脑袋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神出鬼没的大哥:“不是,你怎么来了?而且每次都挑这种时候过来,你是不是张了顺风耳?” 杨元璋凉凉一笑:“谁知道呢?大概因为我是斯文败类。” 张司九捂住了眼睛,觉得这种大型兄弟相爱相杀的场面,实在是刺激。qqnew 要不怎么说,背后莫说人呢?因为说人总是会被听走啊!听走了之后自己就要倒霉的啊!!! 下一刻,张司九就听见自己被点了名:“九娘啊,你可不要学三郎。知道吗?这种坏孩子,必须好好修理的。” 张司九瑟瑟发抖,正襟危坐:“是。您说得对!” 杨元璋检查了一下两人面前的文房四宝,就在旁边坐下了,柔声对张司九道:“九娘别跟三郎客气。你替我们管着三郎读书,盯着他别开小差,用点笔墨纸砚,一点也算什么。上午就两堂课,中间休息两刻钟,一堂课大半个时辰。休息时候,厨房会送点心来。你想吃什么,就跟三郎说。” 顿了顿,他着重说了句:“要是三郎欺负你,你就跟我或者二郎说。要是三郎开小差顶撞先生,你也跟我说。知道吗?”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让张司九更加瑟瑟发抖,连忙点头:“好好好。” 杨家最可怕的人,一定是杨大郎杨元璋! 他这一笑,不仅斯文败类,还有一种如沐春风黑心汤圆的感觉!那滋味,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完蛋了! 杨元鼎听了半天,忍不住脱口而出:“听你这么一说,我像是坐牢,司九是看监的,你就是牢头啊!” 读个书而已,怕是不至于如此啊! 第319章 不应该 杨元璋表情和煦:“三郎,来了绵竹县半年,你连一本书都读完。” 杨元鼎一缩脖子,顾左右而言他:“先生怎么还不来?” “估计快了。”杨元璋说完,也忍不住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纳闷:这眼看着时辰都要到了,怎么先生还不来?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给杨元鼎请的先生,是个老进士,姓周,学问不错,但运气不好,中进之后还没等到合适的安排,没能当官呢,家里的老父和老母接连去世,连着守孝了四年。 四年后,等着官位的人更多了,偏周先生也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就一直耽误下来。 最后,一等就是十年,周先生年纪大了,也不可能跋山涉水的去别处做官,干脆就只在府城范围内,给人授课,赚些家用,也顺带游山玩水,各处潇洒。 周先生老家也是绵竹的,说起来,还和齐先生是师徒关系,他去岁妻子病重,就回了绵竹。年前他妻子痊愈,杨县令知晓了,就去请他。他也想多陪陪家里人,所以干脆应下。 说是教导杨元鼎,不过平日杨元璋和杨元峰也可来请教。除了学问,周先生各处游历,见识上也是让人钦佩的。就连人品也很不错。 说好了今日开课,周先生应当不会无故迟到才对。 “是不是路上出事耽误了?”张司九觉得这种情况搁在现在这个社会下,不算什么稀罕事。 路远,交通不便,通讯也不便,就算是耽误了,通常也要很久才能得到消息。 杨元璋皱起眉头:“应当不会?周先生也住在城里。离衙门不过两条街。” 又等了一刻钟,眼看开课时间都过去了,周先生还没出现。 杨元鼎坐不住了:“要不去看看?周先生一把年纪,别是路上摔了。”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张司九也赞同:“年纪大的人,容易出事,我们去看看。” 如果是这么近,有其他状况,周先生应当早就托人带消息过来了,可现在都没个消息……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杨元璋也不让张司九和杨元鼎动,只说自己去看看。 杨元鼎却不听,拉着张司九就跟上了杨元璋的步伐。 周先生家住在西门边上的豆花巷。巷子深处有一个老柿子树的人家,就是他家。 他们家院子还挺大,周先生两个孩子,都在府城,一个是给人做账房,一个是给什么衙门做主簿。算起来,是十分有出息的人家。 不过,过了元宵节,两个孩子带着妻儿老小回了府城,留下周先生和老妻,并两个孙女在家。 到了周先生门口,门关着,外头还上着锁,不像是有人在家。 杨元璋一看就皱了眉:“怎么会没人?” 说好的要来授课,这么大个事情,周先生不可能忘记。 杨元鼎纳闷:“那点束修,也不至于卷款跑路?” 张司九去敲了敲隔壁的门,等人出来,就问周先生的去向。结果邻居想了想,说昨天他们家大门就紧锁着,也不知道啥时候出的门。更没听他们说要去哪里。 这就奇了。 如果是早就走了,那更不可能不去通知杨家。哪怕就看在杨县令的身份上,都不可能做出这个事情。 毕竟,户籍制度已经很完善了,周先生跑路了,还能找他儿子呢。 “翻墙进去看看。”杨元鼎提议:“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周老头不是没交代的人。” 就算来不及去县衙说一声,那跟邻居交代一句,请他帮忙传个话还是很容易的,可现在这个情况—— 杨元璋没多说,直接就撩起袍子,扎在了腰带里,然后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身手矫健的上了院墙。 饶是那个院墙不算特别高,张司九还是被这一手给深深地震撼住了。 她扭头,表情玄幻的问杨元鼎:“你大哥这么厉害你知道吗?” 杨元鼎的语气也有点玄幻:“之前打我时候看出来一点,但没想到这么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文武双修?” 他仰着头看着已经没人的院墙,倒吸一口凉气:“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的前途那么担忧了。” 大概,是因为他是全家最废材的那一个。qqΠéw 杨元鼎麻木的想。 张司九深以为然,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以后对你两个哥哥好点。我觉得,有时候,做个被哥哥们带着躺赢的人也不错。” 杨元鼎良久点头:“也是个好办法。” 片刻之后,门里响起了杨元璋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快去报官!周先生死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都瞪圆了眼睛:这……这么刺激的吗?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个阵仗的杨元鼎头皮都麻了。 张司九虽然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但是急诊科经历的生死那可太多了。所以她比杨元鼎镇定一点,直接道:“你去叫人来,我在这里守着。免得一会儿来人了说不清。” 两兄弟都留在这里,怕是不能很好的避嫌。 杨元鼎没有犹豫,直接一点头,“等我”两个字都还没落下话音,人都已经跑出去三米了。 张司九又让杨元璋赶紧出来。别摸任何东西。 不过,杨元璋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也没敢碰任何的东西,直接就利索翻墙出来。 一看杨元璋那脸色,张司九就知道恐怕里头画面不是很美好——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此时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铁青铁青的,喉头不住滚动,嘴唇也死死地抿着。 他在竭力的克制胃里的翻滚。 张司九没敢问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生怕他一张嘴就吐出来了。 倒是杨元璋自己忽然说了句:“周先生一家,都死了。” 张司九:……看来是灭门惨案? 然后,她就看见杨元璋头一歪,对着墙根就疯狂呕吐起来,肩膀和背脊不停耸动,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样子。 张司九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惨案。死状应该是非常刺激人眼睛。 可为什么呢? 第320章 愤怒 一般来说,小县城治安都是比较不错的,就算偶有人命案,也多是什么意外或者误杀之类的,寻仇的都少,丧心病狂的就更少了。 毕竟,一个县城里基本没什么太多流动人口,左右邻居仔细一算,搞不好祖上三代都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又朝夕相见的,平日闹个小矛盾,当时就有人劝了,根本不至于结仇。 忽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等杨元鼎带着人气喘吁吁的赶到,张司九就发现,就连杨县令都跟着过来了。 张小山也跟着,一到了之后就看张司九,见张司九好好地,悄悄松一口气,这才神色严肃的目不斜视起来认真工作。 杨县令三步两步走到了杨元璋身边,顾不得关心儿子惨白的脸色,就先问情况。 杨元璋抿了抿嘴,又干呕一声,这才说道:“都死了,周先生,他的妻子,两个孙女,都死了。血流了一地,而且……看样子像是死之前受过折磨。” 一听这话,杨元鼎就愣了。 他看着杨元璋,下意识追问一句:“什么折磨?为……什么?” 周先生还是给杨元鼎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的,虽然杨元鼎不是个好学生,但周先生风趣幽默,见识广博,有时候还和他一起讨论风土人情,甚至给出他改造工具的提议。所以,他觉得这个老头子还是很不错的。 谈不上多敬重,但还是很喜欢。 可现在这个挺讨人喜欢的老头子不仅死了,还被折磨了,杨元鼎就有点承受不住这个事情。 不管是谁,身边的人忽然出事,都会有杨元鼎现在这种感觉。 杨元璋张了张口,看着自家弟弟茫然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说。最后只说了句:“就是挨了点打,看着有点惨。估计是寻仇。” 可这个拙劣的谎言,张司九一眼就看穿了。 她看一眼杨元鼎,觉得他肯定也看穿了。 杨元鼎沉默了,杨元璋拉着杨县令往旁边去说话。 而燕老六带着人去开锁——周家大门上的锁,还在呢。这么多人,总不可能翻墙出去。 张司九拉着杨元鼎让到了一边去,准备宽慰他两句。现在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然而不等她开口,就听杨元鼎说了句:“周老头豁达又和蔼,不会和人结仇的。我一会儿要进去看看。” 杨元鼎侧头看向张司九:“九娘,你帮我看看,老头子到底受了什么折磨。”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冷静很多,就是双眼都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 张司九点点头:“一会儿我看看。不过,我不一定看得出来。太复杂的也就不行了。” 学医也是干一点法医的事情,毕竟都是研究人体的。只不过,那也就只能看出普通的痕迹,更复杂的,需要系统的学习知识,才能根据痕迹做出判断,甚至根据痕迹推断时间。 门被打开的时候,杨县令也回来了,他的意思是让杨元璋带着杨元鼎和张司九回衙门去,别被吓到了。 但杨元鼎上前一步,很坚决:“周先生是我的先生,他家里人不在,我得去看看。” 张司九也道:“我不会被吓到的。我也去看看。毕竟差点就成了我先生。” 杨县令皱了皱眉,但也不知怎么想的,最后还是同意了。 衙门办案是有流程的,譬如不能破坏证据,甚至走路都要先让专门的人看过,确定没有脚印之后,才能让其他人踩。 真正见到周先生的尸体,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而此时,周家门外也围了一群人,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谁在家里也坐不住。都想来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但肯定不会让他们进来就是。 见到周先生尸体的时候,张司九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杨元璋会吐成那样了。 一家四口,都是被脖子割开放血死的。 但同时身上也有其他伤口。 周先生的十根手指头,全部都呈现出扭曲的样子,就连腿也歪了。 另外三位女眷,身上也都是血窟窿。 其中有位十岁左右的,衣衫也不太整齐,看上去…… 张司九忍不住别开了头,不敢再看。 她倒没有想吐的感觉,主要是愤怒。一股愤怒从心底窜出来,以至于她感觉自己非常迫切的想干点什么来发泄出来这股怒气。 燕老六率先骂了出来:“草他娘!” 其他捕快也都跟着陆续骂了起来。 就连张小山也跟着骂了好几句脏话。这些话,平时他可从来不在家里说。 不过,别说张小山,就是张司九,这会儿其实也想骂几句。 杨县令别开头,吩咐了一句:“先把小女娘盖上。仵作上来看看情况。” 杨元鼎直勾勾的看着周老头,张司九拉他,没拉动。 他转头问张司九:“老头身上骨头是不是断了?” 张司九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点点头,尽量语气平静:“嗯。是被折断了。估计是故意折磨他。其他人也是。伤都是以疼痛为主,不是为了要命。” 杨元鼎的眼泪就下来了。他咬着牙,仿佛没感觉到自己已经哭了:“干他娘的,谁这么丧尽天良?老子要是知道他是哪个,弄死他!” 张司九拉住他,却发现他拳头攥紧到在不自觉的颤抖。 “好了,我们先出去,让他们查案。”张司九用这个理由,把杨元鼎拉了出去。同时也把杨元璋叫了出来。 出来后,杨元鼎用袖子狠狠地蹭了一把脸颊上的眼泪,眼神像个凶狠的豹子:“我一定要知道是谁!” “爹会查出来的。”杨元璋替自家弟弟擦了擦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不许骂那种话了。” 最后,杨元璋几乎是强行将杨元鼎带回了衙门。 本来他还十分担心张司九,结果发现张司九并不害怕,反而只是十分愤怒和感慨,就放下心来,还问张司九会不会开压惊的药。 张司九还真不会。 不过她知道杨元鼎需要什么,就直接道:“一会儿点个安神的香薰,我再劝劝他,等他睡一觉,就能好很多。” 她没那么大反应,是因为她还没见过周先生,所以只是单纯为这个事件愤怒和感慨。 可对杨元鼎来说,这种身边人的离开,本来就伤怀,还是以这种方式——他心里肯定是接受不了,就算要接受,也要一个过程,也要经历一些心理上的痛苦。 新 第321章 心病(11月月票300加更) 周家的灭门惨案,如同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县城。 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议论。 下午杨元鼎睡着之后,张司九才出发去了医馆。 但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情,她也没什么心思学东西。 程万里也听说了周家惨案,知道张司九是从衙门过来的,还特地问了句。 张司九就把情况说了。 程万里和齐大夫都有些唏嘘。 尤其是齐大夫,之前周先生的妻子生病,是他给治的,所以和周先生没少接触。这会儿知道细节,也是伤怀:“好好地,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得多大的仇?” 程万里也感慨几句,随后就问张司九:“你怕不怕?要不我给你开点压惊的药?小孩子受了惊吓,半夜容易做噩梦。” 张司九摇头拒绝了。 不过,下午的课,也就暂时延后。 张司九有些担心程万里:“老程,你马上要去府城,一定小心点。遇到事情千万和气,别和人结仇。尤其是遇到偏执的,身上戾气重的人。能躲就躲,躲不过,他骂你你都别还嘴。听听就算了。” 程万里冷不丁听见这样的话,然后看向了张司九,满脸惊愕:“你还说你没被吓着?你没被吓着能说这样的话?” 张司九:……我也是人啊!我有感情波动的好不好! 她懒得解释,白了程万里一眼:“就是感慨一下。毕竟你要是死了,我就亏大发了。你不回来,我找谁学医去?你最好快去快回,别耽误我名满天下的脚步!” 齐大夫也跟风说了句:“师弟你是得快点回来,暖和起来了,病也就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医馆这回出了风头,这两天看病的人都多了!” 听云觉得自己不好啥也不说,于是思索片刻:“师叔,你要是回来晚了,师父肯定扣你分红。” 齐大夫:……我倒也没有这么心黑。 不过,程万里明显是信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所以,齐大夫最后干脆不当好人了:“对,我就跟着九娘一起干,你入赘去。” 程万里:…… 张司九一言难尽的看着齐大夫:“齐大夫,为什么要给老程提供一个这么好的思路?万一他动心了怎么办?” 齐大夫一不小心扯断一根胡须,龇牙咧嘴:“失策了!他要是不回来了,真入赘,我就把他从师门除名!” 张司九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周家惨案带来的阴沉气氛,这才消散了一些。 下午,张司九带着程万里塞过来的一瓶爱心“小儿压惊散”,接了小松一起回家。 张小山今天也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根本顾不上小松。 只不过让张司九意外的是,直到晚上,张小山也没回家。 徐氏担心得不行,张司九就跟她说了周家惨案,并且估计张小山是要连着加班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衙门肯定很忙。而且,杨县令也想尽快破案,那就只会更忙。 听完了张司九的分析,徐氏勉强镇定了点:“那倒是,这是你二叔去衙门遇到第一桩大案子,肯定不能不跟着跑。不然其他人怎么看他?那我去关门,你和招银今晚也别自己睡了,我带着小松小柏来跟你们一起睡。” 一听这话,张司九就知道徐氏这是害怕。 毕竟,县里出现了这样穷凶极恶的人,就算理智知道这事儿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人家不会跑来自己家杀人,但想想还是会紧张的。 张司九就没说什么,只让杨氏也过来一起睡——反正也不是挤不下。 第二天,张司九也不必那么早去衙门,所以就去扯萝卜喂猪。 结果路上不少人问她周家惨案的事情。 没想到一晚上功夫,就连乡下也都知道了这个案子。 张司九当然也不可能详细说细节,只说自己不知道,而且张小山也没说起这个事情。 扯完了萝卜带回家,喂完了猪,张司九这才出发去衙门。 一去衙门,就知道了一个事情:杨元鼎病了。 昨天晚上,杨元鼎发起了高热,早上才退下去一点。 周氏一晚上没敢合眼,照顾杨元鼎一晚上,还埋怨杨县令怎么敢让杨元鼎跟着去看杀人现场! 知道张司九过来了,周氏就从屋里出来,想着叮嘱张司九几句。 毕竟也是中年人了,熬了一晚上,周氏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张司九下意识就说了句:“周娘子该去休息了。这么熬下去,怕是您身体也吃不消。” 中年人,熬夜容易爆血管,心梗和脑梗啊! 周氏苦笑一下:“哪里睡得着?三郎去年捡回来一条命,我就担惊受怕得不行,昨天晚上他那样,我心里都慌死了。九娘,你今日受累,多陪着点三郎。昨日你走后没多久,三郎就发起了热。” 还有句话,周氏没说。 潜意识里,周氏是觉得张司九是杨元鼎命里的贵人。她认为,只要张司九在,杨元鼎就能逢凶化吉! 毕竟上一次,要不是张司九,杨元鼎一个不会水的,掉河里怎么还能活命?还有,自从跟张司九交好,杨元鼎还误打误撞搞出了那么些个玩意儿,虽然依旧有不务正业的意思,但却受到了官家和太后的夸赞! 对于周氏的恳求,张司九当然不会推辞,直接就把事情都接过来:“放心,我守着他。要是他没好,我晚上也不走。您快去睡一会儿。别担心,只是受惊吓发热,不会有大事的。” 周氏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没说从前有高人给杨元鼎算命,说他十二岁这年,有个大坎,过不去,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如今,杨元鼎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呢!还有两个月呢!她怎么不担心! 随后,张司九就进屋去看杨元鼎。 杨元鼎其实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帐子顶,一看就知道是在神游。 张司九在床边坐下,问他:“你怎么了?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周先生的事情?” 杨元鼎又不是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也不算差,张司九不觉得他是会受惊吓发热,所以,应当是心病。 新 第322章 原因 张司九的问话,让杨元鼎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发烧一夜,他的嘴唇上全是干皮,脸色也有点萎靡,一张口,声音也有点哑:“你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死吗?” 这个问题给张司九问住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被寻仇?而且看那架势,分明就是血海深仇! “寻仇?也许是他儿子在外得罪了什么人?”张司九试探着猜测,但她觉得,杨元鼎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杨县令查案速度这么快? 杨元鼎摇了摇头。 张司九也不猜了,直接问他:“那是为什么?你知道了?” “是因为我。”杨元鼎说完这句话,眼眶就直接红了。 张司九整个人都愣住,一时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等确定自己没听错,她也觉得是杨元鼎搞错了。杨元鼎现在就是个小屁孩,顶多算初中生,一个初中生能干出个什么事情?还让周先生被灭口了? 她深深地怀疑还没说出口,杨元鼎就已经闭上眼睛,难过重复:“真的是因为我。” 一句“不可能啊”还没脱口而出,张司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想到,为什么杨元鼎说是他造成了周先生的死亡。 昨天,那桌子上,好像是有笔墨纸砚的。 寻仇可用不上笔墨纸砚。 而且那些虐待的伤……如果不是为了寻仇折磨呢? 那就是严讯逼供了。 可周先生有什么值得严讯逼供的呢? 结合笔墨纸砚,结合周先生的身份,再结合杨元鼎的话,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一股寒气油然而然从脚底下升起来,把张司九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主要是从来都生活在太平盛世,法治社会,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如此近距离感受到什么叫法治之外! 生与死的距离,好像比在急诊科的时候还要近。而生与死的过程,也远比医院看到的还要残酷。 生老病死,到底还是人都要经历的。属于自然的一环。 但别人残忍杀死,还是因为阴谋和利益,那感觉跟生病死亡完全不同。 她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你的图纸?” “嗯。”杨元鼎应一声,声音透出一股颓然,他甚至还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搞这些?哪怕当时我没那么随意,没给周先生看过图纸,也许……不,不会的,凶手不会相信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颓然,最后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也盖住了冒出来的眼泪:“司九,今天是周先生,明天会不会就是你,就是大哥二哥,甚至爹和娘?他们怎么不直接来抓我——” “他们不敢,也没机会。”张司九看着被子上的图案,实话实说:“你在县衙里,杨县令是官。如果你们家里任何人出事,肯定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凶手估计也怕惹来太大的麻烦。” “至于我,他们不会觉得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的。抓回去也没用。”张司九这么一说,忽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从来没觉得年纪小,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感觉无形中逃过了一劫! 但是这样一想,岂不是就说明周先生更倒霉了?其他人都不合适下手,只有他一个…… 张司九忽然有一种,说什么都不合适的感觉。 自己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当然是后怕之余又庆幸。但是这样的庆幸,就好像有点对死者的不尊重了——感觉像是在说,幸好是别人。 不过,张司九觉得自己都有这样的不自在情绪,更不要说杨元鼎了。 只怕世上任何人,都不能和杨元鼎真正的感同身受。 张司九最后只能轻声道:“难过和自责的话,就哭一场。哭过了,会好受一点点。” 被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压抑的哭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又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最后没要多久,杨元鼎终于是受不了了,自己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了狼狈无比的脸来。 他的眼睛哭得通红,像红彤彤的兔子眼睛,配上还显得稚气的脸庞,多多少少有点击中了张司九的柔软心肠,忍不住就掏出了对待小朋友的温柔来:“鼻子不通气?没事,缓一缓就好了。或者你侧躺着,很快就能通一边。” 张司九甚至还拿起了旁边的帕子,细致的替他擦了擦鼻涕——嗯,鼻涕还挺多,不过都是清鼻涕,说明没有上呼吸道炎症……这是好事。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的,拿过帕子自己胡乱擤一通。 看他太用力,张司九好意提醒:“擤鼻涕不要太用力,小心中耳炎。” 用力擤鼻涕一时爽,但太用力,会有损伤鼻粘膜,以及鼻涕灌入耳道,加上细菌的问题,导致中耳炎。 这下,杨元鼎不敢擤鼻涕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张司九,震惊又可怜——擤鼻涕这么吓人? “轻轻地没事。堵住一边鼻孔,轻一点吹气。”张司九好笑的指点,感觉这孩子是所有医生都喜欢的类型:多听医生话啊! 杨元鼎乖乖轻轻的擤鼻涕,那架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就想不起来周先生的事儿了。 张司九不等他忙完鼻涕的事儿,就又转移他注意力:“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杨元鼎下意识选择:“我想喝咸粥。” “我去问问有没有。”张司九起身出去找陈斗问。 等她起身离开,杨元鼎才忽然反应过来:嗯?司九她是不是把我当小盆友了?而且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胃口,怎么还选了?!我不是应该说我不想吃吗? 不过,等张司九端着一碗肉糜粥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敢说一句不想吃的:自己选的粥,跪着也得喝两口! 肉糜粥里不仅有肉糜,还加了姜丝和葱花,甚至还点了两滴芝麻油,没吃时候不觉得,一入口,那股咸香润口的舒坦,顿时就让人欲罢不能了。 发热的病人多半都有嘴巴里没有味道的症状,所以这个时候,这碗粥,就很合适。 新 第323章 确定 本来就算粥好喝,杨元鼎也没打算多喝,但是张司九一勺一勺的喂,他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张嘴,最后一碗粥就这么不知不觉喝完了。 放下碗,张司九又给杨元鼎诊了一下脉,试了试体温。 温度已经基本降下来,心跳也是正常的,光看脉象,也没什么异常的。 只是精神还有点萎靡。 不过,关键还得看晚上。 如果晚上没有再出什么问题,那就基本痊愈了。 吃过东西的杨元鼎,也的确是有精神多了。他刚哭过,眼睛有点干和疼,不好意思的让张司九喊陈斗送盆洗脸水来。 等洗过脸,换了一身干净细棉布的里衣,他更看上去和正常时候没区别了。 张司九这才问他:“那这个事情,你和杨县令说了没有?” 提起周先生,杨元鼎的神色就又沉重和黯然起来,他摇摇头:“没呢,昨晚也是忽然想明白了这个事情,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我爹昨天晚上没过来,我就没法说。” 光跟周氏说,这个事情,怕是周氏也要吓到。 不过,这个事情肯定是要跟杨县令说的。 杨元鼎很快下定决心:“司九,你跟我一起去见我爹。把这个事情说了。说不定能快点抓到真凶。” 于是两人就去找杨县令。 路上,杨元鼎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张司九一句:“司九,你怕吗?” 张司九扬眉,反问回去:“怕什么?怕有人抓走我?问我图纸?” 杨元鼎默认了。 “怕啊。”张司九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杨元鼎背脊一僵,一句“要不以后你离我远点”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结果张司九下一句就抢在了前头:“所以你得振作起来,赶紧想好保护我的措施。最好再给我来个防身的什么东西,小巧一点就行。抽出来是一根钢针就行。只要能保证一下能刺进脊椎,那我应该就能自保了。” 这句话,直接成功让杨元鼎懵逼。 他不耻下问:“为什么是钢针?” “你知道世界上最了解人体的人,是什么人吗?”张司九微笑反问杨元鼎。 这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直接让杨元鼎整个都麻了。答案他当然知道——医生嘛! 张司九保持微笑,“你知道医生如果想杀人,有多少种办法吗?” 杨元鼎更麻了。 他头摇成了拨浪鼓,还带上了摆动双手一起拒绝:“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反正肯定是突破他认知的数目。 “最简单两种办法。一种爆头,一种是直接弄断脊椎管里的神经。”张司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这里,这个位置,用钢针直接扎入,人不会立刻死,但是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永久不能恢复的那种。而且不血腥,只要找准了位置,也很好上手。” 虽然张司九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讲科普,但是杨元鼎听得一点不平静。 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后脖子,认真问张司九:“那你说我做个保护套怎么样?” 张司九笑容更无害了:“没事,还有腰椎。下半身瘫痪,一样失去很大战斗力,你说对不对?除此之外,还有心脏这些地方呢。” 人体有多脆弱和强大,最了解的,永远是医生不是吗? 杨元鼎彻底忘记了自己想说的那句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要得罪这位小祖宗,不然可能死得很惨! “对了,我听说过一个事情。我们医学院,有个学姐,他丈夫好像背叛她了,所以她为了报复那个男人,捅了那个男人大概二十几刀。最后鉴定为轻伤,没付出太大的代价。”张司九“不经意”的想起了这么一个小故事,顺口提了一句。 杨元鼎彻底震撼住了:“二十几刀?还是轻伤?骗人的?” 张司九笑了,笑杨元鼎的天真:“是啊,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杨元鼎:……这句话没毛病,但是你用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大毛病?知识带来的,是这种力量吗? 陈斗也就是离得远,没听见,所以这会儿还呵呵傻乐,想着张司九就是管用,自家小郎君眼瞅着都好了! 当然,如果他听见了,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一个张司九被当成是恐怖分子被抓起来的故事。 一路到了前面,杨县令正在办公,听见杨元鼎过来,还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以为是来问周先生案子的,于是也让进去了。 几个主簿也都在。 看见杨元鼎和张司九,还有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到底是个小娃娃,过来还带着个小伙伴,一点不知道严肃性。 结果下一刻,杨元鼎就跟杨县令要求:“爹,我有要紧事情跟你说,只能单独说。” 杨县令扬眉失笑,本来没当一回事,但是看着杨元鼎格外正经的样子,就还是暂时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杨元鼎就跟杨县令直接说了他的猜测:“爹,我觉得,周先生的死,应该是和我有关。我留意到他桌上的笔墨纸砚,又发现他受了那么多折磨,所以猜测,可能是有人想知道我的图纸,逼着周先生画出来。” 杨县令一愣:“你给周先生看过你的图纸?” “我的图纸都在我的屋里,先生讲课也在我屋里,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会讨论一二。周先生在机关上,也有一些心得体会。”一说起周先生,杨元鼎不仅神色落寞起来,就连眼睛都又忍不住红了:“所以很多图纸,周先生都见过。” 杨县令听到这里,一下就站起身来了,沉声追问:“那你那图纸里,可有要紧的东西?” 过年前他有些忙,一直没关注杨元鼎又捣鼓了什么,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到底被看去了哪些图纸。 杨元鼎一听这话,也瞬间意识到:“所以,周先生画给凶手了?” 杨县令摇头,神色十分肃穆:“笔上沾了墨,但到底画了什么,是不是你的图,我们谁也不知道。” 似乎是怕杨元鼎难过,他甚至还说了句:“周先生虽然有气节,但凶手拿住了他的家里人折磨,他就算是画给了凶手,也在情理之中。” 那样的折磨,又有人几个人能扛得住? 新 第324章 叛逆(11月月票500加更) 杨元鼎在意的才不是这个。 他只是确定,的确是他害死了周先生。 不只是周先生,而是周先生一家人。 他张了张口,良久才说了句:“我最近画的,最复杂的,是一个自行车。但是那个自行车我虽然画出来了,周先生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其他的,基本都是一些器皿,还有一些日常用的东西。都不要紧。” 拖拉机这些东西,他倒是想搞,但也搞不出来。 所以,就算周先生真的画出了他的图纸给别人,那别人拿走了也没什么用,顶多造出一个玩物来。 可因为一个玩物,周先生一家四口丧了命…… 就更显得可笑和可悲了。 杨县令听见这话,还是有些紧张:“那自行车是干什么用的?对国家社稷可有用?” 杨元鼎摇头,声音苦涩:“就是个玩的东西。说是能不要马和牛拉就能跑,但实际上,也跑不快。而且要的材料也很贵。对方拿走了,估计就算费工夫造出来,也没啥用。” 两个轮子一个车架子,有啥用? 杨县令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勒令杨元鼎:“以后要紧的图纸,不许轻易给任何人看!尤其是和农桑有关的!” 杨元鼎苦笑一声:“哪能总有那么多好东西?就算再有,多数也是在现在的基础上改良进步。” 他倒是想搞个蒸汽机出来,可那是个大工程! 张司九也点点头:“而且元鼎最近做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和我有关系的。其实并不紧要。” 杨县令面色仍旧是很难看:“你知道不要紧,但是旁人不知道。如今官家和太后夸奖过你,甚至表示将来让你做官,光是这一点,就多少人妒忌和眼红?如果旁人为了这些好处,想要图纸——” 杨元鼎垂下头,丧气道:“要不,以后不画了。” “胡闹!”杨县令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一点挫折就如此想着退缩,如何能堪当大用!就算穷极一生,也只能再做出一样对民对社稷有用的东西,你也得继续干!个人生死算什么?大丈夫岂能如此胆小?” 认识杨县令这么久,张司九还是第一次看见杨县令如此发怒。 就算之前要走揍杨元鼎,也没有如此声色俱厉的。 可见,今日杨元鼎这话,是真气到了杨县令。 张司九看着这样的杨县令,忽然就想起了一个词:鞠躬尽瘁。 世界上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说得出做得到的,更是不多。 杨元鼎愣愣的看着杨县令,有点懵,还有点恼:“那我娘呢?大哥二哥呢?司九呢?万一他们也出事了怎么办?难道为了给朝廷效力,为了官家一句表扬,为了做官,就不顾这些了?” 他就差质问杨县令:你是不是官迷? 杨县令气得更厉害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做官,不想给朝廷效力,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杨元鼎也梗着脖子,半点不惧:“什么做官,什么夸奖,我不稀罕!” 眼看着两父子就要吵起来,张司九不得不出声提醒:“小声一点吵架,外头能听见的。” 这年头隔音效果就这么差,声音大点,那跟拿大喇叭喊没区别。 尤其是杨元鼎这个话,是算有点大逆不道的——甚至蔑视皇权。那真传出去,给你扣个帽子直接拉出去问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被张司九这么一提醒,两父子这才意识到了现在是在哪里,于是各自都收敛一点。但表情却没收敛。 一个依旧瞪着眼睛恨不得当场变出个藤条来打死这个不孝子。 一个梗着脖子就差把“我不服你”写在脸上。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头疼。 不过不等她出声调停,杨县令就压着嗓子骂了起来:“孽障!畜生!你生而富贵,自是不知民间疾苦,所以才敢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你可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所少百姓餐不果腹?你有这样的能耐,你却口口声声说出如此叛逆之言,竟不肯为朝廷效力,不肯为君主分忧,更不肯替百姓解难!” 气急了,杨县令甚至骂了一句:“早知如此,我生你何用?倒不如一生下来就把你溺死在尿桶里,也省得我与你娘天天替你操心受累!” 这话太过熟悉,张司九听得是目瞪口呆,一瞬间恍惚看到了那种大型家庭伦理剧里,痛斥孩子不孝的老糊涂。 万万没想到,这么儒雅的杨县令,在骂儿子时候,和乡间老妇竟然也是一样的。 大概,天下不孝子最好的归宿,都是尿桶…… 要不是不合时机,张司九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不仅小不孝子的最佳归宿永远是尿桶,而且好像每个孩子都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是不孝子啊…… 杨元鼎也硬气,冷哼一声,同样压着声音:“你现在溺也来得及!我看你上哪找那么大尿桶!而且你少来!百姓难,我们家不难?自家老婆孩子都要命悬一线了,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大义,我看你是分不清事情哪个重要!你这么爱国,你干脆别成亲别生孩子啊!带着我们干什么?光拖累你报效祖国了!” 张司九别开了头:那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尿桶。 杨县令的手指头都哆嗦了:“你这个孽障小畜生——” 杨元鼎叛逆道:“我是孽障小畜生肯定没错,毕竟是你生出来的——” 张司九目瞪口呆,彻底不敢再拖延,艰难插话进去:“那个,要不然消消气?周先生尸骨未寒,还得找凶手呢。这个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元鼎是担心杨县令您的安危,杨县令您也别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年轻气盛,他都不知道自己说啥呢。他要是没有那个心肠,他也做不出耕地机啊。” 再不劝,杨县令怕是当场就得捂着胸口躺地上!看那脸色都不对了! 而且,杨元鼎怎么回事……以前也看不出来啊,他居然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新 第325章 冲动 杨县令冷哼一声:“赶紧走,晚些时候再收拾你!” 张司九赶紧拉着杨元鼎跑了。 杨元鼎倒是没反抗。不过那一脸的不服,就差化成实质性的语言。 出来碰见好几个人,不过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但张司九估计,多多少少还是听见了里头两父子吵架的——内容未必听仔细了,但氛围肯定搞清楚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不尴尬。 拉着杨元鼎走出来老远之后,张司九就好笑看杨元鼎:“怎么样?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好点没?” 杨元鼎一脸尴尬,摸了摸脑袋,渐渐地萎靡懊恼:“也不知道老杨是不是快气死了。” “应该还差一点。”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就很想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刚才不是很痛快?行了,以后对他好点。估计他心里也知道你是难受,才没控制好情绪。” 杨元鼎神色有些复杂:“我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时冲动。我就是真的觉得挺可笑的。而且,为了个破图纸,就杀人,还虐杀,我也没办法理解。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糟糕透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现代社会。从来没有过。 而杨元鼎的这个心情,张司九很能理解。她笑了笑,拉着杨元鼎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又让陈斗去问问药熬好没,这才轻声开口:“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不完全是社会体制的原因,更根源的,还是人心。不管什么时代,总有人为了权利和金钱鬼迷心窍,不顾一切。也有人为了坚守正义,坚守内心,而付出一生。” “看似就是个图纸,可是你想想,如果不是你这么大方直接公开耕地机和播种机,更没有贡献给朝廷,而是贩卖,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陷入沉思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傻孩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完全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大孩子而已。 杨元鼎茫然摇头:“不会怎么样。这种东西,不管什么途径,最后总是要普及开来的。” “可是会被变成圈钱的工具。最终还是没办法真正的帮助老百姓,改善耕种条件。甚至,还会有人利用这个,从朝廷那儿要一笔大大的好处。也许是升官发财,也许是特权。总之,这不仅仅是两个工具而已。”张司九自己也喝一口水,十分淡定的继续分析:“你其实很聪明,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简单,那肯定会有人盯上你。如果抢在你前头,把图纸拿走,造出东西来,然后进献上去——”张司九似笑非笑:“你还小,不适合做官,但是好多人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做官呢。不仅是做官,还能得到很多很多好处。” 甚至不只是一个人得好处,而是一群人,乃至一个家族得到好处。 这还不算什么吗?不值得人疯狂吗? 杨元鼎还是觉得不值得:“可就是图纸而已——” “元鼎。你忘了,对你来说,这样的图纸,画出来只不过是想到了,然后画出来,再把细节弄出来就行。因为你的脑子里,这样的东西多不胜数,根本不觉得多么珍贵。可你想想,你脑子里这些东西,是多少时光的科技积累?那是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无数人苦思冥想,研究一辈子才凑出来的。”张司九点了点桌面,“就像是我,我懂的这些急救知识,是哪一个人一辈子就能研究出来的吗?这也是多少年,多少代人一点点研究琢磨出来的。” “所以,他们觉得我们是天才。可实际上,我们只是作弊了而已。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比别人更高。” 杨元鼎沉默了。 张司九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玩票性质一样的东西,对这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人,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些东西不是不珍贵,只是对他来说不珍贵而已。 所以,周先生的死,看似荒诞,可实际上仔细一想,却仿佛必然。 只是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杨元鼎的心里更苦涩了:“是我对不起周先生。如果我能早点想明白——” “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这个。”张司九打断杨元鼎:“虽然很不厚道,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最没用。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同样的情况,才是最好的。至少……周先生也不算白死。” 虽然用生命来给他们买了个大教训,太贵太沉重,但如果连这个教训都没吸取好,那周先生的事情,就彻底只是个社会恶性事件而已了。 她将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喝口水。别想那么多。” “司九,我不想做官。不想像老杨他们一样,为了做官,就跟疯了一样。”杨元鼎端起来水杯捧在手里,转来转去,看着里头水波荡漾,却怎么也不往嘴边上送:“我只想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那就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张司九淡定的一锤定音:“不想做官,咱们就不做。” 杨元鼎却有一点丧气:“可不做官,这辈子也许我都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没有权利,他什么也不是。 张司九撑不住,笑了:“你看,其实你根本没想好。你想做一些造福百姓的事情,也明白做官是个好途径,但你又害怕。你其实也不是看不起杨县令,而是你自己太抵触这个事情。你觉得,他们花那么多时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货与帝王家,这本身就是个特别不值得的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没否认。 这半年多,他看着杨县令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却依旧要被上级卡脖子,愁得头发都白几根。看着杨元璋为了走科举的路子,日日苦读,比考大学都要刻苦。也看着杨元峰为了将来走武科举的路,每天摔摔打打,想尽一切办法磨练自己。不仅要学武,也一样要读书,几乎没有个休息的时候,身上总是各种各样的伤。 他都觉得不值得。 甚至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是被洗脑了——官家现在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可他的一句话,却让杨县令他们荣耀得像是祖坟冒了青烟。 他瞧不上,甚至有点鄙视这样的行为,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很没意思。 如果这些人是陌生人,他或许只会嗤笑一声。但是这些人,偏偏是他的亲人。他希望他们过得好,所以才更愤怒。 新 第326章 转变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和杨元鼎这样敞开心扉的谈论这个话题。 之前,他们还真没有交流过这个。 毕竟好像都是一个时代过来的,应该想得也差不多。 但是张司九现在才明白,她和杨元鼎,还是不同的。观念上也有很多不一样。 杨元鼎这样的情绪,多多少少有点愤青,也有点可爱。 张司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陈述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其实都是一样的。看似两个时代很不相同,但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只是新时代,国家不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家族掌权。而现在,是一个家族作为权力中心而已。官家年纪小,看似只是个少年,但他代表的权利最中心的意思。杨县令他们高兴,不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少年人的夸奖。而是因为,你的付出,被权力中心看到了、肯定了。”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观念与我们不同,但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卖命。而是为了个人荣誉,家族荣誉在奋战。往大一点说,他们也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这两点,并不冲突。” “至于走科举的路子,你想想,咱们不是一样要高考?只是,我们的机会更多,他们的机会更少。可是初衷都是一样的。或许有人是浑浑噩噩,只是为了追名逐利。但是杨县令是个好官,你的两个哥哥,将来也一定会是。他们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的。” 杨元鼎现在,就是因为周先生的事情,和一直以来的观念,而钻进了死胡同。 跳出死胡同再看,其实事情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司九笑了笑:“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去做一些低头臣服的事情,去主动迎合这个时代的规则。但只要没忘了自己的初心,那就是不一样的。” “遵守规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自由。而自由,并不代表咱们就应当完全随心所欲。”她看着杨元鼎:“不管怎么样,元鼎,我都希望咱们能并肩作战,一起做更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清亮的眼睛,上翘的唇角,忽然就觉得自己开了窍。 是啊,只有遵守规则,才能在规则内得到最大的自由,从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跳出规则,被所有人瞩目,然后迅速被抹掉—— 他认认真真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司九,为什么你能想得这么明白?” 对于这个问题,张司九的回答同样也很认真:“大概是因为我和你的生活条件从来都不一样。你从小感受到的自由,比我大太多。而且,我毕竟工作了好几年,经历了社会的铁锤改造?”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富二代不知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疾苦啊! 说多了,都是嫉妒和柠檬味! 她仰天唏嘘:“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柑橘家族才诞生了柠檬树。” 杨元鼎挠头:“啊?这样吗?那我琢磨琢磨。” “不用琢磨。”张司九语重心长:“你多多照顾点我,多干点活就行了,我会帮你磨练的。” 杨元鼎狐疑看她:“我听这句话怎么像是在忽悠我?” 张司九义正言辞:“哪有?你肯定感受错了。” 不大一会儿,陈斗送来了汤药。 张司九往杨元鼎面前一放:“来,体会人间疾苦,从这一碗药开始。它应该不苦。” 但一定不好喝。 杨元鼎端起来,凭借着胸腔里被张司九激发出来的一腔豪气,猛灌了一口。 然后就干呕了。 这个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说酸,也不酸,说苦,也不苦,说甜,也不甜,但是味道很丰富。那种夹杂了所以难吃味道的丰富。 “别浪费,熬了很久。而且不一口气喝完,估计更难下咽。”张司九同情的看着杨元鼎,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保持良好心态,一定要好好锻炼体魄,坚决不给自己吃药的机会! 最后,杨元鼎是一边干呕一边喝干了那一碗药。 看着他喝两口呕一口回去的样子,张司九也忍不住有点反胃…… 陈斗也没敢看,悄悄地挪了出去。 也不知道药的作用,还是自己想明白了,杨元鼎的病好得飞快,等周氏睡醒了,他已经活蹦乱跳的写检讨书了。 倒是杨县令病了。 杨县令和同僚们办完了事,一起身,直接就摔到了地上去。 这下,整个县衙都炸了锅。 张司九赶紧就被叫了过去。 刚和杨县令吵完的杨元鼎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不会是气得爆血管了?” 两人跑得飞快,一点也不敢耽搁。 到了之后,看见杨县令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也没敢挪动的样子,杨元鼎当时就后悔得要死,眼泪就又要冒出来,当时就忏悔了:“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顶撞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张司九也是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把脉。 旁边杨元璋怒目瞪杨元鼎,满脸一句话:“回头再收拾你!” 不过不等张司九把脉完,杨县令虚弱的声音就响起来:“孽障,你也知道错?” 杨元鼎眼眶都红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那你回头写一篇检讨,若写不好,今晚休想吃饭!”杨县令轻哼一声,说到最后,居然还没那么虚弱了。 张司九这会儿也诊脉完了,脸上一片复杂。 杨元鼎都快被这个复杂给吓尿了,磕磕巴巴的问:“司九,你别吓我,老杨怎么了?”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露出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啊! 杨元璋也很紧张。 就连杨县令也有点紧张起来。 “放心,没什么事。”张司九抿了抿嘴唇:“先把杨县令扶起来坐。” 但是显然大家都不是很相信——这都这个表情了,怎么可能没事! 不过没人敢追问,只是气氛很凝重。 而张司九等人坐起来了,她才咳嗽一声问杨县令:“杨县令,您多久没吃东西了?” 这话一出,别人不懂,杨元鼎却懂了。 瞬间,他的表情也很复杂:这算是诈骗!算算!欺骗我感情!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新 第327章 对策 反正不管是不是诈骗,杨县令没事,都算是好事情。 张司九让两兄弟赶紧去端一碗红糖水来给杨县令,陈斗机灵,又去拿了一碟点心过来。 杨县令不是苛待下属的人,所以又让人出去买点包子肉饼之类的,整个衙门的一起吃。 张司九还看到了张小山——熬了个大夜,张小山脸上也是憔悴,眼底都是红血丝。他说昨天晚上光是巡逻,就增派了不少人手。 但就这,多少人家夜里都没敢熄灯——要知道,这年头灯油虽然都是桐油,不算贵,但也要钱买啊!多少人家都是趁着天没黑吃晚饭,然后早早上床睡觉,就为了节约一点灯油钱! 所以可见这次的事情,给人吓得多厉害。 张小山抹了一把脸,囫囵把肉饼吃进肚,又仰头灌一大杯水,随便擦了擦嘴巴,叮嘱张司九:“估计这几天我吃住都得在衙门,你回去跟你二婶说一声。也别害怕,要是实在怕,就去借条狗,不然上你大爷家里去,请你楠哥过去睡两天。” 这个大爷算是张小山的隔房大伯,张家在整个村子里,说起来也有五分之一这个姓,也算大姓,而且往上论起来,基本也还真是同一个祖宗下来的。不过,张小山这一支,到了他们兄弟这里,才生了两个,之前都两代单传了,因此还真没有亲大伯,只有隔了好远的。 但住得不远,平日里见面多,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也是要来往走动的,所以也算亲近。 张楠也就刚十二三,半大小子,说是男人不算,但说是小孩子也不算,放在就剩下一屋老人小孩的张小山家里去住几天壮壮胆,正合适。 也不怕有人说闲话。 张司九听见张小山这个安排,知道他是认真想过,但还是忍不住笑:“算了,还不如招银力气大呢。招银和二婶在,我们不怕。再不济,还有我。要我说,不如借条狗。” 半大孩子正是睡得香的时候,打雷都不带醒的,靠着他半夜管事,不如一条狗好用。 哪怕是个刚断奶的狗,夜里也能叫唤两声提个醒。 而且,张司九心知肚明案子是怎么一回事,绵竹县的治安其实还是很好的。 张小山想了想,很干脆:“那你让你二婶上你周明叔家里去抱个狗,再聘个猫。他家狗好,听话又不顾家。你二婶总说家里最近耗子多了,正好一起养了。” 从前人吃饭都舍不得放开了吃,当然不考虑猫猫狗狗。 但是现在,张小山觉得家里养得起了。而且,也需要。 张司九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临走时候,她去和杨元鼎说一声,然后就准备回家。 杨元鼎有些遗憾:“我刚好,我娘肯定不让我出去,不然我去住两天,然后看看狗也挺好。” 杨元峰斜睨杨元鼎:“你还是好好写你的悔过。真不放心,我让陈斗和张进去。张进从小跟我学功夫,比你顶事。” 而且张进和陈斗去了也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饭,不像是杨元鼎,每次去,不吃撑了绝对不放筷子,总让人担心他把张家吃穷了。偏偏徐二婶还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哄得开心,恨不得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 杨元鼎点点头:“那也行。张进身手不错。晚上过去,早上赶回来吃饭,也不耽误。” 张司九听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家又不是没人了。再说了,又不是闹贼,人家也不会上我们家去搞事情。” 最后,张司九是一点没敢停留,一溜小跑跑走的。 她怕继续留着,就连周氏知道了也得跟着劝她。 杨元峰和杨元璋明显觉得张司九逞能不好意思,两人在张司九走后,还商量要不偷偷让人去。 但杨元鼎想着张司九说的那位学姐,神色复杂的劝住了两位兄长:“我想可能也真不用。你们想想,招银能杀猪分肉,力气就不说了,胆子……至于司九,你们杀猪还是她教的呢。” 真要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去了她家,最后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杨元鼎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所有人都想起这件事,一下面色就十分复杂起来: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过,事实证明,其实不管是杨家几兄弟,还是张小山,都是白担心。 因为回了村之后,张司九才知道,村里自己组织了巡逻队。在村里几个主要路口巡逻防守,就怕歹徒流窜作案,再搞出什么人命来。 毕竟,纯偷的不让人害怕,顶多就是东西没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能重头再来。 但沾上了人命,那谁坐得住? 里正也是担心这个,所以早上就召了村里几个有声望的人过去商量,一起拍板决定,抽调各家成年男人,晚上辛苦点,守一守,查一查。等衙门抓住了人,就可以放心了。 中午吃过饭,里正就让每家出个人,去商量这个事儿,登记要出的人。 徐氏亲自去的。 但尴尬的是,他们家没有男丁可出,张小山现在都不回来呢! 里正显然也很体贴的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就在大会上说了这个事儿,让徐氏不用出人,他们家出点材火和水,烧点热水给大家暖暖身就行。 毕竟现在虽然已经过完年了,可还没出正月呢,也依然冷。 徐氏心里明白这是里正照顾,当即就表示:“这样,我晚上炖一锅骨头汤。大家吃点喝点,也算是肚子里热乎。” 当然,嘴上说是骨头汤,那肯定不是纯骨头,多少也带点肉,还有一些拆下来的猪皮这些,也可以一起炖上——这样虽然也未必有多少肉,但油水是足了,加点萝卜什么一炖,一人一碗,也不算寒酸。 不过,就没必要说得那么好了。不然人心里想的是肉汤,结果一看是骨头汤,反而还失望,觉得他们家抠门。 这样就正好,比里正提的更好一点,显得他们家大方懂事不说,等他们吃喝到了嘴里,那就更觉得他们家不错了。 新 第328章 新成员 对于徐氏的安排,张司九觉得用恰到好处来形容,简直不要更贴切。 怎么说呢,这就是最实用,最朴素的社会交际法则。 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做可以做得好,但是嘴巴一定不要说得好。因为一旦做的跟不上说的,反而还落下埋怨。甚至比不上不说也不做的。 至于猫和狗,徐氏有点犹豫:「司九,你说咱们家养狗和猫合适吗?家里肉要是不收起来,野猫都要偷,那家里的猫会不会也偷?还有狗也是——一身跳蚤的……」 徐氏有点嫌弃。 毕竟上次为了灭头上的虱子,家里可是狠狠地折腾了好一段时间。想想都麻烦。 而且家里做吃食生意,张司九说的干净这一条,徐氏是牢牢记着的。 万一出问题,那可就坏了名声了。 「养。家猫喂饱了,它也不用偷。至于跳蚤,我配点药粉,回头洒在猫和狗身上,应该就不生跳蚤了。」张司九思考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养:「耗子就不说了,虽然用药能毒死,但是万一小孩或者家畜吃了,反而不好。而且耗子死在犄角旮旯没发现,臭不说还不干净。猫比药好。至于狗,咱们家日子好过了,二叔又经常不在家,我怕……」 徐氏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上次偷方子的事情,如果不是张小山是衙门的人,那两个又那么巧跑去了张司九跟前,只怕最后还是得不了了之。 不怕有人偷,就怕有人惦记。 他们现在日子好过了,村里已经不少人羡慕,谁保证不再来一回? 人心隔肚皮,所以防着点,没错。 于是,徐氏让张司九去地里扯点萝卜,晚上熬汤,自己风风火火的就去买狗聘猫了。 小柏屁颠屁颠跟着去,回来时候,怀里就多了个半大的,瑟瑟发抖的断奶小花狗。 小花狗身上都是纯白的,偏偏屁股上和背上两块花斑,圆圆的,怪可爱。它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黑又水润,耳朵还有点软趴趴,小爪子也粉嘟嘟的。 就这颜值,成功俘获了小柏,让他一路抱回来,都不肯撒手。 徐氏用篮子盖着一只一只喵喵叫的猫,看着小柏那样子,又好笑又无奈——小柏怕摔,走得还慢,她还得等他。 张司九这会儿把萝卜已经处理好了,洗干净切了块,就等着晚上下锅就行。 招银也把肉卤上了。 所以徐氏两人一回来,两人就凑上去,一起研究小猫和小狗。 猫是个狸花猫,也刚断奶,胆子很小,但不怕人,随便她们摸和揉。那奶腔奶调的「喵喵喵」像是在撒娇。 而小奶狗就更喜欢人了,一点不怕的,很快就好奇地跑上来闻一闻,嗅一嗅,还舔了舔招银的手——招银刚摸过肉,估计味道还残留了点。 小柏单方面宣布:「这是花花,那是毛毛。」 花花是狗,毛毛是猫。 这个取名,随意得令人发指。但看小柏那个架势,想换一个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就定了这两个。 张司九鼓励小柏:「小柏既然把他们带回来,还给取了名字,那他们以后就归小柏管了!小柏是咱们家的大将军,它们就是你手底下的兵!所以,以后他们的吃喝拉撒,也由你安排!行不行?」 小柏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个陷阱,傻乎乎的陷阱去,还把小胸脯挺得老高:「行!」 于是张司九就提了要把花花带去指定地方拉屎拉尿的要求,以及给毛毛准备猫砂的事情。 猫砂好办,河沙那么多,墙角随便挖个坑,里头装点砂子就行,带过去一两回,只要毛毛在里头拉过了,以后就不用操心乱拉屎 尿,只需要定期把砂子铲出去,换新的就行。 真正要操心的是花花。 但狗长大了屎尿不定点,那就是个灾难。 所以,花花现在就得带出家门去解决。不然味道太大。 等小柏答应了,张司九就让他去给花花和毛毛准备饭盆和水盆——其实就是家里有裂,或者有缺的破碗破盆,但需要刷一刷才能用。 小柏现在正是热情的时候,十分积极就去了。 徐氏看得直发笑:「这孩子,上这么多回当了,还不机灵。」 一点不知道这是他姐嫌麻烦,干脆找个理由让他干活呢。偏他还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便宜一样。 这心眼子,她都发愁:小松上当几次之后,好歹还警觉一点呢,可小柏这个憨憨的样子,以后出去都怕被人卖了呢。 张司九也笑:「没事,等有个七八岁,脑子灵光了,读书了,慢慢就回过味来了。而且现在让他多上当,将来就没人能骗他了。」 让小孩子养宠物,其实也对锻炼小孩子有好处。 不只是培养动手能力,规划能力,也能培养孩子的责任心和耐心。 小柏这头忙得热火朝天,小松也放学回来了,人有些发蔫。 张司九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等他下学一起回来了——于是多多少少有点心虚的给小柏倒了一杯糖水,关切问他:「怎么了这是?」 小松垂头丧气:「先生说,要放假三天。他的老师过世了,他要去帮忙。」 张司九「啊」了一声,有些奇怪:「那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可不符合常理啊!不是应该欢天喜地的吗?放假多难得啊! 小松一脸怅然:「本来明天先生说可以学一首诗了。现在学不了了。」 张司九顿时惊为天人:!!!我家原来还有个学霸苗子啊!这么爱学习的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读小学时候,感觉自己要是有这个学习热情,恐怕上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 张司九拍了拍小松的肩膀,一脸欣慰:「不要紧,这几天先复习。等齐先生回来了,一样也能学的。」 然后,她才问了句:「你怎么回来的?」 小松说起这个就十分自豪了:「我看没人来接我,我就让芋头哥送了送我!把我送到了大路上,然后顺着路就回来了!」 说完他甚至豪迈的摆摆手:「以后大姐你们不用接我了!我自己能回来!我认识路的!」 阅读 第329章 赤脚大夫 当天晚上,床跟前就多了花花的哼唧声——要不是张司九严词拒绝,小柏和小松差点把花花和毛毛都带上床睡觉。 毕竟花花还算个小狗子,对人很依赖,尤其是对小柏,那是小柏去哪里,他就跟哪里。小柏去上厕所,它甚至还差点跌进茅坑里。让小柏甜蜜又苦恼,但也激发出了他无限的豪情和爱怜,觉得他一定要好好保护花花。 毛毛就独立多了,自己往犄角旮旯一躲,连个声都不出。 徐氏知道猫的习性,也就让小柏不用着急不用管它,说是等毛毛熟悉了家里之后,自己就出来了。 于是小柏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花花身上。 花花还很享受。一旦看不见小柏,就奶声奶气的哼唧。那动静,也就是张司九心硬如铁,才能拒绝把它带上床。 小松最后和小柏一人给花花出了一件破了不穿的衣裳做窝,让花花睡在炕边上,他们时不时就能看一眼,唤一声。 一家人睡得早,等到半夜差不多子时过后,徐氏就爬起来开门让巡逻的人进来喝骨头汤。 张司九和招银,还有觉浅的杨氏也都跟着起来。 唯一没起来的,就是两个小不点。 花花都跟着起来了。 不得不说,奶狗虽然小,可也是狗子,一点动静就很警醒。 巡逻队的人还没敲门呢,它就听见动静,“汪汪”的叫出声来。 徐氏笑得不行:“还不如不叫唤呢,听着就跟没断奶一样,一点吓不住人。” 等巡逻队的人进屋来,花花就盯着他们,挨着杨氏,一副警惕的样子。喜得杨氏都伸手揉了它脑袋一把:“是个好狗,能看门。” 巡逻队今天带头的,是里正家的小儿子李泉。 李泉搓着手坐下,不好意思的先跟徐氏说几句客套话,直说打扰了。 徐氏掏出碗来,一人盛了满满一碗的骨头萝卜汤,每一碗里都有一块带着肉的骨头。 这样一碗带着热气的汤送到巡逻队的人手里,让他们个个儿都怪不好意思:“这多不好?这么多肉,太费钱了。” “我家小山没能出力,就说让我千万别小气。”徐氏乐呵呵的说:“趁热喝两口汤,暖暖身子,别客气,锅里还有呢!” 那倒是真的还有。不仅有,还有大半锅——徐氏在这方面,再缺钱时候,也不会小气抠门。更不要说现在了。 李泉连连道谢,直说张小山太厚道太替他们想着。 徐氏给自家人也一人盛了一碗,然后就说领着孩子们上别屋去吃,让他们随意。碗筷也不用收拾,回头放在盆里,她用热水洗。 端着碗走开之前,徐氏还特地笑着说了句:“最好是吃完了,不然明天我家这么几个人,再热不仅吃不了,味道也不好了。”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李泉他们没有负担的把萝卜汤喝完。 张司九悄悄地给徐氏竖大拇指:果然是贤惠的二婶,这人际关系处得那是有水准的!二叔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娶到这么贤惠的二婶,连家都没回,白得一好名声。 几人去了杨氏屋里吃东西,坐定后,杨氏就跟张司九和招银说:“你们都要学着点。你二婶这话,说得多漂亮?” 杨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方面是真的大不如自家这个二儿媳的。 张司九和招银都点头。 吃过宵夜,等巡逻队吃完走了,徐氏刷完了碗,这才又重新洗漱睡下。 虽然其实也没耽误太多时间,但是第二天都要早起,多少也是有些没睡够。 一天尚且能坚持,不过三天之后,张司九和招银都有点扛不住了——这个年纪,正是睡觉需求大的时候,连着睡不够,感觉干什么都没精神。 所以晚上睡觉时间,徐氏一调再调,提前了差不多快一个半时辰。 但饶是如此,招银也是忍不住问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天这么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徐氏眼睛底下也有点儿青黑,不是很确定的说了句:“大概是快了?” 从出事到现在,好几天了,怎么看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再说了,受不了的也不只是他们,巡逻队的也是受不住。 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张家的门,是打鱼卖的张栓子家。 张栓子从十几岁开始,就学打鱼撒网,家里还有几亩地的水塘,专门用来养鱼卖。 他们这个村子和隔壁几个村子,谁家要吃鱼,都找他们家。 来的是张栓子的大女儿,十三四岁,急匆匆跑来:“我爹昨晚上巡逻叫风吹着了,现在头疼得厉害,九娘在家不在?”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不是出急诊就有人来找她,怪新奇的,更有点儿觉得这是里程碑一样的进步——有人来问诊了,好事哇!说明自己的医术被认可了不是? 于是,张司九兴匆匆的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跟着张栓子大女儿张桂去看病。 张桂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爹的病:“昨天让我爹多穿点,他也不听,非要说自己还年轻,不怕冷,怕热。结果回来就说头疼,今天睡醒了起来,头重脚轻,头疼得不行,被我娘好一顿说,他还想自己扛呢!我和我娘可不听他的!生了病,还是得吃药!以前咱们这边没赤脚大夫,看病走老远,现在有九娘你了,为啥不看?对了,九娘你诊金多少?” “三个钱。”张司九听着张桂的话,忍不住的笑:感觉这家人也是挺有爱的一家人。 张桂点点头:“那倒也不算贵。那开药呢?”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手里也没现成的药。如果是普通的病,用常见的东西就能治好,也不用药。如果要用药,就得去县城里抓药。” 张桂有点失望:“啊?你手里没药啊?” 县城虽然不算远,但是专门跑一趟也怪麻烦的。 张司九本来也没觉得有啥,这会儿看张桂那么失望,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合理:对啊,大夫手里没点药算怎么回事?要不,以后还是在家里屯点常见的药?或是屯点常见的方剂? 新 第330章 医者仁心 张司九一路跟着张桂到了他家,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显然是正熬粥呢。 张栓子还躺着,半合着眼睛,睡也睡不着,起来,又觉得难受,正熬着呢。见张司九来了,也不抗拒,就伸出手来让张司九把脉。 看那架势,也是难受得不轻。 张司九一摸脉,就摸出来了:浮脉。 而且是浮脉中的浮缓脉。 浮缓脉摸起来,是能明显感觉到脉就在皮下,稍用力按压,会有一点软软的感觉。 这种情况,多见于外邪入侵——嗯,就是伤风感冒。大白话一点就是冻到了,吹风了,然后感冒了。 张栓子还是第一次看张司九诊脉呢,看着看着,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多可乐啊!小小的女娃,一脸认真的样子,还真像是个大夫似的。 他甚至还有心情逗一下张司九:“九娘啊,摸得出来是什么毛病吗?” 张司九当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于是也笑眯眯的回:“放心,肯定给栓子叔你治好。对了,栓子叔哪里难受?” 张栓子乐得不行,一面笑一面描述自己症状:“就有点头重脚轻,头疼得厉害,嗓子也有点疼,还有点怕冷出汗,鼻子也不通气。” “有鼻涕没有?”张司九问。 张栓子点头:“有,清鼻涕。不算多。” 他渐渐地也有点相信张司九可能还真会看病:看这架势,还有问的话,和那些个大夫还真是一模一样的!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张司九再要求。 张栓子配合的伸舌头。 张司九仔细看了看,发现张栓子舌苔发白:“会口渴吗?” 张栓子摇头:“没有。” 嗯,典型的风寒感冒症状。 不过,张栓子还有点别的毛病——舌头胖大,齿痕明显,一看就知是脾虚。 但现在不治脾虚,所以张司九微一沉吟之后,就开始开药方:“这样,去县城抓药太麻烦了,直接熬一锅葱白姜汤水喝。多加姜,葱要连着葱根,白的那一截。另外,再加点蒜和花椒。大火煮开,再转小火熬个一刻钟,趁热喝下去。一日三服,喝到症状消失就停。” 顿了顿,张司九特地加了一句:“姜用老姜,把皮刮了再用。” 姜这个东西,带皮和不带皮,一个是凉性一个是热性,对不同的症状,就要用不同的姜。 而张栓子这个情况,是寒症,所以得用去皮的姜。 张栓子和张桂听见张司九这仿佛儿戏一样的药方,都被惊住了。 张桂忍不住问了句:“能行吗?我知道受凉了喝姜汤能驱寒,但是昨天夜里没喝,现在喝,还能有用?” “有用。”张司九点点头,给与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而且知道张桂多半是不信任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闹着玩,于是她就又掏出了程万里:“这可不是我瞎说的,这是程大夫教我的。程大夫知道?他的医术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他说过,像栓子叔这样的脉象和症状,用这个生姜葱白汤就管用!” 程万里的大名,还是很有分量的。 就算没有张司九这几次接生的事情,人家程万里程大夫也是赫赫有名!至少十里八乡,就没有不认识程万里的! 张桂一听程万里说的,顿时就没有怀疑了,当即就关心的问起了每一样放多少量的事情。 张司九一面心里悄悄感叹老程的好用,一面给张桂解答。 等张桂急匆匆去最弄这个生姜葱白汤了,张栓子也乐呵呵开口:“九娘可真是好样的,真厉害。你这要是个男娃,你家不得了喽!” 这年头,在所有人眼睛里,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那还是区别很大的。 女孩子再好,总归要嫁人生孩子,男人才是能给家族带来兴旺的人。 不过,这种话听多了,对女性来说,还是一种pua。 因为听多了之后,很容易让女孩子也自己产生一种情绪:自己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可事实上,男人有男人的好,女人也有女人的好,为什么要一起比较?又为什么要去羡慕呢? 张司九不喜欢这句话,但也知道没有必要去杠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栓子叔,男娃女娃,我都是张家的娃,一样的。而且只能看点小毛病,也算不上厉害。” 张栓子还是忍不住的羡慕张小山:“就算只能看点小毛病,那也厉害了。我家桂娘要有这样的本事,我也就不愁啰!这要是她有这个本事,十里八乡的人家,那不随便她挑?以后婆家再再厉害,也不敢欺负她。” 这话算是透出浓浓的的父爱。 你看,其实张栓子也不是不爱自己大女儿,也不是嫌弃她是个女儿,只是从来没有觉得女儿也跟儿子一样,是能光宗耀祖,给家里一直带来兴旺的而已。 张司九笑眯眯的说:“桂姐姐干活利索,性格大方,将来那也是十里八乡随便挑婆家的。再说了,栓子叔怎么可能让人欺负桂姐姐?” 张栓子叹一口气:“老咯,早个两三年,我可不会吹个风就病了。可你瞧现在?人不服老不行啊!” 不过也不用人劝,他自己就振作起来:“好在桂娘底下两个弟弟,将来我没了,别人也不敢欺负她!” 张司九笑着出去,让张栓子好好休息,一会儿喝了姜汤,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 张桂已经从地里拔了葱回来,看张司九要走,忙把葱往水盆里一扔,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就进屋去给她拿钱。 除了原本问诊的三个钱,张桂还多给了一个,笑着说了句:“拿去买糖吃。你替我家省了不少药钱,这点谢礼该收!” 她诚心诚意给,张司九就笑眯眯的收下了:“本来就是小病症,也犯不着吃那么多药。很多小毛病,用吃的这些东西就能治好。” 而且,就算是她自己有药,今天也是开这个生姜汤——程万里说过,普通百姓穷,没钱,越是让他们生了病就要去抓药,他们只会越拖。小病症,能不开药就不开药,能用常见的不花钱的东西治,就用这些东西治。这是真正的治病,也是真正的救命。 这一点,张司九佩服之余,也同样很赞同。 现代医生开药,很多药成本很便宜,吃了见效快,也不麻烦,开了就开了。谁家也不缺那点钱。可现在这个时代,程万里这一套,才是真的为病人好。 新 第331章 结果 从张栓子家出来,张司九回家去了一趟,转头就去了县衙。 县衙里依旧忙碌,气氛仍旧是凝重的。 根据杨元鼎说的,杨县令嘴角起了好大一个燎泡,喝了败火的茶都消不下去。 但是案子偏偏就卡住了。 目前只调查出来,周先生一家是发现尸体的前两天死的。现场除了一枚血脚印,几个血手指印,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 问邻居,也只查到了周先生最后一次出现,的确是发现尸体的两天前,其他的信息就再也没有。 对方应该是个作案老手,所以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案子,州府那边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勒令杨县令在十天之内破案。 这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卡在这里也足足有两天了。 张司九十分纳闷:「那怎么办?如果破不了案,杨县令会被责罚吗?」 杨元鼎摇头:「顶多就是办事不力,影响政绩,到时候,不容易升迁。也不至于就扣俸禄——当然我爹也不靠俸禄养家。」 光靠这点死工资,他们家就得吃不饱了! 张司九点点头,尽量不做柠檬精,只实事求是的说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是有查不明白的案子的。」 「我想偷偷查案。」杨元鼎忽然语出惊人。他炯炯有神的看着张司九:「司九,你跟我一起查吧。咱们双剑合璧,一定能查出真相,给周先生一个公道!」 张司九可没觉得自己还能去干刑侦,她默默地瞅了一眼杨元鼎:「你是不是柯南看多了?你一个理科男,我一个医生,咱们两个拿什么破案?」 拿手术钳么?还是拿骨锯? 杨元鼎掏出了一本书:「你看看,这本仵作守则。要不现场学一下?」 张司九看着那本卷了角,还缺了页的书,感觉脑壳更疼了:「就算我是法医,你以为,法医能去破案?法医只能验尸好吧!周先生的尸体我们已经看过,基本没有疑点,就是确定一个死亡时间,一个死亡的原因而已。」. 顿了顿,张司九想到了一点,于是很补了句:「估计很可能是熟人作案。因为周先生和他家里人身上,除了绳索那儿的摩擦伤,没有其他的伤。」 杨元鼎眼睛都亮了,自信心显然更膨胀了,他左拳敲在了右手心上:「你看,我就说我们行吧!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也不排除是被下药了。」张司九懒得解释,只提出这么一个可能性。「如果是先被药晕了,那么就能很容易的达到这个效果。」 「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尸体?」杨元鼎眨巴着眼睛,提出了一个看似靠谱实际上非常不靠谱的建议。 张司九无语望苍天,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反问他:「你觉得,杨县令能同意你去看么?」 「咱们可以偷偷去!」杨元鼎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看得出来,他应该早就想好了流程,只等实施。 他这个架势,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少干过大人不让干的事情。 但张司九会和他同流合污吗?当然不会!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深沉道:「我觉得,杨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肯定会同意我们去看的。」 杨元鼎表示不信。 于是张司九就带着他当场去找了杨县令,准备演示一下。 杨县令在张司九提出她和杨元鼎要看看周先生他们一家尸体这话的时候,直接就皱眉驳斥了:「胡闹!你们要是闲得慌,就去抄诗经!这种事情,是你们小孩子能做的?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一次,显然 杨县令是动了真火。 他本来就为了案子着急上火,这会儿儿子还领着张司九来胡闹,那就更是气得想当场上家法了——虽然这话是张司九提的,但是杨县令主观性的忽略掉,直接就锁定了自己的熊儿子! 杨元鼎被瞪得一缩脖子,摸着鼻子喊冤:「爹,这不是司九提的么?你为什么只瞪我?」 「就是你,九娘这么乖,都被你带坏了!」杨县令吹胡子瞪眼,就差直接动手。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讨好一笑:「其实吧,这真是我想的。杨县令您听我说。元鼎他对这个事情很在意,总觉得是他害死了周先生。他就一心想给周先生报仇。所以,他今天找我,想让我跟他一起查案!」 杨元鼎瞬间瞪圆了眼睛:不是?你不是要说服我爹?为什么你是来出卖我的?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空气里已经响起了G:出卖我的爱,你的良心可还在? 杨县令更是瞪住了杨元鼎,表情只有一句话:你看!我就说是你! 张司九无视掉杨元鼎的哀怨目光,继续笑眯眯说下去:「我是这样想的,杨县令,与其拦着他,不如您带着我们亲自去看看,再查验一遍,如果能有收获最好,如果没有,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不然,万一回头他找机会偷偷去看,说不定就破坏了什么证据,到时候让人知道,还要连累杨县令您呢。」 杨元鼎彻底绝望,单方面宣布:友谊的小船,翻了! 杨县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目光几乎要把这个逆子捅成筛子:「孽障!」 张司九仍旧面带微笑:「杨县令,就让我们看看吧。我保证您要是让我们看看,元鼎一定不乱来!会乖乖听话的!而且如果看不出什么,他也绝对不再想着这个事情,更不偷偷摸摸搞事情!」 说完这话,她利索的用手肘撞了一下杨元鼎。 杨元鼎心里的友谊小船还翻着,但是嘴上已经利索的开口:「对,我保证!爹你就让我们看一眼吧!而且没准我们就能看出来点别的呢?反正你们也没进展——」 不等他话说完,杨县令就是一个眼刀甩过来,硬生生让他把后半句憋回去。 张司九也凉悠悠看了一眼杨元鼎:这是能说的事情吗?这不是扎人心窝子? 但显然,杨县令已经是把张司九这一番话听进去了,面上露出犹豫和沉思来。 第332章 你以为 最后杨县令同意了。 杨元鼎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扭头问张司九:「我爹真同意了?」 张司九笑眯眯:「杨县令这么讲道理的人,好好说,他又怎么会不同意?不是我说你,以后和长辈说话,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这一番话,说得杨元鼎当场生出「司九莫不是被老杨附体」的错觉,十分的毛骨悚然。 但落在杨县令耳朵里,那就叫一个舒服贴心了——瞧瞧人家九娘说的话!多懂事!多明白我! 于是,杨县令再一次忍不住说出了那句千古名句:「就是!你看看九娘,再看看你!你挨打也是自找的!我是那不能好好商量的长辈吗?!」 杨元鼎目瞪口呆:你是啊!你真的是啊!你怎么就不是了啊! 但最后,被张司九一拽,他还是选择了闭上小嘴巴不敢反驳半个字。 但,人生是已经怀疑上了。 不过,答应是答应让杨元鼎去看看,但是对于张司九去不去,杨县令是怕吓着她的。所以即便张司九再三表示自己不害怕,杨县令也说要和张小山商量一下,等张小山同意才行。 张司九就拉着杨元鼎退出去,静候佳音。 一出去,杨元鼎就忍不住用玄妙的语气发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么说服老头子?」 「是啊。」张司九点点头,微笑:「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答应?只有你的执着,会造成重大后果,他才会认真考虑的啊!分析完了利弊之后,他多半会同意的。杨县令又不是糊涂人。而且也不是那种不管你怎么说,他都当你是小孩子的家长。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沟通嘛。」 杨元鼎表示不信:「他就是那种当我是小孩子的家长!我要是去说,他肯定不同意!」 「哦,那是因为你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小孩子。」张司九摊手手,一脸无奈:「说明他潜意识就觉得你不靠谱,这一点,你还是要反思一下的。」 杨元鼎:…… 「不过,他那也是疼你。」张司九实话实说,还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哀怨杨三郎的头:「这不达成目的了吗?甭管是不是你被训了,这不都是个过场嘛,别往心里去。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只能揭发你。只是方法之一,你别往心里去啊!」 为了保障友谊小船不翻船,打一巴掌后,还是要给个大甜枣的。刚刚的背刺,必须得好好贴个创口贴。 杨元鼎当然也知道这就是个策略,也没真往心里去,就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觉得,老头子对你是惺惺相惜。那架势,都恨不得当场认亲了。」 「那不能。」张司九笑眯眯:「看别人家孩子再好,你让他换一个试试?他肯定舍不得换。」 杨元鼎也乐:「要不让他认你当干女儿?那样,你就可以搬过来住了。咱们一起干事儿也方便!」 张司九斜睨他:「就是认了干亲,也不可能搬过来的。你清醒一点!我二叔二婶听到这话,怕是要觉得你想拐卖儿童!」 至于杨县令找到了张小山说起张司九和杨元鼎想看看周先生尸体的事情,张小山的犹豫都没到三秒就没了。 他直接点头:「他们想看就看。九娘不会逞能的。再说了,周先生也差点成了她的先生,她要真能做点什么,她估计也高兴。」 张小山这么干脆,还有点惊到了杨县令,他忍不住问了句:「九娘这么小,你就这么放心?」 结果张小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九娘年纪小,可人比我聪明。她既然敢说,那肯定就想好了。就算真吓着了——也不打紧,人都是练出来的。孩子嘛摔摔打打的才能长大。」 那当宝贝蛋一样捂着的, 十有八九最后就养出来一个窝囊废! 而且,张小山可是牢牢记得徐氏说过的话:出门就听九娘的!那九娘自己说的事情,不听她的听谁的? 说完话的张小山眼瞅着杨县令就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又挠了挠头,安静的等着。等了半天实在是等不住了,这才小心翼翼问了句:「杨县令,还有啥子事情不?」 杨县令回过神来,温和一笑:「没了,你去忙。」 内心却依旧是震撼的:张小山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可说出来的话,却真是有道理。小孩子摔摔打打的,什么都经历了,可不是才能成长?或许,三郎还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些,才如此叛逆不听话,比不上两个哥哥! 随后,杨县令就叫了仵作和主簿过来,跟他们说了要让两个孩子去看看的事儿。 仵作和主簿都面面相觑:「这事儿……有些不妥?尸体形状可怖,怕是要吓到孩子。而且这个事情也没有先例——」 「无妨。他们作为周先生的学生,看看也好。长个记性,知道世道的凶险。而且那日也看过了,其实也没那么吓人。」杨县令摆摆手,微微含笑:「你们也不必担心那么多,一会儿只让他们看,绝不让他们动手摸就行。不会坏了证据。」 仵作和主簿:!!!看都不合规矩啊!更不要说动手摸!县令你认真的吗! 杨县令还真是认真的。紧接着就让两人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尸体。 如今尸体还存在衙门里,好在天冷,也没有腐坏。但这么时间长了肯定也不行,因此,周家人几次三番的提出来,要把尸体领回去落葬,只是这头案子没结,确实也没有办法。 为了保存尸体,杨县令甚至都考虑要不要让人去山里挖点冰下来用。 张司九这头,也给杨元鼎在做思想工作。 毕竟,那天的尸体是一回事,现在的尸体,估计又是一回事了。 杨元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不过,杨元鼎显然很头铁,胸脯拍得震天响:「我不怕!我可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我以前在我们宿舍,号称胆大小王子!你就放心!」 第333章 塞牙了 不得不说,尸体放了几天之后,那样子的确是有点让普通人不敢直视。 当掀开盖在周先生身上的白布,那张已经变成了青白颜色,微微凹陷的脸,看上去还是有点恐怖片的感觉——至少僵尸片里的化妆,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 张司九倒没太大感觉,毕竟学医的,大体老师见得多了,生死也看多了之后,对尸体的恐惧就淡了。 但杨元鼎和主簿就没有这么强悍的承受能力了。 主簿直接就没敢直视。 杨元鼎看了一眼之后,默默地还是挪开了目光,不看脸,只看其他地方。 但……的皮肤也基本都是这个颜色,而且加上尸斑……还有已经隐隐发绿的血管…… 他最后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张司九,仿佛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吸取更多安全感和胆量。 张司九斜睨了杨元鼎一眼,体贴的没有提起那什么「胆大小王子」的称号。 仵作是个老仵作,头发都花白了一大半,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就禁不住夸了张司九一句:「小娘子胆子这么大,要是个男娃,还真适合当仵作。」 张司九:…… 杨元鼎替张司九驳回去:「就算是女娃,也能当。前朝还有个女仵作呢,听说很厉害的。而且,九娘是要当大夫救死扶伤的!」 潜台词:就算你想让人家当仵作,人家也不稀罕! 张司九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谁不想拥有一个这么永远都维护自己的小太阳呢? 她决定以后再对杨元鼎好一点。 仵作也听出杨元鼎的意思,有点讪讪,不过没敢不痛快——毕竟那是县令家的小郎君,惹不起! 接下来就是看尸体。 杨元鼎自己不敢多看,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张司九身上:「九娘,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惹得仵作和主簿都忍不住频频看他:小郎君你好意思吗?你还是个男人呢! 但杨元鼎显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而张司九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张司九很自然而然就上前去检查了。 将所有尸体都仔细检查一遍之后,张司九轻声问了仵作一个问题:「除了捆绑后挣扎造成的摩擦伤,以及虐待折磨时候的伤,似乎没有一点反抗伤?比如淤青什么的。是不是说明,他们被绑上之前,完全没有反抗过?」 仵作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这会儿顺着这个思路一想,顿时有点儿亢奋:「他们是不是被下药了?」 主簿也一脸严肃:「兴许是熟人作案?案发现场,也没有什么溜门撬锁的痕迹。」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什么可以证明吗?」杨元鼎很认真的问张司九:「不是应该还要看看别的?什么胃里的东西,指甲里的东西……」 「胃袋里几乎没有什么。」这个仵作是知道的,他们验尸,都会从胃袋里取出点东西来看看:「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出事了。」 「那厨房有饭菜吗?他们家有没有仆人?」张司九盯着周先生看了片刻,问了这么一句。 周先生家境不错,不应该没有一个仆人才对。 主簿摇头,不知不觉就忽略了张司九的年纪,说得很详细:「因为过年,他们家的仆人放假回去了。而且,本来也只有一个仆妇,平日做些扫洒的事情,做饭基本都是他们家大娘子带着小娘子做。」 「那问题来了,仆人为何迟迟未归?」张司九扬眉,露出一点意味深长来。 主簿他们自然也考虑过这个,因此就道:「仆人家中出了事,耽搁了。倒不是故意不归。不过,现 在看来,的确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之前我们在厨房发现了肉和鱼。邻居也说,大娘子带着小娘子出门买菜,买了许多。像是要庆贺的样子。」 这样一说,所有人都觉得,肯定是熟人作案了。 张司九问仵作:「那能不能从伤口来测算出来凶手的身高这些——」 因为高度不一样,所以凶器刺入的角度,必定是不一样的。这个张司九知道,但不会算。 仵作脸上露出了一种尴尬来,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张司九明白了,对方应该是不会,所以她体贴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周先生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留下什么提示?比如手指缝的墨啊,或是什么血痕之类的——」 这个当然纯粹是胡乱猜测。 仵作摇头:「尸体我已经看过好几遍,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他的手指头都被掰断了,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倒是那小娘子舌头上,有伤痕。我看像要咬舌自尽的样子。」仵作问张司九:「你看到那痕迹没有?」 张司九还真没看这个——刚才她就看了体表,舌头什么都没留意。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还真没留意,要不说还是术业有专攻呢?您专门干这个,果然仔细。」 仵作露出个微笑来,心情也好不少,接着就侃侃而谈起来:「这种情况,要不是小娘子受不了折磨,要么就是一开始看情况不好,小娘子就想寻个解脱。但应该是被拦住了。」 张司九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周家小娘子的口腔内部。 只不过那嘴巴一捏开,首先就一股味道窜出来,多多少少有点熏得慌——人虽然死了,但是微生物可没有死,所以这味道只会越来越重。 周家小娘子嘴里果然都是血,舌头上伤痕很深。 但张司九却留意到了一件事情——周家小娘子有一颗小虎牙,小虎牙上挂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吃什么塞了牙。 本来也不明显的,不过现在血迹都变了色,所以那东西和肉以及牙齿对比明显,才被张司九一眼看出来。 她指给了仵作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塞牙了?但他们家不是还没吃饭吗?」 想想如果是上一顿的饭塞牙了,那么久时间过去,难道不会难受吗?反正正常人是早就剔牙了—— 这话一出,就连主簿和杨元鼎都忍不住的看了过来:什么东西塞牙了? 第334章 新进展 等到仵作动手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塞在牙缝里的东西弄出来之后,大家就算是看明白了:哦,原来是个小布条啊—— 仵作年纪大了,眼神没那么好,凑近看了半天,还有点不确定:「来,九娘你来帮我看看,是不是从衣裳上扯下来的布条子?」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看:「对,没错,还沾着一点绣线,不过看不出颜色了。」 杨元鼎已经开始了脑洞:「是不是用布条塞着嘴的时候弄上的?」 他一面说,一面还动手演示,把袖子往嘴里一塞,再猛地扯出来:「就是这样这样!挂牙上了!」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积极地样儿,默默地把那句「你有没有觉得衣服上有味道」给咽下去了。一般来说,衣服穿进了停尸间,出去就应该换的,因为会造成衣服污染。 杨元鼎这样直接塞进嘴里,说实话,有点儿不讲卫生啊! 但,可以理解杨元鼎这也是破案心切。 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他,不然会有点控制不住想把他拎出去好好刷刷牙。 不过,主簿还是忍不住把杨元鼎按住了:「三郎,这是停尸房。莫要把东西往嘴里塞。」 杨元鼎僵硬了,面部也瞬间扭曲了:……忘了这一茬了! 仵作这个时候,还摇头把杨元鼎的假设给否了:「嘴里肯定没塞东西,不然怎么能咬舌头的?而且咬了舌头后,更不能塞了,不然会被血呛死。」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张司九扬眉,「那,周小娘子是不是咬了人?不仅牙上有碎布,还有绣线,说明应该是咬在了绣花的布上,而且力气很大,甚至用牙把布条和绣线都给带下来了。」 主簿眼里精光一闪,瞬间往下接:「一般来说,只有衣服上和帕子上才绣花。帕子的话,一般也是女子用,但是能干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是女子——那会不会是咬住了凶手的袖子?」 他微微一顿,语气加重几分:「一般来说,袖子也没那么厚,而且,她也不会只咬袖子。很可能是咬到了凶手胳膊上。」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是瞬间想象出了那画面。 仵作甚至有点亢奋:「是了,那凶手很可能是受伤了!我们只要挨个儿排查,找到胳膊上,或者身上被咬伤的人就行了!那个人,就是凶手!」 主簿急匆匆的就要去找杨县令。 仵作更是十分积极:「我再仔细查验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蛛丝马迹!」 他还乐呵呵的看了杨元鼎和张司九一眼:「你们也帮忙一起看看。还是年轻人眼神好啊!」 杨元鼎默默地往张司九背后缩了缩,表情无声的表达:去,司九! 张司九略嫌弃的抽回袖子角,还是没忍住:「去刷个牙。」 「哦。」杨元鼎乖乖的往外走,喜滋滋的:司九多关心我啊!… 如果他此时回头,一定能看见张司九往旁边挪开的嫌弃样子。 但他没有回头,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张司九很快和仵作继续验尸。 杨元鼎刷牙回来正好遇到杨县令。 杨县令显然已经知道了细节,脚下步伐飞快,袍子角都在风中翻飞,而脸上是这几日难得一见的略带笑意——卡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有线索了! 杨元鼎看着他这样振奋的样子,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脚步追上去:「爹,有了这个线索,是不是就能破案了?」 杨县令没敢把话说死:「也不一定,但至少是有个方向。」 总好过卡在这里,大海捞针。 只不过,幸运女神似乎也 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接下来的验尸过程中,并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新线索。 所有人都难免有点泄气,杨县令倒是心态乐观一点:「无妨,能有新发现,已是很好了。」 他揉了揉眉心,「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让人把平日和周先生来往的人都查一下。」 这一次,咬伤是重点。 杨元鼎还不忘提醒一句:「那人也可能很聪明,所以故意毁坏伤痕,不一定是咬伤,但受伤的人,又和周先生有来往的人,肯定是可疑的。」 张司九点点头,手动给杨元鼎点了个赞:小太阳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杨县令这次也难得没有嫌弃他,点了点头:「也有几分道理。周先生没白教你。」 至少看得出来,杨元鼎是尽心了。 杨元鼎郑重其事的跟杨县令请求:「爹,反正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帮忙。」 杨县令勉为其难的应了,又让杨元鼎赶紧带着张司九回去歇着。而且他显然听说了杨元鼎害怕的「光辉事迹」,略有些嫌弃:「看看人家九娘,再看看你!」 杨元鼎:…… 走远了后,杨元鼎忍不住悄悄吐槽:「就没句新鲜话了!」 张司九憋笑:「反正长这么大,总是要听的,习惯就好。」 谁家孩子没听过这话呢?如果有,那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你想不想找一找凶手?」张司九问杨元鼎。 杨元鼎这个时候脑子就很好用了,毫不费力的就想到了医馆:「如果受伤严重,他又故意破坏伤口,那搞不好就要去医馆看!咱们可以去问问!」 但他又有些犹豫:「你说,这都过去快十天了,伤口怕是都要好了?」 「没那么快。」张司九对于这个就很笃定了:「如果是轻伤,没破皮,那肯定早就散了淤青了。但只要是破了皮,就没那么快好。再不济,也会留下疤痕。但我觉得,周小娘子既然寻到了机会咬人,就不会轻易松口。大概率伤口是不会太浅的。」 尤其是在被折磨之后。 杨元鼎点点头:「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去看看。万一运气好,就问到了呢?」 张司九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绵竹县人口少,医馆也不多,大夫也不多,挨个儿问,说不定还真能有收获。 现在,就看能不能碰上这个好运气!就像上次找到欺负徐氏的人一样! 顾婉音 第335章 真是稀奇 张司九和杨元鼎偷偷溜出县衙,直奔医馆。 第一站,当然还是齐大夫那儿。 齐大夫看见张司九和杨元鼎,还以为他们是来问程万里的:你们老程叫人带了信回来,说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回来。 张司九微微有点惊讶:这么顺利?是多个人一起回来? 要是一个人回来,那就没意思了。 齐大夫看上去喜气洋洋:当然是两个人!他一个人,敢回来吗?腿给他打断! 张司九也忍不住替程万里高兴:老光棍终于要脱单了!不容易啊! 不过,正事儿她也没忘:齐大夫,我们不是来问老程的。前些日子,就是刚过元宵节之后,咱们医馆,有没有遇到过来治疗外伤的人?破了皮,估计可能还有点严重。 齐大夫一愣,随后就摇头哭笑不得:你这话问得,怎么没有?那太多了。咱们医馆现在最多的病,就是看跌打损伤的!走路摔跤的,被东西撞了的,砸了的,打架的——一天少说四五个。 张司九一拍脑袋:倒是真忘了这个事情。年前熊伤人的事情后,医馆治疗外伤的人就多。正月十六比试过后,那找来治外伤的人就更多了。 杨元鼎补充一句:正月十八日,或者十七日晚上。齐大夫有印象深刻的没有?尤其是那个人应该是文雅读书人的打扮。应当不缺钱。身体很不错。 至于其他的,他暂时就想不到了。 不缺钱是因为对方做这种事情,那肯定是得了许多钱财的好处。而身体不错,则是因为看他办事利落程度就知道。毕竟换个年纪大的人来,说不定刚动手就反被拿下了。 至于读书人——周先生应该不会对一个目不识丁的人这样交往。 反正,尽可能缩小寻找范围,那就相对来说容易找到得多。 齐大夫仔细想了很久,最后确定下来: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胳膊骨折了,腿上破了皮。一个是夫妻两个打架,被打破了头的。还有一个……是烫伤。那个是胳膊受伤,人我认识,就住在不远处那条街上,是个年轻后生,年前他老娘瘫了,一个人照顾老娘,也怪辛苦。 张司九若有所思:烫伤了?严重吗? 挺严重的。齐大夫想到那伤口就直皱眉:说是打翻了炭盆,那炭直接落胳膊上了,肉皮都烫烂了,挺大一片。现在也就刚开始愈合。估计得留好大一个疤了。 张司九当然很清楚烫伤是最容易留疤的伤。 烫伤,不仅容易留疤,还容易感染。 张司九好奇的问了句:您怎么处理的? 洒了点止血粉,那个皮肉都掉了一大块,直冒血,还烧焦了一些,也没别的办法。齐大夫摇摇头:也幸好是冬天。 搁在夏天,怕是容易出大问题。 张司九点点头,还有点儿惊讶:烫伤成这样严重?那是能愈合算运气好。 不过,目前来看,这三人都不符合。 于是张司九和杨元鼎就只好去别的医馆药铺再问问。 郝大夫那边也去了。 见了张司九,郝大夫第一句就问张司九想好没有,搞得张司九怪不好意思,赶紧示意杨元鼎打听,这才把话题转过去。 郝大夫这边有一个有点可疑,杨元鼎认真的把名字和住处记下来,准备回头去打探打探。 紧接着,他们又去了城里几个医馆,就没有更可疑的。不过也有人买止血粉的,说是切菜切了手。 像这种,杨元鼎也都一一记下来。 两人最后就到了周先生的宅子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边气氛都有点低迷,好似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点压抑,来来往往的,脸上都带着点防备。 张司九侧头看了一眼杨元鼎,发现杨元鼎的情绪也有点低沉。 大概是想起了周先生。 两人是打算去找周先生家附近几个邻居,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消息。 结果还没走到,张司九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齐思,齐先生。小松的学堂的老师。 她连忙过去打了一声招呼,看齐思那样子,估计也是刚从周先生家那边过来,情绪有些悲痛。 齐思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三四岁,高高瘦瘦的,眉目清朗,看上去也像饱读诗书的人。 两人看着张司九和杨元鼎,齐思倒是很快想起来张司九的身份,挤出个笑容来跟张司九打招呼,又跟旁边的人说道:无兆兄,这是我学堂学生的姐姐。也十分聪明勤恳。 又跟张司九介绍:这是我的师弟。姓周。 张司九笑着称对方为周先生。 这位周先生这才微微点点头,算是见过了礼。 杨元鼎吸了吸鼻子,忽然问了句:齐先生受伤了吗?怎么身上一股药味? 齐思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却道:没有啊,怎么会有药味? 周先生说了句:应当是我身上药味。我家中母亲生病,一直在吃药。兴许是熬药时候沾上了。 齐思顿时恍然,对对对,伯母病着,你每日可不是都要熬药么。沾上药味也不稀奇。 说完了笑看杨元鼎一眼:小郎君倒是鼻子灵。 杨元鼎笑得露出大白牙:我娘总说我是狗鼻子。不过,先生没事就好,我还想也许先生扭着了,所以贴膏药呢。刚好九娘她是大夫,可以帮忙看看。结果误会了。 反正杨元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 任谁都不会怀疑一个笑成这样的孩子是在张口编瞎话。 但别人不知道,张司九还是知道的。 杨元鼎不是怀疑齐先生受伤,而是怀疑齐先生就是那个凶手! 毕竟,杨元鼎分析出来那几条,齐先生都中了! 读书人,不缺钱,还年富力强! 而且,膏药味,和刚才闻到的药味完全不一样! 怪只怪杨元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张司九都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齐思笑着跟杨元鼎道谢:多谢你替我担心。 杨元鼎把张司九往前一推:反正齐大夫以后要是要用大夫,记得找九娘啊!她医术可好了! 齐思温和一笑:好。 旁边周先生这个时候催促一句:师兄,我得回去了。我娘还等着吃药—— 第336章 嫌疑 张司九和杨元鼎目送齐先生和周先生走远了。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是他吗? 杨元鼎率先开口,摸着下巴装神探:“我已经闻到了嫌疑人身上的味道。” 张司九很想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让你继续装! 杨元鼎也看出张司九目光的杀气腾腾,赶紧收敛一点,正正经经的说了句:“他在撒谎,他身上的味道真的不对。绝对不是熬药染上的。” “对,熬药的味道很快就散了。就跟喷香水一样,不会持久留香。他身上的味道,也不是熬药,而是药粉的味道。而且,是止血粉。”张司九抽了抽鼻子,很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看,他是周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和周先生相熟的。周先生一定不会防备他。” “从他还敢和齐先生一起来这边,就知道,他平时肯定和周先生没少来往。甚至大家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密切。”张司九看一眼远处的周家宅子,微微扬起了眉来:“至少目前他是最可疑的。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杨元鼎毫不犹豫:“当然是跟踪!” 张司九看傻子一样看他,问了个比较委婉的问题:“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内裤外穿?”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什么内裤外穿?我没有啊!再说了,这里有什么内裤!” 这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张司九忍不住往某个部位看了一眼,然后很想问一句:你不会没让人给你做个内裤? 杨元鼎王后退了一步,捂住重要部位,怪不好意思:“你别乱看啊!我穿了裤子的!而且我听明白了,你是损我!说我想当英雄!” “难道不是?”张司九反问一句,拉着他就往前头走,打算去问问这位周先生和已经过世的周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元鼎顺从被拉走,坚决不承认:“我没有逞英雄。” “没有逞英雄的人,这个时候就不该想着自己去跟踪,而是要想着去报案!”张司九侧头看向杨元鼎,进行安全教育:“你记住了,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真去跟踪,那就是去给人送外卖的。有事情,还是要立刻报案找专门搞这个的人!” 这孩子,安全教育一点不过关!还不如小学生! 杨元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老老实实泄了气:“哦。知道了。” 到了周先生家老宅跟前,张司九拉着杨元鼎敲响了其中一家大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里头探出半张脸,半张脸上还全都是戒备:“你找谁?” “不找谁,就是想打听个事情。您看我们两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威胁的,能进去说话吗?”张司九扬起了温和笑容,掏出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当然,也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危害。 杨元鼎也挤过来,灿烂的咧出一口白牙:“顺带讨口水喝。您看成吗?一看您这样就是好心人!” 那妇人犹豫一下,还是让他们两人进去了。 主要看他们两人的确是小孩,没什么威胁,所以才敢开门。但凡要换成是个成年人,她肯定也不敢。 张司九和杨元鼎乖乖的跟着进去。也不乱看乱问。等妇人站定了,问他们要打听什么时候,张司九这才张口:“是和隔壁周先生一家有关的。” 顿时那妇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估计要不是已经让他们进来了,这会儿就该直接关上门说不知道,上别处去问。 杨元鼎赶紧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周先生教过我,我就想问问情况。” 不得不说,杨元鼎的确是长了一张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脸。 最后,那妇人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下,最后,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几天,来问这个事情的人好几拨,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心思。” 张司九立刻抓住了重点:好几拨?衙门不是就一波? 她给杨元鼎使了个眼色。 杨元鼎立刻惊讶追问:“好几波?原来还有人跟我们一样?那婶子记得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波说是衙门的人,穿着衙门的衣裳,看着是真的。另一波,就是一个年轻后生,也来打听周先生的。问的问题和衙门那些人问的一样,都是这几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是有没有怀疑的人在周先生家进出。”妇人拿起针线,一面缝补衣裳,一面抱怨:“他自己也是经常来看望周先生的,难道还不知道?问了好几遍,倒像是我们都骗人似的。” 她撇了撇嘴:“要不是看在那一包桃酥的份上,我早就不耐烦赶人了。” 杨元鼎顿时后悔自己没买点点心过来——这样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不过,点心没有,嘴甜还是可以有的。杨元鼎笑眯眯道:“婶子一看就是热心肠的人,估计平时和周先生一家相处也好,所以他们才找您问呢。就是我,不也是这样想的?周先生家是读书人,想来婶子的儿子也读书很厉害?” 妇人一提起儿子,就乐了:“那还可以,被他爹送去州府读书了。贵是贵点,但将来如果能考上个进士,就值了!周先生也说,我儿子是有读书天分的!” 说起周先生,她显然又有点感慨:“不过,周先生这样好的人,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杨元鼎点点头,也有些戚戚:“是啊,周先生那么好。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呢。要我知道是谁,我肯定不放过他!” 紧接着,杨元鼎就问起了之前来跟妇人打听周先生的那个年轻人。 妇人也没多想,直接就描述起来:“说是周先生的学生,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他经常过来的。有一次我还看他和周先生一起从外头回来,有说有笑的,的确是关系不错的样子。他基本上也日就来一趟。我虽然不知道他叫啥,但都面熟了。” 说完,就说了说那个年轻后生的长相。 新 第337章 釜底抽薪 反正根据妇人的描述,不管是张司九,还是杨元鼎,瞬间都联系到了那一个跟齐先生一起离开的,满身药味的周先生。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八九不离十。 杨元鼎乐呵呵的问妇人:“他经常来啊?那周先生出事那两天,他来过没有?要是他来了就好了,说不定周先生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了。” “那倒是没留意。”妇人摇摇头:“就看见周先生家买菜,倒没看见客人是谁。” 妇人不像是撒谎。 张司九和杨元鼎又问了些别的,这才提出告辞。 一出巷子,张司九就和杨元鼎说:“这个小周先生,肯定有问题。你看,他们两人姓氏都是一样,他还经常过来,我感觉,这个事情有点我们知道的内情在里头。走,回去跟杨县令说说这个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我也感觉是。而且,他还去打听情况,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两人一路回了衙门,直接去找杨县令。 杨县令现在看见杨元鼎,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的问:“又怎么了?” 在杨县令看来,自己已经十分纵容小儿子了,但小儿子的事儿真的太多了!要是再敢提出无理要求,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上藤条! 杨元鼎知道杨县令现在看不惯自己,很干脆的开口:“老头子,我们好像找到凶手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杨县令手里的茶杯一抖,直接泼了自己一腿的水。 他也顾不得追究杨元鼎对他的称呼,直接瞪圆了眼睛问:“你刚才说啥?” 杨元鼎重复一遍:“我们好像找到了凶手。” 张司九也点头作证:“对,您没听错,我们好像是找到了凶手。不过,不能确定,只是嫌疑有些大。具体还要杨县令您让人去证实一下。” “是谁?”放下茶杯,随便把腿上的水抹了抹,顾不得是不是凉,杨县令只关心案子。 “一个姓周的人。我们进去周先生宅子那边,遇到了他和齐先生,他身上有药味,很浓厚。我们故意打听了一下,他还撒谎药味是给母亲熬药沾上的。但我肯定,那药是他自己身上的。而且,他还去跟周先生的邻居打听周先生一家的事情。”张司九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了一遍。 杨县令越听,脸上的神色就越是凝重。 到了最后,他霍然起身,顾不得身上还有水渍,急匆匆就往外走:“你们做得对,这个人很有问题。我让人去查一查。而且幸好你们没贸然跟过去,不然,万一真是凶手,搞不好你们两个还会有危险。” 杨县令越走越快,最后直接两人小跑着都追不上。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停了下来:算了,追不上。 不过,看这个反应,两人也很高兴就是了。 尤其是杨元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连对张司九说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如果真的抓住凶手,司九,那我们就算是给周先生报了仇了!” 他害死了周先生,也亲手抓住了杀死周先生的凶手,这样一来,也算是稍微有点弥补。 张司九也衷心希望快点抓到凶手,于是点点头:“是啊,抓到凶手,你就可以安心些了。” 不然这样下去,这个事情也要成为一个心结的。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后背:“你很棒,所以不要过分自责了。周先生肯定也不想你自责。” 杨元鼎忽然用袖子盖住了脸,肩膀耸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在笑:“我怎么不自责呢。如果不是我,周先生现在,还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呢。” 那不仅仅是周先生一个人的命,而是一家四口人!四口人!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肯起来了。 张司九也不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陪着。等感觉他平复一点了,这才提议:“咱们去前头看看,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要去找那个小周先生,咱们跟杨县令求求情,也跟着去看看。” 只有让杨元鼎切身实际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头去,才能让他的愧疚心理减少。 张司九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好歹也懂一点。 人,在面对心有遗憾的事情时候,如果能稍微弥补一些,那种愧疚感就会相应的降低。 愧疚感降低到了一定程度后,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时间治愈。 张司九希望,小太阳永远都是那个热力十足的小太阳。而不要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失去了热情和光芒。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倒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仔仔细细的把眼睛擦了一下:“走。” 他是一点也没有拿张司九当外人——反正大家一起来的,老底子都知道,而且也没少看他狼狈的样子,还有啥好尴尬的? 张司九也没觉得有啥:“走。” 两人一路到了前头,杨县令他们都已经把事情说明白了,任务都分配好了,然后正准备出发。 看见杨元鼎,杨县令就按住了太阳穴,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你想都不要想跟着一起去!” 正准备张口的杨元鼎:…… 最后,他死皮赖脸的上去,抱着杨县令胳膊摇:“爹,我的好爹爹,你就让我去——” 张司九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出来工作了,甚至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画面太美,我竟然不敢多看。 事实上,杨元鼎的鸡皮疙瘩也没少。 杨县令也受不了。 他一把抽出胳膊,冷哼一声:“别说叫爹没用,就是叫爷爷也没用!” 这话说得——显然杨县令是被冲昏了头脑了。 大家想笑也不敢笑,硬生生憋得有点难受。 杨元鼎也急了,登着杨县令:“反正你不让我去,我就跟祖父写信告状!就说你让我管你叫爷爷!” 杨县令的胡子真的被气得在空中飘起来了。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点了个赞:这个釜底抽薪很厉害,但是估计就算成了事儿,一顿板子也是跑不掉的。三郎你可真勇敢。 新 第338章 真相 最后,杨元鼎还是得逞了。 不过,杨县令那脸色,几乎是和锅底灰有得一拼。 张司九悄悄跟杨元鼎提醒:“我掐指一算,不出三日,你恐怕要有点皮肉之灾。” 杨元鼎同样压低声音,透出一股得意来:“且还顾不上我呢。再说,他打我,我就装病,我看他下得去手下不去手!” 张司九:……有恃无恐大概就是这样来的。 那个小周先生住在哪里,他们暂时不知道,不过,找齐先生问,肯定错不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学堂,请了齐先生出来,还给齐先生惊了一下。 不过,看到都是衙门的人,齐先生却下意识地想到了周先生的案子,脸上多了一丝丝的喜气:“是不是老师的案子,有了眉目了?” 杨县令上前一步,打消了齐先生这个期盼:“是有些眉目了,但是需要齐先生配合一二。” 这话说得吓人,齐先生整个儿都愣了一下。 他愣愣的看着杨县令,重复了一遍:“我配合?我……怎么配合?” 齐先生也不傻,大概也明白这话的意思,顿时有些紧张,还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什么也不知道,杨县令不是怀疑我……” “听说,你有个师弟,也姓周?”杨县令也不吓唬齐先生,直接问到了正题上,还特地盯着齐先生的眼睛,神色肃穆的叮嘱了一句:“齐先生,我也听说了你的为人,心中一直敬重。还希望这个时候,齐先生有什么,就说什么。” 齐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学堂,想了想:“不如去茶铺里说话?这样在这里,怕是容易让人误会。万一孩子们看到,也会害怕。” 这些衙役都看着就有点儿凶神恶煞的,的确是吓哭小孩子的能手。 不得不说,齐先生的确是个好先生,这个时候想的还是学堂里的孩子。 杨县令自然也同意。 于是一群人就去了隔壁的茶铺里。杨县令还自掏腰包,要了两大壶的热姜茶。 这么冷的天,一碗热姜茶正好暖身子。 姜茶其实就是姜片红糖水,并不十分浓,淡淡的姜味,红糖也给得不多,有点甜味,但不至于太甜。一口气喝上一大壶,也不怕喝不下去。 张司九喝了两口,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大宋时期的饮茶文化,真的是发展得好。虽然真正的茶叶还是很贵,喝起来很费事,但这种奶茶形式的各种饮品,实在是层出不穷。就算现代奶茶店来了,那名目上,也是绝对不输什么的! 客套两句之后,杨县令直奔主题:“今日和齐先生一起去的小周先生,和周先生是什么关系?” “啊?”齐先生本来还在忐忑不安,结果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点罪恶感:君子怎么能这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不过,齐先生还是放松了很多的。 他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无兆也是老师的学生,说起来,他们还有点沾亲。当初无兆的爹,是先生的堂侄。也就是说,无兆的爷爷,是先生的弟弟。只不过,他们两家早就分了家,无兆家里爷爷和父亲都去得早,就败落了。不过,先生怜惜无兆,就让无兆过来跟着我一起读书。只可惜,无兆考了两次,也都落败。家中积蓄都用光了,实在是没法供他继续,就只好作罢。如今也是先生给他介绍的活计,给人做账房先生。” 杨县令扬眉:“无兆?他叫周无兆?” “啊,这倒不是,他叫周吉。无兆是他的字。”齐先生怪不好意思:“我忘了说这个了。无兆这两个字,还是先生给起的。对无兆来说,先生好比是爷爷一般,因此无兆也和先生感情很好。” “这次先生出事,无兆十分伤感痛心,还跟我一起过去,屡次祭拜和关注案子。”齐先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正襟危坐起来,局促不安的试探开口:“杨县令,无兆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他和先生感情很好,总不可能……” 齐先生的话,杨县令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先生一眼,笑呵呵道:“那齐先生可知晓周吉住在何处?” 这下,齐先生不再问了。 不过,神色多少有些恍惚和复杂。 最后,齐先生亲自带着他们过去找的周吉。 说起来,周吉的家,离医馆倒不是很远。 这一片,多是些家境普通的百姓,宅子也都偏小。 不过,周吉家却不小,就是门庭有些破败,大门木头都点腐坏痕迹也没有换,门环都掉了一个,门头上瓦片缝隙里长了许多草,这会儿枯黄枯黄的,在风里有气无力的晃荡,更显得凄凉。 齐先生敲响了周吉家的门,没多久,周吉就出来开门了。 一开门看见这么乌泱泱一波人,也是一愣,随后他眉头就皱起来:“师兄,这是——” 杨县令上前一步,不给齐先生说话的机会,含笑道:“有些话,想问问周小郎君。小郎君不请我们进去吗?” 这会儿,隔壁几家邻居已经有探头探脑往外看的人了。 周吉扫了一眼,垂下眼眸,还是让开了一条路:“请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这个周吉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阴沉——和之前看到的样子,差距很大。 当然,也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毕竟这会儿天都要黑了。 张司九侧头小声问杨元鼎:“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杨元鼎撇撇嘴:“那就说明他有问题!你看齐先生之前,看到我爹他们,第一个想的就是周先生的案子。他都没问!” 这个逻辑,不仅说服了张司九,让张司九深以为然,还引得燕老六他们几个频频侧目。 燕老六进去之前特地落后一步,一巴掌拍在了杨元鼎的后背上:“三郎还说得挺有道理的。” 杨元鼎下巴一抬,满面深沉:“当然了,我毕竟生了一双慧眼,一眼就看透了!” 张司九:……慧眼不会慧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暂时还没近视就是。 新 第339章 漏洞 一行人进了周家。 进去之后,就发现周家的院子也很破败,但是可以看得出最开始的繁荣——庭院的布局,不是普通百姓家里的那种布局,而是小花园样子的,墙边上的花坛里,种了石榴树和玉兰树。 这会儿的玉兰花都开始起花苞了。 而且,庭院地面上铺的全是石头砖! 这些个砖,张司九是知道的,都不是按铜钱算!起步价就是几钱的银子! 折合人民币,那就是几百块! 属于奢侈品! 只不过,这些石头砖缝里全部都是杂草,一看就知道没有精心打理。 还有一些石砖已经裂开坏掉,也没换新的。 而那些房屋,更是依稀有曾经的精致和辉煌,而如今,只剩下了颓废的气息。 周吉家的确是败落了。 这一点,齐先生还真没说错。 而且败落的反差估计还不小。 周吉家还有一股药味,浓浓的,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张司九看了一圈,就发现花坛里果然倒着一点药渣。 这家里的确是有人病着,而且是长年累月的病着,需要一直吃药。 周吉也没有请他们进屋的意思,直接道:“家母生着病,刚吃过药睡下,就不请杨县令和诸位进去了。还请见谅则个。” 杨县令也没打算计较,直接笑了笑:“无妨,也就是问几句话,本也不必进屋。更不必惊动病人。” 齐先生却显然有点尴尬,觉得周吉有些太没有礼数——这可是县令,这样得罪了,可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 不过显然这里没有齐先生说话的份,所以齐先生也很识趣的没有插嘴。 本来杨县令都打算直接开口问伤的事情了,却冷不丁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声音:“谁啊?谁在外头说话?大郎,家里来客人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从屋子里出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干干瘦瘦,一双眼睛也有点浑浊,但却仍旧是温和的长相,并不因为年迈和瘦,长了皱纹,就显得皮包骨头,变得阴沉刻薄。 她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热情招呼:“快进来说话,快进来说话,大郎,你去烧点水,给大家冲个糖水喝。客人来了,咋个能站在外头说话?板凳你都不晓得拿两个?” 说到最后,老妇人是真有点不高兴,也是真的埋怨儿子的不懂事没礼数。 她还跟杨县令他们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孩子,有些不懂事。” 杨县令笑呵呵道:“不怪他不怪他,是我们怕打扰了老大姐的休息。本来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没必要麻烦。” 老妇人连说:“不麻烦,不麻烦,烧个水有啥麻烦的。大郎快去!” 杨县令赶忙拦着。 两人客套了好半天,硬生生把查案的严肃气氛搞成了串亲戚的气氛。 不过,谁也没有催促—— 最后杨县令不得不让周吉将老妇人搀进去后,才能开始问话。 第一个,当然请周吉把袖子撩起来。 根据仵作判断,伤十有八九是在胳膊上。所以,第一个肯定看两条胳膊。 不过,这个请求,周吉却半天没有配合。 他站在原地,似是在权衡自己如果不配合,会如何。 燕老六上前一步,替杨县令把不好说出口的话说了:“你可想明白了,我们如果动手,恐怕会惊动老人家。” 张司九轻声的开了口:“你身上的药味,和老人家用的药,也不是一个药。” 周吉一愣,目光如电,顿时看向了张司九。 那灼灼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把张司九如何如何。 杨元鼎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就把张司九拦在了身后,勇敢无惧的回瞪了回去,压低声音不客气道:“看什么看?吓唬小孩啊?我们可不怕!你有胆子你把袖子撩起来让我们看看!我们要是搞错了,我给你道歉赔罪!” 张司九被杨元鼎挡得结结实实,看着他已经抽条了一点,但仍旧显得很敦实的后背和肩膀,莫名就有了浓浓的安全感:嗯,不愧是一米八的壮汉呢! 她探出头去,准确的点出来不同之处:“那些药渣里的药,都是清肺止咳平喘的,你身上的药味,是止血生肌的。所以你必定是受伤了。” 说完之后,在周吉瞪过来之前,张司九又把脑袋缩回去——诶,你瞪不着!气死你! 周吉的确是气得不轻。 不过,杨县令他们的目光,比他的还要锋利几分。 燕老六严肃了神色:“周大郎,你是自己撩,还是我们动手?” 这话就威胁意十足了。 齐先生看到这里,也明白了。微微轻叹一声,虽然没多说,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周吉身上。 周吉最终还是选择撩起袖子来。 他的左边胳膊上,的确是缠着纱布。 一看那纱布打结的方式,张司九瞬间认出来:这不是齐大夫的打结方式吗!所以,这个就是齐大夫说的那个,胳膊烫伤的年轻后生?! 这叫什么?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司九戳了戳杨元鼎后腰,低声把自己看出来的信息说了。 杨元鼎顿时目光就冷凝起来,死死地盯着周吉,恨不得直接来个周吉到底是为什么! 周吉这会儿已经缓缓开口:“我的确是受伤了,不过这是烫伤。我熬药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炭盆,炭落在了胳膊上,就烫伤了。这一点,给我治伤的大夫可以作证。” 杨元鼎冷笑一声:“是吗?你是想说齐大夫?不过,你治伤的时候,正好就是周先生一家被害的时候,可真是巧呢。而且,冬天隔着棉衣,你给我演示一下,就算打翻了炭盆,是怎么把胳膊烫那么厉害的!你是没感觉吗?还是瞎了看不见?” 的确,这种时候,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抖落烧红的炭!隔着棉衣,就算是会有烧烫伤,但也不应该这么严重! 周吉从容不迫:“我当时穿着单衣。一时不防备。所以就烫得厉害。而且我手中端着药,不想打翻了药,所以才忍着痛没有动。” 这个理由,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合情合理。 新 第340章 听说过吗 周吉的理由,很合理。 但所有人都气得够呛——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有点想打人了。毕竟,有经验的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狡辩而已。 可现在,人家胳膊上没有咬痕,他们凭什么说人家是凶手? 而且你要说给出的理由不合理,也不是——总不能真让人再演示一下? 张司九就是在这个时候灵光一闪的。 她笑眯眯的看住了周吉:是吗?既然是烫伤,那就不要紧了。我们给周家小娘子尸检了,发现她身上有个伤口,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了。多处打听,才知道她前几日被疯狗咬了。那疯狗,现在已经死了。 我们发现周家小娘子也咬了人,所以怕这个病传开,这才到处找人呢。毕竟,这个病,可不单单是要命那么简单。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得了这个病,会逐渐丧失神志,变得跟发疯的犬类一样,身上瘙痒,口水增多,还会怕光,怕水,出现各种幻觉。一旦发病了,就再也治不了。而且,还会发疯咬人。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最容易被咬。到时候,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这样下去,一大家子都要完蛋。 众人齐刷刷看住了张司九,都露出了同样的怀疑:真有这样的病?怎么以前没听过? 杨元鼎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说,那个病? 对,就是那个病。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害怕。你也看到了把,周小娘子小腿上,有咬伤——张司九满面同情:也幸好周小娘子死的早,不然等到彻底发病,那反而更遭罪。神志不清不说,还会伤害家里人,躲在角落里,没了人样——多丑啊。 她叮嘱杨元鼎:反正最近你离所有狗都远一点。每年立春之后,到夏天来之前,都是这个病最高发的时候。 我知道。得了这个病,那可不得了!杨元鼎搓了搓胳膊,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周吉:你确定你真的是烫伤吗?你可别撒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那是真的不得了。 他还往屋里看了一眼,更加同情了:你母亲还需要人照顾呢。 周吉面色不改,直接解开了纱布,露出了内里的伤来:你们可以自己看看,究竟是不是烫伤。 不得不说,的确是烫伤——周围还有一些小水泡呢。而中间血肉模糊的地方现在被药粉盖着,其实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子。反正看边缘,是烫伤。 张司九点点头:的确是烫伤。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周吉又将纱布缠回去,齐先生这个时候也去帮忙。 张司九看向杨县令,自然而然道:杨县令,咱们还是快去找被咬伤了的人。不然到时候,疯狗病真要传开了。那可比人命案还要可怕! 杨县令沉吟起来。 杨元鼎上前就去拽杨县令:走爹,人家都说不是了。伤也看了,咱们误会了。 不过拽出去两步,他侧头问张司九一句:对了,要不咱们贴个告示。最开始有什么症状? 口干,想喝水,唾液却其实比往常多的。另外,还觉得皮肤微微发痒。张司九面上露出遗憾之色:可惜这些症状都是很轻微的,自己有时候根本觉查不出来。所以大多数人染上这个病,最终都没能一开始就治,白白送了命。其实治疗方法也简单,就去药店买点艾绒,点燃熏伤口,再连着服用生姜黄连汤三日就行了。既不麻烦也不贵。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惜的摇摇头。 杨县令下令道:走,这个事情的确头疼。还是要尽快处置。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告辞出来,就连齐先生也跟着出来了。 走出 一段路,齐先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九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司九似笑非笑看一眼齐先生:齐先生,你觉得呢? 齐先生迟疑一下:我感觉像是骗人的。但你说得言之凿凿的—— 张司九笑笑,没有说话,但认真叮嘱齐先生:不过,离疯狗远一点是没错的。染上这个病,一旦发病,真的没得治的。五 狂犬病,是医学进步到了那个程度,依旧致死率百分之百的病。根本就没有办法治疗! 要张司九说,这个病,比艾滋病都更可怕点。艾滋病好歹还研究出了药,虽然不能治愈,但也能延长生命,让病人能够过上相对正常的日子。 但狂犬病……谁来都是只能摇头叹息一声。 齐先生脸色变幻了几下,最后认真道谢,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吉家的方向。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 和齐先生分开后,杨县令也凑上来问张司九:九娘,你怎么想到了这个法子的?他会上当吗? 张司九反问了杨县令一句:您现在感觉一下,您有没有身上皮肤微微发痒,然后口干,口水增多的感觉? 不只是杨县令,事实上,衙门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感受了下。 然后,大家脸色都变了。 燕老六忍不住问:难道我们也得了那个劳什子病? 杨元鼎慢慢悠悠道:那不能。这纯粹就是你们自己感觉失灵了。就跟人家说你走路怎么有点瘸,你多走几步,自己也真的就觉得自己有点瘸一样。纯粹就是自己被忽悠住了。 看过这个小品的都知道,拐棍儿就得这么卖! 张司九忍笑点头:其实也不全是忽悠。冬天嘛,口干舌燥很正常,而且,这个时候,身上皮也是容易干,一干可不就痒痒?一挠还掉皮呢。至于唾液,你越感受,它就越冒得快。 这叫啥?这叫心理暗示! 越是轻微的情况,越是容易被别人心理暗示成功!尤其是,这种冬天本来就容易有的状况,那只要对上一条,这疑心病啊,肯定发作! 杨县令捋胡子,笑得欣慰又满意:九娘真是聪明。这一招,出其不意,用得好。不过,接下来,还得看他上当不上当。 那就要看咱们戏演的好不好了!张司九抿嘴一笑:不过,春天的确是这种病多发,提醒人们远离疯狗,防止被咬,也是为大家好。 杨县令转头瞪了一眼杨元鼎:看看人家九娘,多稳重多聪慧?再看看你! 就知道耍些个小儿无赖手段! 第341章 静候佳音 杨元鼎冷哼一声,怼了回去:“你看看人家九娘二叔,再看看你!除了骂我你还会别的吗!” 杨县令一时之间,还真的被问住了,并且气得感觉脑子都热了—— 众人憋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有人没憋住,一下笑出了个奇怪的哼哼声,虽然很快止住,但大家被这么一带,只觉得憋笑更加艰难了。 张司九一面憋笑,一面拽着得意的杨元鼎就跑,算是拯救了他的屁股。 她忍不住深深地感叹:为了保住杨三郎的屁股,自己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杨元鼎偏偏还很不知道收敛,反而嘿嘿的笑:“还真以为我没法治他了!这样的灵魂反问,看他怎么接!” “接是接不住了。不过,以后还是悠着点,杨县令年纪慢慢大了,不好这么总是血压飙升。”张司九本着医者仁心的职业操守,认真提醒一句。 杨元鼎摆摆手:“老头子还天天练拳呢,养生上也注意着呢,他绝对不会爆血管的。而且这种事情,多锻炼一下,就锻炼出来了。将来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气得爆血管了。” 张司九:倒也很有道理。心理素质嘛,都是锻炼出来的! 他们两倒是不担心后续的事情,加上天也不早了,就干脆分道扬镳。 张司九去接小松回家的时候,遇到了芋头。 芋头还记着自己娘郭氏的话呢,看见张司九就笑着过来打招呼,还要给张司九买糖。 张司九连忙拒绝,只说要抓紧回去。 不过,芋头还是坚持同路一段——反正都是要出城门的。 出了城门,张司九就看到了徐江。 徐江是来接芋头的。最近县城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全家人都觉得不安全,所以芋头上下学,家里人谁有空,就谁接送一下。 看见张司九,徐江凑上来寒暄两句后,就问到了招银。 张司九笑着说:“招银挺好的。而且每天不是还要来县城挣钱?你应该没少见她?” 徐江那点心思,太明显了。张司九不信他没想办法和招银多说话。 结果提起这个,徐江就明显的露出了郁闷之色来:“别提了。招银根本不搭理我的。还跟我说,让我赶紧去相看。不然好女娘都被挑走了。” 张司九一愣,没想到招银竟然这么的干脆直接,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了。 不过,这样也好。 招银想得明白这一点,是好事。 徐江是个好小伙,但他和招银不合适。 “招银是不是没看上我?还是因为我家里——”徐江问张司九,脸上的神色一直都很阴郁。甚至还有些急切:“我说了,我会说服我家里的——” 张司九有点无语,她干脆问徐江:“为什么招银年纪比你小这么多,都能想明白,你却想不明白?两个人结亲,真的就单纯是两个人结亲?可以不考虑别的?招银这么努力挣钱是为了啥?是为了让自己过顺心的日子。她不想早早嫁人,更不想去讨好公婆,应付妯娌。再说白一点,她想招赘,你能吗?” “而且,招银现在不想成亲嫁人,你又能等几年呢?”她看向住徐江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你对招银,才见过几面,怎么就到了非娶不可的地步?你知道招银想要什么吗?她想做什么吗?所以,到底是心有不甘,还是执念作祟呢?” 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娶媳妇谈恋爱的,没出息! 还不如招银呢! 张司九看徐江不说话了,就拉着小松走了。 小松自从上学之后,就变得稳重很多,这会儿甚至还有点老气横秋的抬起头来,问张司九:“姐,你觉得,我小舅不是良配?” 听听这话!那是以前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能问出来的吗? 张司九笑着捏了捏小松的脸蛋:“先不说他们,先说你,你咋个了?最近怎么都这幅样子?受什么刺激了?” “不是受刺激。”小松摇摇头:“我只是听了先生的话,明白了道理。先生说,读书人,就要稳重,就要斯文。既然进了学堂读书,就莫要再拿出粗鄙贪玩的样子,白白浪费了钱和时光不说,还会惹人笑话。” 小松一脸严肃:“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张司九瞅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干脆也问他成熟的问题:“那你说,你招银姐和徐江舅舅配不配。” 小松一呆,这下装不出来了,吭哧吭哧半天,只说了句:“小舅是好人,招银姐挺好的,不过……我看招银姐不乐意。姐,你说到底为啥呢?我小舅多大方啊,还说要给他买糖吃呢!” 张司九:……你怕不是将来谁给你买糖,你就娶谁? 她白了小松一眼:“你招银姐没钱买糖?” 小松顿时压低声音:“我招银姐现在可有钱!每天都给我买糖!我觉得,她可能也不稀罕小舅的糖。” “对啊,你招银姐要的不是有人给她买糖,而是一个能顶天立地,跟着她一起挣钱过好日子,她还喜欢的人。明白吗?你小舅虽然好,可不是他人好,你招银姐就一定要嫁他的。”张司九揉了揉小松脑袋:“你也是,记住这个道理。嫁人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轻易不能反悔,所以,一定要考虑清楚。而且,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人家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要死缠烂打了。” 小松小小声:“那小舅是死缠烂打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不予评价:“不好说。等你将来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不过,在你想明白之前,你也不用天天装这个样子,在家里人面前,你还是可以做小孩子的。不然,天天装这样,你多累啊。” 小松顿时就垮下来肩膀,走路姿势都变了:“哎呀,姐,你咋个知道我好累?对了姐,你将来想嫁谁?芋头哥吗?” 张司九捏他耳朵:“你够了!天天不好好读书,脑子里想什么呢!我看你是想挨打!我可告诉你,我嫁人的事情你少操心!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那也没啥好稀奇的!” 小小年纪这么八卦,还喜欢这种感情八卦,不像话! 新 第342章 请教 小松嘴巴长成了o形:一辈子不嫁?那芋头哥咋个办?他说,将来你是他媳妇—— 张司九伸手捂住了额:这些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结婚吗?就娶媳妇? 下次他再说,你就告诉他,娶媳妇一点都不好,还影响中进士。娶了媳妇,读书就不灵了。张司九很干脆的找了个理由,就差直白的说:早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小松对张司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认真问了句:那先生考不中进士,是因为娶媳妇的缘故吗? 张司九:……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是下次不许问了。 她严肃的板起脸,教了小松一个道理:小松,背后是不好议论别人是非的。齐先生考进士的事情,我们不能说。你只管你自己就行。 小松纠结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当面能问吗? 张司九心中小人已经抓狂挠墙:啊啊啊,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小孩子这种生物啊!问的问题都这么难回答! 不过,难回答也得回答,她坚决摇头:当然不可以!你想,齐先生考中的话,是多么好的事情?但是几次都没中,那他是不是就很不开心?别人不开心的事情,千万不要问,不然,就容易被人讨厌。知道吗! 小松点点头,终于不问了。 牵着小松的手回了家,徐氏和招银正在做饭,杨氏抱着小南瓜逗着玩,小柏招猫逗狗。 虽然张小山不在,但依旧是一家子其乐融融。 见他们回来,徐氏就喊了一嗓子:快洗手,准备吃饭! 这半年多,家里人几乎都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好习惯,而且也都只喝凉白开,或者是温在炕头的各种煮水。 对于这一点,张司九格外满意:良好的卫生习惯,是非常有利于健康的! 吃过饭,张司九刷了碗,一家子闲着没事,就坐在炕上做针线说话——张司九虽然不喜欢做针线,但自己的衣裳还是要自己补,尤其是贴身衣裳,更要自己做。 招银做的东西很新鲜,张司九没看过,凑上去仔细瞅了瞅,然后就发现招银脸红得不行,还把针线给藏到了背后,不给看。 张司九眨了眨眼,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就想明白了:招银长大了? 这个形状,这个架势,她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女人特殊的那几天。 招银脸更红了。 徐氏乐呵呵的:可不是?之前估计是亏得厉害,才没有。现在好了,总算是来了。 招银这个年纪,还不来,那是很让人担心的事情。 不过,徐氏很快反应过来:九娘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张司九理所应当:二婶,我连接生都干了。这算啥啊。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二婶,咱们应该大大方方的。 徐氏噎住: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说?… 张司九知道没办法改变徐氏的观念,于是只道:对了,到时候里头装什么?草木灰吗? 棉花当然是不可能的,张司九唯一能想到的,而且记忆中学过的,好像也是草木灰。 徐氏点点头,然后让招银教一下张司九:既然九娘都知道,那招银你让九娘看看你做的,到时候她也好提前准备起来。 张司九大大方方的凑过去,招银脸红彤彤的,但也拿出来羞答答的分享。 多做几个,换勤一点。张司九严肃指点:不然,容易捂出妇人病。还有这几日,尽量不要劳累,不要用腰腹部力量,也不要碰凉水受冻。 徐氏和杨氏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对视一眼,都觉得张司九是 真的好像很懂的样子—— 算了我给你把个脉试试。张司九提议:万一需要调理一下呢。 不过,最后张司九什么也没把出来。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半吊子。 把脉看不出来也不要紧,她问了问招银的详细情况,知道招银没有什么不舒服或是明显疼痛之后,就知道应该是没有大碍。 估计这个也是和招银平时活动量大,身体气血运行顺畅有关。 要不怎么说,生命在于运动呢。 只是第二天,张司九还是虚心请教了齐大夫把脉这个问题: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就连正常脉象都不像了——感觉有点像怀孕那个脉象,又觉得不太像…… 所以最后把脉自己反而糊涂了。 齐大夫听见这个问题就笑了,随后把听云也叫过来一起教:这个问题,其实算是常见的问题。你们可知道,妇人在什么时候不宜看病? 张司九微微挑眉:每个月的那几天? 听云迟疑了一下,没有想到,还问:为何会有不宜看病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妇人的脉象会影响判断,故而诊断容易出错。齐大夫摸着胡子,笑得和蔼:《黄帝内经》里道:月事以时下,谓天癸也。女子七岁后,肾气渐盛,随着年岁增加,到了二七年华,便来天葵,而后,才能孕育孩子。而天葵到来时日,多是按时。如不能按时而至,便说明女子身体出了问题,需得调养。 这也是诊断妇人身体健康与否的一面。因此,给豆蔻年华后的女子看病问诊,也可问问这方面的情况。 不过,大多数女子害羞,不愿说起此事,因此能不问,还是不问,除非是子嗣或是妇人病一类的病症。齐大夫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尤其盯着听云红彤彤的脸。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毕竟,张司九是女子,问诊时候反而没有这个限制。 等到听云点头,齐大夫这才又说道:而女子天葵将至前几日,脉象上就会出现滑脉的现象。若有医术不精的,此时往往会误诊为女子怀孕。这便坏了事。 滑脉这种,一为妇人怀孕,二为女子天葵将至,问诊时候,就要多问几句。千万不能弄错。不然,自己被人打了,也怪不得旁人。另外,女子问诊,因为这个脉象的缘故,所以通常还是应该天葵走后三日左右,再行诊脉看病,才最妥当。齐大夫看住张司九:否则,便就像九娘说的那样,脉象上不清晰,容易误判。 顾婉音 第343章 旧日 齐大夫说完,张司九终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给招银诊脉,感觉有点乱呢! 她点点头,诚心诚意道谢:多谢齐大夫解惑。 齐大夫含笑点头:学医就该如此,多看多听,还要多问多练。听云,这一点,你要学学九娘。 听云很虚心:师父,我会的。 紧接着,齐大夫说起了街上的告示:九娘,昨天官府忽然贴出告示,说起了疯狗咬人的事情。可是已经有人被咬了? 张司九能说那是自己的杰作吗?当即含含糊糊的遮掩过去:倒也没有那么多人被咬,就是每逢春天,这种事情最容易发生,所以杨县令才提醒大家。 齐大夫脸上写满了不信:杨县令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张司九只能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引起大家恐慌比较好。毕竟,很容易传染的。 齐大夫顿时了然,还主动保证道:放心,放心。 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 张司九想到周吉,于是问了齐大夫周吉的事情:说起来,齐大夫认识周吉周先生吗? 对。他就是我昨日说的那个,母亲病了,他还被烫了的那个。说起周吉,齐大夫显然有很多话想说:这孩子也是苦命的。当初,他们家分家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的,还为了赌气,搬到了这边来。 不只是张司九听得认真,听云也凑过来听。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宅子风水的问题,反正周吉他爷爷,他爹,都没活太长,他爷爷还好,活到了四十,他爹呢,就三十不到,人就没了。之前出事的周进士,算起来,他也得叫一声祖父。那是周吉爷爷的兄长。当初,周家也是有钱的,兄弟两人都读书,结果周进士高中了,他爷爷落了榜。后头又为了打点关系这个事情,兄弟两人闹了矛盾,他们爹呢,也不凑巧,偏就有病,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忽然去了。 两兄弟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周吉爷爷是小妾生的,所以老爹去了后,嫡母就主持分了家。分家时候,又闹了一场。大意就是周吉爷爷觉得自己吃了亏,嫡母偏心。把本来该给他的染坊和染料配方都给了周进士。因此,他们两家分家后,恨气多少年都没来往。直到后头周进士的母亲和周吉爷爷都去了,周吉的爹要科举,这才又重新走动。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啊—— 说到这里,齐大夫猛摇头:周吉的爹呢,忽然得了急症,死了。临死之前,也不知道把家里剩下的两个铺子卖的钱放在哪里,用在了何处,反正就这么没了。从那之后,母子两人过得艰难。就连原本的大宅子都割出了一部分卖了,加上周吉的娘做点针线,这才能勉强度日,供周吉读书。… 周进士也是仁义,时不时地送点东西过来,照拂一二,还让周吉跟着他读书。不然,光凭母子两人,哪里能过到现在?齐大夫唏嘘道:所以我觉得,还是风水的问题。这些年,周吉家里就没出过什么好事。 张司九光是这么听了一耳朵周家的历史,都忍不住也生出了一丝玄妙:或许,真的是风水。这运气,也太差了点? 如果她是周吉,估计没长成怨天尤人的性格,都算是心态极度强大了。 所以周吉和周进士关系不错?张司九问齐大夫。 齐大夫点点头:看着是不错的。去年,周进士的妻子生病,周吉也时常过去探望,还屡次问药方,帮忙抓药,十分上心。 张司九问齐大夫:那他娘得的是什么病? 齐大夫叹一口气:治不好的病,咳血症,肺上的毛病。一到了冬天,就上气不接 下气,喘得厉害。可要说死,一时半会的又死不了,只能这么耗着。 张司九心中一惊:常年咳嗽,就要考虑是慢性支气管炎,或者是肺结核。而血痰,通常是急性支气管炎,或者支气管扩张。如果是发展到了咳血严重,那也是肺结核的症状! 肺结核可是传染病。 而且,古代没法治。 她问了句:不会是肺痨? 齐大夫摇头:没那么严重,倒也不是一直咳血,就是这么多年太过劳累,又伤心过度,身体亏损得厉害,补不回来,肺气不行,气血阻滞,造成的偶尔咳血。 如果是肺痨,可挺不住这么久!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 肺结核这种病,张司九想着就觉得头疼——这年头可真是没法治! 齐大夫宽慰张司九:哪能那么多肺痨?就算是肺痨,咱们也有法子防着,轻易不会传上。而且周吉照顾他娘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传上,更不会是肺痨了。 从医馆出去后,张司九直奔县衙。 杨元鼎正被罚写大字呢——昨天那么威胁杨县令,杨县令是拿他没办法,但周氏有啊!周氏也不怕啊!这不,拿着个鸡毛掸子,虎视眈眈的站在杨元鼎背后,看着他写呢! 张司九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不过,她的到来显然拯救了杨元鼎。 杨元鼎撂下笔就扑过来:司九你总算来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周氏也放下了鸡毛掸子,和颜悦色的对张司九道:你们说说话,我去办点事。九娘替我看着他点。 说完又让张司九吃点心和糖。 张司九连连点头,怪不好意思:自己哪看得住杨元鼎?而且自己也是同伙呢! 杨元鼎也稀奇:怎么每次事儿是咱两一起做的,不管是谁,都觉得你是好的,我是坏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司九琢磨片刻,大概,是因为我长了一张让人相信的脸。 杨元鼎噎了半天,竖起大拇指:九娘你成长了,脸皮快赶上我了。 张司九十分谦虚:哪里哪里,主要是老师教得好。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顾婉音 第344章 翻船 杨元鼎彻底无话可说。 笑闹过后,张司九问起正事儿:“周吉那头怎么样?有动静了没有?” 杨元鼎摇头:“在家一直待着呢,除了早上出门买菜,其他时间一直在读书和熬药,看上去没有一点异样。” 所以,几乎让人怀疑,这件事情真的是他们猜错了。 张司九扬眉:“看来他的心理素质很好。” “不过,我听燕老六说,他写字,写不满一篇,就团了。”杨元鼎压低声音,带着贼笑:“我又看出来一点不对劲。” 张司九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哦?看出什么了?” 吊足了张司九的胃口之后,杨元鼎这才做出淡然的样子:“根据本人的掐指一算,他肯定有问题!你想想,明明家里很穷,但是写字时候,却写不满一篇就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不缺钱了!一个穷读书人,就算挣了点钱,也不会这么不爱惜笔墨纸砚的。” 张司九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刀:这个穷读书人,就包括自己家! 不过,这话是说得没毛病的。 她家就是因为穷,现在小松都是在沙盘上练字!即便是在学堂上,一张纸也是要写满的!真正意义上的写满!满到再也没有一处空白! 毕竟,纸是那么贵! 而周吉家里,应该是比他们家还要穷的。毕竟周吉没有工作,周母还要吃药,日子很捉襟见肘。 那么周吉凭什么敢这么浪费? 张司九明白了杨元鼎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周吉他得到了一笔巨额的意外之财?多到他再也不用担心买纸的钱。” “不仅是买纸的钱,而是整个生活的钱。因为对周吉来说,他娘的病,才是最花钱的。这一块不愁了,才能考虑别的。”杨元鼎面含笑意,眼眸闪闪发光,就差在脸上写出,看,我是不是神探! 张司九连连点头,认认真真夸他:“当代神探不过如此。狄仁杰,包青天,那都比不上你!你就是当代福尔摩鼎!” 杨元鼎脸都有点被夸红了,“夸张了,夸张了。” 张司九笑眯眯:“不夸张,不夸张!” “不过,你说,他哪里来的钱?”喜滋滋的收下夸奖后,杨元鼎心满意足的回归正题。 张司九扬眉:“肯定是忽然的暴富。这种一夜暴富不再珍惜钱的心态,多半是买彩票中了,或者是股市翻盘了。周吉的话……要么是忽然继承了巨额遗产,要么就是干了什么轻松得钱的事情。如果咱们没猜错,那肯定是和周先生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买命钱”上。 杨元鼎深吸一口气,“那咱们就等着他露出马脚。” 不过,对方到底会不会露出马脚,杨元鼎不是很确定。 张司九给杨元鼎来了一针强心针:“他已经心态上有变化了。你看,通常练字不会这样心浮气躁,他这样,更像是发泄情绪,异常烦躁。他为什么烦躁?” 杨元鼎眼睛亮了:“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十有八九。”张司九笑眯眯:“毕竟,这世上,忽然发财的人,谁想死呢。就算觉得我是骗人的,他也肯定做不到一点不在意。” 而且,周吉不是大夫,根本吃不准她是不是在撒谎。 但周吉只要出去一打听…… 张司九笑容就更深了:网都织好了,就等他来扑了! 不过,周吉真正坐不住了,还是又过去了两天。 这一次,倒是真有人被狗咬了。 这天,程万里回来了。 还带着珍娘。 珍娘今年也就三十,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白嫩嫩,光泽细腻,加上岁月的那一点点沉淀,身上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成熟女性的温柔和坚韧美。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呆住了,然后羡慕的看着那鹅蛋脸上的白皙嫩滑,以及乌黑的头发,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心痛来——虽然程万里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但站在珍娘旁边,还是让人生出了一股“鲜花怎么就插在了牛粪上”的惋惜感。 珍娘性格十分爽朗,看见张司九就笑起来,脸上都是明媚和喜爱。她不客气的伸手捏了捏张司九的腮帮子:“这就是咱们九娘?我可是听说了,你厉害着呢。真给咱们女人长脸!” 她捏起来很有分寸,一点也不疼,反而让人觉得自然而然的亲昵。 张司九被夸得脸上微红,乖乖喊人:“珍娘子好。” “不必见外,叫我珍娘就是。知道你不爱吃糖这些,我给你准备了一双袖套。”珍娘笑道:“咱们接生,少不得要动手,袖子碍事,所以做个袖套,方便多了。用油布做的,就算脏水沾上了,也透不到衣裳上去。” 说完珍娘就掏出了袖套来,递给了张司九。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又惊讶于对方礼物的贴心。 程万里笑得嘴角都快挂到耳朵根上:“拿着拿着,这是珍娘的心意。” 那架势,就差没说“这是我媳妇的心意”。 然后,程万里成功收获了一个白眼。 不过,看见这个白眼,张司九就知道程万里和珍娘之间的爱情小火苗到底有多大了——看来喜酒是很快能喝上的。 正当医馆众人准备好好聊聊这些日子的事情时,就有人背着个病患过来了。 还没进门,就大喊道:“大夫,大夫!快来救命!孩子被狗咬了!” 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人想闲聊?赶紧都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看…… 张司九听那心急火燎,几乎要急哭了的声音,脑子里本想浮现出的画面是:血肉模糊,撕裂伤,咬合伤,甚至还有骨折—— 但实际上,那伤是手指头上破了点皮,正在往外冒血。 众人看着哭得抽抽搭搭,急得不行的大人,又看看那伤口和小血珠,一时半会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齐大夫咳嗽一声:“听云,九娘,你来处理。” 张司九和听云就挽袖子准备给盐水冲洗,加敷药包扎——主要也是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处理手段了。 不过,那孩子家长却不干了:“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两个孩子来医!” 新 第345章 良药苦口 家长显然很生气,嗓门都高了:“娃儿都被狗咬了,你还让两个娃娃来治,出了事情,哪个负责?” 程万里好脾气道:“那我来弄,我来弄。” 齐大夫问了句:“是怎么被咬了的?狗呢?” 家长紧张的看着程万里动作,嘴上回答道:“是邻居家的狗,刚生了崽,还没断奶。我要打死带过来,他们非不让!” 说着说着,还恨恨的:“我家金宝要是有个啥事,我饶不了他们家!还护着一条狗!” 张司九他们在旁边听着,大概已经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母狗刚生了小崽子,正是警惕心高,护崽的时候,结果这孩子跑去邻居家逗狗,结果被咬了一口…… 之所以确定是一口,是因为张司九观察过,孩子身上衣裳完好,连灰都没什么,手上脸上都干干净净的,就手指头上一个伤——但凡多咬一口,估计都不会是这个效果。qqnew 程万里用盐水把伤口上的血都冲掉,然后就开始从手指头根往外推——这种方式,也可以有一定预防感染效果。因为从内里出来的血,也可以将伤口的细菌和脏东西都冲出来一些,防止这些东西感染了伤口或者血液。 当然,只能算作是物理防范。 那孩子疼得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伸手就要抓程万里:“你是坏蛋!你是王八蛋!你再敢弄我,我喊我爹打死你——” 张司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那手,又看一眼家长:看来平时没怎么教孩子啊! 家长讪笑:“娃儿还小不懂事,不晓得是在治病。” 不过下一秒就又皱眉抱怨起来:“他还小,怕疼,你轻一点嘛!莫要给挤坏了!” 齐大夫这下不乐意了,板着脸训斥:“娃儿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是在治病,治病你会?还是我们会?” 家长不吭气了。 张司九一阵暗爽:就得这般办! 可家长虽然不吭气了,但孩子疼啊,疼了就乱骂,还想用脚踢。 张司九咧嘴一笑,直接吓唬小孩:“再踢大夫,我们就不给你治了,你的手指头就会烂掉,会发臭,会生蛆——最后整个掉下来——” 她手腕往下一耷拉,“好意”演示给对方看:“你看看,就是这样掉下去。” 别说小孩瞬间吓呆了,就连家长也吓住了。 世界瞬间安静。 听云默默地扭开头,肩膀一顿疯狂颤抖。 而没见识过张司九本事的珍娘,看了个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挺乖巧的女娃儿,怎么转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皮笑肉不笑的渗人表情…… 接下来,小孩儿没敢哭一声。任由程万里摆弄。 家长几次都想问,不过被张司九提醒了一句不要打扰程万里治疗之后,也老老实实的先耐心等着。 等程万里给包扎完了,家长才敢问一句:“这就完了?” 程万里莫名:“那还有啥?” 张司九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是这个效果,当即就道:“还得开个药。清热解毒的。你们也知道,现在被狗咬很可能传染上疯狗病。” 家长连连点头,如释重负:“对对对,开点药。千万不能得疯狗病!” 程万里还要说什么,被齐大夫拦住话头,然后他亲自去开药了。 当然,开的药也不是什么贵重药材,但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清热解毒!苦! 看着药方上的各种药材,尤其是那一味黄连,张司九觉得齐大夫已经深谙时下人的心态: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在普通人眼里,那药是越苦越难喝,就越有效! 这个药方,其实就是个清热败火的方子,吃不出毛病,对身体有点小小的益处。 齐大夫笑着交代:“这服药喝三日,每日拿出来熬一熬,喝一碗就行。”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一定要喝完一碗,不能偷懒。钱就不收了,小孩子挺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齐大夫那温和的笑容,小孩虽然懵里懵懂,但仍旧是打了个哆嗦。 张司九投过去佩服的光:春天新发的笋,都被齐大夫你夺完了。 家长还感激不尽的样子:“齐大夫真是妙手仁心!” “诊金和止血药还是要收钱的。”齐大夫笑容温和:“主要是,最近被狗咬了,县衙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给预防疯狗病的药。” 张司九觉得杨县令要是听到了这个话,真的得感动到哭出来。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是齐大夫的报复呢? 想想那方子,张司九都觉得舌根子泛出了苦味。 送走了这两父子,张司九悄悄问齐大夫:“齐大夫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齐大夫斜睨张司九,翘起个兰花指捋了捋心爱的胡子:“你当我这么大岁数吃的盐是白吃的?那点路子,我还是看得懂的。”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然后压低声音:“不过,齐大夫最近留意一下,万一有人来买黄连和艾绒,就立刻告诉县衙那边。” 周吉未必会亲自来买,但如果是委托别人来买,那艾绒和黄连肯定是少不了。 齐大夫了然一笑:“放心。一会儿我再去邻里那儿走一圈,挨个儿叮嘱一遍小心疯狗。” 张司九点点头,更加觉得钦佩——要不姜还是老的辣呢? 只不过,这头齐大夫刚出门没多久,那家长就捂着脑袋回来了。 他裤腿上也破了,身上到处都是灰,看上去异常狼狈。 而跟着后头进来的男人,也捂着胳膊,一脸的不善和忍耐——他身上倒是没什么血和伤,但也一样的狼狈。 张司九奇了怪了:这怎么刚走就回来了? 这个问题,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怎么又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打的!他家狗咬的!”那家长恨恨的用另一只没捂着额头的手指另一个男人,听声音都像是要哭出来了:“我看他就得了疯狗病了!为了个狗,连人都不当了!” “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打死,你信不信?”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这话,脸上的不善就更浓厚了,甚至还举起了拳头直接送上赤果果的威胁。 第346章 谁是狗 眼看着两人又要上演真人pk,齐大夫赶紧上前去把两人拉开:“都成这样了,还打什么打?” 程万里去给那家长处理伤口,一拉开他的手,顿时就惊了:“还挺严重。” 可不是严重吗?伤口上直接皮都耷拉下来一块,呈现出一个“v”形来。那皮肉翻卷,不停往外冒血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的。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看,果断道:“这样的伤,怕是得缝针了。太大了。而且,这不是赤手空拳打的?是撞什么了,还是用东西砸的?那东西脏不脏?有没有生锈?” 习惯性问完了,张司九才反应过来:好,问了也白问,就算生锈了,也没有破伤风针可以打。 不过,倒是可以开药的时候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她这么一说,那家长就更忍不住抱怨和愤怒了:“他就是野人!那狗都咬人了,不打死难道还供起来?他居然就打我!我撞在木头上了!磕破了头!结果他还不依不饶要打我!还是人吗?” 家长这么说,对方又不干了,扬起拳头怒声道:“闭上你那个臭嘴!老子打你怎么了?你不该被打?你儿子跑过来招我的狗,被咬了活该!谁不知道母狗护崽子?他偷小狗就偷小狗,还给小狗弄得直惨叫,母狗能不急?就咬了那一口,还是他自己害怕,不然就能一个破皮儿?”qqnew “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还要杀我的狗?”拳头男凶神恶煞:“那狗救过老子的命,老子杀你也不能杀它!” 两人吵起来了。 那家长仗着这是医馆,有人拦着拳头男,上蹿下跳的挑衅和叫骂,气得拳头男不行,狠话说了一箩筐。 张司九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可真是一个熊孩子引发的血案啊! 不过,的确,光从伤口来看,张司九觉得拳头男说的话是对的,那母狗可能也没真想吓死口,是有灵性的,估计就想吓唬吓唬那小孩。结果没想到,小孩子自己害怕,所以手指头才挂出了伤,出了血。 毕竟,狗的咬合力是很大的,真下死口,小孩子的骨头都能咬碎了! 而且狗咬实在了之后,通常还会左右甩头,造成更严重的撕裂伤。 狗肯定不是疯狗,也没有狂犬病,就是护崽子。 而拳头男,则是脾气暴。 嗯,小孩子是熊孩子,家长嘛……确定无疑,也不是什么讲道理明事理的好家长。 最后好歹将两边都分开,各自弄到了一个屋子里去治伤后,张司九看到了拳头男的伤:胳膊上一个完整的牙圈,每一个牙齿都看得很清晰不说,还有皮损出血的情况。 怪不得他一直捂着胳膊。 这个伤,也是不轻。 “谁咬的?”齐大夫看了又看,觉得也不像是狗咬的。 拳头男一脸郁闷:“就他咬的。我本来就吓唬吓唬他,也没真打,他倒是先咬我。我一个失手,把人踹出去了,他就撞木头尖角上了。” 张司九只想说“6666”。 齐大夫十分厚道的评价了一句:“这人牙口也是比狗的牙口还厉害。” 这下,张司九绷不住了,虽然没笑出声,但也忍不住笑起来。 拳头男更郁闷了。 听云问齐大夫:“师父,怎么处理伤?” 齐大夫看了看:“也不碍事,就冲洗一下就行,出血不严重,药也不用上——” 张司九幽幽道:“有的时候,人嘴巴比动物还毒呢。我看他也不像天天刷牙的……” 那牙齿,黄黑黄黑的,一股味。 这下,齐大夫也吃不准了:“那咋办?” “来点清热解毒的药粉敷一敷。”张司九诚心诚意的建议,倒真不是说什么假话。有的时候,咬合伤,真的容易感染! 齐大夫点点头。 张司九又去看程万里缝针。 程万里显然也是不客气,问那家长:“你要图好看点,还是不讲究这个?” “有什么区别吗?”那家长也挺警惕,还仔细问了问。 程万里解释道:“不图好看,就缝得快,少受罪。图好看呢,留疤小,但是时间长,肯定受罪。” 张司九明白,程万里的好看缝合法,是美容缝合法,还是她教的。 不过,这么小的伤口,实在是没有必要用美容缝合法,关键是也没有那么细的针,线也不那么达标——最后效果其实也不会特别好。 但显然家长想了半天,问了句:“价钱呢?要贵的!” 他恶狠狠道:“反正有人出医药费,我要最好的!” 程万里点点头:“那行,就图好看的。” 于是程万里就拿出了捏绣花针的架势,给那家长缝合。 众所周知,现在是没有局麻的。 就算是扎针减轻了一点痛苦,但光看那个缝合针的样子,就很能给患者带来心理上的痛苦。 医馆里,家长的惨叫声,几乎响彻云霄。 以至于程万里还得不停地提醒:“千万别动,千万别动。” 张司九摇头:何必呢?本来正常缝合,最多三针…… 这个惨叫声,还是取悦了拳头男的。他很快乐的表示:钱多少都掏,多来几下! 这样的邻居,也不知道算是好邻居,还是坏邻居。 这样的惨叫声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张司九就趁机绘声绘色的跟大家讲了讲这个“咬人”事件。 尤其是人咬人事件。 听得群众们是惊呼连连,并且成功误会:好家伙,被狗咬了之后,那个疯狗病一发作,咬人比狗还厉害! 这个效果,张司九很满意。也相信广大群众会很快将这个“恶性”事件给宣传开去。 周吉就住在不远处,应该也能听说? 张司九点点头:嗯,应该能的。 至于家长和拳头男之间的矛盾,张司九给与了一个非常诚心诚意的建议:送衙门。找衙门的人主持公道,这样两人才能心服口服! 不过对外,张司九宣称的是“咬了人,那必须送去衙门了啊!咱们可处理不了。” 于是,在一群人目光复杂的注视下,拳头男和家长心里毛毛的去了衙门——由齐大夫亲自护送。 当然,齐大夫可没有权利押送两人,只不过是跟过去说明一下情况和伤势。作为证人出现而已。 第347章 坐不住 这头,人送去衙门之后,周吉没多久就坐不住了。 当天傍晚,就被抓了个现行。 他托人去给他买艾绒和黄连,去取的时候,被按住了。 如果不是取东西时候对方多说了一句,暴露出了东西是什么,不然还真搞不好就被周吉蒙混过去。 谁也不知道周吉是如何拜托对方的,但对方是卖烧鸡的,用油纸包着送过来,篮子底下是药。 这下,杨县令也不等第二天了,干脆傍晚就开始审问。 杨元鼎得了消息,叫陈斗接了张司九过去看——主要是光他自己,轻易说服不了杨县令。 张司九赶到的时候,刚开始审问周吉。 因为被抓了个现行,杨县令现在对周吉也没什么迂回的话术,直接开门见山:“说,你是为何要杀周先生他们一家。” 周吉身上并无功名,因此并没有什么特权,这会儿被五花大绑绑着,跪在地上,形容都是狼狈的。 他仰起头,拒不认罪:“杨县令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县令面色如霜,“周吉,莫要再狡辩。你若继续如此,我只能请你母亲过来,好好问问,周先生一家死的那日,到底你在家不在家。去了何处。” 提起周吉的母亲,周吉脸色就变了。 他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线条都出来了:“杨县令,我母亲身患重病,你这是要她的命!” 杨县令满面悲悯,却没有心软,反而说了句:“不是我要你母亲的命,是你想要她的命。如果你顾念她,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更不该现在还要狡辩。既然抓你,我们自然也有些别的证据。” 张司九估摸着,这句话可能是忽悠周吉的——应该是没有其他证据的,不然早就抓了人了。 但周吉肯定不知道这一点。 他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一点不着急,仿佛这事儿是真的。 要不还是说,岁月才是最厉害的呢?周吉很快就沉不住气,毕竟太年轻,被杨县令给唬住了。 他开始讲条件:“我可以说,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杨县令笑了一笑:“你说。” 周吉就说了:“这件事情,不可惊动我娘,回头让我回去一趟,我告诉她我要去求学。另外,我还得安顿好她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杨县令才点点头:“可。” 要是周吉的条件太过分,杨县令是不会答应的。 但现在即便是答应,也是因为杨县令怜悯周吉母亲罢了。 周吉得了保证,这才开始说起周先生一家的事情。 他的确是被人收买,要他帮忙牵线,说服周先生,去偷窃杨元鼎的图纸。qqnew 对方承诺,只要拿到了图纸,就能给他一大笔钱。 周吉动了心。也真去拜访了周先生。 但这件事情,周先生明确拒绝了,并且声色俱厉的斥责了周吉。 甚至,周先生提起了周吉的爷爷和父亲,说他们是一脉相承的坏种,道德败坏,家门不幸。让他以后再不要踏入他家大门。 周吉这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当年,为了挣钱,将染坊的染料偷换了便宜的,又诬赖给染坊的工人。这件事情,还是周先生发现,后来告诉了他们父亲的。这就是他爷爷为何后来被赶出家里,甚至连家产都少分了许多的缘故。 而他父亲,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父亲最开始跟周先生说,他觉得周吉爷爷做得不对。所以周先生看在这是亲侄儿的份上,又重新跟周吉一家来往,并且多加照顾。 可惜,他父亲只不过是为了周先生给他引荐,以及帮他读书。本质上,还是个小人,甚至憎恨周先生。 在科考前夕,他父亲卖了家产,去准备科举。 不仅是如此,他父亲还对旁人说周先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苛待庶出弟弟,侵占家产。以至于周先生那年本来可以去做官,却因为这个事情,坏了在主管这件事情官员的印象,因此错失良机,别其他人顶替了。 可惜,他父亲不等科举开考,就去了。 那钱也不知所踪。 当时,他父亲的尸体还是周先生送回来的。 周先生说不知道那些钱去了何处。周吉父亲去得快,没来得及交代。他去的时候,周吉父亲已经没了。 周母倒没怀疑什么,只说运气不好。也十分感恩周先生的帮扶。 但周吉却不这么想。 听多了父亲说的那些话,在周吉心里,周先生就不是什么好人。 先是为了钱,举报了周吉爷爷,后头,又为了钱,毒死了他父亲! 在周吉看来,自己父亲那么健康,怎么可能忽然生了疾病?而且,那些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肯定是被周先生给吞了!偏偏周先生还要假惺惺的做好人! 但周吉知道自己年幼,所以就一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和周先生读书,来往。 周吉说到了最后,冷笑一声:“他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么有钱,真要是想帮我们,拿出个铺子来给我们,我和我娘哪里还会过那样的穷苦日子?我娘也不会熬坏了身子!” “所以你怀恨在心,就杀了周先生一家?”听着周吉这些话,杨县令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而语气也透出浓浓的不赞同。 周吉也是干脆,可能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直接道:“本来没想杀人的,可他跟我闹翻了,还说以后绝不会给我举荐信,要彻底断了我的科举路子!是他自找的!那图纸,他也不肯说!反正只要卖了这一次图纸,我就再也不愁钱了。我为什么不干?他既然看过,那就让他画出来!还有我家那染坊,铺子,钱,他都得还回来!”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恶狠狠的,带着一股畅快:“他最开始还不肯说,我以为多有气节呢!结果,还不是一样得求我!而且,他还想我放了他们?怎么可能?!”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了,从周吉动手那一刻,他想的就不是逼迫而已。 而是……杀人灭口。 第348章 自责 事到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 说实话,大家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杨元鼎——张司九侧头看他的时候,发现杨元鼎呆呆地看着周吉,完全是懵了。 张司九还是能理解这个时候杨元鼎心情的: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系,是他害死了周先生。但其实现在看来,他的事情,在里头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而且,想要图纸的人,也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所以,这会儿他的心情,必定是十分复杂。 不过,倒是可以不用那么自责了。 之前的自责,几乎把杨元鼎压垮。 张司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元鼎的后背,等他回过神来,才冲着他微微一笑,拉着他悄悄退出去。 再后头,就是案子的事情了,他们两个没必要留下,也不合适留下。 出来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呼出一口气:“元鼎,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 杨元鼎也呼出一口气,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骂了一句:“这个周吉太不是人了。周先生说得对,他们一家三代,都是坏种。从根子上就烂掉了。” 听见这话,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确是如此。周先生估计也是十分失望。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和蛇啊。” 杨元鼎垂下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土:“不过,如果没有图纸,也不会给了周吉这个机会。说来说去,还是怪我。” 听见这话,张司九就知道,杨元鼎这个心结仍旧是没有打开,他执意要将这个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深深地自责感,让他无法解脱。关键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杨元鼎了。 这一刻,张司九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多学一下心理学,这会儿也不至于看着杨元鼎有心结却帮不上。 她只能重复一遍事实:“也不能怪你。没有这次的机会,也有别的事情。仇恨早就种下,迟早都会爆发。周先生也必定不会怪你的。” 杨元鼎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张司九,岔开了话题:“司九,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而且,张小山也未必能回家。 张司九失笑:“算了,你送我回去后,我还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呢。到时候难不成我送你?我等我二叔一起就行。” 伸手掐了掐杨元鼎的脸蛋:“好了,案子破了,振作起来。不管你觉得怪不怪你,这件事情,都不要一直纠结了。周先生心地善良,以后你多替他做好事,说不定周先生更开心。” “好。”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慢慢笑了:“听你的。咱们以后一起多做好事。一起积德行善。” 他轻声道:“司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我尽力,这个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不会遇到周先生这样的事情。”张司九知道杨元鼎这话背后的恐惧,所以虽然语气玩笑,但神色却很认真。 这孩子,真是被这件事情吓坏了。 杨元鼎笑容加深了许多,终于又有了一丝丝灿烂的味道:“好。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张小山没多久就出来了,杨县令也记着张司九这头,所以特许张小山提前离开,带张司九回家去。 忙碌了这么久,张小山过年养起来的肉都消退了下去,脸上的眼袋和黑眼圈,更是明显得无法忽视。 不过,案子终于破了,张小山很高兴。 尤其是这算是他进县衙以来第一个人命案,能这样破了,就很让他高兴。 他甚至还想一把抄起张司九放在自己肩膀上去,不过被张司九警惕的躲掉了:又不是真正的九岁小孩!这要真被放上去了,不得尴尬死啊! 张小山也不介意,“嘿嘿”笑了两声,感叹道:“总算是破案了。大家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这个周吉,太不是个东西了。” 张司九跟着张小山的步伐,差点小跑起来——看得出来二叔心情很好了,这健步如飞的架势! 不过,她心情也不错:“是啊,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不用半夜起来喝萝卜汤了。” 再这么喝下去,人胖不胖的先不说,关键是吃什么都是萝卜骨头汤味了! 张小山知道自家炖汤这个事儿,还挺期待的搓搓手,驱散了一下夜晚的寒气:“今晚我还能喝一回!” 张司九:……好。 回到家,徐氏她们已经紧闭门户睡觉了。 但刚一敲门,张司九就先听到了花花那奶声奶气的“汪汪”声。 关键是,这个奶味十足的“汪汪”很快就带动了村子里其他的狗,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都响起来…… 张司九不知道为啥,就想起了警报器:这算不算生物版的联网警报器? 她唤了一声“花花!”,奶声奶气的“汪汪”声就没了,改成了奶声奶气的哼哼声。 光听着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得出来花花那摇头摆尾亢奋的样子。 徐氏很快披着衣裳来开门了,见着张小山,还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张小山的好心情哽住了,略带几分委屈:“这话说得,像我不该回来一样。” 徐氏尴尬一瞬,随后一把拉了他进来:“瞎说啥子?我就想着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煮个肉,给你烧个洗澡水。干了这么久,不累啊?” “还是你心疼我。”张小山又高兴了。拉着徐氏就往屋里走:“我跟你说,案子破了,人抓着了,明天我也不用去,杨县令叫我们轮换着歇几天。” 张司九识趣的没跟上,不去打扰夫妻两个甜蜜,直接奔向了厨房,头也不回:“我去烧个水,一会儿给二叔洗澡。再把萝卜汤热上,给二叔煮碗面!” 招银很快也出来了:“我给你烧火!” 因为张小山的回来,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小松小柏是不识趣的,迫不及待让杨氏给他们穿好衣裳,也就跑去找爹娘。搞得张小山又高兴又恨不得将他们扔出来! 这个高兴一直持续到了巡逻队晚上过来——张栓子已经好了,又跟着一起巡逻不说,还特地提了一条鱼过来感谢张司九! 于是,张司九成了比张小山还要炙手可热的小明星:大家都开始了求医问药模式,一个个问题,问得张司九应接不暇,头脑发昏—— 新 第349章 管不管 张司九这才真真意识到了,什么叫“大家以为你会医术”。 那是真的什么病症都跑来问啊!从七十岁老人睡眠不好,到三岁小儿尿炕,那就只有张司九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问的。 关键是,知道张栓子的病,用几根葱白两片姜就治好了,他们也想要同款药方。 这让张司九上哪里去找去! 张司九很无奈:“我真不会了。我刚开始学呢。而且,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用这种药方的——我会的我都说了。” 最后还是徐氏笑着把张司九从人堆里拔出来:“九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后大家有病,要是她敢开贵的药,挣黑心钱,我第一个打死她!你们可都是她的叔伯婶子,她只有贴钱治的份,怎么好意思挣黑心钱?对?不过,现在她刚学,也不精通,大家也别太信她。这都快天亮了,大家都快回去睡觉。巡了这么久,累得都不行了——” 张司九乖乖配合徐氏,跑回了自己屋,然后捂着胸口直喘气:天啊,差点就回不来了! 张小山和徐氏又寒暄了一会儿,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徐氏关好了门,忍不住抱怨张栓子:“这个张栓子,说话也不看时候。这给他省了钱,倒是给九娘惹了麻烦了。” 显得以后张司九要是给村里其他人看病问诊,不给开同样的省钱药方,就成了张司九不懂事了! 张小山也有些头疼:“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是说话不看场合。” “你看场合?!”徐氏迁怒张小山,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这会儿说得好听,刚才怎么不知道拦着?!” 张小山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心道:母老虎,惹不起! 第二天,张司九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太阳都快到中天。 张小山正收拾昨天张栓子送来的鱼呢,见张司九起来,就乐:“今天吃鱼。九娘你去掐点葱。” 张司九喝了两口温热水,就出门去了。 结果,刚出门不远,就碰上了几个在外洗衣的妇人,看见张司九就热情地打招呼:“九娘,回头上我们家去坐坐!” 张司九可不敢凑上去,远远地应一声,就赶紧跑了——这可不是邀请去做客玩耍,而是分明要去给人全家看病的! 这样的情况,想也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张司九扶额:脑壳疼。 她暗暗决定,以后白天还是早点出门去医馆。被抓了壮丁事小,耽误了病情事大! 到了自家菜地,张司九刚准备拔葱,就看见菜地旁边的油菜田,倒了整整齐齐的一大片—— 张司九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油菜田是她和杨元鼎准备榨菜籽油而特地种的。关系到了明年下半年炒菜自由以及土法青霉素。 张司九很宝贝,徐氏和张小山也照顾很精心。 虽然年前自家掐了点菜心吃,基本就属于碰都舍不得碰——就算掐菜心,也是杨元鼎和张司九斩钉截铁的说,书上记载的,掐过头顶菜心的油菜,能开更多花,结更多菜籽,徐氏和张小山才敢动手。 而且,过完了年,他们就不碰这个了。这时候发起来的菜心,都是带着花的分枝,那要留着开花结果,增加产量的。 可现在,绿油油的,半人多高的油菜被人糟蹋成了这样子—— 张司九是心沉了,脸也绿了。 等过去仔细一看,她就更愤怒了:这才油菜,是被踩踏的!而且不仅是踩倒的这一片,其他靠着外头的鲜嫩菜薹,也都被掐完了! 什么叫心痛得无法呼吸?这就是了。 顾不得葱不葱的,张司九撒腿就跑回了家,“二叔,咱们家油菜田被毁了!” 说这句话时候,张司九心都在滴血,气得手都在抖。 这些油菜,都是宝贝啊!吃油都不说了,只说青霉素至今没有提取成功,她就盼着菜籽油出来之后能有所改善! 眼看着现在二月了,油菜花都抽出来,就等着开花结果,可偏偏被人祸害成这样! 人心的的坏,张司九是清晰而深切的感受到了。也正因为如此,才气得更加厉害——人怎么能这么坏? 张小山一听油菜田出了事,手里的鱼一扔,刀都忘了放下,就往油菜田跑。 路上看见张小山这个架势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张小山要去砍人寻仇了,于是也跟着一起跑——那可不敢真让他伤了人啊!得拦着点啊! 三四个人一路跟着张小山跑到了田边上。 张小山看着被祸害的油菜田,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脱口而出就是一连串的国骂:“哪个龟儿子搞老子的菜籽田?生娃没屁眼是不是?没长眼睛是不是?还是穷得要啃谷草连庄稼都不放过?爪子那么痒咋个不剁了?缺了大德,也不怕阎王爷索命!” 跟着一路跑过来的人,面面相觑,本来都准备好的一肚子劝的话,这会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更有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的:“哪个缺德背时的人搞的哦!” 张司九拽了一把铁青着脸的张小山:“二叔,现在怎么办?” 这个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善了。 她看了看掐菜薹的伤口,很确定:“看掐的样子就知道,应该就是这一天半天掐的。” 这个时候杨氏也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看了一眼油菜田,杨氏脚底下一歪,顿时就摔了,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看着眼前这景象,当场就骂开了:“哪个龟儿子这么缺德背时哦!狗日的也不怕遭报应!好好地油菜子,糟蹋成这个样!这是要断了我们的命哦——” 骂着骂着,杨氏就哭了。 这边土地肥,出产不算高,而且地也平,可问题是,家家户户的地,都少啊!都是指着地里的这点出产养活一家人,再剩余一点攒着,到时候婚丧嫁娶! 坏人庄稼,那就等于是害人性命!到时候一家老小吃不饱算轻的,饿死了都有可能! 虽然张家这半年有了点钱,日子不紧张了,可杨氏却是苦了一辈子的人!在她眼里,地里的庄稼苗,那就等于是自己的命! 第350章 天打雷劈 杨氏情绪如此激动,倒让张司九瞬间冷静下来了。 跟人一起把杨氏扶起来,张司九已经能劝两句:“奶奶,别着急,事情已经这样,你再着急上火,气坏了身体,就更不划算了。这个事儿二叔会处理的。咱们先回家去。而且,也没全毁了,中间的都还好的。” 杨氏却听不进去:“弄成这样,还不如拿把刀来割我的肉!” 那心痛的样子,是真的让人一点也不怀疑,杨氏现在的确是心如刀绞。 张小山咬着腮帮子,也跟着劝杨氏:“娘你先回去,我来处理。我一定把这个龟儿子找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劝:“就是,就是,把这个龟儿子找出来!一定喊他给个交代!” 都是种庄稼的人,都心疼这些油菜苗。 而且村里出了这样的人,想想自家的地,那就更心疼和愤怒了! 要说感同身受,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感同身受! 不过,要张司九来说,干这个事儿的人,未必能找出来。他既然敢干,就肯定是找好了时机的!而且现在一没监控,二没目击证人,怎么找?就是菜薹,也早就被吃进肚子里,或者喂了猪! 当然,这话这个时候是不能说的,说出来,杨氏怕是能直接背过气去。 好说歹说,先把杨氏给劝回去了之后,徐氏和招银就回来了。仟千仦哾 今天徐氏生意不错,只剩了一点肉回来,心情本来很好,跨进门还笑着跟张司九说:“剩下那块肉,咱们中午自己吃了。” 然后下一刻就看见张司九和杨氏都情绪不对,就连调皮鬼小柏也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玩自己的,一声不敢吭——分明就是家里出了事! 张司九怕刺激杨氏,本来还想拉着徐氏去外头说,结果杨氏抹着泪赌气的喊了句:“吃什么吃?地里油菜子苗苗都成那个样了,还吃啥子吃?” 一听这话,徐氏的心情也瞬间跌落下去,她顾不得喝一口水,拔腿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张司九让招银在家照顾杨氏和小柏,又跟了出去。 徐氏看到田地里情况时,反应也很激烈,瞬间就爆出了一连串几乎只能被屏蔽的字眼,非常之劲爆。 张小山也没拦,其他人同样也没敢劝。 等徐氏骂得自己喘气了,红着眼眶咬着牙去查看油菜苗的情况,张司九这才敢问张小山:“请里正去了吗?问过其他人了吗?有没有人看到是谁干的?” 张小山点点头,情绪不高:“喊了里正来,不过人还没到。” 至于目击者—— 徐氏冷笑一声:“怕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说的。得罪人的事情,谁敢干?!” 这话太犀利,人群里有人讪笑,也有人说话:“那怎么不敢说?这样的人,就该吊起来抽一顿!干啥子都不能坏了青苗啊!” 徐氏一边看,一边掉眼泪,嘴里又忍不住骂起来。 但骂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些被损坏的青苗,怕是要大量减产。 最后徐氏还是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咬着牙跟张小山说:“小山,九娘,这些踩倒了的,能扶起来的就扶起来固定上,彻底断了的,就带回去喂猪。” 于是大家一起忙碌起来,许多人也自告奋勇来帮忙。 也有人不解的问徐氏他们:“你们种这个干啥?这个不就是当菜吃的?这也快老了——” 老了就只能砍了喂猪。 也不用徐氏他们解释,就有那知情的人帮忙解释了。 等知道这个是拿来榨油的,这下惋惜的声音就更多了。 只不过,听着这些议论声,徐氏和张小山他们,就更加心如刀绞了。 里正赶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些油菜苗的样子,也是瞬间脸色铁青——里正家好过,可也是种庄稼的!那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几乎不用张小山说什么,里正就断然道:“查!这件事情,必须查!让我晓得是哪个龟儿子,我亲自抽他!反了天了!” 说完,里正就去通知村里人去村里祠堂开会。风风火火的样子,倒比其他事情更上心。 地里能扶起来的青苗都扶起来了之后,张小山和徐氏也去祠堂了。张司九跟着。 路上,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张司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拉住了徐氏的手,权当是劝慰。 不过,就像是张司九预料的一样,不管里正多么愤怒,多么声嘶力竭,骂得口水喷多么远,最后还是没人承认是自己干的,就连目击证人站出来的都没有。 张小山阴沉着脸,最后只能放一句狠话:“反正让我晓得是哪个龟儿子,老子砍人莫怪我!” 徐氏啥也没说,只有无力疲惫和满心的失望。 回去的路上,徐氏走着走着,就哭了:“人咋个能这么坏?咋个良心都不要了?我们两口子,除了卤肉没给他们说,养猪,种地,啥子都给他们说了。他们咋个还能这么做?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徐氏一边哭,一边抹泪。 那无助的样子,让张司九心里仿佛被揪了一把。 最后,张司九只能握住徐氏的手,说了句废话:“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二婶,这不怪我们没做到位。我们做再多,该做这样事情的人,还是会这样做。” 世上有一种病,叫红眼病。 世上还有一种人,叫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农村,缺那一口菜吃吗? 不缺! 那缺的是良心和道德!缺的是监控背后的法律惩戒! 徐氏伸手擦了擦眼睛,有些颓然:“早知道,还不如啥也不做。” 她是真后悔了。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不,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张司九犹豫了一下,提了一件事情:“二婶,要不,咱们搬家。” 这个念头,也是今天忽然冒出来的。 张司九觉得,与其留在村里,和这些人生气,不如干脆搬进城里去! 这话让张小山和徐氏都一愣,齐刷刷的看向了张司九:“搬到哪里去?” 张司九看着二人:“搬进城里去。” 第351章 考虑 张司九的提议,让徐氏和张小山都沉默了。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路回了家。 但张司九看得出来,徐氏应该是在认真的想自己说的话。 回了家之后,杨氏虽然已经没哭了,但整个人都不太好,情绪也不高。 明明到了吃饭的时候,可一家人谁也没有心思吃饭。更不要说做饭了。 最后还是小柏蹭到了招银身边,小声表达:“我饿。” 招银就起身去做饭了。 不过做好了饭,也只有小柏一人吃得香——就是也不敢吃出声音,还不停地偷看大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怪可怜。 张司九心里一软,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就劝说徐氏她们赶紧吃饭,不管什么事,天就算塌下来,也要好好吃饭。 徐氏抹了一把脸,用脚侧顶了张小山一下,也跟着去劝杨氏。 最后一家人勉强吃了点饭。不过,招银做饭能力一般,今天还心不在焉的,盐都放少了。可大家都吃了,谁也没有露出一点异样——张司九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 不过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能理解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让人意外的是,最先提起进城这个事情的,是张小山。 张小山放下筷子,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郑重其事:“要我说,进城也不错。进了城,小松读书不必来回跑这么远。而且,小柏将来也是要读书的。最重要的是,你和招银做生意也方便。我在衙门里,想随时回来看看,也方便。” 前几天因为案子不能回家,天知道他有多记挂家里。 可实在是没办法回来看一眼。 如果住在城里,就算不能进家门,可也能趁着巡逻的借口,去看一眼,或是让其他人帮忙看一眼。 “什么进城?”杨氏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反应多少有些激动。 张小山就把买房进城里的事情说了。 不过没有提起是张司九的提议。 杨氏激烈的反对起来:“那怎么行!家不要了?买房子,说得容易,你有多少钱?能在城里买多大个房子?还有,进城了难道是上下嘴皮子一合的事情?我问你,以后吃饭吃菜,哪一样不要钱?你光看着那点好了,我问你,你算没算过账!” 只要一想到,进了城,买个葱蒜都得花钱,杨氏就觉得不好! 这得家里多少钱,才经得住这样花! 杨氏说的话也有道理。 张小山有点焉了,但仍旧不死心,反而看向徐氏。 徐氏迟疑着,没立刻开口。 张司九反倒是开口给他们算一笔账:“其实搬进城里了,也不耽误种地。咱们仍然可以种,只不过,就不种那些金贵的东西了。别人种什么我们种什么。想吃菜,也一样回来拿。但是二婶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咱们还可以开个铺子,生意会越来越好。小松小柏读书也方便。其实现在咱们家,也腾不出更多人手种地养猪的。” 杨氏瞪了张司九一眼,训道:“说得容易!人不在,种地?不被偷个精光就怪了!就算没人偷,出门就有菜安逸,还是走个几里路回来拿方便?你一个娃娃家,光看到城里好,哪晓得城里的艰难?” “你们不想种地,怕辛苦,我不怕!”杨氏梗着脖子:“我十六岁嫁过来,在这生活一辈子了,我哪都不去!死也死在这里!你们不要祖老先人了,我还要!” 说到这里,杨氏甚至骂了起来:“你们有两个钱就骚包起来了,连自己姓啥都不晓得!你们不怕到时候城里过不下去,灰溜溜回来被人笑,我还害怕!反正我不去,你们要去自己去!” 骂着骂着,杨氏又哭了。 徐氏这个时候才开了口:“这个事情也没说定。娘先莫要着急。就算真去城里,咱们也不卖田地房子,肯定要留到起。而且,今天出了这个事情,哪个晓得以后还出不出?这些人,也实在是叫人心寒。” 想到那些青苗,徐氏又是一阵心疼:“好不容易菜籽苗长大了,眼看这都开了春,马上都要开花了,这么一弄,还收啥子?这些人也不心疼!” 说起庄稼和今天的事情,杨氏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但是她仍然很坚持:“又不是天天都有这个事情,以后看紧点就是!小山一会儿就给我搭棚子,我今晚睡地里头去!我看看哪个还敢来乱搞!反正进城这个事情,我不去!也不晓得你们扎咋个想的,离城这么近,还非要进城里去,图个啥子!就图脸上好看?” 杨氏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事情。 张小山只觉得脑壳疼:“娘,进城也不是啥子坏事。不然为啥有钱的人,都要去城里住?进了城,才更好挣钱!日子才能过得更好!村里有啥好?我巴心巴肝,他们咋个对我的?这还不是我自己的,我回头咋个跟人家三郎交代!” 他的话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怨气。 徐氏也是心里有着怨:“是啊,本来没得这个事情,我跟小山还商量,等今年要过年的时候,如果手里头有钱,就重新翻一下房子,换成瓦房,结果没想到——” 杨氏还是不同意。 张司九看他们吵不出个结果来,就干脆道:“也别吵了,这个事情,不然都再想想?” 于是大家就都偃旗息鼓。 只不过杨氏明显生了气,谁也不搭理就回房往床上一躺,自己不痛快去了。 徐氏也没什么心情,同样是躺着缓缓。 张小山唉声叹气,继续处理鱼——本来是没心情弄,可鱼都杀了,不弄了,就放坏了。糟蹋东西可不行。 招银悄悄问张司九:“要不然,我晚上去守田?” 张司九摇头:“不用,要做这个事情的人,始终都要做。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了不起这块地里出产咱们不要了,也不能把人折腾坏了。” 就在张司九觉得,这件事情也就只能这么过去的时候,擦黑边上的时候,却有几个人找上门来。 他们是来找张小山的。 找上张小山,也没别的话,直接就是一句:“你地里的事情我们晓得了,以后你也莫操心,田我们帮你看到!我们几家商量好了,白天也好,半夜也好,哪个有空,哪个就去转一圈。哪个龟儿子再敢乱搞,我们就放不过他!” 新 第352章 自有真情在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岂止是落在了耳朵里?根本就是落在了张小山的心口上! 什么叫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不就是! 就连张司九,也忍不住的有些动容——如果说,之前是失望到了极点,那么现在,就是瞬间复活。虽然不算满血复活,但好歹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透顶。 只不过,这件事情张小山却不好意思答应,连声拒绝:“那怎么行?你们也有自家的地,晚上起来,第二天可难熬。而且晚上还这么冷——” “天马上就暖和了。怕个啥?再说了,冷又怕个啥?我们都还等着你们这个油菜籽出来,看看到底能不能榨油呢!要真是能榨油,不说吃,就算光是能点灯都好啊!”其中一个人乐呵呵的按住张小山,满脸都是期待:“咱们村,不说你帮了这么多,就算是没有这些事儿,出了这么一个人,咱们也得帮忙不是?!” 张小山还是不好意思。 又有人说道:“我不怕,我年纪大了,觉少!反正我们两家的地挨着不远,我看我的地,顺带就看了你的。”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找出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就是为了让张小山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接受这件事情。 张小山最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说啥了。只能大声道:“没啥说的,改天我请大家伙吃肉喝酒!” 大家伙齐声应了,闹着让张小山记得打个好点的酒,别要那掺水的。 张小山乐呵呵应了,送大家出门,回来后就跟徐氏她们几个感叹:“要不还是说,远亲不如紧邻呢!咱们村里的人,还是仗义。” 徐氏也没啥说的,点点头,“到时候买好酒。” 她虽然憎恨毁坏青苗的人,但对于这些热心的邻居们,也实在是心里温暖。 甚至徐氏转头还跟张司九和小松小柏他们说道:“你们都记得今天来的人,以后他们这些人家有什么事儿,就算我们长一辈的人不在了,你们也要去帮忙。” 这都是情义。 张司九他们几个都应了。 不过,看这个意思,张司九觉得进城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有了这个事情,徐氏和张小山估计也会觉得舍不得这里。 晚饭时候,果然张小山又提起了这个事情:“买房的事情再想想。咱们村里的人,也不都是坏的。就算进了城,也不见得邻居都是好的。过日子嘛,总有磕碰的时候。” 他这分明是想开了。 杨氏露出笑容:“对喽!就是这个话!难道搬进城里,就没有个糟心事了!” 不过,徐氏却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放下筷子,看了家里其他人一眼,然后轻声开了口:“我倒是觉得,城里的房子还是要买的。倒是家里修房子的事情,咱们可以缓一缓。”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了徐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张司九猜到徐氏为什么会觉得房子要买,但多少有点意外徐氏竟然能想得这么开。 毕竟,家里现在也没多少钱,估计要真买了房子,一下就又得回到解放前。 徐氏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要买,咱们就买个靠街的,后头住人,前头可以开个小铺子。这样,不仅有个刮风下雨的不方便来回跑可以住下,而且开了铺子,也能多赚点钱。最主要的是,这样不管小松还是小柏,将来如果谁娶了媳妇想住到城里去,就可以分过去。也算是有个营生。” 留在村里的,就种地。 去城里的,虽然没分到土地,但好歹有个铺子,不管租出去,还是自己做点小买卖,都能养活自己。 徐氏实话实说:“咱们家地不算多,抛开九娘和小南瓜那一份,我和小山手里的,更少。将来怎么都不够他们两兄弟分的。倒不如早早办点别的家业。钱留在手里,也多不了,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修房子更不要说,现在都有眼红的,咱们要是再修大房子,那不是等着招来更多的事情?” “买城里的房子,咱们谁也不用告诉,悄悄摸的。将来开铺子,也只说是租的房子。就算将来哪一天真的日子出现什么难处,这房子也能卖钱。”徐氏看向张小山:“小山,你天天在城里跑,你觉得,县城里的房子咋样?买了会亏钱不?” 张小山挠了挠头,“我哪懂这个?但住城里肯定有好处。别的不说,天天晚上都有人巡逻,比起村里,那是安全不少。而且要有个什么饥荒战乱,住在城里,不仅有救济粮,还有人守城。安全多了。” 所以,想做城里人的人,还是多。 谁家有钱了,不想进城去? 就是那些乡绅,看着都住在村里,但人家哪家在城里没个房子铺子的? 所以,张小山虽然不懂赚不赚钱,但心里还是支持徐氏这个想法的。这一点,从话风里就透出来了。 张司九本来以为自己还需要说点啥,结果没想到,二叔二婶一个比一个看得明白——这思想觉悟,跟以前是大不相同啊! 杨氏还是老思想:“有钱的话,还是买地划算。” 徐氏无奈:“娘,咱们村哪有人卖地?就算有,咋买?人家要是犯了难卖出来,你买了,回头咋见人?倒像是趁火打劫。可要有人进城去,不要这边的地了,拿出来卖,还有里正他们盯着呢。咱们又能买多少?而且……” 后面话不好听,徐氏不大愿意说出来。 张司九就帮她说了:“而且,咱们村里有钱人可没几个。这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碰上一个?” 主要是,这里离城近,真搬家走的,少,十几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这样的。 而且,真遇到了,买一亩两亩的钱,按照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怎么都掏得出来。 张司九看杨氏还要说啥,就干脆提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程大夫他们说,打算给我一点医馆的分红。不多,就一成,一年肯定也有个进账。到时候真碰上了合适的地,咱们肯定有钱买。奶奶,我觉得二婶这次想得很有道理。财不可露白,修房子固然长脸面,买地也豪气,可咱们家现在就二叔一个成年男人,那不是招人妒忌吗?” 新 第353章 喜事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分红上,反而对买房这个事情放到了一边去。 徐氏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怎么还给你分红了!” 在徐氏看来,哪有这样的好事情?!张司九在医馆学医术,没交学费就算是天大的喜事了,怎么还倒过来给张司九钱? 张小山也奇怪:“程大夫他们这是糊涂了?” 张司九:……就不能考虑一下是我天赋异禀? 她咳嗽一声,解释一句:“不是,上次医馆不是被人踢馆吗?我代表咱们医馆赢了,所以,齐大夫才做了这个决定。而且,也是看我表现的。要是我后面医术不行,给医馆丢人了,也就不给我分了。” 这话怎么看都有点糊弄和不可思议。 所以徐氏和张小山根本无法接受。 杨氏更是皱眉道:“那不能要。你在人那儿学医,没给钱就是人家仁厚,给了咱们恩情。咱们不能拿这个钱。” 张司九更无奈了:“我已经拒绝过了,齐大夫和程大夫非要给,我拦不住。而且,齐大夫说,这算是工钱。因为以后如果医馆碰上接生的事儿,我也得去,还必须随叫随到。就是接生的技巧,也要教他们。” 顿了顿,她提起珍娘:“程大夫的一个老熟人从府城过来了,她也是做接生的,估计以后是想让我跟着她干。我觉得挺好的。” 接生是个挣钱的营生。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个暴富的行业——运气好,遇到的有钱人多,那可不就是发财了? 但张司九这么一说,就好像以后挣得不会有之前那么多了。 杨氏和徐氏这下就接受了:哦,原来是把接生的钱变成了分红啊!那就行了。没问题了。 徐氏甚至还语重心长的对张司九说道:“就算挣得少了,心里也莫要有怨气,程大夫是个好人,尽心尽力教你,你得心存感激。就当是孝敬他了。这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 张司九乖乖点头。 小松听了半天,这会儿忍不住插话问一句:“娘,那咱们到底啥时候买房子啊?” 他还挺想住城里的。 那些城里的同窗们,看着就和他们这几个村里去的不一样,而且,还有点瞧不起他们。 不过这话小松不想说。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家也进城了,那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被瞧不起了? 徐氏白了小松一眼:“没说定呢,边上听着。” 然后,她看向了杨氏:“娘,你觉得咋样?” 杨氏没立刻答应,可也没有一口拒绝,反而模棱两可的说了句:“这事儿再想想。而且你们两口子挣的钱,问我干啥?” “娘是家里的老人,吃的盐比我和小山加起来吃的米都多,问娘准没错。”徐氏笑着拍了句马屁,重新拿起筷子:“那娘想着,回头咱们再说。现在先吃饭!” 一家子就把这个事儿抛下,高高兴兴吃饭。 虽说事情没说死,但是除了小松小柏,谁看不出来,杨氏也分明是动心了嘛! 一转眼,就到了油菜花开的时候,这个时节,正是春天气息最浓厚的时候——不仅是桃花梨花,就连地里的萝卜和韭菜,田埂上的野花,也都开了起来。 不开花的,也在拼命长叶子。 早上起来,深吸一口气,都感觉能闻见花草生长的味道。 田间地头,肉眼可见的绿色变更多,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其他颜色。 虽然油菜田被祸害了一番,但到了这个时节,依旧开得灿烂。金灿灿的花朵,浓郁特殊的气味,引来了无数小蜜蜂,开始辛勤的飞舞在其中。 张司九家的油菜田,变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网红打卡地。 虽然油菜不稀奇,以前也有人当菜种。 但没等到开花就收割了,就那么几棵留种的,也看不出个美丑来,充其量也就觉得跟萝卜花白菜花比起来,就是颜色不同的区别。 因此谁也没看到过这么一大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 那震撼劲! 可不就引来了轰动? 虽然衙门里也分了地种,但是那县里的地,能让人随便靠近吗?都是有人守着的! 可张司九家的地就不一样了!只要不动手摘,那不是随便看么! 所以,看稀奇的人,那是一波一波的。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看的人是越来越多。 等到杨元鼎带着周氏他们跑过来赏了一回油菜花,还让杨元璋给现场画了几张写生之后,这油菜田,彻底火了——庄稼人来看,无非是看个稀奇,打听一下这是什么作物,种来干啥的,是不是能吃的粮食。可是文人就不同了! 他们喜欢的是什么?附庸风雅! 桃花梨花固然美,可一个娇媚,一个清雅,哪有油菜花的轰轰烈烈震撼? 当然,张司九怀疑那也就是前几样他们看腻了,所以想看个新奇。 但,这一点不耽误张司九推出了农家野菜宴给这些附庸风雅的人。 一张小饭桌,一顿野菜乡村饭,直接摆在被祸害了青苗的那个缺口里,愣是被抢购出了酒席的价钱。 这个方法,是杨元鼎给张司九出的主意。 原本张司九就打算卖个水和小吃。 经杨元鼎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好家伙,这不就是农家乐模式吗!要不说生意人就是长着生意人的脑袋! 菜也简单,春天的韭菜,还有刚冒出来的竹笋,以及刚长出来的枸杞芽,荠菜,配上农家正宗腊肉,家养走地鸡——这就叫,简约而不简单! 张司九心酸的想:这要是放到现代去,就是有机农产品,价格估计还能翻几倍!所以,这方面,现代人过得不如古代人。 不过,张司九家刚摆了两天,就有人上门来了。期期艾艾的提出来:“我家地就在油菜田边上,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卖饭?” 来问的人还有点脸红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抢人家生意,臊得慌。 可那都是钱啊!谁不想挣钱呢?这不就不被家里老少推着来问一句?万一就同意了呢? 张小山觉得没啥不能同意的,刚要答应,张司九就笑眯眯拦住了:“这事儿能是能,但是有一件事情,咱们得先说好。” 新 第354章 答应我好吗 张司九的目光十分诚恳,而且面色十分的严肃,看得对面的人也情不自禁忘记对方就是个小娃儿,一下子正襟危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恭顺起来:“你说,你说。” “油菜花最多再开五六天,为了五六天,你要践踏一部分青苗,至于赚钱不赚钱,这个我也不能给你保证。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张司九说这话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眼睛,目光之犀利,直接就让对方紧张莫名。 不仅如此,张司九还问了一句:“大家都是好邻居,看我们家油菜花,我就不收你钱了,但你确定你能做好安全问题吗?卖吃的,可不是随便一煮就完事,要保证吃不坏人,吃不坏咱们村的口碑。你确定你能做好吗?” 张司九的神色仍旧肃穆。 科室大主任的威严,那不是吹出来的。 别说是坐在对面的,就是张小山和徐氏,都恍惚了:原来卖个饭,这么多事?我们……竟然是冒了这么大风险吗! 看没人说话,张司九决定再把话说重一点:“要知道,客人们都不是普通家庭,非富即贵,真吃坏了,往衙门一言语,你们就得吃板子,罚银子!弄不好,半条命都没了!” 这下,张小山和徐氏就更紧张了,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个想法:要不,咱还是别干了?这么凶险?! 而来提出要跟着一起办农家乐那个人,也慌了,期期艾艾道:“那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行,商量好了来找我们就行。”张司九点点头,站起身来,从大主任恢复到乖乖女:“伯伯慢走,小心门槛。” 这个变化没有还好,有了,反而是让对方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被门槛绊住。 不过,等人走了,张小山和徐氏,就立刻围了上来,皱眉不安的和张司九商量:“九娘,这事儿这么危险?要不,咱们家也别干了?” 张司九看着焦虑的夫妻两,被逗笑了:“不是,怎么吓唬别人的话,二叔二婶你们还听进去了呢?咱们家又不给胡乱吃东西,也没弄得不干净。水是烧开的开水,菜是我和招银去挖的,米是自家舂的,煮是二婶你亲自煮的,怕个啥呢?” 警告外人,是因为所有一切都没掌握在自己手里,提前说好这些,免得给自家惹麻烦而已。 怎么还把自家人给吓住了? 徐氏有点回过味来:“你是怕其他人见钱眼开,收了钱,不好好办事,出大问题?” “对,元鼎给咱们出的这个主意,其实还有后续。”张司九对着张小山招招手:“二叔,元鼎的意思,明年肯定咱们村好多人都要种油菜,到时候,只会更加壮观,所以咱们可以趁着今年打好口碑,明年继续招揽这些人过来赏花。提供住宿以及吃饭的便利,让他们玩得高兴,我们赚得开心。” “这件事情,您回头可以去和里正商量。看可行不可行。毕竟,真要弄这个事情,里正那头估计得操心不少。”张司九笑眯眯:“咱们家作为领头的,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但我想的是,咱家人少,就别太参和进去,问咱们,咱们就说,让他们自己去办,合伙的事儿一概不干。提前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我们反而有麻烦。”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三郎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徐氏深以为然的点头:“三郎这个脑子,怕是我们十个脑子也比不上!真是聪明!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多大事!” 那语气,是深深地羡慕和满意。 张司九看一眼只知道玩木头小车的小柏,感觉他将来也是压力山大。 不过,夫妻两人仔细想了想之后,还都觉得张司九说得也对:“九娘这话没错,咱们还是少参合。村里怎么弄,让里正他们去琢磨。问咱们什么,咱们也不藏私就是了。至于好坏,也就和咱们没关系。” 既卖了人情和好,赚了个名声,又不至于染上麻烦。 张司九幽幽叹一口气:“可惜,这要不是熟人,其实还好办一点,收点租金,让他们直接跟咱们家合伙,一切都管在自己手里,又能多赚一笔!” 可都是村里人,张不开嘴啊!就算张开了,估计徐氏他们也不能同意! 张司九那真是满心遗憾。 徐氏果然拍了张司九一下:“你这孩子,掉钱眼里了?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干,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哪能从他们身上挣钱?再说了,地里油菜虽然是咱们家种的,可那走过路过的,不都能看见?哪好意思收钱?” 张司九心里默默道:那是你们没有那个意识。我自家的东西,自家的创意,你们跟风,我收个租金怎么了?过分吗?那是相当合理啊! 可惜,不能。 她幽怨的看向张小山:“二叔,一个人情也是卖,一帮人情也是卖,你干脆去找找咱们家那一块地旁边那几家,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个意愿。毕竟都是围着咱们地的,一家有这个心思,其他就未必没有。干脆趁着油菜花还开得好,要干赶紧干。但你记得把我说的那些丑话说前头。” 徐氏满意了,笑盈盈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这就对了。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有个好人缘,以后才不愁呢。” 说完又瞪一眼张小山:“你倒是快去啊!愣着干啥?!” 张小山懵着出了门——咋个还主动去问了呢?不该等着他们上门来求自家吗? 其实,张司九这么做,还真不是为了好人缘。而是单纯为了保住自己的油菜田——患均不患寡,帮了一家,其他家却没吃到好处,难免有人起了坏心思,想着来破坏。就跟当初一样。 但如果不少人都吃到了好处,情况就又不同。没吃到好处的人,就会觉得自己迟早也能吃到好处,得罪张家没必要。甚至,这一波吃到了好处的,也会反过来帮着一起保护油菜田——不管是看在人情上,还是看在以后的红利上。 不是张司九心里阴暗,而是上一次的事情,真的是让她猛然醒悟过来:村民有淳朴热心的,可也同样有心思复杂的。这就是人性,不管古今,没有任何不同! 新 第355章 热血沸腾 张小山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好。 那走路的样子,看得徐氏忍不住一巴掌糊了上去:“我看你是要飞起来了!是不是要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张司九一点不同情:二叔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了,容易被夸得飘了。 不过,这个毛病基本是人都有,不稀奇。 好在徐氏的提醒让张小山瞬间清醒了过来,摸了摸脑门,他“嘿嘿”笑了两声:“他们估计是早就想干,不过怕咱们家不同意,就没说。” 顿了顿,张小山神色又古怪起来:“不过,我看有两家,分明已经是打算开始干了。他们是不是……” 徐氏嘲弄的看着张小山:“我看你就是个大傻子!” 转头却夸张司九:“还是咱们九娘聪明!” 这顺水的人情,可不就是卖出去了!反正不卖,说不定还落不着好呢!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家二叔真的是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得开自家二婶了——二婶可辛苦!这个家,不能没有二婶! 张小山也不恼,反而“嘿嘿”笑得更憨。反正都是自家媳妇和侄女,有啥好不开心的?家里有聪明人,那才该开心呢! 里正没多久就摸了过来。 为的就是那几家也要卖饭的事情。 不过,里正的目光还是比普通村民要长远一些的。所以他倒是没那么高兴,反而是一脸愁容。 徐氏给里正倒了红糖水,请里正坐下。 里正刚坐下,就开口说起了正事儿:“小山啊,我听说你同意其他挨着你家地的人也跟你一起干?做生意?” 张小山立刻摇头:“那不是,是他们想干,不好意思来问,刚好有人问我了,我就挨个儿去问了一圈,果然他们都想干。而且也不算做生意,我跟他们说清楚了,最多还能干五六天,后头油菜花就谢了,人家肯定也不来了。让他们自己算过账的。他们挣了钱,我也不要,不算搭伙一起做生意,各干各的。” 徐氏也点点头:“对对对,都是乡亲,我们咋个好意思赚他们的钱?就是怕他们不好意思提,到时候心里别扭。” 这话就算点明白了。 里正尴尬了一下:“上次的事儿,的确是没个交代……但肯定没人敢干了!” 徐氏笑笑不说话,热情地让里正喝水。 张小山问里正:“不过,里正,您这是不同意这个事儿?” “不是不同意。就是心里担心。”里正说起这个事情,就又是一脸愁容:“这挣钱容易了,他们要是不想好好种地了,怎么办?还是毁了青苗去做生意——这不是违背了祖训吗!那麦苗,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长麦穗了!” 农人种地,青苗是啥?是命根子!是宁可自己少喝两口水,也要给地里浇透了的存在! 张司九听着这个话,有些感触——这话的确是没毛病。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那做事情,就容易越过底线,造成难以挽回的错误。 张小山也被这话说得沉默了。 徐氏更是低着头不言语。 里正一声接着一声叹气:“就怕开了这次头,以后就管不住了!想想那青苗,我就心疼!” “从赚钱上来看,是划算的。但青苗的确是可惜。”张司九轻声开口,然后说了句最关键的:“但是青苗是他们自己种的,他们自己都不心疼,我们也拦不住。不让他们干,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拦着不让他们挣钱。我们也没办法啊。” 张司九看着里正,摊手叹息:“李爷爷,说句心里话,我其实也不想让他们干。我家的油菜花田如果不是被祸害了,也不会坏了青苗去干。现在这么做,就是三郎替我们想个办法挽回一点损失而已。而且,凭啥我们种地辛苦,他们光占便宜?可我二叔二婶跟我说,拦不住,不能拦,拦了,就要被说风凉话的。咱家又没做错啥,不能总这么被指点。李爷爷,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别干,也别说风凉话。他们肯定听你的!” 说完,她还十分期待的看着里正。 这种孩子话,说出来的效果,比讲大道理可犀利多了。 里正尴尬得不敢看张司九的眼睛:人孩子没说错。张家种地辛苦,其他人家占便宜,他们还不能不让占。自己跑过来找张家,也是不合适。 徐氏装模作样的举起巴掌,在张司九后背拍了一把:“小孩家家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如果不是那拍灰一样的力道,大家也就真信了徐氏是在教孩子。 徐氏推了张司九一把,让张司九出去了。转头对里正一笑:“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里正:……这都听到耳朵里去了,我又不能装聋!再说了,九娘鬼精鬼精的,那是不懂事的孩子吗?分明你们一家也有怨言! 最后,里正走的时候,一脸尴尬。 他过来时候,的确是存了让张家莫要应承其他人家的心思,想着他们出面,比自己出面强得多。 现在想想,臊得慌啊臊得慌! 送走了里正,徐氏就去取了一块糖,塞进张司九嘴里,笑得灿烂:“说得好,下次继续说!” 张司九含着糖球,也笑得不行——二婶总是这么可可爱爱! 村民们速度是真快,第二天早上,张司九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四面八方但凡能看到油菜田的地里,都开辟出了一小块的地方,搭上了草棚子,摆上了桌子。 要说这些人不爱惜青苗,但割青苗的面积那是可丁可卯。多一丝也是没有的。 可要说爱惜——那割起来也没有任何心软。 张司九“啧”了一声,心想:还是钱的魅力大啊! 那些棚子里还有人在收拾,看到张司九,一个个态度格外热情——这也都是钱的魅力。 张司九也扬起微笑,挨个儿打了招呼。贴心的又提醒一遍食品安全,口碑问题,这才去干自己该干的事儿。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没担心过的事情,反而是发生了。 一位顾客,在赏花途中,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新 第356章 花容失色 当时张司九正在充当小跑堂,给客人们上茶水。 张柱子家里的孩子,十岁,叫旺儿,飞叉叉的一路跑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伸手就要来抓张司九:“九娘,九娘,出人命了,快跟我去治病去!” 张司九吓得赶紧一缩,这才被没抓个正着,不过也被吓了一跳。 当然,被吓了一跳的绝不仅仅是张司九。 附近的人,包括客人们,都齐刷刷看过来。 还有个小娘子眨着眼睛好奇问:“你这么小,会治病?” 张司九谦虚:“就是刚学了几天,勉强能看点小毛病。” 然后她把水壶往桌上一放,不好意思道歉,说自己先去看一眼,这才转头看旺儿:“在哪,带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已经跑起来。 旺儿一愣一愣的看着,忙追上去,然后另一只鞋也跑丢了——张司九看着痩小,跑得还挺快,差点跟不上。 一路到了旺儿家的地里,张司九就知道肯定是那儿:周围围了一圈人! 奋力挤进人群,张司九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小郎君,十五六岁的年纪,斯文白净,不过现在躺在那儿,脸上脖子上全是自己抓出来的道子,而且脸上还很痛苦。 张司九几乎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毛病出在哪里,立刻道:“来个体力好的,把人快点背出来!跟我走!我是大夫!” 这是严重过敏!非常严重的过敏! 而这种情况,第一要做的,就是远离过敏源! 既然人是在这里出问题的,那就一定是在这里接触的过敏源!所以必须马上离开! 张司九的声音太过果断冷静,以至于让那些人都来不及分辨一下是大人还是个孩子,匆匆忙忙就照着办了。 就是等跟着张司九往外跑,这才多了一丝丝的迟疑。 可这个时候,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是病人身边带着的随从,也是束手无策! 张司九一路领着人飞快跑进了自家院子,然后直接让人把患者外衣全扒了:“如果里衣沾了什么东西,也脱了!我去拿点水。” 急性过敏需要的药,张司九当然是一个也没有。唯一能用的,就是生理盐水——生理盐水冲洗口腔,鼻腔,也能将过敏源带出来,缓解一下水肿! 张司九整个人都是抓狂的——春天,过敏高发季,你们这些容易过敏的人,少出门啊!!!知不知道严重过敏,是会死人的啊!你让我怎么办啊!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患者没有出现喉咙水肿,呼吸道痉挛的情况,只是身上大片大片的起了红点子,看上去痒得不行。 而且,衣裳扒了之后,他显然也好受了许多——说明过敏原脱离了他的接触范围,没有持续性过敏情况发生,加剧过敏。 张司九让他赶紧漱口,又冲洗了一下鼻腔。冲洗鼻腔时候,对方操作不当,有点慌乱,呛了一下,不过不严重。 但至少经过这样一番操作之后,他的情况又好了许多。 张司九大大的松一口气,转头问他的随从:“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 随从一脸茫然:“我今年才跟着郎君的——我不知道。” 他之前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要知道,小郎君要是出了事,那他怕是要被打死! 这会儿看着情况好点了,他才缓过来,只是腿都软了。 张司九听他这样一说,也很无奈,干脆指派给他一个别的活儿:“你骑马,快点去县城里的医馆,找程大夫来。就说,身上起红疹,之前还有点呼吸困难。都是接触了外邪引起的,让他快点送药来!” 随从犹豫了一秒钟。 张司九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多顾虑?你家郎君在我这里,又跑不了!你要是回来慢了,他才容易出事呢!还不快去!” 随从这才连滚带爬的去了。 张司九问那小郎君:“呼吸还困难吗?喉咙肿了没?能吞咽吗?” 小郎君摇头,手指忍不住去抓挠胳膊,“我怎么了?” “外邪入体。”张司九言简意赅,没掏出现代医学词汇,只问他:“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小郎君犹豫了一下,没吱声。 张司九看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时就气笑了:“病不忌医这句话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怕人知道你身体有疾?” 小郎君“刷”的一下脸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司九也懒得废话,直接道:“以前大夫怎么交代你的?” “说是得好好养着,不可去人多污浊的地方。情况不对,就要吃药。”小郎君怪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张司九了,声音也像是蚊子哼哼。他其实还有点迷惑,不明白为什么张司九一个这么点大的娃娃,怎么让自己觉得这么……有压迫感。 就好像在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 “那你今日怎么敢出来。”张司九有点无奈:“这么多人,你就不怕出事?” “没想到这么多人,而且,往年踏青,比这个人多,也没事。”小郎君说起这个也茫然得很。 “那来说说你感觉不舒服之前,你在干什么?”张司九又换一个方向问——以前的经历,显然不能提供更有效的信息了。 结果一问这个,小郎君更加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片通红,嗫嚅得话都说不囫囵:“就……赏花。” “赏花?”张司九扬眉:“那打喷嚏没有?还发生了什么?” 小郎君磕磕巴巴:“就赏花……打喷嚏了,也没发生什么。” 张司九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伸手摸油菜花了?” 油菜花花粉是很多的。 而花粉,也是常见的过敏源。 小郎君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张司九沉下脸:“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钻进了花田里。还摘了一支,仔细闻了闻——”小郎君缩着脑袋,小小声。看着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心虚。 张司九这下简直要气笑了:这不是作死是什么?整个人钻进过敏源里?还摘花!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心疼自家油菜花,还是应该先心疼一下病患。 最后,张司九皮笑肉不笑:“小郎君,你知道不知道,花田有规矩,不能进田里,而且不能摘花。摘一朵,一两银子!你掐了一支,你算算有多少朵?” 新 第357章 罚款 小郎君这下比之前还花容失色,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你怎么不去抢!” 张司九皮笑肉不笑:“人家抢钱可不会再给你一枝花。再说了,是我逼着你摘的吗?还有,诊金记得给。” 小郎君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最后他忍不住气恼辩解:“那你也没挂个牌子——” “只是你没看见。”张司九收敛笑容,认真严肃:“难道你没看见,就可以做?就算你没看见,知道那是农田?知道那是农作物?不是路边的野花,也不是你家花园里的花,对?我家的东西,你不问自取,叫什么?” 小郎君脸色涨红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字。 他默默地拉起袖子,把脸盖上了。 张司九诚心诚意建议:“我建议你别摸自己衣裳了,你会变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花粉惹的祸,你整个人都钻进过油菜花田,不知道身上多少花粉,再碰,还得更难受。最好的办法,就是脱了衣裳,洗头洗澡,然后换干净衣裳。还有,以后春天少出门,更别去摸是什么花了。” 花粉过敏,春天是最危险的时候,一阵风吹来,裹挟着花粉扑在脸上,分分钟让人过敏。 小郎君依旧默不作声,直挺挺的躺着装死。 小柏从门框边上探头,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惊恐的问:“他死了吗?” 虽然小柏年纪小,但也知道,人盖上脸,那就是死了。 虽然他不太理解死了是什么意思,但他认为那是个很恐怖的事情。毕竟家里两个熟悉的人之前就死了,死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张司九看小柏都快哭了,哭笑不得:“没有没有,他就是不好意思见人。” “那他是羞羞脸了?”小柏抱着张司九的腿,小心翼翼的探头看那躺着的小郎君,并且很聪明的猜测道:“他也是尿床了吗?” 小柏每次自己尿床了,就会觉得不好意思。在他看来,尿床就是最大的羞羞。 张司九差点笑出声,感觉那小郎君就快从床上蹦起来了,赶紧抱着小柏就走,出去了才解释:“那倒没有,就是干了点不该干的事情。偷偷拿了咱们家东西。” 小柏恍然大悟:“偷东西啊——那可不是好孩子!” 张司九铿锵有力:“对,没错。偷东西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柏可不能偷东西!” 小郎君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用力捂着脸,悲愤欲死:!!!我不想活了! 不管小郎君自己想不想死,反正程万里匆匆赶来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怎么样了?没死人!” 程万里是真见过这种外邪入体,直接当场就没了命的病人,所以一听是这个病症,赶紧就过来了,一路紧赶慢赶,小毛驴最边上都跑出了白沫子。 “没事。”张司九看一眼屋里,慢慢悠悠:“就是起了一些红疙瘩,稍微有点儿肿,不影响性命。” 程万里松了一口气:“那不算严重,还好,还好。我开一副药,让他回去吃就行。” 顿了顿,又想起考一下张司九:“来,你说说,外邪入体,该用什么药?” “就……上次比试那个小孩说的方子?”张司九不是很自信。 程万里看着不自信的张司九,心里一片复杂,最后恨铁不成钢:“别的一学就通,怎么这方面就是不通?!” 张司九老实低头:“药典都还没背完呢。而且这个的确不是我擅长的。” 人家正经学徒,得学好几年呢。她就算抄近路,也才半年,不自信就对了! 程万里仰天叹息:可见人无完人啊!罢了,罢了,慢慢来! 他进去诊了脉之后,又开了方子,最后还仔细给张司九讲解一番,确定张司九都理解了,这才停住口,喝了点水润润喉。 小郎君听了个全程,此时忍不住震惊:“所以你真是个半吊子?那你还敢——” “半吊子也给你问诊了。”张司九对小郎君丝毫不假以辞色:“而且,我没开药,用的都是应急处理方法。可没乱来。再说,你偷花是事实,可不能赖账。” 提起“偷花”两个字,小郎君瞬间就哑口无言。 程万里问了问这个事儿,听完了,也是复杂的看向小郎君:“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以后少碰这些。调理的药也要吃起来。等这次好了,记得来医馆重新开药方。调理的药,吃上三个月。” 小郎君焉了。三个月的苦药汤,那可不是一般的恐怖。 但张司九却很有兴趣:“为什么要吃三个月?” “是先吃三个月。”程万里指了指小郎君:“通常这种病症,多是身体有不足之处,或是经脉不通,或是运化不足。故而病症出现在表。这样的调理,三个月算是短的。遇到严重的,吃个一年半半载也是常有的。” “而且最好还要加以自身锻炼。” 这么一说,张司九就很明白了。 过敏在西医里的解释是因为自身免疫力的问题,有缺陷,所以对某种物质特别敏感,很容易受到刺激出现敏感反应。 但在中医来说,虽然没有自身免疫力这个词汇,但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都是身体内部出现了问题。所以,中医的做法是找到根子,调理五脏六腑,保证经脉气血运行畅通无阻。 小郎君听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只觉得茫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我是最重要的人吗?这样忽略我真的好吗? 但他不敢说话。 因为他觉得张司九那张嘴太可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最后,小郎君带着自家随从和朋友走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留下了一个十两的银子:“我就带了这么多。” 张司九也不为难他:“行,那就不让你写欠条了。下次摘花,记得想清楚。拈花一笑虽然诗情画意,可后果很严重哦!” 小郎君悲愤而逃,感觉这辈子也不想再赏花! 而他的朋友们,一个个也是神色复杂:神一样的拈花一笑!差点没给人笑过去了!词语是这么用的吗? 张司九一脸欣慰加慈祥:张医生为了病人长教训,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相信以后这位小郎君都不敢再乱来了。 这个慈祥的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更是让人觉得这小女娘有点伤心病狂:这是什么鬼表情! 新 第358章 一战成名 张司九出名了。 这笔罚款,不仅让张司九在村里出名了,更是让她在整个县城出名了。 张家的油菜花,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梗。不仅被不停传播,更被无数人评论。 里正焦头烂额的找来了张家:这钱,要不退回去。 张小山和徐氏也看向了张司九,隐隐有些赞同里正的意思——主要是罚得太多了。拿着真的是有点不合适。 张司九神色淡定:他给了,就说明他自己也知道错了,为什么要退?而且,如果退了,是不是就默许他们摘花是可以的? 里正觉得两个事不是一个事。 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他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他的观念和里正截然不同。他是带着那小郎君一起来的。 那小郎君时隔几日,再回到熟悉的地方,想起自己所作所为,不禁嫩脸一红,怪害臊的。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鼓励他:别不好意思,大丈夫嘛,敢作敢当。不就是偷花的事情吗?承认了也没啥大不了,谁一辈子还不翻个错,有个难以启齿的事?面对他,你才能重获新生! 小郎君:……我谢谢你的鼓励。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挺胸走到进了张家院子。 然后在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就被放干了气势,干巴巴的打招呼:张小娘子。 张司九意外的看他:你是来要钱的? 小郎君本来准备好的腹稿瞬间裂开,他完全磕巴住了:啊? 不是不是,他是来感谢你的。杨元鼎喜滋滋的跨进来,帮小郎君解释一句:这是吴六郎,上次的事情,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加上听见外头风言风语,所以特地求我带他过来一趟,亲自感谢你的同时,再说一句罚款是他心甘情愿交的,不用你有任何心理负担! 虽然杨元鼎说得言之凿凿,但张司九一个字也不信:真的不是杨三郎你去找人家,强迫人家过来的? 结果下一刻,吴六郎竟然涨红着白白净净的脸皮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我回去越想越后悔,又被爹娘训斥一回,这才知晓自己犯了多大错。农人种地本就辛苦,我们去赏花虽是好事,可动手攀折,就大错特错。那些都是粮食,岂容浪费糟蹋?我带了个不好的头,若是人人争效,那岂不是成了鼓励人浪费粮食?那最后,张小娘子家的收成都要受影响!这笔罚金,该交! 吴六郎说完竟然还深深一拜:我想得太肤浅,所以酿成大错。那点罚金,都未必能弥补,若之后粮食歉收,便是我的过错,那时,张小娘子还可再来寻我,我愿负责! 张司九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真是自愿的? 自愿!绝对自愿!吴六郎斩钉截铁。 杨元鼎咧着一口白牙,不要钱的高帽子一顶又一顶的送给他:人家吴六郎那是有思想觉悟的人!和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这叫什么?这叫知荣辱而悔过,叫心中有正气,乃是真正的,坦坦荡荡的君子!这多厚道的人啊! 吴六郎的脸皮,又红了。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鉴定完毕:好的,确定是杨三郎他忽悠来的,绝对没错了。 里正和徐氏他们几个,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仅不要退钱,还要再负责?这要是将来收成之后,用这个理由去讹一笔—— 徐氏赶紧掐死了这个念头,不敢再想,深深觉得罪孽。 里正更是摆手:说得严重了,严重了,一枝菜花,也不至于收成就歉收了。 然而吴六郎一脸正气:我那一枝花当然不至于。 但我开了这个头,焉知其他人有没有效仿?若他们纷纷效仿,那就是我造成的!我自然要负责!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六郎你真是好样的!这觉悟,将来一定能是一个好官! 最后,吴六郎是昂首挺胸走的,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那坚定而凛然的样子,依稀仿佛也能看出几分傲然正义的风姿。 里正恍恍惚惚的走了。 徐氏和张小山则是一脸的震撼。 杨元鼎笑嘻嘻的跟张司九邀功:我来得及时不及时?我听了这个事儿,听老大和老二在那儿讨论,我就知道你这头肯定要出问题,就马不停蹄去找了吴六郎。 张司九无言:你这样一搞,他们要怀疑我是不是胁迫吴六郎了。 不过,想了想吴六郎之前的态度,张司九也有那么几份好奇:他真的是自愿的? 当然了。杨元鼎正襟危坐,十两银,和前途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他是读书人,名声何等重要?这么被议论,他都要慌死了。现在这么一搞,除了损失点钱,是不是名声一下就好了?再操作一下,那就是真正的名利双收了。知错就改的翩翩少年郎,和枉顾农人心血的偷花贼,你说哪个是他想要的? 他啧了一声:他巴不得这个事儿快点过去呢。 张司九实名感慨:读书人的心眼子真多。 这弯弯绕绕的! 不过,杨元鼎这么积极……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你替我排忧解难。 咱两谁跟谁?杨元鼎笑容灿烂:而且是这样,不如你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一下感谢?我娘养了一只猫,最近叫得有点多,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周娘子同意,我没意见。张司九应得干脆利落:不就是当兽医吗?小事! 她露出神秘微笑:这段时间出生的小猪也挺多的,我手都练熟了。十秒一个不成问题。今天你留下来,我请你吃一道好菜。 杨元鼎顿时好奇:什么好菜,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司九咳嗽一声:一道别的地方吃不到的菜。滋味很好,食材很难得,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杨元鼎狐疑看她,坚决道:我不吃野味!我是个环保主义者,而且我坚决爱护野生小动物! 张司九:……放心,绝对是家养的小动物。 希望明天能见到大家呀~ 第359章 神秘大菜 张司九卖足了关子,以至于杨元鼎生出了十分浓烈的期待。 甚至在征求了张司九的同意之后,还让陈斗骑驴回去叫了杨元璋和杨元峰来。 然后三兄弟一起围观了张司九的骟猪技术。 那些奶呼呼的小猪被张司九一把从竹筐里操起来,直接放倒压实,然后手指之间银光一闪,紧接着或是推或是挤——那动作,看得三兄弟齐刷刷感觉胯下一阵凉风刮过,忍不住的就把腿夹紧了一些。 十几个小猪,一共也就用了一刻钟多一点。 那速度,堪称无影手。 关键是,这段时间小猪是真的多,一个下午,张司九至少骟了三筐小猪。 杨元峰不由得大为赞叹:“九娘这一手,简直是出神入化!这要是学武——” 杨元鼎吞了一口口水,就连老成持重的杨元璋也忍不住神色复杂,然后出声制止了杨元峰的奇思妙想:“这一手还是不适合用在人身上。”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也不敢看。 杨元峰斜睨哥哥和弟弟,“你们想啥呢?我是说九娘身手敏捷,适合习武。” 张司九洗干净手走过来,好奇问:“说啥呢?怎么神色这么复杂?” 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没什么。” 内心:就是说你当初想送我的大礼包那种事。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云霞漫天的时候,神秘大菜也做好了。 神秘大菜,是徐氏亲自下厨操刀做的。没让他们三兄弟看任何一眼。 而且端上来之后,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了。 只有一个个圆溜溜的小肉丸,混合着从葱姜蒜和藿香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来,尝一尝。”徐氏十分热情地招呼:“好吃得很!又嫩又香!保准你们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张司九默默地把劝说的广告词咽了回去。 三兄弟不疑有他,虽然没认出来小肉丸是什么,但纷纷下了筷子。 不得不说,那口感,的确是细嫩。比最嫩的肉都要嫩上好几倍!加上酸辣味,一点什么腥味都没有不说,更是口齿生香,胃口大开! 三兄弟都挺爱吃的。下筷子的速度上就能看出爱吃的程度。 等吃得差不多了,杨元鼎才忽然想起来问一句:“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吃过?” 想到张司九说的家养小动物,杨元鼎斗胆猜了个重口味:“兔腰子?” 张司九微笑摇头:“兔腰子不是圆的。” 杨元鼎就死活猜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杨元璋放下筷子,略微有点声音扭曲:“该不会是小猪——” 张司九满面笑容的夸了一句:“杨大哥果然是最聪明的。” 这话一出,确定了杨元璋的猜测,三兄弟表情顿时如出一辙。 那丰富精彩的表情,看得人叹为观止。 张司九神色淡定:“没什么的,这是很干净的肉。营养也不错。” 美味高蛋白。除了难得一点,没有别的毛病。 当然,换成是成年猪的,张司九也下不去嘴。但小奶猪的…… 张司九也绝不会告诉他们,最开始不想浪费了这一点蛋白质,其实都是给家里的花花和毛毛吃的。 还是徐氏想出这个做法,试了一次,被张小山惊为天人,这才正式出现在了张家的餐桌上。 就连张司九,也被美味克服了心里那一点迟疑,加入了举筷子的队列中。 当然,这东西,头几次吃,心里难免有点抗拒。 但吃多了嘛——张医生说,优质蛋白质,好东西,有机会吃,多吃两口。 看着三兄弟那表情,徐氏也跟着压低声音说了句:“这东西要不是九娘骟猪,还真搞不到。你们想想,一头小公猪才两个。这一盘,得是多少小猪才能攒出来?” 这个道理十分硬核。 成功把他们刚才吃下去的小肉丸,转换成了下午那一筐一筐的小奶猪…… 杨元鼎觉得心情更复杂了。他捂着嘴想干呕,却尴尬的发现——胃并不配合。甚至大脑还觉得那东西的确有点好吃。 最后的最后,本着独复杂不如重复杂的心情,三兄弟经过一番商量,征求徐氏她们的同意后,就把剩下的打包回去给杨县令“尝一尝”。 徐氏忍不住称赞了好几次他们三人的孝心。 张司九猜到了杨元鼎的心思,无奈摇头:总有人的屁股,爱开花。 本来三兄弟吃完饭就要走了,不过,杨元璋却忽然将两个弟弟打发去套车,自己单独留下来和张司九说话。 一看杨元璋那神色,张司九就知道这个事情必定重要,当即不由得也肃容起来仔细听。 杨元璋压低声音:“九娘,见血就晕这个毛病,你听说过不曾?” 张司九点点头:“听过。” 事实上,不仅听过,也见过。这种病,通常是因为精神障碍导致的。说起来,其实和害怕毛毛虫啊,怕蛇啊,怕见陌生人啊一样,都是心理上的问题。 杨元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张司九立刻联想到了杨家人身上:“是谁得了晕血症吗?” “嗯。三郎前两日,晕了一次。”杨元璋看一眼弟弟们,这才继续往下说:“我这才确定。他的确是有了毛病。之前,二郎杀猪不小心袖子上沾了血,三郎只看了一挪开了目光,而后脸色不对,我心中起了疑,就让仆人杀鸡试了试。” 张司九:!!!先不说杨大郎你这么心思缜密,咱们只说,你对你亲弟弟这么狠吗?这么直接的手段去试试? 怀揣着满心复杂,张司九问了一句:“是昏厥过去了,还是短暂的眩晕,但很快缓过来?” “整个晕过去了。大概有三四个呼吸那么长时间。然后他才醒过来,不过反应很慢,看上去有点像是吓坏了。我想请大夫,他不让。也不让我和任何人说。”杨元璋蹙眉:“我只想问九娘一句,这病怎么治?” 张司九摇头:“这个病很难治。至少我不会治。而且药物也好,针灸也好,都没用。” 心病,还得心药医。要么就请心理医生来医—— 新 第360章 心药 杨元璋良久没有说话,但神色越发凝重。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 张司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作为大夫,她其实也算早就觉察杨元鼎的心病。 所以当时杨元鼎想干什么,她都支持他去做,也算是一种早期干预。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没能干预住。 更没想到,杨元鼎看着好像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而且最后也查明白,周先生的死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他也恢复到了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却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心理障碍。 最让张司九有点儿无奈的是:杨三郎出现这种情况,竟然连自己也瞒着了! 张司九磨了磨牙,阴恻恻看了远处杨元鼎一眼,有点想把他拖过来,用最大号的针头扎上两针葡萄糖! 但是磨牙过后,她就收回目光,对杨元璋道:“这个病,他想瞒着,估计是不想大家担心。好在晕血症虽然看着有点厉害,但只要自己注意回避一下,也没太大影响。陈斗那儿,让他多留心。尽量不要让元鼎见血。他应该是当初周先生一家那个事情,才出现的这个问题。以后类似的场景,就不要让他看到,也许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症状会更减轻。” 只要保证不会看一眼就直接晕眩过去,倒是没那么影响生活。 杨元璋应了一声,却仍是不死心:“真的就没其他办法?” 张司九摇头:“没有其他办法。心病,还需要心药。这个只能他自己来。” 杨元璋一声叹息,隐隐有些自责:“那日,就不该让他看到现场。” 张司九只好再劝;“也不是现场的原因,而是整个事情。” 送走了杨氏三兄弟,张司九回去后,却被徐氏拉住:“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张司九抬手摸了摸脸,觉得自己没有不高兴:“没有啊。” “还说没有?”徐氏捏了捏她的脸蛋:“平时你虽然不是爱说笑的,但心情好的时候,还是脸上有些笑的。这会都快成了苦瓜脸了,还说没有不高兴?怎么?和三郎吵架了?” 张司九觉得夸张了:“怎么就苦瓜脸了。就是刚知道一件事情,稍微有点儿不好办,所以就想这个事情呢。至于吵架,我和元鼎怎么可能吵架?” “我想也是。三郎脾气好。肯定不能跟你吵架。”徐氏放了心,觉得只要不是吵架就好。 至于不好办的事情…… 徐氏说了句:“事情不好办,就先放一放,没准回头就想到了好办法。” 张司九心里知道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嘴上仍旧应了。 至于再见到杨元鼎的时候,她也没戳破杨元鼎的小秘密。 倒是杨元鼎自己凑上来,“嘿嘿”干笑两声,主动问道:“大哥是不是跟你说了?” “说什么了?”张司九不动声色斜睨他一眼,心中却已经开始冷笑着选趁手的兵器—— 杨元鼎“嗨呀”一声:“就是那个晕血嘛。就那天,他单独跟你说了那么久话,肯定说这个。而且回去之后,他还开始看医书!你说要不是那个事儿,他能这样?” 张司九纳闷了:“你都知道,你还问?” “我其实也没想瞒着你。”杨元鼎讨好一笑,甚至还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开始摇晃撒娇:“我那不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突然说我有病,不是很奇怪?” 抽回被摇晃的胳膊,张司九目光更加不善:“你还会不好意思?而且,我是谁?我上班时候每一个来找我的,那都是有病的,这很奇怪?” 杨元鼎卡了壳:……倒没毛病。 张司九冷哼一声。 杨元鼎立刻举手对天发誓:“下次我肯定瞒着谁也布满着你了!我错了!” 那态度,非常的坚决。 张司九剩下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白了他一眼:“反正以后自己注意点避开。尽量不要加重病情了。不然小心昏厥之后被人拖走卖了!” 杨元鼎连连点头,那架势跟小鸡啄米一个样。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在杨元鼎坚持下,这件事情没再告诉任何一个人。 一晃眼,就到了油菜籽成熟的时候。 这个时候,天已经热起来。 地里的秧苗都有小腿高,麦子也是开始发黄。 只等着将这两样庄稼收回去晾干归仓后腾出地来,赶紧分栽秧苗,否则就该影响稻谷收成。 这几天,可以说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而这也是上半年最农忙的时候。 张小山特地调了一天假,专门跑回来收油菜籽。 杨元鼎记挂着菜籽油,也是跟着跑过来一起收。 当然,肯定用不上他。 这个时节的太阳,已经是很毒了,晒在皮肤上,只觉得皮都会有点灼烫。 张司九戴着草帽,和杨元鼎一起蹲在田埂边上看大人们忙活。 不是张司九不想去帮忙,而是徐氏和张小山一致认为,就这么一点地,还有别的大人来帮忙,根本不用张司九来。 而且,张司九好不容易比去年白了一点,可不敢继续晒。 甚至她的手,在徐氏看来,也不是该干这种粗活的手——要当大夫的人,怎么好伸出手来,上头粗糙干燥?尤其是那手指尖,更是应该好好养着,不然怎么诊脉? 徐氏他们最开始其实是没想好怎么收的。毕竟也没种过。 而这个事儿杨元鼎也不知道怎么弄。 最后还是大人们一番商量后,定出了合适的方案:就跟收萝卜种一样,先连根拔起,有了一大把之后,再用镰刀把上头结着菜籽的部分割下来,带回家去晒干! 剩下的,就捆起来,直接放在田埂边上堆着,什么时候干了,就拖回家去当柴烧! 只能说那是一点没浪费资源。 张司九看着大家麻利干活的样子,不得不感叹:“还是劳动人民有智慧啊。”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不小心咽了一口口水:“是啊。你说咱们第一顿菜籽油,怎么吃好呢——” 张司九脑子里的青霉素瞬间就被各种炸物挤开。 她幽幽的斜睨杨元鼎:还能不能有点为医学进步而牺牲的精神了? 新 第361章 经济作物 油菜收割后送回家,还是不能立刻脱粒的。 如果熟透了才收,那些装满了菜籽的荚果只需要稍微一点外力触碰,就立刻炸开,将里头的菜籽粒给瞬间弹出去,送往四面八方。 所以,现在的油菜,虽然豆荚饱满,但离熟透还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就可以摊在院子里等着。 等豆荚熟透,干燥,再用连枷反复拍打,使得菜籽脱出。 最后再把菜籽枝干都捡走,菜籽过筛,吹灰。 整个过程,历时好几天不说,过程也是相当繁琐。尤其是最后一步过筛吹灰…… 两个胳膊都发酸,腮帮子也发酸的张司九,已经两眼迷离,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的都是一句弹幕:每一滴鲜榨的菜籽油,都如同黄金一样珍贵。 招银按住张司九:我来。九娘你体力不行。 这半年,招银营养跟得上,已经又往上窜了一大截,目测至少已经一米六七左右,突破一米七,指日可待。 而那一身健美的肌肉…… 更是多少健身人士的梦寐以求。 徐氏已经不止一次发愁将来招银的婚事。 但招银自己根本不往心里去,乐呵呵喜滋滋的跟张司九说:找不着正好。他们太矮,我还看不上呢。 张司九把筛子交给了招银,掏出了画饼大法:等油榨出来,第一勺就拿来给招银你做好吃的! 根据她和杨元鼎的商量,第一锅油,必须炸油条,炸鸡,炸肉丸,炸肉串! 招银笑了两声:九娘,你快歇着去。不给吃的,我也干。 张司九:……没想到家里第一个对画饼大法脱敏的,竟然是招银!这才是深藏不露的聪明啊! 不过,油菜籽收成不错,所以,即便是全家上阵,那三箩筐的菜籽也是一时半会弄不完。 李家小婶带着其他几个年轻妇女热心的跑过来帮忙,这才赶在麦子收回来之前,总算是弄干净了那三箩筐的油菜籽。 那黑乎乎的,跟芝麻粒差不多大的油菜籽,不管是闻,还是嚼,都平平无奇,大家对于这个能榨油的事情,十分保持怀疑。 不过,村里老把式掐了两颗之后,却很笃定:能榨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徐氏笑盈盈许下承诺:要是真榨油出来了,到时候我家分得的,你们几家,一人分一碗! 人家来帮忙,自家也不能真当是理所当然的。 尤其是李家小婶。 如今张家日子好过了,但是更忙了,小南瓜仍旧有一大半的时间在那儿养着,虽然已经断了奶吃辅食,但吃喝拉撒,陪玩哄睡,哪一样不要时间? 而且李家小婶今年养了七八头的猪,活儿更多。 这个时候来帮忙,那是真的患难见真情。 李家小婶乐呵呵看张司九:咱们两家说什么?要不是九娘,我家铁蛋还不知道遭多少罪呢。 之前铁蛋有点生病,但李家那边没人觉察,还是张司九过去接小南瓜时候不经意发现的,告诉了李家小婶,及时治疗,没酿成大毛病。 徐氏发笑:那不是应该的? 两家关系如今是越处越要认小南瓜做干女儿。 处理干净的油菜籽,被张小山亲自送去了衙门旁边不远的一个宅子。 宅子是杨元鼎自掏腰包买的,作为了他的工作室。 经过周先生那件事情,现在他画图纸也好,搞研发也好,都在这边。 而这边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嗯,暂时请不起那么多保安,所以人手都 是衙门那边借调的。 反正弄得是像模像样。 第一次榨油,就在这边榨。确定了工序后,杨元鼎才打算着手投资油坊。 张小山和张司九过去的时候,杨元鼎正在院子里拉着木匠组装一个大型的工具。 这个工具看上去圆滚滚的,四个腿,有点憨态可掬的意思。不过,暂时看不出是什么。 杨元鼎和木匠两人搞得汗流浃背的,一抬头看见张司九,就咧出大白牙:九娘你来啦!你不是跟我说过筛去灰太累了?你快来看,我做了个鼓风机! 张司九看一眼那圆滚滚的机器:鼓风机? 鼓风机?怎么用?张司九好奇地凑上去,围着又转了两圈,仍旧看不出什么来。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介绍:你看,最顶上有个斗,粮食倒进去之后,会通过小漏口滑下去,而这边,就是这个肚子里,又一组扇叶,转动这个把手之后,扇叶就转起来,就带动了风流动。风朝着那边吹—— 杨元鼎指了指另一边的出口:那些灰尘,还有空粒,都会因为重量不够,而被风从这个口子带出去。而剩下的,颗粒饱满的油菜籽和一些细碎的石头,就会因为重力掉下来,最终,从底下这个口子出来。 他拍了拍粮食最终出口:底下放个箩筐,这样满了就拖走,满了就拖走,是不是很方便?!而且,根据粮食的不同,转把手的速度不同,也会造成风力大小和速度不同,就可以适用于每一种粮食!九娘,有没有很厉害?! 显然,杨元鼎是很亢奋。亢奋得眼眸都是闪闪发亮的。 那神采奕奕的样子,让张司九也忍不住跟着灿然笑起来:厉害!简直是厉害! 下一刻,杨元鼎乐呵呵的跟张司九说:今晚我就能装好,明天送过去,你就能用上了! 张司九看着他那笑脸,几乎都有点儿不忍心告诉他自己今年是用不上了。 她叹了一口气,捏了捏酸痛难当的胳膊,遗憾道:我们今天过来,是送油菜籽的。 杨元鼎:…… 对于他肉眼可见的失落,张司九还得宽慰他:不过还有麦子呢。不着急。肯定用得上! 就算用不上,为了这份心意,也值得高兴! 张司九真情实意道:这个鼓风机,真的对农民来说,太实用了。 张小山听了半天,此时已经是忍不住动手摸上了鼓风机。他那眼神,比看徐氏还要热烈几分:这个真那么好用?要是这样,以后收成的时候,岂不是节省好多力气? 要知道,现在去灰,都得是人拿着簸箩,一遍遍站在那儿扬灰呢!累不说,还慢! 不过,张司九还是更关注菜籽油。 她拉过杨元鼎:鼓风机晚上再装,现在先看看榨油! 第362章 锤它 不仅张司九期待,其实张小山他们也同样期待。 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张小山转头看向杨元鼎的目光,仍然是一样热切:真能出人吃的油?跟芝麻油一样? 杨元鼎被这个目光看得有点往后缩了缩,同时还有点儿紧张:虽然都知道菜籽油是菜籽榨出来的,但是!这个事情,他没干过,万一不成功,那还怎么面对张小山! 张司九淡定的拉住张小山:试试就知道了。 张小山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过度热切了,连忙搓搓手点头:对对对,试试就知道了。 他恨不得使上浑身的力气:三郎,什么?只管使唤!我有的是力气! 杨元鼎摆摆手:现在还不用力气。咱们先来炒,然后蒸! 炒菜籽是个技术活,杨元鼎悄悄的跟张司九说:九娘,我有点紧张。这活我也没干过啊。万一不成——我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以前看纪录片听了一耳朵。 张司九其实也紧张。 但张医生表示,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慌,哪怕慌也要忍住,掏出名字叫镇定的面具戴上! 她拍了拍杨元鼎:莫慌,油就在里头,只要榨,肯定能出!一次不行,咱们试一百次!一年不行就两年!这可是跨时代的改变,哪能那么轻易? 有了张司九的安慰,杨元鼎显然信心倍增,有条不紊的按照早就写下来的流程开始准备。 炒菜籽显然是个技术活,而且都没干过,所以杨元鼎让张小山来操刀的时候,张小山吓得连忙后退,摆手三联:我不行,我不会,我不敢。 要他卖力气行,技术活可就不行了!万一炒坏了怎么办! 最后,张司九卷着袖子上了。 第一波试验的菜籽不多,普通的锅铲就够用。 锅是特制的铁锅,铲子也是特制的。 烧火让张小山负责了——这个他擅长。毕竟从小到大,从给老娘烧火过度到给老婆烧火,那是有无数的经验! 张司九掏出了做手术的镇定和小心,不停地翻拌锅里的油菜籽,尽量使得它们受热均匀,不至于有些地方不受热,有些地方却已经糊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方法有问题,炒了十多分钟,锅里的油菜籽那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像炒的不是油菜籽,而是什么小石子。 张小山和杨元鼎的信心都有点被打击到。 杨元鼎更是忍不住焦虑:是不是哪里没做对? 张司九想了想:二叔,火大一点试试。 怕炒坏了油菜籽,张司九一开始就没敢让张小山把火烧得太旺,一直用的小火。 张小山按照吩咐,把火烧大烧旺了。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锅里终于有了反应——油菜籽的外壳有点炸裂,发出了轻微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同时,还有些油菜籽有点要糊的意思。 张司九赶紧叫张小山把火给压住,重新用上小火。 慢慢的,锅里开始飘散出一股味道。 张司九觉得,这股味道依稀仿佛是在哪里闻到过。 想了很久,她才恍然:可不就是榨油厂里飘出来的味道吗! 张司九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向杨元鼎:来,你拿几颗试试,看看能不能捏出油来。 杨元鼎紧张又期待的伸手进了锅里,用大家都来不及出声阻止的速度,飞快抓了下去——然后就烫了手。 张司九:……富贵人家的孩子,果然没有生活常识。 最后这个活还是张小山来的。 张小山同样也是 直接伸手进锅里,但只捏了几颗,非但没烫伤,而且还是面不改色。 看得杨元鼎一脸佩服。 张小山用手指掐碎了菜籽。 然后,他就瞪圆了眼睛:出油了!出油了!真的出油了! 之前老把式虽然也压出了油,但老把式只是感觉到有油,肉眼看并没有那么多。 但是现在!!!那一点金黄色的油脂挂在张小山的指甲盖上,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明显,那么的让人惊叹! 张小山甚至克制不住的闻了闻——不过啥也没闻出来就是。 毕竟就那么几颗,能闻出来个什么? 张司九和杨元鼎看到那一点点金黄色油脂,也是忍不住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榨油成功的希望!有了这一点油,不管最后出油率是多少,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个油,是能榨出来的! 杨元鼎双手合十,认真感谢老天爷和漫天神佛: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本来以为都要失败了!毕竟,谁能想到油菜籽要炒这么长时间! 第一步算是完成,接下来就是下一步。 第二步是碾磨。 碾子用的石磨,张小山看到那细碎的菜籽,却没看到出多少油,顿时有点失望:这样好像也没多少油啊—— 是的,这样磨,只是磨碎了菜籽,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油脂被磨挤压出来。 杨元鼎笑呵呵的解释:现在肯定不出油,要是那么容易,那油就不珍贵了。 碾磨只是其中一个步骤,接下来是混糠蒸胚,最后一步才是压榨出油呢。 不过,杨元鼎只知道要掺一点粗糠,但并不知道比例,所以不敢加很多,只加了一点点进去。然后将这些磨碎的菜籽倒入槽里,勉强弄成一个个胚饼,就放进了蒸锅里蒸。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完全就是瞎子摸象了。谁也不知道具体做法,纯粹靠着杨元鼎看过的纪录片在模仿——模仿也只能模仿出个大概。毕竟年代久远,很多东西杨元鼎也不记得了。 蒸了一小会儿后,杨元鼎取出蒸胚后,用干稻草当绳子,将饼胚包好,再放入压槽里进行锤打压榨。 饼胚一共就出了六个。 六个饼胚看着实在是有点寒酸。 杨元鼎将木锤给了张小山,郑重无比:二叔,来。锤它!用尽你的力气来锤它! 能不能出油,就在此一举! 张司九也有点儿神色凝重。 但是最紧张的还是张小山。 张小山握着木锤,整个人都是紧绷绷的,他脸上带着一种要去干什么人生大事的庄重和认真:那……我锤了? 锤!张司九和杨元鼎异口同声! 第363章 失望 可以说,张小山是在万众瞩目中落下了这第一锤。 而且多年后回想起来,其实张小山这一锤,也是整个大宋朝,乃至于整个世界,古往今来的第一锤。 这是跨时代的一锤! 张小山一点没爱惜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还是很大的。 饼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猛烈震颤了一下,彼此之间压紧实了许多。 也有些金黄色的油脂,瞬间渗透出来。虽然不算很多,但看上去,却是让人忍不住就咧开了嘴角,把笑容瞬间挂在了脸上:出油了!真的出油了! 杨元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锤!继续锤!二叔不要停! 张司九也忍不住紧紧地攥着手指,看着饼胚里渗出来的金黄色泽,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张小山当然也看见了,狂喜之下,以至于他觉得浑身仿佛又多了出了许多力气,让他的第二锤,甚至比第一锤还要猛烈三分! 紧接着,就是第三锤,第四锤…… 伴随着每一次锤子的落下,金黄色液体渗出了更多,甚至滴答到了饼胚底下接着油的石槽里,渐渐地汇聚成一小滩,一大滩…… 所有人看着那液体,心里都是火热而激动的。 张小山的力气也没持续太久。 毕竟,这样高强度的劳作,是很考验体力的。张小山又一点没留余力,所以更加消耗得快。 但随着他力气耗空,其实饼胚里的油脂,也渐渐不再渗出。 最开始张小山还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力气太小了,实在是丢人不说,还影响了榨油。 但即便杨元鼎又请另外一个人来砸了几锤,那油也不往外冒了。 杨元鼎让人停了下来,分析道:应该是榨不出来了,就这么多油了。 张司九点点头:毕竟也不可能一直出油。能出,就说明咱们不算失败。 失败肯定是没失败。 但杨元鼎看了一眼槽子里的油,觉得似乎有点不尽如人意,他定了定情绪,现在我称一下,然后算算出油率。 如果出油率过于低,那种植油菜,就是个笑话了。毕竟,家家户户的土地都很珍贵。如果不能达到一个满意的出油率,那辛苦半年油菜,还不如就种冬小麦,好歹是粮食!能填肚子! 张司九明白杨元鼎的意思。 这个年代是缺油的,也是不缺油的。真正缺油的,是老百姓,而不是有钱人。如果出油率不达标,亩产量算下来油价太贵,那么普通百姓也吃不起。这个油菜,就不可能被普及。 而且,菜籽油虽然是食用油,可有一点气味,有钱人也未必喜欢,所以想卖高价钱……也不容易。 这就是现实。 杨元鼎将油倒入油壶,拿去称重,很快就算出了出油率。 这个出油率不太高,就在百分之二十五。 一百斤的菜籽,能出二十五斤油。 这个出油率…… 杨元鼎脸上肉眼可见的是失望。 他盯着菜籽油,抿着嘴唇,半晌都没说话。 显然,他心里不满意,很不满意。 但不同于杨元鼎的不满意,张小山却很满意:出了这么多油!力气没白费! 甚至他还问起了食用:真能吃吗? 桐子也出油,但出来的油根本没法吃。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走,试试这个油!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就连杨元鼎也多了一丝丝振作。 测试的方法很简单,就是 炒个菜就行——本来还可以搞油炸产品,但是奈何油实在是不多,根本炸不起来。 至于炒菜,炒的就是最简单的鸡蛋。 张司九负责炒。 菜籽油有一股味道,这股味道如果不烧开了油,会更浓烈。所以菜籽油适合用来爆炒。 油烧得上面泡沫自己散开,冒出青烟,就算是烧开可以下鸡蛋。 炒鸡蛋的过程中,香味就已经散发开来。 熟悉的炒鸡蛋味道,让张司九差点没热泪盈眶:快要一年了啊!一年了啊!炒菜终于要走上餐桌了啊!虽然过年杀猪时候也吃了不少炒菜,可是那也仅限于肉菜!还很有限的几个菜!根本不舍得多放油! 现在,有了植物油!!!蛋炒饭都可以安排一下了啊!!! 作为一个吃惯了炒菜的人,虽然水煮菜是最健康的做法,但是它真的真的不好吃! 鸡蛋出锅之后,张司九将盘子推到了杨元鼎面前:作为贡献这么大的人,最有资格吃这第一口!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要不还是九娘你来。 你来。张司九坚持:没有你,就没有这个。你来。 张小山也是连连点头。 其他人也同样眼巴巴看着,但都觉得杨元鼎应该第一个尝尝。 杨元鼎这才没有推辞,下了第一筷子。 当那一筷子鸡蛋入了口,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的看着杨元鼎,等着从杨元鼎的表情和反应看出点端倪。 杨元鼎的表情很给力。 看他那一脸惊艳的样子,张司九就知道,这个事儿是成了!成了! 这油,味道没问题! 张司九也尝了一口。 入口就是油润蓬松,喷喷香! 这种放足了油的炒鸡蛋,光是这么空口吃,都觉得香到了胃里去! 放下筷子,杨元鼎已经亢奋的举起手等着跟张司九击掌了。那激动和高兴,简直溢于言表。 张司九和杨元鼎击了个掌。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是真的高兴——从今以后,餐桌真的会大有不同的! 等张小山等人也尝过炒鸡蛋之后,他们的反应倒是比张司九和杨元鼎更加夸张数倍。 张小山几乎有点热泪盈眶的意思:能吃!能吃!好吃!太好了!太好了! 他是真想哭——虽然吃不饱饭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但大多数时候,吃饭都是水煮菜,熬稀饭,蒸菜饭,一年到头都难见个油荤样子。芝麻油香是香,可也贵啊!一年到头都不舍得买上一小瓶的。 现在这个菜籽油,不仅真的能出油,还能吃!还这么好吃! 张小山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将来家家户户都种一块油菜地,都能榨油吃的情景了——这样的日子,多美啊! 第364章 改进 不过,喜悦是喜悦,但要说满意,杨元鼎仍旧是不满意的。 他拉过张司九回了自己的书房,愁眉苦脸道:我知道这个事情不容易,但是没有想到这么难。你知道油菜籽的出油率是多少吗?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这个。 所以茫然摇头。 杨元鼎轻声道:大概是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左右,芝麻更高一点,能从四十多到六十多的出油率。花生的也很高。油菜籽只能算是普通。可现在,我们的出油率,才二十多。实在是太低了。 低到他觉得有点不划算。 张司九却跟垂头丧气的杨元鼎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看住杨元鼎,问了他两个问题:咱们用的技术是最完善的吗?机器是最先进的吗? 这两个问题,把杨元鼎给问住了。 杨元鼎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摇头:当然不是。我这个就是看纪录片看了一眼,什么诀窍秘诀都没有,技术都谈不上。只能说简单粗暴的搞了一下而已。至于先进的机器就更不可能了。现代都是自动化,钢铁机器。现在我们靠的是人工。 那你凭什么要求那么高呢?张司九问杨元鼎,有些无奈:你的要求太高了。 如果就用最粗陋的技术和机器,就能达到完美的出油率,那现代那些机器发明出来做什么?当摆件吗? 杨元鼎恍然,瞬间振作起来:对对对,九娘你说得对,我想太多了。要求太高了。我得给他们留下进步的空间!反正油就在油菜籽里,含量就那么高,接下来能不能尽可能的搞出来,那就要看我们改进的技术。根本无需烦恼! 搞试验嘛!他会!控制好各种变量,调整各种环节,这个是可以用时间和精力堆出来的! 万事开头难,可是他们已经开了头了! 而且,甚至都还知道终极目标在哪里了!这不比搞科研简单吗? 他干劲十足的许下豪言壮语:司九你等着,不出半年,我一定能达到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出油率! 张司九也不打击他的自信,毫不犹豫点头:好!那我就等着看了! 当天晚上,张司九和张小山回家的时候,是带着一碗油回去的。 按照杨元鼎的说法,张家辛苦半年种出来的菜籽油,也应该第一时间尝一尝。所以,今天榨的油,被他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着给杨县令看,一半就让张司九他们带了回家。 徐氏她们其实也眼巴巴的等着了。 只是望穿了秋水,伸长了脖子,都没见叔侄两个回来,一个个的,焦心得很。 好不容易看到人,徐氏忍不住就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能出油吗? 别人还能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态,可徐氏不行,整个张家人都不行——这些油菜籽,每一粒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所以能不着急吗? 张小山按住徐氏,不让她多问,小心翼翼捂着怀里的油碗,直到进了家门,才敞开怀,将油碗虔诚又郑重的放在了堂屋桌上,示意徐氏和周氏去看。 一家人,就这么围着这一碗油,看得目不转睛。 小松使劲抽着鼻子闻,闻着菜籽油那股特殊的味道,看着菜籽油那颜色,好奇地问:这叫什么油?青油吗? 这个称呼,倒是让张司九忍不住笑了一下——菜籽油学名叫菜籽油。但是民间很多地方,的确叫的青油。 她问小松:为啥叫青油? 颜色是深青色。小松洋洋得意:香油闻起来喷喷香,所以叫香油,这个油闻起来不好闻,但也不好叫臭油。所以,它颜色青青的,不如就叫青油! 这个十分贴切的命名法,惹得张司九更加止不住笑:好好好,那就叫青油。 徐氏乐呵呵的:不管青油红油,反正只要能吃,就是好油! 周氏也是这个论调。 一家人还没看够,其他知道张小山回来消息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过来打听到底榨出油来没有。 于是,这一碗油,简直成了稀世珍宝,每个过来的人,都要仔细来看看——有那调皮孩子凑近一点了,立刻都会被呵斥。 张司九感觉,这哪里是一碗油?这分明是宝贝金疙瘩啊! 而且,这样一碗油,拿来收门票,估计都有人愿意来看! 这样的围观,足足持续到了第二天。 里正就是第二天一大早顶门来的。 当时张家还正在吃早饭——下饭菜就是炒鸡蛋。 为了配得上这个来之不易的青油,徐氏大方的掏出了四个鸡蛋,炒了一大盘子鸡蛋出来。 张司九刚吃了一筷子,里正就来了。 徐氏听见动静,探头一看,顿时有点儿纠结——按照待客之道来说,进门就是客人,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应该招呼里正一起吃一口。 但是!!!徐氏也第一次吃青油炒鸡蛋,都不舍得一筷子夹太多,真喊里正,多少有点肉疼! 她倒不是心疼鸡蛋。 而是心疼青油。 毕竟,自家也就得了一碗青油而已。 虽然以后肯定还会有,但那是以后了,谁知道要等多久!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肉疼的小表情,简直是目瞪口呆:二婶竟然还会有如此纠结的时候?!神了个大奇啊! 不过,也不至于肉痛到这个地步的。 张司九正要劝,徐氏还是放下了筷子,看一眼张司九:这一盘子鸡蛋你们吃,我再去炒一盘子,里正来了,也不好藏着掖着。 青油虽然珍贵,但也不能真就抠唆成那样。 张司九憋着笑应了。然后看着徐氏走出去,热情地招呼起了里正。 里正虽然也很客气,但是客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听说是菜籽榨出来的油做的,就腼腆的搓搓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尝尝。 说这话时候,里正也有点臊得慌,总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一把年纪了,他还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可要拒绝,他也真舍不得!早就听说油菜籽榨油榨油,可到底能不能吃,也只是听说!现在有机会试一试,那怎么能不试试呢! 第365章 惊为天人(给书友冬冬的生日加更) 里正厚着脸皮留下,即便是老脸通红,也稳坐泰山。 徐氏最开始是有点儿肉疼,但很快也就想开了:不至于心疼成这样。 只不过放油的时候,她还是没舍得放太多。 里正和张小山一起吃了一盘子炒鸡蛋。 两人吃得都很爱惜,一粒渣渣都没放过,甚至最后那盘子底,两人对视一眼,都拿一块酸菜给仔细擦了吃进肚子里——那盘子底上,都是油珠珠呢! 这样的油珠珠,他可舍不得放过! 虽然这样的做法,略显得有点儿不斯文不雅,但张小山和里正谁也没有笑话谁。 毕竟都是过多了吃饭没油荤的苦日子,谁能笑话谁呢? 这真的张小山但凡有一点不爱惜,充面子的行为,估计里正都能立刻跳起来指着张小山一顿训斥! 吃过饭,里正放下筷子时,忍不住的感叹:小山啊,真好吃。不瞒你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蛋。从前就觉得鸡蛋已经够好吃了,可没想到还能这么好吃! 张小山连连点头,意犹未尽的看看了一眼盘子底,确定上头一点油珠都没了,这才说话:是啊,叔,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鸡蛋。这个青油,真的好吃。香!芝麻难重,收成还低,吃都吃不起。可油菜籽,好种,产量也高!你说以前我们怎么都没想到过,可以种油菜籽呢! 越说下去,张小山越觉得懊恼。 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太多太多——如果早就种油菜,早就榨油…… 张小山都快心痛死了。 里正的想法也和张小山差不多。 但是他比张小山冷静很多: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早知道。毕竟从前他们就不知道! 里正真正想的是:从现在开始知道也不晚啊! 他唯一后悔的是,还是不该多看这一年。当初张家种这个油菜,他家就应该跟上!甚至全村都应该跟上! 可惜了。可惜了! 里正也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短暂的心痛之后,里正决定朝前看,眼光放长远一点。 他火热火热的看住了张小山:小山啊,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个油,咱们村能不能都种?收成咋个样?你种过一年了,有经验! 张小山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叔,能种!都能种!这个油菜籽,咱们必须种!您是不知道,那油,好多!昨天三郎都算过了,一百斤油菜籽,能出二十五斤油!二十五斤啊! 越说,张小山越是喜滋滋的:我那地,出了三百多斤菜籽!三百多斤啊!榨成油,能有七十多斤油!七十多斤!吃一年都够了!天天吃都够了! 要是天天能吃上这么一盘子炒鸡蛋,那日子该多美! 张小山十分坚定:反正不管别人种不种,我是一定要种的!明年我还种一块地! 谁来劝也不好使! 里正已经听得满腔火热:一年七十多斤油!七十多斤!那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个什么日子! 他甚至与说话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颤:就这么说定了,小山,明年我家跟着你一起种!到时候,你可别藏私!还有村里,我让他们也一起种! 顿了顿,里正又说了句:一家不止一亩!油这么贵,都种上也划算啊! 麦子哪里都能买,可油呢?那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张小山也觉得这个事儿可行,不过他也没犯糊涂,知道这个事儿和自家关系不大,自己可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所以就乐呵呵一笑:这个我就不懂了。反正我家种,不管谁来问,我都不会藏私半点!都是乡里相亲的,我盼着 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吃上青油! 里正笑着一拍张小山的肩膀,只觉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后生:怪不得你小子能越来越好,就冲着这个心胸,都差不了!放心,有叔在一天,谁家也别想欺负了你家去! 最后里正走的时候,是心满意足,满脸笑容走的。 徐氏过来收拾碗筷,问张小山:你没大包大揽?我可跟你说,这个事情,可不兴你跟着一起折腾啊。咱们家自己事还多呢。 跟着一起折腾,折腾好了,未必有人记着你的好。 可万一出点岔子,那你就成了罪人了!到时候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张小山嘿嘿笑:我记着呢。放心,我不折腾。里正问啥我说啥,不问,我一个字也不多说。 不过,他其实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儿惋惜的:三郎还说要修油坊,要是个以前,我就想跟里正说这个事儿了。万一里正去说一说,这个好事情就落到了我们村里,大家跟着一起沾光发财。别的不说,就是以后榨油也方便。但我想了想,还是没提。 徐氏点点头:没提就对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不过说实话,她也有些惋惜:如果油坊真落咱们村里,那是挺方便的。 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的张司九道:真落咱们村里,未必就能挣钱了。开油坊,可不只是图方便,最主要的是,能赚钱。 杨元鼎也好,她也好,都不会觉得油坊落在哪个村里合适。 到时候,村民觉得那是自家村里的产业,都来榨油不给钱,反而成了不好扯皮的事情。 倒不如就在城门口附近弄个前面是铺子后面是院子的地方,挂上招牌做生意——既收菜籽,也卖油,而且也承接榨油业务,细水长流,财源广进。 毕竟,随着大家都要种菜籽油,那么将来榨油的需求,肯定是很高!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家倒是可以入一股。就是不知道杨元鼎同意不同意。 对于张司九的说法,徐氏也好,张小山也好,根本反驳不了。最后徐氏叹一口气:世上总有那么多不自觉的人。也没办法。 正说着这个事儿,就有人跑过来找张司九了。 说,河里飘来了一个女人!人是捞上来了,也没死,可看着不太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她,怀孕了!肚子大得不像话,眼瞅着像是足月快要生了! 今天是腊八,大家吃腊八粥没有哇?吃的甜口还是咸口? 第366章 不吉利(12月月票100加更) 在河边住,其实这种情况不算少见的。 有时候涨水,上游什么都可能冲下来。 什么腐烂的或者新鲜的木头,或者什么动物尸体,各种破衣裳,那叫一个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甚至有的水性好胆子大的人,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捞东西——虽然不敢去河中央,但即便就是在岸边,捞到一点好东西,那也是发财啊! 这边的山上,是有很多珍贵木材的。只不过很多都在深山老林里,人也找不到,也弄不下来。 可山洪能把那些冲下来。还有,有些之前埋在淤泥里的,也可能被冲出来。 再退一步说,有时候还能碰上个尸体——也许是哪个墓穴被冲开,也许是哪里意外落水死的。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儿东西。万一稍微值钱点,那就发了财,回头再把尸体往衙门一报,要是找到了死者家里人,说不定还有一笔感谢费。 就算真找不到也不要紧,草席子一卷,埋在河边上不远处,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安身之所。也算是积德行善,公平交易。 不过,冲下来的活人可少了。 毕竟水流那么大,不会水的,早就淹死了。 就算会水的,在河水里一直泡着,那也受不了。 张司九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赶忙就提起东西撒腿就跑——这晚一秒钟,可能人就过去了! 河边倒是不远。 而且发现人的地方,就在渡口那儿。 渡口那儿这会儿都围了七八个人了,有男有女,不过一个个都有点儿面色复杂。 多少年了,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上游冲下来一个活人!这可是稀奇! 张司九大声喊:让一让!让一让! 人们一看张司九,也松一口气:九娘来了!太好了,快让九娘看看! 这人还有一口气,他们也盼着人能活着。 张司九一摸颈动脉,发现的确是还有心跳,虽然心跳很慢,但好歹也没停。只要心脏不停,那就说明情况还好! 都退开,男人们背过身去。张司九数了一下那女人的呼吸,发现已经细弱缓慢,而且明显吃力,就怀疑她是呛水了。当即赶忙将她领口松开一点,保证呼吸道不受压迫。 她浑身湿透,衣裳裹在身上,想想都知道不舒服。 而且所有皮肤都冰冷一片,明显还有点失温。 张司九果断下令:去找个板车来,弄个干爽的被,得把她暖和起来。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 如果不尽快让体温上来,一样也要出大问题。 接下来,张司九就准备压一下她的胸口,看看能不能将水压出来一点。 将女人的头侧向一边,捏开牙关掏了一下,确定呼吸道没有任何阻塞,是畅通无阻的,张司九这才压向了女人的胃部——她怀着孕,肚子很大,这个时候,其实胃已经被顶上来了,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必须注意力道和位置,千万不能压到肚子,不然万一再来个子宫破裂,那可就成了害人性命了。 张司九饶是参与过那么多次急救,这会儿也是有点束手束脚——面对孕妇,很多手段和措施都是受影响的,根本没办法放开了去操作。 好在压了两下之后,女人自己就呛咳出一大口的水,连带着眼皮子也动起来。 张司九当然不会迟疑,立刻拍向了女人的脸:快醒醒,快醒醒!不能睡! 反正也不知道是拍的,还是呛的,女人终于是醒了过来,然后歪着脑袋又呕出几口水。 她看上去异常狼狈,头发黏在脸上,到处都是水,皮肤是惨白惨白的,双眼也有 些无神。 你叫什么名字?张司九追问对方的同时,拉起女人的手,给她诊脉。 女人反应明显都迟钝许多:赵翠兰—— 赵翠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掉水里的吗?张司九接着问,不敢停——这个时候,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了解病人信息,最主要的是,要保证病人意识清醒,不能让她昏过去。 她呛水,体温又这么低,本身就容易陷入昏睡。可一旦睡过去,那危险就会成倍的增长。 赵翠兰被问起这个问题,反而忽然激动起来,瞪着眼睛就开始挣扎:让我死,让我死—— 张司九一个不觉察,差点被赵翠兰挣脱不说,还被她的手打到了脸。 旁边的人看着不好,赶忙帮着按住赵翠兰,这才算是让赵翠兰老实下来。 不过,赵翠兰却还是挣扎不停,嘴里一直嚷嚷着让她去死。 张司九看她精神还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余力闹腾,可见情况没有那么凶险。 你不想活了,那孩子怎么办?张司九问了赵翠兰一句:我看你这样,分明已经足月了,快要生了?你要真想死,怎么又坚持了这么久? 赵翠兰手上的皮肤泡得发皱发白,一看就知道是泡了很久的。 一个孕妇,在水里坚持这么久,除了求生的本能之外,那也一定需要强大的信念。 否则,怎么坚持? 张司九可不认为赵翠兰活到现在,那是运气好。 这么两句话,倒是把赵翠兰给问住了。 赵翠兰陡然停了下来,然后彻底不动了——倒不是昏厥过去,而更像是绝望。 她开始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推着独轮车过来了。 里正跑得气喘吁吁,指挥人赶紧送去县衙和医馆。 这种事情,除了报官没有别的办法! 人要是死在自己村里地界,不仅晦气,而且还影响年底县衙那边对里正的评价! 万一运气再不好一点,人家家里人找过来了,那就完了!讲道理不会怪他们村,但不讲道理的呢?那就会把一切过错推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这赵翠兰现在就是个烫手的馍馍,里正根本恨不得一下都不沾!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赵翠兰情况特殊,没个家属,看着就棘手,只能上报官府。 而且,她也处理不了赵翠兰这个情况。还是得送去医馆,进行系统的治疗。该驱寒驱寒,该预防肺炎就预防肺炎,该保胎,还得保胎! 光是想想,张司九都觉得不好办,事情且多着呢! 第367章 巧了不是(12月月票200加更) 在去衙门的路上,张司九迎头碰上了杨元鼎。 杨元鼎是送鼓风机去张司九家准备试用的。 不过一看张司九那阵仗,杨元鼎麻溜的调转了小花马的脑袋,并且嘱咐陈斗:你送鼓风机过去,反正你也知道怎么用,到时候盯着点就行了。我跟着司九去看看。 他就差没把我想看八卦写在脑门上。 张司九懒得理他,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医馆。 里正也是骑着毛驴跟着一起的——不过进城门后,他就转头去了衙门报备这件事情。 到了医馆后,赵翠兰被安置在了珍娘那边。 现在珍娘也开了个小小的医馆,专门负责接生孩子。说是医馆,更像是个铺子。 妇人病和生孩子的事儿,她都管。 珍娘手里也很有两把刷子,一般妇人病,她都能看。 所以就迅速的在绵竹县站稳了脚跟。连接生婆刘婆子也跟着珍娘一起干了——她们现在这个接生队,那叫一个空前壮大。能同时接生好几家孕妇。 一看赵翠兰那样子,珍娘吓了一跳:怀孕了怎么还掉水里了?这么不小心?她家里人干什么呢? 月份这么大的孕妇,搁在谁家也是得多个眼睛盯着点,毕竟肚子越大,行动越不方便。 张司九摇头:估计不是不小心。而且不只是掉水里那么简单。我们村里的人,在河里把她捞上来的。 珍娘顿时更加惊讶,这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啥。 再看看仿佛已经被抽走了魂的赵翠兰,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最后珍娘目光落在了赵翠兰的肚子上,迟疑了一下,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孩子……没事? 张司九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她也不配合,光看脉象,现在还好。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有什么变化。 珍娘摇着头去隔壁叫程万里了。 程万里过来时候,腰里还扎着一个围裙,那妥妥的家庭妇男样子,实在是让张司九有点没眼看,忍不住的想捂着眼睛——从前就知道老程是好男人,但没想到老程他这么好。如今都学会洗手作羹汤了! 杨元鼎更是忍不住感叹:老程你可以啊。这架势,一看就是大厨。 程万里白了两人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做饭吗?我那是做药膳呢! 珍娘这些年很吃了些苦头,加上为了养活自己,遇到接生的活儿,很多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回了家也没人照顾,因此身体有些毛病,程万里就特地的琢磨了药膳配方,专门给珍娘做。 嗯,理由是珍娘不爱吃药。而其他人做得太粗糙,根本不能发挥出十成的药效! 张司九微笑着釜底抽薪:药膳也是膳,膳就是羹汤?对了这几天我和元鼎学了一句,什么洗手作羹汤—— 虽然张司九一本正经,但程万里也是轻易地读出了浓浓的打趣。 程万里老脸一红: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没个正经! 张司九笑眯眯:正经啊?也行。来,元鼎,说句正经的! 杨元鼎十分配合的正经道:老程,为了心爱的女人下厨,这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啦~ 张司九还憋着,珍娘已经是噗嗤一声笑出来,那面若桃花的样子,看得程万里也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然后他赶紧板起脸来:患者呢?不是让我来看病的吗?人呢?在哪里? 说起患者,谁也没有心思开程万里的玩笑了。 张 司九言简意赅将情况一说,最后还不忘记提醒一句:老程你可千万别刺激她。不然再乱来,我怕当时就要生。 程万里白了张司九一眼:我还不知道这个? 赵翠兰的情况,比张司九估计的,差不太多。 她自己只是受了寒,呛水了,并没有别的伤。 真正严重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程万里把脉之后,当机立断:马上催产,不然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 张司九一愣:这么严重? 你没摸出来,她的脉象的确还好,但喜脉却若有若无。这样的情况,或是见于已经来了葵水的妇人,泄了气血,或是见于刚要生产的妇人,又或是……见于滑胎妇人。程万里摘下围裙,去拿笔墨:我去开一副催产药,不能再拖了。 珍娘摸了摸赵翠兰的肚子,轻声到:孩子还在动,暂时应该无碍。但她胎位不正,恐怕得先正胎位—— 我不生!赵翠兰忽然就拍开了珍娘的手,凄厉大笑:我不生!这个野种,生下来也是讨人嫌!他就该跟我一起死!一起死! 赵翠兰说完,就要下床来,也不顾身上只穿了一件不合体的里衣。 吓得程万里虽然伸出手来按她,可眼睛却不敢乱看,别扭的转过头去往后看,脸色尴尬得不行。 珍娘和张司九也是连忙伸手按住赵翠兰。 张司九简直快要疯了:这到底是哪里又刺激到了赵翠兰!她之前不是已经安静了吗? 她……她……她……一旁的杨元鼎忽然伸手指着赵翠兰的腿,她了一会儿,忽然就直接身体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那软绵绵的样子,一看就知是昏厥过去了。 张司九往下一看,顿时苦笑:得,不用催产汤药了。她已经要生了。而且还是最凶险那种。 这血流得这么猛,一看就是大出血级别的! 珍娘和程万里既被赵翠兰吓了一跳,也被杨元鼎吓了一跳。 程万里惊得叫出了鸡打鸣声:三郎这是咋个了! 张司九腾不出手来,只匆忙解释一句:晕血了,不要紧,一会儿他就能醒过来,现在先给赵翠兰来一针,让她安静下来。这么下去,我要按不住了! 她和珍娘都被抓挠了好几下了!这谁顶得住? 于是,杨元鼎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谁也没管他,只忙活赵翠兰这边。 好在,天也不算冷,不至于着凉。 第368章 兄弟 赵翠兰情况紧急,她自己又不肯配合,程万里只能用针灸的办法,让赵翠兰暂时动不了。 然后,在赵翠兰的惊恐目光中,张司九开始了循循善诱。 赵翠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想死。但是你想想,就这么死了,真的值得吗?张司九看了一眼赵翠兰的肚子:怀胎十月不容易。这个孩子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想要,多的是办法不要他。可现在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他马上就要出来,你却不想他活了。 真的就不会后悔吗?还有,你呢?你就不想想你的爹娘?你爹娘养你这么大,难道是为了让你轻生?张司九声音渐渐严厉:赵翠兰,你得明白,现在如果你不配合,是真的会死的!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的委屈,你的不甘心,你的愤怒,都没了! 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赵翠兰不能挣扎了,反而少了许多戾气,这会儿竟然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不是我不想活,是我活不下去了!这孩子,就是个野种!生下来,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我爹娘也不想看到我和他!他们恨不得我死了! 赵翠兰眼泪大滴大滴的:你说,我还活着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就算是野种,那你就不想活吗?张司九皱眉:你们现在是一体的,谁死,另一个都活不了! 这个时候,珍娘忽然说了句:就算这个孩子是野种,可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算丢了你爹娘的人,他们也未必就真的恨你。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们亲口说的?如果是你自己想的,我倒觉得你大错特错了。 做父母的,小时候疼我们,大了,也是一样疼我们的。说不定你抱着孩子回去,他们只会心疼你。 赵翠兰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个野种,他们不会认的! 你是和人私奔有了孩子的?珍娘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么一个猜测了。 年轻女娘,犯了糊涂的人也不少。 稀里糊涂怀孕生孩子的,也不少。 这种事情,实在是算不得多么稀奇。 而且,赵翠兰这样的情况,被情人背叛,一时想不开的可能性也很大。 然而赵翠兰却仍旧摇头:不是。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我是明媒正娶嫁人的! 这话就更让人觉得事情蹊跷了:既然不是与人私奔,那孩子怎么会是野种?难不成,是赵翠兰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如果真是这样…… 似乎解释不通? 孩子的父亲,不是你丈夫吗?珍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同时手不停地摸着胎位,想把胎位转过来——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生! 是我小叔子的。赵翠兰空洞的睁着眼睛,讥讽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疯狂大笑:我那丈夫,是个天阉!根本没法让女人生孩子!是他心甘情愿让别人来帮他下种的! 这话太过突然,也太过劲爆,以至于让人听了之后都不敢相信。 这嫂嫂和丈夫的弟弟…… 张司九冷不丁插了一句:那孩子也不算野种。父亲是谁不是很明了?而且,你婆家应该也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应该不会逼你羞辱你?那你为什么还想不开? 这话太直白了。 直白到就像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点遮掩都没有。 别说赵翠兰给问住了,就是珍娘和程万里,也被问住了。 就连刚刚醒过来的杨元鼎,也是目瞪口呆:不是,这么问,真的合适吗?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真的符合伦理道德吗? 屋里短暂的出现了一个 空档期,没人说话,每个人都震惊到安静。 张司九见赵翠兰陷入了震惊当中,干脆了当的又说一句:而且,你不觉得,是他们对不住你吗?就算要死,不是应该他们以死谢罪?你寻什么短见? 赵翠兰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而虚弱:你不懂…… 我虽然不懂,但是如果换成是我,我就好好问问他们一家要脸不要脸,然后让他们给我赔钱,最后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张司九镇定的接话,一点没有顺着赵翠兰思路走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才算真正受到了惩罚!真正的人财两空! 到了那时候,他们才能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张司九最后这一句话,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如雷贯耳。 杨元鼎躺在地上,忍不住思考人生: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为什么,作为受害者要去死呢?就应该像张司九说的这样,痛痛快快的报复回去!男方不是要孩子吗?不是为了孩子不择手段吗? 那就正好,孩子不仅别想见,还得掏钱养活!人财两失之下,让他们好好后悔去! 光是想想,都觉得怪解气的! 珍娘也忍不住跟着说了句:倒是个好主意。 程万里:……虽然作为男的,但是我也不同情那家人。甚至我还觉得九娘这个办法大快人心…… 赵翠兰已经神色恍惚了。 这一瞬间,她内心的信念,得到了剧烈的摇晃。 她弱弱的,企图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身子脏了,不干净了—— 说得你丈夫能占有你身子一样。既然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事,那算什么夫妻?顶多是睡在一起的兄弟!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同时做了一下内检,感觉了一下宫口开的大小。 这期间,赵翠兰一直在出血,不过,倒是没有变得严重,甚至稍微有那么一点减轻。 但羊水,肯定是破了。 张司九皱起眉头,感觉宫口开得很缓慢。 这样下去,也是很难办。 羊水流失太快,胎儿会缺氧,窘迫,以及生产时候缺乏足够的润滑,造成难产。 张司九觉得,还是得赵翠兰积极配合才可以。就算实在是到了万不得已,要给赵翠兰来这么一刀,也同样是需要赵翠兰自己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不然,根本活不下来! 不过,张司九的那一句睡在一起的兄弟,实在是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观。 尤其是赵翠兰的,更是仿佛被震碎了。 她想反驳来着,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弱弱道:怎么能是兄弟呢? 没有夫妻之事,只是单纯一个床上躺着,抛开性别不谈,难道不是跟兄弟一样吗?白天合伙干活过日子,晚上就清心寡欲的睡觉。张司九耸肩,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单纯的革命友谊了——如果这都不算好兄弟,那什么才是好兄弟? 杨元鼎声音飘忽:反正你们没有干啥,那其实也可以当成是结拜的兄妹的。稍微换一下,说兄弟也差不多。再不行,你当你丈夫是姐妹也行的。虽然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挺有道理的? 反正他觉得挺有道理的,至少他已经被说服了。 明天就是元旦啦,祝大家23年一整年都快乐无边~健康平安~大家明天见~ 第369章 说服 赵翠兰的信念,摇摇欲坠。 张司九又给赵翠兰出了个馊主意:要不然,和大哥和离,然后转头再和弟弟成婚呗?这样的事情,虽然听着有点惊世骇俗,但仔细想想,还挺合适。你那小叔子,正好也是孩子的父亲,又是跟你有夫妻之事的人。把这个错误转过来,岂不是很合适? 说着说着,张司九都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了。 赵翠兰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了。 她的眼神恍惚而迷离:可我小叔子,成婚了啊—— 说到这里,赵翠兰终于一个咯噔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己这都顺着想了些什么啊!自己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些事情的可行性了! 张司九听了这话,倒不见任何的震惊,反而充满了遗憾的说了一句:这样啊?那就有点可惜了。你还是带着孩子拿着他们家钱改嫁。听我一句劝,现在孩子小,要吃奶,就算是闹到了衙门里去,也肯定是让孩子跟着你。如果再等等,他们抢走了孩子,还抛弃了你,那你才是真正的倒霉亏本呢。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要是我,我还得劝劝你弟媳妇,也一起和离算了。这么离谱的一家人,简直就是火坑啊。这天下这么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不好找吗?那么多单身男人等着娶媳妇呢。 程万里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九娘,快住口。这些话,可别再说了。 太惊世骇俗了!他要个女子,只怕听得都要热血澎湃了! 毕竟,听听这话之后,但凡有点脑子的,还要遗憾一下为什么没有之前就反抗!而是等到现在孩子都要落地了! 珍娘缓过神来,继续小心翼翼推孩子,不过神色却很复杂:九娘说的,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翠兰娘子,你要不试试? 张司九还不忘鼓动:对啊,试试又不花钱。反正你都不怕死了,还怕闹事情啊? 杨元鼎继续躺在地上,忍着晕眩附和:对,试试又不花钱。翠兰娘子,我支持你试试! 于是就这么的,赵翠兰的心,动了。 而且动得厉害。 张司九再下了一剂猛药:而且,你就这么死了,他们一家子不知道怎么说你呢。搞不好说你不知廉耻勾引小叔子。到时候,你家里人多抬不起头来?你要是好好活着,他们可就不敢这么胡说八道了。 这话算是扎在了赵翠兰的要害上。 赵翠兰几乎一点挣扎犹豫也没有了:我要活! 所有人同步露出笑容,珍娘更是乐呵呵点头: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嘛。来,等下你把催产药喝了,我们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让人去何家村,找何有光,让他拿钱来交接生钱!赵翠兰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倒是还听雷厉风行的,一点不含糊。 张司九和珍娘对视一眼,都有点儿惊讶。 不过很快张司九就伸出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缓着的杨元鼎:还等什么?快去啊。 杨元鼎一骨碌爬起来,任劳任怨的去找人了。 程万里也任劳任怨的熬催产药。 张司九着手准备产房,和一应可能用的手术器具。 珍娘则是一点点调整胎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翠兰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出血,加上浑身失温,她几乎要失去意识。 如果不是珍娘和程万里用针灸和药吊着,加上赵翠兰自己也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只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何有光一家子过来的时候,赵翠兰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孩子 有点偏大,又是急产,赵翠兰有点吃不消,力气不够,孩子卡在了半路,下不来! 何有光倒是真紧张赵翠兰,拍着门在外头喊:翠兰,翠兰!你坚持住!把孩子生下来啊!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了! 拍着拍着,何有光自己倒是哭了。 跟着何有光一起过来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妇女。 年老的那个妇女是何有光的娘,何母生了一双小眼睛,可那小眼睛里偏偏光芒锐利,充满算计和精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心里肯定是十分有成算。 而那年轻妇女,是何有光的弟媳妇刘氏。 刘氏生得也不大好看,嘴唇薄,鼻梁塌,脸上还有些雀斑。 两人站在产房外头,心思各异。 很快,何母抓住了出来取东西的张司九:小女娃,你是大夫什么人?婶子给你买糖吃,你跟婶子说说,里头啥子个情况? 张司九抽回手:我不是大夫什么人。我也没有您这样的婶子。您还是别攀亲戚了。里头情况不太好,很危险。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药得用好药,记得交钱。 如果是平时,一般医馆都会先用药,再等一切落定了之后收费。 但现在张司九对这家人没个好感官,所以就不太客气。 里头情况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太好?何母却不肯放过张司九,又抓住了张司九,炯炯的问:是大人不太好,还是孩子不太好?你把话说清楚。 都不太好。张司九皱眉:我还得送东西进去,你这样耽误我,出了事,算你的算我的? 结果何母却没撒开手,反而是厉声交代道:保孩子!无论如何,你们都得保住孩子!那是我何家的血! 张司九:……我想骂人可以吗? 不过,她懒得理会何母,抽手赶紧跑走。 杨元鼎在旁边忍不住说了句:这位老人家啊,你这样可要不得。哪有这样的?你也是女人,你生孩子的时候,难道希望别人这么对你?你儿媳妇还站在这里呢,也不怕她将来不敢给你家生孩子?! 何母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客气:你个小孩懂个屁! 杨元鼎被骂得一窒——这种上来就是脏话的人,有点吵不过。 一直没开口的刘氏,这会儿抓住了何母的胳膊,犹豫着开了口:娘,我看这样,得要好多钱。而且他们也说了,现在情况不太好,孩子说不定生下来也是养不大的。倒不如将来我多生两个,给大哥过继一个。反正都是一样的——这会儿就别花这个冤枉钱了。多贵啊。 最开始,刘氏的话还有点迟疑,可越是说到了最后,她就越是理直气壮,仿佛说的就是真理。 杨元鼎在旁边气得够呛,只想起一句话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一家人,可真是刷新了无耻新高度! 关键是,刘氏的话,显然是说到了何母的心里。 杨元鼎看得很分明:何母的脸上,出现了心动的神色! 这样一对比,何有光都显得可爱多了。 杨元鼎深吸一口气,暗暗宽慰自己:回头自然有人收拾这两!不生气,我不生气! 第370章 生死关头 张司九取完了参片回去产房时,赵翠兰已经是没了任何力气,只剩下双眼通红,默默流泪。 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好几处,那都是一次次尝试用力时候留下来的痕迹。 可没什么用。 张司九有些着急。甚至开始懊恼为什么没让杨元鼎先研究一下产钳。 这种时候,如果有产钳,就可以上产钳了! 虽然对孩子未必是好事,但至少大人的安全,可以得到更多地保障! 张司九把参片让赵翠兰含着,想了想,低下头去对她说了句:“如果这个时候你放弃了。那外头的三个人就可高兴坏了。他们巴不得你死了,留下孩子呢。这样,什么麻烦都没了。你如果不甘心,就深吸几口气,等着下一次该用力的时候,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珍娘抬起手肘抹了抹额上的汗,也跟着附和一句:“对,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偏不让他们如意!你听听他们在外头的叫喊,心里难道不憋屈?” 愤怒,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 但不管是什么力量,只要有了那股劲,也许就能把孩子一口气生下来! 张司九和珍娘,这会儿都是这么盼望着的。 等到该用力的时候,珍娘立刻大喊一声;“用力!别停!憋住气!” 张司九也用力握住了赵翠兰的手:“用力!” 这个时候,撕裂不撕裂的都顾不上了,她们只知道,如果孩子再下不来,只能硬生生憋死!而赵翠兰也得死! 折腾这么久,赵翠兰流了不少血,再继续,就真的要跌破底线了! 赵翠兰或许是真的从愤怒里得到了力量,这会儿上半身整个几乎都在用力,甚至脖子都悬空了。 她奋力的嘶喊了一声,憋着气,脸上憋得通红,青筋都冒出来,终于是一下子就将孩子推出了产道! 孩子滑出产道那一瞬间,赵翠兰也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一松,顿时就跌回了产床上,只剩下了喘粗气的份儿。 张司九只来得及鼓励一句:“好样的。你是最棒的!你好好歇一会儿,剩下的交给我们!想睡,就睡一会儿。” 这个时候,赵翠兰的困,就是体力透支的困了。睡一会儿,反而是最好的。 然而赵翠兰却不肯闭上眼睛,甚至还用手指头勾住了张司九的袖子。 张司九回头,就看见了赵翠兰渴望的眼神。 赵翠兰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她是想看一眼孩子的。 张司九却不敢贸然答应。 赵翠兰看不见,但她看得清清楚楚,珍娘的脸色不太好看。 而孩子,就在珍娘的手里。 珍娘这个反应,只说明孩子情况不太好。 因此,张司九只拍了拍赵翠兰的手,安抚道:“等下剪完脐带,擦一擦身上,就给你看。没事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你先养一养精神。” 赵翠兰这才松开了手。 张司九快步走到了珍娘旁边,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却差点绷不住脸上表情。 要不是知道赵翠兰可能在看自己,她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孩子浑身都是青紫色的,一动都不动,一看就知道是憋得太狠了,缺氧导致的。 珍娘迅速和张司九对视了一眼。 张司九伸手接过了孩子,迅速将脐带断开,然后抱着孩子去操作台上进行急救。 孩子心跳已经没有了。 自主呼吸更是没有。 张司九迅速伸手将孩子嘴里掏了一下,将孩子嘴里的粘液和羊水掏出,让他脑袋歪到一边,而后就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不过,做这些的时候,张司九心里是一点谱也没有的。 汗一滴滴的冒出来,张司九根本顾不上擦。 直到婴儿自己抖动了一下,嘴巴也大张着,发出了小小的哭声,张司九才宛如听见天籁一样,浑身一松——这可不就是天籁吗?这是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宣告,是他跟这个世界打招呼的声音! 张司九也几乎是差点喜极而泣:本来以为都没机会了!谁知道老天爷这么眷顾! 孩子哭出来后,张司九迅速的把孩子擦拭一遍,然后脐带做好处理,就把孩子包起来,送到赵翠兰的胸口去——在这里,孩子能听见母亲的心跳,而母亲,也能感觉到孩子。 这样的亲密接触,对于母子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最能带来安全感的事情。 果然,感受到了母亲体温和心跳的婴儿,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不过依旧委委屈屈的瘪着嘴巴,仿佛在跟母亲撒娇诉苦,说自己受的罪和辛苦。 赵翠兰一直强撑着没睡过去,这会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眼底流露出了强烈的爱怜情绪——这会儿在让她说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她肯定只有舍不得! 谁也没有取笑赵翠兰。 反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司九也好,珍娘也好,都露出了发自肺腑的微笑——还有什么画面,比此时此刻眼前这一幕更加美好呢? 张司九呼出一口气:“真好。母子平安。” 珍娘点点头:“是啊,真好。” 门外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珍娘感慨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做后续的工作。 这才是生产告一段落呢,还要等到胎盘下来,血流也正常,接生才算是真正结束。接下来进入产妇的产后休养。 张司九则是收拾了一些污秽端出去。 杨元鼎在张司九开门那一瞬间,就赶紧转了个身,浑身紧绷着,一点不敢多看——那红色,看多了他可受不住! 不过,何有光倒是不嫌弃污秽,反而一个箭步冲上来,就差伸手拉张司九了:“怎么样?生了吗?是儿子吗?” 光看他迫切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期待儿子。 张司九打量了一下何有光。 何有光个子不高,没有胡须,也没有喉结,光看外貌,其实还不错,感觉斯文白净。 但想到他做的事情,以及现在他那副期待的样子,那点斯文白净,就变成了禽兽不如。 不过,孩子性别上,张司九也没有必要撒谎,实话实说:“是个男孩。” 赵翠兰生了个男婴。 何有光一听是个男孩,当即就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喃喃的感谢着老天爷,还虔诚的磕头。 那样子,要多诚心,就多诚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何有光是什么最虔诚的教徒! 当然,知道的,就只剩下了恶心了。 张司九觉得,这种恶心,大概也就是吃饭发现碗里还有半只蟑螂的恶心,才能比拟。 第371章 起因 何有光倒是虔诚了,但是何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何母还算是高兴的,一脸喜气洋洋。但是刘氏,那脸“呱嗒”一声,就掉了下来,拉得能有八尺长,活脱脱成了一张马脸。 随后,何母看向了张司九,劈头问道:“孩子们?快抱出来我看看。” 何有光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想起来这一茬,连忙爬起来,也问张司九要孩子看。 按说,这个时候是该抱着孩子出来给他们一家看看,报喜的同时,也让他们看看孩子是否是健康。 毕竟,通常来说,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这么一个孩子,又焦虑地在产房外头等了这么久,给他们看一眼,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一次嘛……赵翠兰肯定是不给的。 就是张司九她们也得多个心眼,不敢给他们——万一他们抱走了孩子,不管产妇了,或是不还给赵翠兰了,那还得了? 所以张司九端着那些东西,眼皮都不动,微笑推辞:“孩子现在还没穿好衣裳,肯定不能抱出来。你们再等等。我要端不动了,再拉着我,小心弄你们身上。” 何母忙不迭的松开了,皱眉狐疑:“孩子不会有事?怎么弄这么久?我也没听见多大的哭声——” 刘氏凑上来,连声附和:“对对对,肯定是。我听着那哭声也不大,肯定是孩子有问题,所以才不敢给我们看!赵翠兰又是闹又是跳河,孩子还能好?” 何有光紧张极了。 张司九微笑不改:“放心,孩子健康着呢。回头你们就能看见了。” 说完她就走了,一点没多留。 等她回来,衙门那头的人已经来了,专门处理这个事情。 何家人蔫头巴脑的被问话,时不时的看一眼产房里头。 但产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司九正准备凑过去听一耳朵,就被杨元鼎拉到了一边去,迫不及待把前因后果跟张司九讲了;“你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可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看着杨元鼎亢奋得脸都放光的样子,张司九确定这个事情一定是奇葩到了极点。 于是张司九不慌不忙的拽着杨元鼎去了茶水间,一人倒了杯水,又摸了一把炒黄豆出来,一边嚼着吃一边听八卦。 产房里有珍娘,她是半点不用多担心,所以可以心无旁骛的听! 杨元鼎也是十分具备说书先生的天赋,喝了口水润润喉咙之后,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了:“话说,这赵翠兰和何有光,经人介绍相亲,喜结连理已有三年。这三年,也算是和睦美满。叫人羡慕——赵翠兰贤惠又漂亮,跟着何有光每日推豆腐卖豆腐,人送外号,豆腐西施。” 张司九回想了一下赵翠兰的脸庞,中肯的点点头:如果不是生病和怀孕,估计赵翠兰的美貌的确是称得上一句豆腐西施的。 “不过,也有闲言碎语,说小两口不生孩子的事情。”杨元鼎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又说赵翠兰身体有问题的,也又说何有光一看就不行的。更有眼睛毒辣的,一口道出,那赵翠兰还是个少女!” “这话好死不死的,被何母听去,硬生生从村头骂到了村尾,骂得人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从那之后,愣是也没人敢再说小两口的八卦。” 杨元鼎说到这里,其实还有点佩服:“说起来,这何母,的确也是个泼辣人。她中年丧夫后,带着两个刚成年的儿子,硬生生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给两儿子一人娶了个媳妇。”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从村头骂到村尾,这个事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是何等丰富的一个词汇量! “不过,还有人说,这个何母偏心。毕竟,给老大娶的媳妇,漂亮又能干。给老二娶的媳妇,又丑又懒——”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据说那老二,虽然长得不如何有光好看。但是高高大大的,十分魁梧。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多少未婚女子心心念念的梦呢。” 张司九扬眉:“这个他们家能说?” “那倒没有,是衙门里有人也是那个村里的,悄悄跟我说的。原因也说了。那时候,赵翠兰,也是早就定下来的,赵翠兰的家境一般。但是何二郎这门婚事,算起来还有点神秘。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何二郎娶这个刘氏。甚至原本,何二郎相看的,也不是刘氏——”杨元鼎一脸“你懂的”。 张司九明白了: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 而且这个猫腻,说不定就和刘氏有关! “刘氏其实刚嫁过来不到半年,算算,其实还是在赵翠兰怀孕之后。但赵翠兰会跳河,却和刘氏有关系。”杨元鼎接着往下说,那表情,只说出了一句话:这里头,有大八卦! 张司九自己想了一想,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葩想法:“难不成,刘氏能嫁给何二郎,也是和赵翠兰有关系?那时候赵翠兰已经怀孕了……” “没错!恭喜你抢答成功!”杨元鼎握住张司九的手,用力摇了摇,一脸的喜庆和“你猜对了”。 他揭晓了谜底:“这个刘氏的娘,会点别人不会的手段,比如,弄点什么让人迷糊的药——算起来,是个半罐子水的巫医。平时也给人看点病,不过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张司九若有所思:“赵翠兰怀孕这个事情,赵翠兰应该是一开始不知情的。所以,很有可能,赵翠兰是被下了药才成的事。不然,两兄弟如果体型差距那么大,就算是蒙着眼睛,也肯定能感觉出不同来。” “而且估计这个事情,还不只是一次。毕竟怀孕,虽然有那么巧的,但不是人人都能那么巧。”张司九摩挲下巴,福尔摩斯附体:“会不会是这个事情被刘氏知道了,所以刘氏用这个秘密,去威胁了何母或者何二郎?又或者,就是一开始何母和刘氏母亲商量好的交易?” 杨元鼎点点头:“没错,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你不知道,为了生孩子,好多人还有什么借腹生子,典妻典妾生子之类的——” 第372章 奇葩 张司九对于这种事情,也有所耳闻。 所以也没有太意外。 杨元鼎继续往下讲:但说到了这里,你是不是就该觉得奇怪了?毕竟,这个事情如果刘氏一开始就知道,那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应该守口如瓶才对,怎么还挑着这个关头给说出来了呢? 张司九的确是有这样的疑问,所以无声地用目光催促杨元鼎。 杨元鼎压低声音说下去:是因为昨天,刘氏和赵翠兰起了冲突,争执起来了!这个起因呢,与何二郎有关系!何二郎买了两只老母鸡回家!说是给赵翠兰坐月子补身子用!刘氏一看,哪能受得了?非要说赵翠兰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勾引何二郎! 赵翠兰当然不干,拉着刘氏就吵起来,还差点动手呢。杨元鼎说起这个,有点遗憾的样子,仿佛对于不能在现场观摩一下这个事情,感觉到十分的惋惜。 这个赵翠兰把刘氏压在地上了都。杨元鼎啧了一声:赵翠兰是真的战斗力猛。 不过,打不过,刘氏就说秃噜嘴了,把何有光不能人道,是个天阉的事情说出来了,又说赵翠兰肚子里的是个野种。骂她不知廉耻,还好意思仗着怀孕在家作威作福——杨元鼎唏嘘:赵翠兰一开始不信,就去找何有光。何有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何母被问烦了,说了句,只要是何家的种就行了,他们都不介意,赵翠兰介意什么? 赵翠兰一气之下,就跑到了河边上,直接跳了下去。当时都后半夜了。天太黑,所以赵翠兰跳下去之后,就没能找到她。刚才我去何家找人,他们都在准备丧事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何有光哭得跟什么似的,何二郎我也看见了,除了黑了点,糙了点,的确也是长得不错,又高大又威猛。而且你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啥没人怪刘氏? 张司九略一思考:该不会是刘氏也怀孕了? 杨元鼎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而且刘氏还答应了,说将来把自己孩子过继给何大郎一个,当做赔偿。 张司九恍然:那什么矛盾都解决了。何有光不就是怕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吗?这样过继一个,也算解决了问题。反正当时他们都觉得赵翠兰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再闹下去,何家脸上也是彻底挂不住。毕竟这种事情……多少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 两口子真生不出来,过继一个兄弟家的孩子,算是个常见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何有光非要用这样的办法…… 杨元鼎一看张司九那表情,立刻就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了。当即一阵挤眉弄眼,表示这个事情自己最有发言权啊:你问我啊!这种事情我明白啊!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表情就复杂了:为什么这种事情你明白?是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误会了误会了。杨元鼎赶紧解释:我可没有这种奇葩的经历。我就是单纯从男人的角度去分析,你知道!单纯从男人的角度! 怕张司九不信,他强调了好几遍。 张医生表示,通常这种时候,不管自己信不信,为了照顾患者的自尊心,都要说是。 所以,张司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明白。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诚恳太认真,却透出一股违和的怜悯,杨元鼎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像是她说的那样真明白了。 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不管有没有证据,该说的八卦还是不能错过的。 杨元鼎清了清嗓子,分析道:其实很简单,他之所以会选择这种方法,全是为了面子!要知道,男人是什么?男人 是上厕所都要忍不住看一眼左右邻居的大小,万一自己不如人家,那是宁可换一个坑,也绝不脱裤子的存在!你说,大家都议论他不能生,他脸往哪里搁?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觉得大家都瞧不起他!为了大家瞧得起他,别说是让兄弟来给借个种,就是去找陌生男人偷一个种,他都会咬咬牙认了!至少这样,大家就不会笑话他了!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挺起胸膛做人! 男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行?杨元鼎一脸坚定:尤其越是不行的男人,就越是有这样的心态!不然你以为,之前纷纷扬扬的某个牙签男明星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这样的心态吗? 张司九叹为观止:你分析得好有道理。 就跟自己的感受似的!但是,作为男人,这么说自己的同胞…… 杨元鼎咳嗽一声,当然,像我这种,从来不在乎这些。 要不是疑似开车,他是很想说一句我只会用实力证明我自己的能力。 张司九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质疑患者,否则患者一定会情绪激动,这个张医生很有经验:不管患者说什么,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医患关系,从细微之处做起!今天也是医患关系和睦美好的一天! 说了这半天,张司九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何家这个惊天八卦的内幕。总结就是一句话:何有光为了自己可笑的自尊,牺牲了自己媳妇赵翠兰。 赵翠兰从头到尾,无辜又可怜。就是有点儿……软弱。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都有杀自己的勇气了,怎么就没有把何有光打一顿,直接闹得他们家不安生的勇气呢? 杨元鼎惊恐的看着张司九:你是不是想说怎么没有杀何有光的勇气?是是?你是想这么说! 张司九一脸镇定的否认:不,我不是,我没有,你想多了。 杨元鼎坚信:不,你肯定这么想的,只是你没说出来! 张司九依旧否认:既然没有说出来,那就没有!杀人是犯法的,是不对的,报官和闹大就行了! 杨元鼎一脸复杂:难道这不算自欺欺人吗? 恢复双更啦,现在我基本只剩下了咳嗽和体虚,感觉一点点在恢复,也希望大家快点都康复呀~大家明天见~ 第373章 未来 反正只要张司九不承认,杨元鼎的猜测就只能是猜测。 而不管何家人是怎么个打算,现在孩子还很小,根本离不开母亲,所以孩子注定是只能跟着赵翠兰的。 不过,赵翠兰为了这个孩子,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时怕她没力气,所以张司九也好,珍娘也好,都只鼓励她一鼓作气生出来,而没有顾得上别的。因此,赵翠兰的撕裂挺严重的。加上失血也多,又在生产之前受了寒,整个人生完之后,并不像其他产妇那样恢复快。 生产完了当晚,赵翠兰发起了高热。 奶也没有。 珍娘愁得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直没奶的话,何家人就该把孩子带走了。 可这事儿谁也没办法。 张司九倒是想有点奶粉,可也没有啊! 听说京都倒是设有专门的牛羊乳司,但其产出也都是供给皇家和达官贵人的,平民百姓依旧是很难有长期稳定的供应。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以后有钱了,还是要专门生产一下奶粉——就算是做不到后世那样营养全面,但至少能给刚出生的孩子一点保障,也让新妈妈们不要因为奶水太过焦虑。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珍娘只能去附近几个认识的产妇家中讨了一点奶,勉强还能喂养赵翠兰的孩子。 赵翠兰烧得迷迷糊糊,可也知道好歹,二话不说,挣扎着就跪在床上,冲着珍娘流泪磕头。看得珍娘一阵阵的心酸。 张司九也跟着珍娘一起鼓励赵翠兰:不管多难,都要撑住。你好好地,孩子才能活得好。 赵翠兰流泪点头,不管是药,还是针灸,都一律配合,半点怨言也没有。 第二日中午,赵翠兰的高热才算是退了下来。 不过,这才是第一关。根据程万里的判断,赵翠兰很有可能接下来还会晚上继续发热。 而张司九和珍娘观察过赵翠兰的伤口,发现隐隐也有恶化迹象。 盐水的冲洗,显然并不能够起到太大作用。 张司九猜测,这可能是因为赵翠兰在河水里泡了一夜,又大量失血,导致身体免疫系统崩溃,不能很好工作的缘故。 可这种时候,除了吃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敷药也是有的。但赵翠兰恶露很多,那药也不能停留很久,甚至其实这种时候,敷药反而吸收恶露,会变成一个细菌繁殖的温床。 总而言之,赵翠兰的情况十分棘手。 珍娘私底下和张司九轻叹:怕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所以,怀孕了还是不能一时冲动,做下糊涂事。如果没有在水里泡那么久…… 张司九明白珍娘的意思。 从孩子大小,以及赵翠兰其他情况来看,整个孕期,赵翠兰是保养得很好的,如果是顺顺利利等到自然发动生产,那么大概率赵翠兰的生产过程,会比较舒心和顺利。 这样的情况,可谓是辛苦九个月,一朝毁尽所有努力。 何有光是下午过来的,带着一瓦罐的鸡汤。 鸡汤外头还包着褥子保暖,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不仅如此,何有光还带来了赵翠兰给孩子做的一些衣裳包被什么的,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赵翠兰当然不想见何有光。 也不打算让孩子看到何有光。 在赵翠兰看来,何有光就是所有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以前她对何有光有多少感情,现在,就有多少恨! 何有光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何有光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就在病房外头跪下了,并且双眼通红的对着珍娘 道:翠兰一天不肯原谅我,我就一天跪在这里。 珍娘被整得不会了,也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甚至不知道该劝谁。 张司九也是目瞪口呆:这种剧情电视剧里见过,里见过,但是唯独没有在现实里见过啊!原来艺术真的来自于生活吗! 反正何有光这一跪,又掏出了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来之后,别人张司九不知道,但赵翠兰明显是情绪复杂和动摇了。 下午杨元鼎过来的时候,张司九忍不住叫住了这个包打听:何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怎么何有光今天变成了这样了? 还别说,杨元鼎是真知道。 他飞快把张司九拽进茶水间,也不管程万里在那儿煮茶喝,眉飞色舞的就讲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天何家人,差点吵起来。当时这个事情,不是衙门的刘三负责调停的吗?刘三就给分析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劝告他们不要闹,更不要和赵翠兰起冲突。毕竟,现在赵翠兰情况特殊,如果能求得原谅,那是最好的。然后,何家人不就先回去了? 何五是他们何家村的,特地关注了一下他们家。结果他们回去,就争起来了。刘氏闹着要离家,说日子没法过了。说自己怀着孕,被人打了也没人心疼不说,现在家里还要拿着全部钱去给赵翠兰交医药费!就连何二郎也关心嫂子,一味责怪她不该说破这件事情! 杨元鼎嗤笑一声:何二郎昨儿不是没出现?他倒是有情有义,沿着河一路找人,所以根本没回家!后来都打听到了你们村里去了。而且,他也来医馆这边了,只不过没敢进去。他的意思是,既然这个事情说破了,他要和刘氏和离。 张司九的下巴差点没呱唧一声掉地上,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可刘氏不是怀孕了吗?而且,和离之后,他想干嘛—— 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念头,吓得她赶紧晃了晃脑袋,不敢往深处想。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脸皮的刀枪不入…… 杨元鼎显然也是这么个想法,咳嗽一声后,压低声音道:反正这个事儿,挺有意思的。 是比药典有意思多了。一直没出声的程万里幽幽的开口,面上一言难尽:药典你背了吗?药方你背了吗?该处理的药都处理了吗?九娘啊,不要被带坏了啊。 第374章 谁带坏谁 杨元鼎不服气:老程你少来,你要真这么积极,你刚才为啥不拦着我?都听完了才说就没意思了哇! 程万里的老脸一红:去去去,我是看你还要忽悠九娘给你卧底,才出的声。咱们做大夫的,可不能这样!背后说人,是不对的! 我没说人啊。我单纯的说事儿。我又没评价谁。对。杨元鼎还是不服气,胸脯一挺: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这两件事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程万里无话可说:人也的确没评价谁。单纯说了个事实—— 张司九看着两人拌嘴,忍不住扶额:老程,你今天不炖药膳吗? 程万里说起这个,一脸哀怨:珍娘说吃腻了。 张司九想到程万里的药膳,也忍不住提醒一句:天天都吃那个,不腻也不行?要不换一换口味? 这头几个人说着药膳,那头何有光还在外头跪着。 本来他跪着也就跪着了,可是偏偏也不能当不知道,所以一来二去的,越来越烦躁,最后竟然又烧起来。 张司九忍不住和珍娘一起吐槽:这是多大的仇? 珍娘实话实说:他不来,其实说不定心里也不痛快。可来了,赵翠兰也一样不痛快。这事儿……就这么的难办。不过你还小呢,不懂这些。 张司九打了个寒噤:我虽然不小了,但是我庆幸自己还不懂。也不想懂。 之后给赵翠兰喂药的时候,张司九就劝了赵翠兰一句:何必着急呢?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要真不痛快,折腾他多好?干嘛折腾自己? 这一烧,又得折腾一夜不说,对身体也很不好。 赵翠兰直挺挺的躺着,木然喝着药,喝完了,才忍不住流泪道:我能怎么折腾他?我如果折腾他,那不是等于我服软了? 张司九没好意思戳破赵翠兰现在这个心思其实也不是真豁达。 当天晚上,张司九依旧没敢回去。 昨天夜里,珍娘和她一人守了半夜,今天晚上,两人还得倒班继续守着。 累都不说了,关键是看着赵翠兰情况恶化,她们两人都心焦。 不过,张司九虽然没回去,徐氏却在天黑不久之后过来了。 徐氏还给张司九带了宵夜。 宵夜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普通的饭菜,唯有一碗海带排骨汤,让张司九忍不住当时就喝了起来——医馆的伙食是真的不错,食材都很好,就是味道非常的寡淡。 用齐大夫的话说,那叫养生。 可是同样的海带汤,徐氏做出来的,鲜美好喝,可是医馆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鲜也不美,能喝,但绝不好喝。 张司九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徐氏忍不住心疼:怎么这次耽误这么久?平时接生,最多也就一天一夜。 这次都两天了。 张司九就把赵翠兰的情况说了。 徐氏听得心中都发紧:那……还能救回来吗?产褥热,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那孩子……哎,造孽啊。 张司九也沉默了。 产褥热的确是没有更好地办法。 毕竟,现在青霉素没有弄出来,根本没有抗菌的特效药,光靠中药,还是不够及时和保险。 最后,徐氏陪着张司九一起守了半夜,她是心疼张司九——毕竟张司九才多大?真一宿一宿的熬夜,能长得好身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徐氏就赶回去跟着招银一起卖卤味去,临走时候叮嘱张司九:小南瓜都想你了。她虽然还不会表达,可睡觉时候非得挨着你的枕头,还挂着眼泪,今天晚上,怎 么你也回去一趟。看看她。 小南瓜很少大哭大闹,性子安静乖巧。可她越是这么懂事,这样的时候,就越叫人心疼。 徐氏是真舍不得小南瓜受罪半点。 张司九听得一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了小南瓜含着一包泪,委委屈屈挨着枕头睡的样子,顿时也心疼了——小南瓜没了娘,对自己是最依赖的,平时很少这么久不碰面,说不定小南瓜真觉得自己不要她了。 所以张司九也保证,自己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回去看看小南瓜。 赵翠兰也怪愧疚的:耽误张小娘子了。都是我这一摊子事—— 张司九摇头:没事,你好好养着。你养好了,我们都放心。 赵翠兰垂下眼眸,忽然说了句:要不,今天何有光再过来,晚上叫他守着我。毕竟,这是他做的孽。 张司九猜到赵翠兰的心思,皱眉道:你不用为了怕麻烦我们,就这样委屈自己。你心情不好,憋闷不痛快,对身体并无任何好处。实在不行,就请个人专门照顾你几天,就看你舍得不舍得花钱—— 赵翠兰想了想:这有啥舍不得花钱的?反正叫何家人出钱! 这件事情倒是个好主意。 过了一会儿,何有光又带着鸡汤过来时候,赵翠兰就让张司九帮忙将鸡汤送进来,同时带了话出去,就说自己不想看见何有光,让何有光另外请个人过来照顾自己。否则,干脆就别来了。至于她和孩子的死活,何家人也别管。 何有光当时就连声应了:只要翠兰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应该!是我对不住她! 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去请人了。不多时带着个中年妇女过来,帮忙照顾赵翠兰。 赵翠兰心安理得喝了鸡汤,又留下了中年妇女,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就先开了口:你要是想劝我,就别开口了。到时候我让你走,你钱也挣不到。 中年女人一下讪讪,但也真就老老实实的把话咽下去,任劳任怨的照顾赵翠兰。 何有光仍旧在外头守着,不过看上去,心情也比昨天好——在他看来,赵翠兰这样,分明是态度有所软化,说不定自己再努努力,就能得到原谅! 赵翠兰这头有人照顾,珍娘和张司九都松了一口大气,至少张司九就能腾出手来,回去看看小南瓜。 她回去的时候,杨氏正在熏屋子——天热,蚊子多了,用艾草熏一熏屋子里,蚊子就不往屋里钻。 第375章 实用派 熏蚊子用的艾草,可以说是很简单粗暴的,就是拿一把春天收的干艾草,点燃了,各处角角落落里走一趟,让那浓烟熏满整个屋子,不留任何空隙。 简单,粗暴,但很有效。 再加上蚊帐那么一挂,基本也就没有蚊子这个困扰了。 其实,现在的街上也有卖蚊香的,不过是纯草本制作,味道好闻得多,效果也很好。 但是贵啊! 谁家也舍不得花这个钱买蚊香,还一点就是一个夏天! 所以,在农村,还是这种干艾草最吃香。春天时候,家里的小孩子就被指挥去割了,带回家,随便挂在屋檐下晒干就行。 不仅熏蚊子能用,除异味和秽气也用它,甚至有的时候洗头洗澡,也用得上。 艾草,可以说是村民心目中地位相当高,而且使用广泛的神草了。 而张司九也觉得艾草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神草。主要是效果真的好。除了燃烧时候烟有点大,有点熏之外,其他没什么毛病。味道嘛,闻久了,也觉得挺好闻的。 甚至,艾草嫩尖尖掐下来,还可以做馍馍吃,味道清香,很有特色。 杨氏看张司九回来,乐呵呵又去给她熏屋子:蚊子多了,不熏不行了。虽然有蚊帐,可嗡嗡嗡叫得烦人。小南瓜皮肤嫩,一咬一个大包,可不能马虎。 张司九接过杨氏手里的艾草把,我来,奶奶你歇会儿。 烟太大,熏得呛,杨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烟雾缭绕的,张司九还真怕她看不清脚底下摔了。 不过,张司九熏着屋子,脑子里却想起了艾草的药效:入药,性温、苦、辛、微甘。全草入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作用。 也有妇人,用艾叶水来擦洗身子,预防产褥热。 张司九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艾草,心中嘛……微微那么一动。 艾灸这个,也很有效果啊。 如果…… 张司九匆匆熏完了屋子,一路小跑回了医馆。 那可真是一路小跑。 到了医馆,张司九整个儿都是气喘吁吁的。 她看着珍娘和程万里,眼眸晶亮:如果定时用艾叶水冲洗呢?再用艾绒熏蒸呢?乡下妇人生产,擦身洗澡,都用艾叶水。而艾草的确是能温经散寒,止血的。十分对症赵翠兰! 程万里失笑道:可问题是,赵翠兰的药方里,我已添了艾。可效果也不大。 可我们也没有更好地办法。赵翠兰的撕裂伤太严重,恶露也多,如果再不试试,她可能就没机会了。张司九却坚持。 没有办法的时候,那就想到什么,都试一试! 高浓度的艾叶水冲洗伤口,艾条烧烟熏伤口,万一有用呢?只要能遏制住细菌繁殖,争取到时间,那程万里开的内服汤药,就能起效果!再等到赵翠兰自身的免疫机制起效,那么赵翠兰就真的能避开产褥热! 张司九没忘了招银娘死的时候那样子。 她也真心希望赵翠兰能活下去。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生命可贵。而且,那是两条命!赵翠兰和她孩子的! 珍娘沉思了这么半天,这个时候就一锤定音:死马当成活马医。赵翠兰这样下去,产褥热基本跑不了。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张司九用力点头:对,试试! 接下来,他们就一起制定了计划:只要赵翠兰上完厕所,必须立刻用艾草水冲洗。而且必须是滚烫的艾草水加凉开水,决不能加生水!就算赵翠兰没有上厕所,一个时辰,也洗一次。一是清除恶露的污染 ,二是清洁伤口,让艾草水里药效,帮助伤口收敛愈合。而且每次冲洗之后,再用干艾绒点燃熏蒸伤口。 累人是累人了一点,但是只要有效果,那怕什么? 订完了计划,张司九也没多留,匆匆忙忙的又小跑回家。 回家时,天都快黑了,家里晚饭也做好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忍不住惊讶:不是说又去医馆了?我还以为又不回来了。 没有,就是想起有话忘了交代,回去交代一声。早上都答应二婶了,今天肯定回来的。张司九笑眯眯的接过小南瓜:我来给小南瓜喂饭。 小南瓜看到了两天没见的姐姐,啊啊哦哦的就开始往外冒话,还手舞足蹈的,一看就高兴。 张司九看着她这样,也是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蛋:这么想我啊? 小南瓜说不出来,但是咧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巴里小米粒牙看得一清二楚不说,口水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张司九只好给她擦口水,不过,倒也不嫌弃:谁叫人家笑得可爱呢? 不得不说,人类幼崽真的是太可爱了!一下就俘获了人心,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一切! 张小山在吃晚饭时候说起了杨元鼎的鼓风机:三郎可真是太能干了。那鼓风机好用得不得了!一下午,咱们七八家的麦子全都吹好了!跟手扬的不相上下!关键是还不累人!一个人摇,一个人站在上头往下倒,再来一个人换底下的箩筐!那速度,你们都想不出来有多快!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用炽热的目光看住了小松:小松,你可得好好念书! 在张小山看来,杨元鼎之所以这么聪明厉害,那就是读书读的! 他都听杨元鼎说了,书里,什么都有! 小松正努力扒拉饭呢,被自家爹这样的目光一看,顿时一个哆嗦,差点拿不住筷子,爹,我也没不好好念书啊。 张司九暗笑:你爹不是想让你好好读书这么简单,他那是望子成龙,盼着你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哪!加油,少年!将来你就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卷了! 张小山给小松夹了一块肉:多吃点,再用功一点! 小松诚惶诚恐。 小柏不甘落后:我也念书!比哥还厉害! 张小山哈哈大笑,欣慰得不行,赶紧给小儿子也补一块肉:好好好,爹就等着你们了! 张司九看着张小山那期待的样子,心想,这是一个注定达不到的期待了。毕竟,想要成为杨元鼎,光是穿越还不算,还得会投胎。 第376章 机遇 不过,鼓风机的好用,的确是在村里掀起来一股热潮。 即便是没有杨县令在,其他村的里正也是带着人迅速过来观摩了。 他们不仅对杨元鼎推崇备至,也对李里正格外客气——在他们看来,还是李里正有本事啊!竟然每次都能第一个吃到这种好事情!这不得打好关系吗?说不定打好关系,将来自家村就能成为第二! 这农忙时节,时间就是金子啊! 这还不算完,当得知鼓风机的构造基本都是木头,根本不用铁的时候,所有人都亢奋得差点跑圈圈! 木头嘛!有啊!谁家还没有点木头了!就算没有,那还不能集资买了吗?那山上,木头多的是!人都抱不过来的杉木!一根也要不了多少钱! 再贵,再贵还能有铁贵?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用同一种热切而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杨元鼎,把杨元鼎看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杨元鼎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直接毫不犹豫道:你们可以找城里的王木匠定,他那儿有图纸。你们可以自己出木料,也可以在他那儿买木料。工钱可能有点贵,但一个鼓风机能用好些年,还是划算的。就是工期可能有点长。 纯木头的,又那么大,工期至少是七八天左右。 毕竟现在没有机械化设备,全靠人工。 想要保证质量,那就急不得。 里正们倒是想得开:不着急,只要能用得上,等个一两年都行啊! 而且这玩意不仅能用的年限长,关键是,还能一个村里的人,轮流用啊!一个下午,好几家人的麦子都吹完了!这是什么速度! 此时,里正们肚皮里的算盘声,大得张司九在隔壁都能听见了:一个村里,最少都有五六十户人,大一点的村里,上百户都是有的,甚至二百多户的都有!这每家摊一下,一户人才出多少钱? 就算大家不肯均摊,那村里有钱的几家凑一凑,做一个,每次大家要用的时候,去租,也成啊!东西始终都是在的!迟早都能回本的! 只要自家村里有了这样的好东西,全村人能节约多少时间! 而节约下来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别的不说,节约下来的时间,拿去修沟渠,做杂役,去城里干活,那不都是好事情? 别说其他里正,李里正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他甚至都和村民们商量好了!有一户算一户,分摊凑钱,定做两台鼓风机! 杨元鼎最后几乎从里正们热烈的讨论中落荒而逃的。 张司九拉他到了屋里,给他倒水喝后才打趣他:怎么样?当明星的感觉如何? 杨元鼎喝了口水压压惊:这要是群美女就算了,一群大爷大叔围着我,我只感觉狼多肉少!你是没看见他们那表情!吓死宝宝了! 张司九被彻底逗笑了。 然后,她问杨元鼎:这一次没人偷图纸?没出什么意外?而且图纸你直接给了王木匠?… 杨元鼎得意洋洋:不仅给了王木匠,最关键的是,我确定鼓风机能用之后,图纸我爹连夜给州府送过去了!周围几个县那儿,也都送了!那些想要图纸的人,大可以去找这些人要就是了! 反正,已经不值钱了。 谁爱要谁要就是了! 张司九点点头:果真一点不心疼啊?也是琢磨了很久的? 没啥心疼的。不干点有用的事情,他们不得逼我读书?哪有现在这样惬意的生活?而且,我本来也喜欢机械,能专心做这个,不也挺好的?反正也饿不着我。我爹说了,说不定官家还会给赏赐呢。我已经跟我爹提了,我别的不要,就要钱。钱拿 来当研究经费!杨元鼎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那些个荣耀啊奖状啊,有啥用?还是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有用!到时候,哥哥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张司九笑眯眯:那我先道谢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请你喝药! 杨元鼎吓得连连摆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我画了图纸,你看看回头能不能做出来。张司九掏出产钳的图纸,有点心虚,但更多是相信杨元鼎的实力。 杨元鼎接过来一看,顿时忍不住吐槽:你这个画图水平,能不能提高一点?要不,我跟先生说,增加一门绘画课? 张司九半点不脸红:我没意见,只要先生能稳住心态,不气出毛病,开就开。 先生心态能不能稳住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心态是真稳定。杨元鼎神色复杂的感叹一句。然后默默放弃了这个打算,仔细将产钳收好了:还是别祸害先生了,祸害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张司九半点不谦虚:心态好难道不好吗? 杨元鼎神色更复杂了:挺好的。 顿了顿,他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你们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呢? 说起这个,张司九也有点郁闷:还真没找到。以前我觉得买个房子挺简单的,有钱就行。现在才知道,想买个合心意的,还真的是挺难。这都这么几个月了,也没动静。 不着急,慢慢来。杨元鼎宽慰一句:实在不行,我让我二哥也帮你问问。我二哥现在和那些跑江湖的混得不赖。我娘说,他越来越不像个正经人了。我倒觉得还行。其实别看我二哥不爱说话,冷着个脸,其实心细着呢。办事有分寸! 张司九也知道这个事情不能急,暂时还不用,我二叔张罗这个事呢。谁还能有衙门的人消息更灵通?不过,青霉素这个事情,我更着急一点。你榨油的油坊,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杨元鼎说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事情还早呢。得慢慢来。我还得先想办法提升出油率,而且还要设计设备。没有个几个月的,做不出来。 青霉素这个事情,也急不得。 张司九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也就是没有其他人手。这个事儿也没法解释给别人听,算了,慢慢来。 顾婉音 第377章 闹笑话 赵翠兰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万万没想到,医馆就迎来了一个病患——刘氏。 刘氏是来保胎的。 也许是心情郁闷,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奔波,刘氏有点见红。 她不敢耽误,吓得赶忙来了医馆。 今日正好是程万里坐诊,张司九打下手。 刘氏捂着肚子坐下,那样子,忐忑不安这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程万里对待病患,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哪怕不喜欢刘氏这个人,这会儿他仍旧温和的宽慰一句:莫要紧张,伸出手来,我先诊脉看看。 刘氏将手伸出来,放在手枕上。 程万里搭上脉,仔细诊断。 刘氏一直观察着程万里的表情,恨不得捕捉程万里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判断出自己的情况。 可程万里能让她看出来吗?当然不能! 从张司九第一次试着在医馆给人把脉学习的时候,程万里就跟张司九说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做大夫,要学会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不慌,面上纹丝不动!不仅要纹丝不动,最好还要面带笑容,一直轻松可亲,决不能让病人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当然,那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真是没了救治余地,时间不多,或是情况真的非常紧急的时候,为了让病患和家属有个心理准备,那么就要学会先用表情来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心里有数。 而刘氏的情况,明显不属于这些。 所以不仅程万里面色和蔼,不曾有半点变化,就是张司九也一直没有半点表情变动。 刘氏紧张兮兮的看着,感觉喘气都快不会了。 等程万里一收手,她就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程万里却没有立刻说,反而让张司九来摸一摸脉。 刘氏急得不行,脸色也不好看,猛的收回手:她一个娃儿,能看什么?程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成心吊人胃口?还是你跟我那嫂子关系好,故意折腾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万里还没生气,刘氏反而比程万里还生气,愤愤道:没想到程大夫你是这样的人! 程万里:…… 张司九微笑解释:是这样,程大夫对妇科这一块,到底有些不好说,所以一般都是我来说。而且我年纪虽然小,可也行医不少时间了。至于你担心的折腾人什么的,完全不会。在我们眼里,病人都是一样的。而且,两个人诊断,只收一份诊金的。 我不管,我就不乐意。刘氏油盐不进,狠狠地白了一眼张司九: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张司九不说话了。 程万里脾气好,也懒得计较:那行,我说了? 刘氏显然已经是失去冷静,开始发泄起自己的情绪:反正我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那今天这个事情没完!… 说完她还哭上了:你们分明就是欺负人! 程万里尴尬摸了摸下巴,实话实说:你没怀孕,孩子肯定是有不了事。 本来,他是真想委婉点的。让张司九诊脉完了后,带着刘氏去隔壁说。结果刘氏闹上了…… 后头排队等着问诊的人,一个个都八卦的伸长了脑袋,眼睛虽然没好意思往这里看,可耳朵都立着呢! 不说别人,就是张司九也内心瞬间竖起了雷达:嗯?大新闻啊! 她甚至有点想去叫杨元鼎来一起听。 刘氏已经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反驳:不可能!我这个月都没来那个!不是怀上了是什么!我还恶心想吐 ! 程万里依旧好脾气: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找别的大夫看看。但你这个脉象,的确不是喜脉。之所以见红腹痛,应当是要来葵水了。你有点寒淤,平日葵水应该也是十分不准,每次来,也会腹痛。 至于恶心想吐……程万里想来想去,就只能说一句:兴许最近你还有点脾胃不合,所以才恶心想吐。 这个题,张司九其实是会的啊! 她笑眯眯的解释一句: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妇人特别想怀孕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葵水不来,恶心呕吐等——但其实没有怀孕,只不过是错觉,只过于想怀孕造成的一种身体反应。 这叫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能强烈到这个份上,看得出来刘氏是想怀孕快想疯了。 刘氏反反复复的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张司九只好继续科普:妇人怀孕,通常恶心呕吐,是在怀孕第二个月到四个月之间。更早,身体还没太强烈的感觉,更多是嗜睡,容易困倦。 当然,也有例外的。可看刘氏那样子,就不像是那种孕吐反应强烈的。 她诚心诚意的建议:如果实在是不信我们,去别的大夫那儿看看。但这种情况,程大夫是不会误诊的。 刘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司九和程万里:肯定是你们误诊了! 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气得不轻,浑身都发抖那种。 张司九眼看她裙子上都脏了,就好心追上去提醒:去别的医馆时,买条新裙子。 刘氏差点气哭,非但没理会张司九,还走得更快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想起了一句话:听人劝,吃饱饭啊!这样不听劝,会出事的! 刘氏前脚刚走,医馆里就又来了个人。他自称是何二郎,是刘氏的丈夫。他是跟着刘氏过来的,来问问刘氏的情况怎么样,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程万里和张司九还没回答呢,其他的好心人就热心的回答了:哪能有事儿呢?还没怀上呢!假的! 何二郎愣了,半晌也没问别的,只看向了程万里。 程万里能说啥呢?只能点点头后劝道:你婆娘看着有点心里难受,你多劝劝她。看你们也年轻,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孩子是迟早能要上的。没必要这么着急。 不仅如此,他还给何二郎指了一下刘氏走的方向,让何二郎赶紧去追。 何二郎勉强一笑,只满口道谢,说自己知道了。可他没去追刘氏,反而是去了隔壁珍娘那边。 张司九实在是忍不住,也悄悄的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何二郎莫不是真对赵翠兰有点什么心思? 顾婉音 第378章 带坏 张司九觉得自己果然是被杨元鼎带坏了。 现在居然对这种事情热衷起来。 她一面在心中默念“太八卦不好”,一面替自己找好了理由:这不是八卦,这是好奇!好奇!八卦和好奇是有区别的! 何二郎的确是找到了珍娘。 大概张司九是个小孩子,所以张司九溜进来,在旁边看着,何二郎是一点没有防备的意思。 何二郎问起了赵翠兰的情况:“我嫂子今日怎么样?鸡汤喝了吗?热退了吗?孩子怎么样?” 那关心的样子,张司九忽然觉得:也怪不得刘氏吃醋?这关心的样子,的确是有点双标了哇! 珍娘将赵翠兰的情况说了说:“已经退烧了,不热了。孩子情况也不错,就是仍旧没有奶,还是靠去别人那儿讨要奶喝。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家还是得想办法。” 何二郎从怀里摸出一串钱来,放在珍娘面前,面带一丝讨好和局促:“劳烦您费费心。我们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珍娘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钱的事情,人家也要奶孩子,时间长了,给钱也不愿意。” 时间短一点,人家当做好事。而且刚出生的孩子吃得少,也好喂养。 可时间长了,孩子胃口越来越大,人家的孩子就不够吃了。 张司九对这个事情也是深有体会。当时李家小婶子能帮忙喂小南瓜,真的是太难得。尤其是还喂到了这么大——就冲着这个,给人家多少酬谢都应该的! 何二郎听完了珍娘的话,脸上讨好的神色更加明显:“是是是,我们一定想办法!” 珍娘有点无奈,想再说几句,可看着何二郎那讨好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 张司九也看出来,何二郎嘴上说着想办法,但心里还是想的,能吃多久人奶就吃多久,等实在是没办法了,再说。 这种心思和做法,虽然是将他自己的脸皮不要了,可对孩子却真的好。 毕竟,动物奶和母乳还是没得比的。 珍娘摆摆手:“我尽量帮忙找。但要是这两天赵翠兰还是下不来奶,那我也没办法了。人家也不是专门做乳娘的。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喂。” 何二郎千恩万谢的走了,许诺下午让自家大哥送鲫鱼汤来。 鲫鱼汤也是下奶的。 他走后,珍娘这才无奈的摇摇头:“为了这一口奶,废了多少事。早就说买一只奶山羊,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张司九眨巴眨巴眼睛:“今天何有光没来吗?” “来了,在后院呢。帮着打下手煮艾草水呢。”珍娘看一眼后院,似笑非笑又看张司九:“你这是来打听消息来了?说,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了?” “何二郎的妻子,刘氏,之前不是说怀孕了吗?事实上,没怀。”张司九压低声音,也忍不住瞄一眼后头,就怕当事人忽然出现:“刚才刘氏大闹一场,走了。何二郎后脚问了消息,也没去追,反而过来了。” 珍娘瞪圆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张司九点点头。 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之后,珍娘忽然说了句:“我想起来了,最近何二郎都是单独来的,一次也没跟何有光碰面过。而且,我总觉得何有光也不像知道自己弟弟做了这些事情的样子——汤倒是何有光每天送来的。”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一个有点诡异的念头,在两人心头盘旋。 但谁也没敢往外说。 珍娘搓了搓脸:“去看看赵翠兰的情况。她不烧了,伤口也有好转,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有奶水喂孩子。” 顿了顿,珍娘的语气又有点儿诡异:“而且我觉着,赵翠兰像是要原谅何有光的。”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大雷,劈在了张司九的脑袋上:原谅?这样的事情也能原谅? 顶着一脑门的问号,张司九跟着珍娘去看赵翠兰。 赵翠兰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脸上的颜色都不再是蜡黄。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血色和精气神,但真的和前几天比,好太多了。 她这样,只要继续精心护理,保证营养,那就真的从鬼门关把命给捡回来了。 赵翠兰看见珍娘和张司九就一脸感激的坐起来,带着笑打招呼:“珍娘子,张小娘子。” 问了赵翠兰几句情况后,张司九又给赵翠兰把了一下脉,发现脉象上来看,也的确好了很多,当即满意点点头:“接下来就好好养着就行。不过,暂时还得继续吃药。” 赵翠兰连连点头,一脸的喜色,随后又关心的问起了自己的奶水:“可我这一直也没有奶水,怎么办呀?小宝每日都饿得直哭,我这心里就跟有刀子割一样。” 珍娘宽慰了两句,只说这个事情急不得。 正说着话,衙门那头派了个人来。 这是个老妇人了,五六十岁的年纪,有些驼背,但很精神,抿着嘴唇严肃脸的样子,还有点威严。 她是和官府合作的,既有接生的本事,还能在官府有涉及女人的案子时,出面替女子验身,验伤,谈话。 今日,这个老妇人严氏,就是来跟赵翠兰谈话的。 赵翠兰的案子,杨县令还是很关注的。 毕竟这不仅涉及到了人命,还涉及到了伦理,得好好处理。 而这其中,赵翠兰的意思又是最重要的。 赵翠兰如果要告,那何家就要被追究。 可如果赵翠兰心软了,那这个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之前赵翠兰一直病得重,严氏也来了几次,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说这个事情。 这不,眼看着赵翠兰好多了,严氏就又来了。 严氏也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赵翠兰:“这个事情,赵娘子你怎么看?是想如何解决?” 张司九和珍娘都没出去,忍不住跟着听一耳朵。 赵翠兰对于如此直白的问话,好半晌也没回答,多少有些沉默。 严氏等了一会儿,看赵翠兰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更直白一点:“要我说,赵娘子,这件事情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拖久了,外头的闲话就更多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79章 想法 严氏这话,可以说是提醒得很直白。 是的,这么大啊个事情,拖越久,传越厉害,各种猜测也更厉害。 到了最后,什么不靠谱的瞎猜都能出来。 赵翠兰犹豫了片刻:“那如果是告,会怎么样?” “罚钱,打板子,也就是这样。”严氏说的话很中肯:“再有就是和离,给你些补偿。但这样也有坏处。这样一弄,事情就算是闹大了,你也好,孩子也好,将来咋个生活?” 严氏看着赵翠兰,再苦口婆心的劝上一句:“你这女娃也是太年轻。要我说,这事儿啊,你真不该闹。闹大了,有啥好处呢?” 这话可把大家都给惊着了,不只是赵翠兰,就是张司九和珍娘也忍不住看向了严氏。 但严氏很淡定,一点没有不自在,仍旧是往下说:“要是何家不闹出这个事,你生不出孩子,你说,你往后的日子咋个过?” 赵翠兰顺着这话想了一想,有些失神,最后开口时候,语气都不太坚定:“我和何有光就这么过下去,等三十四岁了,过继个孩子……” “不是自己亲生的,能和亲生的一样吗?”严氏非常不客气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常言道,只有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才和自己贴心。你现在也当娘了,你自己琢磨琢磨,没有十月怀胎,塞给你个半大孩子,你能和他亲热得起来?能对他掏心掏肺当亲生的一样疼?” 这话算是把赵翠兰给问住了。 就连珍娘也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张司九——她反正没生过孩子,唯一带孩子的经验,就是小南瓜,但那也不是当自己生的孩子,是当自己小妹妹一样养,可能还是不太一样…… 当然,张司九私以为,自己也没什么发言权。毕竟,心态完全不同。 现在的人,养儿是要防老的。 而作为现代人,张司九觉得,养孩子不是为了防老,只是为了体验那一段人生,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多一段只属于孩子与父母的亲密时光。 要求不同,心态自然也不同,对待孩子的态度,当然也会不同。 但有一点,张司九也不会否认:感情也好,亲情也好,随着时间过去,都能培养滋生。甚至,也有人大爱无疆,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但,血缘亲情,十月怀胎所带来的东西,也是抹杀不掉,替代不了的。 赵翠兰想了一会儿,面上还是露出了迟疑。 严氏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个事情她是听进去了,当即继续缓缓往下说,仍旧是那种苦口婆心的语气:“过继孩子,大不了也是何家老二的孩子,到时候,亲生父母就在旁边住着,你怎么对那孩子合适?这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走这条路呢?能自己生,肯定还是自己生一个好。再说一点自私的话,何二郎的孩子,和何大郎是有血缘关系的,将来肯定差不了。可跟你呢?那时候,一家子里,只有你是外人。” “万一何大郎走得再早一些,你一个人,守着这么一个孩子。你觉得,日子能舒心?可如果守着的孩子,是自己生的就不一样了。那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都跟你亲。怎么都该养你,孝敬你。”严氏的面色有些唏嘘:“我见过多少这样的?过继的孩子,记得自己的父母,始终还是和自己生的隔了那么一层。” “甚至还有那丧了良心的,拿着钱,回去孝敬亲生父母的。” “当然,也有好的。可那就看运气了。运气不好的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严氏摇摇头,叹一声:“要我说,还是自己生一个好。” 赵翠兰对这话默认了。 张司九也觉得,大概赵翠兰心里是真的动摇得很厉害了。 但,同样的,严氏这样,其实是有点偷换概念的。 生孩子这件事情,如果是让赵翠兰自己选择,那么当然没问题。生,或者不生,都是赵翠兰自己的选择,将来怪不到任何人。更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 可如果是……何家人自作主张呢? 要是按照现代法律算来,那算是什么?是强奸罪!是骗婚! 不过这话,张司九没说出来。 因为赵翠兰不一定想听。 赵翠兰从一开始没有抗拒严氏的劝说,就说明本来赵翠兰就动摇了。 自己说得再多,也是白费。 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有很多种选择。哪怕面对犯罪,也有人选择息事宁人。 张司九不去做评判。她觉得,自己又不代表正义,更不可能担当公正的化身。有人需要帮忙,帮一把,无可厚非。可如果对方不需要呢?凑上去,那就是给人添麻烦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每个人自己选择的。走什么路,和什么人共度一生,怎么样去活这一辈子,都是自己的选择。尤其是成年人。更应该为自己负责。 严氏已经继续往下说:“当然,这个事情,何家人做得不对。首先,何有光这个情况,他自己虽然未必告诉了父母,算不得骗婚,但婚后没有与你同房,你本来就可以提出和离。你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是厚道人。他们选择这样对你,实在是辜负了你。” “偏偏,这个事情还闹出来。更让你没法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脸上也难堪。”严氏爱怜的看着赵翠兰:“他们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翠兰猛地哭出了声。 “这个事儿呢,我们也都站在你这边。说破天去,也是你受了委屈,我们肯定愿意为你做主。何家现在的态度也很简单,何有光的意思,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我问过他,他说他也是一时糊涂。听了他娘的劝。等事情发生了,他也后悔。本来想着瞒着你一辈子,可没想到,却被刘氏说破。还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严氏拍了拍赵翠兰的后背,像一个长辈安慰晚辈那样。 “他说,他娘已经答应,分家。到时候让何二郎两口子搬出去,除了逢年过节,不许他们回来。就是逢年过节,你要不想见他们,也不让他们回来给你添堵。” “当然,如果你不想在家里,甚至可以你和何有光两口子带着孩子单独搬出来。一切,都以你的意思为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80章 选择 如果单独抛开何有光身体的问题,只说家庭矛盾,那么严氏提出来的这个处理方法,的确可以堪称完美。 可张司九觉得,现在的问题,不仅是何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以后赵翠兰怎么办? 何有光身体状况这样……赵翠兰难道以后都守一辈子的活寡? 如果是柏拉图,接受了也就接受了。可赵翠兰和何有光,一看就知道不是这种情况啊! 珍娘还是比较厚道的,虽然觉得严氏说的有道理,但是仍旧提醒了赵翠兰一句:“你可得想清楚了。何有光的身体那样,以后这不光是生孩子的问题——” 作为成年女性,而且经历也算丰富的这么一个人,珍娘自觉还是比别人更懂得过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才算幸福。 提起何有光的身体,严氏脸上的那点和善就消失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珍娘,也没有说什么。 赵翠兰被珍娘这么一提醒,一下就清醒过来:是啊,何有光那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刚动摇的心,一下就又冷静了。 她咬着牙说了个事实:“何有光的事儿,他们一家子早就知道的!就是故意骗人!” 这些天,她也仔细想过前面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肯定:“怪不得说亲的时候,他们给聘礼就大方,更对我父母千依百顺!就连对我,也是和颜悦色,十分的好。但成亲第二天,婆母就将我叫过去,说了一些女子要爱惜自己身体,也要爱惜丈夫身体,不要总是太过亲近,让人看着笑话的话,那时候我稀里糊涂的,只以为是为我好。” “再后来,婆母总是让我待在家中,不让我与其他妇人一处说笑,就算去,也是跟我一同去。现在想想,这些都是为什么?无非就是怕我从别人那儿知道,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翠兰连连冷笑:“他们若是早就跟我说,我兴许还能接受,念在他们对我好的份上,安安心心把日子过下去。毕竟,除了这个毛病,何有光他的确是个好丈夫。可他们这样骗我,又把我当什么?” “这就是你钻牛角尖了。”严氏打断了赵翠兰:“你想想,何有光是男子,哪个男子愿意承认自己有隐疾?他的面子往哪里放?更不要说是对你了。他们一家不曾亏待你,更没有将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推到你身上,已经算十分厚道。我见过其他这样的情况,男人不行的,却偏要说女人不行,让女人去被人唾骂。这又怎么算?” “而且,人非圣贤,谁能没有过错?他也好,他娘也好,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可其他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这次你闹成这样,他们仍旧希望你回去过日子,低声下气的来哄着你,那还能怎么样呢?难道非要和离?你倒是好办,再嫁就是。那这个孩子呢?你舍不得留给何家,可你想过没有,跟着你改嫁,别人难道又对他好?” 严氏摇摇头,一脸不赞同:“你啊,还是太年轻气盛。光想着出这一口气,却不知道,出完了这一口气,事情彻底闹开了之后,又该怎么收场。不只是你,就连你的父母,也一样要被人指指点点。” “可这事儿错不在我!”赵翠兰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凭什么指点我?” 严氏听见这么幼稚的话,顿时笑了,笑容有些无奈:“要不说你年轻呢?你就不知道这世上的艰难。人嘴两张皮,上下嘴皮一磕就能说出各式各样的话来。人家只管自己说得痛快,怎么离奇怎么吸引别人怎么说,哪用管什么事实和公道?” 这话,实在是犀利又真实。 张司九也好,珍娘也好,赵翠兰也好,都是油然而然感觉出了一股寒气。 尤其是赵翠兰,她甚至忍不住抱紧了胳膊,微微的打起了寒战。她是真的觉得冷。甚至比那天跳进河里,被冰冷河水包围住还要冷。 眼泪从她眼眶里落下来,悄无声息,却透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张司九也忍不住冒出个念头来:都说世间苦,可这个苦,原来还不只是看得见摸得到的苦。 严氏缓缓说下去:“你要和离,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是我换成你,我就先这么过着,等一二年,孩子大一点了,再找个机会和离,孩子也留给何有光。他这辈子是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个孩子,他从小养大,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 “而且不就是那点子事情?你若心里实在是不平想找个人,他也不敢管你。”严氏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 这是真的重磅,直接就给张司九炸傻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震惊了:这样也可以?确定这样真的可以? 张司九转头看珍娘,却发现珍娘竟然脸上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赞同。 这一刻,张司九仿佛听见自己的三观,发出了“卡擦卡擦”的开裂声。最后被风一吹,彻底碎成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可严氏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不说,还又抛出了另外一个:“反正我要是你,我就不和离。不和离,这日子以后啊,怎么过都是我说了算。甭管是何有光,还是她娘,都别想拿捏我。钱也好,人也好,我都能把着。不比去别人家低头做新妇强?那档子事,无非就是为了生孩子,如今你孩子也有了,那事儿还重要吗?” 严氏笑了笑,笑容多少有点轻蔑:“反正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孩子,孩子都是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该怕的,也是何有光。就冲着这一点,何有光也不敢将你怎么样。不说当菩萨似的供起来,至少是不敢给你半点不痛快。” 张司九感觉地上裂开的三观,又一次的发出了碎裂声。 但,莫名的,她又觉得,虽然是歪理,但好像听起来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光凭着这个巨大的把柄,以后何家人,谁敢为难赵翠兰呢?赵翠兰怕不是要成为横着走的存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81章 要什么 严氏也知道,今天不可能让赵翠兰就作出决定。 所以,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她也就走了。 让赵翠兰自己好好想想,将来到底打算怎么办,又要些什么。 反正严氏走后,赵翠兰,珍娘、张司九三人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谁也不知道说啥,谁也都有点恍惚。 严氏那话,冲击力太强了。 最后,还是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说了句:「我去医馆那边了。」 不过,即便是在医馆那儿缓了半天,张司九也仍旧没有缓过来。 直到傍晚回家,她也还是没拼好三观。 徐氏一眼就看出端倪:「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张司九抿了抿口水,艰难的把严氏的话说了,然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一直觉得,夫妻之间,不仅仅是凑合过日子,一起挣钱养孩子。可今天听见那个严婆的话,又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徐氏淡定的将米洒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煮米粥,这才开口道:「各有各的道理。就看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谁不想遇到个合心意的人?可哪能人人都遇到?真遇不到,还能怎么样?日子不过了?换人?」 「那谁能保证换的就是好的?这个严婆子说得对。已经是这种情况,除非和离嫁得远远地,不然,留在绵竹县里,这事儿就始终会被人翻出来说。到时候,赵翠兰日子才难过呢。但凡稍微不豁达些,迟早得被那些说闲话的人逼疯。」 徐氏十分有预见性的说了句:「她能为别人说两句难听话,就一时脑子发热怀着孩子跳河,就不可能是个豁达的人。真和离了自己带孩子,将来保不准还得继续跳。」 张司九差点跪了:犀利,太犀利,这话比严氏的话还要犀利。 「和离重新开始,是一种办法。但不和离,安安生生拿捏着丈夫婆母过好日子,也是一种办法。两种办法,没有谁对谁错。只看她自己想要什么。又适合什么。」徐氏说完这话,就给了张司九一个脑瓜崩:「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操心这些干什么?还不如好好学本事!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将来谁也欺负你到你!」 张司九捂着脑门「嘿嘿」笑:「学学学!我去抱小南瓜。」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氏说起了杨元鼎的鼓风机:「咱们村的已经定下了。说是等秋收的时候,肯定用得上。有了这个,真是省力不少。现在,提起杨三郎,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还有人说,这是老天爷派来的活菩萨呢!」 她顿了顿,笑着说:「要我说,还是杨县令的功劳,教出了这么好的儿子不说,还肯把这些东西教给我们。」 换成其他人,就算做出来这东西,也未必会拿出来给老百姓用。 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和直接就给他们。 张小山连连点头:「杨县令家三个孩子,谁人不说好?不过,今年咱们家要交的税,够了吗?预留出来没有?」 这年头,但凡是农户,夏秋两季收成时,就是交税的时候。按照田地多少来缴纳。农人需要在一定期限内,将合格的粮食,运送到指定地点。 除此之外,还要被征收支移和脚钱,作为官府运送这些粮食的费用。 好在加在一起,也不算负担很重。 收成好的,更不算多。 徐氏点点头:「早就留出来了。今年咱们家的粮食不错,麦子收成很好。你什么时候在家?咱们两人送去交了。放在家里也占地方。等交了之后,再用新麦去磨一点灰面,蒸点包子吃。还可以做面疙瘩。」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 「豆角馅和芹菜馅的都好吃。这段时间,豆角还嫩着呢。芹菜也没老。」 纯肉的她觉得有点腻,所以加点时令蔬菜,正好。 肉香混合着蔬菜的清香,加上新面的香软喧腾,那滋味,想想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杨氏笑道:「嫩菜瓜馅的也好吃。还有笋丁的也好吃。笋丁配腊肉,那味道才绝了。」 张小山作为男人,还是更喜欢纯肉的:「包点小葱肉馅的,多放肉!不吃肉,身上都没劲!」zbr> 「还可以包卤肉的。」张司九也想起了卤肉大包子——这可也是好滋味。 招银最朴实:「不管什么馅儿的,只要是包子,都好吃。」 小松口水都有点擦不完了:「我也喜欢肉的!」 小柏跟风:「肉的!」 徐氏笑得眼角都出现纹路:「行行行,都包,都包。新面下来了,怎么也得吃个够!」 以前生活紧,这样敞开了吃的日子少得可怜。就算真做得多了,可谁也不舍得真放开了吃。 但现在不一样了! 别说徐氏,就是杨氏,那观念都改变许多!不仅舍得给孩子们吃鸡蛋了,隔三差五的家里不买肉,她都要提两句了,生怕亏了家里几个孩子。 不过,要想吃包子,还得看张小山什么时候休假。 被一群孩子眼巴巴看着的张小山,就差当场投降:「我明日就去换班,后日就送粮磨面!」 他还没忘了岳父家:「回头给你娘家也送几斤灰面先尝尝!他们没有鼓风机,估计现在还没晒好呢。」 徐氏下意识看一眼杨氏。 杨氏也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到时候小山你亲自去送。再看看能不能帮忙干点活。」 张小山干干脆脆的应一声。 徐氏拢了拢头发,笑容满脸:「干活就别了,我那几个哥哥弟弟,都能干活,用不着小山去。小山难得歇一天,送送东西就算了,哪能再去干活?」 她也心疼张小山哩! 杨氏却板起脸:「那怎么一样?他是当女婿的,不给老丈人干活,给谁干?年纪轻轻的,怕什么累得慌?你别惯着他!到时候成了懒骨头!」 张司九低头笑:在这种事情上,奶奶可真是永远都很清醒。这婆媳关系,能不好吗?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老人哪! 不过,她还真是很期待新麦子磨的面,想着想着,都有点馋。 /81htl 第382章 小道消息 交完了税粮之后,徐氏和张小山两人一点没耽搁,去了村里的磨坊,将新麦磨了一袋灰面。 杨氏已经在家活馅儿等着了。 豆角是张司九领着小柏去摘的,又嫩又水灵,除此之外,还割了一把韭菜。 韭菜是老品种,细,不好摘,但香味浓。 这一把韭菜,不管是炒鸡蛋,还是拌豆腐丝,都是下饭的好菜。 摘韭菜这个活儿,杨氏干不了,眼神不好,但张司九私以为:小孩子干正合适!不仅能锻炼手眼配合能力,还能极大的锻炼耐心! 所以,张司九一脸愁容的看向小柏,叹了一口气:“哎,小柏要是你再大一点就好了。” 没上过幼儿园的小柏立刻挺起胸脯:“我很大了!四岁了!” “可你还是很小呢。这个活儿,你干不了。”张司九一脸认真。 被质疑能力的小柏顿时不干了:“我干得了!姐,你说!我能干!” “真的啊?”张司九一脸惊讶:“很累的,你不怕吗?” 小柏就差拍胸脯了,那胸脯挺得老高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大白鸭:“我不怕!” “那好,那你看看你能不能把韭菜摘完?不能也不要紧,别逞强。干不了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张司九慈爱的摸了摸小柏的脑袋,心里对他更爱怜了:多好的孩子啊!多么好忽悠啊!这不比小松那个鬼精灵要可爱吗! 小柏一头钻进了圈套里还不自知,毫不犹豫的保证道:“我干得完!” 于是,当徐氏回家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好和谐的画面:杨氏在厨房忙着弄包子馅儿,张司九在捣鼓药材,招银在处理卤肉,而小柏,竟然也在认认真真摘韭菜! 徐氏简直不要太欣慰。 而勤勤恳恳坚持摘完了一把韭菜的小柏,在当天得到了奖励:一个超大的肉包子,和娘的亲亲! 小柏美滋滋的表示:以后家里韭菜,我包了! 不得不说,新鲜的灰面真的好吃。甚至入口的时候仿佛还有麦子的清香味。 配上当季最鲜嫩的馅儿,一口下去,丰盈的汁水让馅又润又香,别提多爽口了。 不过,家里做包子不仅馅给得足,就是个头也大。 张司九铆足了劲儿,芹菜馅儿的还没尝味呢,就已经吃不下了。最后不得不跟招银两人一人一半,勉强尝了尝。 吃饱喝足后,她腆着鼓出来的肚子,懒洋洋的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昏昏欲睡。 杨元鼎跑过来,看见的就是张司九脸上盖着书,睡得正香。 院子里静悄悄的,花花也正睡着呢,抬头看一眼,发现是老熟人,于是一声不吭的就又埋头睡过去,连打招呼都不懒得打一个。 杨元鼎蹑手蹑脚走到了张司九面前,正好书歪了一半,露出张司九的半张脸。 快要一年过去,张司九的皮肤还是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不再那样黝黑粗糙,一看就是乡下穷苦丫头,反而变成了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虽然也不白,但脸颊微微鼓起来了,皮下也多了血色,看着就感觉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只是头发依旧变化不明显,发尾仍旧干枯发黄,只有刚长出来的贴着头皮部分那一截,看着粗壮有光泽了许多。但仍旧是不黑,反而有一点深棕色的既视感。 杨元鼎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终于不像难民了。 随便从墙缝里找了片草叶子,杨元鼎无声“嘿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草叶子伸向了张司九的鼻孔—— 张司九被自己一个喷嚏给震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杨元鼎咧着一嘴大白牙在那儿“嘎吱嘎吱”乐得直不起腰。 再看看杨元鼎手里的犯罪道具,张司九整个无言住了:大哥,你还记得你几岁吗? 不过,看着杨元鼎笑得那么开心,她倒不生气,反而也忍不住揉着鼻子尖发笑:“来,让我也给你试试。” 杨元鼎立刻丢掉作案工具,憋住笑:“我错了。我错了。” “你怎么来了?这么大太阳,也不嫌晒得慌。”张司九起身给他倒杯水,认真提示:“下次中午还是别出门,中暑了不是闹着玩的。”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估计过段时间,要去一趟州府,你想要什么不要?我给你带回来?”杨元鼎美滋滋的喝一口水,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这才说起了前因后果:“我二哥这次帮我爹押送税粮,我也跟着去看看热闹,顺带去一个远房亲戚家送个寿礼。估计得去半个月。” 这年头出门不方便,去一趟,就多待几天。 张司九摇摇头:“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你看着办。” 顿了顿,她忍不住提醒一句:“去了陌生地方,一定多注意。吃喝上要注意不说,也要注意别被人坑了卖了。” 杨元鼎大大咧咧的,又是个热心肠,她是真怕他被骗去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听见这话,杨元鼎忍不住乐得更厉害:“我是懒得动脑子,又不是真的缺心眼。” 不过他很快又正色道:“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所以你放心,我会听进去的。到时候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说完了正事,杨元鼎又说起了八卦:“赵翠兰家的事儿,你知道?昨天又闹了一场。那个刘氏来衙门了,说要告何二郎薄情寡义。因为何二郎要跟她和离。她还跑去医馆那边了,想骂赵翠兰来着。结果被赶来的何二郎拽着头发拖走了。” 说到这里,杨元鼎一拍大腿:“你是不知道,当时画面那叫一个精彩!我都后悔怎么没亲自去看看!” 张司九听他描述得绘声绘色的,还以为他是亲自看见了,结果也是听说的…… “你听谁说的?”张司九寻思医馆的人,好像也没有谁口才这么好。 “听云啊。”杨元鼎理所当然:“医馆的事儿,他最熟!” 张司九目瞪口呆:原来听云也是八卦党?!看着不像啊! 不过,转头一想,张司九又为另一个事情更加惊讶:“何二郎拖着刘氏走的?他看着也不像啊——”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83章 帮个忙 杨元鼎撇撇嘴:“那不是很正常?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刘氏那样闹,分明就是不想让何家再有安宁日子,要我说,抛开性别不谈,何二郎对刘氏都算客气。” 这话还挺有道理。 不过,张司九还是不赞同:“男人和女人毕竟体力悬殊,不该动手的。” 杨元鼎摇头:“不不不,这事儿我站何二郎。不是何二郎狠心,而是刘氏太能闹了。不拖走,那这个事儿闹大了,回头赵翠兰再一寻死,何二郎也别活了。他现在的处境,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张司九想了想,只能说两个字:“活该。” 当初,何二郎就不该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 既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那就该承受结果。 不管是被迫娶了刘氏,还是刘氏把这个事情闹开之后,整个何家再也不能假装相亲相爱,无事发生,都是何二郎必须承受的。 除了一个赵翠兰是无辜的,何家其他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所以他们不管承受什么痛苦,张司九都只觉得活该。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活该是活该,但何二郎现在也是为了阻拦事情进一步恶化。所以,刘氏还是更活该一点。” 张司九想着严氏跟赵翠兰说的那些话,于是也跟杨元鼎说了,颇有些怅然:“也不知道,他们家这个事情,还会不会有变故。” 杨元鼎言语犀利的指出了真相:“赵翠兰肯定和离不了。她那性格,就不是什么抗压型的。十有八九会被说动的。而且,这年代,她也的确得顾虑一下以后怎么办。如果再嫁人,带着孩子,不仅不好说亲,孩子也可能受罪。倒不如选何大郎。” 毕竟,再选一个,很可能除了床上那方面,其他方面还样样都不如何大郎呢! 而且跟何大郎继续过下去,何大郎以后还敢欺负赵翠兰吗?当然不会! 综合来看,赵翠兰反而会比从前过得更好。 杨元鼎顿了顿,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当然,要是何二郎真的和离了,赵翠兰脸皮厚一点,也可以换个老公。然后以后再过继个孩子给何大郎也行。” 这个主意,简直是让张司九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只能鼓掌:“6666!” 杨元鼎贼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赵翠兰本来和何大郎也就是假夫妻。让何二郎负责,也算天经地义。而且,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想,除了何大郎有点倒霉,其他的还真是最优解。但何大郎这么倒霉,也不能怪赵翠兰和何二郎。” 他耸耸肩:“有病就该治病,想这些歪门邪道,有啥用呢?” 说着说着,他来了好奇心:“司九,你说何大郎到底是什么毛病?能不能治?” 张司九回忆了一下何大郎的样子,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发育停滞:“何大郎没长胡须。个子也不高,喉结没长,声音没变。很有可能,是发育停止。也就是说,他的青春期,一直没来。你看何二郎就知道,何家基因应该不差,没道理兄弟两人体型差距这么大。” 杨元鼎惊讶:“那这种病,能治吗?” “服用激素,或者刺激脑部,倒是可以促进发育。但具体效果就不知道。”张司九微微摇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现在的话,我回头去问问老程呢。不过可能还是要给何大郎诊脉看看。” 又说了会儿话,杨元鼎就走了。他还要赶着回去设计风扇——夏天太热了,没有风扇,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电风扇那是不想了,可简单方便的脚踩风扇,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杨元鼎刚走没一会儿,张小山和徐氏就回来了。 两人吃过午饭就去徐氏娘家那边送灰面,过去之后,被拉着喝茶吃蛋,直到两口子说了好几遍该回家了,这才放人。 不过,徐氏的老娘却拜托给徐氏一件事。 徐氏听完之后,满口应承下来,喜滋滋的就拉着张小山回家了。一路上都是心情好得很,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 张小山问了好几次,徐氏也没告诉他,郁闷得张小山闷头走:咋个还不告诉我了! 回到家,徐氏就把张司九叫到了跟前,问她:“后日有空没?” 徐氏开口,张司九就算没空,那也必须腾出空来哇!所以张司九连连点头:“有空的,有空的。二婶,啥事儿啊?” 徐氏笑容忍都忍不住:“是徐江,他要说亲了。后日去相看呢。” 说到这个,她还有点唏嘘:“前两年就说起这个事情,也不晓得咋个回事,竟然拖了这么久。” 这个事情,张司九还真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徐江不是闹着要跟招银好么?!当然就不会同意家里给找相亲对象了! 不过,同样的,张司九还有点纳闷:“不过,这个事儿和我有啥子关系?我也要去?” 徐氏压低声音:“你跟着去看看,看看女方那边身体咋个样,是不是个好生养的。毕竟,那是要过一辈子的,这方面可要紧着呢。” 张司九被这话给雷住了。 而且还是外焦里嫩那种。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医术竟然会用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仔细想想,徐氏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就等于是一个婚前检查嘛……只不过又有点区别而已。 如此安慰自己之后,张司九总算是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这个任务。 但同时也有点好奇:徐江不是那么坚定来着?怎么忽然就放弃了?还开始相亲了?还是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坚持什么的话,果然也是说说而已? 只不过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张司九再看见招银的时候,就有点儿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招银。 她感觉招银应该是不在意的,可少女的心思,谁又能真正的懂呢? 倒是招银吃过晚饭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莫名其妙问:“九娘,你老看我干啥子?我脸上长包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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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85章 情窦初开 对于徐江的歉意,张司九的建议是:“那以后就涨涨教训,别轻易许诺发誓的。事后改变了想法,多尴尬?” 徐江是真尴尬。 摸着脑门半天讪讪说不出话。 “不过,招银应该没事。”张司九觉得,不管有事没事,都得跟徐江说没事。免得徐江再惦记——甭管这个惦记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放不下,对招银也好,对今天相亲这个小娘子也好,都不是好事。 张司九笑道:“招银本来也没有那个意思。你也不用想太多。既然想明白了,放下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徐江点点头,又古怪看一眼张司九:“九娘你说话老气横秋的,跟我姐一样!” 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我跟二婶学的,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像不是很正常!” 徐江接受了这个理由。 接下来,他就完全只剩下了忐忑和期待了——跟张司九说完招银这个事情之后,感觉他是彻底放下之前的执念。 张司九看着徐江那样子,也是唏嘘:所以要不为什么年少情深最后都容易遭遇变故呢?是因为太多的人,其实分不清什么叫一时心动,什么叫长久的爱。 年少青春懵懂时,心动的感觉强烈又美好,可这样的心动,又能抵挡多少岁月的侵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心呢? 爱情可以不管一切。可婚姻,还是有所区别的。 相爱,且能共同经营好婚姻,这是多么难得?又需要两个人付出多少的努力? 这样一想,张司九发觉自己又开始恐婚了。 她打了个寒噤:果然又是恐婚的一天。 很快,两拨人马就碰了面,在媒人的招呼下,聚在一起说话。 当然,长辈们在一边,像徐江和那小娘子,就被理所当然推到了边边上,好让他们互相可以打量一下,说说话。 不过,徐江和小娘子显然都不好意思,两人脸颊都红彤彤一片,各自死死低着头,想抬头又不敢,那架势好像一抬头就要罚五百块似的。 张司九完全就没有这个顾虑,光明正大打量小娘子。 那小娘子也就是十五左右,面皮还很嫩,看着像个高中生的年纪。 惹得张司九忍不住在心里头默念好几句:罪过,罪过。 不过再看看徐江那嫩脸皮,张司九又觉得好一点了:嗯,挺般配的。 小娘子性格显然是腼腆的,一直没好意思抬头看徐江,最后还是借着看张司九,匆匆瞄了一眼徐江,然后就跟张司九搭话:“你是徐家的小侄女儿?叫徐什么来的——长得真乖,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个马屁……张司九感觉后脚跟有点疼,于是赶紧澄清:“我是徐小叔的侄女,但是跟着我二婶一起过来的,不行徐,姓张。叫我九娘就行。” “张九娘?该不会是那个张小娘子?”结果对方一下瞪大了眼睛,并且精准猜到了张司九的身份。 张司九也惊讶:“你认识我?” “听说过你。不过没见过。”对方笑着说道,态度比刚才的拘谨反而自然多了,甚至话也多了起来:“我听人说,你还会接生呢?而且,小小年纪,医术也很了得。都说你是得了神仙的点化呢。我听说你是徐家的亲戚,还想见见你呢。你叫我一声莲姐就行。我叫王莲,上头只有两个兄弟,所以也没排行,叫我王大娘也行。” 张司九就叫了一声“莲姐”。 两人说了这半天,徐江也是偷偷看了王莲好几眼了,这会儿脸上红彤彤的,连耳朵尖都红了。张司九偷偷关注着,觉得徐江应该是满意的——王莲长了甜美的圆脸,笑起来格外的有亲和力,眉眼弯弯的,活泼又水灵。 张司九当然还记得今天主角是谁,所以暗地里捅了徐江一把,笑眯眯的把话题转回去:“莲姐,这是我徐小叔。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说到一起去,你们给我讲讲呗,平时你们都干点啥啊?” 结果话题一转回去,两人就又害羞上了。 张司九看着两人脸红低头都不说话的样子,只想扶额:我都捉急! 最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又觉得自己在场,可能两人不好意思,于是干脆道:“对了,我看寺庙门口有卖凉面的,徐小叔,我饿了,我去吃一碗面。” 然后,她跑了。 当然,也没真去吃面,找了个拐角,偷偷继续围观—— 估计是没了第三个人在场,两人终于能不那么尴尬,徐江壮着胆子终于开了口。 看到这一幕的张司九,忍不住欣慰了一把。 等聊得差不多了,张司九慢悠悠回去,正好赶上大人们说一起去吃个斋饭。 寺庙里专门有饭堂,是做斋饭的,供给来上香的香客们。饭菜都是精心制作的斋饭,虽然都是素,但味道很好。 这个时节,蜀地笋多得如同牛毛一样,各种品种不同,口感不同的笋,还有不同的吃法。凉拌,清炖,烩菜…… 张司九吃了其中一道凉拌笋丝,吃得满口生香,悄悄跟徐氏说:“二婶,这个笋丝好吃。回去咱们也做试试?” 徐氏点点头:“那我多尝尝,看看都放了啥子料。” 一顿饭吃完,两家人意犹未尽的散了,回去路上,郭氏她们就忍不住笑问徐江:“怎么样?你自己觉得咋样?” 徐江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我看挺好的。” 张司九想起那句着名的“愿意就是一切爹娘做主,不愿意就是我要侍奉爹娘一辈子”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江的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回到徐家,徐氏老娘就立刻把张司九拉过去:“咋个样?看起咋个样?” 其他各方面,她们都挺满意的,看着徐江也满意,要是这方面再好,那就更好了! 张司九实话实说:“看着挺不错的。骨架不小,以后生孩子应该是好生的。而且面色红润,说话也是清亮,中气十足,身体看着就健康。” 王莲正是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年纪,除非的确是有病在身,或是有什么先天不足的病,不然都应该是面色红润,活泼健康的。 第386章 喜事 张司九这样一说,郭氏她们立刻就笑逐颜开——大家都很满意这一桩婚事,现在女方身体也很好,那可谓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徐氏老娘喜气洋洋道:“回头请媒人问问女方的意思,要是也满意,再走动几回,这个事情就能定下来了!到时候,还能赶在过年前成亲呢!” 郭氏连连点头:“可不是?看着脾气也不错,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很。而且,如果过年成亲,那咱们可能省下不少节礼!” 徐氏老娘大手一挥:“那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到时候全添进聘礼里头,脸上都好看!” 几个儿媳妇都连声答应,直说徐氏老娘想得周到。捧得婆婆心花怒放。 徐氏没插嘴,只是跟着笑。 她是嫁出来的,这种事情,能来,但不能出主意拿决定,干涉太多。毕竟,她也不和新弟媳接触太多,主要还是老娘和几个嫂嫂。接触少,维持个面子情,怎么都好说。所以,凭啥拿主意呢?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其实也怪有意思的。 但不得不说,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她家二婶的家风真的不错。当初给自家二叔选媳妇的时候,奶奶肯定没少费心思。 临走时,徐氏老娘从怀里摸出个早就准备的红封来,塞进张司九怀里:“九娘拿去买糖吃。” 张司九正要推辞,徐氏就让她心安理得收下。 最后,张司九就留下了。估计这应该是自己跟着帮忙看一趟的酬劳。 她想了想,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新的挣钱路线——婚前检查什么的,对优生优育,婚姻幸福,也是很有必要的哇!回头就和老程商量! 从徐家出来后,徐氏心情依旧不错:“我看徐江是真喜欢这个王家大娘。要真成了,我也算放心了。之前徐江对招银那样,我担心得不行。” 张司九惊讶看徐氏:“啊?二婶知道这个事情啊?我还以为二婶不知道呢!” 徐氏听见这话就笑了:“怎么不知道?我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一来咱们家,徐江的眼珠子都要黏在招银身上了。” 张司九更加惊讶了:“那您之前怎么不说这个事?” 这个事情,怎么看也算是个大事了。 徐氏应该知道,这要是徐江一直没想明白,真非要娶招银,那事情就大了。 徐氏笑得更加厉害,笑容里还带着一丝丝的睿智:“他们这么大的年纪,越是拦着,越是犟,根本拉不回来。再说了,徐江这是一头热,还不知什么结果呢。我跳出来说什么?说让他离徐江远一点?还是把招银送走?” “再说了,就算这个事情真按照徐江一开始的意思成了。招银也挺好的。” 她唏嘘道:“相处了这么久,我哪能不知道招银的好?就是她那爹拖累了她。将来,招银还有得苦吃呢。” 张司九不得不佩服徐氏的睿智——如果当时徐氏把这个事情捅破了,都劝徐江放手,没准徐江还真是要变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现在这样,冷处理一段时间,徐江自己也就想明白了,挺好。 至于招银—— 张司九只能说:“不管在哪里,勤快上进的人,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书里也这么说的。” 徐氏轻叹一声:“但愿。” 随后又告诫张司九:“九娘,你也不小了,婚姻上的事情,你可不能胡来。知道你主意大,可这事儿你得和我与你二叔通过气才行。” 张司九囧得一脸血:“知道了知道了,二婶放心。” 这才多大,就操心这个了——养女儿都想得这么长远的吗? 忙完了徐江这个事情,赵翠兰那件事情,也很快就有了一个结果。 和大家预想的一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赵翠兰她还是选择了不和离,而是和何大郎单独搬出来单过。 而且是搬到城里,开一个豆腐坊。 赵翠兰和何大郎本来在家也是做豆腐的主力,核心技术过硬,豆腐做出来好吃,真搬进城里来,搞不好日子还真能更红火。 严氏对于自己的调解显然十分满意。 当赵翠兰决定之后,她拍着赵翠兰的手背,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道:“女人啊,这辈子就没有不受苦的。熬一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你儿子大了,你当婆母了,你的好日子才真的来了呢。” 张司九在旁边听了个全程,囧得无话可说——要不说,当儿媳妇苦呢。这每个女人都盼着自己当婆婆之后能作威作福,儿媳妇能好得了吗? 扭头看珍娘,张司九发现珍娘也是一脸的复杂。 不过,赵翠兰显然听进去了,红着眼眶道:“我就只当给孩子找个爹,给我找个撑门户的人,其他的,我是不想了。只盼着以后进了城,日子能好过。” 严氏拍着赵翠兰手,语气笃定:“那肯定是比从前好过多了。你想想,就是衙门这边,肯定也会多照顾你们几分,到时候没人敢去你们铺子里闹事。家里又是你当家做主,日子哪能不好过?何大郎我也见过了,他脾气是个绵软的。你对他好点,别太过,他也不会怎么样。” 赵翠兰点点头,说了句十分中肯的话:“大郎之前对我还是很好,就是我那婆母——” 看赵翠兰那咬牙的样子,应该是把这一笔账算到了自己婆母身上。 不过,张司九回想了一下那天产房外的情景,倒也觉得赵翠兰的婆母不算无辜。 紧接着严氏又劝说了几句,看着赵翠兰情绪好些了,这才起身告辞。 等她走了,珍娘拉着张司九到了自己的屋里,轻声告诫:“严婆子那些话,你可一个字也别听进去。都是糊弄人的。” 张司九也看出来了:“我知道。她就是和稀泥。对何大郎那头,估计说的就是另外一套话了。” 这种办事方法,不能说不好,但有时候,也让人有点儿不大舒服——现在和稀泥是成功了,那之后再有矛盾,怎么办? 第387章 再相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01htl 第388章 心狠如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01htl 第389章 难念的经 张司九和程万里退出来之后,屋里很快暴发出了刘氏巨大的哭声。 程万里看了看张司九,掏出了长辈的风范:“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去劝一句,毕竟病人刚包扎好,应该静养。” 张司九立刻微笑:“是啊,所以老程你去正合适。你人缘好,他们肯定听你的。”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去找听云打听八卦。 程万里站在原地,面容扭曲: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事事都占不到九娘便宜! 最后他想了想,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别掺和的好,所以也默默地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听云那儿没有八卦,正听齐大夫讲《素问》呢。 今日,齐大夫讲的是《素问》里的《咳论》。 说,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张司九,就笑着把张司九叫到了跟前:“来,九娘,你最近不是一直念书?说说,你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司九按照字面上的理解道:“咳嗽,不仅仅是肺出了问题,其实五脏六腑,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可能会导致人咳嗽。所以,咳嗽要看根在哪里,而不是总想着是肺上的毛病。只有找到了根子,才能治疗。否则就是治标不治本。” 听云听得满脸崇拜,就差当场鼓掌叫个好。 毕竟,就那么十二个字,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解释,也是个人才。 而齐大夫也很满意的点点头:“在理解这一块,九娘的确是厉害。一点就通。” 他让张司九坐下跟着一起听:“这段话的确是这个意思,所以下面这些话,你们认真听,记住了。” 齐大夫等两人都全神贯注看向了自己,才道:“五脏受到寒气入侵时,就会咳嗽。肺咳,咳而带气喘,呼吸声重而大。心咳,咳而心痛,喉咙堵而痛。肝咳,两腋下胀痛,身体转侧困难。脾咳,右肋疼痛,不能动,一动便剧烈咳嗽。而肾咳,腰背牵引作痛。” “五脏咳嗽不愈,传给六腑,则功能失调。而此时治咳,可用针灸或揉按法,治五脏之咳,在俞。治腑者,在于含。而浮肿者,在于经。” 这一大段话,最开始,两人都听得全神贯注,但是后来,听云还好,张司九就有点吃力。 她的中医理解上,其实还是不如已经学了好几年的听云,尤其是对于穴位针灸,更是只知一点皮毛,具体穴位是在哪里,她根本对不上。 齐大夫每次看到张司九吃力的样子,就忍不住欣慰的笑,然后还要鼓励两句:“九娘莫要灰心,吃力是正常,人人学医,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根基不够深,还需时日磨练。现在这样,实在正常。” 张司九虚心受教,然后请教几个穴位分别在何处。 齐大夫却不亲自教导,只让听云来说。 听云磕磕绊绊说完,不停拿眼睛看齐大夫。 齐大夫微笑拿起了旁边藤条,“听云,你过来,伸手。” 张司九顿时后退一步,敬畏的看着那一根油光水滑,一看就饱经岁月的藤条,暗自庆幸,自己就是个旁听的,不算正经学生。而老程教导时候,也是一点都没有这种粗暴对待的情况。 反正,听云一共错了两处,结结实实挨了两下手心。 当时就红了,看上去就知道疼得厉害。 不过,听云虽然龇牙咧嘴,但愣没惨叫出声,反而无比愧疚的跟齐大夫道歉:“师父,我知错了,回去就重新背诵。明日一定不会再错。” 齐大夫仍旧和颜悦色:“知道错了就好好改。别每次都用这话!听云,你需得知晓一件事,天赋不够时,就得用努力勤恳来弥补。学医不是其他手艺,其他手艺要是不精,顶多是钱财上的事情。可如果学医要是不精,那是性命上的事情。别人行医,那是积德行善。若技艺不精者行医,那就是谋财害命!” 这一席话,不仅听云听得满面羞愧,决心回去挑灯夜读,就是张司九也是肃然受教。 程万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个时候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低声道:“你也记住这话,咱们行医,若遇到自己拿捏不准的,千万不许逞强。否则害人性命。” 张司九点头:“明白。” 教学上的事情完了之后,齐大夫就问起了八卦:“怎么样了?那何家人还闹着呢?” 程万里忍不住抱怨:“师兄忒奸猾了一些。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总让我去处理,你躲得远远地。怕沾麻烦。” 齐大夫捋着胡须,一脸正经的教训自家小师弟:“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能一样吗?我那是怕沾麻烦才让你去吗?那是师父说的,你为人太老实,需得多锻炼,才能学会圆滑。我也是为了你好。” 张司九和听云在旁边听了半天,简直对这句话目瞪口呆:见过偷懒的,没见过偷懒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不过,听云好歹习惯这么多年了,短暂的失态后,就该干嘛干嘛了。 而张司九则是忍不住久久的用同情目光看程万里:老程啊老程,你师父说得没错,你是太老实了。以至于被坑这么多年,还在继续被坑。 程万里显然将来还是会被坑,因为齐大夫说完这话之后,他就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说起了刘家的八卦。 说完了刘家八卦之后,齐大夫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这两人估计是离不了。不过,感情也好不了了。刘氏这样,迟早何二郎要忍不住,找个理由离家挣钱去。到时候,刘氏有得罪受!” 张司九虚心请教:“何以见得?” “你看刘氏懒成那样,能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吗?那何二郎肯定心里也不愿把钱给她。两人是不是得吵?伤了感情,以后要孩子都艰难。要是何二郎再常年在外,聚少离多,那刘氏就只剩下个名分了。你说,她受罪不受罪?”齐大夫乐呵呵的:“她啊,想不开。拙妇配了巧夫还不知足,还不明白,这世上,得到一些,定要付出一些。什么都不想付出,光想着得到,哪有那么大好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90章 想不明白 不得不承认,齐大夫说的很对。 但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上却多的是人不明白。 何家人最后离开的时候,何大郎也过来看了看。 何大郎的脾气是真的好,拉过何二郎劝到:二郎,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想开些。她对你在意,也是好事。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多教一教就好了。闹到和离是做什么?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说散就散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提起了赵翠兰:你大嫂不也一肚子气?可你好好对她,她总能消气。你也是,干啥还要给我们送东西来?平白又惹一些事情。我说了,我们不缺东西。以后你也别再花钱了。留着钱好好过日子,孝敬老娘。我……不在家,就靠你了。 说到这里,何大郎竟然还红了眼眶,自责道:说起来,都是我不中用,连累了一家人。 何二郎也红了眼眶,拉着何大郎:哥,说这些干啥?你才是那个最憋屈的。是老天爷不长眼睛,让你这样,怎么能怪你?也是我和娘糊涂,一时做错了事情! 他低着头,愧疚道:是我对不住你和大嫂。尤其是大嫂,她对我那么好—— 兄弟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最后,何大郎是目送何二郎他们几个走远了的,然后抹了抹眼泪,自己才朝着新家走去。 张司九当时在旁边看了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刘氏看向何大郎的目光,是不屑而鄙夷的。 这样的态度,估计落在何二郎眼睛里,又是一项想休妻的理由。 不只是何二郎,就是何母,心里能舒坦? 刘氏果然是凭实力在和离的道路上蹦跶。 晚上,张司九回家,吃饭时候听徐氏和杨氏商量插秧的事情。 虽然秧苗已经长得有小松大半那么高,但现在种得太密集,需要重新将它们拔出来,再分散一点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田地不够用,小麦之前没收时候,占着地呢。 现在收了小麦,地才腾出来。 然后就要赶紧把秧苗分种。 要不说农忙时候真能忙死人呢?事情接连不断的,家家户户都不得闲。 徐氏对于插秧这个事情愁得慌:打麦子时候就是,咱们种得少,油菜籽先收,错开了时间,可也差点干不完,要不是有了那个鼓风机,咱们还真是不好弄。现在插秧这个活儿,更要人手。小山也不好总请假。 本来就是凭关系进去的,再三天两头请假,叫人怎么看怎么想? 杨氏也是发愁:可不是?这事儿不好办。换工都不好换。咱们娘两加起来,人家也看不上。可要说让人白帮忙,也怪不好意思。 张小山闷声道:他们肯定还会来帮忙的。到时候,管一顿饭,半上午时候一人一个鸡蛋一个红糖饼,下午再给一个鸡蛋一个饼。也算厚道了。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行了,之前人来帮忙,也没忙活一会儿,而且后头都得了好处,这也就算了。这次还让人来帮忙,那成什么了?久了闲话都传出来了!而且,帮忙的也干不久,一人一会的,怎么给?你快打住这话。 现在家家户户都得插秧,谁有空来帮忙?那手脚快的,忙完了来帮一会儿就算不错。杨氏也跟着帮腔:你还真指望人家全给你干了? 张小山也没辙了。 之前家里人手多,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还真没体会过人手不够的滋味。 张司九出了个主意:那就花钱雇人。直接把咱们家的活全部包给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找什么人来干这个活,给人多少钱,那是他的事儿。咱们不出头不露面,也不用管什么饭, 最合适。 比直接一个个请单人的合适。 而且还很好的杜绝了闲话——不然请了这个没请那个的,这个觉得钱多那个觉得钱少的,容易出现扯皮的事情。 一般,张司九管这种事情,叫做外包。 外包可比雇人简单多了。 反正出任何问题,只找这个外包的人就行了,省心,省力! 徐氏认真想了一下张司九说的这话,慢慢的琢磨出一点好处来,于是眼睛都有点儿发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比一个个问人能不能有空来帮我们家插秧,可省事儿多了!要不怎么说九娘你聪明呢! 张小山也连连点头:这不就是跟牙行一个意思么?是挺好的。 杨氏半懂不懂,但是既然张小山和徐氏都觉得靠谱,她也就觉得靠谱:那就这么干?不过上哪去找这么一个人? 小松文绉绉道:可问谁乎? 小柏有样学样,晃着脑袋跟风:可问谁乎? 徐氏一人给了一个小巴掌:好好说话! 张司九虽然知道外包的好处,但是现代找这种承包人好办得很,中介一放风就多的是。但是现在怎么找,就超出了她的业务范围内了。 而且,她天天往城里跑,对村里还真不熟悉。 最后没想到的是,招银竟然说话了:这事儿,也许可以找顾大嫂。 顾大嫂最爱村头村尾的串门说闲话,认识人多,谁家情况都了解。而且人缘好,谁都跟她客气。她之前帮我介绍了好几个杀猪的活儿。我觉得,这个事儿或许问问她。也许她能给咱们介绍人。 招银说着说着自己就腼腆了起来: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不知道行不行。 顾大嫂的话,徐氏和杨氏可太熟悉了。这个人有个外号,叫热心肠顾大嫂——谁家需要帮忙了,谁家有什么事了,她都热心去参一脚。不过,她家和张家离得太远,轻易不会过来这边。她住那一片,是村里人最多一片。她的人缘的确好,跟谁都能说笑几句。 如果让她帮忙打听打听,倒不是不行。 徐氏高兴起来:这有啥不行的?一会儿吃过饭,九娘和招银你们跟我跑一趟,咱们去跟顾大嫂说说这个事儿!她要能帮我介绍人,我也给她十个钱! 第391章 新思路 吃过饭,张司九和招银就在徐氏的带领下,去找顾大嫂。 一个村子还是很大的,而且,还会分成好几个聚居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扎堆修房子。 这边管这种小聚居点,要不叫xx院子,要不就叫地名,什么石墩子,河湾子。 通常叫xx院子的,那都是一个小家族。由最开始的一户人家,开枝散叶,生儿分家,再修房子,最后组成一个大院落的。 顾大嫂住的地方,就叫王家院子,这边的男人基本都姓王。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没出五辈。 这样的地方,通常没人敢来闹事找麻烦,因为喊一嗓子,那呼啦啦冲出来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你脸糊得睁不开眼睛。甚至偷鸡摸狗那些人,轻易也不敢往这里去——万一被逮着了,人家悄悄弄死你扔河里,谁也不往外说,那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不弄死,按住打个半死再送官,更是常规操作。 而像张司九他们那样的,算是散户。多是分家分出来,和本家关系不太好,或是不太想参合大家族,宅基地特地挑得远的,或者就干脆是祖上刚搬过来不久。 当然,住了两三代人后,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什么外来户不外来户的。 顾大嫂家住在王家院子深处,张司九看着这一大片连在一起的住宅,第一次感受到了家族的力量——嗯,感觉这是一个不敢轻易闹事的地方呢! 来开门的顾大嫂,一看见徐氏,还有点惊讶:徐妹子,啥子风把你吹来了?我就说,今天喜鹊一直叫喳喳的,原来是有稀客上门!快进来快进来! 说完就把徐氏她们三个往里让。 对于这种热情又会说话的人,很难让人产生什么不好的第一印象。 徐氏跟顾大嫂转眼间,就已经热络又客套的来了三个回合的互相恭维。 张司九和招银站在旁边听着,简直可怜无助:插不上话,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最后,顾大嫂招呼大家坐下,又让小女儿冲糖水来给大家喝。 徐氏这才说起了正事儿:顾大嫂,今天我也是有件事情想来麻烦你。就是不知道该咋个开口,怪不好意思的。 顾大嫂一听这话,立刻一拍大腿,嗨了一声后,还责怪埋怨起了徐氏:你看徐妹子你这话说得,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一个村里的,你家男人还帮了我们这多,你们家的事情,就是我们王家的事情!你只管说!我只要能办得到,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那样子,当真是热情又干脆,顿时就让人情不自禁的对她的好感度更加飙升。 徐氏也没绕圈子,直接就把想找人承包自家插秧这个活的想法说了,末了还不忘恭维一下顾大嫂:我知道顾大嫂认识人多,人缘好,所以才想着请您帮帮忙。毕竟这个事情,除了您,别人还真的办不了。 顾大嫂被这么一恭维,显然很舒坦受用,笑容都灿烂几分,嘴上却要谦虚:我就是个乡下妇人,哪有那么厉害。 不过,这个事情,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这样,你让我明天问问,最迟明天下午,我就给你一个准话。行不行?顾大嫂很干脆,一听这话,就让人觉得她很干练。莫名就让人觉得靠谱。 张司九觉得,顾大嫂除了的确是爽快干练的人之外,能这么干脆,可能主要原因是因为心里已经有数了。 徐氏一听这话,大喜过望,连声跟顾大嫂道谢。 顾大嫂也是连声说没啥子没啥子,又热情地把她们三个送出了王家大院子,还招呼张司九多过来玩儿——虽然这边离得太远,基本这个事儿就不太可能。 但这么热情,谁能不喜欢呢? 回去的路上,张司九跟徐氏感叹:怪不得顾大嫂人缘好,那也是有原因的。 徐氏也连连点头:那肯定是。我就没那个本事。有时候,你还不得不服气。 招银也跟着说了几句:顾大嫂靠这个人缘,坐在家里就能挣钱,的确是厉害人。 一路回家,杨氏还没睡,听徐氏说了,她也觉得顾大嫂估计是想到找谁了,当下心里大定。 于是,一家人安心的等着第二天顾大嫂的消息。 顾大嫂的确是干净利落,第二天中午刚吃过饭,就过来了。 当时张司九正在看药典,听顾大嫂过来,就去看她怎么说。 顾大嫂没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人找着了。是我家男人的堂兄弟的媳妇,干事很勤快,她娘家嫂子多,找她们来,一天就能给你家的地弄完。你们家地已经灌好了?灌好了,明天就能来弄。 这可真让人惊喜。 徐氏连声道:已经灌上了,明天就能弄! 早点把秧插好了,早点就能放心。 张司九也觉得顾大嫂的确有些本事。 下一刻,顾大嫂就问起了报酬:不过,钱怎么算?这个时候正是农忙,她们挣点钱也是不容易—— 钱是早就家里定好的,所以顾大嫂一问,徐氏立刻就道:咱们这个按地算。我们家的地,一共是五亩地,一亩地一百个钱,一共是五百个钱。 顾大嫂略有些沉吟,好像是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 徐氏也不着急,只让顾大嫂先想想。 张司九看徐氏没有开口,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着急了,开口了,那就输了!所以一定要沉住气! 又过一会儿,顾大嫂终于开了口:按说这个价格也不低了,但是她们人多,不好分,而且我那弟媳妇肯定也要比别人多拿点,要不,再加五十个钱? 这次,沉吟的人就换成了徐氏了。 不过,徐氏其实已经心里赞同,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最终,徐氏点点头,爽快道:行,既然是顾大嫂开了口,我肯定不能驳。就这样,五百五十个钱,说定了。我们家的地,一天给弄完? 她都这么干脆利索,那顾大嫂肯定也不可能再讲别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第392章 心理价位 顾大嫂这次没有讨价还价,胸有成竹的:一天足够了!你放心,保准给你弄得巴巴适适!要有不好的,你只管找我,我亲自来给你弄! 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一种女中豪杰的味道。 徐氏当然满意,口中不要钱的好听话也是一箩筐倒出去:顾大嫂办事,我就没有不放心的!咱们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你顾大嫂?这要换成别人,我肯定还得多问几句,可我现在,只有安心的! 最后,热情送了顾大嫂出大门时候,徐氏自然而然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谢礼钱塞进了顾大嫂手心:让顾大嫂你费心了,买口水喝,润润喉咙! 顾大嫂当然不能这么收下,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拉锯,最后以徐氏强硬态度收尾:你要不收,我还怎么好意思用你帮我找的人?以后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于是,这一场客套,终于完美落下帷幕。 等徐氏送完了人回来,张司九才悄悄问徐氏:这么爽快就给涨了钱?会不会不好? 徐氏摇头:比我预想的还便宜五十个钱呢。本来咱们商量不是六百?我说个五百,就是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没想到,顾大嫂倒也不算心黑。咱们那几亩地,至少得六七个人干一整天,插秧可是个体力活,不轻松,这钱,给得值。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没有经历过插秧的张司九,还真是不了解插秧的劳累在哪里。 第二天,张司九听徐氏的,没去医馆,而是留在家里烧开水——虽然不给人管饭,但是水总还是要管够的,不然传出去,张家成了什么抠搜小气人家? 而且,不仅是开水,徐氏还特地掏出了一包红糖来,让张司九弄红糖水。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太阳都没升上天,刚露出个红脸蛋,顾大嫂就带着人亲自过来了。 而且一看那架势,就知道顾大嫂也是在干活的队伍里——大家都穿的旧衣,而且是穿的裤子,袖子也紧的。头发更是用帕子包起来,一点不露在外头。同时,她们还人手一个竹叶和竹条编的大帽子,几乎能将整个人都笼罩住。 张司九猜测,只怕这个队伍就是顾大嫂找的,不过为了赚个中间人的好处,顾大嫂才说是堂弟妹牵头找的人。 不过,这点小心思并不惹人反感,反正不管咋样,只要活干得好,那就一切都好。 徐氏此时并不在家,出门做生意去了,杨氏领着大家去的地里,张司九背着水罐子,也跟着去了。 此时的地,已经都变成了小水塘似的,牛仔细耕过之后,又用水引灌,泡,人一遍遍的用细耙犁掏去杂质草根,修平整,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稀泥巴上盖着一层水,适合水稻生长的样子。 就连田埂上,都用泥巴仔细糊过,显得异常的光洁整齐——这上面,等秧苗都弄好了,是要种黄豆的。… 在农人眼里,田埂不只是用来分割田地,让人行走,那也是一块块可以利用的地啊!冬天种萝卜,人能吃还能喂家畜,夏天种豆子,人能吃,也能喂家畜!多好! 别看那一条条的田埂不太宽的样子,可两边各自种上作物,一样供人行走!半点不影响! 顾大嫂她们干活儿也十分利索,确定了地方之后,就先去秧母田里拔秧苗,然后用扁担和挑子,一挑挑的分送去要种的田地里。 而且,她们还做好了分工——谁和谁负责哪一块田地,谁负责拔秧母田的苗,谁负责运输…… 那叫一个有条不紊。 张司九看得叹为观止,只觉得学到了很多:种地干农活,也是一门学问啊! 看了一小会儿插秧,张司九也终于是明白为什么徐氏说这个 是体力活。 张司九觉得,这不仅是体力活,也是个脑力活。 秧苗一根根的,与其说是插下去,不如说是用手指戳下去的,其中深浅,力度,角度,都是需要控制好的。不然太浅了,秧苗不容易扎根,太深了,秧苗后头又影响生长进度。如果歪了更难办——倒下之后,回头还得重新补上秧苗。等于要二次返工。 而插秧的姿势,也是十分累人,几乎就是站在田地里,弯着腰,曲着腿的插秧。 而这个姿势,得维持到插秧完毕。中间就算能直起身来歇一会儿,但也就几分钟,很快还得继续维持那个姿势劳作。 张司九试了试,不到五分钟,就觉得腰很难受——这种姿势,对腰椎极度不友好。要真保持一天下来,只怕接下来就要在床上躺三天。 随着太阳渐渐升上天空,气温也一点点升上来。 张司九坐在树荫底下,都感觉有些燥热,更不要说这些顶着太阳干活的妇女们。 怪不得她们都要戴上这么一个大帽子。 看了一会儿,张司九忽然有点思念杨元鼎——真应该让杨元鼎来看看,然后看看他有没有好办法,能改善一下这个活儿的舒适度,或者提升一下效率度,如果能发明自动插秧机,那就更好了…… 而且,越是思念杨元鼎,她就越觉得,杨元鼎能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的到来,是真正的给农人来带来了福音! 相比之下,张司九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菜鸡:最近,好像什么成就也没有!青霉素一直卡住进程,其他方向也没有新奇的,学医上,也是慢如龟爬,简直是惨不忍睹! 张司九感觉,自己必须奋发一点了。 于是,在熬制红糖水的时候,张司九就开始苦思冥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当徐氏回来,就看见的张司九一脸严肃的坐在灶台边上烧火的样子。 徐氏被吓了一跳:这是咋个了?怎么这么严肃? 张司九回过神来,也被徐氏吓了一跳:二婶你怎么了?怎么下巴上都擦破了? 徐氏摆摆手,别提了,回来路上,前头一个卖货的,那挑子上花花绿绿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一脚踩到了石头上,摔了一跤。下巴蹭地上了,手和膝盖也破了点皮。 顾婉音 第393章 未来方向 张司九赶紧给徐氏处理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下巴上的,那算是最轻的。 手掌上的,还有砂子在肉里。 而膝盖上最重,出血不少。 可想而知,徐氏这一跤,跌得有多重。 张司九忍不住皱眉:货郎东西好看,二婶叫住了慢慢看,怎么能一边走路一边看? 说起这个,张司九就想起从前接收的病人来:玩手机掉马路底下的,掉沟里的,摔马路上的,被车撞的——最离谱的,还真有撞电线杆子和树上的! 看得多了,张司九就明白了,走路时候不看路,迟早就得摔! 徐氏却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头花来,递给了张司九:好看?现在别戴,等过了你爹娘忌日,就能戴了。 张司九的目光落在那个红配绿的纱头花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徐氏的眼光好,还是该夸这朵头花真的很鲜艳。 这种高饱和色,是真的很难染出来?而且,凭借着这种高饱和色,所以才能在一片色彩中,脱颖而出,勾搭徐氏看得都摔了?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感动之余,又有点儿轻微的抗拒。 张司九浑身写满了我不想戴四个字,但是她咧嘴笑着接过来,并且诚心诚意夸道:颜色真鲜亮,好看,二婶眼光真好!到时候我戴上,一定是全村里最亮眼的小女娘!她们肯定都会羡慕的! 别人羡慕不羡慕的,张司九不在意。 但是她一想到那种万众瞩目的情景,就忍不住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社恐的人表示有点儿害怕。 用盐水将徐氏伤口冲洗干净之后,张司九出去拔了两根门口长着的大蓟,洗了洗,直接用小木擂钵给锤成糊糊,再用纱布一挤,挤出来的汁液用小棉球沾着,小心翼翼涂在了伤口上——别看这就是路边随便生长的野草,可是它的作用却很牛逼——消炎和收敛。 对于这种小伤口,很实用。 如果天气不是这么,张司九是打算直接用糊糊敷在伤口上的,但天热,伤口最好别闷着。因此就只涂抹汁液。 张司九涂完了,还不忘跟徐氏叮嘱:这会儿就别动了,等伤口晾一下,干了再把裤腿和袖子放下来。二婶歇着,要干什么,就叫我。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贴心的样子,想着几个娘家嫂子羡慕自己的话,不由得目光更加充满了爱意:咱们九娘真贴心。 儿子就不一样!小柏刚才在门外头玩沙子,看了自己一眼,愣是没看出自己受伤了!还问有没有糖吃! 徐氏感叹:怪不得老一辈的人都说,女儿贴心! 张司九被徐氏这个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拿着头花去仔细珍藏起来了。 那头花,贵是肯定贵,但张司九放在手背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肤色,觉得大概率戴上之后,会被议论上一句丑人多作怪。 所以问题就来了:到时候,自己是戴呢?还是戴呢? 乘载着徐氏满满爱意的头花,恐怕还是得戴的。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姐足够自信,姐就能引领新的潮流! 放完头花回去,张司九已经想到了自己可以研究什么了:创口贴。 对于普通人来说,小伤口根本就不至于严重到特地跑医馆。所以就听之任之,根本不管。 但其实,在急诊科,张司九遇到了好几个因为小伤口没管,最后化脓坏死,不得不伤筋动骨才能处理的病患。 创口贴上的药棉纱,如果能消炎抗菌,那么很大程度上,可以杜绝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创口贴也很方便。 除此之外,还有特效感冒药,咳嗽药之类的,也可以做成成药!这样一来,方便携带,而且好运输,还可以大批量制作。 但可行度,还要跟程万里他们商量才行。 虽然依旧是急不得,但张司九觉得,至少自己有了目标和方向,而不是只在虚度年华! 中午,张司九又去给顾大嫂她们送了一次热水。 就发现顾大嫂她们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活儿。这干活速度,是真的麻利。 不过,这些农妇们,一个个也有点直不起腰了。 但即便如此,她们脸上也都是笑容——这种笑容,张司九可太熟悉了。这是即将得到收获,满心都是期待的笑容! 招呼大家过来喝水后,顾大嫂她们纷纷就掏出了自己的午饭——张家不包饭,所以她们自己带了午饭,没有例外,都是一张张的烙饼。条件好的,饼里还有点儿馅儿,或者掏出个鸡蛋来就着吃。条件普通的,就是最普通的葱花薄饼。 也没什么作料,就这么一口热水一口凉饼,吃得也很香。 张司九没多看,留下罐子,笑着回去了。回去之后也没跟徐氏提什么给她们煮个鸡蛋送去的话——这种现象,应该就是最普通的现象,自己非要去同情一下,就有点过于烂好心了。而且还让人觉得自家这是钱多了花不出去。反而惹麻烦。 因为徐氏受伤,中午招银和张司九做饭。 不过两人厨艺都不行,所以就一人下一碗挂面吃。 好在面是新面,掐一把嫩嫩的叶子菜,卧一个鸡蛋,然后再来一点小葱花,芝麻油,一点香醋和酱油,味道就香得要命。 一晃眼到了半下午,顾大嫂赤着脚,裤腿还卷着,小腿上都是泥,过来喊徐氏去验货。 她们已经干完了。 人多,手脚又都快,没人偷女干耍滑的,原本一天的活儿,愣是还省出了小半天。 徐氏一面跟着顾大嫂往田里走,一面忍不住夸:这手脚也太快了。干活太麻利了。下次要是有这种活,我还得找大嫂子您给介绍人!新 顾大嫂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那就好得很!好得很! 原本以为只能挣一回钱,没想到听这个意思以后还有,顾大嫂能不高兴吗? 张司九笑眯眯的在后头出主意:其实大娘可以把名声打出去,我想,肯定好多人家都自己来不及干完,想请人的。 第394章 思路打开 顾大嫂听见张司九这话,惊讶得直接一个猛回头。 然后就看向了徐氏,忍不住道:“人家都说你家九娘聪明,脑子活泛,我还以为是夸大了,没想到是真的。这个想法好。就算没几个活接,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有人叫我们去,不就赚了?” 张司九被夸得不好意思笑笑:这不是常规思路吗?哪里就聪敏了? 徐氏就不一样了,笑得比夸她还高兴,连声道:“哪里哪里?我们九娘就是个普通孩子,只不过总在城里学医,所以胆子大了点。聪明还说不上。不过,有时候,她说的话也跟小大人似的,也能听一听。说得对咱们听,说得不对不妥当,我们就当是听个笑。” 话被徐氏说得如此谦虚,但是她的语气和表情,那叫一个骄傲。 顾大嫂看得都忍不住笑,扭头跟张司九说:“你这二婶,可是个好婶娘。以后你可得多孝敬她。” 瞧着这个架势,哪里像是婶娘?倒像是亲娘! 张司九连连点头:“那必须的!以后我给我二婶养老!走哪都带着我二婶!” 小松小柏嘛,娶了媳妇就分家出去单过就行。省得闹出什么婆媳矛盾! 顾大嫂和徐氏都笑得厉害。 最后顾大嫂还跟张司九许诺:“要我真能接着活,婶子给你买糖吃。” 张司九伸出四根手指:“那婶娘别忘了,我们家四个孩子,可不许只买一块啊。” 这孩子气的话顿时逗得顾大嫂大笑出声。 她那中气十足的笑声,引得田里干活的人都纷纷直起腰看过来。 张司九笑眯眯:嗯,糖是肯定能吃到的。 一转眼到了张家的田边上。光看徐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对顾大嫂她们干的活儿很满意—— 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张司九也觉得满意:那一排排的秧苗,可真整齐啊!整齐得就像是拿尺子量过一样,横竖间隔都一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几个跟着顾大嫂过来干活的妇人们现在都坐在树荫底下纳凉了,见徐氏过来,还纷纷站起来,看上去甚至有点拘谨。 想想也不奇怪,她们第一次接这种活,钱还给得不少,一个人能分七八十个钱,比一个壮劳力一天挣的都不差,她们当然十分在意,生怕雇主不满意,到时候不给钱。 徐氏很快验收完毕,笑着又夸了几句顾大嫂她们。随后也没迟疑,直接就从包里摸了钱出来。 这也就是有当十的大钱,否则都是一个个的小钱,徐氏随身揣着这么五百多个,还不得口袋都坠破? 饶是这样,徐氏掏出来,也是沉甸甸的一串。 交给顾大嫂的时候,顾大嫂都快合不拢嘴了。 而其他妇女更是眼珠子都不看别处,就看这边。 张司九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有点心酸:虽然宋朝女性地位还不算低,但大多数女人这一辈子,也没挣钱的渠道,不曾有过花自己挣的钱这种理直气壮地感觉。 如果,能让妇女们多一些就业机会就好了。 能挣钱的女人,家庭地位也好,社会地位也好,总是能高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更多女人活得更幸福一些? 而顾大嫂收到了钱之后,也没客气,立刻招呼所有妇女过来一起分钱。 刹那之间,人人脸上都是欢天地喜的表情。 这种情绪,很轻易就能感染到旁边的人。 分完了钱,顾大嫂又跟徐氏道谢,这才领着人走了。 张司九和徐氏也回家。 看着那些秧苗,张司九由衷感叹:“二婶,这活的确是体力活。我看她们好几个走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 “一到农忙,你看有几个人能直起腰的?”徐氏笑笑,却习以为常:“你看你奶奶,她年纪大了,为啥有点弯腰驼背?还不是一年年种地弯腰农忙弄的?从撒种,挖地,插秧,收谷子,你说哪个不是得弯着腰看着田地?” 张司九沉默片刻,认认真真的说一句:“所以,二婶,咱们努努力,以后都不要种地了。” 做农人,太辛苦。 日子也过得太清贫。 徐氏乐了:“那哪能是你不想种地,就能不种地的?不种地,吃啥喝啥?小松现在虽然读书,可万一不是那块料,将来在外头挣不到钱,还不是要回来种地?” “小柏也是一样的。对咱们来说,手里有地,也多个退路。至少不愁饿死。”徐氏看了一眼远处的田地:“有机会,还是要买地。” 张司九从徐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执着。农人对土地的执着。 这一刻,她忽然很理解为什么现代很多人有钱买别墅,却把花园都种菜的心态了。 挨过饿,受过穷,才能深切的体会到,土地对于人类生存,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保障。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买!” 可买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遇到合适的才行。 远的,徐氏不想买,近的,大多数也不会轻易卖。 别的不说,就徐氏想要的宅子,都还没着落呢。 张家雇人插秧的事情,还是在村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有人感叹张家是真的发达了,有钱了,连地里的活儿都不用亲自干了,说不定过两年就能雇长工了。 也有人感叹张家人口凋零,居然现在连地里的活都得花钱雇人干,所以可见家里人丁兴旺的重要性。 还有一部分人,属于责怪张家的,觉得张家遇到困难需要人帮忙,居然没找自己,实在是和自家太生疏。 李家就属于后面这一种。 李家小婶送小南瓜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埋怨的跟徐氏说:“人手不够开句腔就行,我家人少了?非得花这个冤枉钱干啥?” 徐氏乐呵呵接过伸手要抱抱的小南瓜,“得了,你们家也忙呢。你们那个猪,啥时候杀啊?我先定点肉。好久没吃肉了,家里孩子都馋了。肉摊子上的肉,还是不好吃。” 吃过胖墩的肉后,徐氏心心念念的,就是阉猪肉,甚至有点瞧不上那些肉摊子上的普通肉了。 李家小婶悄悄压低声音:“定了,五天后杀一头试试。你要哪一块?我提前给你留!” 第395章 未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396章 挖大坑 雷雨刚过,绵竹县就来了一位贵客。 马车直接驶入了县衙,找到了杨县令。 这位贵客,是郡王府的庶幼子。 他骑马,被摔了下来,身上多处受伤,听高人指点,说绵竹县有一位极其厉害的大夫,最擅长治疗跌打损伤,不管多严重,都能治疗如初,所以,在州府大夫都有点没把握的情况下,郡王就果断决定,让人带着自己幼子过来求医了。 杨县令听郡王府的人说完,也有点儿懵:没听说咱们县城里有这样的神医啊! 不过,他还是瞬间联想到了程万里和张司九身上——要说名气,也就是他们两个名气最大了。 于是,杨县令警惕的问了一句:「那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的?绵竹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也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哪一位大夫。住在何处。」 郡王府的人言道:「是叶大夫指点的,叶大夫曾经来过绵竹县。不过是去年的事情。他说的大夫,姓程。不知杨县令可有听过?」 这和杨县令预料的一模一样,当即杨县令就替程万里悬了心:这明显不是给程万里打名气的好事,分明是个坑,挖出来专门等着程万里往下掉啊! 这一瞬间,杨县令对这个叶岚的感官,差到了极点。 可偏偏这个事儿还没法说太多,最终杨县令只能委婉道:「程大夫啊。的确是比旁人擅长几分跌打损伤,但……也没那么神乎其技,比不得州府和东京的大夫。毕竟,绵竹县只是个县城罢了。」 郡王府的人将信将疑:「可叶神医说了,这位程大夫,只比他强。之前还胜过了他。而且,程大夫是隐居在此,不肯显山露水。杨县令或许是还没看出来。」 显然,郡王府的人是不肯接受程万里医术并没有那么精湛这个事实了。 也是,他们跑了这么二百里地过来,算是赌上了郡王幼子的性命来的,这会儿说程万里不行,那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拉回去。这一来一回的路上,什么病情也耽误了! 杨县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再多说,只让郡王府的人带着郡王幼子赶紧去医馆看看。 如果能治,那最好。如果真是不能治,那他作为一方父母官,肯定也要帮程万里的。 不过,杨县令也没亲自带着人去,只让杨元璋带路。 即便如此,也算是给足了郡王府的人面子。 同样的,让杨元璋去,杨县令也是想要杨元璋提醒一下张司九他们。 杨元璋聪慧,不需杨县令嘱咐,就能明白杨县令的意思,因此到了医馆之后,就主动点明了这一行人的身份:「这是州府叶大夫介绍过来的病人,身份有些特殊,不过你们也不要紧张,尽全力医治就是。」 齐大夫一听这话,立刻神色都凝重了,连忙迎上去,让人将病患抬到后头去。… 程万里则是和张司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不是什么好事! 就连珍娘,很快也得了听云的小道消息,飞快过来了。 珍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程万里却顾不上宽慰她两句,因为得先给郡王幼子赵城先诊断病情。 赵城今年已有十六,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之所以会坠马,就是因为太过争强好胜,非要去驯服一匹烈马。 然后……就悲剧了。 赵城的伤主要是在腿上,摔下来时候,一只脚被挂在了马镫上,半天脱不下来,就这么被马拖着,在马场跑了小半圈,还踩了好几下。 最后,马镫上那只脚脱臼了,另一脚,小腿骨和大腿骨都断了。 还有胳膊和手指骨, 也有轻微骨折。 不过,最严重的,应该是擦伤。 郡王府送医很及时,他受伤,就是前日下午的事情,当天晚上郡王就拿定主意上这边来看病。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往绵竹县来了。如果不是路上下大雨耽误了,本来应该昨天傍晚就到,而不是等到今天上午。 赵城脸上擦伤过大半,有些红肿,看上去……有点惨不忍睹。 而且,他还发热了。 这会儿赵城很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耐烦,不耐烦他就不肯配合检查,程万里手还没碰到肉呢,他就暴怒起来:「你弄疼我了!会不会看病!」 程万里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张司九立刻接话:「那要不然就换个大夫。老程你手太重了。我看隔壁郝大夫就不错!」 这种烫手山芋,如果能扔出去,当然是最好的啦! 也就是郝大夫不知道这事儿,如果此时郝大夫在场,一定是震惊的:所以你就扔给我?什么仇,什么怨? 齐大夫本来就不想接赵城,这会也顺着张司九说:「对对对,我看好大夫就很不错!不如——」 结果郡王府的人却安抚起了赵城:「小郎君,忍一忍。叶大夫说了,您这个腿,也只有程大夫才能救回来了。」 赵城更加暴怒,但却老实下来。 可听着这个话,医馆的人却没一个高兴地——听这个意思,这个腿就很不好了啊! 程万里的汗都快冒出来了,手心里一片潮湿。 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司九,却道:「师兄,你和九娘你出去。人多,反而容易影响我判断。」 叶岚是冲着他来的。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跳不出这个劫。搞不好就得倒霉。 所以,这种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 齐大夫犹豫了那么一秒钟,但最后仍旧道:「一起诊断。多个人,多个主意。」 张司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端着托盘,站在了程万里身边:笑话,老程你把我们都支开了,你一个人是能干啥!连清创都做不好! 赵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指了指程万里:「快点弄!磨蹭什么?不知道我快疼死了吗?」 张司九心里说句大实话:疼其实反而是好事呢。过了这么久,你依然能感觉到疼,说明并没有任何肢体坏死的迹象,多好哇!这要是不疼了,才吓人呢! 不过,其实赵城顶着那张和猪头有那么三分相似的脸,其实也没多少威慑力……反而亿点点的搞笑。 也就是张司九心志坚定,才没有在这种时候,被这种搞笑影响。 顾婉音 /101htl 第397章 不算什么 这样严重的伤,拖延了这么久,掀开了赵城盖在腿上的软被,所有人都被那肿胀得看不出本来形状和颜色的腿给惊住了。 那哪里是腿?那分明是一根红的发紫,锃光瓦亮还不直的香肠! 脱臼那只脚踝,倒是已经得到了治疗,夹板也打上了,药也抹了,包扎得挺漂亮。 可另外一只腿,就被衬托得更加不像是腿了。 赵城显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腿是什么德行,只扫了一眼,就自己也别开头,根本不想多看一眼——从前觉得自己腿有多好看,现在就觉得心情有多灰暗! 而这样的灰暗,最终都转换成了无能狂怒,只死死地瞪着程万里他们几个。 张司九一看这个腿,就毫不犹豫道:先切一刀。不然继续下去,怕是腿就保不住。 这话脆生生的,果断又直白,吓得赵城连狂怒都顾不上了,直接一个寒噤:切一刀?切哪里?整个儿切? 程万里对张司九的判断,现在基本已经不会有很多的疑问了——知道张司九既然会说出口,那一定是胸有成竹。尤其是在病人诊治上。 齐大夫倒是想张口问句为啥,不过看了看赵城那个腿,又闭上了:这样扭曲出两道弯的腿,反正我是没什么信心。 程万里已经拿出刀来进行高温消毒,一面消毒一面问张司九:从哪里切?怎么切?你来我来? 他这样的态度,直接就把郡王府的人都给吓住了。 赵城差点表演一个原地起跳,他脸上写满了你不要过来啊,声音都没之前那么狂怒嚣张,而是透出一股浓浓无助:你怎么敢、敢、敢让她来! 郡王府的其他人也纷纷拦住了程万里。 程万里言简意赅:她的手比我的稳。我切,保不齐多一点少一点的,她能控制得恰到好处。再说了,我治病你们治病?听我的听你们的?要是听你们的,趁早换大夫! 笑话,谁还没点脾气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而且,程万里觉得今天这个坑是怎么都要跳了,心情也差着呢。 所以,他也豁出去了——爱咋的咋的,既然横竖没个好结果,难道这个时候还不许老子痛快一把! 张司九都被程万里惊讶了一下:老程居然也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不过,还挺迷人的。 她悄悄看一眼珍娘,果然发现了珍娘的星星眼。 程万里这么强势,反而让郡王府的人退让了。之前程万里一片绵软老实的样子,赵城也好,郡王府的人也好,都心里对程万里的医术打了个问号。 毕竟,在世人心中,高人嘛,就该有个高人的样子! 现在,程万里就很符合这个样子! 毕竟,高人怎么会被权贵压住呢?他们都该有这种傲气才对! 反正,最后的最后,手术刀就交给了张司九。 张司九握着刀,转头就吩咐程万里:我先检查下他的腿,你们把他按住。 程万里没客气,直接按上去。 齐大夫也跟上。 珍娘没上,但她用眼神催促了赵城身边其他人。 按住了,别让他动。张司九嘱咐一句,而后就轻轻按在了赵城的小腿上。 赵城瞬间就像是被扎了一刀的鲤鱼,差点蹦起来,嘴里还嗷的一声惨叫。 张司九点点头:嗯,有知觉。换地儿! 一路按下来,赵城的嗓子喊劈了。 最后人也麻木了。 疼的话,也只是轻轻地动一下。 最后,张司九按了按肿胀最厉害的地方。 赵城的反应却不大。 张司九问他:不疼? 涨。赵城犹如濒死的鱼,气若游丝。 张司九当机立断,就在那个位置,找好了角度,确保之后接骨也能用得上切口后,直接手起刀落—— 一股紫黑色的血瞬间喷射出来。 这倒不是切到了动脉。而是因为这里的肿胀太厉害,压力过于大,所以才会这样。 而这些血,都是因为压迫而不能流通的血。 之所以要切开,纯粹是因为继续肿胀和压迫下去,赵城这个腿,根本保不住。 组织水肿后,会压迫神经,会压迫血管。 而压迫血管的后果就是血液没办法正常循环,导致更多的血液回不来,停留在肢体末端,造成更大的压力,甚至肿胀。如此恶性循环。 最后的最后,就可能面临组织坏死。 那股血飚出来之后,溅了张司九半身,甚至差点溅到她脸上口罩上。 但张司九根本没有退让,依旧淡定站在原地:这种场面,小场面啦! 切完了小腿,进行释压缓解水肿压迫后,张司九又看向了赵城的大腿。 不得不说,赵城的大腿上,弯折不算厉害,但明显淤青很厉害,甚至通过形状,张司九能判断出,这应该是马蹄造成的。 赵城应该是不止被马踩了一下导致断腿,估计是好几下…… 那斑斑的紫色,简直就是最好的计数器。 不过,这种只要没伤到骨头,那也就是简单的淤青。 只是暂时影响了这条腿的形象而已。 张司九看着离胯骨很近的那一个马蹄印,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声:你的运气挺好的,再偏一根手指头的宽度,恐怕你以后就当不成爹了。 肌肉组织的承压能力还是很强的。至少比只有一层皮的某个组织强太多。 那一马脚,要是踩踏错了位置—— 张司九已经想到了鸡蛋跌在地上,皮碎黄裂的场面。 刚刚被切了一刀都没哆嗦的赵城,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甚至艰难的把大腿夹紧了一点,仿佛这样就能多一点点的安全感。 就是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的目光落在了赵城的大腿根——包括珍娘。 不过珍娘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盯着年轻男人大腿根看,飞快转开了头。 但即便转开了头,想象力也是止不住的。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想象,都有百分之八十的高度相似。 始作俑者张司九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孽,已经伸手按向了肿胀区域,将进行过的流程再来了一遍,最后仍旧干脆利索的又给赵城来了一刀。 这一次,赵城明明很痛,但他却分明感觉:这点痛,算什么…… 第398章 老老实实 切完了这两刀,张司九就收了刀,仔细的盐水冲洗后,就这么让伤口晾着了。 这个操作简直是把大家都给惊呆。 就连程万里也忍不住问了句:不包扎一下? 张司九叹一口气:怎么包?上药捂着容易烂,直接包也不合适。就先晾着。然后赶紧定正骨的法子。再拖下去,腿就真要保不住了。 这样暴露着伤,的确感染风险很大。 可不切开,腿的血流都受影响了,迟早只有坏死一条路。 两害相较取其轻,切开,算是冒险小,收益高的。 程万里看了一眼那伤口,一时之间沉默了。 他当然是相信张司九的。 但是这种事情……看着还是很让人觉得不放心的。 最后的最后,老程硬生生扭开了头,选择了不去看,假装无事发生。还招呼其他人先退出去:既然这样,那就只留下一个人照顾患者,其他人都出去。人多,污秽之气也多,于伤口不利。 赵城的腿已经被切开,郡王府的人就算是再觉得这个事儿匪夷所思,也不敢再提出什么换大夫的话。只是都纷纷看向了赵城,还有郡王爷派来跟着的心腹管事。 可管事也不敢做主。 同样只看赵城。 赵城呢,一脸的生无可恋,躺在那儿,恍恍惚惚的样子,仿佛已经去了半条命。 管事轻声开口:小郎君,您看—— 赵城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还能怎么样?就这样。 再废话,万一看出其他伤,那就真的是更倒霉了。 不过,其他人走了,张司九,程万里和齐大夫却都留下来,继续查看赵城的伤。 张司九让程万里甚至脱掉了赵城的衣裳。 于是,赵城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剪得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的裤子。 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出斑斑驳驳的伤来。 虽然张司九还小,可毕竟是个女娃,赵城忍不住抬手想捂一下。 张司九看到这个小动作,点点头:胳膊能动,说明应该问题不大,有淤青,但没有肿胀变形,应该是骨裂或者就是伤了皮肉,不要紧。 她又看了看赵城腹部的一处淤青,反而表情郑重起来。 伸手按压了一下,疼得赵城哎哟一声后,她问赵城: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有没有感觉想出恭,但是又出不出来?头晕这些呢?腹痛呢? 赵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都没有。这里就是撞了一下,不是马踩的。 张司九点点头,让程万里和齐大夫再仔细看看,脏腑有没有受损迹象——比起外伤,这种腹内出血,才更恐怖。 一是不能轻易诊断发现,二是真有这种情况,想要处理,也十分的麻烦。 在这样的医疗状况下,如果腹腔大量出血,张司九可没有一点把握能救回来。 她的表情给赵城吓得心里慌了。 程万里和齐大夫也是一脸郑重,一人一只手,摸起脉来。 这一刻,赵城是真的想哭。 刚被摔下来时候,赵城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也有这种感觉。但随着大夫诊断,他的信心就回来了。 甚至觉得,就算腿治不好了,以后当个瘸子,也没啥——反正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是一样过?谁敢嫌弃自己? 但现在,他又有了一种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感觉。 心慌,慌得他满心无助,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张司九觉察到了赵城的心慌, 露出个和善的微笑: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救治你的。别害怕。 可赵城听见这话,却更想哭了:你这样一说,我好害怕啊!什么叫尽全力救治我——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赵城想起了自己的爹,想起了自己的娘,想起了自己那些没花完的钱,忍不住开始对漫天神佛祈祷和发宏愿: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洗心革面,踏实读书,再不让爹娘担心受累了!然后老老实实的领个差事,或者干个什么营生,不和那些人混日子玩了! 这一刻,赵城是真的无比后悔。 他的后悔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 这种状态,张司九见过很多次——在生死面前,人是最容易转变思想的。 嗯,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暂时这么想一想,等好利索了,这些后悔什么的就都忘了。 但愿赵城是真的转变思想了。 趁着程万里和齐大夫在诊断,张司九出去跟听云说一声:估计要做个复杂的手术,去准备东西。器械什么的,记得去要,让尽快送来。 虽然杨元鼎不在,但是他安排了人管着医疗器械这一块,只要张司九要用,去他的工作室说一声,就能立刻送来。 等用完了,还要回收回去,进行彻底消杀,然后等待下一次用。 听云忙不迭的就去准备。 而郡王府的人,在外头忐忑不安等了这半天,也没等到一个让人安心的话,此时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张司九:小娘子,我家小郎君到底如何了?他这个腿,能不能保住? 本来他们是不想问张司九的。 毕竟张司九看上去年岁太小了。 但经过张司九那两刀,他们觉得还是可以问问的。 这个问题,张司九也没有准确答案,只能实话实说:目前看来,骨折得很厉害。能不能恢复如初,说实话,得看运气。一个考验我们接骨技术,另一个,就看后期愈合。目前看来,风险是很大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当然,我们做大夫的,肯定会竭尽全力。 她看向郡王府的人,说了句:一般这种情况的诊治,我们需要放手去干。所以在这个治疗之前,双方需签订一个意愿书。我会将风险一一罗列告知你们,但是如果有任何的后果,我们是不负责承担的。签了字,我们才能没有顾虑,双方也都有个约束,你们看呢? 手术同意书,风险告知,这都是手术之前应该做的。 以前张司九没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都是普通人,大家也都理解,并没有什么不满或是埋怨。 但现在不同。 赵城父母不在,身份又尊贵,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人肯定把责任往他们这些大夫身上推。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医馆就得当背锅侠? 第399章 签不签 张司九这个提议,简直是郡王府的人闻所未闻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说清楚,签字画押,好保全自己? 他们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这真的是大夫吗?还是世道变化这么快,自己竟然不知道? 张司九也不着急,只道:你们想想,想好了,我就跟你们说各种风险。然后现场咱们写一份协议,签字就行。 郡王府的管事看张司九又要走,忙拉住了她:这事儿是必须的?我们毕竟……不好替小郎君做主的。能不能先治,然后我们派人去回禀一声郡王爷? 他们是真不敢签这个字。 张司九一脸真诚:我们倒是能等,就是你们家小郎君肯定等不了那么久。再过两三天,断骨都要开始愈合了。一旦愈合,那就得敲断重新接,但效果肯定差很多—— 郡王府的人都噎住了。 这能等吗?确实是等不了? 可他们要的是医馆这边等等他们吗?那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的是通融一下,不签字,也治病! 管事这一刻,心里还是有些恼怒的。 他看向张司九:小娘子,我们是州府来的,州府那么多神医名医,就是宫里给官家治病的那些太医们,我们都见过。从未听说过如此离谱的要求! 可我们医馆就是有。张司九斩钉截铁一口咬死:每个地方规矩不同,总不能强迫我们跟别人一样?而且,签了字,双方都有个安心保障,难道不好吗?还是你希望我们担惊受怕的想着后顾之忧,来给你家小郎君治疗? 心存顾虑时,还能全心全意为了病人考虑吗? 当然不能! 张司九态度更坚定了:这事,必须办!这不仅是保障,也是消除自己这边的后顾之忧!是医疗心态的一个坚强后盾! 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张司九诚心诚意建议:我知道你们身份特殊,不好替赵小郎君做主,但这个事儿,是真不能乱来。所以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至于她,赵城的情况还要了解不说,还得去整理一份风险书,还有手术同意书,忙着呢! 重新进屋后,张司九看程万里和齐大夫之间的氛围挺轻松的,就明白赵城应该是的确没有内出血这种事情。 不得不说,还挺幸运。 这算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张司九把齐大夫叫到了一边,说了风险的事情。 这一瞬间,齐大夫那叫一个喜出望外,看着张司九的目光都是火热火热的:九娘啊,你可真是太聪明了!这哪里是麻烦?这是咱们的保命符啊!有了这个,以后还怕个啥? 如果不是九娘不是自己徒弟,又已经是个大女孩了,齐大夫是真想把张司九举起来抛一下,再狠狠亲两口的——这是什么神仙赐下来的大宝贝!这脑瓜子!何止是灵光!那简直是在发光! 张司九被齐大夫火热的目光看得忍不住小小后退一步,咽了一口口水:老齐,冷静! 齐大夫用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心情激荡下,用力之大,险些把张司九拍地上。 他拍一下,张司九就不受控制的矮一下。 但齐大夫根本顾不上这个,只喜滋滋道:你只管放手去弄!你说我写,我给你打下手! 躺在病床上的赵城甚至顾不上回味后悔自己之前那些荒唐岁月,只是满面复杂:你们商量这种事情,真的不用避开我?我听着,怎么感觉这么害怕呢? 他弱弱的用好的手指勾住程万里的袖子,气若游丝:大夫,我还能活吗? 这话问 得程万里一脸诧异:怎么就不能活了? 顶多截肢,要说死,那得多倒霉啊! 赵城茫然眨眼:那……你们想这么多? 程万里一脸老实忠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不必多想。 赵城盯着程万里,内心愤怒:你骗人!你看他们那样子,分明是第一次!还走个过场!以前你们有过这个过场嘛?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实在是不敢造次——万一惹急了,再给自己来一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愤怒归愤怒,他咽进了肚子里,憋屈的忍住,只不过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他们商量——不听不行啊,万一他们把自己算计了怎么办! 从不操心,成天只晓玩乐的郡王府小郎君,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认真又努力的听别人讲话,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不过,张司九还是很快想起了赵城的,本着不能折磨病人的心,她还宽慰了赵城一句:没那么凶险,放心。我们就是走个过场。 齐大夫也温和佐证:对,就是个过场。 赵城:……你们看我像傻子吗? 但是他即便伸出了尔康手,也挽留不住张司九他们离开的脚步。 程万里倒是留下了,温和一笑,体贴的替赵城盖上了上半身:别想那么多,养养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给你正骨。到时候,时间要很久。后头还会疼,你养足了精神。 越是生病时候,就越是要注意休息。 赵城:……你看我像是能睡着的样子? 他懒得开口,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不断地思念父母——呜,想家,想亲人,想回去治,想时光倒流。 张司九和齐大夫热烈讨论的时候,郡王府的人也一样在热烈讨论。 最后,两边基本上是差不多时候结束。 张司九这个简陋版的手术同意书,真的就是精简版。主要是明确责任,防止郡王府迁怒自家。 而郡王府的人呢,表示自己没办法做主,这种大事,还是听小郎君的。 所以最终,这份手术同意书,送到了赵城手里。 赵城看着那几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纸,看着那风险告知几个大字,热泪都含在了眼眶里:你们就不能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诚实点,好吗?至少让我写个遗书—— 第400章 壮士断腕 不过不管赵城内心是多么慌得一批,他还是颤颤巍巍的坚持看完了。 就是看完了之后,心里更慌了,脸也白了,眼前也黑了,连自己那点私房钱,也盘算着如何花了。 截肢?感染?手术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术后感染死亡?甚至截肢后愈合不好,还要二次截肢? 这一刻,赵城感觉自己可能活不到吃新米的那一天。 他看向了程万里,觉得这个看起来就是老实人的程万里,是唯一最有可能说实话的人了,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程大夫,程大夫,你实话跟我说,我有多大几率活命?还是……机会渺茫? 明明还是个少年人,可他声音艰涩,听起来就很绝望。 对于赵城的问题,程万里表示很疑惑:啊?挺大的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且不说他对自己和张司九的技术有自信,只说郡王府这次带过来的好药有多少?止血的,补身的,那都是随便用的! 有的时候,钱买不来命,但是,钱真的可以帮着你吊着命啊! 赵城茫然了:那手术风险告知书—— 哦,只是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尽量想到,提前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但你活命的机会还是很大的。程万里和蔼的拍了拍赵城的肩膀,言之凿凿:一般真的没什么希望的,我们都建议带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过几天好日子。而不是留下来受罪。 赵城:……虽然听起来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行…… 这会儿张司九那头已经把手术室准备好了,探头进来问赵城:赵小郎君,你签好了没有?好了就喝药了。喝完药,我们就要换衣服,开始治疗。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现在做手术局限性太大,必须趁着日光好的时候来做,否则就会影响视线,进而影响手术的精准度,增加风险。 本来手术器械就很简陋了,再看不清楚…… 那可不是救命,那是阎王爷来索命。 赵城几乎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摁上了手印。 然后一狠心,仰头灌下了麻药。 趁着麻药劲没上来,张司九让程万里给他把衣裳换了——标准的手术服,就一个袍子,非常容易解开。 上半身,下半身,都是。 这样的衣裳,让赵城有一股浓浓的羞耻心。 他并着腿,还想捂着胸:必须穿这样? 放心,我们不会偷看你的。程万里熟练地安慰:我们毕竟是大夫,在我们眼里,男人与女人没区别,大人小孩也没区别。我们眼睛里,只有骨头和血肉,还有病灶。 赵城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张司九耸耸肩:看,老程果然还是很适合干这个。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让老程去最合适! 程万里还不知道张司九心里的想法,但是莫名觉得肩膀上微微一沉,总觉得更累了。 给赵城换好了衣裳之后,其实赵城就已经涌上来困意了。 这倒不是真困了,而是麻药开始起作用。 张司九和程万里对视一眼,叫了齐大夫进来,一起把赵城给换到了推车上,一路推着他去了手术室。 这种大型手术,需要的人手很多。 所以就连珍娘也只留下了婢女应急,一起过来帮忙了。 齐大夫也只留了小学徒在前头,连着听云一起进了手术室。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 但主力是张司九和程万里——本来应该是齐大夫和程万里,但是齐大夫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加上年纪 大了,有点视力不好,所以不是很有信心,稍微冒出了点胆怯。 他有了这样的心态,张司九可不敢让他强上,直接自己顶上了。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能进手术的人,对张司九的本事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还很有信心。 唯一有点疑虑的是—— 珍娘低声问:这个估计要不少时间,九娘,你怕是撑不下来。 后面的缝合什么的我不做。张司九冷静的分配好工作:我负责前期的切开,然后清理骨头碎片,老程再接手,用铜镀银的连接片固定断骨。再进行缝合,上夹板。 铜镀银的连接片,是张司九想到的,代替骨钉的手段。 而且,这种情况,她在医书上也看到过——不过人家用的薄片的金子。 金子当然好,延展性好,不会折断,而且也不怕生锈。 但是!!!成本太贵了! 所以,就改成了铜镀银。 这样一来,硬度够,而且外面的镀银会释放银离子,也能有一定抗菌作用。 如果后期恢复好了,这个小巧的固定片,不取出也行。 不过,上固定片,需要一定的力气。 张司九现在身体年龄摆在这里,不是可以逞强干下来的。 大家听了张司九这个安排,都点点头,觉得十分合理。 毕竟,张司九的手,是出了名的巧,控制精准,不抖不颤,稳如泰山,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切出个毛病! 要知道,有时候偏差一点点,那直接就会导致血流如注的情况发生! 既然分配好了,大家就开始正式工作。 而这个时候,赵城已经在焦虑中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麻醉当中。 使劲掐了一把赵城,看赵城丝毫反应也没有,张司九就伸手:刀。 听云立刻默契的送上手术刀,让张司九去进行切开步骤。 齐大夫和程万里看着张司九手里的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珍娘则是调整着灯,保证那光始终都聚集在手术区域。 每个人的精神,都属于高度紧张。 张司九很快就分离好皮肉,到了断骨处。 不得不说,这个骨头断得还真是挺干脆利落的。 张司九看着那基本没有骨头碎片的断口,沉吟片刻,提醒一句:老程,回头记得等赵城伤好差不多了,再给他开个龙牡汤。 补早了,怕长得太好,到时候长短腿,就麻烦了。 当然,没有什么骨头碎片,是最好的事情。现在只是骨骼错位,只需要对整齐,然后接上,固定,再清创一下,就可以直接缝合。比想象中最复杂麻烦的情况,简直好太多了。 第401章 运气真好 小腿的骨折处理好了之后,就要准备缝合。 不过,缝合的时候,张司九特地吩咐:不要完全缝合,他的腿肿胀厉害,现在缝合,容易出问题。还是只能先开放创口,仔细护理。等消肿之后再缝合。 这两天,什么消肿化瘀,止血促伤口恢复,就都用上!张司九看一眼现在看上去有点恐怖的伤口,再嘱咐一句:最好别让他自己看到伤口。会影响康复心情的。然后,听云这两天就辛苦点,专心护理他。 听云现在是最合格的护理人员。 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程万里和听云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张司九就该看大腿上的伤了。 大腿上的骨折情况严重和复杂得多,不仅断口不整齐,而且有很多的骨头碎片,有一片差点扎到动脉上。 张司九看清楚情况后,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的感叹:赵小郎君他真的是运气太好了。这是什么运气啊! 出门去买彩票,不中一个大奖都对不起这个运气! 动脉啊!动脉啊!大动脉啊! 一扎进去,这会儿估计赵家的灵堂都搭上了,酒席都开始了! 张司九一招手,将齐大夫和程万里还有听云一起叫过来看:快来看快来看,你们看看这个骨头碎片,差一点,就扎破血管了!这个血管一破。那神仙都拉不回来了啊! 这年头,也没有血包,止血钳都是个凑合用的,更不要说缝合的针和线——那怎么救?请猴子去偷点仙丹差不多。 被这么一呼唤,大家齐刷刷的围过来,对着那块碎片看了又看不说,还一顿评头论足。 最终,等大家都看清楚之后,张司九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镊子将骨头碎片给夹走。 那是真小心翼翼,唯恐一个手抖,原本的好运气,瞬间就变成悲剧。 清理完这一个,张司九将看见的其他碎片也清理后,还特地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了骨头碎片后,这才让程万里来接骨——这样的断口,用连接片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这次直接是整个包了一圈。 没办法,缝隙太多,而且骨头上还有裂纹,真的钻孔的话,怕是还得继续碎。 忙活这些,张司九和程万里出了一身的大汗。 就连齐大夫他们,也是累得快要站不住。 一晃,这个手术做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正常站着都累,更何况是维持一个精神高度集中的固定姿势——尤其是张司九和程万里,胳膊一直抬着,还做着精细的动作,那就更累了。 最后快收尾的时候,显然麻药药效都要过去,赵城的眼皮子都开始颤动,好像随时都要醒过来。 因为已经收尾,所以他们也没给补麻药。 当转移回了加护病房没多久,赵城就醒过来了。 睁着还有点茫然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慢慢的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口齿不清的说了句:我还活着? 张司九问他:你感觉下,看看腿疼不疼。 刀口的痛,还要持续好几天,随着情况好转,慢慢转变成痒痒,最后才会消失。 赵城费劲儿感受了一下——虽然疼痛感因为麻药的缘故还没那么明显,但已经能感觉到了。 他点点头:疼! 疼就对了。死人是不知道疼的。张司九点点头,宽慰一句:放心,等麻药劲儿过去了,更疼,到时候你就可以完全放心了。对了,今晚要是疼得厉害,睡不着,就让齐大夫给你开个安神促眠的药,睡着了就不疼 了。 赵城:……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安慰。你们就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赵城已经不敢嚣张了:能说给你来一刀就来一刀的小孩,惹不起! 他憋屈的点点头:知道了。 张司九又叮嘱了听云几句,尤其是嘱咐听云一定要给赵城尽量活动一下另外一条腿后,这才走了。 出去后,郡王府的人早已经围着程万里问了半天了。 程万里脾气好,问一句答一句,倒没有不耐烦。 张司九一看这个情况,赶紧贴着墙根溜走——老程的经历,她可不想来一遍。 齐大夫的妻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这会儿齐大夫正大口吃饭呢。 看见张司九,齐大夫就招手:快来快来,有熏鸭,给你留了只腿。 至于另一只腿,早就不见踪迹。 张司九也不客气,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她还在长身体,一饿就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不说,甚至还感觉胃里像是有一只怪兽,不停地在叫嚣咆哮,恨不得连空气都要吃掉充饥。 一个腿都吃完了,程万里还没回来。 张司九问已经吃饱喝足的齐大夫:齐大夫不去救老程? 齐大夫轻哼一声:救他干嘛?烂好人。我看还是不够饿。饿狠了就知道来找吃的了。不用救。 张司九想想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去管。 她刨了几口饭,又问齐大夫:这次的事情,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现在医馆有她的干股,张司九就不得不上心一点:人要救,那钱途也是要的! 这明显就是叶岚那孙子搞出来整我们的。齐大夫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到时候,等赵小郎君好了,我亲自护送赵小郎君回去,然后顺带去看看叶岚!锦官城里,我还是认识点人的。既然他给了这个机会,咱们还真得好好打打名气。 这样将来医馆出去的人,才更有威望。 齐大夫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问了句:赵小郎君的腿,会不会瘸? 张司九实话实说:真得看愈后情况。现在这段时间,千万别瞎吃龙牡汤这种东西,否则,真能长成长短腿。到时候不想瘸就不行。 而且,要让他下地活动,但是又不能太早下地活动,否则骨头错位是大事,不敢用腿,腿变得不灵活,也是大事。一直躺着,还容易气血淤滞,闹出其他毛病。 血瘀,则成块。也就是……血栓。 一旦血栓,造成了栓塞,那就不是瘸腿的事儿了,是嗝屁的事情。 齐大夫听见这话,立刻表示:放心,我会留意这个,多用活血化瘀的药。反正这次,不管用什么成本,咱必须保住赵小郎君! 他声音更低:杨县令叫人给我说了,郡王府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第402章 有问题吗 事实上,这件事情,杨县令的确是一直挂心着。 杨元璋将郡王府的人送到了医馆后,留下足够的暗示,也没久留,中间手术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他,他回去县衙了一趟。 回去后先见了杨县令,杨县令一看见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关切问道:怎么样?能救吗? 已经开始治疗了。杨元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着重提了手术知情:医馆能想到这个法子,实在是妙。 这样一来,不管赵城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拿出这两份文书,那么就是郡王府也拿医馆没办法——情况都说了,人也摆在这里,真出了事情,那怪谁呢? 仔细了解了什么叫手术知情之后,杨县令也觉得神妙:真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谁想出来的法子?可真是保全了医馆! 杨元璋虽然并不知具体是谁想的,但不妨碍他猜测:应该是和九娘有关。九娘有时候和三郎有些像,他们总有一种奇思妙想,同我们常人不同。说来,也是羞愧。先生教授我读书时,常说,所思所想,最重要是一个灵动,莫要为常态所固,可我总是不能领悟。三郎和九娘,却总轻易做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聪慧所致。 说到这里,杨元璋的语气里,是真有点羡慕的意思在的。 可关键是这种东西,羡慕不来,也没有诀窍。 甚至,就连模仿都模仿不来。 真非要去模仿,那就只有一个东施效颦的结果。 反而贻笑大方。 杨县令听出大儿子的羡慕与怅然,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宽慰道:大郎,凡事不可强求。九娘也好,三郎也好,心思纯净,年纪也小,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尤其九娘,小小年纪所经所历,皆非常人可比。或许正是如此,他们才看事情更为通透。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每个人性情也不同。你身上,自然有你的好处,何必妄自菲薄?走不得灵动巧思的路,就走一条端庄稳重之路。只要心正,博学,踏实肯干,又何愁无用武之地? 这个大儿子,杨县令也是抱以厚望的。 从小启蒙都是亲自来,品行上更是让他满意。 而今,大儿子如此心态,他除了心疼,也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啊! 不过,不经历这些,如何成长? 杨县令笑了又笑,最后又让杨元璋带着周氏准备好的东西,再跑一趟医馆。 赵城虽然来得匆忙,但马车都跟了三辆,除了护卫和管事,还有小厮和丫鬟。吃穿东西更是带了不少。 按说是不会缺东西,但既然到了绵竹县内,杨县令就算再觉得没必要,也得单独准备出一份来。 尤其是跟着赵城过来的人,也要安排好住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杨县令已经找了乡绅来,借了一套宅院,供给赵城一行人使用。 不过,让杨县令没想到的是,赵城却被医馆给扣下了,根本不让带出医馆,去宅院内休养。 而赵城此番带来的人,也不让他们继续留在医馆。 主要是那些人态度太糟糕,看程万里脾气好,总有些想要压住医馆来指挥的意思,最后又把老实人程万里给气得发了火,一顿狂喷之后,直接干脆利落把人赶走了,只留下一个小丫鬟熬药,其他人,每日只能探视赵城一次。 就这一次,还是齐大夫提醒了一句,得让他们确定赵城还活着,否则估计得闹出事。 不然,就这一次的探视,都不可能有。 杨元璋到的时候,郡王府的人正不服气的想要闹。 毕竟, 走哪也没听说过这个规矩啊! 杨元璋赶紧把人拦住了,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既然赵小郎君还在医馆里,还得靠着大夫们救治,那咱们还是听大夫的。此时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既然敢留下赵小郎君,定不会亏待赵小郎君的。 况且赵城只是腿断了,又不是人傻了,真被欺负了,难道还不会告状? 这些人就是想得多! 面对杨元璋温厚笑容,郡王府的人总算是冷静一点,想到了那一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他们这才消停,跟着杨元璋去了宅院。 只不过,他们显然也没把杨元璋放在眼里,一个个态度多少也有点倨傲和颐气指使。 杨元璋全程微笑,并不与之计较。 一切安顿好之后,他回了县衙,再去见了杨县令,第一句话却道:爹,郡王府只恐御下不严,而郡王爷的态度,恐怕也是……我怕,不管赵小郎君最后能不能康复,医馆都有麻烦。 杨县令当然知道这位郡王爷的事情。 听闻长子之言,他顿时笑了,捋了捋胡子:毕竟是官家的族叔,官家又是宽厚仁慈之人,对他们多有礼遇。加上又是在这边富饶之地做郡王,那就更有底气。你能从他们家下人看出这一点,说明是长进不少。不过,赵小郎君这个事情,还有段时间。正好……咱们家该送折子去东京了。那个鼓风机,官家十分有兴趣。 官家也曾给三郎写过信,这次,我想着,该让三郎亲自给官家回信才好。小孩子调皮,除了鼓风机,大可以再说说风土人情,趣闻趣事。你说呢? 杨县令微微扬眉,就这么笑看自家长子。 这一瞬间,杨元璋看着自家老爹,忽然就想起了一个精怪来:狐狸精。 还得是老狐狸精。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在东京时候,大伯有时候和爹吵架,气得直骂他爹老女干巨猾了。 就像是爹说的:小孩子家家的,说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有问题吗?当然没问题!这算告状吗?怎么能算告状呢?这分明是说起这神奇的事情,分享一下快乐罢了! 而此时此刻,正骑着小花脸哼着小曲,跟在自家二哥屁股后头往家赶的杨三郎,一个没忍住,对着太阳就是一个喷嚏,吓得小花脸也跟着一蹦—— 他揉了揉鼻子尖,迷惑:难道谁想我了? 阅读 第403章 凄凄惨惨 赵城被扣在了医馆里,享受了高级的待遇。 听云是个好脾气的,也是个爱说话的,赵城一说无聊,他就给赵城说起一些自己遇到的医疗故事——嗯,大多数结局还可以,少部分结局很惨烈。 尤其说到了那个腿都烂出一个洞,张司九面不改色清理很久的故事,听云那是红着眼眶不住地唏嘘。 而赵城则是无助的攥紧了自己的锦被,整个一个惶恐不安,他想看看自己的腿咋样了,但不管如何努力,他都看不到——他的腿还被吊起来了,悬挂在空中,但是!!!这个腿和他的视线之间,悬挂了一张十分可笑的布单子! 布单子上还画着一张可笑的肥猫扑蝶图! 那画技之粗糙,一看就知道是练手之作! 看不见自己的腿,又听着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赵城整个儿觉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但好像已经死了。 最终,他忍无可忍的冲着听云怒吼:闭嘴! 听云猛刹车,迷惑的看着赵城,目光满满的都是关切:赵小郎君,怎么了?是伤疼起来了?要不我给你端一碗药去?或者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病人总是喜怒无常的,这一点,学医多年的听云深有体会,所以根本不会和赵城计较。 赵城只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后面的训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一张脸,再发脾气,显然不合适,良心都有点过不去! 他憋闷又狼狈的扭开头,不想说话了,最后把被子往上一拉:我困了,睡觉! 可笑,根本睡不着。 伤口又疼,心里又憋,赵城忍不住哭了。 是的,哭了。 他好想家,想爹,想娘,想姐姐,甚至还想哥哥。 然后眼泪刚冒出来,他的被子就被扒拉开了,听云柔和的声音传来:赵小郎君,睡觉可不能捂着被,容易气息不畅。你现在要多多注—— 话音没落,被扒拉开的被又被猛地盖回来,听云连声抱歉:对不住对不住,赵小郎君你继续,我出去干点别的事情,你随意,随意。 说完听云真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体贴的往赵城手里塞了两张帕子。 赵城哭得更大声和凄惨了。 事实上,从十三岁之后,好几年了,他也没有哭过。更不要说哭得这么惨了。 听云站在门外,听着赵城那凄惨的哭声,也忍不住摇摇头:看,不管身份多尊贵,在病痛跟前,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听云第二天又跟张司九感慨了一遍。 张司九看了一眼齐大夫复杂的面色,也是满心复杂的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对。 但是她觉得,赵城可能真不是疼哭的。 不过,这要紧吗?不要紧的。适当的吓唬,有助于坏脾气的病人对医生进行良好的配合! 因为手术的缘故,今天张司九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匆匆忙忙到了医馆。 这样大的手术,这样简陋的医疗条件,她是真的害怕出现感染。 所以,她不亲自查房怎么也没办法放心。 赵城昨晚睡得并不好,疼,加上听云虽然脾气好,但照顾人上还是差了点,以及环境没有家里舒适,所以赵城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总之没睡特别好。 而且,为了伤口抗感染,赵城的汤药特别多。 喝多了汤药呢……就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别容易想上厕所! 赵城两条腿都有伤,那根本动都挪不动,所以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决。 听云毕竟不是他熟 悉的人,所以还有点不好意思。 因此,赵城脸色很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看上去没了嚣张和狂怒,只剩下了可怜。 看见张司九,赵城哑着嗓子提出了要求:让我的小厮来守夜,成不成? 如果你的腿今天消肿得多,可以进行缝合了,那就可以让你的小厮来。张司九也很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毕竟,听云又不是护工,没道理一直守着赵城。 昨天守了一夜,听云今天人也挺憔悴,看着都让人心疼。 张司九觉得,不能残害未成年人。 赵城舒了一口气,诚心诚意道谢:多谢。 他满心感激,但却没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事情,需要说感谢吗?这不是应该的吗? 张司九也觉得是应该的,所以还觉得赵城挺有礼貌的,态度上更加温和一点:没事,有需求就提,以你舒适为主。毕竟心情好了,身体才能恢复更好。 赵城更加满心感激了。 张司九看了看赵城的伤口,发现伤口水肿已经消退很多,而且并没有发炎或者坏死迹象,心情也很好:看来一会儿就可以进行缝合了!缝合之后,伤口就可以上药,进行包扎,到时候抗感染效果就更好了! 不过,赵城有点儿低热。 但从问诊结合脉象上来看,应该是没有大碍,应当是手术后正常反应。 张司九嘱咐赵城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就告诉他们后,这才去找了程万里。 程万里昨晚也没睡太好——半夜他也查房好几次,就怕赵城出事。 这会儿,程万里坐在那儿,正打盹呢。 张司九坐到程万里旁边:老程,我觉得今天就可以给赵小郎君缝合了。我刚看了一眼,消肿效果很好。说明咱们药有效。 程万里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能缝了?那就太好了。缝上之后,就能用药了。这样,赵小郎君痊愈,指日可待。 张司九点点头:只要没有感染出现,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只要伤口愈合能出院了,咱们也就能脱手。他的腿也就保住了。 在这样的医疗情况下,保住了赵城的腿,还是很能让医馆出去吹一波的。 程万里问张司九:你觉得,他最快多久能恢复? 伤口结痂,就可以离开医馆,回家休养。但要下地走路——其实两周之后,我建议就可以慢慢的扶着东西走了。拖久了,反而容易瘸。张司九实话实说。复健这种事情,是要吃苦头的。但不复健,效果就肯定不好。 越是怕疼,不用腿,那等你想用了,只怕就会发现腿都没有那么灵活——不一定是病理性的,很有可能是心理性的。 阅读 第404章 背锅侠 杨元鼎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医馆的事情,当时就吓了一大跳:「那司九不会有事?她可不能当背锅侠啊!」 「背锅侠」这三个字怪新颖,于是杨县令他们齐刷刷看向了杨元鼎,静待解释。 杨元鼎言简意赅:「就是背黑锅,那锅底不是黑的吗?背在背上,又沉又黑,还倒霉。形容就是这种情况,明明很无辜,却要给别人顶罪。总是背锅的,就可以称之为背锅侠了——」 杨元峰反应过来:「九娘什么时候还背过锅了?」 杨元鼎摆摆手:「这个事情不重要,先说医馆的情况!」 杨元璋就把医馆情况说了,包括张司九他们如何用手术知情书和手术同意书化解危机的事情,都说了。 最后,他着重提起了赵城的情况:「听说赵城很配合治疗,而且还特地让小厮传话出来,说不许为难医馆的人。我觉得,还挺难得的。」 听完了这个,杨元鼎眨巴眨巴眼睛:「不对?我和二哥在锦官城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这位郡王府小郎君赵城,名声可不太好。听说十分骄纵,不好相处啊。他能这么乖巧老实?」 「反正事实如此。」杨元璋其实也觉得不太合常理,但事实如此,谁也不能说是假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杨元鼎顾不得骑马一天的劳顿,看一眼天色还早,急匆匆就往走。 也好在已经见过了杨县令和周氏,所以这会儿还真可以没有丝毫心里负担的小跑离开。 杨县令和周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失笑——该说他长大了呢?还是该说他没有长大呢? 杨元鼎反正没想那么多,一路小跑到了医馆,张司九正换衣裳,准备回家呢。 猛然看见杨元鼎,张司九还愣了一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等杨元鼎露出标致性灿烂笑容,张司九瞬间淡定:嗯,没看错,是他,是他,就是他! 「回来了?」张司九上下打量一下杨元鼎,发现他晒黑了点,不过,看上去人很精神,应该这段时间过得还挺不错。 杨元鼎也打量了一下张司九,发现她情绪稳定,半点没有愁容,就确定了:嗯,没事。 「你要回家?我送你。」杨元鼎看出来张司九打算回家去,于是提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点点头:「嗯,正要回家。走。」 她估计杨元鼎是有话跟自己说。 事实上,杨元鼎一路就没停下来过。 从他出门那一刻起,所有的所见所闻,他都不厌其烦的给张司九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 他的语言和动作都很生动,所以,张司九听得也很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那些吃的玩的,更是心里痒痒,心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去试试—— 杨元鼎这个时候,就从怀里摸出一包零食来:「尝尝,龙须酥。我特地带回来的。我看着卖糖人现场做的。一口一个,香得很。」… 龙须酥之所以叫龙须酥,是因为它全是头发丝一样细的糖丝儿团起来的,看上去精致得不得了。 不过,杨元鼎摸出来的这一包,已经压扁了。 说是龙须酥,不如说是小糖饼。 张司九看着小糖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但仍旧用手指拈起一块来,当场送进口中吃掉,用实际行动来安慰肩膀都垂下去的杨元鼎。 「好吃。甜,馅也很香。」张司九认真夸赞——虽然没有了龙须酥原本的样子,但的确很甜很香。尤其是,感受到了杨元鼎的心意之后,就更甜更香了。 杨元鼎好受了点,但仍旧很失落:「应该用食盒装起来的。现场吃,真的很蓬松——」 「以后有机会,咱们一起去。」张司九宽慰他,笑眯眯地:「到时候你带路!」 「那当然可以!我都记得路了!」杨元鼎拍了拍胸脯,许下豪言壮语:「那边夜晚可繁华了,摊子也多,卖啥的都有,等有空了,我们去玩!这锦官城,真不是吹的,繁华着呢!看着街上的人,一个个也好有钱。」 他有点感慨:「怪不得成都能发展成这样。」 张司九又吃一块猫耳朵,乐得不行:「这算不算源远流长?」 从宋朝,到21世纪,大几百年的承袭发展,这种吃喝玩乐吃货精神,显然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猫耳朵又脆又甜,张司九又捏一个吃了,就听杨元鼎说起了赵城。 「你是不知道,赵城可是锦官城的风云人物。他虽然只是庶子,但很得宠,因为长相相似,郡王十分喜爱他。而且,他亲娘在本地也是富商,富得流油那种。于是,他不缺钱,又有背景,加上郡王嫡子身体不好,轻易不出门,他简直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嗯,也就是州官家的孩子,稍微能和他相提并论一下。这次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我怀疑他脑子就是有坑,是个傻缺。」 杨元鼎撇撇嘴:「有个武将的儿子,得了一匹烈马,那马又多烈呢?踩死过两个人!可以说是很有经验了。那武将都驯服不了,准备杀了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城和别人说起这匹马,人家说天底下估计没有人能驯服这匹马,赵城竟然说他能行?非逼着人家把马偷出来了!」 「然后还召集了一大批的纨绔子弟,看他驯烈马。根据小道消息说,他是想得到锦官城着名才女,康家小娘子的芳心。所以才搞这么一出。结果没想到……悲剧了。」 杨元鼎说到这里,嘴巴撇得更厉害了:「要是我,我追女孩就追女孩,绝不可能这样冒险的。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出事之后,康家那小娘子听说都倒霉了,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把人名声都要坏了。你说,康家小娘子能喜欢这样的棒槌?」 「有道理。」张司九点点头:「如果喜欢人家女孩,那更要爱惜自己,不然,将来怎么跟人过一辈子?怎么保障未来的幸福?不过少年人,就是爱冲动。」 杨元鼎压低声音:「赵城的名声很不好。听说喜怒无常的。他没对你们怎么样?」 顾婉音 第405章 设计师 张司九听出了杨元鼎的关心和担忧。 但是仔细想了想,她是真没想到赵城有什么不妥的:他目前还挺配合的,虽然一开始态度是有点儿嚣张,但很快就收敛了。我想,可能大概他还是知道点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横,什么时候该乖? 杨元鼎觉得不太可能: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 礼貌让他把最后一个字强行咽下去。 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把赵城哭了的事情告诉杨元鼎:虽然我没听见,但是根据听云的描述,当时他真的哭得挺惨的。我觉得,他这次是真怕了。被吓住了。 这个世上,热血上头时候不怕死的人不少。 但是当在医院,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能看开,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还是很少。 赵城很年轻,又过得那样风光,害怕死亡更是理所当然的。 杨元鼎听完了这件事情后,目瞪口呆:听云可真是,哪里疼就往人哪里捅刀子啊!他怕不是故意的? 他仔细的思考一下,语气越发笃定:我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他跟老程一个样,看着老实又和善,可实际上,都是假象! 张司九觉得不太可能,迟疑道:不应该? 杨元鼎一脸你上当了的表情,反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觉得,一个喜欢八卦的人,真的就是老实人吗?老齐那个老狐狸,真能教出个老实人吗? 老实人可不会听八卦!更不会传播和搬运八卦! 张司九噎住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关键是听云的八卦属性,一直都是隐藏款的。如果不是杨元鼎,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难道听云真的是扮猪吃老虎?故意吓唬赵城的?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张司九顿时肃然起敬:小小医馆,真是卧虎藏龙啊!听云6666!不动声色的就解除了隐患! 再转念一想,那赵城也是真可怜。 从踏进医馆开始,就嚣张了一下下,随后就一直处于被吓唬的状态。 而且是往死里吓唬那种。 这会儿再一想赵城捂着被子嚎啕大哭的样子,张司九甚至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觉得之后去查房,态度可以好一点。 她看着杨元鼎:我觉得,赵城大概在离开医馆之前,都会老老实实的。至于离开之后…… 会不会加倍报复,那还真不好说。 杨元鼎摩挲下巴,咱们得想个办法啊。不然万一他时候报复,那就有点不好办了。 不过一时之间,张司九也没有更好地想法。 杨元鼎送张司九到了河边上,转头就回家了,临走之前还特地嘱咐:你别担心了,这个事儿我来想办法。我们家的人脉,还是有点的。我就不信这个姓赵的这么厉害,能只手遮天。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小跑离开的背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句我觉得赵城现在可能真的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更是来不及说出口。 事实上,赵城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想这些。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好吃药,快点康复,我要离开医馆! 每天就这么躺着等喝药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 而且,由于伤口太靠近大腿根,他现在穿的东西……也是只勉强盖住了关键部位,十分的透气通风。 为了他的伤口别感染,屋里每天都是要进行各种烈酒喷洒,艾叶熏蒸,以及各种通风。 光是伤口,也是勤检查,勤快换纱布! 所以,他不仅总感觉自己要醉了,还总感觉自己要被熏熟了不说,最可怕的是,每天早中晚三次,每次那个小娘子都跟着! 赵城怀疑自己已经被看光了。 但问起听云,听云总是信誓旦旦的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只是看伤口! 住院的第四天,赵城的伤口开始结痂收敛了。 这个好消息,简直是喜大普奔。 张司九大发慈悲的告诉赵城:再住三天,你就可以回去休养了。 这一刻,赵城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后下一秒,张司九又道:对了,我让人画了图,做拐杖和复健用的工具,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让他赶紧做出来。你这个腿,还是得狠狠心,早点锻炼起来。不然,将来走路容易出问题。疼肯定疼一点,但你也不想以后被人笑话? 而且休养太久,肌肉什么的,也会退化的。还有血栓什么的…… 赵城惊呆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三个月?我这才几天—— 不是应该好好休养? 张司九奇怪的看着他:又没让你跑和跳,只是杵着拐杖慢慢走,活动腿,让气血流通起来,促进恢复而已啊。难道你还真躺三个月? 她语气严肃起来:伤筋动骨三个月,是说三个月基本才能骨头长好,在那之前,不要剧烈活动,因为很容易导致二次受伤。可不是让你真躺三个月。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老想躺着了? 赵城:……为什么做手术时候你说得我好像下一刻就要吃席了,这会儿又把这个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在这种恍恍惚惚的迷惑中,赵城见到了拐杖的图稿绘画师:杨元鼎。 杨元鼎咧着一口大白牙,乐呵呵的打量了一下赵城现在的造型,忍不住的宽慰他:不错不错,恢复得不错。 经过几天,赵城腿的淤青都退了不少,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斑驳青色,有一种抽象画的既视感。 杨元鼎把图纸递给赵城,语气热诚:你看看,看看喜欢哪一个拐杖?咱们都是年轻人,司九特地吩咐我,不仅要实用,还得美观。我给你设计的这个,你看看,上头带机关的!有个弹簧!每次一碰到地,就能弹出一个小锤子,敲一下铜片!叮当一声!能计步! 还有这个,这个带浮雕的,兽嘴里能弹出一个小弹丸——你可以用来防身!炫酷不? 最后这个没啥特殊的,平平无奇。但也有一种简单美,你觉得呢? 第406章 什么卵用 看着赵城目瞪口呆然而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杨元鼎想了想,说了句:其实我也可以设计轮椅,但看样子你也用不上——不是说恢复挺好? 赵城听到这里,终于再也不敢沉默,连忙摇头拒绝了:不用不用,就这个最简单的拐杖就好。不过,它怎么长得和普通拐杖不太一样—— 哦,这个更方便你用。简单好放。普通的那种太笨重了,而且容易滑,这个你看,底盘大,三个脚,怎么都不会滑的。你可以放心使用。杨元鼎说起自己的设计,就很热情,热情到恨不得现在就扶着赵城起来试试。 赵城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就很好。那就这个。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从相似的长相里看出了杨元鼎的身份:你是杨县令的儿子?排行第几?多大了?我听说他有家三郎有些本事,那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我?杨元鼎咧嘴一笑,白牙灿烂,神色谦逊,可胸脯倒挺得老高。 赵城仔仔细细的把杨元鼎打量了好几遍,才接受了:原来这个小胖子就是杨三郎! 那你可真挺厉害的。赵城一时之间有点心思复杂,万万没想到能得到杨三郎给自己设计拐杖,忍不住就问了句:这是杨县令让你帮我忙的? 他想,如果真是杨县令办的这个事情,那说明这个杨县令还挺会办事的。 回去之后,就可以跟爹爹说一声,让爹爹回头想办法给杨县令一点好处,给杨家一点好处。 结果万万没想到,下一刻,杨元鼎就来了句:我爹哪能想到这些?这是司九让我做的。奇怪,她没跟你说吗?这事儿是她跟我提的啊。 赵城在医馆这么多天,还是知道张司九是谁的。: 他目瞪口呆:她能使唤你? 杨元鼎纠正他: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怎么能叫使唤呢?而且,我是要收你钱的,设计费,制作费,成本费,一个不能少的。小本生意,实在是没办法减免。 对于如此诚恳又义正言辞的话,一时之间赵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心里话:你看我像是缺你这点钱的人吗? 自己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背景,至于连个拐杖都要别人赠送吗? 当然,赵城绝对不会说,原本他还真没想到过钱——毕竟,从小到大,别人给他东西,哪个也没提过钱啊!都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赵城心里有点堵心。 但看着杨元鼎,也没办法发作——杨三郎!这可是官家都盛赞的杨三郎!自己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 不过,他还是觉得杨元鼎有点儿自甘堕落:你怎么和一个小小的女娃做起了朋友? 你竟然敢看不起司九?杨元鼎震惊的看着赵城,觉得赵城是疯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你就不怕她吗? 得罪了大夫,要你命不至于,可开药时候加点黄连啥的,那不是轻轻松松吗? 或者扎针的时候…… 杨元鼎怜悯的看着赵城,觉得这货脑子有点不清楚。 再说了,朋友之间分什么贵贱?司九医术厉害,世上可没几个人比得上。我能和她做朋友,那是我的荣幸!杨元鼎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谁要是和司九过不去,那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和司九,那是过了命的交情! 那架势,让赵城有一种,自己但凡再敢说一句张司九不好,下一秒钟,杨元鼎的拳头就能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 他默默地闭了嘴,越来越觉得自己和杨元鼎不是一路人:这人有毛病!自甘堕落! 正好杨元鼎也觉得没必要多说,所以再次确认了拐杖款式后,就直接出去找张司九了。 一看见张司九,杨元鼎就压低声音:回头给这个赵城开点苦药。他竟然瞧不起你。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气鼓鼓跟个蛤蟆的样子,忍不住乐:瞧不起我,你生什么气?再说了,这有什么好生气?他就算再瞧不起我,也一样得找我们治病,他心里更憋屈。他瞧得起我,我也不会发财,瞧不起我,我也不会变更穷。 总结就是:赵城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忽略就好。 杨元鼎还是不肯放过赵城:那不行,他这样就是不行。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不用感恩之心,给钱就行。张司九笑眯眯:只要诊金药费都给了,我们就能赚钱。赚到了钱,分了红,那不比感恩之心实在? 杨元鼎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很干脆利落的许了个愿:那就希望赵城以后多多受伤,多多照顾医馆生意。 这个愿望,朴实得不得了。 但是也深深地震到了旁边正研究药方的程万里。 程万里幽幽的接话: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 这是每个学医的人,都要牢牢记得的话。 杨元鼎这话,也属实有点大逆不道了。如果张司九听进去—— 张司九摆摆手: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事,不是我们期盼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反正咱们做大夫的,就是以此为生,还是不要想得太崇高了。老程你有的时候还是清醒一点,咱们是人,可不是神。赚点良心钱而已,没啥好罪恶的。 对病患过多的悲悯,有时候,真的并非一个好事。 不然,就会像程万里这样,总变成义诊不说,还倒贴草药。 虽然这是个人行为,她管不着,但总也有那故意哭穷的找上来,程万里就又会心软…… 珍娘为了这个,有时候都会和程万里生气。 仔细想想,他们赚的钱的确是建立在病患痛苦上。但转头再想想呢?那也可以说,赚了他们的钱,缓解或是终结了他们的病痛,难道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职业道德要有。但不要过分强求道德。 至于赵城这种——老天爷要罚他,那能怎么办? 张司九心安理得的去找齐大夫,跟他商量,药价提升一点。治疗费和看护费用都多收一点。 第407章 世面 赵城终于离开医馆,回去休养,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回去州府,反而是住在杨县令借来的宅子里,慢慢休养上了。 看那意思,估计要等腿彻底好得差不多了,才肯动身回去。 因此,赵城每次换药,还有复健,都得过来医馆。 他只是伤了脚踝那只脚,如今已经基本消肿,看上去恢复不错,不过仍旧不敢用力。 所以,张司九不得不给他准备了一个双杠,让他扶着双杠慢慢的挪动两条腿,好让两条腿的肌肉都能活动一下。只是尽量不要承受太多力。 为了赵城这个病号,张司九最近在医馆的时间多,因此还错过了李家小婶的第一头阉猪出栏。 不过,肉是吃上了。 猪是招银亲自动手杀的,肉也是她分的,特地给张司九留了一条最好的五花肉拿来烧着吃。 听说杀了一百三十多斤,是头标准的大肥猪。只是赶不上张司九他们家当初养的那只。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家也十分满意。 他们养的猪多。这个肉好吃,价格比普通猪肉都贵一点,而且重量也在这里,杀了这一头之后,其他的猪,都被那些卖猪肉的抢着要走。 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家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特地买了两包点心送过来,感谢徐氏和张小山。 他们都记着呢,没有徐氏和张小山的提醒,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养这么多猪,养这么好。 而且平时猪张司九还会给猪开点草药吃一吃,这群猪,几乎就没生过病,一路长得膘肥体壮。 徐氏把点心都留给了家里几个小的吃。 只是晚上张司九回去的时候,单独给张司九又拿出两块来:“这几天累得都掉肉了,赶紧多吃两口补回来。” 张司九看着点心,也不拒绝,一口水一口点心的吃进肚子里——处于生长期,的确是容易饿。稍微吃点宵夜,也不怕胖。 吃点心的时候,张司九跟徐氏说了一件事:“齐大夫打算去一趟锦官城,他问我想不想去。我想去看看。” 徐氏闻言,顿时一愣。 这个事情,她没敢贸然答应,而是仔细问了又问:“只有齐大夫去?程大夫去不去?除了你,还带谁?去几天?干啥子去?是进货还是——” 也不是她不放心齐大夫,怕齐大夫把自家孩子卖了,而是张司九现在年纪小,又是个女娃,一下要走那么远,她实在是不放心。 而且齐大夫毕竟是男子,张司九是个女孩,她也怕齐大夫照顾不好。 张司九解释两句:“只是去拜访一下朋友,然后看看别的医馆现在都有什么新鲜药。最后,也去药材市场看看。程大夫得留在医馆里坐诊。就不去了。听云也去,他是齐大夫正经徒弟,肯定得跟着。带我一起去,就是让我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要告诉徐氏是去找叶岚麻烦的,徐氏肯定不答应。 所以,张司九也就没说这个事情。 徐氏又想了很久,最终才问了张司九这么一个问题:“那九娘你想去?”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想去。 这个事情她早就琢磨着了。毕竟,这里只是个县城,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局限性的,去大城市看一看,走一走,是很必要的。 只不过,之前也没有机会,她也就没提过,原本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或者家里经济不这么紧张了,就跟徐氏提一提,让徐氏带着自己和小松小柏去看看州府是什么样。 结果没想到,这次赵城这个事情,倒是给了她机会。 徐氏看出张司九是真的十分想去,于是也没再多说:“行,那我回头跟你二叔说一声。你们定好了日子,就告诉我,我给你准备东西。” 从绵竹县到州府,不算特别远,但也是二百里地,光坐马车都得满满当当的两天,肯定要准备一点东西。 而且出门,铺盖什么的,也得自己带着。 外头铺盖多脏啊!谁都盖,搞不好就有什么病啊,跳蚤的。 还有钱,出门在外,样样要钱,穷家富路,这也是必须的。 张司九知道,不让徐氏准备,徐氏肯定不放心,所以一点也不客气:“那二婶多给我准备点吃的,我怕路上东西不好吃。” 这年头,外头卖的东西,那还真不一定好吃。很多就是勉强能果腹而已。 徐氏一听这话,登时笑了:“好好好,多给你准备吃的。” 不过,还没等到张司九他们动身去州府,叶岚他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是他被隆重请过来,给赵城复查的。 赵城的确十分受宠,郡王一忙完,就立刻带着叶岚和其他几个大夫,以及成车的补药过来绵竹县看儿子了。 也不知道叶岚再踏入绵竹县,是个什么感受。 但赵城显然是激动异常。 他提前收到了信,所以这天换药时候,就非常激动的透露了这个消息:“你们等着,我爹马上就要来了~!” 这话…… 齐大夫神色一肃。 程万里也不笑了。 张司九语重心长:“赵小郎君啊,你觉得我们的医术怎么样?对你怎么样?” 赵城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没有犹豫:“你们医术的确不错,恢复挺快的。我感觉一天比一天好。” 除了做手术那天吓得够呛之外,其他时候真的挺好的。 虽然听云是烦人了点,但赵城真心觉得,听云也是个好人,就是话多。 但话多是什么大毛病吗? 显然不是。 总体来说,赵城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养好了再回去。 他乐呵呵的看着张司九:“你们都喜欢什么?现在告诉我,我到时候让我爹赏你们!” 赵城表情十分真诚,一点不像是作伪。 张司九等人:……原来是想感谢我们?那你为什么说得像是要秋后算账一样?!吓唬人好玩吗! 就在这种无语中,郡王也到了。 不过没直接到医馆,而是去了县衙见杨县令。 杨县令心里烦不胜烦,但面上还要挂着亲和的微笑:“郡王一路劳顿,不如先歇一歇——”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08章 再相见 原本以为赵翠兰不和离,这个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可没想到,也仅仅是开端而已。 因为张司九很快就见到了刘氏。 刘氏要自杀,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头破血流——嗯,想当然是没死的。 于是刘氏就被连忙送到了医馆来——说起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顺路,所以明明绵竹县城里面有那么的医馆,偏偏刘氏就被送到了这里。 看见这个老熟人,程万里都有点儿无言。 张司九更是惊叹: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不过,处理伤要紧。 刘氏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糊了一脸的血,头发上也沾了不少,额头上一个血糊糊的伤口看上去很吓人。 而且伤口挺大的,几乎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豁口。 甚至隐约好像都能看见一点点白色骨头茬子。 程万里给刘氏诊脉的同时,问脸色难看的何二郎:“怎么弄的?” 何二郎的语气也很不好:“就是撞的。她自己撞的。撞在了柜子上。”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何二郎还补充了一句:“柜子都撞坏了。” 张司九、程万里:……大可不必提起这一句。 何母也是气愤又无奈,呵斥儿子一句:“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啥子用?!” 转头就请程万里快给刘氏诊治。 一段时间不见,何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肉眼可见的老了,也没了之前赵翠兰产房外头的精明样子。 程万里已经看过脉象,又掀开刘氏的眼皮看了看瞳孔,“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昏死过去了。你们先退出去,我处理一下伤口。” 一般处理伤口就不让家属在旁边看了,一来人多污染大,二来也是怕家属闹出什么意见来。 何母本来还想留下来,结果何二郎拉着何母就走出去了,多看一眼刘氏都没有。 夫妻做到了这个地步,张司九觉得,离婚可能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就算不离,那以后刘氏和何二郎的关系,估计也很难修复。甚至连搭伙过日子都很难做到。 程万里现在对处理外伤已经很熟练地运用盐水,酒精等东西了。 张司九在旁边打下手递东西,程万里来处理,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程万里先用盐水把伤口粗略冲洗一遍。张司九就用这些冲洗伤口流得到处都是的盐水用纱布沾干,再顺手擦拭一下刘氏脸皮上有些干涸的血迹。 刘氏的伤口其实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不过被程万里这么一刺激,就又有点冒血出来,好在不多。 张司九给刘氏擦拭眼皮上的血时,刘氏的眼皮颤抖得厉害——得,这是装昏迷呢。 不过,张司九也没戳穿的意思:这个时候装昏迷过去,其实还挺好的。毕竟,也能省事儿。而且还避免了大家都尴尬。 上次刘氏大闹医馆的事情,大家都还记得呢。…不过,这样的装昏也没持续太久。 因为,程万里用上了酒精。 用过的人都知道,那种刺激性的疼痛,简直能把人瞬间送走。 刘氏杀猪一样嚎叫了一声,要不是张司九眼疾手快,加上刘氏核心力量不够,否则还真要被刘氏一个鲤鱼打挺给坐起来不可。 这下,反正刘氏装昏是装不下去了。 她脸都疼变形了:“你们干啥子呢!这么疼!” “处理伤口。”张司九体贴解释:“疼是正常的,不疼的话,这么热的天,伤口很容易化脓的。” 夏天,是伤口溃烂最多的季节。湿度大,温度高,简直给培养各种细菌创造了超好条件。 刘氏显然不懂这些,只觉得疼得厉害,张口就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别人咋个没这样呢!” 张司九心平气和的解释回去:“别人处理伤口时候,你也没看见啊。怎么知道不是这样呢。你最好别动,要是一动,回头还得再重新处理。现在马上就剩下包扎了。” 程万里看了一眼伤口,实话实说:“怕是要缝两针。伤口豁开有点大,不太容易愈合。而且,太深了。几乎要见骨了。” 张司九闻言也看一眼伤口,发现程万里说得没毛病,于是就点点头,转头跟刘氏说:“撞得太厉害,得缝两针。当然可能有点疼。不过,如果你不想缝也行,到时候长不好,可不能怪我们医馆不给你医。而且,不缝的话,就算愈合,疤痕估计也挺明显的。你看,缝吗?” 刘氏半信半疑,梗着脖子怒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报复我?什么缝针不缝针的,我脑袋又不是布,缝什么缝!” 张司九耸耸肩:“那行,你换个医馆也行。不过,这伤口真的太深了。你要是不缝合,真的很容易溃烂长不好,留下一个大疤。你知道,等伤口溃烂化脓了,到时候你再来,我们就只能一点点把你伤口上的烂肉剪掉。到时候缝也缝不上了,就只能继续看运气——” “运气不好呢,伤口就越烂越大,最后说不定还会死人。” 张司九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诚恳而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在故意吓唬人。 当然,也不算吓唬,这种情况本来就容易出现。 但刘氏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忍不住抬手想摸自己的伤口。 张司九按住她的手:“伤口可不能摸,越摸烂得越快。” 刘氏嘴上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为了挣钱,说得吓人!” 但飘忽的眼神,犹豫的表情,都出卖了她的内心。 最后,她冷哼一声:“反正不是我的钱,照最好的药给我弄!不就是缝?缝!缝好看一点!”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看一眼程万里,“缝了就不会留下疤了?” 程万里实话实说:“还是会有一点疤的,不过比自己长,还是能好一点。后面等结痂了,再用一点祛疤的药,情况还能更好点。” 刘氏拍了板:“那就弄!祛疤的药也开上!多开点!” 张司九看着刘氏那样子,解读出了一句话:果然,女人,不管长什么样子,都是对自己脸比较在意的。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09章 反击 在这种情况,叶岚当然是想要疯狂反击。 他最终硬生生把怒气咽下去,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齐大夫,又看了看赵城的腿:“那不知你们治得如何呢?我看赵小郎君的腿,也只是如此罢了。” “恢复得挺好的。不信你让赵小郎君脱了裤子看看。腿很直,伤口恢复也不错。”齐大夫捋着胡子,乐呵呵的看着赵城的腿,话里话外都是满意的。 能不满意吗? 送过来时候那个鬼样子,现在不仅抱住了腿,而且还很直,一看就知道是好腿! 任谁不得说一句:妙! 赵城下意识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裤腰,想起了那段不能穿裤子还要每天被看好几次的日子。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了齐大夫这边说话:“真的恢复很好,都能动。就是现在骨头还没完全长好,不能受力太多。而且,比我想象中,受罪还少。我以为怎么也得打上夹板,三个月躺在床上动不了呢。” 说到这里,赵城甚至举起胳膊,乐呵呵的跟郡王炫耀起来:“爹,你摸一摸,我胳膊是不是粗了?现在可有劲了!我觉得等我好了,我就能学武了!” 郡王还真伸手摸了一摸,一摸还真摸出了一点肌肉块,他对这个纨绔儿子还是很了解的。以前哪有什么肌肉块?只有软肉一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这件事情后,他总觉得赵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变得更好了,更乖巧懂事没那么混账了。 作为父亲,尤其是对赵城寄予厚望的父亲,他表示很欣慰。 对医馆这边,就更满意了。 他当然是看过赵城刚受伤时候的腿的,那时候,他已经心灰意冷做好准备,自己大儿子病弱,小儿子残疾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 不过,叶岚可不服气,他目光凌厉,语气也想当不客气:“程万里,你就是这么治的?连夹板都不上?只是简单正骨?还敢让赵小郎君下地走动?” 程万里一脸懵:“为何不敢下地走路?” 他们上半年早就试验过了,用这种铜片固定过的断骨,比夹板固定的,更稳固,更不容易再次变形! 只是感染风险的确大一点。 不过,盐水冲洗伤口,加上艾熏,内服,化脓感染的风险也被他们降低很多! 为了一条健康的腿,冒一点险,难道不可? 如果赵城今年已是中年,那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可赵城才多大?而且送来时候,腿又是什么样?光靠外部正骨,能恢复? 程万里语气冲了起来:“赵小郎君送来时候,你们早就看过了?早就知道,赵小郎君的腿,正常治疗根本保不住!所以才叫人送到了我这里来不是吗?” “既然送到了我手里,我治好了。那你为何又要置喙?”老好人程万里沉了脸,一指头戳破窗户纸:“还是,你就是想看我笑话,而不是真心希望我治好了赵小郎君?!” 气氛因为这句话,几乎凝固住。 就连郡王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贸然开口的意思。 齐大夫虽然还乐呵呵的样子,但已经不动声色的往程万里身边靠了一点——真要打起来,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二对一,赢面更大! 叶岚快气疯了。 这一刻,他是真的无比后悔这个决定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再一次踏入绵竹县! 绵竹县这个地方,就对他犯克! 但当着郡王的面,叶岚不好发作。 他也不能承认这件事情! 所以,叶岚最终只能把怒气往肚子里咽,矢口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希望赵小郎君恢复得更好罢了。而且,你们治疗手段与我不同,我难免有些不懂之处,多问了几句,未曾想惹了你们心烦。” 他笑了笑,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挖坑:“也是,毕竟是独门秘籍,怎么好传到外头?理解,理解。” 那意思,倒像是说程万里小气,不肯透露半点自己的医术,唯恐被别人学了去。 程万里被恶心住了。 齐大夫也被恶心住了。 然后两人齐刷刷看向了张司九:九娘,上!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两人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张司九最擅长! 面对两人寄予厚望的目光,张司九也很干脆利落,笑眯眯的开了口:“没关系啊,叶神医想学也简单,我们不会不教的。毕竟您和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呢!我们不会因为自己艺术精进就跟你撇清关系的,甚至肯定还要对你多照顾几分,毕竟同门嘛!” “程大夫可说了,如果您要学,至少给您便宜一半的价!”张司九伸出五个手指头:“大方!我都觉得太大方了!这样的同门师兄弟,上哪里去找啊!您可不能误会老程!要我说,您该给老程道个歉,刚才这话,可真是让人太伤心了!” 小孩子说话嘛,一脸诚恳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好玩的。 而且仔细一琢磨,也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郡王和赵城都瞬间站到了张司九这边。 赵城作为热血青年,脑子一热敢拿命去玩的人,此时一点不辜负自己的人设:“对对对!程大夫是个和善大气的人,不会这样小气的。九娘说他说过这话,他肯定说过!叶神医,你真是误会和冤枉人了。要不,你给程大夫道个歉!既然是同门师兄弟,真没必要伤了和气!” 他嘴巴太快,郡王根本拦都没有功夫拦,他就已经“叭叭叭”说完了。 张司九差点没笑出声:小赵啊小赵,不愧是你! 叶岚这一刻,差点没昏厥过去:这怎么局面变成了这样?自己怎么就成了众叛亲离一样的存在! 他差点自己伸手掐一下自己的人中。 不然,他感觉自己真要倒在这里。 不过,郡王还是厚道的,瞪了一眼儿子,又尴尬看了一眼程万里,连忙开口当和事老:“这话说得,严重了,严重了。既是同门师兄弟,哪里需要如此客气?晚上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不痛快都没了。两位都是神医,不过都是关心我儿罢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10章 真的卖? 既然有人打圆场,在座的也不可能不识好歹,不给郡王这个面子。 所以,张司九第一个响应:“对对对,不能伤了和气!” 齐大夫也乐呵呵道:“郡王说得有道理。” 叶岚虽然不用道歉,但也只能拱拱手,做出个谦逊的样子来——即便是这样,他感觉自己都快气死了! 他忍不住按了按胸口,总觉得那儿堵得慌。 张司九看到了这个动作,决定还是收敛一点:回头闹出了心梗什么的,就不好了。传出去对医馆名声不好。虽然根子是因为叶岚承受能力太低,但人总是这样。只要对方变成了弱者,那不管错在谁,弱者总是会变成容易被同情的那一边。 但是张司九这边打算偃旗息鼓,叶岚却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甚至,叶岚还追问了一句:“独门秘籍,你们果真舍得拿出来卖?” 独门秘籍之所以称之为独门秘籍,主要就是因为独家所有。因为独家,所以它甚至能撑起这一脉的名气,给这一脉带来无穷的财富和威望! 谁会那么傻?将独门秘籍往外卖?那不是自己断了自家的财路? 既然张司九都说了这句话了,程万里也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他知道,这次估计就跟之前的生理盐水这些方子一样,张司九是真打算卖出去!只要给钱,她就愿意卖! 所以,程万里也就没犹豫,斩钉截铁道:“怎么舍不得?别人的独家秘方太少,所以一个个舍不得拿出来让外人知晓。我们这里嘛……实在是太多了。拿出来几个,也不影响什么。反而等于是做了好事,何乐不为呢?” 程万里一脸的悲天悯人:“如果能因此救治到更多病人,那就是我们的造化,我们也就觉得值了。” 这一刻,张司九很想喊一声:来,上灯光,上背光!一圈佛光亮起来! 这氛围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来个光都说不过去了! 但也不得不说,除了张司九之外,所有人都被程万里给装到了。 程万里这个逼装得,张司九能给他满分。 叶岚也被程万里惊住了,他看着程万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这还是程万里吗?怎么觉得变了一个人…… 叶岚良久才缓过神来,忍不住问了句:“那为何还要收钱?” 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叶岚,是杠房出身! 但因为这句话,所有人又看向了程万里。 程万里没有半点怯场,反而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了高人那副傲气十足的样子来,淡淡道:“有道是,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若不收钱,只会让人觉得这东西一文不值罢了。又如何会重视?钱是次要的,我只传给真心想学的人罢了。”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这幅装逼的样子,很想追问一句:敢问道值钱几何? 不得不说,她真的没看出来,程万里是有那么几分装逼天分在里头的。 这装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要。 但是很显然,张司九觉得是装逼,郡王和赵城却显然深深震撼。 在他们心中,高人是什么样子?那就是此时此刻程万里这幅样子! 而且,这个理由太对了!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高,实在是高! 就连叶岚也一时之间没有了别的话说。 他深深地盯着程万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轻易拿捏的人,这会儿变成这样。 不仅拿捏不住了,事情还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计和掌控! 在程万里这个装逼成功下,气氛终于空前的融洽。 郡王去内室里仔细看过了自家小儿子的腿,了解了一下过程之后,整个人都是钦佩得要死的状态。 看着程万里和齐大夫的目光,那叫一个敬佩和高看。 比起赵城的不知好歹,郡王可清醒多了:干啥的都能得罪,就两个人不能得罪!做饭的,和开药的!这两种人想要你的命,那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神医,那只有巴结的份儿!关系搞好了,以后那可是能救命的! 就连对张司九,那也叫一个客气慈和! 杨元璋几兄弟目睹了全过程,都是有点心情复杂:看来,自家的担心,是完全没必要了。 杨元鼎更是悄悄地跟张司九竖大拇指:果然,有技术的人就是牛逼! 刚才,碍于立场,他们几兄弟都不好贸然开口,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打了这么漂亮一个仗! 张司九对于杨元鼎的夸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深藏功与名,继续装低调。 郡王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双倍的医疗费不说,还捐赠了一马车的好药。 张司九眼尖的发现,齐大夫拿过清单的时候,都都在颤抖—— 所以等人一走,她也凑过去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天啊,土豪本豪啊! 光是上好的人参,就有五根!五根啊! 年份虽然不算大,也就是二十年的,但是!!!那是野山参!野山参!传说中快要死了都能给你吊上来一口气,让你能有个抢救机会的野山参! 张司九忍不住抹了一把哈喇子。 背了这么久的草药,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单子上的药材,个个都是好东西! 什么天麻,三七,灵芝…… 齐大夫当即拍板:“咱们三个人,一人分一根人参,剩下的,就放在医馆里用!” 说完之后,他搓了搓手,喜上眉梢:“家里有了这么一根人参,那以后可真是有了救急的东西了!你们可要好好存着,莫要浪费!” 齐大夫开医馆这么多年,也不是买不起,但也是得耗费一大半家产才能买得起! 然而今天!!!今天!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齐大夫感觉自己需要缓口气,不然都要快幸福得昏厥过去了。 他看向张司九,乐呵呵道:“一会儿我昏过去,你就扎我人中穴。” 张司九也只剩下了傻乐:“放心,一定扎!” 在野山参的作用加持下,她忽然觉得赵城这样的纨绔子弟,其实也怪可爱的——这样好的病患,不多得啊!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11章 哇哦 当张司九捧着那个人参锦盒准备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筐金条。 总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或者说是看自己怀里的金条。 然后,她就忍不住紧张。 最后,杨元鼎都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来,我给你抱着。你好好走路。” 这样抱着东西不停四下张望,生怕别人来抢自己的样子,难道不会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从小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的杨元鼎,并不能体会张司九的心情。 但莫名的,他好笑之余,又觉得张司九这样……怪好玩的。 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偷油成功的老鼠。 张司九也觉得自己这样继续下去,迟早都要精神紧绷得出问题,所以干脆利落的将人参交给了杨元鼎。 不过也没忘记嘱咐一句:“小心一点啊。这可是大宝贝。” 这年头没有种植人参的技术,或者说是没有大规模种植人参的技术,所以这些人参,都是挖人参人千辛万苦,冒着性命危险去山里挖来的,每一根,那都无比的珍贵! 而长到这么大的,更是珍贵无比! 杨元鼎失笑:“好好好。” 陈斗在后头牵着小花脸,慢慢悠悠跟着,只觉得自家小郎君只有跟张司九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点儿少年人的气息——毕竟,杨元鼎自己呆着的时候,通常不是在画图,就是在做手工。基本出了吃喝拉撒,根本都不带挪窝的。 更不要提说话。 遇到难题的时候,甚至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有点唬人。 杨元鼎抱着锦盒,问张司九:“你们还去州府么?” 张司九摇头:“不知道。得看齐大夫。不过我是想去看看的。绵竹县大夫还是太少了。医馆也不多。” 杨元鼎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我陪你。好歹我认识点路了。”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我。”张司九笑着回绝,那真不是客气:“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出过门。” 上辈子,一个人出门旅行都有过! 更何况这次是跟着齐大夫一起出门? 杨元鼎只得作罢,不过却提起一件事情:“我可能在这边呆不了多久了。马上爹上任就满一年,最多再有两年,他就要调走。我们到时候,都得跟着走。” 张司九一直没想过这些,此时猛然听见,顿时人都愣住,脚底下也停住了:“啊?” 不过,短暂惊愕之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对啊,杨家又不是本来就在绵竹,只是因为杨县令在这边当县令罢了。一旦杨县令走了,那杨元鼎也不可能留在这边的。到时候,分开就是必然的事情。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张司九虽然感觉有点不舍,但也仍旧道:“那以后也可以写信。等以后,也可以见面的。” “你将来,想留在州府,还是去东京?”杨元鼎侧头看张司九,微微抿着嘴唇,有点肃穆,又有点儿的紧张。 他不想和张司九分开。 但分开可能是必然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有点儿不得劲儿——本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身边只有一个张司九是熟悉的,就便是过了这么久,他仍旧是把张司九当成唯一一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思想同步的人。他实在是不想分开。 张司九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发现现在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回答:“不知道。我没去过州府,也没去过东京。不过有朝一日,我肯定要去东京看一看的。” 不管是处于个人本身,还是处于医学。 那是现在世界上最繁华城市,怎么可能不想去看看? 而且,想想历史上记载的东京,记载的开封府,谁能不向往呢? 还有太医署。 这可是所有学医人最高的学府。 即便知道现在这里不可能招女学生,但是她仍旧想去看看。 “那我在东京等你。”杨元鼎舒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有了笑容。 “好。”张司九点点头应下,然后想起一个问题:“不过,这才第一年,还有两年呢。你这么早就想这个干什么?” 杨元鼎撇嘴:“到时候,肯定要提前走的。家里长辈也惦记着。而且,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之前咱们说的造纸,现在刚起了个头,我可不想半途而废。还有工厂——” 想到这些,杨元鼎就觉得时间不够用,忍不住挠脑袋:“啊啊啊,时间怎么能过得那么快!” 张司九也觉得时间不够用。 可谁也没有更好地办法。 一路送张司九回了家,两人又商讨了一下石膏的事情,说完了,才各自分开。 分开后,杨元鼎翻身上马,陈斗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跟在后头。看着杨元鼎没什么高兴劲儿的样子,陈斗忍不住道:“小郎君,还有两年呢。两年时间,挺长的。而且,说不定那时候张小娘子家都飞黄腾达了,也跟着搬迁去东京呢?” “不可能的。”杨元鼎摆摆手:“故土难离,他们不可能搬去东京。将来如果小松去东京读书,倒是有可能。” 不过可能性都不太大。 陈斗纳闷:“小郎君,你为啥子这么喜欢和张小娘子待在一起?在锦官城的时候,那么多小娘子跟你说话,你也没见多热情啊。” 那些小娘子们,有娇俏的,有活泼的,还有特别端庄大方地,而且哪一个家世也不差,可也没见自家小郎君对她们另眼相看一点,和颜悦色一点。 想到在外时候杨元鼎那不苟言笑,淡然有礼却很疏远客气的样子,陈斗就觉得更神奇了:同样是一个人,怎么就感觉是两个人一样呢? 杨元鼎理所应当道:“那怎么一样?那些小女孩怎么可能和司九比?” 一群初中生,小学生,怎么看都是小娃娃,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其他人还抱着撮合的心思……想想都觉得可怕! 杨元鼎伸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定决心:我决不能做违法的事情!未成年人,那是不能碰的!想都不能想!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12章 发财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01htl 第413章 成不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01htl 第414章 未来 对上招银这样殷切的目光,张司九的回答没有犹豫,很郑重:“好啊,如果到时候你没有想要成家的对象,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招银终于笑了:“那我多跟张二叔学学拳脚。他现在每天练,我都跟着学呢。就是不好意思问。” 张司九:……好家伙,我说你为什么最近看着更健美了! 不过,卸下了心理包袱之后,招银晚上睡得很香。 睡得很香的体现就是——她竟然有点打呼! 张司九迷迷糊糊艰难睡着之前,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天早上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我就要给招银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年纪轻轻会打呼!又不胖! 不过招银没给张司九这个机会,第二天她起来,招银已经跟着徐氏出摊了。 张司九愣是没被惊动。 出去之后,发现锅里还给她热着饭。 老三样,鸡蛋稀饭和泡菜,外加一张葱油饼。 狼吞虎咽吃着早饭时候,杨氏也从外头带着小柏回来了——两人去放鸭子。 小柏对着张司九羞羞脸:“大姐羞羞,太阳晒屁股!” 张司九:……今天是有点晚。 结果没等她说话,杨氏就把脸一板,“你大姐最近累了,才起得晚。你平时那是赖床,所以羞人。你大姐又不是。她是挣钱累着了。” 小柏立刻就不好意思吐舌头,跑过来撒娇:“大姐我错了。” 张司九笑着捏捏他的脸:“知道错了下次就别犯了。以后少笑话别人。” 说完之后,又笑看一眼杨氏,大声问:“奶奶,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去砍菜!” “你二婶说,买条鱼,煮酸菜鱼吃。一会儿你去买。钱给你。”杨氏从身上摸出钱来,又关心一句:“睡够没?小娃娃家,不睡够,还是不得行。” 以前杨氏怕张司九不够勤快,到时候被嫌弃。可现在,张司九太勤快了,杨氏看着,又有点忧心忡忡。 张司九接过钱,应一声,让小柏在旁边等着,一会儿跟自己一起去买鱼。 小柏欢天喜地的端着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张司九吃饭,想着想着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大姐,小南瓜什么时候能陪我玩?” 四岁的小柏,自从小松去读书之后,就懂得了什么叫寂寞。 附近同龄小孩子虽然多,但是小柏已经和他们玩不太到一起去。 小柏受到了家里氛围的影响,对卫生现在要求可高,还不乐意做别人的跟屁虫,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家玩。 因此,他只好将目光投注到了家里唯一一个比他小的孩子身上。 张司九认真回答他:“估计还得等个一年多。现在小南瓜刚开始学走路,自己都走不利索呢。” 小柏一脸失望。 张司九也很无奈:但凡有个幼儿园,都可以把你送去幼儿园!可惜,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幼儿园,你哥哥读书,都是先生特批的,差点也不收呢。 不过,不得不说,小孩子还是长得很快,一年一个样。 小南瓜刚出生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在跟个肉团子一样,吃饭胃口很好,冬瓜肉糜汤饭,自己能小半碗了。张司九都有点抱不动。 只不过家里忙,仍旧是白天大部分时候养在李家那边,等中午过后就接回来。 这样杨氏在家,上午能看顾上家里的鸡鸭和猪。 家里一猫一狗经过半年多,也是长大,毛毛经常不在家,要么就在屋顶懒洋洋的晒太阳,轻易看不到。 而花花则是跟跟屁虫,在家跟着小柏屁颠屁颠的跑,可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职责是守门,家里只要没人,他绝不会跟着小柏出门瞎跑,责任感超级强。 现在的张家,俨然一副猫肥家润,人财两旺的样子。 出门买鱼的时候,张司九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 人人都知道她的本事。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愿意来问一句怎么办。 通常这种不严重的,也不是正经来问诊的,张司九也愿意说两句。反正也不用药,大多数休息一下,注意着点饮食,都能好。 不过,还没买到鱼,张司九就被一阵凄厉的哭声给吸引住了。 这么凄厉又惊恐的声音……很难让人可以忽略掉。 张司九拉着小柏朝着那边走了两步,就看见竹林里窜出来两个孩子,每个人都是挂着眼泪,跑得跟后头鬼撵一样,嘴里还没头没脑的喊着“救命”。 这一看,就是小孩子一起玩,出了事故。 张司九一把抓住一个,赶忙问:“出啥子事情了?” 被抓住那个也认识张司九,一看见张司九,顿时就抱住了她的胳膊,哭喊起来:“九娘,九娘,你快救救江三娃!他要死了!” 这话吓了张司九一跳:发生啥了?这就要死人了? “咋个了?”张司九不敢耽搁,忙松开小柏的手:“小柏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一眼江三娃怎么了。” 小柏也害怕,跟了两步,又不敢跟了,可怜巴巴的喊:“姐,你快回来!” 被张司九抓着的另一个大孩子也不肯跟着张司九一起过去看,挣扎着就跑了:“我不去,我不去!去了就要被染上!” 张司九只能冲着背影喊:“去喊他爹娘过来!” 真出了事儿,她也不能替江三娃的爹娘做主啊! 也不知道那孩子听见没有。 小柏倒是听见了,转头就往村里跑:“姐,我去喊人!” “嗯,碰见大人,让他们赶紧过来,再喊江三娃的爹娘!”张司九吩咐完这一句,也匆匆忙忙的小跑往竹林里冲。 竹林里,还有凄厉惊恐的哭声,想来那就是江三娃在哭。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江三娃怕成这样。 要知道,乡下的娃大多数还是很大胆,别说普通虫子什么的,就是遇到蛇,也没有几个害怕的,就算怕,最多也是悄悄跑走,根本不带哭成这样。 张司九难以想象,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竹林里,也没啥危险啊!难道是一屁股坐在竹茬子上,受伤了? 大家明天见哇~今天是被我崽炸胡的一天。 (本章完) 第415章 冲击力 很快,张司九就找到了哭喊的江三娃。 江三娃蹲在地上,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屁股光溜溜的露在外头——那姿势,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张司九下意识的往地上看了一眼。 然后果然就看到了一堆排泄物。 就…… 同时,一个荒诞的念头冒出来:难道是上厕所没带纸? 可没带纸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很快,张司九又反应过来:啊,对,这年头上厕所也没有几个能用得起纸的,大多数都是用树叶,或者竹片…… 那么问题来了:发生了什么,至于哭成这样? 屁股被虫子咬了? 张司九没敢贸然靠近,远远站定:“三娃,你咋个了?跟我说。” 江三娃还是哭得撕心裂肺,不过看见张司九的时候,还是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那眼睛里都冒出了光! 他艰难的抬起一点屁股,撅着屁股保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姿势,一点点的朝着张司九“飞扑”过来。 张司九头皮一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要过来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看这个情景,就知道肯定是没有好事啊! 不过,强烈的职业道德,还是让张司九没有退缩半步,她只是怒喝一声:“别动!” 江三娃没敢再动,哭声都停顿了一下。 张司九立刻抓紧时间问他:“到底是咋个了?” 江三娃哭得抽噎,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不过,他转了个身,用屁股对上了张司九,然后慢慢撅起来,一面抽气,一面艰难吐字:“虫,屙虫了——” 这一次,张司九看得很清楚。 江三娃黑黝黝的屁股蛋蛋中间,一条略带点肉红色,肥壮壮的虫子,正在挣扎。 张司九瞬间从头皮麻到了脚趾尖,然后想起了还在上学时候,学“寄生虫”那些看到各种寄生虫标本和图片的视觉冲击—— 然后张司九飞快的扭开了头,忍不住退了三大步,但仍旧没什么卵用。 只能说……这个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这种深深的视觉刺激,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直视。 不仅不能直视,张司九甚至还感觉早上吃下去的东西,正在胃里飞快的翻滚,叫嚣着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给予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点帮助。 可是她发现,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两个字! 别说过去帮助江三娃了,她连过去都做不到! 张司九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不去想刚才那甩来甩去的半截虫子。 但毫无卵用。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你扯个叶子,把那玩意扯出来——” 这样一直挂在屁股上扭动,实在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江三娃哭得凄惨:“我不敢——” 张司九心里默默地跟上一句:我也不敢啊! 就在这个时候,大波的后援终于赶来。 冲在最前头的,就是江三娃的娘王桂花。 王桂花还没冲到,就嚷嚷起来:“三娃,三娃!你咋个了!” 张司九来不及说明情况,王桂花已经冲了过去,然后很快发现了情况。 王桂花也是身形凝滞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但很快,她就继续往前冲了,冲过去的时候,还不忘随手薅了一张构树树叶,骂骂咧咧的就往江三娃的屁股上一糊,瞬间盖住了那半条白白胖胖的虫子不说,还十分迅捷的用手指一捏,又一扯—— 折磨了江三娃这半天的虫子,就这么被拽了出来,带着那一丝丝不甘心的挣扎,最后被王桂花给随手扔在了地上。 张司九被这一幕弄得猛打了一个哆嗦。 不由自主的,就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尖。 还没来得及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感觉,王桂花就已经一巴掌糊在了江三娃屁股上,整个竹林上空,也响起了王桂花炸裂的骂声:“你这个瓜娃子,就晓得哭!哭啥子哭?不就是一根虫?扯出来就是嘛!哭这半天,有用?!” 本来已经止住了哭的江三娃,又哭了。 这一次是疼的。 不过王桂花也没给大家继续看戏的机会,一手提上江三娃的裤子,一手把儿子抄起来夹在胳肢窝底下,大步流星就走了。 张司九:…… 众人也散了。 最终,张司九犹豫很久,还是上前去看了看江三娃的排泄物。 确定了拉出来的寄生虫到底是什么品种。 嗯,蛔虫。 蛔虫算是世界上流行最广的人类蠕虫病。被称之为蛔虫病。 而蛔虫病主要是因似蚓蛔线虫感染所致。似蚓蛔线虫简称蛔虫,是寄生在人体肠道的最大的线虫。虫卵经消化道进入人体后,其中的幼虫孵出,并在体内逐步发育成熟为成虫,成虫继续繁殖产卵,虫卵随粪便排出体外,并在适宜环境条件下发育成熟后可再引起感染。 儿童感染率高于成人,而学龄前儿童的感染率又要高出其他年龄阶段的儿童。 在潮湿温暖的南方,感染率又要更高一些。 严重的蛔虫病,会引起各种并发症,严重的时候,也会危及生命。 张司九看了一眼,哆嗦了好几下之后,赶紧走了。 这玩意儿,的确存在传染性的。 当然,张司九倒不是怕传染,毕竟虫卵不可能隔空传染给她。 她就是单纯的怕虫子。 尤其是还活着,扭来扭去的虫子—— 不只是被王桂花扯出来那一根。 还有在排泄物里扭动的那些根。 张司九冲出了竹林,也依旧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小柏还在外头等着呢,看见张司九,立刻就跑过来,紧紧地拽住了张司九的袖子:“大姐,江三娃挨打了。” “小柏,最近都别跟江三娃玩了,乖。”张司九按着胸口,艰难嘱咐。想想觉得不保险,再加上一句:“最近都不要出门玩耍了。知道吗?在家乖乖呆着。” 治疗蛔虫病不难。 可问题是在大宋治疗蛔虫病,就很难! 张司九可不想一家人都开始拉虫子! 小柏被张司九凝重的表情吓得连连点头,声都不敢吱,手紧紧的攥着张司九。 今天依旧是没有卸货成功的一天。不过出院回家等了,还是码字更快乐啊~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16章 有点害怕 最后,匆匆买了条鱼,张司九就回去了。 但是,她表示,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根本不想吃东西。 而今天这个事情,让她忽然意识到, 穿越了,其实最可怕的不是疑难杂症。而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从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都很难再看见的病,如今却只觉得棘手。 离开了西药,离开了先辈们付出辛苦才达到近乎消灭状态的蛔虫病,竟然让她感觉素手无策。 如果没穿越,这就是一粒小小的打虫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根本无需烦恼。 哪怕往前推二十年,也一样是甜甜的打虫药就能做到的, 只是那时候可能打下来的虫子还比较完整……看着有点糟心。 但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看着。 张司九知道西药名称,知道西药的成分,可是……她搞不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什么?她更清楚一点是:很可能这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都有。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张司九就给小柏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幼儿喜欢吃手,喜欢在地上胡乱滚,喜欢抠泥巴,远比大人容易感染上寄生虫。 所以,小柏应该是重点查看对象。 张司九仔细回忆了一下蛔虫病的特征:最明显的,是皮肤白斑,其次就是牙龈白点, 再然后,就是靠经验了。比如磨牙,比如营养不良造成的面黄肌瘦,还有腹部压痛, 肚脐周围疼痛等等。 小柏的健康状况还算是不错,家里伙食也很好,所以一直肉嘟嘟的, 现在小手都有点胖出小肉坑。 但让张司九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他磨牙。 这是徐氏说的。 不仅如此,还有点牙龈白点。 小柏果然肚子里也有虫子。 张司九头皮都快炸了,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偏瘦,毛发干枯……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一顿自查之后,张司九倒是松了一口气——根据招银说的,她半夜没有磨牙,身上也没有任何白斑。 嗯,好,那就只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吸收不好。 这可能是因为身体条件受限,倒不是因为得了寄生虫病。 张司九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不过,小柏有了虫子,这个事情也不能不管。 张司九本来想立刻去医馆问问,这年头如果肚子里有虫子该怎么治,但徐氏拦住了, 只说这种事情常见,不着急, 而且小柏的情况还不严重, 吃过饭有空了,再过去问也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张司九都不知道该说徐氏是心大,还是该感叹一句这年头这种情况是真的常见。 不过,今天王桂花冲上去扯出虫子的那一幕,实在是让人震撼。 嗯,不仅有来自寄生虫的震撼,也有来自母爱的震撼。 徐氏听张司九说完,直接就笑了:“这也不算啥子,我小时候,还见过直接吐虫子的呢。那才吓人。” 原本刚回忆了一下震撼人心场面的张司九,再一次受到了冲击,直接整个人都石化了。 怎么说呢……就……特别的冲击。 有些东西,在课本上看到一段文字描述,和真正身临其境,扎扎实实在眼前上演一遍,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而经过了上午那一幕,现在徐氏描述这一幕,她感觉自己完全能想象出来了。 甚至,还有点感觉喉咙痒痒的。 最终,张司九没忍住,扭头干呕了起来。 徐氏恶趣味的笑得厉害:“九娘啊,以后你要做大夫,这种事儿估计能遇到不少。你现在这么怕,将来可咋办?” 张司九捂着胸口,奄奄一息:二婶,你就放过我!我是大夫不假,可我也是个人啊!我怕虫子啊!蛆宝宝克服克服就算了,寄生虫这个,真的就克服不了啊!!! 中午饭,哪怕徐氏手艺再好,酸菜鱼片做得再美味,张司九也没有吃下去几口。 勉强往嘴里塞了几口之后,她放下筷子,长叹一声:“我还是先去一趟医馆。” 徐氏也看出来张司九真是没胃口,就摆摆手:“去去,路上小心些。鱼我留了一半,晚上再吃。” 张司九勉强一笑:别说晚上,我感觉明天我都不想吃。 在这种强烈的心理不适之下,张司九这一次去医馆,几乎是小跑着去的。 她这么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馆,吓了程万里一跳,以为出了什么急症呢,连忙问:“怎么了?” 张司九一脸严肃:“老程,人拉虫子了怎么治?” 程万里脱口而出:“拉虫子?你拉虫子了?” 张司九感觉某个排泄器官顿时一痒,立刻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不是我,你别瞎说!” 程万里点点头:“不是你啊?我就说,我看着你也不像得了虫病的。虽然你这样子挺像的——” 对于程万里的感慨,张司九根本无心仔细听,打断他道:“老程你快说,有法子没有法子治?我家堂弟,我怀疑他肚子里有虫子。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拉虫子的是他的玩伴……” 程万里脸上终于多了一丝丝的严肃气息:“玩伴啊?那是应该有了。他屁股痒不痒?有没有无意识挠过?肚子疼不疼?磨牙不磨牙?身上有没有白斑?饮食怎么样?有没有吃得多,但不怎么长肉的情况?” 张司九一一说明,继续追问怎么治。 程万里咳嗽一声:“这东西也不能乱吃,有毒的。这样,下午我有空,跟你跑一趟,看看你那堂弟情况,再对症下药。” 张司九点点头,听说有办法,倒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决定也去叫一声杨元鼎:不管有没有,排查一下最好!不然哪天腹痛了,或者直接拉出来一根……怕是他承受不了? 还有小松也是,必须排查! 于是,张司九风风火火的先去衙门找杨元鼎。 杨元鼎本来还以为张司九找自己看油坊进度呢,结果没想到说么一个劲爆的事情,当场就干呕了好几声,虚弱的扶着门框,表示了对王桂花崇高的敬意:“果然天底下,母亲是最伟大的。这都下得去手……” 哈哈哈,今天卸货成功了!昨天上午写完更新,下午破水,今天上午就生了!啦啦啦,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17章 治疗方法 有了这么一件事情,杨元鼎不仅自己空前配合,还表示要请程万里过来一趟,给他家每个人都看看。 张司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敢想象:假如慈祥和蔼的杨县令被查出得了虫病…… 这个念头,明明不该有,但是它一旦冒出来, 就很魔性的不肯离去。 张司九连着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才算压下去。 杨元鼎最后好歹没立刻去召集众人,而是听了张司九的建议,先自查,如果有,再告诉其他人。一个居住环境下,一个人有了,其他人有的概率会比较大一点, 这个时候查, 也更有必要。 不过,杨元鼎表示,这么大的热闹,必须跟着去看看。 用他的话说: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如此离谱又震撼的场面! 他愿意去就去,张司九没意见。 反正紧接着去学堂给小松请了个假接上之后,张司九再去叫上程万里,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回去了。 程万里一打照面,就和颜悦色先把杨元鼎和小松都看了一遍,然后笑容更深了:“小松身上有一点,不过不严重。三郎身上没有。”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算意外:杨元鼎的生活环境,肯定是干净不知多少倍的, 一直也有人精心看护, 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挖泥巴, 吃脏手的事情, 所以染上虫病的概率不太大。但是小松小柏就不一样了。 小松小柏从小生活在乡下, 乡下什么都不多, 就是泥巴多。院子里都是夯实了的泥巴平出来的, 而且出门就是水沟小溪,蔬菜瓜果全都要浇天然粪肥,被传染的概率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说,小松小柏也没有怎么被特地看护照顾,玩泥巴,吃脏手,东西掉地上捡起来就吃,黄瓜摘下来不洗就吃都是常有的事情。那更属于染上虫病的高风险。 只要不严重,那就还好。 路上,程万里给张司九讲了一下治疗虫病的方子:“世上虫病有许多,症状也不尽相同,但你说的这种,形似蚯蚓,还会随粪便排出的虫子,治疗办法也看情况。若病人正是腹痛的时候,可以用针。但你现在就不必学这个。药方可以先学去。” 程万里说的药方也很简单,一共只有两个。 一个是苦楝树的根皮五钱到二两之间,生川军一钱到半钱, 煎药时分前后下,煎出来的汤药每日早晨空腹服用,连喝三天。至于具体每个人用量,就看每个人年龄体型,由大夫把控即可。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用使君子,每日每岁一粒,最大不可超过二十,分成二道三次服用,一样也是连服三日。 张司九听完,默默的记下来,感觉这个应该以后用得不少。 不等张司九再发问,杨元鼎就先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那……虫子是怎么下来?” 程万里一脸坦然:“自然是随着粪便排出。” 杨元鼎哆嗦了一下:“死的活的?” 程万里言简意赅:“有死有活。” 这下,张司九的头皮也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王桂花今天做的事情,可能自己或者二婶也要经历一下…… 这一刻,张司九无比怀念打虫药!无比的怀念! 可是,没有。 张司九饱含着热泪,第一次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到底是站在了什么巨人肩膀上学的医。 对人类贡献最大的那一批大夫和医学研究者,到底又怎么样改变了这个世界。 这一刻,张司九也感觉到了肩膀上沉甸甸的压力。 最终,怀揣着这样的感触,一行人终于到了张家。 徐氏这会儿倒是挺严肃的,对程万里也是毕恭毕敬,万分诚恳的请程万里给他们都看看,并且好好治一治。 张司九不明就里,悄悄地问了徐氏一嘴。 徐氏压低声音回了:“咱们家做饮食生意的,你也说了,做饮食的,就得讲究一个干净,用料好。让人吃着放心。可要传出去,咱们家的人有虫病,我怕客人们知道后就不敢买咱们东西了。所以,这个事儿,必须好好治!治断根!花多少钱都得治!” 显然,徐氏决心很大。 张司九给徐氏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徐氏觉悟非常高:如果餐饮人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那就真的是吃得放心了。 程万里也没马虎,仔细给小柏看过后,连徐氏和杨氏跟招银都仔细看了看,最终确定就只有小松小柏有,其中小柏的情况更严重些。 不过,程万里没开药,而是含笑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顿时明白,这是自己的锻炼机会又到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算了一下计量,就给小柏用了第二个使君子的办法。 汤药味道奇怪,小柏估计喝不下去,所以吞服使君子是最好的。 不过,小松那儿,用的是第一种药方。 程万里等张司九开完了房子,就微微扬眉:“为何两人还要用两种不同办法?” 张司九抿嘴一笑,“对比一下,看看哪个效果好。” 科研精神,不能没有! 程万里含笑点头,表示满意:学医,就得这样!孜孜不倦,永远好奇! 不过,小松却头皮一麻,脱口而出:“大姐,我和小柏是你亲弟弟啊!” 张司九坦然道:“对啊,就是因为你们是我亲弟弟,我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啊。换成别人,别人容易打我。” 她这么坦然,小松没话说了,只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了无比的怨念。 而小柏年纪还小点,只知道这个不是好事,但具体有多不好,他还是不明白。但这并不耽误他讲条件,他伸出小胖手:“要吃糖!五颗!” 张司九讨价还价:“三颗,不能更多了。你乖乖吃完药,我就给你买一颗糖。最好吃的芝麻糖!” 小柏还是太年轻,琢磨了一下,觉得三颗也不少,于是就答应了。 小松都来不及拦,最后只能一巴掌捂着额头,觉得自家弟弟真是笨透了:不乖乖吃药,娘也会给买糖哄着吃的啊!就应该要六块糖! 最后小松期期艾艾的看向徐氏,准备讨价还价一番:反正弟弟是弟弟,我是我,他答应了我又没答应! 然而,徐氏一个眼刀子扫回去,冷冷拒绝:“你休想!不吃药,等着拉虫子!” 持续亢奋中,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18章 帮是不帮 这话一出,小松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凭借他对自己亲娘的了解,再多说一句,那是三块糖都不会有的了!到时候真就只能硬着头皮喝! 张司九笑得幸灾乐祸。 杨元鼎怂恿:“男子汉,怕什么苦?” 小松震惊脸:“那你吃药都不用糖的?” 杨元鼎轻描淡写:“哦,一般都是喝两口糖水簌簌口之后,就塞一块酸梅。酸味就把什么怪味都压下去了。” 众人:……那你有脸说不怕苦? 某人理直气也壮:“我不怕苦,但没有必要非得吃苦啊!” 众人:……没毛病,很有道理。 反正小松是学会了:“那我也没必要非得吃苦哇!” 这下,众人都被逗笑,一时之间,气氛也好了很多——主要是张司九,感觉直面蛔虫的冲击力都淡了许多。 家里事情解决了,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要不要去跟江三娃家里说一声?告诉他们这个方子? 张司九看向了徐氏:“二婶,咱们要不要去跟其他有孩子的人家都说一声?这个病,对小孩子影响也很大的。” 程万里也点点头:“严重的话,的确影响很大,容易长不好。再严重,那也受罪。” 徐氏迟疑了一下:“可吃药是要花钱的。咱们这么……只恐怕别人会多想。”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最后,程万里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对。做咱们这一行,有句话说得好,医不叩门。咱们做大夫的,不能上赶着去给人治病。一来,容易叫人误会咱们是骗子,反而不信我们的医术。扎样的心境下,药效都要打折扣。二来,强行改了他人命运,也损了自己的阴德。” 所以求医问药,得病人来求,来问,治疗效果最好。 否则,他不信你,自然也就不信药能治好,那还有什么疗效? 这个道理,张司九懂:治病,有的时候心态是很重要的。心态好,吃药治疗,往往事倍功半。心态不好,反而效果就很差。 张司九点点头:“那行。先给小松小柏治好了。然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提一句。有觉得严重的,自然就来找我们了。” 程万里点点头,起身告辞。 徐氏已经抓好了一只鸡,麻利的拴在了程万里的驴上:“珍娘身体不好,这个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自从张司九在医馆,徐氏没少往医馆送东西。多数时候是自家种的菜,或是杀的鸡鸭。 程万里怪不好意思:“我就来看看,不用这么破费。” “也不是给你的。”徐氏大声道:“是给珍娘的。程大夫你拒绝个啥子?” 徐氏这样一说,程万里顿时就没脾气了,也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杨元鼎则是死皮赖脸留下来吃饭,徐氏干脆又去买了一条鱼,打算烧着吃。 自从有了菜籽油,徐氏的厨艺是蹭蹭上涨。 要不是油不多,她甚至都想试试煎炸这种做法了。 所以,徐氏其实比别人还要关心一点油坊的事情:“三郎啊,你说的那个油坊,到底啥时候才能成啊?这菜籽油可是好东西,香喷喷的,做饭有了它,好吃多了!” 一提起这个事情,杨元鼎就心虚:“快了,快了。就等器械做好,就可以试试了。” 大型器械坐起来,肯定是费工夫的。而且还要想办法提高出油率。现在这个出油率,杨元鼎始终不太满意。 徐氏冲着杨元鼎笑得灿烂:“三郎催催他们,等有了新油,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杨元鼎连连点头。转头拉着张司九却说起了造纸坊:“已经筹备妥当了。做成了流水线的模式,过两天就能招人。还有丝绸厂,我也跟我爹提了。也是流水线的模式。” 四川多桑树,会养蚕的人家也多,所以每年出的蚕茧量不少。 而且,除了丝绸,蚕丝被也是好东西。只不过,现在的人就只知道做丝绸,还没搞出来蚕丝被。 但在张司九和杨元鼎的讨论下,蚕丝被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东西。轻便,保暖,关键是还没有味道,更不跑绒!制作起来也简单! 不仅是蚕丝被,还可以做成蚕丝袄!蚕丝斗篷!这又比大棉袄轻便很多!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纯粹是经历了本土的冬天之后,他们两人都被沉重的棉被和沉重的棉衣给搞得怕了。 尤其是棉衣,不厚不保暖,可厚了,真的十分影响活动! 那感觉,人都束缚住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我叫人做了两床蚕丝被,一床留给我娘了,另一床,我已经打包好了,一会儿你拿进去。想着夏天盖,就做得很轻薄。” 他有点流哈喇子的意味:“真的就很轻薄,犹如羽毛一样轻盈。” 张司九不奇怪杨元鼎的“钞能力”,毕竟只要舍得投入本钱去尝试,这种他们已经清楚做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东西,肯定迟早能做出来。 但她觉得奇怪的是:“为啥给我?你留着送人也好啊。给我用,太奢侈了。” “不奢侈。”杨元鼎十分理直气壮:“女孩子,就得富养着。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我一想到留给我大哥二哥,两天就能蹬出个大洞,我就心疼!” 他没说的是,为了折腾出这两条被子,不知道报废了多少蚕茧。一度都让他的零花钱捉襟见肘了。 所以,他是真舍不得,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的那种舍不得! 这种舍不得和心痛太活灵活现,以至于张司九一下就清晰感受到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调侃一句:“原来咱们的富三代,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啊!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挥金如土,根本不在意金钱呢!”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杨元鼎十分认真:“我可以花钱,但不能浪费钱啊!钱,得花在有用的地方!我爷爷从小就这么教我。我敢不听,他真敢拿鞋底子抽我。” 张司九眨巴眼睛:首富们都是这么接地气的吗?还是说,从古自今,鞋底子都是最好用的教育道具?所以能流传千年? 不过,杨元鼎的心意,她是收到了,因此郑重道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你的被了。我一定爱惜又爱惜,保证不蹬出大洞!” 今天差点忘记明天见哈哈哈,刚生完,大部分时间都睡觉了,时间都迷糊了。 (本章完) 第419章 招工 张司九当天晚上,就盖上了新被。 杨元鼎很体贴,连着被套一起送来的。 淡雅的浅蓝色,非常好看,也非常的……梦幻。的确不像是男孩子会盖的被。 徐氏把被摸了又摸,练练赞叹:这可真是好东西!这么轻,这么软!还暖和!真是蚕丝做的? 是蚕丝做的。张司九笑盈盈的摸了摸被,许诺道:现在天不冷,等天冷了,我给奶奶和二婶一人买一床盖! 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流水线已经彻底上了规模,应该不会是天价货物,大概她努努力还是消费得起的。 结果没想到徐氏连连摆手:算了,就你二叔那半个月不洗澡的样子,这种好东西,白糟蹋了。不过你奶奶是真需要,她年纪大了,冬天一宿也睡不暖和。盖多了,又沉得慌。给她买!你要是钱不够,就管我要! 跟杨元鼎一样,徐氏自动也排除了家里两个儿子——睡觉不老实总蹬被子的儿子,是没有资格享用这么好东西的!做新棉花被就不错了! 那我看看能不能给二婶做袄。张司九也不坚持,干脆利索换一个项目。反正,这钱肯定是要花的。 丝绸厂果然就盖了起来。 而且,还是在城边上选了一块地,旁边有活水,场地也够大。 再旁边,就是造纸厂。 两个大厂一起动的工,看那风格就知道,估计杨元鼎没少出力。 这头盖着厂房,那头,招工启事就已经贴了出来。 不仅厂房大门口贴了,衙门口和各大路口的告示牌上贴了,衙门还专门成立了一支宣传小队,到各处村镇上去宣传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整个绵竹县都在讨论这个招工的事情。 两个工厂,针对各自的特点,招工要求还不一样。 其中丝绸厂要的男工岗位都是体力岗,而大多数的岗位,都要求是女工。 至于造纸厂——这个纯粹是体力,要的女工就少了。 除了性别要求之外,剩下的就是年龄要求,要的,是十四岁到四十岁的女工,十六岁到四十五岁的男工。 其他年龄段就不要了。 工薪按月结,每个月固定十五结。而且,设有食堂,设有宿舍。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近的工人可以回家去吃,远的,可以花点钱在食堂吃。而且太远了,当天没办法赶回家的,也可以住宿舍。 宿舍收取一定的住宿费,但很少很少。基本就是个维修费用。 早八晚六,一天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 冬天还可以缩短点,改成早九晚五,方便要回家的人不用摸黑工作。 根据杨元鼎说的,要不是现在照明措施太垃圾,不然的话,是可以改成24小时工厂制的。可惜现在都是用火照明,所以只能放弃晚上的时间,不然容易闹出火灾。 不过,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说这件事情,但是报名的人是真不多。… 造纸厂还好说,基本很快名额就要满了,除了剩下的女工岗—— 而丝绸厂的名额,也只有男工满了。女工岗连十分之一都没招到。 张司九不是很明白这件事情,晚上吃饭时候问起张小山:二叔,为啥没人去丝绸厂呢?我看待遇也不错啊。工薪很高。而且不是还有提成? 张小山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人少。而且报名的,基本还都是寡妇。 这个事情,杨县令也头疼着呢。 徐氏在旁边反而说了句:这有啥奇怪的?你们不知道,现在说啥难听话的都有。还有人猜,是为了选美呢。说这样悄悄 选一选,有特别好看的,就可以弄去给那些贵人们。或是送去当花魁什么的。 还有些人就觉得不安全。都是年轻女人,谁知道是去做工,还是做啥? 张司九只觉得不可思议:可这是杨县令包办的厂子,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这些人脑子是不是不正常?怎么敢这样想? 这不是侮辱杨县令人品吗? 从杨县令调过来,给这边办了多少实事好事?这些人怎么敢嘴皮子一碰,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其实,也不奇怪。没成亲的小娘子送去,怕坏了名声。成亲了的,有孩子的要在家带孩子。或者家里男人也怕她跟人跑了的。要不,怎么都是寡妇去?她们是真的缺钱,而且,也没人管。那就无所谓了。徐氏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唏嘘:人啊,都觉得奇怪,为啥只要女工?难道男人干不了?女人嘛,出去干活干啥?在家先把孩子带好就是最好的。 张司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扒拉一口饭,却怎么也吃不出其中的滋味。 这些岗位当然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干。 只是……杨元鼎说服了杨县令,想让女人多一点自立的底气,让女人日子好过一点。让百姓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男人的力气大,可选择的岗位更多。而女人,最适合的就是这种细致活。 可没想到这样的立意,却被曲解成那样子…… 张司九忍不住想:难道,就真的不能有一点点的改变吗?难道,就真的只能顺应时代吗?等到朱熹那一套冒出来,将女人的地位彻底压死,让女性过得更艰难更没有地位吗? 徐氏又说了下去:不过,我觉得这些人都是糊涂人。杨县令弄的厂子,为的是啥?为的是让咱们挣钱,为的是自己的政绩,为的是咱们绵竹县比其他地方更好。他不可能花这么多钱搞这一套的。而且,女人为啥不能出去挣钱? 没说亲的,挣了钱可以给自己存嫁妆,孝敬爹娘。成了家的,家里老人只要能帮把手,咋个不能出来挣钱?挣了钱,送孩子去念书学手艺,哪怕就是能多吃几回肉呢?也比在家干坐着强?说来说去,还是家里人太糊涂! 徐氏有点儿咬牙切齿:反正要是我,我肯定是愿意去挣钱的。哪个拦我,我就骂他个狗血淋头! 张小山埋头扒饭,一声不吭。用这种行为表示:我没有拦啊! 就连杨氏也说了句:可不是这个道理?两个人挣钱养家,那日子不比一个人挣钱好过?离得远的就不说了,离得近怕啥?天天都在眼跟前,能发生个啥子事?可惜我年纪大了,也没生个女儿,不然我就自己去,让她去。 顾婉音 第420章 办法 杨氏说得慷慨激昂,可终归也是她自己的个人意见。 现在的事实就是,大家都抱着一个怀疑态度,根本不肯积极响应号召。 而且张司九心里大概明白一点,之所以杨氏能这么轻易接受这件事情,最主要的是还是徐氏做生意成功了这件事情的铺垫。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徐氏恐怕也没这么快接受“女人出去挣钱, 是好事”这个观念。 在大多数人眼睛里,女性的职责,还是主要在家里围着锅碗瓢盆灶台和娃转。 最后,张司九问张小山:“二叔,那这种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衙门里有没有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招不到人,那丝绸厂怎么办? 张小山猛地被点名,一下有点紧张, 捏着筷子踌躇片刻后, 看了一眼徐氏,才小心翼翼开口:“我说两句?”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谁堵了你的嘴不让你说话了?” 张小山:…… 他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了,才开口:“衙门里有人说,加钱就行。要我说,就不能这么干。直接就说,先报名的,优先安排挣钱多的活儿。最后来的,那就只能干被挑剩下的。就跟去干苦力抢活一样。那黑心的工头能给你加钱吗?反正活就这么多,爱干不干。挑三拣四的,最后捞不着活儿, 怪谁?杨县令就是人太好, 脾气太软, 好说话,给他们惯得不晓得姓啥子了!” 众人一阵无言。 张司九看着自家二叔, 忍不住陷入沉思:二叔他真的不是大智若愚吗?真的不是吗?! 徐氏也多看了张小山两眼, 若有所思。 杨氏很满意:“就是这个理!好好地活, 还让他们挑上了!咋个不去做梦天上掉金子哦!” 张司九鼓励张小山:“明天二叔去衙门,可以去看看元鼎,跟他说说这话。这个法子,就挺好的。” 加钱是绝对不能加钱的。 这是开工厂,又不是求着别人来赞助,还得这样招揽人。 而且,一旦低了这个头,以后工厂的人就难管了。 三天两头就能闹出事情来,个个都牛气哄哄不服管教,敢用辞职来威胁人。 这一点,张司九是曾经领教过的。 所以,她觉得张小山这话很对。 方法嘛,就是直白的写出来,还差多少人就不招了,然后每天减少岗位个数——哪怕没人报名,也得往下减,给人营造一种真的有人不断在抢位置的错觉! 这样虽然有骗人的嫌疑,但……又不是不给工钱! 特殊时期, 用特殊办法! 张小山听了张司九的提议, 一时之间有点紧张:“我去说啊?不好吧?” 徐氏一眼扫过去:“三郎帮了咱们这么多, 你还藏着掖着?” 张小山赶忙解释:“当然不是藏着掖着, 我想三郎那么聪明,说不定有更好的主意——我这个就是粗人,说的话也不好听。” “话糙理不糙。”张司九鼓励张小山:“我觉得二叔这个主意真的很好。” 张小山也就没纠结太久,应一声,答应明天看见杨元鼎就去说说这个事儿。 第二天,张小山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当杨元鼎听完张小山的话,顿时一拳敲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上:“饥饿营销,妙啊!” 随后杨元鼎上下打量一下张小山:“没想到二叔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办法!人才啊!” 给张小山羞得直挠头皮:咋个当得起这个称赞! 杨元鼎夸完了张小山,一溜烟跑到了杨县令跟前,张口就道:“爹,有了,有了!” 他那副惊喜的样子,不只是惊了杨县令一跳,连县丞,主簿等人,都惊了一跳,然后齐刷刷投过来八卦的目光:我记得之前杨县令说,想再生个女儿来着?难道是…… 众人神色微妙而恭喜的看向了杨县令。 杨县令心惊肉跳,又有点儿害羞和狂喜:难道我这么老当益壮?虽然老来得子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也是喜事啊! 于是,杨县令淡然的捋了一把胡子,隐秘的笑了,还要装作镇定的样子呵斥道:“什么有了没了?多大个人了,还不知稳重?站直了,气顺了,好好说话!” 杨元鼎也没多想,更没留意旁边人的神色,只是深深地吸两口气:“爹,有了!招工的办法,有了!” 他是真高兴。 毕竟好不容易万事俱备,谁知道竟然在这个事情上,栽了这么一个狠狠地跟斗,差点就变成了笑话! 要真招不到人,那可真是白费了功夫。 眼下解决了这个难题,杨元鼎仿佛已经看到了丝绸厂光明璀璨的未来。 以及,上厕所厕纸自由的那一天光辉日子! 而他,终将成为大宋第一实业家!货真价实的企业家!首富! 杨元鼎的喜滋滋,却让众人成功的憋得难受——本来恭喜杨县令的话都到了最边上准备好了,结果?结果!结果!!!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偷偷打量杨县令。 杨县令捋胡子的动作,已经彻底僵硬了:不是那个有了啊?是这个有了啊! 杨元鼎看着杨县令僵硬的样子,有点糊涂:“爹?爹?爹?” 杨县令一个凌厉眼刀子扔过去,厉声呵斥:“有了办法就有了办法,也不知稳重些!一惊一乍的是作甚!” 杨元鼎茫然了:这难道不是应该普天同庆的事情吗?为什么我爹这么的……暴躁?明明之前他为了这个事情,他头发都快薅秃了啊!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杨元鼎,只觉得无辜又无助。 看出端倪的县丞主簿等人一个个头埋得死死地,不要说替杨元鼎说情,就是抬头都不敢啊! 这种搞错了的尴尬瞬间,还是顶头上司的尴尬瞬间,谁出声,谁就是棒槌! 没人想当棒槌,甚至都还希望杨元鼎这个盾牌多撑一会儿—— 最终,杨元鼎憋憋屈屈的挨了一顿骂,完全不知为什么。良久,才敢小心翼翼出声:“要不,我走?您先消消气?” 杨县令这会儿终于是从尴尬中缓过来了,轻哼一声:“还不快说,到底什么办法!” 存稿君日益消瘦,我却没有瘦,满心欢喜的上称,结果就掉了我女儿的体重那么多!!!天啊!我好绝望!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21章 新岗位 当杨元鼎说完了张小山的“饥饿营销”办法之后,杨县令也表示了惊叹。 一顿夸赞之后,杨县令不由得唏嘘:“果然话糙理不糙。可见,咱们还是纸上谈兵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杨元鼎:“为何你称之为‘饥饿营销’?” 杨元鼎张口就来:“因为我想到了那句,僧多粥少。饿着肚子的时候,人想吃饱, 为了吃饱,就愿意干活了。只要让他们觉得,位置稀少,不搞快一点就抢不到,那这就成了香饽饽了。” “但这是一种经营和销售手段,人为造成一种假象, 让人觉得不能犹豫, 一犹豫,机会就不在了。” 他贼兮兮一笑:“我私以为,之后的蚕丝被,咱们也可以这么卖。毕竟,技术受限,每日产量有限,先到先得嘛!先得的人还可以跟别人炫耀一下,满足一下虚荣心,让后面的人更心痒痒的同时,也让先买到的人觉得值!多好哇!” “不仅蚕丝被,还有丝绸也是,可以搞点限量款,手快有, 手慢无那种,有价无市!咱们做得出来,但是,咱们就是不做出来卖!让买到的人炫耀去,让没买到的人等下一批出来时候, 钻破了头去买!大多数都喜欢这一套!” “还有, 就连造纸厂都可以。每年,咱们不有花和嫩竹叶吗?咱们就做一批少量的限量款花草纸!每年都只少量!这样一来二去的,名声不就打出来了?” 杨元鼎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爹,这样,不久的将来,咱们绵竹县的招牌,可就打响了。那到时候,天南地北的货商,都要来咱们这里买货,咱们可不就发大财了?” 主簿都被说得心动了,激动得脸色发红,连声称赞:“妙啊,妙啊,妙啊!” 这何止是发大财?是升官又发财啊! 杨县令看着快要化身为猫的主簿,一时无言:一个敢说,一个敢想! 不过,想象了一下杨元鼎描绘的场景,杨县令也有点儿心里发烫:要真有那样的盛况,绵竹县的百姓日子必定会蒸蒸日上! 杨元鼎这个时候,忽然问了句:“爹,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考虑厂长人选吗?想好了没有?” 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杨县令一下冷静下来。 杨县令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儿子,感觉他一撅屁股,自己就已经猜到了他想拉什么屎:“你是想说,张小山?” “没错!”杨元鼎连连点头:“不知道爹你有没有看出来,张二叔看着憨憨的,像个老实人,可他还真没吃过什么亏。而且他的人缘很好,跟谁都处得来。最关键的是,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他最心有体会。” “至少,他做厂长,我是放心的。绝不会跟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杨元鼎直接表态:“我的造纸厂,我就考虑用张二叔。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尤其是想到两年之后,他就要离开,杨元鼎更觉得,必须交给一个放心的人,不然被人中饱私囊怎么办? 不然企业干垮了怎么办? 想要成为日后闻名大宋的企业,那就必须稳扎实干! 而什么样的人最适合? 当然是张司九她二叔!张小山!!! 杨元鼎的话,让杨县令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个事情兹事体大,他得仔细考虑考虑才行。 杨元鼎当然也明白这个事情不可能一次说了就定下来,所以当即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对了,爹,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虫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经历了蛔虫事件之后,杨元鼎后来得知,江三娃都没有找张司九问药方,村里也没有几个人在意的时候,就上了心。 回家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跟杨县令和周氏说了。 周氏听完,也吓得花容失色,想干呕又觉得不妥,最后艰难道:“从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个虫病,传染厉害不厉害?咱们需不需准备些药提前防范?” 杨县令则问起了江三娃的情况:“果真那孩子面黄肌瘦,身量都比正常孩子矮一截?” 杨元鼎把从张司九那儿了解来的情况一一说了。然后提议干脆来一次全县义诊。针对这些儿童,好好的看看虫病。 不过这个耗费巨大,所以杨元鼎的提议并没有被立刻采纳,杨县令只说好好想想。 要知道,绵竹县的财政,已经空了!光是修建厂子,就快要花光库存!杨县令不是不想干,是实在没有钱干啊! 因此,直到现在,杨县令也没想好。 看着杨县令迟疑的表情,杨元鼎就啥都明白了,当即长叹一声:“爹,你是不是手里没钱了?如果是这个问题,那就不用发愁了。我给官家写了信,说了这个事儿,官家赏了我一点钱。让我先试试。如果真的有效果,能使得儿童强壮健康,那将来,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推广。” 没钱?拉赞助嘛!有渠道,为啥不拉呢? 反正在杨元鼎的字典里,花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事情,那不叫脸皮厚,那叫成功人士! 杨县令已经被惊住了:“你竟然跟官家要钱?!” “啊,对啊。”杨元鼎眨巴眨巴眼睛:“官家也没动国库,用的自己私房钱。不要紧的。” 反正那么有钱的少年郎,天天住在宫里,也没有机会出去花钱,自己帮他花一点怎么了?孩子还那么小,自己引导他花钱到正确的地方,哪里不对吗?这难道不是功在千秋的好事情? 杨县令差点昏厥过去:逆子!你怎么好意思的!这让人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得笑话死杨家!觉得杨家人是穷鬼! 旁边主簿忍不住感叹一句:“三郎真乃大胆也,竟敢跟官家要钱。而且,官家竟然还给了。可见三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交情,要说将来不做个丞相,那都说不过去! 主簿朝着杨县令投过去羡慕的目光:瞧瞧人家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真不知道是朝着哪边磕头求来的! 杨县令:我说我一点不想要这样的儿子,你们信吗?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第422章 全县推广 当杨元鼎喜滋滋的掏出箱子给张司九看的时候,张司九整个儿都惊呆了:“这,这么多钱?” 虽然箱子不算特别大,肯定没有个几千几百万的,可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金饼子,张司九还是觉得震撼。 这可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她觉得目光都已经被粘连在了那些黄灿灿的俗物上,挪都挪不动! 张司九好不容易才艰难的拔开了目光,看向杨元鼎:“哪来这么多钱?” “哦,官家的私房钱。”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表情,要多鸡贼就有多鸡贼,他眉飞色舞道:“你不知道,官家真是仁厚,我写信跟他仔细描绘了一下那个蛔虫病,又说了我们的设想,他很支持。” 一边说着这个话,杨元鼎一边拍了拍那装满了金子的小箱子。 这个支持的具体方式,就是送钱! 虽然很俗气很常规的操作,但绝对是最有效的操作! 这,就是诚意哪! 杨元鼎觉得,这样的朋友,就是好! 张司九扬眉:“那的确是很仁厚了。竟然还用的私房钱。” 不过,从这个私房钱的数量就看得出来,杨元鼎这样的富三代,还是拼不过帝四代啊! 这一出手,就知道人家有没有! 虽然在屋里,但编排起皇帝,杨元鼎还是警惕的左右看一眼,压低了声音:“所以你觉得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四个字一出来,张司九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瞬间就被冲击了一把,然后通畅无比! 这可不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么! 有钱,有爱,有权!只要项目能入得了金主爸爸的眼,什么事情干不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实诚的点头:“确实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所以,你是不是动心了?” “我肯定是动心啊!难道你不动心?”杨元鼎扬眉反问,笑容很是变态。 张司九从来都是个很坦诚的人,所以这一次也很坦诚就承认了自己的疯狂心动:“那怎么可能不动心?简直是瞬间戳中了我的心。” “是是!”杨元鼎一脸“我就知道”的亢奋。 人间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有知己啊! 他和张司九,这就是知己啊!一样的感受,他一说,她就懂!多开心! 两人最后一起对着黄澄澄的金饼子,忍不住一起搓手摸了又摸,盘算干完这一票大的,还能不能剩下点,可以干点别的。 守在门外的陈斗,面色一直很复杂——小郎君,九娘才九岁啊!才九岁啊! 他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又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灭口——这真的是自己可以知道,看到,听到的画面对话吗?什么动心不动心的……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元鼎总觉得陈斗有时候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不过,杨元鼎忙得很,根本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 蛔虫病这种病,虽然是小毛病,好治,但难就难在,人必须亲自来被问诊一回,确定有没有蛔虫病,以及该用什么剂量。 这个问题,就把张司九他们给卡住了。 绵竹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除了平原地区,还有山区。 这样的情况,想要做全县城范围内的诊治,实在是个工程浩大的事情。 药简单,花钱就能买。 可难就难在,人少。 哪怕算上医馆里几个都能上手的学徒,也一共就不到七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张司九和听云两个,就连珍娘都被算上了。 好好地一件事情,硬是卡在了人手上。 最焦虑的莫过于程万里。 程万里为了这个事情,长吁短叹的,整个人都有点愁眉苦脸。 张司九想得开:“如果其他医馆不肯派人一起,那咱们就自己干,贴个告示出去,然后,去每个村子走访,义诊!时间长一点就长一点!”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是,咱们人手太少,顾不过来。明明是好事,可愣是办不下来,他这是失望,也替病人着急。可有啥办法?其他医馆现在态度不明,又是没有多少钱的活……有几个肯的?” 其实关键不是在钱。 而是在于名声。 这个事情,是医馆牵头在办,其他人看来,办得好了,那是给医馆增光添彩。办得不好,到时候医馆就会把责任推卸——这就是一趟赔本的买卖,纯粹是浑水。 于是,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哪个都不吱声,也不表态,持续观望。 正说着话,赵城又来复健了。 明明一个双杠而已,又不是买不起,可赵城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错了,非要每天过来医馆里做。 理由是:怕在家摔了,到时候更麻烦。 张司九很想问他一句:难道在医馆的时候,该摔就不会摔了? 而且,都用铜片固定了,再摔,那也不会是骨折的位置出问题。 不过,郡王倒是彻底放心了。这段时间,虽然也没回去,但带着人到处游山玩水,好不乐乎。 叶岚也跟着一起的。看着关系不错。 赵城每日奋力复健,就是想早点跟着一起去玩。 他一过来,看见程万里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凑过来问:“程大夫,程大夫,你这是有什么烦恼?” 赵城的态度透着一股讨好。 这个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打好关系,以后再有问题好再来,还是别的什么心思,最近一段时间,都对医馆每个人很客气。对程万里,更可以用舔狗二字来形容。 程万里心烦着呢,摆摆手:“我的烦恼,你也解决不了。” 赵城立刻就跟受了刺激的小孔雀似的,瞬间昂首挺胸,信誓旦旦:“我不信!这世上,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程大夫,你解决不了,是因为你没钱!”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 “噗嗤”一声就给程万里扎了个透心凉。 不仅程万里,就连张司九,也感觉自己躺枪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还真是万万不能的! 而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很巧合的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穷。 更新卡,滴滴~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23章 慈善家 听云很干脆的把医馆的烦恼说了,并且真心实意的道谢道:“赵小郎君如果真的能解决,那就太好了。” 赵城已经僵住了:这种烦恼,我怎么解决? 要不是听云眼巴巴的看着赵城,赵城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但是,赵城真能这么豁出去装死,他的腿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尤其是张司九微笑着给他解围:“没关系,这种事情我们这么多人都想不出来好办法,赵小郎君为难也正常的。不必放在心上。听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么说一句。” 这一刻,赵城本城瞬间上线,脑子里一热,嘴里的话就冲口而出:“谁说我想不到了?我怎么可能想不到?你们等着!这个世上,就没有我赵城没办法的事情!我是谁!” 不过,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赵城却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顺带再给自己嘴巴一巴掌:这么嘴硬干啥?现在可咋个办?! 可话都说出来了,想咽下去那绝对不可能。 尤其是面对着大家都惊讶看过来的目光,赵城非但做不出收回刚才话的事情,还脖子一梗胸脯一挺,直接发出了豪言壮语:“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想办法,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说完之后,赵城风风火火的跑了。 连复健都忘记。 那速度,让人觉得,或许添了一条拐杖之后,赵城走路比两条腿时候,更加顺溜了! 张司九咧嘴一笑: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哇! 听云感叹:“赵小郎君其实也挺好的。” 齐大夫和张司九深深地对视了一眼:能不能好吗?这么好忽悠的人,可不容易找啊!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都没等到三天,第二天早上,程万里就叫人过来叫张司九和杨元鼎了,说是赵城已经有了办法。 于是,两人跟夫子告假,连忙去围观。 这件事情,其实杨元鼎也不是没想办法,只是办厂子的事情已经让杨县令忙成了陀螺一样,他实在是不想再让杨县令费神,心想拖一拖也不是不行。等工厂这边告一段落,再来重点办这件事情。 而且,官家给的这一笔钱,杨元鼎也没打算就这么直接花掉。 那么多钱,肯定能剩下一部分。 如果操作得当,甚至能剩下很大一部分。 一次的慈善,改变了不了人的命运。 可持续的呢? 那些慈善基金会的意义,正是在这里。 这些剩下的钱,杨元鼎已经去信和官家商量,看能不能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治疗贫困儿童的虫病。设立一个专门的地方,或者每隔一年,都组织一次义诊,这样能够让更多儿童的安全,得到保驾护航。 而基金会的钱,可以投资成田产,铺面,山头,将来带来持续不断地收益,然后继续投入到义诊花销里去。 这样往复循环,就如同细水长流,虽绵而不绝也。 张司九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甚至贫困儿童的一些大病,难病的治疗,也可以从这个基金会申请救助。 程万里这样的大夫,其实也不算少。 可是他们的力量太绵薄,对他们来说,负担也太大。 有了这么一个基金会,程万里这样的大夫,可以少一点负担,心安理得去救助更多地病人。 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张司九其实也不是很着急。等一个多月也没啥,也可以将义诊计划做得更完善一点。 赵城那儿,纯粹随手一试,并没有人真正抱希望。 但现在,赵城居然真的有了办法,怎么叫人不意外? 去的路上,杨元鼎忍不住和张司九说:“你觉得,赵城真能有什么好主意吗?” 张司九气定神闲:“好主意也好,馊主意也罢,你不觉得,赵城是个很好的劳动力吗?而且,还是个很好的慈善家。” “慈善家”三个字,张司九加重了语气。 杨元鼎立刻眼睛里就有了光,人也精神了,坐直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更是一拳头砸在了自己手掌上:“没错,谁说只能有一个慈善家呢?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难道赵城他就没有仁爱之心吗?不仅是赵家,我记得咱们绵竹县乡绅不少呢——” 此时此刻,张司九仿佛听到了巨大的计算器播报声。 她也微笑起来:这就叫,认知改变未来。穿越,穿的那是一个人吗?那穿的是整个时代的认知啊!这难道不是最牛逼的金手指吗? 当然,得有杨元鼎,这个金手指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张司九欣慰的拍了拍杨元鼎肩膀,语重心长:“大宋有你来,真的是最大的运气。” 杨元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和夸奖,给搞懵了。僵硬片刻,他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张司九被他逗笑,有点手指头痒痒:那还有点肉肉的脸,捏起来肯定手感很好? 一路到了医馆,张司九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儿,一脸高人风范的叶岚。 只能说,晦气。 于是张司九停住脚步,皱眉侧头,对杨元鼎道:“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杨元鼎皱眉:“好巧,我也有。” 这个叶岚,总是能成功的让人生出讨厌之心。 不过,张司九想了想巨额的秘方费,忍了。 她知道,叶岚一直在考虑开口买方子。 所以,她和齐大夫连价格都商量好了。保证一次到位,放血放到叶岚心痛难当,永生难忘! 不过今天最得意的人,还是赵城。 看见张司九他们来了,赵城热情的站起身来,冲着杨元鼎招手:“三郎!快来快来,快来这里坐!” 知道杨元鼎身份后,赵城对杨元鼎,就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毫不客气的在赵城旁边坐下,然后抓了一把赵城的松子塞进张司九的手里,扬眉问他:“赵二,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这么多人都没办法,你竟然这么厉害?!” 张司九默默地剥松子:杨三忽悠又上线了。听听,这吹捧,一会儿就得给赵二吹得五迷三道,乖乖掏钱! 今天才翻了翻评论,看到了大家对我的祝福,谢谢大家!爱你们~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101htl 第424章 敬佩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杨元鼎怎么去忽悠,赵二原本的计划就是掏钱! 当赵二得意洋洋地说出了那句经典纨绔子弟理论的时候,张司九一口水差点混合着松子末喷出来。 赵二的原话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伤脑筋?” 这下,杨元鼎都有点儿目瞪口呆。 从小作为纨绔子弟预备班,杨元鼎还真没少接触这样的论调。 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有的时候挺好用的。 但是,他很少看见哪一个人,把这个论调用得这样的……理直气壮! 这样理直气壮的赵二,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面对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反而是更加得意洋洋:“你们之所以想不到,就是因为你们太穷了!” 于是,这一刻,大家的悲欢,莫名的有点相通。 毕竟,大家都有了同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头好像是莫名被谁扎了一小刀,有点疼,还有点儿心酸…… 杨元鼎伸出大拇指,心服口服的给了赵二一个大拇指,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钦佩:做纨绔,那也是要天赋的!而眼前这一位,显然就是纨绔技能天赋满点那种!这属于天选之子! 张司九也默默地点头:是挺对的。 她不耻下问:“那请问,怎么用钱来解决呢?毕竟我们没有钱,根本毫无头绪。” 那是想不出来怎么解决吗?那是没钱好吗! 官家虽然给了钱,可那钱花完了,就没有了!想要做更多的事情,还是得精打细算的! 张司九这样的态度,莫名让赵城心里爽了一下——他还记得自己躺在那儿,张司九指着某个部位说起他运气好的那画面! 曾经不得不低头,现在却能靠钱来找回脸面! 不知道为什么,赵城忽然就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自己就该去搞钱!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可以解决! 一颗小小的种子,就这么在赵城的心里悄悄地扎了根,他本人还毫无知觉。 赵城开始洋洋洒洒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很简单,那就是砸钱! 没大夫?砸钱!这些大夫只要来干一天活,就给一天钱!那钱,肯定丰厚! 至于偏僻的山里村里怎么办? 很简单,也砸钱! 人穷的时候,最喜欢,最想要的,是什么,是钱! 所以,如果带孩子来镇子上看虫病,一个孩子五个钱!大人不给,但是只要是十三岁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给钱! 这还不算,但凡是感染上虫病的,还能治! 这年头,一户人家里,少说也得生两个孩子。多的,七八个的都有。 所以如果家里孩子多,一次性能得不少钱! 别看五个钱不多,可那是天上掉下来的,等于是白捡的!不就花点时间带孩子赶个集吗?顺带的事情! 杨元鼎的大拇指是竖了又竖,根本就没有落下来过。 虽然这样一搞,钱是真得不少花,但听上去还挺靠谱的。 至少可行。 张司九也觉得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于是真诚的问起了心里的问题:“那怎么去通知呢?这个事情,就怕消息不灵通,很多人根本就不能知道。” 赵城手一摆,往椅子后面一靠,要不是腿不方便,感觉他还能再翘个二郎腿。 他不屑的嗤笑一声:“那有何难?雇上十个人,骑马各处村里找里正一说。让里正将事情一一告知不就可以了?要是怕他不说,直接告诉里正,他村里的孩子,来一个,给他一个钱!有多少算多少!这样一来,何愁他不卖力气!” 张司九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某种钞能力。 原来,钞能力是这样用的。 这何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她心服口服:“赵小郎君的思路之清晰,想事情竟然如此的周全!佩服,佩服!” 而听云也是赞不绝口,齐大夫和程万里,也是震撼中带着佩服。 最后,听云虔诚的问了赵城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钱,得花多少啊!我们也出不起啊!” 众人集体沉默:没错,方法是好方法,可关键是用不起啊! 赵城更加春风得意了,小手一挥:“你们出不起。不代表我出不起!” 这一刻,赵城只觉得神清气爽,要多舒畅就有多舒畅。 而与此同时,一直搁那儿扮演高深莫测的叶岚,也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不过,是嘲讽的话。 叶岚淡淡道:“看来师叔清贫一辈子,也将这个美德传给了师兄与师弟。不过,听我一句劝,二位还是应当多去州府走走,见见世面才好,莫要做那井底之蛙。” 又穷,又没见识。 但这点他没说那么明白。 不过,在座的也不是傻子,谁听不明白呢?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齐大夫竟然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对得很,对得很,这话对得很!师弟啊,我们不如你有钱,见识也的确不如你。自然也不如你能出的力气大。这一点,我还是不得不服气。” 程万里也惊讶的看一眼叶岚:“以前是我误会师兄了,没想到师兄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与我们闹得如此不愉快,还肯大力帮忙!” 他的惊讶与佩服,搭配上那真心实意的羞愧,效果那叫一个好。 叶岚当时憋得直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可他能说自己没打算帮忙吗?能说这是打算卖给赵家脸面,并且狠狠地赚赵家一笔钱吗?当然不能!!! 不等叶岚说点什么找补一下,赵城就已经惊讶的开了口:“原来叶神医竟然打算帮忙!我爹还说到时候给您丰厚的报酬呢!没想到——果然神医就是神医,有如此的胸襟和仁爱!” 赵城是真以为叶岚打算回绝自家给的丰厚报酬。 本来,他爹和他说,既然要办这个事情,那就好好办,花钱买个好名声,将来传到了官家耳朵里,也算是露个脸,得个好印象。 所以,叶岚是他们打算请来,给造势的——他们家为了这次的事情,花重金请来名医,就是要给老百姓办点好事! 为了让叶岚好好配合,他们家给叶岚许诺的报酬,那是赵城听了都有点舍不得的。 但赵城也觉得值! 可现在,叶岚竟然不要钱?!这是什么心善的神医! 赵城打心眼里的敬佩起了叶岚。 最后一个存稿,大家明天见不见? (本章完) 第425章 谢谢你 而面对赵城这样诚恳而钦佩的目光,所有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叶岚,表情更加丰富多彩,要多无语就多无语。 谁也没想到,赵城会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神之理解。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露出了个笑容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猪队友,在对面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开心。 我们可以称之为最成功的卧底。 为了配合卧底,张司九十分诚挚的开始鼓掌:“原来叶大夫竟然这么高洁!实在是让人惊讶!” 张司九一开始行动,下一秒钟,杨元鼎立刻就跟上,也开始拼命鼓掌。 而且他的夸奖明显更加诚挚:“别人说叶大夫沽名钓誉,我差点就信了,现在看来,简直是羞愧,羞愧。叶大夫这样的好人,竟然被误会得这么深!等这次事情过了,我一定要替也叶大夫好好宣传宣传!绝不让其他人继续败坏叶大夫的名声!” 两人这样的反应,直接就让叶岚更加的挂不住脸上表情,那脸皮,“呱哒”一声,差点没砸地上去。 8谁都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这两个小的,是故意的。 齐大夫悄悄竖起来个大拇指。 程万里则是忍不住看了张司九好几眼:好在自己没和张司九交恶啊…… 唯一没有识破张司九和杨元鼎一唱一和行为的,大概只有赵城。 赵城还以为张司九他们两个说真心地。 所以,他还继续煽风点火:“啊?竟然还有人敢这样说?让我知道是谁,一定打断他的腿!” 张司九和杨元鼎齐刷刷看了一眼赵城的腿:好家伙,自己腿都那样了,还要打断我们的腿?不过,确认过了,赵城他是没威胁的人! 两人放心了,继续看向了叶岚:“叶大夫,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们说错了?其实你不是这个意思?” 叶岚他能承认自己从没有打算吗? 当然不能。 承认了,那脸面和名声都彻底不想要了。 所以,他阴沉沉的看着张司九,后槽牙咬了又咬,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 张司九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高风亮节!” 杨元鼎更厚着脸皮问了一句:“叶大夫不会不仅不要钱,还要捐钱?!”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这股杀气,就来自于叶岚。 张司九差点笑死在当场:什么叫杀人不用刀?什么叫得寸进尺? 叶岚大概是气疯了,一时竟然没有控制住:“你缺钱缺疯了?” 杨元鼎一脸诚恳:“叶大夫怎么知道?这种事情,多少钱都不够花啊!放心,叶大夫不用有顾虑,你捐多少,我都能派上用场!保证花在刀刃上!” 众人齐刷刷表情微妙。 就连叶岚,一口气梗在胸口,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唯有赵城,十分激动,胸口拍得直震动:“我有钱,我有钱!我多给你!” 叶岚气得红了眼珠子,侧头看着赵城,只有一种想吃了人的心情。 这一刻,他心中只有深深的后悔。 可到了这一刻,他也只有咬着牙,狰狞一笑:“那是自然,钱财乃身外之物,何须在意?” “好!”杨元鼎当即呱唧呱唧鼓掌,但相信那个掌声,对于叶岚来说并不是夸奖,而是讽刺。 这一点从最后他并没有留下继续听,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就看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岚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急促。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追他一样。 张司九悄悄感叹:瞧给孩子欺负得! 不过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这种感慨也就稍纵即逝。 很快大家就进入了热烈的讨论。 讨论的内容就是:如何拉来更多的慈善家?比如像叶岚这样的! 程万里整个过程都笑得合不拢嘴。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钱而喜悦,还是因为某种暗搓搓的小心思。 除了讨论这个之外,他们也终于拟定出一套靠谱的方案 那就是花钱雇大夫 去到每个镇子上,隔三日摆摊坐诊。 这样既不用担心浪费医疗资源,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来了患者找不到人。 反正只要固定了时间和地点,那些患者总能找来。 至于不摆摊的日子,一个是可以让坐诊的消息传播,另一个也是可以让大夫去别的地方。 粗略算了一下,大概过个十几个大夫就足够。 只是靠山的地方还是要辛苦一些,负责那边的大夫,每次过去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所以他们打算尽量在当地找大夫。 哪怕就是赤脚大夫,技术没有那么好,但能看虫病就行。 剩下的麻烦就是到处去找药。 绵竹这边的药几乎已经被他们集中到一起。 但是还不够。 赵城直接就说让人回去州府买来。 而且他还憨憨的提起了叶岚,又一次把人卖了:“叶大夫人脉特别广,尤其是和那些药商打交道很多。找他帮忙买准没错!能便宜好多呢!” 假如叶岚能听见这句话,那么一定会在心里唱起那首歌:听我说,谢谢你~ 不过,好在大家也不是什么厚道的人。所以对这种坑人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出异议,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当天晚上,程万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齐大夫也终于有心思打理打理自己的胡子。 唯一彻夜难眠的只有叶岚。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义诊终于拉开了帷幕。 张司九本来是该负责自己村里或者留在城里的,不过和杨元鼎一商量,他们两人干脆选择去最偏僻的山里。 说起来,一直知道绵竹县靠山,天气晴好的时候甚至能看见远处的山峦,但是……还真一直没去过。 这次去,不仅去义诊,也去看看山里到底是什么样。 尤其是土特产。 杨元鼎是带着任务来的:带领山区的老百姓们发家致富的同时,自己也小小的赚一笔。 张司九表示:跟着大佬有肉吃!没别的,就是干! 而且,山里药材多啊!山里没有地,但是可以种药材啊!!! 半野生的药材,也很不错的! 大宝天天见? 第246章 义诊 时值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为了早点到目的地,张司九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早到什么地步呢?天不见亮都是最最基础的。 事实上,马车得走一个多时辰,所以,他们是等于踏着凌晨三点多的星光出发的。 杨元鼎用的小花脸套的车。 他的马车是重新设计过的,宽窄都正常,但高度却拔高了一部分,里头更和普通马车有了天壤之别——先是安全座椅,固定在车架上的座椅,用棉布和棉花填充,设计成了十分舒适的人体角度。 上面还有小小的机关,可以调整靠背的高度。 这个马车,一共四个座位,每个座位旁边还有可折叠的小桌板。 而高出来那一截,则做成了行李架。 一上车,杨元鼎就给张司九调整了一下,然后自己也美滋滋的坐下,摸出了蚕丝眼罩扣上,准备补觉—— 最目瞪口呆的,还是程万里。 程万里今天以身作则,也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去。 他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眼看着杨元鼎都躺好了,甚至都发出了愉快的小呼噜声,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等缓过来,他谨慎的东摸摸,西摸摸,最后忍不住靠在了靠背上,顿时就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个椅子也太舒服了——就是有点毁形象。让人看着,怪不像话的。 他心里如此评价着,冷不丁听见张司九说了句:“反正也没外人看见,老程你不用怕没有形象。长路漫漫,赶紧休息。” 程万里吓了一跳。 而始作俑者张司九,也摸出了眼罩戴上,闭上眼睛睡觉——要说会享受,还是富二代会享受! 最终,程万里也摸出了暗兜里的眼罩,睡下了。 这一觉,程万里睡得很香。 就连马车特有的颠簸,都仿佛变成了轻柔的摇晃,催促着他更加往梦境更深处滑去。 最后,到目的地的时候,是杨元鼎嫌弃的把程万里喊醒的。 没别的,程万里的呼噜声,实在是有点大! 这个镇子是直接在山脚下建的。 背后就靠着绵绵的青山。 那山,从远处看,明明是青蓝色的,但凑近了看,就是各种颜色的绿组合在一起。 而且,格外的巍峨高耸,仿佛看不到山巅。 山里也有不少村子,但都住得很零散,就算有集中的,也是隔老远才有一家,互相之间都不挨着。 这样的情况,每个村子都去拜访就不现实了,爬山都得累死人。 所以,这一片,都是在这个镇子上义诊。 今天是义诊的第一天,特地挑的还是这个镇子上赶大集的日子。 不得不说,还真是热闹非凡。 所谓的大集,不仅是那短短的一条街各处商铺里人满为患,还有特地空出来的平地上,大大小小摆满了各种地摊。 地摊上卖什么的都有,馍馍,野菜,笋尖,自家染的土布,自家纺织的布匹绸缎,还有活鸡活鸭,或者鸡苗鸭苗,甚至小猪。 还有不少货郎也挑着担子过来摆的,什么胭脂水粉,头花头油,针头线脑—— 放眼望去,虽然地方不大,但那热闹劲,比起城里也不差。 不过,看多了,也不难看出,这边的人,生活条件水平还是不如城里的。 这边的人,穿粗布衣裳的人很多,甚至衣裳上补丁超过三个的人,也很多。 张司九他们的摊位是特地预留下来的,这会儿专门有人带他们过去。 程万里负责对接。 而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张司九一偏头:“整点?” 杨元鼎搓搓手:“高低得整点。” 于是两人愉快的奔向了小吃摊。 大热天的,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吃热的,所以两人第一个目标,是凉面摊子。 那凉面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凉面,一种是更粗一点的。两者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所以张司九和杨元鼎一样要了一份。 这些摆摊的,也不可能带桌子椅子来,有个碗都算不错,很多不带汤水的,根本就直接拿树叶竹叶一盛。 细的凉面,就和外头卖的凉面差不多,加了茱萸,有点微微的辣,吃两口,在这个微微清凉的早晨,还能逼出一身薄薄的汗来。 但是粗的那个就很有意思了。 而且是冒热了之后,加上黄豆面,糖,还有各种作料干拌而成。吃在嘴里,有点辣,有点甜,味道很新奇。 张司九和杨元鼎两人交换着吃完,都表示很不错:为了这个,今天也是不虚此行的! 除了凉面,还有各种蒸糕和烙饼。 还有卖土蜂蜜的。 连着蜂巢一起卖——旁边还有一堆高蛋白的蜂蛹。 张司九表示:蜂蜜挺好,但是蜂蛹就算了。 倒是摊主一看杨元鼎,就知道他是不差钱的,直接开启了推销模式:“小郎君,小郎君,你看这个蜂蛹,好得很!买回去给你爹吃!保管效果好得很!” 看杨元鼎不是很感兴趣,摊主赶紧又说了一句:“烤着吃,味道好得很!而且,蜂巢里还有蜜,不信你掂一下,沉得很呢!” 这么沉,里头肯定有不少的蜂蜜。 杨元鼎礼貌问了问价格。 发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低很多,于是小手一挥,直接就买下来,转头笑嘻嘻的跟张司九商量:“回头给你分点,听说早上喝点蜂蜜水好。” 张司九看着那个脑袋大的蜂巢,警惕性后退:“你切开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 万一里面还有原住民呢?那就可能要有性命之险的~ 杨元鼎贼兮兮的:“我让我二哥去开。” 在县衙里的杨元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溜溜达达的逛了一圈之后,张司九还给小松小柏一人买了个陀螺——那是人家手工制作的,而且抽起来转得可快。估计两个小的,一定会喜欢。 逛完了之后,张司九找到程万里,程万里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排队,看那队伍长度就知道,今天上午肯定是忙碌的一上午。 不过神奇的是,这个队伍里,大人很少,百分之八十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甚至连抱在手上的都有! 大家早上好哇~ (本章完) 第427章 生活 这样的景象,让人忍不住惊叹。 不过,这一场义诊本来也是针对孩子,所以孩子越多,他们就越高兴。 杨元鼎看着这么多孩子,悄悄感叹:“这一家得生多少孩子?” 程万里解释道:“倒不见得是生了多少孩子,大人们都把孩子放在这里,或者几家人留一个在这里领着孩子排队,要么就是让家里大孩子带着。毕竟他们下山赶集一趟,也不全是为了这个事情,还要买或者卖东西。” 住在山里,下山一趟就不容易,有的走路都得走两个时辰,而且全是山路。 所以。住在山上的人,轻易不下山,下山就一定会把该办的事,该买的东西全部都办完,买完,绝对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甚至很多孩子,长到了七八岁,一次都没去过山脚下。 因为太小,得要大人背着抱着,大人哪里腾得出手来? 杨元鼎忽然问了句:“那他们读书呢?” 这个问题,直接就让程万里沉默了。 张司九也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脸上局促不安,又有点儿莫名兴奋,或者是新奇地到处张望的孩子,说破了事实:“这样的情况,读书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城里有亲戚,能送去借宿。对他们来说,做猎户,采药人,或者等到十来岁,去山脚底下,做个学徒,就算是能改变命运了。” 山里这样的情况,想要求学,太难了。 旁边也不知道是里正还是乡绅的人,听见张司九这话,笑了笑;“原本镇上也有个私塾,但是办了几年,学生太少。那先生挣不着钱,就去别人家做西席了。” 他的笑容甚至都有点儿苦涩:“过两年,我那孙儿也该读书,我要么只能请个先生来家里,要么就只能送他去城里。” 倒不是缺那点钱,就是折腾。而且请先生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元鼎神色凝重。 程万里感觉气氛有点儿僵住了,就赶忙跟张司九道:“既然时间不早了,就快点开始。人这么多,我怕中午都的看不完所有的人。” 张司九点点头,也跟着程万里坐到了问诊台前头去。 不过,她虽然是单独一张桌子,可是并没有一个人分流过来她这边。 而且即便程万里都发话了,那些人也依旧是假装没听见一样。 张司九叹一口气:年纪还是太小,实在是没有一点点的说服力啊…… 最后,还是杨元鼎扬声来了句:“中午就收摊,要是不过来看,到时候中午之后的,看不完可就只能等下一次了!你们放心,要是在张小娘子这里看了,病没好,或者是看出毛病,衙门负责赔钱!”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感觉有点不妙,生怕出来一个讹钱的。 不过,这话显然比较有说服力,张司九这边陆陆续续的,就有小猫两三只过来排队了。 而且,都是大人领着一串孩子。 有些人脸上,明明白白的写满了精明和算计。 张司九也不理会,该问诊就问诊。 问诊完了的,的确有蛔虫病的,就由专门的人负责发放药物。 为了方便,这些药都是提前用油纸包好的,从三岁到十五岁,每个年龄都有。其中三岁到十岁,每个年龄阶段准备出来的药包是最多的。 因为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也最容易生蛔虫病。 而发放药物的人,只需要确认好孩子的年龄就可以直接发药,根本不用非得是学医的或是懂医的。 张司九这边,是杨元鼎负责发放的。 两人本来默契度就高,根本都不需要多余的话,就配合得很好。甚至问诊速度比起程万里那边还要快。 张司九这边的队伍消失得很快。 后来程万里那边排得靠后的,犹犹豫豫一番之后,很多也跑过来了。 一晃眼,半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张司九这边,有个十岁的姐姐,带着三个孩子过来问诊。最小的那个,才两岁,被大姐抱在怀里,怯生生的吃着手。 四个人,竟然一个比一个瘦。 尤其是那个姐姐,已经完全是皮包骨的状态,脸上是蜡黄蜡黄的,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 而其他三个小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最小的那个还好点。 张司九一看到这个情况,不由自主就多打量了几眼。 一般来说,如果同一个家族的人,呈现出同样一种身体状况,那么多半,他们身体都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造成这样营养不良情况的,有可能是因为穷,也有可能是病。 如果是穷,张司九没辙。毕竟她也一样的穷——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张家的情况也就勉强达到了衣食无忧的温饱状态。要说富裕,那还远着呢。 但如果是病的话——张司九觉得自己就可以试试了。 所以,对待这四个孩子,张司九是拿出了全部本事。 先确认是不是蛔虫病。 蛔虫病严重的时候,也会造成孩子的营养不良。 可不管是哪一个蛔虫病的特征,四个孩子都没有。 张司九愣了。 如果不是蛔虫病…… 她复杂的看一眼忐忑不安的那个大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大姐倒是小心翼翼开了口:“张小娘子,我们姊妹兄弟几个,有病没得?” 那态度,很拘谨恭敬,甚至透出一股卑怯来。 一点没有因为张司九是同龄人就放松一些。 她眼神太过急切,眼睛还忍不住的看向旁边的钱罐子——张司九一下就明白了,这四个人,就是为了钱来的。 张司九放柔了声音:“你家大人呢?” 那大姐更加局促不安:“不是说,有虫病就可以领钱吗?我看其他人也没必须要家里的大人啊。我娘生我弟弟难产死了,我爹去卖东西了,给我也是一样的。” 看她那样子,分明是盼着自己是幼虫病的。 在看他们四个身上的衣裳,也不难看出,他们家的确是穷困。 穷困到为了这一点钱,盼着自己生病。 这一瞬间,张司九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一声生存的艰难,以及穷苦带来的悲哀。 她轻声道:“你们几个,没有蛔虫病。” 那大姐顿时一脸失望,甚至眼睛都有点儿冒出水光——她是真的难过。 大家早呀~明天见~ 第428章 什么病 最后,大姐没哭,但是倒数第二个小的哭了,哭得还很伤心,一边哭一边问他大姐:“是不是不能买米糕吃了?” 大姐勉强一笑,拍了拍最小的,低头对老三道:“等爹卖了皮子,再买也是一样的。” 老三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杨元鼎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有别的病症。” 四个人至少都有营养不良,贫血等症状。 就是不知道是穷,还是因为生病。 杨元鼎一听这话,微微松了一口,咧出一口大白牙:“那不就巧了么?我们的仁爱慈善基金,正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眼前这四个,可不就正好符合条件? 紧接着,他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看向那大姐,柔声道:“你替我跑一趟腿成不成?那米糕肯定很好吃,你帮我去买几块,我给你五个钱跑腿。” 五个钱,应该也够买米糕的。 那大姐一愣,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愣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接过来:“您要几块米糕?那米糕是三个钱五块。” “买十个钱的。剩下的是你的跑腿钱。”杨元鼎利索的数了十五个钱。 大姐将怀里的小弟递给二妹,叮嘱她领着两个弟弟在这里等着自己,然后飞快的跑去买米糕。 二妹比大姐更加拘谨,偷偷看了杨元鼎和张司九好几眼。 杨元鼎低声问张司九:“你觉得,他们得的什么病?” 张司九摇头,“不确定。但我觉得,未必是小病。还得诊脉再看看。” 不过,看了一眼后头排队等着看虫病的人,张司九果断先看虫病的队伍。至于这姐弟四人,她叮嘱杨元鼎:“留下她们,等中午我们这边完事,再仔细给他们看。” 她恐怕自己无法独立完成诊断,而现在程万里显然也没空。 所以,搁到了一边,等腾出手来,仔细诊断是最合适的做法。 因此,等那大姐将米糕买回来,杨元鼎让陈斗收起来后,又给姐弟四个人一人一块,让他们边吃边等。 看得出来,那大姐更加忐忑不安了。不过杨元鼎只是笑着解释一句:“你也不用担心,留下你们是想问问别的。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我们也不是坏人。” 大姐捧着米糕,点点头,拉着弟弟妹妹们到角落里等着,然后又把自己的米糕掰开,分成四份,自己只吃其中一份,其他的分给了弟弟妹妹们。 那副懂事的样子,看得人都忍不住心疼,更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长姐如母。 只是,这个姐姐年纪也不大,看着实在是更让人心疼。 一上午下来,倒也没有出现其他状况。 最后两个病人的时候,那四个姐弟的父亲也找了过来,被杨元鼎留下。 岁月的风霜在这位父亲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的面容看上去透出一股无奈和愁苦,仿佛生活快要将这个中年男人压得再也看不见希望。 他背上背着个大背篓。 背篓里是一卷卷的皮子。 从那依旧满满的背篓来看就知道,他今天的生意不太好。 也许是因为这个,这位父亲更加沉默,蹲在那儿,一言不发的等着。 张司九和程万里送走了最后一个人后,她就拉过了程万里:“老程,这四个孩子,一会儿你仔细看看?” 程万里匆匆扫了一眼,随后也皱起了眉。 他点点头,却依旧没有放过张司九:“你先看。我再看。” 一个好的老师,一定是会抓住一切机会考验学生的! 张司九早就料到会如此,因此十分冷静:“自然。” 现在张司九对把脉,还是能看个粗略的。 一番仔细把脉下来,连带父亲在内的五人,均呈现出同一种脉象。 那就是,都湿阻气滞血淤。 程万里对于张司九的诊断,表示很满意:五人的确是湿阻气滞血淤之症。 不过,望闻问切中,张司九判断,几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贫血,有腹胀腹泻,腹痛的情况,甚至,二妹妹和三弟,还出现了腹部鼓胀的情况。且舌头呈现出紫色,舌苔发白的情况。 一般这种情况,就考虑是中了水毒——也就是湿气太重,引起了脾胃失调等各种症状。 这是程万里的结论。 而张司九的结论是:寄生虫病。 学医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浩浩荡荡的灭钉螺事件。 之所以灭钉螺在那个时候成为了那样一个全国一起努力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就是血吸虫病。 晚期的血吸虫病,会引发严重的肝腹水,所以患病的人个个都是肚子鼓鼓胀,如同怀胎妇人。 当初的血吸虫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严重到了,有一个村子,最后仅仅只剩下另一个寡妇和一个小孩存活的情况。 所以,这小小的寄生虫,是决不能小觑的。 而血吸虫的寄生体:钉螺,也算是判断这个病症的一环。 张司九问那大姐:“你们住的地方靠水吗?水里是不是各种螺还挺多的?” 大姐一愣,只觉得神奇:“你怎么知道的?张小娘子,这个事情您都看得出来?” 程万里捋着胡子乐呵呵的:废话,湿气重,呈出水毒情景,可不就得离水近?没有水,如何会有水毒? 张司九也没解释,只继续追问大姐钉螺的事情:“你们平时吃什么?吃水里的东西吗?”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吃的。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就是山里的水潭,里头鱼和螺都多。我们主要也吃这些——” 家里的猎物大多数都是要卖掉换成钱的,只有少数才能吃。 可家里也没有别的肉可以吃,所以,吃得最多的,还是鱼还螺。 他们家也养了猪,但猪长得太慢,一年到头了也没多少肉。更何况,杀了猪,也放不了一年,最终还是很快就吃完,等到夏天,继续吃鱼儿和螺肉。 张司九基本确定:这一家子,就是感染了寄生虫。而且大概率,就是血吸虫。 这一刻,张司九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最近怎么总是遇到寄生虫! 早早早~自从有了娃,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呜呜呜。就算不用我喂奶,听见她哭也会醒来看看。当妈可真的太不容易了。 (本章完) 第429章 干不干 张司九感慨完了之后,也大概是明白为啥:这年头的卫生习惯,真的是没有形成系统的意识,随意饮用生水,那是最容易感染寄生虫的!而且还特别容易反复感染! 就比如说这次的蛔虫病,即便这些孩子吃药治了,但回头依旧很可能很快又染上。 没别的,就是卫生习惯的问题。 今天治疗的时候,她和程万里都会叮嘱两句,让他们改掉喝生水,尤其是小沟小溪里看起来就干净的水那种习惯。而且一定勤洗手,不吃没有清洗过的瓜果蔬菜。 但效果有多大,张司九并不乐观。 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再说回眼前这一家子的血吸虫病。 在西医看来,这是寄生虫病。 但是从中医来说,血吸虫不叫虫病,而是湿阻气滞血淤之症。 而症状,分轻重深浅,又分缓急发作。 所以,如果是西医治疗,主要治疗手段就是杀虫。简单又直白。 而中医治疗,就是除湿调脾,疏肝理气的对症下药。 从已经有过的成功案例来看,中医治疗的效果其实也很不错。尤其是到了晚期的病人,都最好先用中医调理身体,加强身体素质后,再来用锑剂来杀虫。 因为锑剂对身体的损害太大,如果身体不好的人,反而成了毒药。 而对于早期和慢性的病人,用中药治疗,效果也很好。 张司九现在当然弄不到锑剂来治这个病,所以,她看向了程万里:“老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治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却只伸出了六根手指头:“这种病症,极难根治。多数都是要复发的。而且一旦复发,症状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 结果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 那就是死。 这一点,张司九更清楚。毕竟那时候,曾经有过几句诗来形容血吸虫泛滥的村庄——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一旦血吸虫病泛滥,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血吸虫在人体内繁殖,虫卵随着粪便排出人体外,又在水中孵化,在钉螺体内发育,再通过水传播。 这种疫水,会导致更多的人感染上血吸虫。 所以,那时候才用消灭中间宿主“钉螺”的做法,来对付血吸虫,起到杀灭血吸虫,阻断传染源的作用。 而现在…… 张司九复杂的看向那一家人,心里不停地盘算:怎么才能进行隔离治疗? 他们现在住在山里,未必会传染给其他人,留在山下,反而也许不安全。可真让他们回去,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程万里还没见过张司九这么凝重的表情,一时之间,还以为她这是被自己这么低的把握给弄得。 于是他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尴尬道:“这个病,实在是有点棘手。不信,你找个机会问问你师父。” 张司九回过神来,对上程万里的目光,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很棘手。我听师父讲过。还听他说过,他年轻时候,曾经见过一个村子的人,因为这种病症死得只剩下几个人。几乎灭村。” 程万里张了张口,直接被惊了一跳:“这么严重的?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他反正是没见过。 而这样的话,旁边的杨元鼎也听见了。立刻反应过来:张司九这是说的现代曾经发生的事情! 他只问了一句:“很容易死人?” “嗯。而且,还会传染。”张司九点点头,毫不避讳。“这个和瘟疫还不同,发病进程不算快,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病的。但一旦症状明显了,就很难根治。” 主要是传染源头没有掐灭。 程万里还真没听过这个会传染,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家人:“传染?” “嗯,正常接触不会。如果长期住在一个地方,就容易也得同样的病。说起来,也不算传染。”张司九可不想解释一下什么叫血吸虫,也没法去普及西医理念,所以干脆含糊了过去。 程万里点点头,表示明白。 杨元鼎也点点头,同样也表示明白了:这个事情,听起来,有点熟悉——但不管是什么情况,采取措施准没错! 他直接了当问:“怎么处理?带回去?还是开药让他们回去?” “带回去。”张司九看了一眼那个二妹妹,和三弟鼓鼓的肚皮,轻声叹了一口气。 现在她怀疑,这两个人的肝脏和脾已经变大,或者甚至直接是肝腹水——如果不好好治疗,很快就到了晚期,那存活率就会大大的下降。 这个话,程万里还有点懵:带回去?干什么带回去? 但是杨元鼎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就点头:“交给我来办。我找房子,找地方安置。跟他们交涉。” 那态度,直接让程万里更加懵了:为啥感觉杨三郎这么听话啊!!!而且,这架势,默契得过头了!到底是谁年纪更大点啊! 杨元鼎拍了拍程万里:“老程,别想了。九娘的师父肯定不会说错。这事儿啊,咱们摊上了,就不能不管~!” 于是,程万里的脑子里,就开始冒出来一句句的“我摊上事了”! 张司九没工夫去管一脸迷幻的程万里,她开始拼命回忆,灭钉螺的办法——记得当初,也有用中草药来灭钉螺的!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得去看一眼这家人居住的地方。判断一下,疫水区范围有多广。灭钉螺行动怎么开展。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又得忙起来了!可遇到了,也不能不管啊! 杨元鼎那头,已经迅速去和那猎户交涉了。 大意就是:跟他走,给补贴,一家人治病不收钱,还管吃管住,干不干! 这样的好事情,直接把猎户给砸得晕头转向。他不确定的问:“真不收钱还要倒给我们钱?” 杨元鼎一脸淡定:“嗯,没错。你就说干不干。” 猎户“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用生怕晚一秒就错过一个亿的热情大声道:“干!干!干!” 昨晚肚子疼,去检查,阑尾炎……我去。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30章 为什么 中午饭是吃的镇上唯一一家饭馆的山腊肉锅。 天天挂在炉膛上熏着防止变质的山腊肉,都是用山里的各种野味做成,山鸡,山兔,或者是什么野猪肉之类的。剁成块后,用山泉水直接炖煮,煮得汤色发白,香味扑鼻,再装进大的陶盆里,底下一个小小的泥炉子,点上几块通红的炭火,就可以往里煮菜。 菜都是山里的各种野菜,或者是每天刚采收的菜蔬。 也有春天留下来的菜干。 这种大乱炖的做法,其实有点火锅的意思。 味道嘛…… 张司九的形容是:这是把隆冬和春天结合起来,在夏天一饱口福,充满了烟火气息和清甜鲜美的人间至美。 杨元鼎的形容是:好吃,好好吃!必须吃三碗饭! 程万里倒是文绉绉两句:“山野虽陋,然野味无穷也。” 陈斗替三人添汤,多嘴问了句:“那朱猎户一家子运气可真好,不过,我不明白,为啥要这么帮他们?张小娘子今日格外心善。” 以前张司九也心善,但也爱钱,这样帮人可是第一次见啊! 说起这个,程万里也觉得纳闷:“是啊,头一次见九娘你竟然不提医药费。甚至还允了倒贴钱。” 杨元鼎闻言,也看住了张司九,不过下意识还是替张司九辩解了一句:“九娘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司九淡定的往碗里撒了一把葱花,然后才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病,,没法要钱。但是只要治好了,咱们医馆,以后肯定是有无穷好处的。而且,老程,你是知道咱们绵竹县一大半的水,其实都是从山上下来的。” 尤其是几条大河沟渠,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水。 只有少数的泉头,是自发的泉眼。 而朱猎户他们住的这一座山,正好就是一条河的发源地。 现在看似只有朱猎户一家人染上了血吸虫,但也仅仅是因为只遇到了朱猎户一家而已。 如果血吸虫其实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开了呢?如果,疫水流入了河里,顺流而下,悄悄污染了绵竹县城里的水呢? 那是为了朱猎户吗? 不,张司九内心呐喊:那是为了我自己啊!我可不想得血吸虫病啊! 甚至一想到有可能接触到这种寄生虫,她内心都是抗拒的啊! 张司九表示:虫子,不管是蠕虫,还是甲虫,或者是寄生虫,都很可怕,都很让人觉得接受无能啊! 而且在这个年代,一旦染上,很可能治不好啊!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张司九可不敢不管! 张司九这话顿时勾起了程万里的兴趣,他连汤都顾不得喝了,当即放下碗筷,诧异的看向张司九:“这个事儿,对咱们医馆有什么无穷的好处?” “咱们可以和官府合作啊。然后借此打响名头。老程,你就没想过开分店?”张司九皱眉看住了程万里:不会,你不会以为绵竹县这么一个小小的医馆的分红,就能让你养得起媳妇孩子?而且,就没有一点点想要发展事业的想法? 程万里一愣:“开分店?” 张司九点点头:“对,开分店。将咱们医馆的分店,开到府城去,开到东京去!让咱们医馆的名声,整个大宋无人不知!” 医药品牌,懂不懂? 张司九表示,五十岁退休之前,自己是必须为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做好铺垫的!而怎么样让生活无忧无虑呢?那、就、是:有钱! 钱不能解决所有的烦恼,但是世上绝大多数烦恼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钱。 这一点,在和杨元鼎对比之后,张司九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关于医药品牌这个理念,程万里懂没懂不知道,但是杨元鼎是真的懂了。 杨元鼎一拍大腿:“对对对,打响名声,不仅是有了口碑,以后钱也好赚了!” 程万里忍不住无言:“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想着赚钱?再说了,做医者,哪能时时刻刻想着赚钱——” “那老程你到底想不想赚钱?”张司九斜睨程万里,直接打断他,问了这么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 沉默三秒后,程万里还是选择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想。” 不犯法,不害人,还能救人的情况下,能赚钱,谁不想呢? 换句话说,谁还没有一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梦想呢? 张司九满意点点头:“那不就对了。好好干,咱们总有一天,坐在家里,躺着睡觉都在赚钱的!这一次,就是好机会!只要治好了这一家人,那么以后不管哪里出现这样的病,都会第一个想到咱们!而老百姓看病,只要一想到我们是官府都认可的医馆,那还更放心,更优先选择我们吗?” 官方认证的医馆!想想就可靠! 这一瞬间,程万里只觉得自己茅塞顿开。 他震惊的看着张司九:“你想得这么长远?可万一没有别的人感染这个病呢?” 张司九没忍住:“我师父都说了,这种病通常都是一大片的人同时染上!影响极其恶劣!咱们给朱猎户看了,其他再发现的,那肯定还得找咱们!而且,这钱,又不是咱们医馆出,是杨元鼎的仁爱基金会出!” 万物生长,不仅得靠太阳,还要靠水。 一旦水源出了问题,那受影响的人,直接是以水的区域来论的! 而人类的居住地,通常又都是根据水源来决定的! 不然,为啥要开展轰轰烈烈的灭钉螺行动?那就是因为,人,离不开水! 杨元鼎一听张司九这话,也猛然反应过来:“那这次不是很好的给仁爱基金会做宣传了?那——” 以后来捐款的人,只会更多啊! 杨元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内心一片火热:搞不好官家一高兴,再掏一下库房,拨过来一大笔钱…… 天地可鉴,虽然我们是做慈善的,但是我们的工作人员都是有工资的!可不是义务劳动啊! 他美滋滋的给自己算了算,一个闻名天下的慈善机构,总指挥到底该有多少年薪—— 这一刻,程万里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财迷的杨元鼎,又看看胜券在握的张司九,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来:山外青山楼外楼,只想不为钱发愁。 大家明天见呀~ 第431章 出尽风头 可想而知,当朱猎户一家被带回去的时候,其他人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首先齐大夫就不太赞同。他倒不心疼钱,而是怕治不好,医馆的名声坏了。 他甚至跳过了程万里,一把拉过了张司九,到了角落里去,压低声音说道:“九娘,你忘了叶岚还没走了?他可是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放心,我有分寸。”张司九只镇定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朱猎户一家都没到晚期,也都不是急性发作,治愈几率很大。 而且叶岚在,才更好啊——打擂台什么的,难道不是好事吗? 各大医院每年举行各种比赛,难道真的是为了给大家表演一下我们的各种治病技术?当然不,除了培育和发现人才,激发人才之间的竞争和奋斗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名气啊! 悄无声息的干事只适合自己悄悄钻研,一旦想要做大做强,那这种广而告之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张司九指了指那边站着的程万里:“老程的医术齐大夫您是知道的,您觉得,他比叶岚差吗?” 齐大夫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从前未必差,但是现在不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 “所以让老程比一比。我觉得,他不比叶岚差。只是从前信心被打击了。”张司九斩钉截铁,态度果断:“老程如果不亲自找回这个场子,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胜过叶岚。” 既然要做大做强,那程万里的这个心病,就必须去了! 老程,要做一个自信的大夫,才能有真正的鹏程万里! 张司九这话让齐大夫惊讶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张司九一直针对叶岚,也不全是因为讨厌叶岚,最主要的原因,难道是为了师弟? 也就是张司九不知道齐大夫心里想的,不然她肯定要回一句:不不不,想多了,那倒不是。纯粹就是因为看不惯叶岚这个人罢了! 不过,脑补过度的齐大夫,对张司九肃然起敬的时候,也真真切切的觉得可怕:这孩子,将来得多厉害啊!这聪明得近乎有点妖孽了…… 随后他还有点后怕和美滋滋:幸好自家运气好,早早的把人拉拢到了自己这里,不然要是被郝大夫那边占了先机,自己这会儿还不得被比得体无完肤?别说吃肉了,就是喝汤都喝不上! 自从张司九来医馆,医馆每个月的纯利润,都是在上升的。 而且是上升得越来越多。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最开始好像并不多,也不行显眼,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 齐大夫甚至感觉,自己出门也好,在医馆坐诊也好,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一点变化。 基于这些,齐大夫除了庆幸,就只剩下了庆幸。 最后,他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那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 张司九当然也知道齐大夫这话代表了绝对的信任和支持,当即笑得眉眼一弯:“您就瞧好。” 叶岚回来得比张司九他们还要晚一些。 毕竟,张司九她们虽然路程远,但是人其实是真没那么多。 而叶岚去的那个镇子,人是真的多。一个上午愣是没看完,下午也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抬着过去的两大箱子铜钱,全都发完了不说,还有点不太够,临时又去换了点。 叶岚已经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所以面对一路睡着去,一路睡着回来,享受得不要不要的张司九和程万里,叶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更糟心了。 他跟赵城说:“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沐浴更衣。” 接触了一天病人,现在叶岚也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不干净的。又累又困又脏还又心里不爽快——尤其是看到程万里那神清气爽的样子,甚至连牙都疼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过来绵竹县。 后悔得有点肠子都青了。 杨元鼎偏偏还十分热情的拉住了赵城和叶岚:“你们回来得正好,我跟你们说,这是朱猎户一家,叶神医,您来给看看,他们这一家子,到底得的什么病症,您有办法没办法?” 本来赵城也累得不行,他腿还没好呢,强行跟着去折腾了一天,这会儿也感觉去了半条命。 但是看着杨元鼎那样子,他不知道为啥,脑子一热,胸脯就忍不住一挺,一句话就冒了出来:“那叶神医不行就先看看?治病救人最要紧!我们这点劳累,算个啥?” 他这话一出,就后悔得想抽自己的嘴巴:没事逞什么能?钱的事儿,自家爹爹已经训了一回了,要不是看自己腿上伤还没好,只怕当场就要抽自己。这次怎么还不长教训呢? 而叶岚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目光锐利的瞪了赵城一眼,想把这个蠢货掐死的心都有了。 气氛一度僵硬。 杨元鼎笑容依旧热情。 张司九还跑过来说了句:“是啊,叶神医,虽然老程已经看过了,但是这种稀罕的病,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不过,话没说完,张司九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一笑,迅速改了口风:“啊,那个,叶神医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回去歇一歇。” 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懂,我懂,你怕医术不精斗不过老程!我给你这个台阶! 得,这下叶岚感觉自己彻底不能走了。走了,那不就承认自己不行了? 他深吸几口气,想要压下怒气,却最终失败,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什么疑难杂症,也值得这样?” 张司九瞬间肃然起敬:“叶神医真是妙手仁心,累成这样,还以病人优先!而且,叶神医这么见多识广,肯定是药到病除!这一点,我们拍马都追不上!” 杨元鼎连连点头,吹捧的话也是买一送十的往外甩。 可是熟知他们套路的叶岚这一次却没飘,反而是背脊一凉,总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一定很棘手,而且自己搞不好又要跳火坑…… 浓浓的不祥预感,让叶岚恨不得时光倒流。 但是时光能倒流吗? 当然不能。 叶岚就算感觉出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终于体会到了带娃多影响码字了……写完一千字,我本来是想一鼓作气写完一个章节,结果没想到,娃饿了。喂了之后,刚放下,他哭了……然后就忙他忙了两个小时……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432章 名利双收 不过,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叶岚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了下来:“湿阻气滞血瘀之症,这种病,本来也不好治疗。” 言下之意,治不好,那不是他技术菜,而是因为病太凶险! 张司九面上笑眯眯,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 这还没怎么样呢,倒先铺垫上了。 不过,从这一点看来,叶岚应该也是没太大的把握。至少没有比程万里好多少。 张司九转头看一眼程万里,程万里显然也听见这话了,神色有点复杂。 杨元鼎此时,财大气粗的一挥手,表了态:“没事,不好治也不怕,什么药见效,只管用。治疗费用,我们基金会出了!” 他还不忘画一个大饼:“你们放心,不管是谁治好了,到时候我给官家写信,一定会仔细汇报这件事情的!” 叶岚神色一动,显然心也动了。 程万里倒是不那么在乎——天高皇帝远的,这里是绵竹县,又不是东京。了不起夸奖几句,那又怎么了?也不多块肉。倒是真能治好这一家子,以后有了经验,再遇到这样的病症,就好办了。 赵城对这事儿也很在乎,忍不住凑上来提了一句:“也别忘了说说我。我把下个月的月例钱也捐了!” 杨元鼎毫不犹豫的答应:“放心,放心,一定提!” 说完这个事情,赵城和叶岚终于可以走了。 而朱猎户一家,暂时今天先住在医馆里。 张司九要回家,杨元鼎去送她。 路上,杨元鼎问起了朱猎户一家的病,等张司九说了“灭钉螺”三个字之后,杨元鼎脸色都变了:“是这个病?!竟然是这个病!” “嗯。这个病,越是水多湿热的地方,越容易出现。”张司九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揉捏鼻梁,给眼睛放松:“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紧张这个事情的原因。没有西医辅助,光靠中医,真等爆发起来,我们根本治不了。” 到时候,不是赚钱不赚钱的事儿,而是要命不要命的事情。 除非那时候直接举家搬迁,不然的话,张司九没有把握保护住一家老小的健康。 杨元鼎也是一脸凝重:“那是必须管。这个病太吓人。” 张司九也说了自己计划:“不仅咱们县得管,最好,其他地方也要一起管。这次医馆的名声,我也想趁机打出来。如果之后再有这样的病,不管是什么地方,能不能让杨县令帮忙跟上头说一声,让我们去?” “你想——”杨元鼎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以后,想进太医署去看看。”张司九轻声道:“我听说,太医署有现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术。我想去看看。可我是女子——” 用正常的手段,进不去。 所以,只能考虑非正常手段。 杨元鼎大概明白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毕竟之前也没听说张司九对这个事情有什么执念啊。 张司九笑了笑:“那天,我听老程和齐大夫说起了太医署。原来当年老程是想考太医署的。只不过,遇到了珍娘,又被叶岚的赌约困住,最终没去。听云将来,大概率也是要去试试的。他们说起了我,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可惜了。我刚好有事情找他们,在门外听见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马车顶上的繁杂花卉图案,声音平静:“我不服气。即便这个年代,对女子限制诸多。但我不想认。” “每个时代,总有特例。为何我不能是那个?为何我不能是这个年代里,那个特例?” “即便很难,我不试试,也不甘心。” “还有,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这次赵城的事情,我更加明白,想要在这个时代活得好,活得安枕无忧,光有钱是不够的。如果社会地位不够,那我们的钱,在别人眼睛里,就是一块块的肥肉。予取予夺。我们的命运,也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尤其是女子。 杨元鼎听完了这一番话,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内心是无法不受震动的。 他和张司九处境不同,即便他想说出一句“我与你感同身受”,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焦虑的也是这一点。 他没离开绵竹县,他可以保护张司九,甚至张司九一家。 但是,他迟早是要离开绵竹县,回去东京的。 到了那个时候,越发光芒耀眼,越发刺激别人眼球的张司九,又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藏拙。 可木秀于林,总有人害红眼病。 张司九侧头看不说话的杨元鼎,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复杂和沉重,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笑了:“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杨元鼎垂头丧气:“觉得你太倒霉了。” 这一场穿越,对他来说,好似变化很大,可实际想想,变化也没有那么大。依旧是不缺钱,不缺社会地位的。依旧可以任性的想干啥就干啥,不用考虑生计问题。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可对张司九呢? 张司九想要出头有多难且不说,只说她还要为生计发愁…… 他自己这么一对比,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两人差距太大了。尤其是这么一对照,差距更大了。 张司九被杨元鼎这幅心情低落大狗狗的样子给逗笑了:“我倒霉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怎么还愧疚上了?” “就觉得你太苦了。好不容易考了医学院,毕业了,工作了,事业刚起步,这就过来了。而且开局就是地狱模式!”杨元鼎越想越悲愤:“这也太难了!而且老天爷都还没说给个金手指什么的!” 他是真的气愤。气愤得恨不得把老天爷薅过来打一顿,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狗! 张司九笑得眉眼弯弯:“谁说我没有金手指的?!” 杨元鼎惊呆了,嘴巴渐渐张大,满脸的震惊,一时没个把门的:“靠,不是?兄弟,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竟然还有事情瞒着我?!这可过分了啊!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啥——” 当妈妈唯一感慨:我再也没有睡懒觉的资格了,呜呜呜。 (本章完) 第433章 金手指 张司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金手指可能就是你?” 杨元鼎的激动瞬间凝固在脸上。 然后,他的脸颊慢慢变得通红,眼神也变得害羞,甚至根本不敢和张司九对视,而是变成了闪闪躲躲。 那扭捏害羞的样子,简直是可爱到爆炸。 张司九甚至很想用手去撸两把:真的就很可爱啊! 杨元鼎哼哼唧唧:“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 但是他内心就很激动,甚至忍不住的想:嗷嗷嗷,我是司九的金手指!她竟然说我是她的金手指耶!金手指耶! 他感觉,自己很有必要最好一个金手指应该做的事情! 以后,他就是宇宙无敌第一金手指了! 最后,经过一番头脑风暴的杨元鼎,十分认真且严肃的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你放心,司九,以后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张司九:???这孩子莫不是被夸了一句夸傻了? 反正最后,杨元鼎把张司九送到了小路上的时候,是蹦蹦跳跳回的马车上。 陈斗甚至都感觉有点惊悚,忍不住惊奇的看着自家小郎君,总感觉今天的小郎君有点不正常。 张司九也觉得,下次不要再随便夸杨元鼎了。容易被别人误会。 第二天,去医馆的时候,张司九是带着书去的医馆。 她昨晚几乎半夜没睡,翻看了一下各大医书,终于找到了关于水毒症的描述。 上头只有寥寥几句,“病人腹大如鼓,面色蜡黄,脉为湿阻气滞血淤之像,同村人陆续发病,却不知如何传染。行药后,仍死之大半。村中哭声不断,萧索难言。” 昨天她虽然信誓旦旦说这个会传染,但齐大夫和程万里虽然信了,可这话却没法让其他人信。 而她也找不出来师父,来证明这一点。 好在,医书上也有过记载。 这本书,其实算是个治疗病例,是一个大夫云游四方,将所见的疑难杂症,或是有意思的病症都记录在了手札上,药方不多,上头记录多为感悟。 张司九有时候背书背得脑瓜子嗡嗡的,就看看这本,猜一猜到底都是什么病,只当是换换脑子。 这一段话,她恍惚也记得有,但不那么确定,昨晚翻了一晚上,总算是翻出来了。 将这段话给齐大夫和程万里看了之后,两人神色都更加凝重。 昨天,杨元鼎也把这个事情说了。 因此今天杨县令也带着杨元璋过来了。 杨县令今日穿的常服,和杨元璋站在一起,看着就是父子两——两人身上的气质,尤其相似。 不过,杨县令有点愁眉不展,见了齐大夫,第一句话就问:“这个事情真有这么严重?真会传染?” 要搁在昨天,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解释,但是现在嘛——齐大夫很干脆的将医书摆在了杨县令跟前。 读完了那一段话,杨县令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叹了一口气:“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偏偏事情都赶在了一起。” 这头招工的事情还没妥善,又冒出这样的事情…… 杨元璋倒是很干脆:“不如就按照昨晚和三郎商量的,排查。” 这个排查,倒没有那么复杂。 就从朱猎户家为,沿着水一路查就行了。 至于后续的治疗……杨县令看向了齐大夫,郑重道:“你们还得尽快拿出一个方子来。” 齐大夫连连点头:“义不容辞。” 至于后续的治疗费用……杨县令决定回去看看县衙库房里还剩下多少钱。如果不够,恐怕还得去信给上级,申请一批钱下来办这个事情。 但未必能申请下来。 杨县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 齐大夫和程万里同样也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但没等他们两个拿出具体的药方来,这个事情就被人抢了先。 叶岚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张药方。 除了药方之外,他还带来了两黑眼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药方是他研究了一晚上研究出来的。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齐大夫和程万里两人有点儿不上进了…… 不过,叶岚刚拍出了药方,齐大夫就直接用手肘撞了一下程万里,还看他一眼。 程万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压住冲动,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然后憨厚一笑:“正好,我们可以互相比对一下,看看是否能再完善一二。” 叶岚看着程万里还挺正常的眼睛,这一刻,胸口略哽。 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药方你什么时候研究的?” “昨天晚上啊。后来珍娘喊我睡觉,我就睡了。所以,没来得及完善。恐怕要见笑了。”程万里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心虚和羞愧——自己没能把持住美色的诱惑!可是……珍娘她喊我了! 程万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到底有多么的妻管严。 更没意识到,这简直等于是又摸出了一把钢刀,“噗嗤”一声直接捅进了叶岚的心里。 叶岚后悔自己多嘴这一下了。 无比后悔。 张司九忍不住笑了——其实昨晚她也弄出个药方。但程万里先摸出来了,她就没出风头。 而且,张司九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她开药的法子,根本就比不上程万里嘛! 叶岚虽然满肚子的怨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但仍旧是忍耐下来,和他们凑到了一起比对两个药方。 两个药方,说起来大多数药都是相同的,唯一区别是计量,是其中两三味药。 于是,张司九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夫和大夫之间的对决。 两人从脉象,从理论知识,到现实情况,再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不仅面红耳赤,还唾沫横飞。 说到最严重的地方,程万里一拍桌子,怒目而斥:“别以为你多见识了点,就可以这么冒险,这药没这么用的!吃死了人,算谁的!” 一向注重形象的叶岚,直接踩上了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程万里,连连冷笑:“你这个连绵竹都没出过几次的土包子,又知道什么?什么吃死人?没看见我多加了一味药?正好中和了毒性,你看不出来,就先给自己来点决明子菊花茶喝一喝!” 今天时间充足,多写了一章~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34章 有点可爱 看着两人卷着袖子谁也不让谁,仿佛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的样子,周围一圈人都忍不住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 说实话,谁也没想到,两人会吵成这样。 而且明显能感觉到,叶岚和程万里不仅是针对这一次的药方,更都带出了之前对对方的不满来。 所以,两人之间,那股硝烟味,简直浓得让人有点儿呛鼻子。 张司九悄悄的撞了一下杨元鼎:“你说他们会打起来吗?” 杨元鼎挠了挠下巴,乐呵呵的看热闹,就差摸出一把小零嘴了:“不知道。不过,要真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张司九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老程。” “我看未必。”杨元鼎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就在两人想着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程万里和叶岚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怒斥一句:“闭嘴!”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闭上了小嘴巴,对视一眼后,更都觉得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最后的最后,齐大夫没办法,只能去把珍娘请过来:“珍娘啊,你快劝劝他们。我怕回头真打起来了。两年纪都不小了,总不好真打得头破血流的。” 珍娘过来后,直接就怒斥一句:“两人多大了?还以为自己年轻呢?吵能吵出个结果?” 两人齐刷刷看珍娘,异口同声:“那怎么办!” “老办法,抓一副药,各自喝两口尝尝,不就知道了?再不行,不是还有一家子的病人?一人一个,看谁效果好。”珍娘言简意赅:“再不行,你两脱了外衣,直接打一架也行。” 张司九:……。 结果两人虽然没选择打一架,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药来对决。 等两人气冲冲抓了药去熬药,将吵架的阵营转到了后院之后,前头这一群人,总算是得到了短暂的清静。 但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不平静的。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珍娘。 珍娘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其实,我师兄虽然人品差了点,但医术上还是不错的。医德也不算太差……” 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沉默,是大家内心的真实写照。 最后张司九尴尬笑了一声:“哈哈,哈哈,还挺可爱的。” 抛开人品不说,两人吵得那面红耳赤的样子,还真是挺热闹。 朱猎户他们一家,其实也听见了这两人的争吵,所以,以朱猎户为首,朱大妮为辅,两人忍不住跑到了前头来打听消息。 事实上,商量了一夜,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毕竟,这个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为啥不收钱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啊? 现在加上两人的争吵…… 朱猎户的意思很明显:“要不,还是算了。这个病,我回头赚了钱再说——” 张司九扬眉:“你是不是怕我们拿你们试药?” 朱猎户一脸尴尬,根本不敢和张司九对视。 “害怕我们的药把你们吃死了,吃出问题了?”张司九扬眉,再挑破一点:“所以,你们觉得我们不收钱,是这个原因。” 朱猎户更加尴尬,朱大妮也是埋着头,脸上涨得通红。 这个问题,张司九只说了一句话:“放心,他们不敢胡乱给你们吃药的。这个事儿,官府都知道了。所以,你们没啥好怕的。如果最后死了……那一定是病治不了,不会是吃药的缘故。” “你要是觉得不收钱这个事情,让你过意不去,那就等好了,去定一面锦旗,然后敲锣打鼓的送来。程大夫还没有这样的锦旗呢。”张司九笑眯眯出了个主意:“钱其实也不是不收的,只是有好心人帮你们给了而已。对我们医馆来说,一点也不会亏。” 至于这个好心人,当然就是官家,还有赵城了。 啊,不得不说,赵家人是有点仁厚在身上的! 朱猎户这才放心了一点。 半下午的时候,程万里和叶岚的药方之争,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最后仍旧是谁也不服谁,各自把对方的药方批判得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大夫只能出面做了和事老,将两人的药方综合了一下。 综合过后的药方,的确是更完美。 不过两人显然更有别苗头的意思了。 叶岚主动提出来:“咱们两再比一回,条件你随便提!” 程万里也是战意正酣,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好啊,那就来比一回。你负责朱猎户和最小那个,我负责中间两个,如何?谁要是先治好,就赢了!输了的那个,就承认对方医术就是比自己好!” 顿了顿,程万里又加了一句:“而且答应对方一件事情!只要不违法,做得到就行!” 叶岚当然不会有半点退缩,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一时之间,张司九几乎都有点闹不明白,这一次到底是他们赌上瘾了,还是程万里真的打算亲自把场子找回来。 反正,画风就挺热血的。两个加起来都六十多的人,竟然还跟少年人一样,这么对赌上了…… 叶岚答应完了之后,竟然还道:“为了公平,我今天就搬过来。咱们互相盯着,谁也别想作弊!” 张司九:!!!未免太下血本了! 不过,人家叶岚是说到做到,说完之后,就风风火火回去搬了行李,根本不带半点犹豫。 以至于赵城也拄着拐杖跑过来,期期艾艾的问了句:“还有空房间吗?要不然我也搬回来?” 对于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张司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然后,又根据血吸虫的传播途径,定来一套严格的防治计划。 比如,这家的粪便都要送去沤肥,绝对不能排入任何水沟,河道,甚至是臭水沟都不行!以及,这家人的血液,是绝对不能带着伤碰的。而且,他们一家子的生活起居,都和别人隔离开来。坚决不能交叉。 至于换洗衣裳,都要煮上一刻钟才能进行清洗晾晒。 这样夸张的防治手段,直接就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感觉:有必要吗?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435章 长嘴多余 不过,不管大家有没有觉得必要,在张司九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按照这一套的标准执行的。 而朱猎户一家的病情,成了程万里和叶岚最关注的事情,以至于两人完全将其他事情都放了下来。 他们两个倒是干劲十足了。但原本属于他们两个的活儿,就彻底的摊给了其他人。 张司九一度怀疑,叶岚是不是不想去义诊了,所以才这么痴迷这件事情的。 而对于朱猎户家附近水源住户摸排之后,又发现了一些血吸虫病患者,其中最严重的,已是到了晚期。不过因为是老人,都只以为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所以只是问了问村里的赤脚大夫,得知这个病治不好之后,就抬回家去,连药都没捡上一副。 在世上大多数人来看,既然治不好,那就没必要浪费钱。 有那个钱,倒不如买点好吃的好喝的,让人临死之前,也好好享受一把。 那不比吃药强? 如果不是遇到张司九他们,估计这个老人就算是死,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 但,对于这样严重的血吸虫病,张司九没办法。 而程万里和叶岚,同样也束手无策。 面对两人沉默的样子,张司九轻叹一声,看着老人鼓胀得厉害,却干瘦枯槁的四肢,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老人反而很豁达,嘴里已经没几颗牙了,还咧嘴笑道:“治不好也没啥子,这个病,我早就晓得活不成了。活到了五十五,我也算赚了!儿孙们也都孝顺,还有啥子不满足?” 他是真的心满意足。 可这话更让人难受。 张司九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大力推广医学,大力的改善卫生环境。 这真的是和人均寿命有关系的。 一个人,能活五十五,到能活七十五。 差了二十年。 或许对于日益衰老的人来说,二十年其实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程万里看张司九抿着嘴唇,一脸凝重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 “我知道。”张司九轻声回答,将自己真实想法说了:“只是在这一刻,感觉自己能做的有很多,但也很少。” 程万里一愣,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一句话,也忍不住怅然:是啊,做大夫,有时感觉自己能做的很多,可有时候,其实能做的,又那么少。 最终,张司九他们将摸排完的名单给了杨县令。 上头一共六十多个人。 不算多。 但却是这一片山里的人的三分之一。 这个比例,很高了。 而且范围很广。 如果任由发展,很快就会到下游。 而下游,就是绵竹县城区用水范围了。 杨县令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按照轻症重症一一放在绵竹县的地图上,发现这些人果然是根据一条河流来分布的。 越是上游,病重的更多。 越是比对,杨县令越是心惊肉跳。 他没说的是,其实他也用飞鸽传书送回东京本家一点消息,请人帮忙查阅了历朝历代,关于这种症状的病,有没有发病的。 结果,还真有。 而且就如同医馆说的一样,一旦大规模发病,那的确是很少有活下来的。 死的人数,会很多。 甚至,都有过几个村一起死绝了的例子。 只不过,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怕出现恐慌,多数是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至少,不会让太多贫民百姓知道。 杨家三兄弟这会儿也都跟着杨县令的,看着地图,三兄弟也都感觉事情有点严重。 而最知道真相的杨元鼎,心里更清楚这个事情到底多可怕。 他想了想,干脆提议:“不如让二哥先护送娘回去。” 这病虽然不是绝症,但一旦染上,就是长期服用药物,而且还对身体多少有影响。 周氏本来身体就不好。 杨元峰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而且,娘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 这种时候,周氏怎么可能抛下一家人? 杨元鼎言简意赅:“所以,一定不能告诉娘。咱们可以找个理由,就算先不回东京,也可以去锦官城那边避一避。现在天气热,一场暴雨下来,河里的水就会暴涨。到时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水位暴涨,意味着水里的钉螺就有机会四处活动。 而同样也带着血吸虫四处活动! 那么绵竹县城的水,就很有可能被污染! 杨元鼎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和哥哥们:“别的事情就算了,这种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娘身体不好,而且,咱们又不好直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防。退一步说,就算娘她知道了,留下了,那她也会担心我们的。这件事情,后续处理必定需要不少功夫。我和大哥二哥,帮不上别的忙,去监督一下总是可以做的。但那肯定会接触病人,娘会担心。” 本来就活在危险中,还要这么焦虑……以周氏的身体,不出问题才怪。 然而杨县令却摇头:“不可。走与不走,在你娘,不在我们三言两语。” 他看了三个儿子一眼,嘴角竟然带了一丝笑:“今日爹就教你们一句话。这夫妻之间,切莫隐瞒。越是大事,越不可隐瞒。否则,何为夫妻?又何为同甘共苦?今日若是瞒着你们娘,你们娘事后难道就会高兴?以后再遇到事情,她更会胡思乱想。” “你们娘身子虽弱,但性情坚韧,如何不能承担?”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都若有所思。 而杨元鼎则是脱口而出:“所以其实爹你以前没少隐瞒?被娘发现了?然后被赶出来睡书房了——” 气氛陡然被破坏,大家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尤其是两兄弟,更是满面复杂的看住了自家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杨县令脸都涨红了,一个眼刀子就扔给了三儿子,怒斥道:“跟你讲道理,你倒编排起我来!我与你娘伉俪情深,怎么可能睡书房!你这么冥顽不灵,将来注定要吃亏!” 杨元鼎“嘿嘿”笑,一脸猥琐:“一般只有被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哦!” 两兄弟看着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这个时候,长嘴真的多余。少说一句话,胜过万千金疮药啊! 不知不觉,坐月子二十天了。感觉现在的人身体是真的比以前好了,感觉比妈妈那一辈人恢复快多了啊。等我出了月子,就可以恢复更新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36章 紧急情况 今日张司九他们几个要去疫水区,因为路途遥远,还是要一大早出门。 徐氏对于张司九最近的忙碌,已经有些习惯,可却越来越担心。 她特地早起送张司九出门,又将家里的油布伞递给张司九,皱眉道:“看天气,这两天估计要下雨,你带着点伞。天天这么在外头跑,都晒黑了。” 眼看着刚白回来一点,这样几天就回去了。 现在又是又瘦又黑的样子,要不是长高了一截,徐氏几乎都要怀疑张司九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怎么不管怎么养,都长不胖! 反倒是家里的小柏,已经胖得下巴出褶子了! 就是小松,也壮了不少,更长高了不少。 张司九现在正困着呢,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迷迷糊糊把伞接过来抱在怀里,“没事,黑点好。黑点健康。忙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徐氏仍旧是叹气:“眼看都要七夕节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忙完。” 七夕对女儿家来说,算是个大节。 这一日,不管穷人家富人家,但凡家里有女孩的,肯定都是要乞巧的。 徐氏都已经盘算好了怎么安排,可没想到,张司九却这么忙。而且都忙了这么久了,还没忙完。 最开始张司九忙的是蛔虫病,徐氏是知道的,村里的孩子都去领了药,那几天都在拼命往外拉虫子,到处听见小孩哭。可后来,张司九忙啥,徐氏就不知道了。 即便问起来,也有点神神秘秘,不肯细说。 徐氏就知道,肯定不是小事。她问了两回,见张司九实在是不肯说,又去问张小山。让张小山打听。 结果张小山比张司九还忙! 张小山最近都在忙招工的事情,回家就剩下了吃饭睡觉,有时候吃着饭,就能睡着。 徐氏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但也还是支持—— 张司九打了个哈欠,被七夕节拉回来一点清醒,迷迷蒙蒙之间,只想到问一句:“那天吃啥?” 徐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张司九脑门:“那是对织女乞巧的日子,吃什么吃?” 正要再嘱咐几句,杨元鼎已经跑过来了:“二婶,我来接司九出发。” 天都还没亮,杨元鼎跑得气喘吁吁,人倒挺精神的。而且打完招呼,他就十分麻利的接过了张司九怀里的伞,肩膀上的问诊箱跨在自己肩上,还不忘塞给张司九一张油饼:“早上新鲜烙的,趁热吃两口,里头是红糖馅儿的,小心烫嘴。” 徐氏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杨元鼎这孩子太细心体贴了—— 张司九半眯着眼睛,没客气的往嘴里塞,然后被油香味激得又多了几分清醒。 虽然早上家里也给煮了鸡蛋面,但张司九天天吃这个,都快吃不出味了。 油饼表皮吸饱了油,散发出来的油香味本来就勾人,里头的那一点饼皮,偏偏是又软又糯,带着浓厚的米香味,等馅的甜蜜和滚烫落在舌尖时候,那又是一种别样的风味——反正就是好吃! 杨元鼎朝着徐氏保证一句:“二婶放心,我会把司九照顾好的。晚上我送她回来。” 徐氏点点头:“麻烦你了,三郎。” “不麻烦。应该的。”杨元鼎招呼张司九赶紧去不远处的马车,又朝着徐氏一笑:“再说了,司九也没少照顾我。” 徐氏站在大门口,看着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走远,这才进屋。 进屋后回了灶房,她就忍不住跟烧火的杨氏说起了刚才那一幕,更忍不住的感叹一句:“三郎也太贴心了一点,将来也不知道谁家小娘子有这个福分。要是将来咱们家九娘和小南瓜都能找到这么一个知冷知热贴心的,那可真是——” “快住嘴,快住嘴!”杨氏听到这里,脸色一板,就把徐氏话头拦住了:“你也真的敢说!人家三郎是什么人家?这话要是让外头听见了,还不晓得咋个说我们想攀高枝!” 杨氏皱眉,显然不赞同:“三郎再好,那也和咱们家没关系。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别说外人,就是家里人听到了,起了不该起的心,那也不合适!” 她就差点名说张司九了。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当下赶紧解释:“我倒没那样想,就是觉得,找个三郎这样性格的,就很不错。” “那是杨县令家养出来的孩子,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杨氏把一个草疙瘩塞进灶膛里,“我晓得你疼九娘,可咱们家啥样?九娘啥命?这话莫要再提了,而且你得注意着点。别让九娘眼界高了,或者有了啥子不该有的心思。”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学医是好,可是我就怕啊,她这么跑下去,心都跑野了!将来说亲,可难办得很了!” 徐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啥,只是心里有点儿发堵,良久叹了一口气:“还是咱们家太穷了些。等以后小山出息点,小松再……那就好了。” 在徐氏心里,自然觉得张司九配谁都配得上。 但杨氏这话的意思,她也明白。也知道有道理。 杨氏用火钳拨了拨灶膛里的火,“甭管什么身份,人好就行。老实本分,比什么都强。”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一直担心,张司九将来是不好说亲的。一来父母双亡,二来又太有主意。最关键的是,别看现在名气大,都夸一句,可这到了说人家的时候,哪里是什么好处?只怕要被人挑剔! “要不你劝一劝她,让她以后还是多在家。女儿家,学那么精通,也没什么用。”杨氏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 徐氏却一下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就道:“那不行!总不能为了以后好嫁人,就不让九娘学医了。女人这辈子,找了个好人家,嫁了个好丈夫是重要。可要是自己有挣钱的本事,只有叫夫家高看一眼的!” “而且九娘自己也喜欢,我们如果拦着她,她就算现在不去了,以后难道不后悔?” “娘,我知道你想啥子,可这个事儿,咱不能拦着。” 徐氏也干脆把心里话说了:“我一半年的,也看了不少。你说,像柯家大娘子那样的,虽然外头闲话不少,可人家日子难道不好过?这还不是因为柯大娘子有本事?柯二娘子那样好的家境,嫁了人,反而在夫家受委屈,险些把命都送了。又咋个说?” “还有,九娘这些日子接生,不是难产就是难产,她娘本来也是难产没的。可见女人生娃儿多凶险?可手里有钱,自己有本事,就算真有些凶险,请个好大夫,吃点好药,总不至于把命都丢了。” 徐氏认真道:“就算九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但要是她过得高兴,也没啥。要是没她,咱们家这日子还穷得叮当响呢。大不了,以后叫小松小柏的孩子给九娘养老送终!我就不信,小松小柏敢亏待他们大姐?忘了现在的情分?要真敢忘,我第一个就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他们两算账!” 最后一句话,徐氏说得杀气腾腾。 张小山打着哈欠进来舀水洗脸,听见这话,吓得当时就是一个激灵:“找谁算账?” 徐氏白了他一眼:“洗你的脸去,我和娘说闲话呢!” 张小山就麻溜的舀水跑了。 杨氏已经彻底没话说了。她很想反驳徐氏两句,可想着柯大娘子那样子——心里却又隐约觉得,徐氏说得也没错。 最后,杨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至于这一场对话,张司九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还和杨元鼎在马车上睡得黑天暗地呢。 就连叶岚和程万里也是戴着眼罩,睡得香。 没办法,这段日子,他们两比谁都忙。不仅忙着治病,忙着排查,还要忙着比赛—— 用张司九的话说,内卷促进行业进步。 唯一缺点就是有点费人。 如果不是有杨元鼎这辆舒适的马车,那程万里和叶岚肯定是头两个倒下的。 程万里的肚子都瘦没了。 叶岚更是瘦得更加有高人姿态了。 马车还没进山,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下起雨来。山里的雨,总是比平地更早一点。听说昨晚山里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已经小了不少了。 杨元鼎探出头去,没忘了叮嘱驾车的车夫:“慢着点,情况不对就赶紧停下来。” 下雨,山路更加难走不说,关键是还容易塌方。 所以驾车的时候,就要更加谨慎。 为了不累死小花脸,杨元鼎的马车现在都是两匹马拉车。平地上换着来,山路上一起拉。 车夫看了一眼被雨幕遮住的山,忧心忡忡:“要不,咱们还是雨停了再进。这样大的雨,容易出事。” 杨元鼎犹豫了一下,“这样,先走一段看,如果实在是觉得不妥,就倒回来。答应村民今天去的,不好食言。” 车夫只能应了一声。 结果,让人惊吓的是,马车刚进山,路就被封死了——塌方掉下来的泥土和石头,结结实实堵住了山路。别说马车,就是人都难翻过去。 他们到那地方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正冒雨清理呢。见他们过来,几个人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快来帮忙,有人压底下了!” 趁孩子睡着了,赶紧又写了一章,嗯,这次真的明天见了~ (本章完) 第437章 凶险 听到这句话,大家齐刷刷愣住,看着那泥土和石头,半天都没找到任何一点显示底下有人的证明—— 程万里第一个跳下了马车:“九娘和三郎留在车里,叶大你下来一起救人!” 而陈斗和车夫已经从马车后头隐藏的工具箱里,掏出了东西去帮忙。 那几个求他们帮忙的人,这会儿已经浑身都是泥和雨,一个个狼狈得跟什么似的。 看穿着打扮,他们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杨元鼎也跳下去帮忙,但没让张司九去:“你这身板,回头不小心再给你撞山沟里去,你在这里等着。估计一会儿挖出来,你还得忙。” 出现这种事故,挖出来固然要紧,赶紧打120也很要紧! 张司九也没逞强,毕竟一个小孩子的身板,的确不适合去干体力活。她需要做的,是做好急救准备,随时可以顶上去做急救。 杨元鼎冲过去后,问了一句:“埋多久了?人还活着没有?” 要真就这么直接埋在里头了,估计……是活不下来的。首先是石头可能砸死,其次就是泥水带来的窒息。 有一个人回答:“估计还活着,刚才还听见敲铁呢。没堵死。估计牛车和牛挡住了石头和泥,底下有空心。” 住在山里,这种情况不少见,所以大家都有处理的经验了——真的确定活不了的,那就现在都不急着挖了,毕竟刚塌方的地方,很可能还会再一次的塌方,到时候再搭进去其他人,就更不好。 “不过,咱们得快点。”有个人抹了一把脸:“大牛和他媳妇,是去城里找大夫看病的。他媳妇怀着孕,都八个多月了。这要是出点啥事,可……” 一听这话,程万里他们几个头皮都麻了——孕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后程万里赶紧回头冲着马车喊了一嗓子:“九娘,埋了个孕妇,做好准备!怀孕八个多月了!” 张司九头皮也麻了。 八个多月,没足月,但又很容易发生早产的月份。 如果是寻常早产就算了,关键是……现在这个情况? 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孕妇的肚子如果受到了碰撞挤压,很有可能胎盘早剥,或者是子宫破裂大出血。 她现在手边工具不齐全,卫生条件更不用多说…… 张司九忍不住心里祷告:可千万别早产,千万别早产!孕妇千万别出事! 毕竟出现哪一个情况,眼下都是死局! 她站在马车的遮雨棚底下,焦灼的张望杨元鼎他们那边,同时时不时的关注他们上方塌方的情况。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是紧绷着的。 不过,人多还是力量大的。 很快撬走一块大石头之后,被压碎了的牛车就露出来了。 同时还有那一只大青牛。 大青牛已经死去,不仅是脊背被砸断了,整个鼻子都被泥水堵死,也不知是当场殒命,还是慢慢窒息。 但好在牛的体型足够大,微妙的挡住了那块石头,让那块石头没有继续压下,而是被木头给撑住,以至于石头和牛车的木板之间,形成了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里,就容纳了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半人。 男人死死地护着女人,背脊朝上,但只有脑袋还在空隙里,大半个身子正好堵住了另一边空隙,没让泥巴和细碎的石头冲进来。 而女人,也是蜷缩着身子,努力护着肚子。 两人在那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护姿态,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还有气!”程万里第一时间去摸了摸他们的脉,发现都在跳动之后,顿时惊喜的喊出声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瞬间都精神一振,瞬间又干劲十足了。 张司九更是顾不得别的,撑开伞就冲过去:“将人拉出来后,立刻送去马车上,然后我们掉头,下山去镇子上!对孕妇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碰她的肚子,抬出来时候也要注意她有没有别的伤!” 这个其实也不用张司九吩咐。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选择了先把好救援的孕妇先拉出来。 孕妇已经昏厥过去,身上衣服几乎湿透,也看不出来有没有血。 他们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张司九已经腾出个座位来,放倒了椅子背,然后还将所有能找到的干布都扯了过来,防止不时之需。 孕妇脸上都是泥汤,张司九拿出帕子胡乱把她脸上擦干净,检查了一下鼻腔和口腔,确定没有泥巴堵住后,又立刻去检查她的下身。 此时她的裙子已经基本湿透,也看不出来破水没破水,但至少是没有任何血迹。 看到这里,张司九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随后才摸了摸脉。 确定脉搏正常,呼吸正常后,张司九直接摸出诊疗箱的针,一针落在了她的人中穴上。 孕妇的情况,通过把脉还是无法确定,最主要的是她自己本人的感受。 有时候子宫破裂未必会往外流血,很可能都流入腹腔。这个时候,除了仪器探查,最主要就是问诊判断。 孕妇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肚子,然后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张司九连忙将她按住:“你丈夫也还活着,正在救他。你别乱动。先躺好,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马上告诉我。尤其是腹部的。另外,再感受一下孩子的胎动,看看正常不正常。” 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别的手段,只能通过胎动来确定孩子的状态。 反正从脉象看,孕妇的情况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一切正常。 听说自己丈夫还活着,孕妇倒是瞬间放松下来,不过随后眼泪也下来了,摸着肚子哭出了声:“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我男人怎么样?受伤没有?” 至于胎动,她哭得更厉害:“我摸不到孩子动,他一点也不动了!” 张司九也瞬间紧张起来:“你别着急,放轻松,深呼吸,然后想想平时怎么和孩子打招呼的,试试看。” 胎动也不是随时都有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也不算不正常。 但话是这么说……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38章 生活 结果在张司九的鼓励目光中,对方懵懵的反问一句:“啥子?还要和孩子打招呼?他在肚子里也不会说话啊。咋个打招呼。我说话,他也听不见。” 张司九瞬间:……说好的母爱呢?说好的互动呢?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个没有生过孩子的人都有点儿看不下去:“那你怀孕之后,孩子在肚里会动?能感觉到?那一般这个时候,你都怎么做?会摸摸肚子吗?” 孕妇很茫然:“有时候摸,有时候不摸。这个得看我干活空不空……” 张司九彻底没了脾气。 也真切的了解到了劳动妇女们的日常生活。 “算了听我的就行。”张司九放弃了解释, 干脆的拉起了产妇的手,进行指挥:“你拍拍肚子。别太大劲儿,就轻轻地带点儿劲就行。” 这么大月份,如果感觉被挤到,孩子都是会动的。 或者感觉熟悉的人在摸肚子,孩子也会回应的。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孕妇总算是摸到了胎动, 惊喜的喊起来:“动了,动了!”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 动了,说明孩子还活着。而且没见红没破水,孩子还动,也说明现在情况还不错。 大人孩子都没问题,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 张司九看产妇不停地往马车外头张望,随时都好像要起来下去的坐立不安样子,她干脆自己下车:“你在这里等着,别动,好好休息,我去跟你丈夫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你。然后回来再跟你说说你丈夫的情况。” 产妇不好意思的笑笑,语气很像哄小孩那种:“多谢小娘子了。小娘子真贴心。” 张司九再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动。” 这个时候,唯有静养最保险。 张司九打着伞过去, 刚好就看到他们正在掏那丈夫。 那丈夫虽然还活着,呼吸心跳都有,但人是昏迷的。 而且…… 张司九看到了一根竹子。 竹子不算大,但那个角度—— 有人握住竹子的一端,准备抽走, 结果刚一动, 就感觉手底下的情况不太对,当即他也不敢动了,整个人都有点儿僵硬:“情况不对,这个竹子,怕不是扎在了大牛的腿上。” 程万里忙按住了竹子,沉声道:“那就先别动,先掏泥巴。” 叶岚皱着眉头没说话,但神色是凝重的。 张司九心一下也悬了起来。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汤,看一眼马车,也觉得事情不好办。 所有人的心情几乎一下都掉进了谷底,刚才发现人都还活着的喜悦,更被冲淡不知多少。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顺着竹竿挖到了……大牛的腿。 就像是大家猜测的最坏结果一样,大牛的小腿,被这根细细的竹竿给形成了贯通伤。 不仅如此,伤口附近还被泥浆给完全裹住。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看的第一眼, 就想到了感染问题。 贯通伤, 也不知道伤到了神经没有, 就算侥幸没有伤到神经,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感染。 而一旦感染,这条腿,怕是保不住。 张司九想到了马车上的孕妇。 他的妻子如果看到这个情景,只怕情绪也很激动。 惊吓,加上这个,孕妇还能扛得住,保持稳定的情况吗? 程万里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腿太危险了。” 叶岚很干脆:“直接断腿保命。先挖出来,带回医馆,然后把腿切了。这样的腿,已经废了。” 他说得太笃定,气场又摆在那儿,于是那些村民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露出沉痛和无奈的表情来。 也有人说话:“保住命就不错。” 遇到塌方,还被埋在底下,只损失一条腿,实在是很幸运的。 换成个运气不好的,那头砸死了的老青牛,就是下场! 程万里却也想到了孕妇:“腿保住保不住再说,现在,先得想办法送医馆。马车只有一辆,孕妇还在车上,她如果看到这个情况,恐怕……受不住这个打击。” 普通人看到这个情况都会被吓到,更何况是孕妇,又是自己的丈夫。 悲痛惊吓之下,那是很有可能胎气不稳的。 一旦早产,这样的情况,接生也难。 所以程万里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已经在脑子里想过了好几个方案。 她毫不犹豫道:“接生你们不会,我陪着孕妇慢慢走。元鼎你骑马去山下再找个马车来。至于大牛,先送去医馆。他的情况不能拖。老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程万里还真就接了话:“知道,先清创,再想办法拔出竹竿。看看腿的情况,再定怎么处置。最好是能保住腿。就算实在是保不住,我和你齐叔也知道该怎么做。” 截肢嘛,已经练过很多次了。 “不,不能拔。”张司九却摇头直接否定了程万里的诊疗方法:“竹竿表面并不光滑,而且还有脏东西,如果直接拔,在抽拉过程中,很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引起更严重的伤。” 程万里一下皱了眉头,为难的看着大牛那条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只能虚心请教:“那该怎么处置?如果不抽出来,总不可能把皮肉都切开,再取出?那伤口太大了。更容易出事。” 不仅出血量会变大,这么大的伤口,化脓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程万里觉得,不能这么处置。 可张司九却很坚持:“只能这样。如果现在竹竿伤到了血管,但你看,伤口部位虽然有渗血,但并没有出血很多,说明很大的可能是竹竿压迫住了血管,或者堵住了血管,才造成血出得不多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贸然去动竹竿,搞不好立刻就会大出血。” 一旦大出血,大牛别说腿保不住,就是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程万里被这么一提醒,顿时就知道其中的凶险,当即只剩下苦笑:“那这个伤,还真是进退两难。” 叶岚在旁边听了半天,整个一云里雾里,什么血管不血管的,他根本听不懂,更不明白,为什么程万里听完,立刻就懂了! 他堵心得厉害:这样一来,显得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可恶! 大家明天见呀~三月啦,春天的气息好浓厚啊。今天出了一趟门,感觉寒冬已经彻底过去了,渐渐回暖啦~ (本章完) 第439章 两难 杨元鼎骑着小花脸快速去山下叫人。 陈斗不放心,跟着后头闷声不吭的跑。怎么劝,怎么拦都没有用。 最后杨元鼎只好委委屈屈的叫陈斗上了马,一起挤在马背上。 陈斗最初不肯,杨元鼎不耐烦的说了句:“磨磨蹭蹭,时间都耽误了。这头等着救命呢!” 而张司九带着大牛媳妇下了马车,虽然让程万里他们截断竹竿多余的部分,又把大牛的腿遮住,不让大牛媳妇看见,但这样的情况,肯定也要解释两句。 所以张司九拉着大牛媳妇站在树底下去躲雨:“大牛可能被压久了,情况比你严重,需要快点去医馆。我们怕他肋骨断了。但是你怀着孕,现在又是这个情况,不好坐太颠簸的车,所以让他们先走一步。” 大牛媳妇眼睛都在大牛身上,焦灼的问:“大牛怎么了?怎么还抬着了?我过去看看——” 张司九赶紧死死地拉住大牛媳妇:“你男人没事,就是知道你安全了,那一口气松懈下来,累得昏睡过去。你这样的情况,就别过去了,路上这么滑,再跌一跤,孩子会出事的。” 她甚至问了大牛媳妇一句:“你难道希望你男人醒过来,到时候发现你这么逞能?这个事情,你得听我们的,而且,等会儿也送你去医馆,你们到时候也能团聚。你恐怕还得养好身子照顾他几天。看着,他情况比你严重。” 大牛媳妇抹了抹眼泪:“肯定比我的情况严重。要不是大牛护着我,我哪能活?” 想到之前那情况,大牛媳妇就一阵阵的后怕:当时,自己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程万里他们动作很快,把人抬上马车之后,很快就驾车离开了。 那风驰电掣的样子,活像是生怕有人追一样。 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张司九是真的长松了一口气。 大牛媳妇却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忍不住的抓着张司九追问:“大牛真没事?” 张司九一口咬定:“没什么事,就是一点伤。你就别多想了!我们是大夫,肯定不会骗你们。” 为了转移大牛媳妇的注意力,张司九还问了好多关于他们家情况。 也这才知道,大牛这次,是带着大牛媳妇去看病的。 大牛媳妇之前正煮饭呢,一下就眩晕起来,人直接倒在了那儿,可把大牛给吓坏了。 但当时天已经黑了,又在下大雨,所以就没能出门。 大牛守了一晚上,都没敢合眼,不管自己媳妇怎么说没事儿了,他也完全放松不下来。 所以这不,天刚一亮,雨也小了,他几乎是硬拽着自己媳妇出了门。 结果遇到了塌方,两口子都被埋在下面了。 如果不是也有人前后脚也进城,正好目睹这一幕,他们两口子是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牛媳妇又是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又是忍不住的哭:“都怪我。我就该死活不出门!这下可好,大牛伤着了,家里牛也砸死了。我下个月又要生孩子,家里可咋个办哦!” 大牛媳妇是越想越焦虑,越想越难过。 张司九看势头不对,赶紧硬生生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在山上,靠什么生活?” 大牛媳妇苦笑一声:“种点粮食,但山里你们都知道,粮食种不好。好不容易快熟了,还容易被野猪糟蹋。山里还有熊瞎子,饿极了也会下山来找吃的,有时候就把庄稼踩了。好在家里有这头老青牛,帮着其他人耕地,或者平时套车送个人,再加上大牛时不时去山里下几个套子,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我和大牛运气也不好。”大牛媳妇面色更加苦涩:“我打小就只有一个爹,后娘不待见我,早早把我嫁了。狠狠要了大牛一比。大牛也是掏空家底子才凑上。刚过门,我我就跟着一起还债。好不容易钱还了,还没存够该房子的钱,孩子就来了。结果没想到,孩子还没出生,又出事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 张司九听着这些,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大牛媳妇。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苦尽甘来。也许这次过后,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想着大牛那个腿的情况,张司九觉得,自己这话毫无说服力。 杨元鼎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 那头大青牛,大牛媳妇也请人帮忙拖回去,把肉分了,这几个帮忙的人一人五斤牛肉,剩下的,就全都卖了。卖的钱,不管看病还是将来重新买小牛,都用得上。 张司九也分了五斤牛肉。 不仅张司九,他们几个加起来,统共分了三十斤牛肉。 张司九本来推辞了,但大牛媳妇坚持给。还怕张司九嫌少,解释了好几句。 最后,张司九只能收下,心想回去时候,跟老程说一声,自己那份牛肉,就折算成市场价,减到医药费里去。 毕竟,她也没下去掏泥巴搬石头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拿。 而且,这两口子的日子,是真的又穷又难。 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大牛还是亲叔叔养大的。可为了娶亲,也是掏空了父母留下那一点积蓄不说,还将自己婚前所有钱都搭进去。 张司九简直不敢想,如果大牛保不住那条腿,他们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杨元鼎看见牛肉,倒没推辞,反而悄悄地跟张司九说:“回头送到你家去,卤着下酒,留下两斤,做个红烧牛肉。” 见张司九没有积极响应,杨元鼎一下看出端倪:“怎么了?” 当着大牛媳妇的面,张司九不好解释什么,只道:“就是在想,招工的事情。我二叔最近忙着这个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二婶都抱怨好几次,说成天见不到人。”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看一眼大牛媳妇。 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立刻领会张司九的意思,但这可是杨元鼎! 杨三郎只觉得脑子里“叮”的一声,自动就把张司九的话翻译过来了! 生完孩子,开始学着给我家崽喂奶拍嗝,然后发现小婴儿真的好需要人照顾啊。拍嗝没到位,她会吐奶,吐奶严重,还会从鼻孔往外喷……老母亲吓得手忙脚乱。天啊,当妈真的好难啊~!大家明天见~ 第440章 师承何处 杨元鼎脑子里自带翻译器。 瞬间就把话接了过去:“这事儿不好办,虽然工钱给的多,而且都要女工,但……愿意来的太少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有钱都不想赚。” 他甚至还扭头笑眯眯的看住了大牛媳妇:“这位嫂子,您要是有什么小姐妹,熟悉的人,只要人品好,手脚勤快,帮我们推荐一下,看她们愿意不愿意来我们厂子里干活啊。工钱不少的,而且也不用怕路途远,因为厂里有宿舍。” 大牛媳妇瞬间动了心,不过也没立刻问。 杨元鼎也没多说,只招呼她和张司九上马车,让陈斗赶车回去县城。 虽然路途远了点,但没办法,县城里才有足够多的医疗器械,大牛那情况,不送去县城肯定不行。 所以这会儿,他们也只能再回去。 这一上午,估计全部得折腾在路上。 上了马车后,张司九让大牛媳妇趁着现在歇一歇,养养神,可大牛媳妇闭上眼睛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期期艾艾的问杨元鼎:“小郎君,你刚才说的厂子,是什么厂子?还管住吗?要什么样的人?我能去不能去?” 没办法,他们家太穷了。想着丈夫的伤,想着还没出世的孩子,大牛媳妇根本忍不住! 如果有机会去城里谋生,那还留在山里干啥?连买点盐都要走十几里路! 杨元鼎就详细的介绍了一下丝绸厂。 然后热情的邀请大牛媳妇两口子一起去:“虽然现在你们不能立刻去上工,但可以先把名报上。嫂子你生完孩子之后两个月可以去上班试试。我让他们给你留个轻松点的活。然后你家丈夫也能在厂里做别的活儿。然后给你们一个宿舍。这样你们吃住都不用担心。孩子也能放在厂里养。” 特殊情况特殊照顾。厂子本身就是为了帮助县里的人脱贫致富,所以大牛他们两口子这样的情况,正适合去上班!就算大牛保不住腿,但也可以干坐着的技术活! 两个人挣着钱,养一个孩子那是绰绰有余! 这一瞬间,听完了杨元鼎的邀约,大牛媳妇的脸上,明晃晃的露出了心动!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又不是不干活白拿钱,这有啥的?”杨元鼎咧出一口白牙:“而且现在报名,也算积极响应了衙门的事儿,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表扬呢!” 大牛媳妇这下立刻下定决心,当场问起了怎么报名。 而且脸上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张司九看着她暂时忘记担忧,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县城的路上,天就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很快还变成了瓢泼大雨。 张司九他们却不敢耽搁,只能冒雨继续走,可走得实在是慢得很。 最后回到县城的时候,中午都快过去了。 大牛的腿,正在做手术。 因为实在是等不及张司九回来,所以程万里果断拿起了手术刀,自己上了。 人手不够,叶岚也被叫进了手术室里打下手。 赵城忠诚的守在手术室门外,看见杨元鼎他们回来,就忍不住激动的拄着拐杖跑过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程大夫说,如果张小娘子回来了,请她立刻换衣裳进手术室里去!” 说完这句话,他又对着杨元鼎感叹:“你们咋个总是遇到这些神奇的事情?!早知道,我就跟着你们一块去了!” 他那架势,就差没把“刺激”两个字写在脸上。 杨元鼎无言的看着他,认认真真问了句:“你腿不疼了?” 赵城一愣:“咋个不疼?每天都疼呢!” “那你还不管好嘴巴?不怕别人再给你打折了?这种事儿,谁想遇到?”杨元鼎翻了个白眼,简直觉得赵城的小脑仁大概被偷了。 而且他害怕赵城说漏嘴,赶紧给他找活儿:“你替我跑一趟腿行不?去丝绸厂,请张小山张二叔过来一趟。” 赵城答应一声,倒也不生气,反而挺欢快的拄着拐杖就要出发。 杨元鼎没了脾气,转头将大牛媳妇带到了珍娘那边去。让珍娘先给大牛媳妇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裳后,再仔细检查一下。 而张司九已经去换衣裳,准备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 程万里没有乱来,最后还是选择了整个切开那点肉,而不是抽拉取出竹竿。 张司九进去时候,竹竿已经取出来,创口也清理完毕,程万里正在进行缝合。最后还没忘记插个小麦杆子,用来引流伤口深处的液体。 程万里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见到了张司九,也只是点点头,让张司九来接手最后缝合。 张司九没废话,知道程万里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就立刻顶了上去。 只不过,最后一针结束的时候,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叶岚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说不出来震惊更多,还是惋惜更多,但总体来说,略显得有些狂热。 张司九头皮的麻了一下——这厮不会又要挖墙脚来?这个样子,看着不太妙啊! 下一秒,叶岚忽然张口问了一个问题:“我听程万里说,你的师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你真正的师父,是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愣了一下。直接反问:“顾青舟是谁?” 可惜叶岚根本不信张司九不认识,反而情绪更加激动:“那个神刀顾青舟!曾经给王大将军接过肠子那个顾青舟!你休想骗我!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会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他的狂热更加明显,就差来抓着张司九不松手了:“我现在搬过来绵竹县还来得及来不及?你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二?我不求做正式的弟子,做学徒在他老人家身边打杂都行!” 这一刻,叶岚的样子,倒像是个真正的医者了,完全抛开了什么名利什么胜负,只剩下了求学若渴。 张司九拿着缝合针,欲言又止:我要是还说我不认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骗人?可我真的不认识啊! 小婴儿的哭声。真的是声波攻击。而且自带让人焦虑的buff,昨晚体验了一次,感觉这一天都是恍恍惚惚…… 第441章 神秘面纱 张司九最后决定不解释那么多,直接干脆利索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叶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张司九的反应,态度非常的斩钉截铁:“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张司九:……我还真没骗你。 “让让。”对叶岚的耐心实在是不多,张司九于是也不再废话,直接放好缝合针,举着血淋淋的手就往外走。 不过,叶岚这样的态度,她倒记住了这个名字:顾青舟。 出去之后,叶岚直奔珍娘那边去看大牛媳妇的情况,同时见面第一时间问过了大牛媳妇情况后,就问起了顾青舟:“珍娘,你听说过顾青舟没有?” 珍娘一愣:“顾青舟?你怎么想起这么个人了?” 张司九趁机告状:“还不是叶大夫!他拉着我,非要说我的师父是顾青舟!我这不就好奇,顾青舟到底是个什么人?!” 结果被这么一说之后,珍娘又是一愣,随后缓过来就上下打量张司九,半晌才神色肃穆的反问了句:“你师父真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这个顾青舟,到底何许人也! 她就差举天发誓:“真不是。我师父就是个普通人,他随便教了我点而已。” 珍娘脸上是大写的“我不信”三个字,另外脑门上外加一句:“呵呵,你就忽悠我。” 面对珍娘这样的态度,张司九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就算强行拉出了自己医学院的老师们,指着他们说这是自己的师父,珍娘也不带信的。 好累,心好累。 张司九再一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到底这个顾青舟是谁啊?” 珍娘就用诡异的面色,给张司九讲了一讲顾青舟。 这个顾轻舟是了不得的人物。 曾经给本朝第一武将王大将军接过肠子。 当时,王大将军的肠子不仅被敌人一刀捅漏了,更断成了两截,那场面,要多惨烈就多惨烈。 可王大将军也是个狠人,随便打了个结,就直接塞回了肚子里去,然后杀了个回马枪,大获全胜的同时,拿下了敌方将领首级。最后提着那脑袋,仰天长笑了三声,这才一头栽倒。 随从这才发现,王大将军流出来的血,湿透了半边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而顾青舟呢,则是当时的随军大夫。 也就是军医。 顾青舟在王大将军被抬回去之后,掏出了自己祖传的刀子,折腾了三个时辰,总算是把王大将军的肠子给接上,肚皮也缝上了。 王大将军当时送进帐篷里的情况,谁看见了都心里想着该准备后事了。 可没想到,顾青舟掀开帘子,叫人进去收拾残局时候,王大将军虽然脸色惨白,但仍有一口气。 而更叫人惊叹的是,后来王大将军没死。 只不过身体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彻底虚了下来。从那之后,就没再上过战场。 但王大将军的赫赫战功是真的。 而顾青舟神乎其技的医术,也是真的。 两人从那之后,都成了闻名天下的人物,也不知到底是谁成就了谁。 反正从那之后,提起王大将军,大家就能想到顾青舟。 而提起顾青舟,就都能想起大难不死的王大将军。 张司九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情也非常激动:这不就是肠吻合手术吗!难道,这位顾先生,也是穿越来的?如果是的话—— 下一秒,珍娘就又说了句关键的:“不过,顾青舟脾气很不好,回东京后没多久,他就把太医署的人给打了,最后更是愤而辞官,也不知去了哪里。我爹说起这件事情时候,还很唏嘘呢。那顾青舟当时也快五十了,没想到身手那么好,打成重伤的一个,轻伤的三个,他还要跳着脚骂人家不经打,故意躺地上污蔑人——” 珍娘的神色很复杂。 张司九的神色也很复杂。 她脑子里的高人形象反正是裂开了。而且裂得稀碎。 同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句弹幕:这位顾先生,平时肯定健身! 但她还是很向往的:“如果有机会,见一见这位顾先生就好了。” 珍娘又掏出了那个老问题:“你师父真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珍娘,你觉得我要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师父,我还能不嚷嚷得天底下人都知道?” 这不得横着走? 不得“啪啪啪”把鞋底子抽叶岚脸上? 珍娘却给出了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解释:“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是顾青舟故意瞒着你,都没说他的身份吗?你说你师父是个老头子,算算年纪,顾青舟现在也六十多了,可不也是老头子了?而且辞官后,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没准就隐居在这边呢。” 张司九彻底服了:女人啊,你总是有当编剧的潜质! 她指着自己鼻子尖问珍娘:“你觉得,如果那位老顾真是我师父,他到底看上我什么?看上我面黄肌瘦家里穷?还是看上我头发焦黄够独特?还是看上我嘴巴毒辣下手黑?” 珍娘竟然没被逗笑,反而若有所思:“是啊,他为什么看上你呢?难道真因为你下手黑?你下手是挺黑的,也不怕血,拿刀时候还真敢切——” 这样一想,珍娘觉得这件事情更加合情合理了:“我如果是顾青舟,我也选你当徒弟。你这个胆子,正符合他!他说不定真的故意隐姓埋名的做了你师父!要不,九娘问问你师父?” 张司九觉得这件事情是彻底说不清了。自己不变出个顾青舟来,这个事儿都说不过去! 她神色复杂的摊手手,决定放弃解释:“不巧,我师父去云游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珍娘立刻惋惜:“怎么这么不巧!” 张司九:呵呵,其实你就是想追星。我看出来了! 只是张司九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吃了个饭的功夫,自己师父是顾青舟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馆。 以至于齐大夫和老程,乃至听云,都特地跑过来问了一句:“九娘,听说你的师父是顾青舟?” 唯一没问的,只有杨元鼎。 但杨元鼎神色也很复杂:“我就去换了个衣裳,你就给自己搞出来个师父?!这么快的吗?” 三郎搓手手:听说你有了个师父!来来来,请开始你的述说!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42章 也可以吧 张司九欲言又止,最后甩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目光,就去忙着找程万里复盘手术过程了。 杨元鼎“咕咕叽叽”笑出声——张司九有没有师父,他能不知道么! 赵城看傻子一样看杨元鼎:“她都没告诉你,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对别人好歹还有一句解释呢。” 杨元鼎把这个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回赠回去,并且乐呵呵的口吐芬芳:“你懂个屁!” 这就叫——默契! 又不是什么都要用嘴说才能明白的! 赵城看着杨元鼎走得飞快的背影,气得奋起直追,可惜还是没追上,只能心头愤愤的想:你就是欺负我腿脚不利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杨元鼎是去等张小山的。 张小山赶过来的时候,裤腿上全是泥浆子。半条裤子都被雨打透,只剩带着斗笠的脑袋和穿着蓑衣的身子还是干的。 一看就知道,他是怎么个着急赶路,而外头的雨又有多大。 杨元鼎看到这个,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当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二叔,光想着事情紧急,忘了外头下大雨了。” 张小山“咕嘟咕嘟”灌下去一碗姜糖水,乐呵呵一抹嘴:“没事,男人淋点雨怕个啥子哦!办事重要!再说了,我在厂里头,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么大雨,我怕厂里囤的原材料出问题,喊人用麻袋装了河沙,把库房外头都围一圈。” 这么大的雨,万一下得久一点,地面上很有可能就要积水。 但是原材料泡了水,就不能用了。 张小山心里可担心着呢。 要不是叫他来的是杨元鼎,那他肯定也不会离开厂子。 杨元鼎跟张小山说了大牛夫妻两人的情况,然后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张小山犹豫片刻,说了句实在话:“这对他们两口子来说是好事,多了谋生的本事,有了落脚的地方,孩子生下来也不至于挨饿。可对厂里,就不算啥子好事情了。要是找来的工人都这个样子,那谁干体力活?” 杨元鼎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办厂肯定还是为了挣钱。如果胡乱安排岗位,只会造成工人太多,开薪负担过重,拖累整个厂子的最终效益。 而且,不管怎么拼命往里塞人,总还是会有人数上限的。 他笑眯眯的解释道:“不是给安排个不干活就拿钱的活儿,而是安排个不需要体力的活儿,哪怕跟女人一样的活儿也行,工钱还是按照活给。不用特殊照顾。” 张小山一愣:“不用特殊照顾?” 他还以为,杨元鼎叫他过来特地说一声,就是为了让他多照顾一下这两口子呢。毕竟又是提前让住进厂里,签了合同之后,还特许延迟来上工,甚至允许提前预支三个月工钱——这怎么看,都是要特殊照顾的啊! “不用特殊照顾。”杨元鼎肯定的重复一遍,又让陈斗去替张小山再盛一碗姜糖水来,而后说了句:“我们可以安排他们学习技术,提供活,发工钱。但我们不是给他们白送钱。我们首先还是要考虑厂子里的效益。然后,在允许范围内,给与他们帮助。” “我想,那些不需要体力的技术活,也可以面向这些身体条件不允许的男人们。只是到时候分流水线的时候,尽量别和女工们在一个厂棚里。分开着点。这样一来,只要踏实肯干的人,就算挣钱不如卖力气的多,但至少比在家里强得多。” 杨元鼎笑容更灿烂:“如果有那个嫌丢人的,自己过不去心里那关的,觉得男人干女人活说出去被人嘲笑的,我们还不想要呢!又想挣钱又还要考虑那么多,不顾及现实状况,那就是人品败坏了!” 人一时倒霉命苦不要紧,可得学会认清现实。 他是有善心,可不是那只知道撒钱的傻子!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杨元鼎从小没受过苦,善心一来,就不考虑别的,非要行善。 现在这样一听,他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当即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回头我就去贴告示。以后招工的话,也优先要这些苦命人。这可真是做了天大的善事了。” 杨元鼎摇头:“二叔,这只是双赢。他们找活挣钱不容易,如果真的能拉下脸面来做工,那他们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不会轻易走人。这样一来,对咱们厂子来说,反而是好事。” 成熟的技术工种,对厂子的发展和扩张,都是最珍贵的财富!也是一个厂子的底气! 张小山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不愧是读过书的,三郎你想的,就是不一般!” 杨元鼎嘿嘿笑两声,怪不好意思。而后他郑重的将这个事情托付给了张小山。又告诉张小山,回头如果夫妻一起来工厂的,那就给夫妻两个安排一个单间。确保人家夫妻不会分开。哪怕是跨厂,也不怕。 而且男工宿舍,女工宿舍,夫妻宿舍,都记得划分开,不能混淆。 说完这件事情,张小山也没急着立刻走,跑去看了看张司九,叮嘱道:“雨太大,路也不好走,你今天晚上就在医馆睡一晚,别往回走。不安全。我到时候喊人带话回去。” 张司九应了,也叮嘱张小山几句:“二叔你也别仗着身体好,就不怕淋雨。一会儿换一身干衣裳,多喝点姜汤。还有,干什么都小心点。” 本来张司九还想给张小山抓点药,让他回去厂子里熬着喝,预防生病,结果还没来得及,听云就匆匆过来:“珍娘让你赶紧过去,大牛他媳妇破水了,孩子要出生了。但胎位还没正过来,得预备着。” 至于预备啥,当然是剖腹产! 张司九吓了一跳:“破水了?我去看看!” 见红了还好说点,先破水,那就麻烦了! 要知道,孕妇一旦破水,那就意味着,生产时间是有倒计时的! 随着羊水越来越少,那孩子是会窒息的!而且也会更难生! 大家明天见~ 第443章 连夜雨 到了珍娘那儿一看,张司九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大牛媳妇兰大花,不仅是破水了,而且还是臀位。 臀位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胎儿头在上,屁股在下。如果要生,就是屁股要先出来才行。 珍娘满头大汗,神色焦急:“我试过了,胎位无论如何也正不过来。孩子不肯动。我怀疑,是卡住了。” 正常情况下,胎位都是能正过来的。 只要手法得当,母亲也肯配合,都能正过来。 但现在……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孩子的臀已经入盆,所以他才动不了,也没法动。 张司九把手掌搓热,也上前去摸了摸兰大花的肚子。 她又不是产科大夫,当然是摸不出来胎位的,但她能摸出一点,那就是兰大花的肚子,到底是本身肉多,还是孩子大。 这一摸,她就惊住了:“这肚子,完全就是孩子大啊。怪不得会卡住。” 孩子偏大了不少。 再看兰大花的脸盘子,张司九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估计是怀孕时候没少吃。而孩子又吸收得好,所以孩子长得过大了。 这种,如果等到足月,哪怕是胎位正,估计也得难产! 现在情况摆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张司九和珍娘对视一眼,果断道:“那就准备剖腹生产。” 于是张司九就出去叫听云准备手术室。 返回来时候,又和珍娘一起给兰大花讲剖腹产的凶险。 其实,这些也该跟大牛说一声,然后让他们夫妻二人见一见,商量一下,彼此心里有个准备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 大牛现在还没醒呢。 而兰大花上了手术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说每一句话,都忍不住心里叹气。 可她和珍娘都没露出任何异样,都非常平静和镇定,逐条逐句的解释,确保兰大花听懂了每一个词,心里对这次的剖腹产有了足够的了解。 而她们也正是用这种办法,来让兰大花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至于那么恐惧。 至少,她们的足够镇定,是会给兰大花一种这件事情也不是真的一点谱都没有,至少她们很有信心的感觉。 有了这种感觉,兰大花是能心安一些的。 兰大花是强忍着心慌听完了珍娘说的那些话的。 她忍不住抓紧了被子:“也就是说,我可能要死了。就算没有死在当时的大出血上,后头也可能会死在伤口感染上?就算挺过来这一关,以后也别想再生孩子——” 剖腹产的危害,其中之一就是以后再怀孕生孩子,比普通孕妇,凶险程度会增加数倍。 比如,子宫的疤痕破裂,比如,胎盘正好长在了疤痕上……还有腹腔的粘连,会导致下一次即便是剖腹产,也会更有难度。 张司九实话实说:“也不是别想生孩子,是再生孩子,比寻常妇人,凶险十数倍。那可真就是拿命去搏了。” 一般经产妇,会一胎比一胎更容易生,一是有经验了,二是产程会加快,所以会顺利很多。 但剖腹产不是。只会越来越难。 兰大花拽着被子,拉高了一点,仿佛这样能给她自己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但是,兰大花发白的嘴唇,和微微战栗的弧度,都出卖了她的内心。 珍娘怜惜的按住兰大花的手,轻声鼓励:“虽然不得不走这一遭,但我们会尽全力帮你的。你也别那么害怕,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巧,就遇到了最凶险的情况。你肯定能平平安安闯过来。” 兰大花眼泪瞬间涌出,她颤抖着道:“我倒不是怕死,我就是觉得,我们两口子,咋个这么倒霉——而且以后我不能生了,如果这孩子是女孩……我咋个跟大牛交代?” 珍娘和张司九都沉默了。 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兰大花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最后,张司九轻声说了句:“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保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珍娘也用力点头:“对对对,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还是保命要紧。而且,女孩有啥子不好的?我觉得女孩也很好。只要是自己亲生的,男孩女孩都一样的。” 说实话,比起那些不孕不育的患者,能有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那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尤其是做接生这一行久了,珍娘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兰大花却哭个不停:“如果是女孩,以后家里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我咋个对得起大牛?” 最后,兰大花是哭着喝的药。 等她睡过去,张司九看着兰大花红肿的眼睛,由衷的叹气:“希望她能生个男孩。” 珍娘也点头:“但愿。” 剖腹产手术做得很顺利。 没有大出血,也没有任何突发情况。甚至出血量都很少。 可唯一不好的是,取出孩子的时候,珍娘也好,张司九也好,都在心里头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胖丫头。 虽然是早产儿,但这个孩子显然还是很健康的,哭声也十分的洪亮,比起足月儿也没差多少。这也算是个大好消息——新生儿越健康,越强壮,那么养活的概率就更高。尤其是早产的新生儿,更是这样。 这件事情,也算是不完美之中的幸运。 抱着孩子出手术室的时候,张司九却还是忍不住满心复杂。 一是兰大花注定要失望,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二一个是孩子是女孩,也不知道将来会遭遇什么。 三一个是她的父亲,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这一刻,张司九想起了那一句话:世人皆苦。 不过出来后,看见坐在门口的赵城,她微微一愣:“你坐在这里干啥?” 赵城抹了一把脸,确定脸上没有流出来的口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得意洋洋的道明自己来意:“我是替大牛来等消息的!他刚醒过来,不能动,又担心这头,所以我干脆帮他来看看!” 他说着,还伸长了脖子来看襁褓里,好奇的问了句:“男孩女孩?” 大家明天见哇~今天是妇女节,祝所有女同胞们开心快乐~以及男同胞们记得让家里的女同胞们快乐一下~ (本章完) 第444章 世人皆苦 珍娘叹了一口气:“是个女孩。” 兰大花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赵城还挠了挠头,有点不解:“想要儿子再生就是了。生女儿有什么不好?” 时下虽然看重儿子,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尤其是大户人家,更将女儿也看得金贵。 所以,赵城是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要叹气。 张司九看一眼赵城,解释一句:“大牛夫妻两人,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啊?!”赵城震惊的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大牛媳妇难产死了?那我怎么跟他说?!” 本来好好的喜事,这下倒好,要变成丧事了! 赵城是真感觉这个事儿不好开口。 张司九和珍娘两人整个一个大写的无语:这人…… “人活着。但伤了根本,再怀孕风险太大。”张司九言简意赅:“回头让程大夫给你把把脉。” 赵城大惊失色,下意识摸自己身上:“难道我病了?不会,是不是感染上虫病了?” 张司九:……“看看脑子。” 饶是气氛还有点沉重,珍娘也被这句话给逗笑了,白了张司九一眼:“还说你嘴巴不毒?” 张司九转身回了产房,继续收拾残局,守着兰大花,怕她术后大出血。 而赵城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珍娘为啥说张司九嘴巴毒。 他气愤的跺了跺拐杖,然后跟珍娘抱怨:“她怎么这么嚣张!” 珍娘硬生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 不过,珍娘还是很护短的,所以温柔一笑:“谁叫她医术好呢。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本事,嚣张些也在所难免。” 赵城:……虽然你说得对,但是我心里更憋屈不爽了。 反正赵城最后是拉着脸回了大牛那边。 顿时就把大牛给吓坏了:“我媳妇咋个了哟?是不是出啥事了!” 想到妻子那硕大的肚子,大牛整个一个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赵城冷哼一声:“没事,好着呢。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不过,她们说,以后你媳妇不能生了。” 说完这话,他就怂恿大牛:“都怪那张小娘子医术不精,要不我替你把她打一顿出口气!” 他那叫一个跃跃欲试。 结果大牛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松了一口气:“母女平安就好,母女平安就好。以后不生了就不生了。反正有一个孩子,也够了。” 说到最后,大牛还真心实意的笑出来了,那笑容,刺激得赵城更郁闷了:这都不带生气的? 一不小心,赵城就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大牛摇摇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能捡回来一条命,就很不错了。还哪里敢要求别的!而且,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活命,他们都是好人,肯定也尽全力了的。我哪好意思生气?那不成了丧良心了吗?” 某个丧了良心的人:……你有道德,你全家都好有道德。 为了方便照顾,以及消除他们夫妻两人对互相的忧虑,经过商量,最后把两夫妻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里休养。 这对刚经历了大难的夫妻,带着一个红彤彤的小娃娃,刚一碰面,两个大人就红了眼眶,但脸上分明又都是笑容满满。 大牛腿上的伤,看得兰大花一阵阵的后怕和心疼,尤其知道是怎么受伤的之后,那更是连声说“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不过两人都不方便行动,所以张司九抱着小娃娃,分别给他们夫妻两个看。 夫妻两个都经历了手术,可现在都精神头还不错,对着小娃娃看了又看,根本舍不得挪开眼睛。而且还研究起了小娃娃到底像谁。 这个病房里,忽然就多了温馨和希望。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见两人都还不错,也挺高兴的。 就是兰大花还是有点郁闷,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可惜不是儿子,大牛哥你的打猎技术是传不下去了。张小娘子她们说,再想怀孕,至少隔个三年——” “怎么就传不下去?女儿怎么了?女儿也能学射箭,也能下套子打猎!”大牛却打断了兰大花的话,十分坚决:“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张司九惊讶看了一眼大牛,没想到大牛比兰大花还看得开。 不过,这是好事。张司九也笑着说了句:“女儿养好了,不比儿子差。大不了以后不嫁出去就是。” 大牛连连点头:“张小娘子说得对!以后咱们女儿,要是像张小娘子这样,给十个儿子都不换啊!” 这话杀伤力太大,张司九饶是久经马屁场,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飘了——没办法,谁能拒绝这种真诚满满的夸奖呢! 她甚至想说一句:大牛哥你这么会夸人,不如多夸两句? 不过,这样的好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后半夜,两口子都发起了热。 兰大花好点,大牛的温度就很吓人。 程万里和叶岚都爬起来,亲自过来守着大牛。 这一次,两人倒是罕见的没有拌嘴斗气,更没有竞争,反而是十分和睦的商量起了药方里药的加减。 张司九和听云也在旁边看着。 听云只觉得不可思议,悄悄问张司九:“九娘,为啥师叔和叶师叔不吵了?” 张司九看一眼和谐的两人,轻叹一声:“因为在病人的生死面前,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大夫,都会暂时把别的东西抛到一边去。” 听云看一眼帘子,那后头是兰大花的床。 他特地压低了声音:“所以,他可能会死?” 张司九不想说这些,所以只道:“这种大手术,风险太高。而且,他发热得厉害。” 如果高热不退,那就说明大牛的伤口在感染。体内免疫系统在超负荷,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但对于大牛这种伤,感染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伤口在泥汤里泡了那么久,再怎么清创,也没那么好的效果。 如果情况不好,最后,恐怕大牛为了保命,还是要失去那条腿。 但二次手术,大牛又真的挺得过来吗? 张司九不确定。 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如果,土霉素已经弄出来了就好了。 可惜…… 这两天去医院了,一颗肾结石堵得我肾积水了,出现了一点问题。当得知是肾结石的时候,我是真的庆幸没在怀孕时候掉了。那时候掉了可真是…… 今日双更哦~ 第445章 没想过 然而让人揪心的是,不管用了多少药,不管如何精心护理,最终大牛的体温也没控制住。 眼看着温度越来越高,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样下去,大牛要么死于高热,要么就拖到伤口溃烂流脓,最后一点点烂空,整条腿都生虫发臭。就像最开始张司九用生理盐水给冲洗伤口那个人一样。 当然,不管是哪种结果,最后肯定都活不了。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大牛的温度依旧没有下来,伤口也开始变化——红肿越来越厉害,而缝合处留下的导流管,也被挤压得再也淌不出来任何液体。 伤口开始出现渗液。但不是血。 张司九一个时辰里连续看了三次伤口,第三次的时候,也只能无奈拉着程万里他们出来,然后开口:“恐怕拖不得了。必须尽快做个决断。” 伤口恶化得很厉害,伤口已经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而肿胀又影响到了下端肢体的血流供应,所以也开始渐渐发黑变紫。 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只怕这条腿,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但如果现在就及时做手术,虽然腿保不住,可人活下去的几率却大得多。 听见张司九这话,程万里当时就叹了一声。 他也在旁边一直看着的,所以,当然心里也有数。 可他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昨天明明醒来的时候,大牛的情况还很好。甚至昨天晚上,夫妻两人见面的时候,都还那么好。也那么的高兴——qqxδnew 程万里垂着脑袋,半晌没吱声,可最终还是只能用脚碾碎了一片被风吹到走廊底下的树叶,无奈开口:“切。但这件事,怎么跟他媳妇说?怎么跟他说?” 张司九没吭声。 做手术不难。因为再难,没有开口跟病人说这件事情难,也没有病人以后要面对的生活难。 对他们这些大夫来说,这场手术,只是生命里那么多台手术里的普通手术之一。甚至很多年后都未必还能记得。 但对大牛和兰大花他们一家来说,这场手术,就是命运改变的那个点。 叶岚皱眉看住程万里:“程万里,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事情,难道听她一个孩子的?你在想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退热去外邪,反而在这里说废话?” 张司九看了叶岚真生气的样子,反而感觉他这次是真的关心大牛,想救大牛。 程万里苦笑一声,没和叶岚抬杠对骂,反而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对治疗外伤,向来不算擅长。尤其是这种伤。再有一个,九娘虽然年纪小,但她师父精通此道,她如果说保不住腿,那必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为难的只是怎么说。 叶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司九,当场就发火了:“除非是她师父亲自来,不然,她就是个神童,那也只是个小娃儿。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她来做主?她才活了几年,见过什么世面?” 他是真的恼怒。 可看着他这么恼怒,张司九反而没那么讨厌他了,当即只是平静的反问了一句:“那你有办法保住他的命同时,还保住他的腿吗?” 天地良心,张司九这话虽然直白,但还真不带任何嘲讽的意思。 但叶岚却瞬间涨红了脸,气得有点恼羞成怒:“她这样的情况,难道你就有办法了?” 张司九坦然承认:“我当然不能。如果能,我还在这里想怎么跟他们说怎么切腿?正因为我不能,所以命和腿只能选一个。” 叶岚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不逞能,坦诚得令人发指,一时噎住。 但情绪上来,也没持续太久,因为只要想到了大牛的腿,他就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感觉沮丧,只感觉自己太无能。 叶岚也和程万里一样也把脑袋耷拉下去,彻底的不说话了。 张司九低头捡起一根被风雨打落的枯枝,干脆利落掰成了两段,一长一短。 将两根枯枝的一头对齐,长短不齐的那头捏在手心里,张司九直接伸到了他们两人面前:“来,一人选一根,抽到短的那个人,负责去跟大牛他们两口子讲这件事情。另外一个就去准备手术室。” 两人都是一愣,不过,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反而是对视一眼后,都同意了这个事情,不约而同伸出手来抽签。 最后,是叶岚抽到了那一根短的。 程万里瞬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略带同情和喜悦的拍了叶岚的肩膀,鼓励道:“你也不必太有心理负担,咱们毕竟是救命为主。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再下一刻,程万里的声音都略带喜滋滋:“本来我都想好怎么说了,但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差——你快去,愿赌服输,不要耍赖。”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老程你真的是运气好吗?你分明是作弊作得毫无心理压力! 是的,她作弊了。她给程万里的时候,就是把长的那一根更靠近程万里,而且还悄悄看了两眼那一根,用嘴角指了指方向。 只不过叶岚没发现而已。 叶岚被程万里说得忍不住冷冷的甩了两个眼刀子给他,一甩袖子,冷哼着走了。 那样子,还怪可爱。 张司九也斜睨程万里,提醒他:“下次作弊就不要太嚣张了,被发现后容易挨打。” 程万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反正不是有你帮忙?他怎么可能发现?而且,等他说完了,就算发现了,打我一顿,也无济于事~” 那得意的语气,就差把尾巴翘上天了。 张司九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程万里,决定溜了:“我还有事,要去做术前准备,你们慢慢聊。” 程万里一回头,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叶岚站在走廊尽头,阴沉沉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如果能杀人,估计他至少要死一万次。 在这种目光中,程万里一哆嗦,声音都不自然了:“你怎么回来了?” 叶岚冷笑出声:“看来老天果然厚爱我几分。你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明天见~ 第446章 坏东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7章 舍不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8章 怎么处理 这一场手术,张司九下手术台的时候,直接就感觉腰快废了。 等洗手完毕换过衣裳,张司九一出来,就瘫到了椅子上,只剩下了苟延残喘。 杨元鼎递上一杯红糖水:“来来来,快喝一口,加了双份糖。” 张司九接过,“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这才感觉缓过来点。对上杨元鼎询问的目光,她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比了个“ok”的首饰。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赵城在旁边杵着自己的拐杖,一头雾水:“这是啥意思?暗号?” 他神神秘秘的凑上来,压低声音:“我也加入一个,跟我说说呗?” 张司九和杨元鼎:…… 但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异口同声:“那不行!” 赵城瞬间萎靡,半晌后,没什么威胁力的威胁:“那我告诉别人,你们悄悄拉帮结派!” 杨元鼎摆摆手:“他们又不在意。再说了,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呢?” 他说这话时候,如果不挤眉弄眼,那就显得很正直了。 赵城秒懂,不萎靡了:“说,要加入的话需要多少钱!” “钱不钱的不要紧,关键是累得慌。”杨元鼎长长叹了一口气:“咱们这属于做好事不留名的团伙,倒贴钱不说,还得贴人呢。你看我,自从加入了,人都瘦了。” 张司九静静的看他瞎忽悠,大概猜到他想干嘛。 赵城显然也不那么傻,当即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你们做这个事情图个啥啊?” 杨元鼎反问赵城一句:“你以为官家为什么这么对我高看一眼?这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你说我缺钱吗?你说我缺时间吗?那我难道真当一个纨绔吗?那不是被人笑话吗!!!” 这下,赵城一下就怦然心动了:自己如果加入,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是纨绔子弟了! 张司九悄悄地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带我一个!”赵城的目光火热火热的:“我有钱!我也有时间!” “那你怕累吗?你能保证你不抱怨吗?”杨元鼎的神色更加肃穆了,那略还有点肉的脸蛋子都是紧绷绷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神圣!这一刻,张司九觉得,他一定是叠加了神父buff。 赵城的脑袋就像是受到了不明力量的控制,刹那飞快上下点。 急切的模样,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杨元鼎偏偏还不肯立刻松口,而是认真的想了十几秒,这才勉勉强强说了句:“那行。” 这一瞬间,赵城的眼睛都亮了,就差敬个礼慷慨激昂的说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杨元鼎交给赵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负责虫病的事情,安排和调度人手。 第二个任务就是,帮忙劝劝大牛,跟大牛分享一下瘸腿之后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艰难。并且全方位演示,瘸腿对生活影响真不大—— 赵城还有点不屑:“不就是一条腿吗?我看他也不像想不开的。而且我是什么身份,总不能去干他那些活儿——要不还是给钱!” 给钱多方便?赵成觉得,现在这样太麻烦。也没必要。更降低了身份。 结果杨元鼎一挑眉,他就立刻改了口:“行行行,我去,我去。” 等赵城出去了,杨元鼎就冲着张司机挤了挤眼睛:“你看,这不就来人帮忙了?他这个姓氏,就很好用。而且,他家在这边这么多年,威望那更不是咱们能比的。等我走了,让他照看着你一点,我也放心。基金有他主持,也比其他人好。” 至少,赵城不会因为缺钱去搞贪污那一套。 张司九瘫在椅子上:“你就忽悠。他现在年纪不大,等年纪大点,总能明白过来你在忽悠人。” “怕什么?”杨元鼎“嘿嘿”直笑:“对他又不是没好处。再说了,做好事,都是上瘾的。回头搞不好他们家还得给我送锦旗呢。当雷锋,总比当纨绔强。” 陈斗在门口,忍不住幽幽出声:“三郎,您回头可别在郎君跟前说这话。不然,容易出事。咱们家那家法,都快断了。” 最近用的次数太多,那藤条真快断了。 杨元鼎:…… 张司九“哈哈哈”乐出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这种事情浪费太多时间,你没工夫去搞你的机械了!” 杨元鼎跺跺脚:“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张司九笑得更无情了。不过,她悄悄摸摸的在心里说了句:我也觉得有点占用太多时间了! 大牛的手术后没要多久就醒过来了。 只是醒过来的大牛,挣扎着就想坐起来,看看自己的腿现在是什么样。 兰大花仍旧和他一个屋子,一直都是不错眼的看着大牛,见他醒过来,立刻就喊人:“大夫,大夫,大牛他醒了!” 张司九就从外头赶紧进去看大牛情况。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别担心,一切都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切的只是小腿,膝盖底下还留了一截。现在你可能还感觉不到太疼,但随着药效过去,肯定越来越疼。你如果受不了了,跟我说一句,我让程大夫给你开药。” 大牛却道:“可我分明感觉那条腿还疼着呢,脚指头甚至都还能动呢!” 张司九虽然不忍心,但仍旧戳破了现实:“那只是幻觉。而且,切下来那条小腿,你打算怎么保存?是用盐先腌起来,还是直接装起来先埋?” 现在也没有很好的保存技术,张司九想来想去,也只有腌制这一条路可以走——腌制完了,再风干水分,这样可以一直保存下去。将来几十年后,还是可以满足大牛全尸的心愿。 大牛的神色恍惚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一种错觉:那不是自己的腿,而是一条腊肉……还是一条不能吃的腊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错觉的缘故,他甚至没那么难受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兰大花这个时候,其实感觉也跟张司九是一样的。她看了看张司九,又看看自家丈夫,迟疑一下,问道:“一般怎么处理?” 大家明天见哇~ 第449章 处理方式 张司九没给选择,只说道:“一般都是采取自愿。” 兰大花就只好看自己的丈夫,低声商量:“要不还是腌起来?到时候一起……” 然而大牛比兰大花想得多:“腌起来还得晾,哪都不好弄。回头用家里的咸菜罐子先装起来,埋在屋后,省事儿。而且,咱们以后不是要搬到厂子里去干活?带着那个,也不方便。” 他打定主意,看一眼张司九,迅速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先用盐腌起来,等我回头好点了,就带回去埋了。” 现在这么热的天,不腌一下,他怕放不住,回头再生蛆了。 张司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她点点头:“那我就先用盐裹起来,你们自己收好。” 从病房出来,张司九就去处理那条腿了。 没办法,别人都太忙,程万里出诊了,叶岚肯定是使唤不动的,齐大夫害怕,所以只能她去处理。 好在张司九不怕,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所以倒还好。 甚至,她连听云都没叫,自己就这么一个人去了。 不过,大概注定是不让她一个人,刚做好准备,还没正式开始,所以杨元鼎拉着赵城过来了。 一听张司九要做这个,杨元鼎立刻就把赵城给卖了:“让他给你打下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赵城眉毛都倒立起来,一眼识破了杨元鼎的心思:“你是不是自己不想去,所以才让我去!” 杨元鼎神色不改:“我有晕血症,一看见血就会晕过去,所以没办法帮忙。可你看看司九,她这么一点年纪,却这么勇敢,你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吗?再说了我也不是不进去,我也一起去,但是背对着你们,咱们正好也说说话,给司九壮壮胆。” 张司九很想说一句不必要。 但杨元鼎坚持拉着赵城去。 她猜杨元鼎是真有急事儿跟自己商量,所以就没拦着了。 结果,张司九猜错了,杨元鼎纯粹就是想陪着她。怕她害怕! 张司九是怎么发现的呢,因为腿还没取出来,杨元鼎就连着问了两遍:“九娘你害怕吗?九娘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两个字,张司九已经说腻了。 最后还是赵城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我觉得她是真的不怕。” 张司九咳嗽一声:“没什么好怕的,做大夫,看惯了生死,就觉得其他事情,真的不叫事情,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真正让人惧怕的,只有死亡。 也只有这种恐惧,克服不了。 不管见多少次,可每次看见死亡来临的时候,张司九也仍旧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波澜。 她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将用布裹起来的腿从箱子里拿出来。 赵城已经颤得跟筛糠一样,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手,心里默念:不怕不怕,我不看,我不看! 而杨元鼎背对着操作台坐着,问张司九:“你会腌肉吗?记得抹均匀一点,不然没法保存。” 张司九让赵城倒点粗盐在自己手边上方便抓取,一面回答杨元鼎:“会啊。腌肉而已,怎么不会。过年时候,我帮二婶腌过肉了。其实也不难,就是抹均匀一点,保证每个褶子每个部位都抹上足够的盐。其实要是经费充足的话,直接用盐把这条腿埋起来,是最合适的。这样保证不会坏。能存很久。” 杨元鼎和赵城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一个箱子里装了一箱子的盐,中间挖个坑,把腿放进去,再用盐盖上…… 两人齐刷刷打了个寒噤,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是这件事情本身可怕,还是张司九可怕。 赵城默默地搓了搓胳膊,花钱的欲望在这个环境下,还是坚强的冒了出来:“要不然,我出钱买点盐——” “没必要。也来不及了。”张司九细致地抹着盐,头也不抬:“我都开始了,就没必要弄那些了。而且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只要这几天不会出问题就行了。你想花钱,到时候就把你马车借出去,让大牛能带着这个腿回去埋,顺带出个人手,给他们搬个家。” 赵城应一声,感叹道:“我本来还以为,老天爷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们家这也太倒霉了。” 杨元鼎意有所指:“这世上,这样的苦命人很多。但愿你这个同情心,能保持得久一点。” 赵城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骗我花钱。只不过,看在你也不是中饱私囊,而是帮了那些可怜人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顿了顿,他叹一口气:“其实,这几天下来,我发现,做这些事儿,比花天酒地有意思多了。那些人,也是真感激咱们。” 这种被人感激,被人尊敬的感觉,是赵城从来没体会过的。 从前别人小心翼翼对他,看似尊敬,可实际上,尊敬的是这个姓氏,尊敬的是他背后的郡王府。 可现在,别人尊敬的、感激的,都是他。 赵城昂起下巴,略显得高傲:“不过花一点钱,就能听那么多好听的话,值了。这点钱,平时去花魁楼听个小曲都不止。我还是出得起的。” 张司九麻木的抹着盐,机械的搓揉:……羡慕已经说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珍娘那头忽然来了急活,听云过来叫人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变调了:“有个产妇来的路上就咽气了,现在珍娘让你赶紧过去,把孩子剖出来!” 一听这话,张司九立刻管不了手里的活了,匆匆看一眼赵城他们:“你们想办法弄完。我去忙了。” 说完之后,她就举着手跑出去,一点不敢耽搁去洗手。 那架势,就差再生出两条腿来帮忙一起跑了。 她走后,赵城他们几个傻眼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杨元鼎出声音:“你们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觉得,这个事儿不难,也不要什么技术,你们两人猜拳决定。石头剪刀布,总会?” 赵城后退一步,紧紧握住自己的拐杖,刹那之间找到了灵感:“我也不行,我腿疼!” 听云哀怨的卷起了袖子:不管你们信不信,其实我一开始还真没过可以推给你们。 今日双更哦~ (本章完) 第450章 手快 当张司九到了珍娘那边的时候,确切地说,孕妇还没送到。 为了赶时间,那头是让跑得快的人一路飞快跑来先报信的。 但如此,也就争取出来一个提前准备好刀和人的功夫。 孕妇送来时候,的确是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张司九不敢耽误时间,先上手就开始心肺复苏。 珍娘则是迅速将其他人清理出去,拉上帘子关上门,转头问张司九:“你来还是我来?再拖下去,孩子恐怕也活不了。” 张司九当然明白这个,事实上,一旦缺氧太久,孩子就算及时的娩出,也会有很多问题,最怕的就是脑损伤。 可现在问题是,母亲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抢救?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果断换手:“我来动手,你来按压胸口,往孕妇口中吹气,我跟你说过的!” 珍娘还没试过这个,只是在张司九身上做了两次练手,但并没有在真正危急的时候用过这个办法。 她有些迟疑:“我行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弄孩子这边——” “孕妇身体会动,我怕你下刀不稳。”张司九直接已经拿起手术刀:“你这边,死马当成活马医,我问过了,差不多快要一刻钟了,其实……就是试试了。” 不试试,怎么会死心? 但这么久,活过来的概率并不大。 即便是真的抢救回来,也已经有了不可逆的脑损伤,人能不能真的醒过来,也是两说。 这样的情况下,孩子反而存活概率更大一点。 珍娘听张司九这么一说,也就压下心里头那点不安,放开手脚去做。 就像是张司九之前说的,这样的情况下,要下刀,其实不太容易。一个是需要心稳,一个是需要手稳。 张司九下刀之前,沉声说了句:“停!” 然后,在珍娘离手的那一瞬间,她就果断落了刀。当这一刀离开皮肉时,她又让珍娘继续做心肺复苏。 张司九心无旁骛,掌控了整个节奏。 而珍娘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去听张司九的。 好在两人配合了很多次,配合早就默契,彼此之间,一句废话都没有,只听见张司九指挥的声音。 而得到消息赶来的叶岚,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外,听着张司九稚嫩但果断的一声声口令,直接入了神。 他很难形容现在他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很震撼。 尤其是当他就听见了里面孩子的哭声响起,更是心情激荡,热血澎湃——世上怎么能有那么快的手? 他得到消息过来,其实是前后手,而且屋子并不隔音,他几乎是听了个全程,从张司九下刀,到听见孩子哭声,他虽不知具体过去了多久,但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这绝对没超过半刻钟。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早些年,叶岚是见过一个大夫给死去妇人接生的。 也是硬生生将孩子从肚皮上划一刀,然后取出。 那个人也很快,可是遗憾的是,孩子最后没能活下来。 因为那个人技艺不精,孩子的后背上,也被划了一刀,没活两日,就死于高热。 如果不是那人跑得快,估计当时就要被打死。 叶岚本来是给孕妇治病的。 但没赶到,孕妇就死了。 而那些人觉得孩子已经足月,所以就请了有经验的人来将孩子从母亲腹中取出。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尾巴,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他现在都还记得。 叶岚此时看着紧闭的门,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很想推门进去,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 可惜,他不能。 所以叶岚很急躁。忍不住走动几下,来缓解心头这种急躁。 而此时此刻,张司九却没有丝毫的急躁和忙乱,只是托着孩子,看着大哭不止的孩子,拦住了珍娘:“别按了。人救不回来了。” 珍娘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时间太久了。你看产妇的血液,就知道没必要再继续。”张司九垂下眼眸:“给孩子断脐,然后我来缝合。” 珍娘收回手,看一眼毫无反应的产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接过孩子去拾掇。 孩子很快止住了哭声,产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张司九把产妇肚皮上的伤口缝合完毕,又替她把衣裳收拾整齐,这才让珍娘打开门。 珍娘已经出去说过了情况,这会儿门一开,家属就立刻挤进来。 大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所以没人怪张司九,反而几个大人一看到张司九,就跪下了,其中那个哭得最厉害的汉子,抱着孩子的襁褓就要磕头:“张小娘子,谢谢你救了我儿子!你的救命之恩,我们这辈子也不敢忘记!” 张司九还真没遇到过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做手术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紧张过。 她赶紧往旁边让开,只是她手没洗过,也不好摸人家,就让珍娘赶紧把人扶起来。 珍娘拉了两次,那人都没起来,硬是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 那双眼通红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人不忍心。 张司九叮嘱了两句:“孩子虽然及时剖出来了,但具体有没有影响,又有多大的影响,谁也说不好。所以,你们一定要多盯着点孩子,千万别大意。最好是再让程大夫仔细给孩子把把脉。”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叶岚的声音:“我来看看。” 说完叶岚就从外头走进来,进来后,叶岚就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司九,然后发现张司九还是一样的讨人厌——焦黄的头发,又瘦又黑,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别开头,觉得更难接受张司九技术真的很好这个事实了。 张司九反而看叶岚挺顺眼的:这个时候,大夫是谁不重要,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大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医术好,能用就行了! 所以张司九欣然同意,甚至还替叶岚说了两句好话:“是叶大夫就更好了,叶大夫医术很好,在州府那边,都是赫赫有名的。” 叶岚又看一眼张司九,面色更加复杂了。 珍娘看一眼叶岚,大概猜到了叶岚的心情,于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师兄啊,总是这么的不肯接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实!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51章 不太对劲 张司九倒没多关注叶岚,而是拉了另外的家属,询问起了产妇的情况:“怎么不早点送来?” 那人是产妇的婆婆,听见这话,既懊恼得直抹眼泪:“谁知道会突然这样呢?她说她想睡会,觉得不舒服,我就没多想。等我煮好了糖蛋,端进去喊她吃,就觉得不太对。人脸都是发紫的,一喊,更喊不应,我也不敢耽误,马上就喊人套牛车送她来县城了。” 她哭得更大声:“这下怎么好?我咋个跟她爹娘交代?以后娃娃该咋个办?哪个晓得会出这样的事情哦!生上一个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老人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是真的伤心。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难过。 而且是难过得厉害。 毕竟,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就等于是好好的一个家散了。 产妇丈夫还那么年轻,肯定还会再娶,可那时候,矛盾就多了。至少大概率不会像是原本那样和和睦睦,都没有私心。对孩子来说,也是如此。 可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拦。 这是天意。 张司九倒不是感慨这些,她沉吟片刻之后,问了一句:“她没有心口疼什么的毛病?平时有没有头晕,头痛这些症状?今天还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有?比如生气拌嘴,或者是吃了什么?” 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死亡原因,就是心脏病,或者是脑梗。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原因。 如果是先天性疾病导致,那么还好。 就怕是中毒或者是别的——大人已经死了,是救不回来了,可孩子还活着呢,如果是中毒这些,那必须尽快发现,尽早处理。 可惜产妇婆婆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说话的是产妇的小姑子,她也才十五六的年纪,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摇着头道:“我嫂子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吃了的,我们都吃了的。不可能是吃出的问题。不过,我嫂子一直有心口疼的毛病。” 张司九立刻接着问:“是从小就有吗?” 小姑子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嫁过来之后一直有。可不能是因为这个?毕竟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事啊——” 在她看来,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而且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因为这个多不舒服,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张司九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心脏的问题。 她轻声解释道:“女子怀孕,对于身体来说,负担本来就很大,尤其是孕晚期时候,负担更大。原本的毛病或许并不严重,在没怀孕情况下,什么也不影响。但怀了孕之后,小毛病被影响了,就成了大毛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心脏疾病,都是最好不要怀孕的,而有些严重的心脏病,更是禁止怀孕,因为一旦怀孕,那就不是心脏负担加重那么简单,而是很可能直接造成死亡! 听了张司九这个话,产妇家属还没说什么,叶岚倒抬起头来:“的确如此。许多毛病,都是小毛病,但小毛病也会酿成大毛病。这就是为什么病从微末治起最容易,一旦拖久了,反而治起来也很难。” 他看一眼张司九,沉声道:“最好的大夫,却不是治大病于微末,而是治病于未然。” 张司九被叶岚这一眼略带教导的目光看得后背一麻,总觉得叶岚今天不正常。 于是她一句话脱口而出:“那叶大夫你是哪一种?” 叶岚瞬间瞪了张司九一眼,那点刚冒出来的爱惜之心也消散无踪:什么时候都这么讨厌! 张司九瞬间舒坦:对嘛,这才对嘛,就是这种嫌弃中略带憋屈的目光,才是叶岚一直以来的目光啊!忽然不正常就很吓人啊! 而经过叶岚和张司九的解释,显然产妇家属终于明白和接受,一时之间,反而哭声变少了,都沉默了下来。 那丈夫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在地上哭得双肩都耸动:“都怪我,都怪我。早上她就说不舒服,我还以为是头天晚上没睡好,喊她白天多睡一哈。就没想过带她来看看大夫!” “如果我要早点带她过来看大夫,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害死了她啊!是我对不住她——” 要不是还抱着孩子,估计他能左右开弓,再给自己多来几个耳刮子。 而光听那那哭声,就知道他是真的悔恨。 其他人也没拦着他,甚至那婆婆也开始自责起来:“也怪我,我咋就没早点进去看一眼!还非要煮好了才端进去!之前还跑去先喂鸡!” 小姑子也“呜呜”哭:“早知道我也不去别人家一起做针线了,就该在家陪着我嫂嫂!” 张司九听着他们的懊恼和后悔,轻声说了句:“节哀。” 叶岚倒劝了句:“早点送来,也未必能治好。世上的病,又岂是都能治好的?” 张司九没说话——其实早一点能送来,还是有抢救机会的。至少,这个产妇的情况,如果早早的就发现不对,用终止妊娠来减轻心脏负担,那保住命的概率就更大了。 可这话,也不能说。这些人本来就愧疚,说了这话,他们只怕更难接受。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不多一会儿,产妇的娘家人也赶了过来。 只看到亲家通红的眼睛,产妇的父母就都红了眼眶,脚都软了,要不是大儿子一把扶着,估计都能摊在地上。 产妇的母亲颤抖着问女婿:“我问你,人呢?” 除了“噗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之外,产妇的丈夫,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 张司九轻声道:“请节哀,人就在帘子后头,你们还是尽快将人带回家去。还有孩子,他也得吃奶,你们赶紧去找奶。” 本来孩子也没足月,又是这样的情况生下来,别的办法没有,那就只能尽量让他早点吃上奶,多吃点奶。 珍娘也点点头:“是啊,得赶紧找奶。尽量让孩子多吃点奶,就别用米汤凑合了。这样的情况,得精心喂养着。大人的事情,事已至此,也只能节哀。”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52章 误会 两家人很快就把产妇的尸体接走了,孩子也带回了家。 结算诊费的时候,珍娘收得不多,比正常接生都还要少一点。 张司九知道,因为当时用的药和器械都少,成本的确是降低不少。基本就是护理孩子的费用,以及她们两个的辛苦费。但即便这样,也应该比正常顺产高一点,所以,张司九很疑惑的问珍娘:“为什么收这么便宜?” 珍娘一面收拾晒干的棉布,一面笑了笑:“你没看见吗,他们家也不富裕。衣裳虽然没有补丁,但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如果收贵了,他们还要办丧事,孩子将来请乳母该怎么办?而且,毕竟是这种情况,按照规矩,也不能收太多。就当是积德了。” 规矩?张司九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不过看珍娘不想多说的样子,于是她就转头去问程万里。 程万里义诊回来,接过张司九递过来的热水慢慢喝了两口,这才慢慢悠悠回答:“是有这么个规矩。但主要是因为不吉利。你知道,以前都是请谁来做这件事?” 张司九扬眉,“不是大夫?” “嗯。”程万里应一声,却也叹一口气。送到嘴边的水也放下来:“至于到底是谁,你也不放猜一猜。” 张司九认真的猜了一猜,心里把几个可能的职业都排除一遍,最后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杀猪匠?” 程万里颇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张司九,看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最让人意外:凭张司九的聪明,猜不到才奇怪! 他点了点头,“杀猪匠平日杀猪分肉最多,所以干起这种事情,也最得心应手。但杀猪匠煞气重,接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数都活不下来。也不知道哪一个祖师爷就定下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如遇到这种情况,少收钱,甚至不收钱都行,但一定尽心尽力,只当是给自己积德。” 积德不积德,张司九不知道。 但她明白为什么杀猪匠接生的孩子大多数活不下来——这是技术加上时间的问题。 如果母体死亡,那么最多半小时内,就要把孩子从母体剥离出来,否则孩子也会因为窒息而亡。 但现在条件不好,临时去找人,一来一回路上都耽搁不少时间,来了之后,还要加上手术时间。 别看就是来一刀的事情,切多了,会伤着孩子,切少了,那就还得继续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缺氧窒息,加上很可能被屠夫弄伤,孩子存活率能高得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张司九手术经验足够丰富,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孩子取出来。就这,还是冒着险,不是一层层分开切的。 张司九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那,老程你确定,大夫动手,大多数孩子就都能活下来了?” 屠夫好歹胆子大,经验高。 换成平时都不摸刀的大夫,真的下得了刀吗?真的不会手上哆嗦,心里害怕吗? 张司九真的有这么一个疑问。 程万里就被这个疑问给问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真的就是十分的……迷。 但已经有了手术经验的程万里,稍微一想之后,愣是没敢细琢磨。 最后他干笑了两声:“反正,少收钱就对了。就当是随了一份丧仪。” 张司九没再废话,点点头,又问程万里:“我看珍娘很喜欢孩子,如果老程你舍不得珍娘生孩子,那不如干脆领养一个孩子——” 干这一行,倒是经常遇到别人不要了的孩子。 程万里提起这个事情,迟疑了一下,就问张司九:“九娘,你说,珍娘她到底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体调理了这么久,倒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可我总觉得……没那个必要。”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还不如直接问她。” 程万里却仍然犹豫。 而齐大夫就是这个时候匆匆过来的,他一张口就道:“九娘,九娘,你师叔要来了!” 张司九顿时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来:??? 她问:“哪个师叔?” “你有很多师叔?”齐大夫一愣,也反问一句。 张司九摇头:“没有啊。” 连师父都没有,哪里来的师叔? 哦,老程算师父的话,那齐大夫就是师伯——可那也不是师叔啊! “你师父不就这一个师弟?你还是别废话了,快跟我一起去城门口接他!”齐大夫不由分说,直接拽过张司九,领着她就出去了。 张司九一路被拽得东倒西歪,根本没工夫去问一句师叔到底是谁。 不过很快,张司九就知道师叔是谁了。 师叔是大名鼎鼎的,州府太医署的太医署令,郑文涛。 郑文涛其实医术不怎么样,但为人不错。人品至少很好,人缘也很好,所以他才能在这边州府做太医署令,一做就是好些年。 而郑文涛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顾青舟的师弟。 顾青舟还真就这么一个师弟。 据说,郑文涛还是顾青舟捡回养大的,两师兄弟感情是很好的。 张司九站在城门口,在得知自己要接的人是郑文涛之后,彻底风中凌乱了:我说了,顾青舟他不是我师父!结果你们倒好,竟然不信!不信就算了,还非要让我来接人! 这下好了,这要是不抠出个三室一厅,都对不起这一份尴尬。 而让人更加尴尬,甚至尴尬到窒息的情况,是张司九根本来不及解释和跑路,人已经到了。 齐大夫看见马车的时候,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张司九,一溜小跑的迎了过去。 那殷勤的样子,让张司九丝毫不怀疑齐大夫他是打算去拍一波马屁的。 但张司九觉得,今天齐大夫这个马屁,注定是要拍在马腿上。不仅起不到任何效果,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 她很想捂住脸。 但她顾不上。她在最后一秒,企图抓住齐大夫解释清楚:“我不是——” 齐大夫爽朗的笑声已经响起来:“郑太医,我特地把九娘带过来了!说起来,这还是你们第一次碰面呢!” 他推了一把张司九:“快上去叫师叔啊!”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53章 一头雾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4章 眼睛带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5章 惊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6章 打定主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7章 见面 大牛夫妻两人离开医馆那天,正好是顾青舟到绵竹县的日子。 张司九跟大牛夫妻两人交代完了注意事项,吩咐他们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要着急挣钱之后,一抬头,就看见医馆对面的面摊上,正有个老头子看着自己。 那个老头子看着有点儿穷。黑黑瘦瘦的,衣裳上好几个补丁,还补得巨丑。 他端着一大海碗的面正吃着呢,一面吃,一面看张司九。 四目相对,老头子顿时露齿一笑,牙齿上的葱花被牙齿衬得十分显眼。 张司九默默地挪开了目光:谁吃面还不会有葱花沾在牙上呢! 至于笑——张司九反正今天没带钱,更没打算请人吃饭,所以自动忽略掉。她也很穷的。 见多识广之后,张司九总结出一条至理名言: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同情的。尤其是看起来比较猥琐的老头子! 而面对张司九无动于衷转头就进去的行为,老头子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猛地吸溜一口面条,含含混混的骂了一句:“小女娃儿没有一点同情心,不知道尊老爱幼!” 从他后面路过的面馆老板娘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你又不是人家的长辈,人都不认识你,尊什么老?再说了,你都吃三碗了,到底啥子时候给钱?你该不会是没钱?” 老板娘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老头子从怀里摸出个锦缎钱袋子拍在桌上,怒了:“你狗眼看人低!” 这下老板娘更不干了,捏着笤帚怒目而视:“你骂谁是狗!” 于是很快,张司九就又见到了这个老头子。 这一次,是他被面摊老板小心翼翼扶着进了医馆的。 而老板娘惨白着个脸,慌乱得不行:“我要早知道他有病,我就不跟他计较了。谁知道看着挺硬实的,说倒就倒了?而且是他先骂人的——” 谁家摊上这样一个事情,都得慌了神。 张司九只听了一耳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啊,这就是老板娘和这个老头子吵起来了。 然后老头子发了病。 但目前还能走动,意识清醒,所以张司九也不是那么担心,只叫了程万里过来给老头子问诊。 当然,她也先摸了摸脉。 发现的确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她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老头子一眼:怕不是碰瓷的? 面对张司九怀疑的目光,老头子瞬间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假装的?!” 他还是很中气十足的。 就是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更觉得怀疑了。 面摊夫妻两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明了了。 张司九面对老头子的怒火,咳嗽一声,“那倒不是。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小毛病。不过,的确也不太严重。” 老头子这才满意了,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告诉你,你就是技艺不精,没诊出我的毛病来!你这把脉技术太差劲,没个七八年练不出来!” 说完之后,他也没废话,直接就把自己的问题说了:“我这是寸脉独旺,脉弦长,直过寸口。典型的肝阳上亢之症。” 张司九虽然脸上绷得住,淡定无比,但实际上心里的下巴已经“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惊得无以复加:这怕不是来砸场子的?而且你都明白你是什么病,为什么还能让自己发病! 上下打量一下对方之后,张司九心里一紧,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她忍不住问了句:“敢问您高姓大名?” 老头子傲娇的一抬下巴,更加不悦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青舟是也!” 张司九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虽然心里刚才也有了这种不祥的猜测,但是真的发生了,和猜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就好比,打了一场官司,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输,可真输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尤其是,输了还可能会判死刑那种官司。 张司九尴尬的搓了搓手,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 她看着老头子,决定用沉默来应对一切。所以除了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她是彻底没了别的反应。 顾青舟连连冷笑:“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过一劫!你这样,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张司九很多年没被这么对待过了。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们。以及被那些各种需要啃的专业书支配的日子。 后背一阵阵的那是有点发凉的。 面摊老板此时也忍不住开口了:“这事儿……” 顾青舟看他一眼,只问了一句话:“还要面钱吗?”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面钱不面钱的! 别说面摊老板,就是老板娘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了,一连声的说道:“不要了不要了。面就当是我请您老人家吃的!” 三碗面多少钱?三帖药多少钱! 这个账,老板娘还是算得清楚的。 说完了这话,她期期艾艾的看着顾青舟。 而顾青舟也如同她预料的那样,摆了摆手,说了句:“既然你都请我吃面了,我也不好再管你们要治病的钱。去去,做生意去。” 这下,明明是顾青舟占了便宜,但老板和老板娘却连连道歉,千恩万谢的走了。 张司九在旁边看了个全过程,此时只能吞一口口水,既有点震惊,又有点儿嫌弃,还有那么一点怀疑:这个碰瓷的老头子,真是顾青舟? 程万里很快过来了,身上还系着个围裙,看上去多少有点可笑。 他摸了摸顾青舟的脉,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就是肝阳上亢。这样的病症,不可动怒,不可激烈活动——” 张司九:……我知道,我知道。毕竟高血压患者,那的确是很容易头晕头痛,甚至爆血管的!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老头子。 张司九咳嗽一声:“老程啊,快去叫人。他说他是顾青舟。” 这下,程万里也懵逼了:啥子东西?!这是顾青舟?这个黑黑瘦瘦,一看就跟乞丐都差不多的老头子,是顾青舟?说好的高人风范呢?再不济,像郑文涛那样的也行啊!现在这样,我都要怀疑他到底吃过饱饭没有! 今天满了42天啦,正式出月子,嘿嘿嘿。明天加更庆祝~ (本章完) 第458章 时日无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9章 戳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60章 原因 矮个子交代了,何成也很快就交代了:“我们也是拿了人的钱财才办这个事儿。周石的老娘有个娘家兄弟,没比我们大几岁,知道我们有点本事,就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忙收收拾他的仇家。” “结果没想到,那女人那么凶悍,还差点把我们打了。” 说到这里,何成还有点悲愤和屈辱的意思:这的确是他职业生涯里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居然被个女人拿着扁担追着跑…… 周石耷拉着个脑袋,没吭声,显然也挺郁闷。 “我们也没干啥,就抢了点钱,不多,就一百多个钱,我们愿意十倍赔偿!”何成显然也是十分懂得衙门这些规矩,毫不犹豫就开出了赔偿,并且还主动道:“我们是砸坏了一点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也不值钱,我再额外赔偿一两银子。” 他这是想要拿钱和解,免去罪罚。 不仅如此,何成还指了指周石:“杨县令,您看周石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有多严重,我们也不追究了。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赔礼道歉,您看行不行?” 周石也连连点头,还卖起了惨来:“对对对,杨县令您看我都这样了,实在是受不起折腾了。您就网开一面。我们赔钱,赔礼道歉!” 杨县令沉吟片刻,也没有立刻做决断,而是看向了张小山:“张小山,你看如何?” 张小山攥着拳头,明显不想同意。 张司九却一把按住了张小山,跟他分析:“他们估计也不会坐牢,没真正伤了人,也没抢多少东西,顶多挨打。他们也不是主谋,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二叔,答应” 张小山还有点不情愿,张司九只能再劝:“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二婶也会这么想的。”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地痞流氓那种级别的,平时就靠着这个吃饭,真要是往死里得罪了,就算张小山是衙门里的,可总也有被人钻空子的时候,以后张家还要想往县城里发展,那就得做事留一线。 而且,不是主谋,真没有必要死磕。 张小山攥着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他死死地盯着三人,同意了,但也要求:“你们得保证,以后不再找我们家麻烦。如果再有这种事情——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何成虽然也憋屈,但显然也是很识趣的人,应得很干脆:“这次我们兄弟阴沟里翻了船,我们认倒霉,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说这话时候,他还看了一眼张司九,神色挺复杂:“你家这娃娃,挺厉害。” 张司九笑眯眯提醒对方一句:“厉害算不上,就是下次要接这种事情,先打听打听对方是什么人。我就是碰巧撞见你们了,就算我没撞见你们,你们迟早也会被找到的。毕竟,这么多人都找你们呢。” 何成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张小山,然后想起来了:对了,这个张小山,是衙门里的人。 他一下就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得罪了衙门的人,就算没有阴沟里翻船,那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这个事儿,还真不怪什么阴沟不阴沟。因为从头,他们兄弟就被人阴了。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周石何成两人交了赔偿金和罚款,这事儿就算完了。接下来,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周石老娘的娘家兄弟了。 杨县令直接派了人去捉拿——买凶行凶,这个罪名可不是小事。 不过估计需要些时间,杨县令也就没让张司九和张小山等着,让他们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明日下午再来办这个案子。 张小山本来还想亲自去抓人,但是被张司九拉住了:“二叔你跟着去干啥?你可不能动手,这个事情,有衙门的人呢。” 她直勾勾的看着张小山:你别忘了你也是衙门的人,别忘了我怎么提醒你的,你再去嘱咐一声,让他们下手稍微重那么一丢丢—— 捉拿这种事情呢,也分粗暴和温柔两种模式,对? 客客气气让你跟着走是一种方法,直接摁在地上绑着拉回来,也是一种方法。这不全看去抓人的人是那种风格了么? 如果只是怀疑对方作案,那肯定也不好太过分。但是对这种证据确凿,别人亲口指证的幕后真凶,那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张小山被张司九看着看着,还真就悟了:“我去跟他们道个别。” 张司九欣慰的看着张小山的背影:嗯,二叔还不算太笨。不过,也得感谢现在是宋朝,远远没有现代那么文明和严格规定,这才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杨元鼎悄悄蹭过来,低声问张司九:“你刚才害怕不?” 指的是在医馆。 张司九实话实说:“还是有点怕的,但他们弄伤了我二婶,我也怕他们跑了,最后二婶白受罪。”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刚才我想了想,都后怕死了。”杨元鼎像个老妈子一样碎碎念:“你现在才八岁呢。身板那么小,而且你是女人,你别太逞强了。一切不是还有我?我还让陈斗保护你呢。再说了,不行还有听云呢。” 张司九哭笑不得:“两人加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年纪,我可不好意思。” 杨元鼎瞪她:“兄弟你搞清楚一下,现在你可没他们两大!你这样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张司九被瞪得好笑,但也知道他是好意,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记得。下次有事我就躲你背后。” 杨元鼎这才满意,然后又跟张司九咬耳朵:“最近一段时间你可少出门,我跟你说这种人最记仇了,他们今天是保证了,但是保不准还想报仇呢。而且我听说,过年的时候,拐子也多,千万少出门。出门一定带着招银。”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我隔天让陈斗去你家一趟,你要是有什么出门需求,就让他给我带话,我给你当保镖去。不行还有我二哥——” 最近杨元峰杀猪杀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杀气重了不少—— 张司九被念得两眼发直:“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口渴不?要不喝口水?” 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所以暂时加更不了啦。大家明天见,我明天努力哦~10月目前月票553票,大家要是还有月票,记得投一下唷~嘿嘿嘿,凑够六百,我就欠下四更啦~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61章 目标 张司九就这么和顾青舟狼狈为奸,达成了和谐的交易,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反正众人再进来的时候,顾青舟就十分得意的宣布:“从今天开始,九娘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程万里:……果然我就没有当师父的命。 齐大夫看了一眼程万里,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应该高兴接下来顾青舟要留在这边,自己终于有机会偷师了。 最郁闷的,还是叶岚。 叶岚看看张司九,看看顾青舟,最后酸溜溜的想:我拜师不成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不黑也不瘦,更不穷。 而最高兴的,还是郑文涛。 郑文涛欢欢喜喜的表示,这种喜事,应该摆三天流水宴!将这件事情告知天下! 顾青舟十分不留情面:“然后你就等着我那些仇家找上门来?想什么呢?当然必须悄悄的!” 听了这话,杨元鼎蹭到了张司九身边去,压低声音问:“顾老头这样说,那肯定是仇人少不了的。你怕不怕?” 张司九:“怕也来不及了。” 当天晚上,张司九回去的时候,跟徐氏他们说了自己拜师的事情。 徐氏迟疑着问了句:“那程大夫同意了吗?九娘,这个事儿,可不是随便的事。” 张小山更是说了句:“是啊,没有拜两个师父的道理。” 这传出去,让人听着,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杨氏则有不同的疑问:“要钱吗?你可别上当了。你手里那点钱,可别乱花了。” 小松和小柏则是好奇这个顾轻舟到底是谁。 既然拜了师,那肯定是要让徐氏他们见一见顾轻舟的。这年头,一个师父那就等于是半个爹,以后那还要给师父养老的。怎么看,都等于是多了个亲戚,还是很亲近那种,能不见一见? 所以张司九乐道:“明日中午,我定一桌酒席,咱们两边见个面。我师父这个人……特别平凡和普通。至于程大夫,他们算是见证人。程大夫特别高兴。” 是的,程万里在短暂的唏嘘之后,很快就把心态调整好了。因为他听说顾青舟要留在这边,平日也在医馆里来坐诊赚点钱花——这代表着,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偷师了! 这种高兴的事情,可以覆盖所有的不高兴。 别说张司九本来就不是程万里的徒弟,就算是,只要能跟顾青舟学两手,就是把张司九打包送给顾青舟当徒弟,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就算犹豫,也不会超过三个呼吸! 知道程万里没有不高兴之后,徐氏就乐呵呵去准备见面礼了,她悄悄地问张司九:“这个顾先生,是不是比程大夫医术还要好?” 张司九惊讶:“二婶怎么知道的?” 徐氏笑道:“九娘你这么厉害,程大夫肯把你让出去,那对方肯定是他也敬重佩服的人。程先生的人品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那这个顾先生,肯定是医术上有过人之处。” 不得不说,徐氏是真的充满了智慧。 第二天,徐氏他们带着见面礼,紧张的去见顾青舟了。 本来张司九以为徐氏他们肯定会被顾青舟给震惊到,但没想到的是,顾青舟今天格外正常。 虽然又黑又瘦,但穿上了好衣裳之后,往那儿严肃的一座,还真有那么几分高人风范。直接喜得徐氏总忍不住笑。而张小山也多少有点儿拘谨。 小松小柏更不要说,活脱脱像是老鼠见了猫。 最正常的,反而是张司九了。 不过张司九也怪惊讶的,趁着众人不注意,就问了一句:“从哪搞的衣服?” 顾青舟斜睨张司九:“我那书童总算跟来了,自然是原本就有的。你以为我很穷?” 张司九可没忘记那三碗面最后没给钱的事情,于是笑容满面怼回去:“那你有钱还去碰瓷人家?就为了三碗面钱。” 顾青舟鄙夷的看了张司九一眼,面上却挂着和蔼的笑容,压低声音:“小心我状告你欺师灭祖。” 张司九笑容灿烂:“那我就去告诉面摊老板,你故意的,其实没病。你看他以后还给不给你多加臊子。” 顾青舟脸色大变:“使不得!” 最后,这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 毕竟,小辫子被人拿住的人,是没有资格硬气的。 吃饭到了尾声的时候,顾青舟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你们家附近,能否给我寻一块地,我起一间竹舍住下,也方便我教九娘些。” 张小山立刻豪气道:“还起什么屋?家里那么宽敞,您直接住过来就是!若不嫌弃我们家中都是粗糙饭,一日三餐,我们还是供养得起的。” 徐氏也跟着点头。 顾青舟差点就同意了。 张司九斜睨了顾青舟一眼:“我觉得,我们屋后不就是一块空地?不如跟村里说一声,买下来,给我师父起屋。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他。” 但是住过来,就不合适了。 虽然顾青舟年纪也不轻了,但难免有那些个爱说个闲话的,到时候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话! 而且,分开住,搞一些新奇玩意儿的时候,就很方便。 张司九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顾老头,真的是孩子心性。什么有意思,他就去干什么。 比如,接下来五天,顾老头都安排好了,不是去看虫病,就是在看虫病的路上。 也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不花钱就能做好事的事情太难得,必须珍惜,还是他被杨元鼎描述的美食给忽悠住了,必须亲自去各个镇子上去看一眼。 张司九悄悄问杨元鼎:“你怎么不放过每一个大夫?” 先是叶岚,现在又是顾青舟。 杨元鼎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这就叫,物尽其用。来都来了,不干点啥就走了,多没意思啊。而且,大夫越多,你就越能腾出手来干别的,这也叫资源合理分配。干大事的,哪能事事儿都亲自来呢?” 张司九表示:很好,这很大老板。也很奸商。 不过,张司九觉得,既然都是自己师父了,那必须要顾虑一下顾老头的健康问题。她想起顾老头说的病:“师父,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上次说还能活几年——”是真的吗? 看书溂 第462章 活几年 对于张司九这个问题,顾青舟望了望天,透出一股无奈来:“也就七八九十几年。毕竟我年纪这么大了——谁说得清楚是什么时候呢?” 张司九额上青筋跳了跳:“所以你得的是什么病?” 顾青舟咳嗽一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张司九:“老病。人老了,就是老病!” 张司九扭头就走:这个老头儿! 不过,顾青舟虽然是不靠谱了点,但对张司九却真是倾囊相授。基本就连每日重心,都在教授张司九上头。 只是一段时间后,他对张司九之前什么都学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人之精力,从来有限,任何事情,专精一项,方能有所成就。各处都抓,最后各处都不精通,只取个博学罢了。”看书喇 张司九一愣,反问顾青舟:“可若是不会开药,不会把脉,如何能医人呢?” 顾青舟叹一口气:“黄帝内经曰,上乘者治未病,中乘者治疗小病,下乘者治大病。其实不尽然。若能一开始就调理身体,使其不病,自然最好。可世人大多数,都不会防治疾病,甚至小病也不会去治。等需要医者时,往往都成了大病。” “你我要管的,就是这种大病和疾病,非不去病灶不能活,非不动刀兵不能活的病!既然我们是管这种的,学那些做什么?只要能看出是什么地方的毛病,只要知道这种该怎么切,该怎么缝,事后该吃什么药保命就是!至于调理身体——那是别的大夫的事儿。” 顾青舟灼灼看住张司九:“你可知,我这一门,为何只有我一人学了这一门?你几个师叔,却都学的是其他的普通医术?” 张司九下意识追问:“为何?” 顾青舟却抬起了自己的手:“因为这双手。不是每个人,都能学这一门手艺的。看似那刀轻飘飘的,可只有真正握住它的人,才能明白,这刀到底有多沉。这下的每一刀,又到底有多重。”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张司九比谁都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 手术刀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体能,还有就是……天赋。 一个人心理素质不够强大,是很难在精细手术上做好的。 越是大手术,越是挑战这些。 如果心态不够稳,在手术时候,只要手抖一下,很可能就会弄伤神经,弄破血管——这些都是手术中最可怕的事情。 而且,并不是每个人见多了血腥场面之后,都能渐渐适应。 更多的人,是会越来越抵触,心理压力也会剧增,而这样的状态,也上不了手术台。 张司九低头看自己的手,又看顾青舟,最终点点头:“我听师父的。” 这番对话之后,顾青舟就彻底改变了教学套路。 而同时,顾青舟也在飞快的接受张司九那一套——比如盐水冲洗,比如酒精消杀,比如熏蒸晾晒纱布。 张司九也同样被顾青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盐水冲洗不能很好清洁的脏污,是可以用熬得略浓稠的麦汁来做为冲洗材料的——当初那一个肠吻合手术,冲洗腹腔内壁的,就是用的熬好的麦汤汁。 而同时,顾青舟还用新鲜鸡血涂抹缝合口,达到密封的效果。 之所以能达到这个效果,其实原理很简单:血液凝结速度很快,涂抹在缝合口上的鸡血凝结后,就可以堵住缝合口的细小缝隙,防止出血泄漏到腹腔的同时,也让肠子里的东西不能渗出,污染腹腔! 要知道,腹膜一旦感染,就会引发急腹症,一样会死人。 至于缝合的线,古代人的智慧,也是异常的厉害。 动物蛋白线是很容易引发过敏和排异反应的。尤其是张司九现在用的这种粗糙制造的鱼肠线。 所以,古代人用的桑树皮制成的线。 干燥时候,很轻很好收纳,用的时候,只需要用水稍微一煮,那桑皮线就软了,而且还十分的柔韧,甚至后期也是能吸收的—— 顾青舟带着张司九做了一次桑皮线,过程是真的繁琐,从取皮,捶皮,泡水,抽线,处理…… 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那么一点成品缝合线。 但在动物身上试了试效果之后,张司九惊讶的发现,的确是很好用—— 在这一刻,张司九唯一的感受就是: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就没传下去? 看着张司九那土包子的样子,顾青舟终于得意了一次:“你看,我这个师父没白当你的?小丫头,仔细学着。你师父我的本事,还多着呢!” 张司九心服口服:“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真是太厉害了,该传下去。” 时间就在学医和研发中得飞快。 秋收时候,还没来得及验证改良版收割机的效率,杨元鼎就来找张司九告别了。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祖父身体不太好,我们都要赶回去。这一回去,估计就不会再来了。就是我爹,也要丁忧三年。”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张司九有点愣:“你们一家人都要离开绵竹县?” 虽然分别这件事情,张司九和杨元鼎都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谁的心里都有点觉得太突然也太快。 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 青霉素到现在都没弄出来,而油坊倒是开起来了,可出油率一直上不去,原材料也太少—— 杨元鼎苦着脸点点头:“走了之后,我估计还会被压着去读书,到时候,我肯定没有现在这样自在。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儿——” 张司九对这个事情倒不那么担心:“别怕,到时候机灵一点,一看情形不对,就装病。就装不记得了。反正你掉进水里差点没命,脑子里进了水不灵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就气笑了:“什么叫脑子进了水?” 不过,他也知道张司九是在逗自己,也不真生气,只是愁容满面的看着张司九:“我是怕你有事儿。你家里这样,我走了,没人护着你了,你可千万别再那么嚣张了。” 第463章 三里亭 张司九:???请问我哪里嚣张了? 最终,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决定友情提醒一句:“回去之后,记得多读书,多做作业多吃饭,大人说话少插嘴。实在忍不住,先想想活血化瘀膏还够用不够用。实在不行,就穿上个棉裤。也能减少点伤害。” 杨元鼎噎了半天,瞪着张司九,声音都透出一股强装镇定来:“谁说我回去一定会挨打了!不是隔辈亲吗?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人护着我了。” 张司九露出一笑:“真的吗?” 最后,杨元鼎一脸惆怅的走了。 他觉得,看老爹打自己的熟练程度,就知道在京都的时候,也一定是没少练手。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期盼可言呢? 一晃眼,就到了杨家一家人离开绵竹县的日子。 这天的一大早,刚过了半夜,张司九就跟徐氏还有张小山,小松小柏一起出发了。 为了驼东西,张小山特地提前去里正家里借了牛车来。 就这,还差点不够装,毕竟他们人也挺多。 要不是张小山最后跳下车,干脆自己跟着走,不然还真的够呛。 这一走,就到了南门外。 他们抄的小路,没走城里,特地在南门外的三里亭处等着杨家。 到了三里亭,天都还没见亮,估摸着最多也就五点。 小松小柏年纪小,困得不行,根本抵抗不过身体的生理本能,刚出发就已经一左一右靠在徐氏怀里,睡得人事不省。 徐氏心疼张司九,本想让张小山抱着小柏,她腾出手来好搂着张司九的,不过张司九哪能和孩子争这个? 而且张小山本来就走得快,体力消耗大,再抱着个小柏,得累成什么样? 所以张司九直接就往后头麻袋上一靠:“我昨晚睡得早,不困,不会睡着了掉下去的。而且就算睡着了,麻袋也能卡住我。” 她瘦,所以还真是能被挤在麻袋中间稳稳当当的。 麻袋里装的是菜干这些东西,也不怕压。 这会儿到了十里亭,十里亭里倒是可以坐人,于是张小山也能坐下窜口气,把牛绑在拴马石上,又让其他人都眯一会儿,他守着,等杨家过来了,再叫他们。 这回,就连徐氏也忍不住打了个屯。 杨家马车快到了的时候,还离得远呢,就听见车轱辘的声音,张小山立刻就把人叫醒过来,自己也去路边拦着。 其实,就在昨天,杨元鼎已经来找张司九告别过了,还送了张司九一匣子笔和墨,以及一小箱子的书。就怕张司九自己要用的时候,手边没钱——虽然现在张司九真不算穷了,不像是去年刚来时候那样,但在杨元鼎看来,张司九是真的抠。 那能省的地方,绝不可能多花一个钱。 他甚至怀疑,张司九会不会干脆自己搞鹅毛笔来蘸墨水写字——毕竟那不仅省了毛笔钱,还很方便。 但是,如果不练字,张司九那一手龙飞凤舞,亲妈来了都得认三秒的字,会不会彻底就成了一种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为了自己以后写信不至于连蒙带猜,所以他特地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不过考虑那么些个东西带回衙门,让人看见既不合适,容易落人话柄,所以张司九就没把自己的那些东西给他,也没把自己一家人打算去送行的事情说出来,只打听了一下明天他们什么时候走,走那条路,大概多久到京都。 临分别,杨元鼎忍不住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还有,将来一定要来东京啊。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所以,张司九盲猜,一会儿杨元鼎看见自己的时候,一定很惊喜。 事实上,杨峰一看见路边的张小山,立刻就调转马头,去跟杨县令和周氏说这件事情了。 在马车里的杨县令和周氏,还有杨元鼎,杨元璋都十分惊讶。 杨元鼎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我去看看去!” 杨县令和周氏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一笑。 周氏笑盈盈道:“你看,我就说,肯定有人来的。你还不信。”看书喇 杨县令忍不住捋胡子,嘴角都合不上:“倒是有些给他们添麻烦了。” 其实除了衙门里的人,这件事情杨县令没告诉任何人。 不过,消息早也就悄悄被散了出去,总有人有渠道知道。 所以这几天,也没少人去拜访杨县令。 尤其是那些乡绅富商们,更都十分积极。 不过,其中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又有几人是为了别的,那就不好说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张小山一家,必定是真心。 杨元鼎已经一路狂奔到了张司九跟前,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张司九笑眯眯看着杨元鼎兴奋又快乐的样子,莫名又想到了哈士奇。甚至让人有点想要上去撸一把他的脑袋。 杨元鼎确实亢奋高兴,甚至恨不得围着张司九转两个圈圈,昨天看她那么平淡,他还有点失落来着!结果没想到!!! 他“嘿嘿嘿”的笑出了声,眼睛亮得不得了。 张司九的从牛车上翻出自己准备的一个大包袱:“这里头呢,给杨县令和杨大哥准备的是一包野菊花和一包决明子,让他们记得泡水喝,读书费眼睛,需要多保养,还有提醒他们常常去户外。给还有这瓶红花油,除了跌打损伤,还有肌肉劳损也可以用。这个你们全家人都能用。还有一包我师父调配的止血粉,给杨二哥的,他总是用刀剑,难免见血。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给对手用,拿来装逼效果肯定好。”看书溂 “还有周娘子,周娘子总有腹痛的时候,我亲自用的老姜和红糖,熬的红糖姜茶,你每次给她泡一块就能冲一杯出来。方子我也放在里头了,回头你叫人照着做就成。” 听见张司九提到了家里每个人,杨元鼎又期待又着急:“那我呢?那我呢?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张司九看他心急的样子,顿时笑了:“——” 由于我甲流了,一直发烧,今天还在烧,所以只有一更啦~大家最近一定少扎堆啊,烧起来真的好疼!骨头疼! (本章完) 第464章 准备什么 在杨元鼎期盼又急切的目光中,张司九揭晓了谜底,慈爱道:“是我精心为你调制的活血化瘀膏和促进伤口收敛愈合的金疮药。没破皮就用化瘀膏,破了皮,就用金疮药。放心,量很大,应该能坚持几年,到时候我就去京都了。” 顿了顿,张司九还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是不够用了,就给我写封信。虽然托人送过去很贵,但我这点钱还是舍得花的。” 杨元鼎的满腔感动,已经死死的噎在了喉咙里。 后赶来的杨氏兄弟则是不厚道的放声大笑起来,杨元峰更是高冷的称赞了一句:“九娘十分贴心。” 杨元璋也是满面微笑:“果然还是九娘了解三郎。九娘放心,他挨打的时候,我会帮他上药的。” 离别的伤感,因为这么一个插曲,顿时就有点挥发不出来,更别说发酵了。 杨县令吹了吹胡子,瞪了三儿子一眼:“三郎你看,连九娘都知道你该打!可见你该多反省!” 周氏站在杨县令背后,伸手掐住了丈夫腰间软肉,微笑道:“今日不说这些。人家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做大人的,就不要插嘴。” 她心里却想:一会儿肉饼别给杨修分了!哪有这样挑拨离间的!三郎本来就要到了叛逆年纪,这样一说,他岂不是要觉得这是九娘故意?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这难道不是九娘提醒你,少打孩子? 杨县令疼得浑身一僵,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赶忙收敛:“对对对,小山,咱们说话,咱们说话,孩子们就让他们自己说。” 说起来,两家人之间,也是因为张司九和杨元鼎两个人,这才有了交集。 原本在绵竹县做县令,杨县令还真不好大张旗鼓的对张家怎么帮扶,怕被别人说闲话,也怕张家糟了妒忌,如今要走,他也没什么好顾虑,只拉着张小山,诚心诚意道:“当初九娘救了三郎,我们还曾怀疑过这件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去道谢,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小山兄弟莫要气恼。我年长一些,占了便宜,自称为兄,今日有几句话,我也想嘱咐你几句。” 杨县令现在这个态度,完全就是平辈交往的态度了。 这简直是让张小山诚惶诚恐。 他浑身都不自在:“哪里哪里?九娘救人,不过是巧合,而且,本来也不是图什么。再说了,这一年多,您帮扶我们家良多,就是三郎,也为我们做了多少好事?他对九娘,更没得说。要说感谢,该我们一家人道谢。要不是杨县令您,我们如今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 这一年多,张小山从普通乡下汉子,进了衙门,接触到了许多,这两个月,又去厂子里负责那一大摊子的事情,那成长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他更明白,如果没有杨县令,张司九和徐氏做那生意虽然也一样能赚钱,但只怕迟早都要出事。 徐氏当初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是张司九,指不定也会遇到什么。 没有杨县令,他进不了衙门,里正不会对他高看一眼,没有这一层关系和从杨家这边得的便利,他在村里也不可能有威望,人人都得客气几分。 所以,他是打心里也敬重杨县令,更打心里觉得,自己那是不配和杨县令平起平坐的,更不要说称兄道弟。 杨县令一把按住张小山,笑道:“如今我不是县令,你只管叫我一声修兄,我也叫你一声山弟。你也不必想那些繁文缛节的,你的人品贵重,当得起。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务必记住。” 张小山立刻郑重起来,人都站直了几分:“您说。” 杨县令看了一眼正和周氏来回拉锯的徐氏,压低声音道:“第一句就是,你有一位贤妻,不管将来你如何发达,万不可辜负了她。她与你十分互补,对你来说,只有增益,没有拖累的。甚至,你若有朝一日糊涂昏聩了,反倒是配不上人家了。”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张小山还真不生气,他巴不得听人夸徐氏呢,当即乐呵呵道:“那是当然,她是我婆娘,我就是挣再多钱,我也不能有别的心思。要是没有她,我这个家,哪能这么好?小松小柏,九娘小南瓜,哪一个也离不了她。而且她确实能干,我比不上她。” 杨县令满意点头:“第二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绵竹县虽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但总归是个小地方,若有机会,还是应当去更大的地方。九娘也好,小松小柏也好,有道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地方越大,能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越多。哪怕是见识,也能比别处多些。况且,你们在绵竹县并无根基,与其留下慢慢发展,倒不如在外一飞冲天后,再衣锦还乡。须知,你无人加护,未必有人会让让你慢慢发展。倒是衣锦还乡时,谁也不敢低看你一眼,小瞧你一分。”看书喇 其实这话,杨县令说得有些委婉了。 直白一点说,就是,留在绵竹县,张小山混再好,旁人也只觉得他是个泥腿子。 倒不如走出去,反倒是能有更好的机会。 但话虽委婉,道理却掰开了揉碎了讲得明白,张小山听懂了,心中更加感激:“我记住这一番话了。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着孩子们去州府——” 他被激起了雄心壮志,又忍不住改口:“不,去东京!” 这个乡下汉子,在这一刻,对东京有了无限的向往。 杨县令又说了第三句,这一句,是跟张小山个人有关的:“第三,有道是,登高必跌重,自身若不谨慎小心,粉身碎骨也常见。你如今手中有权,谨防小人。有真小人,一眼就看得出,就怕那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最难看出,也最难防备。所以,遇事守住本心,切莫越了规矩违背了良心,便是守住了自己的安危。” 杨县令:我有几句话,总结就是《做男人在家庭在职场的自我修养》! (本章完) 第465章 发展 杨县令最后一句话,是怕张小山最后迷失了。 张小山听得连连点头,那副郑重的样子,显然是真往心里去了。 而周氏那头呢,跟徐氏终于也是你推我推的推够了。 徐氏招呼一声:“快来搬东西!” 张小山立刻就要去,周氏赶忙让家丁和自己几个儿子来:“还不快来搬?” 等到东西搬上了马车,周氏也是有些咋舌:这也太多了。 徐氏还不忘再交代一句:“这些都是这边的菜,还有一些鸡蛋,肉干,我卤的肉,这些就是这几天你们路上吃的。如果没遇到吃饭的地方,就地煮上一口热汤就着吃我,也能暖暖胃。就是不值钱——” 周氏却觉得很贵重:“路上可不是就需要这些?徐妹妹想得这么周到,实在是叫人感动。而且,你们一家子这样早来送我们,这样的心意,更珍贵。” 两人又是客气了半天。 不过,时间不等人,如果继续逗留,杨家只恐怕晚上赶不及进城住客栈。 所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家人就正式告了别。 上了车的杨元鼎,捧着张司九给的那一包药,肩膀都耷拉下来,感觉好像这次离别,简直是要了他半条命。 马车开动,他又忍不住从窗户伸出头去,冲着张司九使劲儿挥手。 张司九也抬起手,一直挥,直到马车走远了,再也看不见马车里探出的头,还要挥舞的胳膊为止。 这一年多,从陌生到熟悉,张司九觉得他这一走,自己还怪低落的——就算明知道过几年还是能再见面的,可心里还是不舍。 徐氏看张司九那样子,还劝慰了一句:“将来有机会,咱们就去东京。而且,或许等杨县令那个啥子丁忧完了,还能回来做县令呢?” 话是这样说,可大家都清楚,不可能了。 杨县令在这边的政绩斐然,加上本来就是下来磨练的,这回回去,肯定是要升官。 张司九爬上牛车,笑了笑:“没事,我们还可以写信的。” 回去的路上,张小山说起了杨县令跟他说的那些话,徐氏听完,就忍不住的掐了张小山一把:“你好好把这些话给记住了,千万不许忘。尤其是你现在又当上了厂长,将来别人家恭维你两句,你连你姓啥都不晓得了!” 张小山龇牙咧嘴告饶:“晓得了晓得了,记好了的!别掐别掐!” 小松小柏就跟着张司九一起笑。 小柏还拍手:“使劲掐,使劲掐!” 张小山瞪他:“你是我亲儿子不是?” 牛车慢慢悠悠,驮着他们一家往回走。 身边没了杨元鼎的聒噪和灿烂笑容,张司九本来以为自己需要花了很长时间才能习惯了一点。 毕竟现在有时候身边发生点什么事儿,下意识的还是想到杨元鼎。 结果杨元鼎愣是没给张司九这个思念和挂怀的机会。 因为第三天,张司九就收到了从州府那边寄过来的信。 杨元鼎写的。 从那之后,每隔两三天,张司九就能收到信。 从最开始几封都是路上的见闻,等他们到了东京之后,基本就固定成了七天一封信,每次满满的几页纸。还不是毛笔,而是钢笔。 是的,钢笔。 虽然没有橡胶墨囊,但杨元鼎发明了抽拉式的。 别说,还挺好用的。就是成本太贵了。 那一根钢笔,直接等于了同等重量的黄金。 嗯,那笔尖的确也是掺了黄金做的。 不得不说,奢侈到家了。 杨元鼎自己做了一根出来,实在是掏不出钱来做第二根,最后才没给张司九做一根。 至于送给官家——杨元鼎那就更舍不得了。 他说,什么时候他爹花钱买下来,再送。不买绝对不送! 而对于张司九来说,就因为这些信,和信里洋洋洒洒的那些各种各样的事情,张司九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好像杨元鼎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生活的错觉。 所以,思念是思念不起的。 当然,张司九也回信。 收到之后就回。 两人光是通信的钱,就贵得令人咋舌。 徐氏悄悄叮嘱了张司九,这个数额千万别让杨氏知道。 张司九也真不敢让杨氏知道。 知道了,又得被念叨。 现在张司九每日在家时间少得可怜。 她找回了那种读医学院的充实感。 而且是一边学习,一边实习。 时间就这么在十分充实的日子里,悄然无声的走过去。 一晃眼,就过去五年。 张司九整十四岁。 基本上,顾青舟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而整个绵竹县的人,基本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大夫张小娘子。 甚至还有人管张司九叫神医。 而这五年,绵竹县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新来的县令也不错,就是太平庸,胆子也小。 丝绸厂始终没能够发展成杨元鼎最初设想的样子。壮大到了一定程度,订单和原材料都达到了一个顶峰之后,就再无寸进。 不过,也很可观了。一个厂子里,四五百号人,再加上隔壁造纸厂的二百多号人,每天上下班那也是很壮观的场面。看书溂 厂门口呢,还有卖各种吃的用的摊子,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搞活了一部分经济,拉动了整个县城的就业率。 张小山原本兼任着两个厂子的厂长。 但新来那个县令上任的第二年,就以张小山忙不过来为由,换掉了张小山。 只不过造纸厂是杨元鼎他们几个的私人产业,所以才换不掉。因此张小山现在只是造纸厂的厂长。 而当初,听张司九的建议,承包了两个厂子食堂的徐家,今年合同也到期了。 八月十五,徐氏正好回娘家。 回来之后,徐氏的脸色就很难看。 合同到期了,造纸厂这边和丝绸厂那边,都对续签的事情,提出了疑问。 丝绸厂那边就算了,徐氏真正气的,是造纸厂这边。 那食堂是她也入了股的,虽然不过去干活,但每日卤味是她的作坊送。 可现在这样,这不是一下要断两条财路? 徐氏气冲冲回来,看见张小山还没回来,就忍不住更气了。 杨氏看见情况不对,就自己悄悄去找张司九去—— 第466章 利益 十四岁的张司九,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不过,仍旧不白。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倒没有那么瘦了,只是骨架子小,看上去仍旧纤细。 事实上,经常干活儿,甚至帮着一起抬病患,各种大体重孕妇,医疗器械,还有药材的张司九,一点也不瘦弱。 撩开衣服,就知道她那不是痩,而是体脂率非常低。 头发虽然不焦黄了,但要说鬓发如墨,还是差点意思,被阳光一照,多少呈现出一点棕色。 为了方便干活,她头发基本都是用布包起来的,一根发簪别住,看起来干净利索。 至于身上,更是除了一只银锁,什么首饰都没有。 看上去朴素得令人发指。 杨氏过去的时候,张司九正在在人包扎伤口。 因为就住在村里,附近几个离得近的人,有时候跌打损伤,头疼脑热,宁可等一等,也愿意到这边来看病,而不用费劲跑去城里。 看见杨氏过来,张司九头也不抬:“奶奶你在旁边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杨氏也知道,张司九在看病时候,那是不许打扰的,所以也就在一边等着。 这头张司九忙得手上都快出残影了,那头顾青舟倒清闲,坐在竹摇椅上,翘着二郎腿看。 杨氏过来了他还招呼:“老嫂子,过来喝一口茶水,新下来的金银花,清热败火,正是应景!” 不过,杨氏可没工夫喝茶,连忙摆摆手推辞了,又问顾青舟晚上想吃什么,家里好做。 顾青舟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开火的,除非是熬药。 他每天都在杨家蹭吃蹭喝。 当然,偶尔他还是买菜的,还会给小松小柏买糖吃。 这几年下来,杨家也都习惯了,每顿饭做饭,有空就过来问一声顾青舟有没有想吃的,没空就直接做,反正顾青舟也不挑。做好了,再用篮子提着送过来,等他吃完,再提空碗回去。 两边倒相处得挺和睦。 两人说了几句话,订好了晚饭吃什么,张司九也忙完了。 后头也没有别的患者,张司九就起身去洗手,一面洗手一面问:“奶奶,怎么了?” 杨氏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劝劝你二婶。我瞧着神色不大对头,我问啥子也不说。但我猜啊,她可能遇到啥子不高兴的事情了。” 张司九扬眉,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看看。” 顾青舟也摆摆手:“快去快去。” 回了家,徐氏果然坐在那儿正摘菜呢,可是一把空心菜,摘得七零八落的,与其说是摘菜,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情绪,而且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头。 张司九坐到她旁边去,伸手把菜夺过来,笑了:“二婶这么摘下去,我们今晚是吃不上这把菜了。对了,二婶,今天八月十五,你买月饼没有?我想吃玫瑰五仁馅儿的,二婶没忘?” 徐氏本来心里还生着闷气,心情说不出的烦闷,但是看着张司九的笑脸,那一股气就自动消散了一大半。 至于月饼,她指了指屋里:“放在堂屋桌上了,你的那包我单独放了,你去掰一个尝尝。别吃多了,吃多了晚上吃不下饭。”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上了:“你二叔现在天天不着家,就知道忙忙忙,八月十五都不能歇一天。也不知道图个啥子?家里的事情,一点忙也帮不上!” 一听这话,张司九就明白了:好的,今天这个事情,和二叔有关。 她也不着急问,起身去取了一块玫瑰五仁月饼,一分为三,留下最小那一块给小南瓜一会儿回来尝尝,另外两块,她就拿过去和徐氏两人一人一半。 徐氏现在手里边有钱,但头上除了两根银簪子,却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只不过衣裳穿的都是细棉布的,做工也好了许多,补丁那是更没有了。 她还是老样子,下意识的推辞,想把东西让给张司九吃:“二婶不吃,你吃。” 张司九乐了:“二婶陪我一起吃。吃独食也不香啊。” 徐氏就只好接过来。 县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做的玫瑰五人馅,其实属于私人订制口味。这个口味,还是柯娘子喜欢的。因为用料多且复杂,所以卖得也贵。但张司九喜欢。 所以,徐氏虽然一次买不多,但也总买。只不过买了也舍不得给两个儿子吃,多数时候都让张司九和小南瓜吃。 她咬一口,感叹道:“玫瑰味儿真浓。” “二婶今天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张司九也咬一口,任由那股浓郁的玫瑰味儿在口腔里散开,然后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没有科技和狠活,这一口下去,就是扎扎实实的真材实料,感觉不要太好。 而那甜滋滋的味道,更是瞬间让人心情起飞。 徐氏说起这个事情,身上的怨气更重了:“还不是食堂那些事。你二叔从丝绸厂退下来,我就感觉食堂这摊子事儿也要出问题,果不其然!可你猜怎么的,就连造纸厂那边,这回也不想续签!说我们家做饭难吃!那不就是个借口吗!” 她气愤道:“谁不知道,这是别人挑唆的?那些工人也是,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不知道好歹,没有一点感恩的。你二叔——” “二婶,很快就又要换新县令了?”张司九打断徐氏,不让她说出更加不该说的话:“这周县令马上就要去州府那边了。” “这个事情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徐氏不明白:“造纸厂又不是衙门的。” “可各种事情,却要衙门帮衬一把材能办得好。二叔的位置轻易不会变,只要杨家这头信任二叔,那二叔肯定能一直当这个厂长下去。可是,厂子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很多事情,也不是二叔一个人能算得了的。他们一直觉得咱们家拿下食堂承包,是二叔偏私。这一点,无论如何改变不了。而且,两个月前,东西放坏了还给工人吃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工人们本来就有怨言,这会儿被一鼓动,肯定就会闹。”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二婶,咱们自己管理上出了疏忽,怪不得别人。而且,你说,二叔处在这个位置,如果真的有私心,那他只怕就要惹更大的麻烦。多少人眼睛盯着他的?” 第467章 大实话 徐氏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她不是滋味的吃完了最后一块月饼,就叹了一口气跟张司九道:“可是他当这个厂长,真是为家里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现在,我娘家那边,反倒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了连累。别人不就是觉得我们是凭着关系才承包的吗?” “如果东西好,价格实惠,其他人就算想抢走,也抢不走的。”张司九宽慰徐氏,想了想,又说了句实话:“二婶,说句实话,自从那边分了家,食堂管理,是有点混乱。尤其是二舅母那边安排了不少亲戚进食堂,上次出的事情,也是二舅母那边的亲戚偷拿了菜钱导致的。”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出大事。” 人情社会就这一点不好。 一旦谁发达了,那肯定就得优先考虑亲朋好友,如果你不考虑,那别人就骂你没良心。 可考虑多了,那搞不好就要出什么事情。 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很多人做起一些昧良心的事情,反而更肆无忌惮。 张司九这话说得徐氏更堵心了,她忍不住悻悻的骂了一句:“我那个二嫂,真的是泥巴裹了心眼子,完全是个稀里糊涂人!这次,她们三家也吵翻了天,外婆都气病了。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徐江也是,眼睛里一点容不下砂子,不看场合就闹起来。这顿团圆饭,愣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越想这些,徐氏越觉得心里头烦躁,最后忍不住抱怨:“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二婶,其实,我觉得合伙的生意不好做。”张司九伸手抚了抚徐氏胸口,“二婶快别气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他们早点分开做,也不见得是坏事。心拧不成一股,那强行捏在一起,迟早还要出更大的事情。分开了,各自去奔各自前程,好坏都怪不到别人。” “至于咱们家,其实损失不大,以后食堂未必就不买卤肉了。毕竟那些下水,处理起来麻烦。而且别家找到那么便宜的猪肉供应,所以价格也比不过咱们家。”张司九笑得灿烂:“您不去管娘家那摊子事儿啊,保肝汤都能少喝两回。也多点时间陪我们。小南瓜每天都想您呢。” 小南瓜现在都六岁了。 六岁的娃娃,正是需要人教导的时候。 今天这会儿也就小南瓜跟其他小朋友玩去了,所以不在家。不然的话,一定是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等着张司九或者徐氏回家的。 在小南瓜看来,二婶除了不叫娘,其实就是娘。 最喜欢的两个人,最依赖的两个人,也是徐氏和张司九。 当然,张司九都要靠后一点。 徐氏听见张司九这话,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可如果换了人承包食堂,那我还给人送货,多少有点不合适。你喊你徐大舅他们咋个看我?” 毕竟是娘家人,徐氏还是做不到十分冷静,完全不在意对方的看法。 张司九只说了一句话:“那咱们难道要和钱过不去吗?反正我觉得郭婶子肯定能想得明白,也会告诉咱们,别和钱过不去。” 至于二房和三房那边,二房说什么张司九说不好,但是徐江两口子,肯定也不介意。 徐氏其实听见那句“和钱过不去”就已经想通了:是啊,为啥要和钱过不去呢?家里又没个金山银山的,凭啥不赚钱?又不是昧着良心的钱!卖东西,卖给谁不都是一样的? 想通了这一点,徐氏心气儿就顺了。 不过,张小山回来的时候,还是被抱怨了两句:“你说你,成天累死累活,到头来,咱们还得被你连累!” 张小山也知道了承包食堂的事情,脸色同样不好看。面对抱怨,他脸上露出几分愧疚,而后叹一口气:“说真的,这个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帮上忙——” “你快别了。”提起走后门,徐氏比张小山还紧张:“可不敢干这样的事情!你忘了杨县令走的时候跟你咋个说的了?咱们赚钱,也赚的良心钱,可不敢乱来!要是被人抓住了,你得进大牢!” 张小山拉着徐氏坐下来,又叫了小松小柏,张司九他们过去。 等一家人都齐了,他就郑重说道:“我不想干这个厂长了。” 这话一出,家里其他人都惊住了:不干厂长,那干什么去?衙门那边,也回不去了啊! 张司九扬眉,猜到了几分,就问了句:“二叔有了别的打算?” “我想去东京看看。”张小山说起“东京”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点闪闪发光。 这五年来,他开拓了眼界,见识了许多事情,越来越觉得,当初杨县令那个建议,真的是对的。 州府比县城都不知繁华了多少倍,更何况是都城? 而且,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还真是差距大得很! 看着几个孩子,张小山更是生出了雄心壮志来:“咱们手里也有钱了,去东京买个小宅子,小松小柏继续读书,我和你一起干卤肉买卖,咱们有了经验,不愁干不好。到时候,开个饭庄子!而且,九娘不也总说要去东京看看?正好咱们一家人都去,都开开眼界!要是将来九娘和小南瓜能嫁到那边,小松小柏也在那边安家,那更好了!” 张小山真心实意:“住在城里,挣钱容易,而且天子脚下,也安全,不用种地不怕被人欺压,总比这个县城好。” 张司九有些意外张小山想得这么长远。 她看着张小山,有点刮目相看:五年时间的成长,可真是巨大啊! 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杨氏:“那你爹和你大哥他们咋个办?以后逢年过节都没人烧个香的!这里是咱们的根,根都不要了?” “没有不要。咱们有空了,随时都能回来。就是将来觉得东京不好,也能回来。我爹娘,我带着他们的牌位就行。”张司九知道杨氏最担心什么,所以继续轻声开口:“奶奶,您也别怕,您将来到了那一步,我们肯定也送您回来。就像您说的,这是咱们张家的根。” 大户人家都这么干。 毕竟谁也不是祖祖辈辈都是东京户口。 所以,人死了,就扶灵回老家就行。 第468章 堵心 张司九这话太大实话了,以至于杨氏噎了好半天,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可缓过来之后,她也忍不住瞪了张司九。 可要说责骂,张司九这话又说到了到她的心坎里,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她就是怕百年之后,得埋在那边,到时候,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万一以后后人再回了绵竹,那她彻底就成了孤鬼一个。 到了她这把年纪,最怕的就是客死异乡,回不了家。 张小山忍不住看了张司九一眼,不知道该说啥好,最后嘬了嘬牙花子,闭嘴了。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埋怨一句:“你这孩子,说话这么直愣愣的!今天什么日子?说这个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张司九面对小松小柏佩服又不敢学的目光,笑了笑:“我是做大夫的,最不能避讳。与其这个事情留在奶奶心里,成了一根刺儿,她天天想着。到时候想出个心病来,还不如现在说清楚了。而且,奶奶肯定接下来就要说,要不我们去,她一把年纪就不折腾了,留在绵竹就行。” “所以,我也不如直接说了,免得浪费口水。” 杨氏这次终于忍不住,瞪着张司九骂:“显你长了个嘴!话都让你说完了!” 不过那意思,多多少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张司九又笑:“秋后进京赶考的人最多,也是商人来往最多的时候,咱们如果要去,可以跟着大商队一起出发,这样安全不说,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路看看沿路繁华的城镇。” 商人们都是走熟了路的,最知道哪里可以停留,哪里应该避开。 “等到了京都,最多是深秋或者是初冬,这个时候,买了宅子,安顿好,正好就过年了。我可以写信先让元鼎帮忙租个小宅子,这样等咱们去了,就不用住旅店,直接就能住下。等自己的房子买好了,打扫干净,就搬家。” 这个事情其实张司九早就设想好了的。 只是原计划是她和顾青舟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一大家子人。 不过,人多更好。家人都过去,她也就不用记挂家里。 徐氏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三郎了?咱们这一大家子的——” “不麻烦。”张司九很有把握:“知道咱们去,要是没麻烦他,他才不高兴呢。而且,也不用担心欠人情,别忘了,造纸厂就是他的股份占大头。二叔也算是他的功臣。” 这些年,造纸厂可没少赚钱。而且发展得这么好,张小山功不可没。 当然,最主要的是,张司九真心不觉得杨元鼎是外人啊!这厮每次和自己要药的时候,那可一点都没客气! 所以,张司九对他也真客气不起来。 张小山拍了板:“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准备去东京!房子留着,田都租出去。城里的铺子也租出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这边的卤肉生意呢?”看书喇 张司九看向徐氏:“二婶打算怎么办?” 徐氏想了想,说道:“我想交给徐江两口子。食堂的事情成不了了,他们继续干这个,也有个活计。而且,也能让他们帮忙跑个腿,收个租什么的。总比外人强。” 张司九点点头:“也好。这卤肉生意本来就是二婶的,二婶说了算。” 至于怎么跟娘家人说,那就是徐氏的事情。他们做的,就是尊重徐氏的决定。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张司九没忘了:“那我明天去找招银,说一说这个事情。” 招银现在是住在厂门口的。 当初厂子修好了之后,她就听张司九的建议,在厂子门口买了一块地,修了一个小房子,前面三间用来做铺面,后面三间拿来住人,中间隔开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虽然小,但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还有点进项。 那三间铺子,招银自己用了一间,剩下两间租出去了。 不过对外说的,她也是租客。 否则,她那个爹早就死皮赖脸搬过去了。 就这样,刘长进也是隔三差五去找一趟招银,招银要是不管饭,他就坐在铺子门口不走,逢人就说招银的不孝顺。 招银不怕坏了名声,可却实在是怕他浑身脏兮兮的招苍蝇。 毕竟,招银做的是卖猪肉和早点的生意,就等着这些员工上班买早点,下班的时候顺路买点肉,要是铺子里脏兮兮的,人家肉也不想买的。 所以,招银现在是不得不管。 刘长进还想过要钱,气得招银直接操起分肉的大砍刀,追着刘长进追了几百米,吓得刘长进才不敢张口了。后来,他也熟练了,到了饭点,就拉着儿子去招银那儿吃饭。有啥吃啥,招银不给,他就坐门口等。 招银一个杀猪比谁都利落的人,总被这个不争气的爹气哭。 还有她弟弟,现在也有点儿刘长进的习气,张口闭口就是“姐,给点吃的。我饿。” 招银不止一次问张司九,什么时候走。 她是真的迫不及待想摆脱自己这个爹。 第二天,张司九就找了招银说起自家准备举家搬迁去东京的事情。 招银毫不犹豫:“那我现在就卖房子。” 张司九却拦着她:“房子别卖,留着收租金。租金每年拿出一部分来,给你爹和你妹妹。” 招银立刻拒绝:“给我妹妹行,给刘长进做什么?我钱多了扔水里也不给他啊!” 那嫌恶的样子,显然是真被刘长进给恶心坏了。 张司九按住招银,跟她细细分析:“招银,你如果不把他按住了,让他能活得下去,他说不定死皮赖脸去东京找你。你别忘了,你的户籍在这里,你也的确是他女儿,他如果状告你不孝,那你是要被遣送回来吃官司的。” “这不是为孝顺他,而是花钱买平安。”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是有些恶心人,但这事儿却必须这样办。”看书溂 招银沉默了。 最后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世上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偏偏都不是他呢!” 第469章 出发 举家去东京的事情定下来后,很快也传开了。 只不过,徐家那边因为徐氏那个卤肉铺子的事情起了一些摩擦,郭氏没说什么,毕竟她有自己的打算,只有二房那边有些埋怨,和徐氏吵了一架,说徐氏偏心。 但架不住徐氏直接顶回去一句“我自己的产业,我愿意请谁管就请谁管。二嫂说我偏心之前,不如先想想为啥这次丢了食堂的承包。” 这下,徐家那边也就风平浪静了。 只不过徐氏事后还是忍不住跟张司九感叹:“有些人啊,没钱的事后,看着还老实。可有了钱,反而一下就变了。” 张司九对于这种状况,只有一句话:“不是人变了,而是人本来就那样,只不过穷的时候,不得不老实。” 徐氏:……我总觉得九娘越长大,说话越扎人心窝子,一扎一个准,还扎得深。 殊不知,张司九实在是年纪到了——而且还那么忙,谁有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说废话上呢?大夫的时间,就是生命啊! 张家要走的事情,传开之后,相好的人家陆陆续续都上门来问起这个事情,确定这个事儿是真的,难免也有挽留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支持的,毕竟去东京,意味着张家更上一层楼! 尤其是李家小婶子,拉着儿子虎头过来:“你家两个娃娃都要念书,去东京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去了也别忘了我们。逢年过节的,捎个话回来。等过几年,虎头大一点了,我们看看情况,我们或许也去看看。” 李家那边因为养猪走在了前沿,率先建立了第一个养猪场,这些年也十分赚钱。 而且,他们学着张家,弄的是品牌意识,主打肉干净健康,和许多大户人家签订了供货协议,定期送猪肉去,发展得那叫一个好。 李家小婶子头上那银鎏金的簪子,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就很能说明问题。 虎头年纪小,也不太懂很懂,只大声嚷嚷:“反正小南瓜不许走!小南瓜是我妹妹!是我家的!” 说完还一把拉过了小南瓜,急切道:“他们说你走了,我以后就看不见你了。你别走,跟我回家。我还没给你抓蛾子呢,还有不是说好去抓泥鳅和螃蟹?” 小南瓜还真就犹豫了! 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更舍不得徐氏和张司九,所以就狠狠心拒绝了虎头:“那不行呀,我要跟二婶和大姐在一起。” 顿了顿,她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你跟我们走!虽然你吃得多,但是我有钱!能养你!” 众人顿时被逗笑了,而且是哄堂大笑——小孩子就是这么单纯,以为那两个零花钱,就能养活小伙伴了。 虎头显然比小南瓜没心没肺,连犹豫都没有,就应了下来:“那也行。我跟你走!” 李家小婶子气得往他屁股上拍一巴掌:“你就不知道舍不得我?” 最后,虎头终于意识到他也不可能跟着走,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哭着闹着要让李家小婶把小南瓜抱回家去。最后被强行拽走的时候,还大声呼喊:“小南瓜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小南瓜也哭了。趴在张司九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很久,骗走了一袋子松子糖,送给了虎头,才算完事。 和这些熟悉的人告别过程中,张家也慢慢的处理好了田地,房屋,铺面,生意这些事情。 在秋天到来,地里庄稼收成之后,张家离开的日子就定好了。 程万里和珍娘如今已经怀上了二胎,珍娘在他们离开前一天,特地让程万里送她过来,拉着张司九感叹:“我家老大是你亲手接生的,我本来还想着肚子里这一个肯定也是你接生,可没想到他竟然没这个福气。” 张司九看了看珍娘刚显怀的肚子,也有些不舍:“没关系,你一定能平安生产。而且,老程现在手艺也不错,实在是关键时候,他也可以。” 程万里却拉过了听云:“知道你要走,他和他师父商量了,跟你去见识见识东京,涨涨世面。也给你打个下手。你不是说,你去了那边,也要开医馆?” 张司九有些惊讶:“听云你真下定决心了?之前不是还舍不得家里父母?” 听云挠了挠脑袋,“我娘让我留下来娶媳妇。我一想,还是算了。娶了媳妇,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出去看看,还是太遗憾。” 他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夫了,看个头疼脑热普通病完全没问题,今年刚出师,家里早就张罗着要给他说亲娶媳妇。 说起来,听云也是一表人才了,搁在绵竹县里,也属于青年才俊。 但听云跟着张司九这么多年,见识了那么多,真让他留在这个地方一辈子望到头,他是不甘心的。 听了这话,张司九还有啥不明白的:听云这是逃婚出去了啊! 也没啥好说的,听云当天直接留下,反正他连自己小包袱都带过来了。 只等着第二天一大早跟着一起出发就是。 当天晚上,张司九安排听云去了顾青舟那边。 徐氏让张小山带着两儿子睡,她则是跑到了小南瓜和张司九这边来睡。 小南瓜年纪毕竟小,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倒是徐氏和张司九都有点儿亢奋得睡不着。 徐氏最后忍不住先开了口:“九娘,你怕不怕?”看书溂 张司九实话实说:“怕是不怕的,也没啥好怕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能过得好。” 她原本也打算今年过了年,就提起去东京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张小山先提了。 徐氏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看着张司九:“九娘,你知道你二叔为啥能下定决心不?” 张司九扬眉:“是因为知道我想去东京?” “是也不全是。还有那个齐先生,齐先生说,小柏小松继续在县城读,也读不出什么了,有机会还是应该出门看看,换个更好地书院。而且,五年前,杨县令跟你二叔说的话,他一直都记着呢。他自己也想去东京闯一闯。”徐氏叹了一口气:“我其实心里头倒有点怕。你二叔是越来越能干了,可我这些年也没啥长进——” “放心,到了东京,如果二叔真被迷得花了眼,你就与他和离,我和小南瓜都跟着二婶。让他变成孤家寡人,净身出户!”张司九笑着打断徐氏:“而且二叔这几年成熟许多,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谁说二婶没有长进了?等去了东京,二婶开一家最大的卤味铺子!让所有人都看看,二婶到底有多能干!我呢,就在隔壁开医院,到时候,二婶天天给我送饭!” 第一章 繁华 杨元鼎是在城外十里亭接的张司九他们一家。 张司九其实也没告诉杨元鼎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这个时间,还是他自己根据张司九他们出发的日子,自己推算出来的。 当然,也没那么准确,这已经是他上午过来等人的第三天了。 远远看见商队,陈斗比杨元鼎还激动:“是张小娘子他们家跟的那个商队!郎君,张小娘子到了!” 没办法,天天过来等,陈斗也是要跟着的。 杨元鼎不腻,他都腻了。 所以陈斗比谁都盼着张司九他们快快到来。 杨元鼎顿时一个骨碌从椅子上翻身坐起,撩开帘子就往外看。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了商队的旗子在半空中飞扬,那驴车牛车整个儿一长串。 张司九她们一家坐的牛车就跟在后头的。这一路,跟着这个商队,的确没碰见什么危险,就是走得有点慢,许多渡口,城镇,他们都要停下来卸货装货的。 所以张司九他们也跟着游玩了不少地方。 整整半个月,水路加陆路,走得是有滋有味。 这一路走来,张司九对整个大宋更了解了。同样也更清晰地认知到:大夫可真是稀缺啊! 有些镇子上,一个正经大夫都没有,真要病了,那得走上好些路,去城里找。 所以,村里的赤脚大夫就格外吃香。 但赤脚大夫的局限性太大了,他们通常都是祖传的,或者是去学医没学太精通,会的方子都只有那么几个。 路上,商队里的人病了两个,一个是吃坏了肚子,一个是发起了高热,都是张司九给治好的。看书溂 所以,张司九他们一家也被商队格外重视,遇到个风吹草动的,都先保护好他们。 以至于小松都悄悄和张司九感叹:大姐,我怎么觉得学医比读书还有用? 张司九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少贫嘴。好好念你的书,你学医是绝不可能的!当兽医都不够格!” 这会儿东京城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很激动——连续半个月居无定所,吃饭都不一定能按时的日子,人是很疲惫的。那怕路上风景再多,好玩的事情再多,也挡不住这样的疲惫。眼看着进了城,就能安顿下来了,好好吃顿饭,睡个觉,不用担惊受怕,怎么不激动? 而且,东京啊!那可是大宋的都城啊! 能不激动吗? 这样的激动还没来得及持续很久,张司九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司九!司九!” 张司九都不用探头去看,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杨元鼎。 可她还是忍不住半个身子都从牛车上探出去,循着声音望过去——五年了,五年不见,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 只看了一眼,张司九就惊讶了一下。 怎么说呢。 五年,一个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那变化,可想而知是有多大。 而杨元鼎的变化,比那个还大。 虽然早就从杨县令和周氏的长相就看得出来,杨元鼎长大了肯定不丑,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帅气好看。 张司九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一句:俊采星驰,玉质金相。 真的是好一个贵公子! 好一个堪比阳光灿烂的贵公子! 那眉目,那脸型,那一身精致——这要是普通人家,肯定养不出来这样的孩子。 张司九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可真好看啊。而且看这个比例,得有一米八了? 这个身高,腿短不了。再看体型,就知道杨元鼎这些年,那是真没有坐着不动。 当年的圆乎乎的小胖子,是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让人惊叹的大帅哥,还是包装一下,就可以原地出道的大帅哥! 不过,帅是够帅了,一张口,那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司九司九司九!” 这惊喜的声音,这挥舞的长胳膊,这恨不得蹦起来让人看见他的急切,瞬间打消了他外貌带来的那么一丝丝陌生感。 张司九笑了:老乡还是没有变啊1 杨元鼎一面喊着,一面迅速操控马儿靠近。 五年过去,小花脸已经成功退役,现在他骑的马,是一匹纯黑的马,非常高大帅气。 配合着他那张脸,莫名就很引人注目。 然后,其他人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 再然后,大家齐刷刷的静默了:本来以为能看到什么金童玉女的相配画面。可没想到…… 杨元鼎也到了张司九跟前,同样发出了感叹:“司九啊,五年过去了,你的头发怎么还是不黑?白倒是白了一点,可怎么还是这么痩呢?看你这样,身高怕是也没突破一米六——” 张司九的激动戛然而止。 可杨元鼎很激动:“不过没关系,外貌不重要!我跟你说,知道你要来,我老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等了好几天!我刚都以为你们今天又到不了了!对了对了,你们一路上都好吗?杨奶奶怎么样?没累着?还有徐二婶,这些年,我特别想念她做的饭!每次想起来,口水能流三尺长!”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彻底破坏了那种贵公子的形象。 让人情不自禁感叹:杨三郎,还是那个杨三郎。 就连徐氏和张小山,也没能生出多少陌生感来。 大家就这么一路听杨元鼎说话和回答他的问题,到了东京城城门口。 东京就是东京。 城门都要比别的城市高大很多。 站在城楼脚下向上看,只觉得雄伟高大,说不出来的震撼人心。 这一刻,只让人感觉自己的渺小。 城门口的人,同样也多得可怕。 那熙熙攘攘的架势,那人来人往,让人得以窥见一星半点的,东京城的繁华。 杨元鼎带着他们进了城,一路又走了两刻钟,这才到了落脚的地方。 他还怪不好意思:“我家那边,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宅子出租,离得有点远了,你们别介意。” 张司九哪里不明白:不是没有宅子出租,而是那边就是权贵和富人住的地方,自己家这个水平,租是租不起的,住在那边也不合适。杨元鼎这是不好意思说实话。 第二章 重逢 张司九下马车后,站在了杨元鼎对面,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老乡,现在到底有多高。 她看着杨元鼎的下巴,沉默了。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树下一个我。 羡慕,已经说累了。 杨元鼎偏偏还不消停,美滋滋的展示自己胳膊:“看,我现在还有肌肉!而且我跟你说,我有185!我现在,都还能再长长!” “人都是有肌肉的,区别只是发达不发达。”张司九面无表情的推开他,不想多看一眼:“我年纪也不大,也还能再长长。” 杨元鼎闭上了小嘴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仿佛在说:不,我觉得你不能。 顾青舟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元鼎,又看一眼被衬托得跟个小鸡仔一样的张司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吃十全大补丸都不见得能追上他啊!徒弟你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一群人迅速的在杨元鼎和陈斗的帮忙下安顿了下来。 杨元鼎屁颠屁颠跟着张司九,给张司九打下手,一面打下手一面唠嗑。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张司九已经知道了杨家的近况:杨元璋和杨元峰都成亲了,一个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白氏,一个娶了东京有名的贵女李氏。 白氏温婉大方,知书达理。而李氏则泼辣直爽,脾气有点大。 而杨县令,丁忧结束后,直接就去了户部,如今已是户部的左侍郎。 杨元璋去岁也中了,如今领了礼部的差事。虽然还是个小小管事,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也是前途无量。 至于杨元峰,也进了兵部。 还是以武状元的身份进去的。 全家人,就属于他最清闲——读书考不中,那就当不得官。就是官家也有点无奈,催着杨元鼎赶紧上进,去考一回。这样,就能把他放进工部。 杨元鼎压低声音悄悄说:“我其实一点不想进工部。每天上班时间太早了,自从我大哥和二哥上了班,每日要去应卯,他们两个的黑眼圈就没消退下去过。” 张司九:…… “不过,还得多谢你的土霉素。上次我二哥受伤,如果不是有土霉素,我估计他现在都凉了。”杨元鼎又说一句,然后搓了搓手手,一脸期待:“咱们去卖小药丸。土霉素太好用了,我我觉得卖这个我们能发财。” 张司九斜睨他:“知道抗生素滥用的结果是什么吗?而且,你知道一个月我那实验室到底能有多少土霉素生产出来?还想卖?我跟你说,快别想了。那点产量,根本不可能大批量卖。而且这东西,真泛滥开了,不是好事情。” 土霉素有用,能抗感染,而且已经感染的时候,还能救命。 但并不是可以大力推广的药。 一个是剂量必须严格把控,二个是过敏,三个是使用的病症。 不过说起实验室,杨元鼎又好奇的问了一句:“对了,你提前让那几个实验室的人过来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安顿在哪里了?” 张司九扬眉:“你办事,我难道还不放心?” 被信任的杨元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职场套路了,当场开心得像个二傻子,“嘿嘿”的笑出了声来。 这个宅子也不分成前后院,进门正对面三间屋,外加两边耳房,足够他们家住得开。 杨氏一人住了主屋,中间那间做了堂屋,右边那间徐氏和张小山住。 另外两间,女孩子们一个屋子,男孩子们一个屋子。顾青舟没跟着一起住,他洋洋得意道:“我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能吃上饭,住上屋的。九娘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住侯府?” 张司九敬谢不敏——用大脚指头想,也知道顾青舟肯定是去那个将军府上了。她跟过去,纯粹是蹭吃蹭喝,她可不想去。 接下来就是一顿收拾。 东西归置妥当之后,杨元鼎叫来的饭菜也刚好送来,店铺伙计用食盒提着,一个个麻利极了。那架势,颇有点外卖员的架势。 杨元鼎乐呵呵的介绍:“这是南街的鸭子,用果木炭烤的,皮脆肉嫩,滋滋冒油。那是北街的鱼羹,鲜美嫩滑,吃过的都说好。还有这个,是梨花巷里味满楼的炒菜,他家做炒菜最早,味道也最好最正宗。油还是买的我那油坊出的。” 他昂首挺胸,就差拍胸脯了:“来了东京,有什么就问我,缺什么少什么也问我!” 徐氏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顿时咋舌:“这一大桌子菜,多费钱啊。而且做这么好看,肯定很贵?” 东京就是东京,外卖盒子全是精致提盒送餐,餐盘也都是精美异常,好些那盘子上,一看就知道是特制的花纹,好和别人家区别开来。 而且摆盘也很讲究,配色更不用说。 那可是真的做到了色香味美。 杨元鼎豪气冲云霄:“这算什么?二婶可千万别替我心疼钱,钱赚来不花,那还有什么用!我别的没有,就有钱!” 张司九捂眼睛:好想打他。 小松小柏也是一言难尽的目光。 招银憨憨的问了句:“你不留着娶媳妇?都花了,以后怎么养家?” 财迷招银,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养家! 所以,想得最多的,也是赚钱养家! 说起这个事情,徐氏也十分热情的问了句:“对啊,三郎这个年岁,该订婚了?定的是哪家娘子?” 这事儿张司九知道,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 众人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连忙摆手:“让他自己说,让他自己说!” 杨元鼎哀怨的看一眼张司九,哼哼一声:“相亲三回,一回也没成。还定啥呢?第一回,没等我说拒绝呢,人家就把我拒了,说我文墨不通。第二回,人家直截了当告诉我,我有心上人了。第三回,上来就问我什么时候下场科考——后头我就不去了。去了也白费功夫。” 徐氏表示不信:“三郎一表人才,家世也好,竟没人看得上?” 这样的条件,搁在哪儿,不也都是让人追着抢着要的吗? 张司九笑得更欢实了:“怎么没人看得上?出门一趟,那差点被砸死——掷果盈车,说的就是他啊!” 小松顿生好奇:“杨三哥,杨三哥,为啥啊?”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怪不好意思—— 第三章 见识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当时是夏天,那小娘子篮子里正好有香瓜和大脆桃,于是她捡起来就扔给我——她准头太好,我躲得也太好,正中脑袋,当时就倒地上了。起了好大一个包。关键是,连扔三个,三个都中了。” 他没说的是,后头好长一段时间,他出门都戴安全帽。嗯,别人管这个叫头盔。 众人根据杨元鼎的描述想象了一下连着被香瓜和桃砸中脑袋的情形,顿时一个寒噤,但又忍不住想笑——实在是很好笑啊! 这头张家欢声笑语,那头,周氏也正和丈夫杨修吃饭。 杨修今日难得休沐,准备什么也不干,就好好的在家陪妻子一天。 周氏说起了张司九:“九娘她们要到东京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你看那皮猴子,连着去等了三天,今天这个点都还没回来,看样子是等到了。你回头下个帖子,请她们一家过府来玩。” 杨修摆摆手:“算了,还没分家,大嫂那人又不是不知,还有娘也是,请他们来,万一闹得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周氏叹一口气:“大嫂的确是有些清傲,娘那头,又一直想让三郎娶她侄孙女,对九娘印象不大好。是有点不好办。可且不说救命之恩和后头的赠药之恩,只说孩子们的交情,咱们不出面,就不合适。” 杨修想了想:“回头等他们安顿下来,咱们两个抽空亲自去给他们恭贺乔迁之喜。另外,等娘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再请她们过来做客。” 周氏点点头:“只好如此。” 说完这话,她又笑起来:“五年不见,也不知道九娘出落成什么样子。变了样没有。” …… 安顿好第二天,张司九就和徐氏,招银,带着小南瓜出门逛街了。 东京的繁华真是处处可见。街边各色摊位,卖什么都有,到处都有吆喝和招揽客人的声音,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张司九本来是想去太医署那边看看——虽然进不去,但是认认门也不错。 但是,东京太大了,街道错综复杂,转了两圈,她们就迷了路。最后索性就瞎走,等累了,就叫个车回家去。 招银死死地拽着张司九的胳膊,看得眼珠子不知道往哪里落,一面看一面忐忑:“九娘,你说我能干点啥?东京城里,要杀猪的不?” 张司九摇头:“估计城里不杀猪,杀猪得去城外。” 招银一脸怅然:“那我还怎么挣钱哪!” 徐氏也有点危机感:“这么多卖吃的,我那卤肉能卖出去吗?” 张司九宽慰两人:“我都不怕,你们两个怕什么?招银你不行还可以卖早点,二婶你那手艺,肯定也没问题。倒是我,还不知道去哪里呢——” 她是真不知道去哪里。顾青舟在这边……肯定是没什么朋友的,树敌倒不少。 而程万里他们,更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看书溂 徐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也发愁了:“是啊,你总不能自己摆摊去。” 话音没落,张司九还真看见了两个摆摊的——说是看病也不是,那个大汉主要是推拿。给人看看腰疼肩膀疼,卖自己的药油。 那人旁边,还有个疡医,说是管肿疡,溃疡等病症。 张司九亲眼就看见一个人捂着屁股,颤巍巍坐在了那疡医对面! 那个位置……张司九没办法不产生联想。 张司九拽着徐氏她们就过去了。 那疡医还挺年轻的,看着经验也很老道,张口就问:“多久了?” 来看病那中年汉子扭头一看张司九她们,顿时欲言又止。 疡医就板起脸哄人:“离这么近做什么?后头排队去!” 然后又严肃的训诫中年汉子:“生病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种病,我见多了。” 那中年汉子就红着脸道:“有几天了,以前掉出来,还能回去,谁知道这次死活回不去。推回去也不行。走起路来,磨得疼。” 张司九明白了:哦,那是痔疮。而且是急性发作的痔疮,看样子还是内痔。 疡医也很干脆:“来,跟我上帘子后头来,我看看。” 说完一拉帘子,隔绝出一块空间来,充作观察室。 张司九还挺想知道他怎么治的,所以就干脆不走,在那儿等着看,只让徐氏领着小南瓜和招银在旁边转转,买一杯饮子慢慢喝。 疡医很快看完出来,直接道:“你这是内痔,而且还挺严重。这要治也好办,我给你拔一根头发,用头发缠住尾部,等上七日,它自己就能掉了,一绝永患,你看如何?” 张司九:……我去!这么简单粗暴? 她惊呆了。 原理她倒是明白的,无非就是阻断血液,等待那块痔疮组织坏死掉落。 但这样的治疗手段,也很容易出问题啊!一旦血液没有完全阻断,很可能坏死时候就会发生感染,细菌就顺着血液流出去,继而引发血液感染啊!而且,那个位置,本来就很容易感染! 再有一个,这个事情,在街上摆摊就干了,合适吗?! 不管张司九如何震惊,反正那个疡医觉得很寻常,那个中年汉子也没有觉得有任何异常。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然后,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疡医收了二十个钱之后,就这么领着患者去了帘子后头,不多时,患者捂着屁股,又步履蹒跚的出来了。 这个时候,疡医还嘱咐了一句:“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多吃汤羹之类的,少走路。尽量晾着。” 患者连连点头,捂着屁股慢腾腾走了。 那疡医收好了钱,这才热情看向了张司九:“这位小娘子,哪里不痛快?”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问了句:“你摸完别人那个部位,洗手了吗?” 疡医神色一僵,然后低头缓缓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又举起来闻了闻…… 然后他自己干呕了。 张司九后退一步,脸色巨变:“你这个人,干完这种事情居然不洗手!” 而且还摸钱!摸完钱,又要给下一个病人看病! 呕—— 第四章 无奇不有 两人都干呕了好几下。 疡医终于率先反应过来:“我用水洗过了!” “流动水吗?一上午,你看过多少个人了?”张司九保持警惕,不敢松懈,甚至不敢靠近半步。 疡医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最后终于气急败坏:“你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我又不吃饭!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哪能嫌病人脏?” “我不是嫌病人脏。”张司九幽幽解释:“我是嫌弃你脏啊!你想想,第一次洗手,水就脏了,脏水洗手……越洗越脏……” 旁边那个搞推拿的壮汉凑过来,一脸认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师弟,你要不还是去河里洗洗手。” 疡医一脸晦气的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往自己箱子里摸了好半天,摸出一块肥皂来,悻悻的走了。 那壮汉上下打量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小娘子不是来看病的?同行?” 张司九点点头:“算是同行。我请问您一下,您这么摆摊,生意好吗?” 壮汉笑了:“那不摆摊干什么?去坐堂?坐堂不自由,而且钱还给人分,多不合算?还是摆摊好。不想来就不来。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没人怀疑你们技术?”张司九觉得很震惊。毕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大夫也摆摊的——在宋朝,看来是万物皆可摆摊? 想想一路走来那琳琅满目的摊位,张司九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们天天摆,都是老主顾了。再说了,真要骗人,那路过的巡捕就把我们带走了。万一再告到了衙门,那更不得了,谁敢啊?”壮汉别看身上都是肌肉块子,说起这话时候,一脸的心有余悸,显然是有深切的某种体会。 张司九问起刚才那洗手的大兄弟:“他呢?这么给人治病,真没出过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不都是这样治的?也有用刀割的,割完了,就撒点药,等止血了,就让他回家去,几天也能好。”壮汉说用刀割的时候,还带用手比划的,十足十的带着吓唬味道,显然想吓到张司九。 张司九默默摸出了自己的刀:“是这种刀吗?” 壮汉:……见鬼了。 那疡医也回来了,一看见张司九的刀,顿时脸色也变了:“你竟然是同行?你一个女娘家,也干这种事?祖传的?还是学的?你怎么学这个?” 他有点脸红,支支吾吾问:“你这样,病人好意思脱裤子?” 张司九实话实说:“一般他们都人事不省了,用不着不好意思。不过,我一般不给人切这个部位,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治这种病的。” 主要是,这种部位的急诊还真很少见,除非是破裂大出血的——但通常和痔疮没关系,一般是异物或者肿瘤,或者是肠道大出血。 而且一般痔疮,大家都选择去看肛肠专科医院。 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也没提起过还有专门干这个的。 张司九是真好奇:“那你呢?是祖传的?还是特地学的?” “别提了。”说起这个事情,那疡医就一脸憋屈:“当年拜师学艺,我问我师父,什么赚钱多又不容易出人命,他就教了我这个!” 张司九:……没毛病,这个赚钱多,也的确不容易出毛病。十人九痔,这话不是开玩笑,而痔疮,通常也不要命。 壮汉“哈哈”大笑:“那师父也没骗你啊!师弟,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正说着话,壮汉那边来了个“哎哟哎哟”捂着后腰的人:“快来帮我弄弄,闪着腰了!” 壮汉袖子一撸,干脆利索应了:“来了!” 张司九饶有兴趣的凑上去看。 疡医却一把拉住张司九:“小娘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治什么的?” “外伤缝合,接骨,取瘤子,难产生孩子,我都行。”张司九实话实说:“小到缝两针,大到切一刀,锯骨头,来了哪个算哪个。实在是紧急的时候,你这个我也能试试。” 疡医噎了片刻:“你可别吹牛。小小年纪,你敢么?” “为啥不敢?”张司九纳闷:“你这不也动刀?” “你要敢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生意!”疡医咬咬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那表情,是壮士断腕一样的表情。 张司九来了兴趣:“也是那个部位?我看你挺熟练的,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那得多严重?” “严重倒是不严重,主要是病人特殊。”疡医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那病人也是个女子。我不方便动手。” “有多特殊?”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只怕患者不只是性别问题,还有身份的问题。 “这个你就别问了。这样,你今日先在我这里试试手,我要觉得行,我就介绍你去。只不过后头你的诊金,得分我一成当介绍费。”疡医压低声音,不肯说明,而且说起那一成介绍费的时候,眼睛都快放光了。 只怕那诊金,开得很丰厚啊。 不过,张司九可不糊涂,直接反问:“那今天练手的诊金呢?你怕不是想骗我给你白干活?而且出了事,算谁的?你就不怕我是骗人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事——” “出了事当然算你的。”那疡医一脸正气:“你要给人切坏了,我直接就把你扭送官府!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自己吹牛呢!而且,练手给你什么诊金?我能给你这个机会,你就应该谢谢我!” 张司九:……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的运气也不会有那么好!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张司九答应了:“不过,我可不随便动刀,你得让我回去取点东西。” 盐水洗患处是不可少的,完事的消毒也必须的,最后创面还得敷特制的消炎收敛的药粉,万一创面大,还得缝合。她得回去拿诊疗箱。 “你不会是想跑路?”那疡医嗤笑一声:“小娘子倒还挺聪明。不过,你去,我反正就在这里摆摊,你随时过来,我随时恭候。” 张司九也懒得分辨:“一会见分晓。” 第五章 头一回 顾青舟那个老头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张司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她回家取东西的路上,一直琢磨痔疮手术的事情。 怎么说呢,如果太严重,估计也不好办。如果不严重,也没有必要动刀子……毕竟非必要,不动刀,动刀则损元气,对身体并不好。 张司九找不到顾青舟,倒是被找上门来的杨元鼎给抓了个正着。 杨元鼎目光哀怨:“你们偷偷逛街不找我。我不是说了,我带你们去逛吗?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走丢了?” “难道我们以后你不在,我们都不出门了?迷路怕什么?就当探索新地图了。”张司九摆摆手,决定不说废话说正事儿:“我问你,你做过痔疮手术没有?” 张司九这话没头没脑的,问得杨元鼎整个愣了片刻。 然后他也不知道联想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捂着屁股就往后退一步,十分警惕的看着张司九:“我不需要,谢谢。” 到今天,他都没能忘记当初张司九笑眯眯问他要不要做那个手术时候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童年阴影,那么,一定是这个! 张司九看着他这个表情,一时无言:“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只是问问。” 然后她把来龙去脉一说,杨元鼎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也乐了:“摆摊看病的其实不少,毕竟只是开方子,抓药还是要去药铺,方子不对,人家也不给开。还有就是,东京这边治安管得多,也是真的。你要真是骗子,人在街上大喊一声,当时就被按住了。送去官府,就得挨板子罚钱。你是不知道,还会品牌保护呢。你要敢盗用别人的招牌,或者打擦边球,那都是不允许的。”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有些惊讶:“这么先进的?” “嗯,之前就有过这么一个官司。最后官府判了,那个打擦边球的,蹭名气的,赔了很多钱。后来有些有歪心思的,就老实了。”杨元鼎乐呵呵的:“这方面是真的做得好。这个时代,是对商人最友好的时代!” 两人说着话,张司九背起药箱就走,杨元鼎一面介绍东京,一面跟上,倒两不耽误。 一路到了摆摊那地方,那疡医和推拿医都生意好着呢。一时半会的,也没工夫搭理张司九。 张司九看着人家的患者,羡慕已经说累了,然后对东京彻底生出了无限好感来——大城市好啊,大城市病患多,正可以让自己放开手脚干! 她甚至忍不住有点摩拳擦掌。 杨元鼎看得有点迷惑:“不是,推拿这个我理解,毕竟谁都有个脖子落枕闪了腰,或是肌肉疲劳的时候,可是这个痔疮……” 大家的菊花都这么惨的吗? 而且,大家都这么热衷于治疗的吗? 张司九拍了拍他的背:“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十人九痔啊。你常年坐着画图稿,你难道真没有痔疮?” 她的目光很怀疑。 杨元鼎一脸迷茫:“没有啊。我也没听说身边人谁有啊。估计是不好意思说?” 张司九:……老天爷可真厚爱你。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杨元鼎忽然冒出来一句:“我看他们这个样子,感觉我爹好像是有这个毛病。”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张司九一口老血喷出来:啥玩意儿?这话是你能说的吗?是我能听的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打住。这个事儿我肯定不合适治。不然回头你跟老顾说。” 杨元鼎摩挲着下巴:“回去我问问我爹再说。万一没有呢。” 张司九内心叹气:有的话,杨县令也肯定不会承认的!而且搞不好你会挨打的! 又等了一会儿,那年轻疡医从帘子后头招手:“你过来看看!” 张司九就戴上口罩过去了。 只不过刚进帘子后头,那病人扭头一看张司九,顿时急眼了,手忙脚乱的就要提裤子:“咋还让女的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张司九没脸红,他倒是脸红了。 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遇到很多次。 毕竟男女有别,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无法接受异性看自己身体。 张司九一把伸手按住他胳膊:“我也是大夫,你别想那么多。你就别把我当女子就行了。别想那么多,还是看病重要。” 这套宽慰的流程,她已经很熟练了。 那疡医眼睁睁看着张司九细痩的胳膊爆发出了那么大力量,直接按得患者动都不能动,一时之间后背有点凉飕飕:这是什么人物…… 张司九看一眼疡医:“愣着干什么?按住他,我看看病灶。” 她的气场摆在那里,疡医不由自主的就听话配合了。等按住了,才恍惚反应过来:我为啥要听她的?我怎么感觉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了? 但是不等他想明白,张司九已经半蹲下去,凑上前仔细看患者病灶处了。 不过,看了两眼之后,张司九就皱起眉头:“这不是痔疮,是脱肛了。而且你看谷道水肿发红的样子,这两天,他估计没少拉肚子。拉多了,拉脱肛了。”看书喇 这种病,其实青壮年很少见,眼前这个患者,明显还在壮年,按理说不应该的。 老年人和幼儿,以及产后愈后不好的妇女是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就是腹压增加导致。 于是张司九就问了一个疡医一个问题:“这种的话,你叫我进来干啥?” 疡医言简意赅:“我就考考你,这个该怎么治。” 张司九狐疑的看着他,看得对方差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这才收回目光。 怎么说呢,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对方根本不会治。 但经过对视,确定对方应该的确是考验自己。 思忖片刻,张司九就问了患者一个问题:“这样的情况多不多?只有一次,还是经常性的?” 患者犹豫片刻:“不多,也有那么几次。都是来这里给看好的。这个不是推回去就行了吗?” 疡医很想一把捂住额头:大哥,你都听了我要考她怎么治,你怎么还说了怎么治?!你让我很绝望啊大哥! 第六章 怎么治 疡医的绝望,张司九甚至都感觉到了。 不过,张司九实话实说回了句:“如果总是复发,可见这种治疗办法,治标不治本。咱们还是考虑下会不会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好好治疗下。你还这么年轻,如果就这样了,以后年纪大了,只会更严重。甚至可能发生失禁的情况。也就是……很容易拉裤子上。” 这样的情况,是个人都害怕。 她这么一说,患者顿时紧张起来了:“这么严重?!” 疡医也愣了:“也不至于?这种情况,推回去,一般不拉肚子也不会再复发——” “可你保证他这辈子能不拉肚子?一拉肚子就脱肛,难受不难受?”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训了对方一句:“推回去,暂时是好了,可你想过以后怎么办?治病哪能这么治?” 疡医噎住了。 他很不服气,想怼回去两句,可又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怼回去的。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的顶一句:“你行你来啊!” “那我试试。”张司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继续问患者:“平时有没有经常腹泻?就是,每天也不拉很多次,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次,每次也是稀的。” 患者点点头:“有的。” “那咳嗽呢?有没有咳嗽?”张司九继续问。 患者居然还点头:“有的,有的。有咳嗽。” 张司九皱眉,“咳嗽多久了?” 患者想了想,实在是记不清了:“不记得了,也不严重,就时不时的痒一下,就咳嗽几声,也不影响个啥子。也没有痰啥的。” 张司九有些无奈——瞧,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觉得不严重,也不影响到正常生活,也没有强烈的疼痛和不舒服,所以就觉得不是什么大毛病,不够用管他。 而往往这样,是最容易小病拖成大病的。 等拖成了大病,不仅治疗起来困难,耗费时间和金钱更多,也更容易留下后遗症,或者甚至是根本就治不好了。 别小看这几声咳嗽,那原因可多了,可能是过敏,可能是慢性炎症,可能是长东西了,甚至有可能是肺部功能出现问题…… 张司九给患者把了把脉。 说实话,学了这么几年,她把脉的功夫的确见长,但是,仍旧不够厉害。比不上那些什么都不问,一摸脉,就什么都看出来的人。 张司九把脉完了,又看了看舌苔,问了问小便等情况,最后得出结论:“你这个,有些脾胃失调,湿气重,所以才会有容易腹泻的情况,以后记得不要喝凉水,尤其是不要大口大口饮凉水,更不要吃那些不容易克化的东西,慢慢养一养。多吃点山药,有条件就去开一副归脾丸吃。补一补脾。”看书喇 “但,你这个脱肛的问题,最重要还是因为经常咳嗽。你的肺问题有点大。”张司九看着病人,尽量委婉一点:“你平时有没有胸闷,呼吸困难的情况出现?” 患者一愣一愣的:“我看个屁眼,怎么还扯上肺了?你怕不是想骗我的钱哦——” 他是真的觉得张司九是想骗钱。 张司九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解释得清楚:虽然现在看似是肛门出了问题,可真正出问题的,真的是肺啊!从脉象上来看,也是肺气不宣的症状啊! 而且作为一个外科大夫,她现在严重怀疑,患者的肺部是有慢性炎症的!要么是结节,要么就是长了东西! 但是拍不出片子,她也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别说患者这么觉得,就是疡医也这么想。 他上下打量张司九,说了句:“你可别瞎说,这两个位置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还扯上关系了?”看书溂 “怎么扯不上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明白不明白?”张司九蹙眉:“你也是学医的,你师父既然会得多,那想必也会别的?难道就没有过这种例子?” 疡医噎住,片刻之后才吐槽:“可我师父多大年纪,你才多大年纪?你能那么厉害?我看你还是夸大其词了。” 说完,他还摆出长辈姿态:“我劝你啊,小小年纪,还是要脚踏实地,实力不行也不丢人,毕竟你年纪还小——” 张司九大无语。 杨元鼎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我看你才是年纪大没见识,不知道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经验丰富天分高,不行啊?她又没管你要钱,更没说完就跑路,你不信,大可以找人再去验证,怎么能张口就污蔑人呢!”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要不是考虑患者,他就真掀帘子进来吵架了——那气急的语气,让人一下就想到了他现在的表情。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一眼帘子外头。 虽然隔着一层帘子,看不见杨元鼎,但是被人这么维护,这么有人替自己说话,那感觉是贼拉拉的好。 她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然后笑着点头:“对,你觉得不可能,可以请人再来验证,看看是不是肺上的问题。” “就算肺上有问题,那也不代表这两个病就有关联。”疡医觉得还是联系不到一块去。 张司九想扶额:我跟你解释腹压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 最后,想了想,张司九就举了个例子:“你可以试试你排泄的时候,用力咳嗽,看看是什么感觉。试完了,也许你就明白了。” 患者听了这半天,已经听得紧张了,他趴在凳子上,还保持着撅屁股的姿势,毕竟还被按着也起不来,只能拼命扭过头来:“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这么干耗着?” “现在还是先推回去。”张司九看一眼疡医:“你来。你手法熟练。我这个干得少,业务不太行。” 疡医:……!!!不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你刚表现得那么厉害,这会儿又说自己不行,你到底让我怎么相信你! 患者也表示不敢相信张司九,扯着嗓子央求:“朱郎中,朱郎中,还是你给我弄。” 第七章 干预治疗 疡医最终还是亲自上手给患者把脱垂的直肠推了回去。 那手法,张司九看了,直呼优秀:这一看就是老手!快准稳,丝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整个过程,患者都没有痛苦! 只不过,推完了之后,朱疡医就去洗手了。 是的,他去洗手了。 这次倒学精明了,不再整个手浸入陶盆里去洗,而是叫来了他的师兄,让师兄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出来,浇着给他洗的。 就是一面洗,一面看张司九。 张司九默默望天:我有没有要求你,看我干什么?是你也觉得这样脏! 等他洗完手,他只叮嘱了这几天饮食清淡点,多注意休息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张司九就彻底惊了:“这就完了?” 朱疡医表示也很诧异:“那不然呢?这个还能怎么办?” “不采取点辅助措施吗?”张司九持续震惊。 朱疡医也有点懵:“什么辅助措施?” 张司九指了指患者的臀部:“这样还容易继续脱出的。不塞个什么棉花球之类的东西?或者,用布条进行丁字固定啊——” 朱疡医还真没搞过这种操作。 而场外的杨元鼎,听到那个“丁字固定”的时候,忍不住也满脑袋问号:是我想的那个丁字吗?那玩意,还能用来治疗脱肛?这么神奇的吗? 朱疡医让出了位置:“你来。” 张司九没有客气,直接上了。 塞东西的话,患者怕不好取出,而且异物感也很强烈,所以张司九选择了后一种,丁字布条固定法——嗯,就是用布条穿过臀部中间,卡紧,防止肛门脱出。就这么简单,也就这么实用—— 另外,张司九叮嘱道:“你最好平时也要做一做提肛运动,对脱肛有帮助。提肛运动就是夹紧屁股,用力往上缩——” 患者有点儿一脸糊涂。 张司九沉默三秒,用了最简单直白的大白话:“就是拉肚子时候用力夹紧,憋住屎的那种感觉。” 说完之后,患者顿时恍然。 杨元鼎默默望天:当大夫可真不容易啊!明明是一个可爱文雅的少女,偏偏要说这样的话—— 朱疡医也惊呆了:还可以这么做的? “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感觉。”话都说了,张司九也不在乎多说两句了。 患者就真试了试。 别说他,朱疡医和杨元鼎也忍不住的试了试。 张司九猜到了,所以干脆再多说一句:“没毛病的也可以没事儿多做做,可以有效防止失禁,或者脱肛——” 说完了,她问朱疡医:“要不,还是请你师父再给他看看。肺上的毛病,总归也不是小事。他还这么年轻。” 朱疡医却看向了患者:“你怎么看?” 患者大摇其头:“没必要,没必要,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肯定没什么大毛病。就别麻烦了。我还得回家去呢。家里一堆活。” 朱疡医耸了耸肩。 张司九猜到了。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的反应。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肯定没毛病。 可不是所有的病,都会痛,都会不舒服。很多病症发展到了痛和不舒服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才会。 可治病这种事情,患者自己不配合不主动,做大夫的也没办法。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 但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所以再嘱咐一句:“最近还是别做体力活,尤其是腰上使劲的活儿。就是以后,也要注意,重体力活儿少干。你这个毛病,和做重体力活也有关系。” 患者苦笑一声:“我是家里男人,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干,谁干?” 说完这话,他摸出诊金给了,自己慢腾腾的走了——不慢不行,屁股上夹着东西,怪不舒服的,磨得慌。 但是这样的形象,总给人一种,好像是越治越严重的错觉。 朱疡医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行,以后这个法子就算用,现场也不给用,让他们回家自己去绑去,不然让人看着,就成了砸招牌了。 张司九则又是叹了一口气。 杨元鼎从旁边探出脑袋来:“要不我出钱——” 张司九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次杨元鼎掏钱了,下次难道杨元鼎还掏钱? 杨元鼎就算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给人治病的。 而且病人自己都不愿意治疗,勉强也是没用的。 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别的。 想要改变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 杨元鼎小小声:“那你别不开心了。” 张司九笑了笑,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有点感叹。” 扭过头,张司九就朝着朱疡医伸手:“付钱。我的诊金很便宜,三个钱。纱布算你一个钱。” 朱疡医瞪圆了眼睛,一把捂住了自己钱袋子:“我考验你,给你机会,凭啥给你钱?再说了,是我推回去的!总不能脏活累活我都干了,你动一动嘴皮子,就要分钱走!我一共也才收了二十个钱!” 张司九:……看出来了,这钱是要不到了。 她无语的看着朱疡医:“行,诊金不要了,纱布钱你得给我。” 朱疡医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又不是我让你给人弄的。你不找看病的要钱,找我要什么?又不是我用了你的纱布。” 张司九差点炸了:那还不是你的治疗有问题!你怎么这么爱财如命! 杨元鼎眼看着两边为了一个钱就要吵起来,赶紧声嘶力竭的劝架:“我出了!我出了!不值当,不值当!” 结果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一个比一个还凶恶:“你出什么出?你凭什么出?!” 杨元鼎吓得当场后退一步,一个字不敢废话了:嘤嘤嘤,你们不要集中火力对待我啊! 旁边那朱疡医的师兄一把拉过了杨元鼎,十分热情:“他们吵就让他们吵,来来来,你要不要我给你松松肩膀?我技术可好,一次就收十个钱!给你揉一揉,保管你今晚都能睡得更好些!一刻钟十个钱,多划算!” 杨元鼎气鼓鼓拍出钱袋子:“给我来两刻钟的!” 反正他们这个架,没有两刻钟吵不完! 第八章 不欢而散 最后,张司九和朱疡医谁也没吵过谁。 相反的,两人从最开始一个钱,渐渐吵到了治病问题上。 又开始互相质疑对方的医术问题,这下谁也不肯让着谁,各自唾沫横飞。 倒是壮汉赚了杨元鼎的钱之后,乐呵呵的跑去买了两杯饮子,自己一杯,还给杨元鼎送了一杯:“来。边喝边看。” 这种看热闹不管别人死活的态度,很让杨元鼎佩服。 张司九和朱疡医两人也口干舌燥。 朱疡医冷哼一声:“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一个小女娘计较,看你也有两把刷子,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干,我替你多接点生意,毕竟许多女子也不好来治,干受苦。这一个钱,就当是提前收了介绍费。” 张司九其实也不是非要那一个钱,她就是单纯不服朱疡医:明明就该给,凭什么不给! 但话说到这里,也得见好就收了,再吵下去,那就真成了小孩子了:“行。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你回去问问你师父,看看我判断对不对,不然我怕你以后再继续这么治,让病人多受罪!” 朱疡医气狠狠的:“问就问,你最好也回去问问你家师父,明天在这里,咱们再来辩一番!谁不来,谁是狗!” 张司九当然不怵,冷笑道:“来就来,我倒要看看,你知道你有问题后,能不能爽快道歉!” 杨元鼎递过去一杯饮子:“九娘,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这边有一家卖条子的,可好吃。” 徐氏她们早就让张司九说服,继续出去逛了,所以这会儿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司九还真饿了,而且“条子”这个词,让她一下起了好奇心:“条子是什么?” 这个条子,总不可能是港片那个条子? 杨元鼎提出这个,就是知道张司九肯定好奇,当下更不可能直接说,于是神神秘秘的背起手,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一路跟着杨元鼎去了那边,张司九就发现,东京的美食业是真的发达。 这一条街里,七八家卖吃的,三四家卖饮子和甜品的——一点不输给现代。 而且那些名字,还起得格外好听。 什么荔枝膏,香薷饮,雪泡梅花水—— 杨元鼎一面走,一面介绍:“现在还算一般的,天热的时候,尤其是三伏天的时候,那些卖冰饮的才多呢。各种摊子,各种店铺,连奶油冰淇淋都做出来了。而且用料天然,味道很好。等夏天了,我带你都尝尝。” 张司九看得琳琅满目,连连点头:“有奶茶吗?” “有。”杨元鼎停下脚步,“我去给你买一杯。” 张司九很多年没喝到奶茶了,一听真有,口水都要下来:“那能加料吗?” “那不能。”杨元鼎摇摇头:“奶茶也和你想的不同。” 张司九有些遗憾,点了点头。 杨元鼎让张司九等着,自己小跑着去买了一杯。 他刚走,张司九就被搭讪了。 两个小娘子红着脸上来,问张司九:“这位小娘子,请问那是你家兄长吗?” 张司九被这么一问,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元鼎的背影,发现他的背影都在人群里挺显眼的——身高腿长,长相出众,气质出众,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足够让人惊艳。 那个小胖子,竟然不知不觉长成了大帅哥。 还是会被女孩子搭讪的那种大帅哥。 张司九诚心诚意建议:“不是,不过你们如果想跟他认识,应该直接去跟他说话。” 这么直白的建议,顿时让两个小娘子更加羞红了脸,那脸颊绯红的样子,让张司九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起来——看看,年轻小姑娘,真是好看啊!这就是青春啊! 其中一个小娘子将信将疑,吞吞吐吐的又问了句:“不是兄长,那你们订婚了?” 张司九摇头否认了:“那也没有,就是认识而已。你们可以放心去搭讪。”看书溂 正说着话,杨元鼎举着两竹筒的奶茶回来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司九,店家推出了新品,你试试——” 两个小娘子顿时都羞涩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看杨元鼎。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张脸,再度感叹:长得的确好看啊! 原本张司九还真没有什么感觉,可被这两个小娘子这么一弄,她是真的忽然发现自己的老乡,那可真是不一样了。 接过其中一杯奶茶,张司九看两个小娘子不言语,只一个劲儿红着脸偷看,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思,她替她们说了:“这两位小娘子想跟你认识一下。” 这总是情,本来是应该让男人很骄傲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元鼎竟然神色一凛,一个箭步就跨到了张司九身后去,也不管张司九细痩的身躯能不能挡住他,语气还很惶恐:“两位小娘子,多谢垂爱,可我已经定下婚约,若我家未婚妻知道,定要打断我的腿。抱歉。” 张司九:???未婚妻?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小娘子一愣,显然失望又伤心,最后遗憾的看一眼杨元鼎的脸,做了最后欣赏,又哀怨的看了一眼张司九,这才牵着手走了。 张司九被那一眼看得很是愧疚,半晌无言:早知道你要拒绝,我就不替她们问了。 等人走远了,张司九问杨元鼎:“怎么感觉你还很害怕?” 杨元鼎压低声音:“怎么不怕?有一次没及时拒绝,纠缠了我很久。你别看她们是古代女子,可要说这方面,风气还是很开放的。尤其是追求爱情上——我可不想再被砸了。我这么聪明的小脑袋,我怕砸坏了!” 最后一句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张司九:……好的,明白了。 她忍不住笑:“那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杨元鼎立刻摇头成了拨浪鼓:“使不得使不得,我和她们没话说。光为了传宗接代结婚,那成什么人了?娶媳妇,还是得娶个能自由自在说话的!而且,她们可喜欢叫人去科举了。我这两把刷子,怕是要叫她们失望。” 第九章 一团麻 张司九不信:“世上也不全是这样的人。而且,人家喜欢你,肯定是希望你高高兴兴的,也不会勉强你的?” 杨元鼎却仍旧摇头:“算了,两个人如果观念不同,就算强行在一起,难免也有一个人要改变,太痛苦。我不想改变,也做不到那么自私的去让别人改变。” 张司九想了想,反而对杨元鼎有点刮目相看:很少有人在婚姻上能这么理智冷静。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的理智和冷静,是婚姻的阻碍。 可张司九觉得,恰恰是这样的理智和冷静,才是通往幸福的钥匙。 足够的理智和冷静,才能避开许多矛盾和悲剧。 当避开了大多数矛盾和悲剧,剩下的,反而是和睦与欢喜。 张司九鼓励杨元鼎:“那希望你早日遇到志同道合的爱人。” 杨元鼎却忽然脸红,甚至挠了挠头:“嗨呀,说这个干啥?走,吃条子,吃条子。” 刚进了店门,他们还没来得及坐下,张司九就听见了店小二的吆喝:“条子来了——” 这要搁在警匪片里,那可真是经典中的经典。 但是现在嘛…… 看着店小二托盘里捧着的那一盘肉条,张司九表示了无语。 是的,这个条子,就是肉条子。 杨元鼎乐呵呵的介绍:“时下流行把肉做成算筹的样子,只有粗一些的肉才能做成这样以假乱真的效果。所以,只能是牛羊肉。这家店,是用牛肉做的。这些牛肉,都是正宗的草原牛,从山西那边运过来的。” 这年头牛肉的确难得。 因为牛是最重要的农业帮手,还是交通工具,所以轻易是不可能杀牛的。 尤其是黄牛,青牛这种。 而唯一能被实用的,就是草原上放养的牛,这种牛,就是为了产奶和产肉。和耕地拉车的牛不同。 山西那边有草甸子,所以也能养牛。 贵族们吃的牛肉,都是从那边运过来。 这家店能下这么大本钱,可见卖得就不便宜。 张司九四下一看,顿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看穿衣打扮就知道,这家店的顾客,也是非富即贵的。 杨元鼎坐下后,也叫了一盘条子,另外还叫了一条鱼:“他们家的鲤鱼也是一绝,是从黄河里捞的。特别鲜美。也是他们的招牌菜。” 张司九点点头,也生出期待来:“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先上来的是肉条子,随着店小二的一声吆喝,他们的肉条子就上来了。 张司九取了一根,用手捏了捏,发现的确是很坚韧,而且外形真的跟计数的算筹差不多——应该算是一种象形菜。 只不过,抛开外表不说,这个菜,其实就是牛肉条。 咬一口,口感也很像卤牛肉。只不过估计是用了特殊制作方法,比卤牛肉更好吃些。 更神奇的是,这个牛肉只香,不塞牙,很容易嚼烂。 杨元鼎显然是老顾客了:“怎么样?是不是口感很好?我第一次吃就知道,这家用的肉,肯定是好肉。” 张司九连连点头:“的确是好肉。紧而不干,一点不柴。” 今日好不容易两人呆着,杨元鼎就问起这五年绵竹县的事情——虽然两人通信,但是通信毕竟有篇幅和时间限制,所以还是有很多东西没说起。 这头两人正聊着天,鲤鱼也上来了。 这条鱼是炖的,但是炖之前,应该是过了油,十分好吃。 张司九吃第一筷子,眼睛都亮了:“好鲜美啊。” 杨元鼎颇有点自豪:“那是,不然我能带你来吗?” 随后又提醒道:“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鲤鱼刺多,别卡着了。每年这家店,总有那么几个吃鱼刺卡着的。店家都处理出经验了。” 张司九扬眉,也有些惊奇:“那看来他们生意的确好。” 一条鱼刚吃了半边,张司九他们就听见楼下骚动起来——有人喊:“快拿醋来!” 还有人喊:“快拿蒸饼来!” 整个一乱哄哄的。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起身走出包厢,从走廊探头下去看。 大堂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正各自出主意呢。 那人捂着喉咙,脸色痛苦,显然不好受。 张司九看着要给他灌醋,立刻就抬腿往下冲:如果真是鱼刺卡住了,那喝醋并不会有很大的作用!醋没那么快泡软鱼刺,起到作用的,是吞咽时候的水流,带走了鱼刺!但是,这种处理方法,对小鱼刺还有一定效果,对待大的,那就没用了! 甚至还有可能更严重! 等张司九冲过去时,那人已经喝了半碗醋了。 但显然,并没有效果,他依旧是一脸的痛苦。 此时又有人端着蒸饼——也就是馒头过来,让他赶紧的咬一口生噎下去。 张司九吓得赶紧拦住:“住手,住手!” 店主这会儿也从后头匆匆跑出来,同样大喊:“住手,住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声音,让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过谁都没有多说话,而是一起冲到了那个被鱼刺卡住喉咙的人跟前。 那人仍旧捂着脖子,看上去痛苦极了。 店主从包里掏出了一团麻来:“来,把这个小心的往下咽,到了鱼刺的位置,你告诉我一声,我再拉出来。这样就能把鱼刺带出来了!” 张司九剩下的话就没说了——这个法子,的确也有用,而且往外拉,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否则的话,强行往下咽,可能会划伤食道,甚至划破,引起大出血。就算掉到了胃里,也可能损伤胃粘膜,给胃炎埋下引子。 而且,刚才杨元鼎也说了,店家处理这个是有经验的。 张司九没这样处理过,她也想看看,这样的法子,有用没用。 毕竟,她的处理方法,是必须能看到鱼刺才行。否则也没法弄出来。 那人听店主的,小心翼翼的把那个麻团儿揉紧,吞下去吞到了某个位置时候,他的神色也明显更加痛苦——显然,这是挤压或者碰到了那根扎在肉里的鱼刺了。 店主立刻拽住留在外头的那一大截线:“你忍着点,我要往外拽了。如果想吐,也可以吐出来。” 第十章 好办法 那人捂着喉咙,用力点头。 那店家就用了个巧劲儿一拽—— 喉咙有异物活动的时候,是很容易引发干呕的。 只听一声呕吐声后,刚才那人吃进去的东西,就全都倒了出来。 一股酸臭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张司九也顾不上臭,先看呕吐物的情况——嗯,食物残渣很大块,显然这个人吃饭就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而且基本都是肉类,可见他也不喜欢吃素。有点粉红色,说明有出血的情况。但是颜色很淡,没有大量出血,应该就是轻微的破损。 店家则是顾不上脏污,拎着那一团细麻仔细翻找。 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从麻团里捏出一根乳白色的东西高高举起:“出来了,出来了!鱼刺出来了!” 众人看着那一根不小的鱼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后怕:“这么大一根!” “怪不得喝醋没有用!” “哎呀,吃鱼必须小心才行啊。这么不小心,以后还是少吃鱼。” 一时之间,说啥的都有。 那个被鱼刺卡住了的人脸色惨白的坐在凳子上,捂着脖子也是一阵喘息。 他的同伴递给他一杯清水,让他漱了漱口。 店家无奈道:“这次是弄出来了,下次郎君还是小心些。这么大一根鱼刺,多吓人啊。” 张司九他们都听出来了,店家其实是想说:这么大一根鱼刺都能咽下去,你可真粗心大意! 不过的确,这么大一根鱼刺,是不该咽下去的……毕竟但凡是小心一点点,那都不至于发现不了!或者是在嘴里多嚼几下,那也不会吞下去! 那人显然这次也吓坏了,苦笑道:“我以为嚼碎了就没事了。以前吃鱼,也懒得吐刺,都是用力嚼碎咽下去——”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目瞪口呆:好家伙原来不是不小心,而是自己直接咽下去的! 杨元鼎忍不住侧头跟张司九咬耳朵:“他运气可真好。” 这样吃鱼,竟然从来没有出过事,还是第一次! 张司九谨慎道:“兴许是很少吃鱼。” 她对店家的那团麻更感兴趣,上前去攀谈了一下:“店家,您这个取鱼刺的办法,是谁教的?每次都好用吗?” 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教会了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下人命,这可是行善。 所以店家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让店小二去弄一盆清水,随后就跟张司九道:“是一个老郎中教的。他过来吃饭,钱袋子丢了,所以没钱付账。我看他年纪大了,就让他走了。他临走之前,给我把了脉,开了个方子,然后又教会了我这个办法。还别说,那方子虽然不咋个管用,但是这个办法是真管用。” 他得意道:“每次都取出来了。那些吃鱼的人,也愿意上我这里来。说是放心。” 张司九点点头,又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看那团麻,认真问了句:“那这团麻,您都是用完了洗一洗下次再用?” “对。”店家乐呵呵道:“新的不好用,就得这种半新不旧的,够软,好咽,而且还够乱,能把鱼刺带上来。” 听了这话,张司九的目光更加敬佩了:这团麻,也属于是兢兢业业的上着班啊!就是不知道味道大不大,这年头,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的人,多不多…… 杨元鼎则是后退一步,差点没干呕出声:这和一块口香糖传来传去的嚼有什么区别! 反正两人再回去继续吃饭,看着那剩下的半条鱼,想着那团乱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又放下了筷子,拿起竹筒猛喝水。 张司九目光甚至都不太敢落在鱼身上:“我吃饱了,你呢?” 杨元鼎的目光也有点飘忽:“我也吃饱了,要不咱们去别处转一转。对了,我还知道几家小吃也不错……” 两人迅速结账离开。 走出老远之后,杨元鼎才有了功夫问张司九:“这个法子,真好用吗?好用的话,以后我在家里也备两团。” 张司九实话实说:“得看是什么鱼刺了。如果那种有倒刺的,是拔不出来的。硬带出来,会有撕裂伤。这样很容易形成溃疡。如果鱼刺硬一点,大一点,甚至有可能划破食管。但这个方法,比吞下去要好很多。” “记住,鱼刺卡住了,千万别想着往下咽。一般刚鱼刺卡住,都是在靠近喉咙的位置,很少到食道。但如果一直强行吞咽,很可能最后就扎在了食道上,那更麻烦。”张司九看杨元鼎一眼:“回头给我磨一个喉镜。万一以后遇到这种病人,我还真得用这个才能取得出来。” 最好的取鱼刺办法,还是看清楚之后,直接用镊子夹出来。 杨元鼎若有所思:“鱼刺卡住听说还有死人的,真的假的?” 张司九点点头:“真的。鱼刺如果划破食道,会引起大出血。或者穿透食道后掉进胸腔,扎在肺上,扎在心脏上,那也都是要命的。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危及生命。所以鱼刺卡住,尽量不要自己处理。除非有把握。” 杨元鼎拍了拍胸口:“感觉这个世界好危险。干什么都会死。” “小概率事件而已。只要懂得处理,还是不会出事的。”张司九笑看杨元鼎一眼:“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后来,两人又去小吃摊上吃了一些东西,这才慢慢悠悠继续逛。 一天下来,杨元鼎别的没干,光带张司九见识了东京城里的繁华和热闹,以及百姓的生活。 东京城的确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外卖和各种地摊特别多,多到十几米就能看见一个摆摊的。 除了摆摊的,还有各种流动摊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那也是常规操作。 而街上走动的人,也格外多。衣裳也是各种颜色都有,棉麻锦缎,各色不一。 但有一点,大家脸上,都透出一股安居乐业的幸福感来——这是太平盛世底下,独有的一种生活姿态。 晚上回去,张司九一双脚都走得有点痛——没办法,东京太大了,太热闹太繁华了,忍不住就多逛了逛。 第二天一大早,张司九还没来得及出去买早饭,她们家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正是朱疡医。 第十一章 什么事 张司九看见朱疡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一个钱:“你是不是觉得还是该给我那一个钱?” 朱疡医本来还满心着急,结果听见这句话,差点一蹦三尺高:“怎么还没忘!我都请你喝饮子了!” 张司九:……我就知道要不回来。 “这么一大早,什么事?是要去看病?”张司九决定不再纠结那一个钱,还是病人要紧。 反正朱疡医这么一大早找过来,摊都不摆了,肯定有事情。 朱疡医点点头:“之前我说的那位贵人,昨天夜里忽然发作了。现在正需要咱们去呢!” 张司九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就回去拿药箱:“走,我瞧瞧去。” 不过,这里是东京,徐氏可不敢让张司九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赶紧手上的活儿一扔,拉着招银就跟了上去,还不忘嘱咐张小山:“你领着娘出去买菜,中午你做晌午饭!小松小柏别忘了叫他们读书写字!” 张小山走了两步,愣是没追上自己老婆的步伐,他憋着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让我去多好,你们三个女人,也不怕人家起了歹心。” 杨氏也有点担忧:“不会有事儿?” 说完又有点埋怨张司九:“也不知道九娘怎么想的,这也敢跟人走?早知道,真是不该让她去学医。现在成天不着家。” 别人家小女娘,十三四岁,正是门槛都要被踏破的年纪,结果自家这个呢? 她悻悻的想:九娘哪里不好了?那些人都没眼光! 小南瓜在旁边,仰着小脑袋:“奶奶,他们是怕姐姐瞧不上他们!大哥教过我的,叫什么……自取其……其……” 她其了半天其不出来,旁边小柏忍不住抬起头来:“自取其辱。笨死了,教了多少回了,都记不得。” 但看着小南瓜啃包子啃得嘴角边上一圈油,又招手喊她过去,一面嫌弃一面仔仔细细的给她擦干净:“你一个小女娃儿,也不晓得爱干净。脏死了。” 小南瓜早就习惯,甜甜一笑:“谢谢二哥。” 然后小柏把她按在自己旁边坐下:“在这里吃,一会儿吃完了喊我给你擦嘴。” 小南瓜就靠在自家二哥身上继续啃包子。小糯米牙,啃着软软的油乎乎的卤肉大包子,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而小松呢,看着这一幕直摇头。 这头,朱疡医也没想到叫张司九能带出这么多人来,路上好几次都忍不住偷看徐氏和招银,想问,又不太敢问。 张司九明白为什么——招银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顶门的石头给搬了一个位置。 那石头也没多大,顶多五十斤。 可架不住招银那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加上招银那健美的身材,谁能不怕啊! 来了东京,张司九就知道,这年头流行修长清瘦的美,女孩子们都很注重形象管理,大街上走的,很少有那特别丰满或者健美的女孩子。 招银不仅人长得高,肌肉含量还很高。 比起朱疡医的身高,那是一点不差。 但朱疡医也有点偏瘦,站在招银身边,无形就显得娇小了起来。 每次朱疡医一看招银,招银就下意识露出了笑:做生意,笑脸迎客,这简直成了肌肉反射。 但是这个笑容,落在朱疡医的眼睛里,是个什么意思,那就不好说了。 张司九看着这一幕,感受着朱疡医身上透出来的无助和惊恐,微微一笑,丝毫不打算化解。 不过,朱疡医还真是来请她一起会诊的。 他直接带着她们到了一处清净的宅子。那宅子还有门房呢——嗯,门房就是大门口保安。 去跟保安说明情况之前,朱疡医先压低声音交代了张司九她们几句:“这贵人上了些年纪,但也不是年纪很大,你们说话,一定往年轻了说。最好别提年纪。最后,人贵规矩大,不该看的一眼别看,不该问的一句别问,不该摸的千万别摸!碰坏了可赔不起!” 张司九点点头:“明白。” 不过,她本来想让徐氏和招银在大门口等着就行,结果朱疡医倒是很不客气的跟门房说了句:“这两位是我们的家眷,拿壶水来安顿一二。” 门房竟也客气:“朱郎中放心。” 张司九明白了,朱疡医还是很让这位贵人信服的。 朱疡医显然也觉得很有脸面,露出个微笑来,又看招银一眼。 招银下意识回了个微笑。 朱疡医背后一僵,赶紧转过头来跟张司九说话:“他们去禀告了,一会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就过来了,看那一身打扮,比殷实的小户人家女主人还要富贵一点,头上那根银簪子上还镶着琉璃呢。而且还很粗,比筷头子还粗。 她脸上有点愁容,看见朱疡医,还很急切:“朱郎中,您可来了。快跟我进去,我们县主疼得厉害,谁也不敢碰。” 张司九这才知道这贵人贵在哪里了:原来是个县主。 等张司九也跟着他们往里走,妇人就才惊讶问了句:“朱郎中,您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收徒弟啦?还收了个女徒弟?” “那倒不是。她是……咳咳……”朱疡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不了解张司九。 张司九面露微笑,自我介绍:“我是他请来的帮手,姓张,也学了一点医术。” 中年妇人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把这份惊讶收回去了,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原来是张小娘子。” 一路到了主院正房,县主赵曦柔正躺在床上,烦躁不已。 看见朱疡医来,赵曦柔就先发了一顿小脾气:“上次你不是说,小心着些,能控制住?这怎么回事?比以前发作得还厉害!” “县主昨日吃什么辛辣没有?”朱疡医也是小心翼翼,头都不敢抬起,语气更是柔和。 张司九看了看赵曦柔,又看了看朱疡医,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情呢? 还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呢? 不过,县主看上去少说三十五,朱疡医看上去也二十二三,这年龄差距,有点大? 第十二章 治疗 赵曦柔很快注意到了张司九:“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她脸色有点不好。 张司九再度自我介绍:“我是朱郎中请来的帮手。也学了点皮毛。县主如果不介意,不如让我先看看患处?” 赵曦柔意外的多看一眼张司九:“你也是学医的?给人看这方面的毛病?有人找你看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先乐了:“我看那些男人,肯定不好意思找你看。” 她本来就是那种妩媚的长相,这么一笑,更显得风情万种,张司九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觉得朱郎中也不算亏。 张司九实话实说:“不和朱郎中一样,我大多数病都看,但其他的都不算精通。最精通的,还是外伤。” “外伤?”赵曦柔更感兴趣了:“那血糊糊的伤口,你一个小娘子,竟然不害怕吗?” 张司九摇头:“不怕。习惯了。” 赵曦柔又看一眼张司九:“你这个小娘子,倒有些意思。不过,你和朱疡医什么关系?是长辈介绍的?还是……年纪倒也相当。” 一听这话,张司九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立刻澄清:“我们是街边摆摊认识的。我有未婚夫了。朱疡医是想着县主您,所以特地拉我过来的。”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元鼎会那么说了——这个理由,他真的很好用啊! 赵曦柔点点头,明显高兴三分。 朱疡医欲言又止。最后干巴巴挤出来一句:“县主,先看看患处。” 赵曦柔嗔怪的看他一眼:“你说你,我都说了,你是郎中,无需忌讳,该看就看。可你却再三推脱——罢了,这样也好。” 朱疡医立刻就背转过身去:“张小娘子,你快给县主看看。” 赵曦柔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张司九这才发现,原来她没穿裤子!!!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八卦! 张司九微笑提醒:“县主最好趴在塌上,尽量将患处翘起来露出。” 赵曦柔也很配合。 不得不说,赵曦柔这个年纪,真的是女人最成熟最美的年纪。 看着那腰臀比,看着那白润的肌肤,张司九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嗯,不过,病痛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美人,就手下留情。 那一大坨肿胀的痔疮脱出,被那白皙衬得更加鲜红和丑陋。 张司九仔细看了两眼,立刻皱眉:“破了,一直在渗血。而且肿得很大,脱垂在外。这样的情况,不处理,怕是很影响生活。” 这样大的痔疮,必须考虑切除了。 如果不切除,不仅很影响排泄,最主要的是,还很容易出血——长期出血,抛开感染不说,也会造成贫血的。 朱疡医听了张司九这话,立刻皱眉:“怎么这样严重了?县主真的有好好吃药调理?饮食上控制了?” 赵曦柔没说话,倒是带他们过来的中年妇人说了话:“县主这几日是没少饮宴。而且还吃了许多酒和炙肉。还通宵达旦!” 张司九目瞪口呆:痔疮最忌的就是吃辛辣上火的食物,熬夜,和喝酒! 县主这是一样不落啊! 朱疡医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话里都带着埋怨了:“县主这样不听话,何必还要请我来?!” 张司九看着赵曦柔有点不愉,立刻咳嗽一声。 朱疡医反应过来,语气都弱了三分:“县主这样,可对不起自己先前吃的那些苦药。而且,现在又要遭罪。” 赵曦柔脸色缓和下来,甚至带了一丝丝笑意:“这不是还有你么?” 张司九心里直感叹:女人啊女人,总是天生就擅长变脸的! 仔细看过赵曦柔患处之后,张司九就让赵曦柔重新躺好了,转头和朱疡医商量:“开汤药也好,蒸洗也好,总归还是治标不治本。” 朱疡医明白张司九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如一劳永逸?”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但这个最终还是要考虑患者的意愿。” 毕竟手术的话,患者不配合,那肯定没法做。 而且手术之后,还面临着换药,康复等一系列的事情,也是需要患者自己积极配合的。 朱疡医再问:“那……用再等吗?” “不用,要是今天想做,今天就能做。这种局部的小手术,很快的。”张司九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信心百倍。 痔疮手术,小手术啦。 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朱疡医有点惊讶:“这么快?不用提前准备些什么?” “准备一些药纱布就行,到时候切完了,上完了药直接塞进去就行。然后就是定时换药。”张司九还是了解过痔疮手术的,知道怎么处理。而且,痔疮手术根本不需要缝合——好得还很快。 他们两人之间这个对话,显然吓住了赵曦柔。 赵曦柔看着朱疡医,脸色都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次不是吃药治了?上几次不是都推回去就行?” 张司九劝了一句:“我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呢,其实实在是没必要再想着不动刀子是最好的。我想,您也不想再过上厕所都害怕的日子了?” 提起这句话,赵曦柔顿时就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张司九一句话就戳到了赵曦柔的痛处。 赵曦柔一想到昨天晚上努力的那半个时辰,顿时又是一个哆嗦。 张司九再抛出一个炸弹:“知道吗?县主总是无法顺利排毒,也会影响其他方面哦。比如,肌肤状态啦,口中异味啦——” 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子,都是无法忍受这个的。 赵曦柔毫不犹豫:“做了!” 张司九差点笑出声:果然! 等说完“做了”,赵曦柔才想起来问一句:“疼不疼?多久能好?” 张司九盘算了一下:“大概七天。不说完全好了,至少不那么疼了,而且能够不出血了。” 说实话,这个地方的伤口,还是好得很快的。 赵曦柔想了想:“谁给弄?我想要朱郎中来。” 朱疡医立刻后退一步:“不合适,不合适。我经验不多。她经验足。县主是不知道,昨天她看病,比我还厉害呢。我师父昨天都承认了,说她这个医术啊,有些厉害。县主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一刻,朱疡医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惶恐。 张司九扬眉:妾有意,郎无意? 第十三章 东京第一刀 最后,不管赵曦柔怎么说,朱疡医都没动手。 最终动手的,还是张司九。 这个部位动刀子,其实比其他地方反而容易一点,毕竟不容易切坏了。 动手术之前,灌肠肯定是必须的。 本来张司九还在想没有合适的工具,结果朱疡医的箱子里就有现成的。 看见这一幕的张司九,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专科医生! 灌肠当然用生理盐水是最合适的。 不过,朱疡医取出一包草药,最后一次几乎是清水之后,就换成了药汤。 据说能促进伤口恢复收缩,效果很好。 等到这一步骤完毕,就是正式的动刀子了。 疼肯定是疼的,所以还是给赵曦柔来了一杯快乐睡觉水。 喝下去没要多久,赵曦柔就直接睡了过去,随便人摆弄。 让几个丫鬟帮忙把赵曦柔摆成合适的体位之后,张司九就举着手,握着刀,勇敢的上了。 说起来,这是来到了大宋之后,第一个这类型的手术。 也是来到东京之后的第一个手术。 算起来,多多少少有点纪念意义来着。 不过,看样子以后这个事儿是不能提的。 否则难道开口说:我来了东京后第一个手术,就是给县主切了痔疮! 那赵曦柔估计第一个就要弄死她。 而别人也再不想让她做手术了。 做痔疮手术有一个讲究,那就是,伤口应当尽量小,沿着根部最细的地方切就对了。 这样创口小,恢复起来快。 赵曦柔的痔疮有好几个,除了最大的那个之外,还有几个。 张司九盖上其他部位,只露出患处后,还是请朱疡医进来看了看,跟他一起制定了手术方案——是都切了,还是留着那些不大的? 朱疡医沉吟片刻,很干脆的下了决断:“都切了。反正怎么都要疼,怎么都要受罪,多切几个,一劳永逸。” 张司九就没客气。 最后,这一场小手术,切下来四个痔疮。 那血……虽然出血量不大,但是看着还是挺吓人。 反正一直在旁边监督的那个中年妇人,就有点腿软站不住,最后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 切完之后,张司九直接上药,又将浸透了药的药纱卷紧塞进去。 还别说,塞上之后,血一下就不出来了,看上去好了很多。 这样做,一个是为了防止粘连,二一个是促进生长,三一个是压迫止血。 当然,换药的时候,也很痛苦就是了,毕竟难免会有些黏连。 所以,这个手术危险性不大,但依旧是许多人眼里最恐怖的病之一——毕竟得了之后,看病的部位很社死,看病的过程很痛苦也很社死,好了之后……甚至都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我去做了什么手术! 割痔疮的病床前,永远都是前来探病的人最少的! 而且,换药时候叫得最惨烈的,也是割痔疮的病人! 同样,换药完了,走路比产妇还要夸张的,也是割痔疮的病人! 张司九塞完了药棉纱之后,就去洗手清洗工具了。 朱疡医则是开了药。 除了促进伤口愈合,止血的药之外,张司九特地嘱咐一句:“记得开点促进排便的药。但不要拉肚子那种。最好是能成型。这样对恢复正常排泄有好处。” 毕竟是切了很多口子,如果长期不进行扩张,那伤口长死了,再想扩张开来,就还得二次手术。 为了保证日后排便的顺畅,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怕疼不去上厕所。 当然,那也不能吃太好,导致大便干结,难以下排。看书喇 总结就是:勤喝水,吃清淡,正常饮食正常大小便! 一切妥当之后,张司九和朱疡医还是等着赵曦柔清醒过来才准备走。 但赵曦柔显然不放心:“不行,朱郎中,你今晚就留在我府中,万一晚上有个什么情况,也好来得及。” 张司九立刻识趣道:“也不是不行。毕竟是动了刀子,还是要精心点。朱郎中你看——” 朱疡医却十分坚决:“要留下也是张小娘子留下,我是男子,多有不便。而且也不是我动的刀子。县主莫怕,真有什么,我住得近,随时能过来。而且我后面还有两个病人等着我上门去看呢。” 张司九可不想留下,就改了口风:“其实这个不算大毛病,不会有事的。只要不发热,一切问题都不会有。” 朱疡医用力点头:“不会有问题的,我的药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方子,独家秘技,好用着呢!” 赵曦柔一脸哀怨的放了他们走人。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那中年妇人又亲自送出来,不忘记嘱咐一句:“今日的事情,就不必往外传了。若传出去——” 张司九立刻保证:“为患者保守秘密,那是我们每个大夫的职责。” 被抢了话的朱疡医:……感觉这话倒是比我那句好用,算了,不计较了,抄下来,下次我也这样说。 干朱疡医这个的,用上这一句话的概率比较大。 中年妇人将两个荷包分别塞进了张司九和朱疡医的手里。 光用肉眼看,张司九就知道赵曦柔还是更信任朱疡医,也更厚爱朱疡医,那钱都要多不少! 不过,原本她和朱疡医还说的两个人分呢,这会儿一人单独得了一份,倒不用分了!估计所得只会多,不会少! 张司九美滋滋的悄悄捏了捏荷包,决定今晚请全家人搓一顿——城南炙鸭店的炙鸭,听说好吃极了!外皮酥脆,内里细嫩多汁,沾上酱,用薄得像纸的饼皮一卷,加上点蔬菜丝,好吃得的得了! 光听杨元鼎说了一次,张司九就很想带着全家人去试试:听起来有点像烤鸭,但不知道是不是烤鸭。 招银和徐氏早已经等得快不行了,两人昏昏欲睡的,水都不知喝了多少壶。 看见张司九出来,两人都很高兴:“可算出来了,咱们快回家。” 朱疡医都傻眼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人传话给你们,让你们先去忙别的吗?” 徐氏笑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别的可忙,横竖无事,等等便等等。” 当然这话就是个假话。实际上,徐氏和招银就是不放心。 第十四章 合作 徐氏客气一句,朱疡医也不是真听不懂的人,当即没有再问,只是笑道:“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明日我再登门拜访。今日大家都累了,我也不去打扰。张小娘子也回去歇一歇。” 张司九看一眼朱疡医,朱疡医投过来一个和气微笑。 她就明白了,朱疡医这是对她的手术技术非常满意啊! 毕竟,之前朱疡医也是在旁边看的,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张司九微笑:所以,只要业务能力足够强悍,那就真的不愁没饭吃啊! 分手之前,朱疡医还提醒一句:“记得,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对外乱说。这个事情,一定烂在心里。” 张司九点头:“明白。我得罪不起。” 朱疡医点点头,夸赞一句:“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很上道。” 张司九:……其实我年纪比你大。 回家的路上,招银问张司九:“今天那家,真是皇亲国戚吗?” 张司九点点头:“对,听说是个县主。在东京,皇亲国戚估计不少。所以你们只要在外行走,一定千万小心。遇到旁人蛮横一些,也千万不要轻易冲动。小事的话,咱们就不惹事了。能过去就过去。” 招银却担心的是张司九:“给这些人看病,是不是要特别小心?若是看不好,他们会不会刁难你?九娘,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家去。” 这个家,指的是绵竹。 张司九看向招银,看她脸上眼底全是担忧,就明白她这是自从到了东京,看到了东京城的繁华,看到了东京城里这么多规矩,还有这么多惹不起的人,心里生出了惶恐不安。看书溂 她握住招银的手,轻声道:“不用怕的,这是天子脚下,又是太平盛世,只要咱们踏踏实实的,不会有什么事儿。那些贵人,绝大部分也是讲道理的。” 徐氏也点头:“就是,怕啥子?都是人,真要有个什么,大不了豁出去告官!” 张司九乐呵呵转移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今日挣了不少钱,我们回去叫上奶奶他们,叫个车,一起去吃炙鸭!这个叫人送来就不好吃了,听元鼎说,还得是现场吃才行!” 说起炙鸭,徐氏和招银都高兴了许多,尤其是徐氏:“对对对,咱们还真得去尝尝,看看这个到底有多好吃!回头咱们多看看多学学,就知道咱们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起回到了家里,首先迎接张司九的,就是陈斗哀怨的目光:“张小娘子让我好等。那样早就出去了。我们家三郎扑了个空。又担心这头,干脆就让我在这里等着。” 结果这一等,竟然就等了有多半天。 而且还不知道张司九她们去哪里了,找人都没办法找!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连忙道:“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情况,跟我家里人说一声,留下一句话就成,就别干等着了。” 陈斗哀怨摇头:“不,下次您就留下个地址,让我们三郎好去找就成。不然,您直接把三郎带去也成!”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跟着张小娘子去问诊,自家郎君根本就不怕晕血症发作了!而且,也一点不觉得浪费时间了! 张司九被陈斗这幅样子给逗笑了,连声保证下次一定留下地址。 毕竟,这也是杨元鼎担忧她的缘故。 陈斗走后,张家人就被徐氏召集到了一起。 徐氏一脸严肃:“今日不做饭,一会儿叫个车,直接去吃城南的炙鸭!”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 小南瓜虽然不明白炙鸭是个啥,但也不妨碍她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欢呼。 徐氏咳嗽一声:“先别高兴这个,我有事儿跟你们说。你看,咱们全家人都来了东京,现在干啥子都是要钱的,等于是一直在吃老本。如果不想办法挣钱,接下来总有吃空了的那天。到时候啊,咱们只能回绵竹去。那可真就丢人了。” 这样出来了,却没混出个名堂来,的确是丢人。 张小山他们跟着点头。 小松小柏也有点儿情绪下来了,想到自家很快就要吃不起饭,小柏甚至有点焦虑:“要不然,还是别去吃炙鸭了?” 而小松也道:“上学这个事情,也不着急。书院那边学费太贵,我想着,要不我先在家里跟娘你一起出摊?” 杨氏则是言道:“我手里还有点钱,你们拿去。” 张司九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咱们只要买了房子,就算没有进项,住的地方不花钱了,日常生活开销,自然有绵竹那边的田地,铺子,还有分红来供养。二婶快别吓唬他们了。再不行,还有我呢。我挣的钱,能养家。” 今天这个事情,是真让她有了不少信心的:东京大,贵人多。而贵人也生病啊!只要他们生病,那自己就不会饿死街头的! 而且,她手里还有分红呢。 说完这话,张司九掏出那个荷包,将里头的钱倒出来。 这一下,就吓了一跳——竟然是两片金叶子! 而且这个金叶子不算薄,也不算小,估摸着能换不少钱。 其他人看着这个金叶子,也是惊了一跳。 杨氏更是忍不住问:“这是你今天挣的?你干啥子去了?九娘,你可不能干昧了良心的事情!” 张司九哭笑不得:“没有昧了良心,就是正常给人看了个病。只不过这个病人身份富贵,所以出手也大方。” 这的确是比最开始朱疡医说好的价格高太多了。 张司九忍不住想: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堕落的。毕竟这样的病人,我会真的忍不住祈祷多来一点的啊! 徐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就变成了照例的夸赞:“我家九娘果然厉害!我看别人谁也比不过!” 这样诚恳的夸赞,让张司九也有点脸红。她赶紧转移话题:“还是说正事儿,二婶,你提起这个事情,怕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徐氏笑了笑,点点头:“正是,我心里有了打算。就是不知道成不成。还得咱们家里人一起商量商量。” 大家当然都是洗耳恭听。 第十五章 创业 徐氏看大家都认真听,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觉得我们一家人开个饭庄子怎么样?” “我看东京城里摆摊的人特别多,咱们也可以先支个摊试试,等生意真做得起来,再考虑租个铺子,慢慢做大。最后,搞不好还真能开成大酒楼呢?到时候,城里人都来吃,那生意该多好?!” 光是想想那情景,徐氏脸上就已经忍不住多了笑容。 “咱们就卖我们绵竹县的那些吃食。像我们之前卖的卤蛋,还有那些卤味。腊肉香肠饭什么的——这边的人也爱吃鱼,咱们也可以做点酸菜鱼?” 徐氏越说,脸上的笑容就越多,语气也更加自信:“这些吃的那么好吃,我就不信没人来吃!” “只要有人来吃,咱们这个生意就做得走!” 张小山犹豫了一下,却说了一个不一样的见地:“我倒是觉得卖吃食有些累。不如开个杂货铺子。” “我和元鼎商量了一下,咱们绵竹县生产的纸,还有那些竹筐什么的,都是可以拿来卖的。都是可以拿来卖的。” “我之前也有开厂子的经验,或者咱们可以弄一个小厂子,继续做纸。这样你们也不用辛苦,每日就在家——” 徐氏有些着急:“不是我不让你去做,可是开个厂子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咱们现在身上总共也没有多少钱——而且我在家干什么?孩子们都大了,也不用人带,我在家里吃闲饭,那成什么了?” 眼看着一场争论,就要开始,张司九赶紧把这个扼杀在摇篮中:“二叔二婶不如听我一句话?” “二叔有这么多年的管理经验,要是真就只开个小饭店,真的太屈才了,而二婶最擅长的就是吃食这一块。” “如果把这个手艺撂下了,也的确是可惜了。” “所以我觉得不如把你们两人的特长结合起来,咱们开一家美食厂怎么样?每日新鲜供应,专供徐氏卤货。二叔就负责去联络商家。负责给他们每日配货——” “退一步说,就算是咱们现在做不到这么大,也可以研究一下,怎么能够快速做大品牌,然后把这个美食工厂开起来。” 张小山和徐氏听了这番话,各自思考一番之后又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 徐氏笑呵呵的夸讲道:“还是九娘脑子活,这想出来的法子就是不一样。” 说完又瞪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遇到事情也不知动动脑子出个主意!” 张小山无奈脸:“又不是谁都有九娘这样聪明能干。你骂他们做什么?你自己的儿子是个啥样,你心里没有个数么?” 本来以为张小山要护着他们两人的兄弟两:……爹,你这话说得,比我娘说得还更伤人啊!什么叫我们是个啥样?合着我们不如大姐,所以连跟大姐比的资格都没有了? 张司九赶紧打住:“别别别,我就是年纪大,比他们多吃两年饭。他们两可聪明着呢。不能这样说的。而且,二婶,我也得说你一句,二叔不想你受累,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你怎么还急了呢?” 徐氏也反应过来这一点,一下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当然,道歉的话是说不出口的,顶多晚上帮他打洗脚水! 张司九转头又看向张小山:“不过,二叔你也有不对。二婶这样能干,那是那些普通女子能比的么?既然二婶自己都不怕苦不怕累,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咱们就该支持她,怎么能劝她放弃呢?” 这话说得张小山也低下头,挠了挠脑袋,憨憨道:“我还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心疼你二婶。” 这句话一出,徐氏就嗔怪的瞪了张小山一眼,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当着孩子们的面呢! 家里的事情说完了,张司九就张罗着大家一起去吃炙鸭。看书溂 炙鸭的确是烤鸭。而且吃法都差不多——都是烤好的鸭子,片成丁香叶大小的肉片,片片带皮,沾一下酱,用薄饼皮子裹起来吃。 那鸭子皮又脆又香,嚼一口,还滋滋的冒油,但又不会腻,端的是肥美丰腴,要多好吃就多好吃。 就是一只鸭子二百个钱,点上两个别的菜,就上了三百钱,多少有点贵。 可现在徐氏也不是不识货的人了,点评道:“这鸭子估计就不一般,比普通鸭子肥许多,而且烤这种东西,也讲究火候,更不要说片成这样,更费工夫。这钱,花得值。但也就是在东京城里这样繁华的地方才能卖得出去。要是在绵竹城,估计一天都未必能卖出去几只。” 但左右看看,这里吃饭的人,几乎每一桌上都有炙鸭。或是半只,或是一只,就没有不点的。 那生意,简直是火爆又热闹。 张司九连连点头,都顾不上说话,因为她刚卷了一片肉,连着菜丝,整个儿塞进口中,这会正鼓着腮帮子嚼呢——这样吃,丰腴里带着清爽,还有酱的咸香,滋味丰富,口感层次也多,真的是好吃极了。 一家人吃了个肚子溜溜圆,心满意足的从酒楼出来。 一出来,就被辉煌的灯火给震撼了。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是整个东京城却仿佛仍旧在白天。 路上人来人往,摊贩也并不回家,反而叫卖得更加起劲,商铺也都开着门—— 那么多的灯笼,照得到处都亮堂堂的。 当即他们就决定一起步行回家,既消消食,也看一看这东京城里繁华热闹的夜景。 只不过,如果他们没有迷路就好了。 发现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时,一大家子面面相觑,然后带路的张小山咳嗽一声,尴尬道:“晚上,看清路了。” 徐氏埋怨:“找不着就找不着了呗,找啥子借口?”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乐了:“不过,东京城可真大。不怨你找不到路。” 张司九正要说叫个车,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旁边临街酒楼的二楼上,跌下来一个人! 伴随着一声惊呼,那人重重的跌到了街面上,顿时又惹来无数的惊呼。 张司九彻底麻了:到底是我总是能赶上这种救命的事情,还是我倒霉,总能让身边出现这种要命的事情? 第十六章 让开! 不过,在这一瞬间,张司九的肌肉记忆,还是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来不及考虑事情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思考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她已经是大喝一声:“让开!我是大夫!” 然后就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比起那些看热闹的人,她还要反应快三分。 徐氏他们也只能跟着过去。 好在那人摔下来的时候,虽然是后仰跌下,但并没有后脑着地,反而是屁股先着地。 那人头也虽然也有摔伤,但是脑侧,而不是后脑。 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头部和颈部。 确定后脑勺没有摔伤,颅骨没有骨折,而颈椎也没有骨折之后,张司九才去检查别的地方。 其他地方的骨头断了碎了,都未必会立刻致命,但是颈椎和头部,却会。 这种高处摔伤,首先要检查的就是这两个部位,其后就是看四肢和躯干,外伤都可以先不管,先看内出血,或者是肋骨有没有断裂,扎入内脏。 张司九很快检查了一遍。 这人运气好,从那么高摔下来,暂时只查出来腿上一处开放性骨折,盆骨有骨折,和若干擦伤,人虽然已经昏迷过去,但是看呼吸什么的也很正常,肋骨触摸也无断裂。 只要没有摔成颅内出血和脏器破裂内出血,那么这个人还是有救的。 摔成上面两种,只要处理及时,那也能救。 张司九毫不犹豫:“医馆呢?最近的医馆在哪里?伤者有没有家属?” 酒楼老板这个时候挤进来,匆匆道:“王郎君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跌了下来,我知道他家在何处,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他的医药费我来垫付,您有什么吩咐?” “我开个方子,你立刻去抓药。然后,再请个大夫过来一趟。他身上伤不少,我需要人帮忙。最后,你派人去一趟城南的杨家,找杨三郎,告诉他一声,我这里有严重伤患,让他带着家伙事儿过来找我,我要接骨,甚至可能开腹!” 张司九头也不抬,一顿吩咐。 酒楼老板这个时候看到了张司九到底多年轻,却有点儿迟疑了:“不送去医馆吗?” “他受伤这么重,怎么送去医馆?挪动路上很可能哪一根断裂的骨头就移动了位置,造成二次伤害!”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酒楼老板:“而且我就是大夫,别人能治的,我都能治!那些不精通外伤的大夫,看见这样的伤,也只能干瞪眼!根本不敢接!” 难道到时候,又再挪动? 可酒楼老板还是不信任张司九,又问了句:“敢问小娘子在哪里高就?师承何人?” 张司九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顾青舟说的那句“做我的徒弟,就能省很多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我师父是顾青舟!现在你可以听我的,赶紧去了吗?” 伤者一直在出血,这么拖下去,原本不用死,现在也得死! 不得不说,顾青舟的名头的确是很大。 反正酒楼老板就听说过,他震惊了三秒之后,立刻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而围观的人,也是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有惊叹的,也有质疑的人,很快人群里就出现了质疑的声音:“顾青舟怎么会收女徒弟?而且他好多年都没消息了——也许是招摇撞骗呢?” 张司九充耳不闻。 倒是徐氏和人据理力争起来:“凭啥就是招摇撞骗了?你是认识她,还是被她骗过?如果都没有,你就是污蔑!污蔑别人的人,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那人还要吵,张小山默默地挡在了徐氏前头,然后盯着对方看。 张小山的身材,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而且当了五年的厂长,他的气质也改变不小。 这会儿这样,直接就把那人看得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这样。 没人管的时候叫唤得厉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只要能质疑别人,他都愿意说。 可要是一旦有人管了……那他就会老实。 比如现在。 徐氏十分不愉,探出头来,瞪着那人一顿继续输出:“我看你就是坏,巴不得躺地上的人立刻死了呢。不然,怎么还非要这个时候质疑人家大夫?” 有了徐氏他们几个在,人群里倒是渐渐地没人敢说质疑的话。 当然,说了其实张司九这会儿也听不见。 她撕下布条给那伤者止血呢。 扎好止血带之后,张司九也没闲着,又开始摸脉,看看伤者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好在并没有别的问题。 当然,摸脉张司九还是做不到那么精准的,所以这是她为什么还要再请个大夫来复查一遍。 人命关天,小心一些总没有错的。 这人开放性的骨折伤口,是骨头直接断开,然后从皮肉里戳了出来,但让张司九担心的是,这个人的伤口很大,而且似乎正好伤到了血管,出血量非常大。 如果还非要找个好消息,那就是,伤到的应该是静脉,因为流速很均匀,并没有呈现出一股一股往外涌的情况。 张司九又拔下头上的细针因簪,直接戳在了伤者的人中穴上。 伤者被这么一刺激,很快就从昏迷的状态里挣扎出来。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张司九立刻问:“有没有胸闷,呼吸困难的感觉?”看书溂 伤者摇头。 张司九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看得见吗?有几根手指?” 对方努力辨认了一下:“三根。” 张司九再松一口气,最后问了句:“身上还有哪里疼?” 伤者感受了一下,而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喊疼——不提醒他这一下,他还真未必能感觉出自己身上的疼痛。 这其实也算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当伤势太严重,就会降低对痛的感知能力,不让你因为疼痛难忍难受死。 不过,对于这种高处坠落伤,疼,总比不疼好。 感觉到疼,说明神经没问题。 那要是感觉不到疼了,就完了。 不是神经断了,就是脊椎摔伤了,怕是以后容易对身体失去控制能力! 第十七章 丝滑 当医馆的人赶到的时候,张司九已经将人抬进了酒楼准备的房间里。 而盐开水也烧上晾着了。 人的衣裳也剪开,仔细又检查了一遍。 来的大夫,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大夫,留了胡须,看上去老成持重,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一看张司九,就皱了眉头:“这位小娘子也是学医的?” 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干脆的说了自己身份:“我是顾青舟的关门弟子,正儿八经的疡医。伤者从楼上跌下来,大腿骨骨折,有外伤,盆骨有骨折,尾椎骨也有轻微骨折,内脏不知道有没有破损。你还需要再看看。另外,去请你的时候,应该说明了伤势,你应该会处理伤口?” 那大夫被张司九这个态度给搞得一愣一愣的,不过,顾青舟这个大名带来的震撼效果还是在的。 他甚至都顾不得生气,先问了一句:“你是顾青舟的关门弟子?!顾青舟收徒弟了?!他回来了?!”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伤者要紧。你会什么,赶紧说。” 那大夫被张司九的强势弄得更加心里不舒服了,他冷哼一声:“你既然这样厉害,那怎么还需要我?” “我需要人帮忙。”张司九耐着性子解释一句:“你看见他腿上这个伤没有?我一解开这布带子,那血就会出得更厉害,你要根据他的情况,随时准备变换药方给他保命。会针灸止血更好。我需要把这里切开,将骨头送回去,并且接上,固定好。这个时间要很长,你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最后加了一句:“你要是做不到,就赶紧换人!”看书喇 张司九可以对天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单纯就是不想浪费任何一分钟一秒钟。 但是这句话显然在对方听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对方几乎是勃然大怒:“我师父乃是太医署的人,我十二岁拜师,二十五岁出师,整整十三年,别说是在这几条街,就是在整个东京城里,我也是赫赫有名!什么病我没治过?什么伤我没见过?” “好好好,会就好,别废话了,快来帮忙。”张司九大喜过望,丝毫不在乎对方语气——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对方被张司九这个过分喜悦的语气搞得很无语,气得指着张司九半天说不出话来,手指头都哆嗦。 而正是这个关头,杨元鼎赶来了。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马车的器械。 杨元鼎敲门:“司九司九,我来了!快开门拿东西!” 张司九就过去开门了。 然后,开门的一瞬间,就是杨元鼎脸上表情凝固的样子。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直接就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张司九:…… 最后看了看挑着担子的陈斗,张司九干脆的吩咐:“你把东西放门口,然后把你家郎君拖走,要是过一会儿还没醒,记得掐人中弄醒。我这头先忙。你照顾好他。” 陈斗怀着无言的心情,应了一声。然后就照着张司九吩咐办了。 张司九扭头看一眼那大夫,皱眉吩咐:“还愣着干啥?准备救人啊!这么继续流血,人迟早都得死!” 不过,她心里倒是真不报什么希望了——看样子,估计对方很难跟自己打好这个配合了! 这一刻,张司九是真心觉得有点不太满意:早知道,就该叫人去那个将军府找听云来了!偏偏听云跟着顾青舟这个老头子去了!说是要照顾这个老头子! 如果听云在的话…… 张司九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听云。 可惜,思念是没有用的,听云又不可能感应到,然后插上翅膀飞过来。 所以,张司九咬咬牙,决定自己上了——虽然两头忙活有点儿费人,但当年顾青舟自己一个人可就完成了肠吻合手术! 张司九飞快将手术器械搬进来,然后一一拆包放好。 手术床是没有了,但用厚门板也凑合用一用。 无菌环境就不要想了,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拖不到准备好无菌环境! 所以,张司九做好一切准备后,就备皮,穿衣穿帽,然后净手,拿刀,准备开动! 甚至拿衣帽的时候,还塞给了那大夫一套! 好在麻药早就做成了小药丸,之前就已经塞进伤者嘴里,让他嚼着吃了,这会儿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结果张司九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个人忙活,也都要开始了,那大夫却偏偏在张司九解开束带保证腿上血流顺畅的时候,穿上衣服戴好帽子,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银针! 张司九:……这人! 不过有人用,那是最好不过。 张司九举着手,凝神看伤口:“如果出血严重,我一说止血,立刻落针。而且,我要什么器械,你马上递给我。” 那大夫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器具,顿时傻眼:“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 “我会告诉你左右第几个,你只管递就行。”张司九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带有迟疑的。 然后下一秒,张司九直接落了刀。 当她落刀那一瞬间,那大夫就看傻了眼:这么干脆,这么利落,这么直接的?连位置都不用比的? 而且刀在皮肉上划过的那种流畅稳当,更让那大夫傻了:怎么这么丝滑! 是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词,就是丝滑! 好似手指滑过美人无暇细腻的肌肤那种感觉,就是那么丝滑!好像一丝丝的凝滞都没有! “冲洗。”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司九沉声吩咐。 没办法,血糊住了切口和伤口,以至于影响视线和操作,必须用盐水先冲洗一下,然后才能继续!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张司九想起对方不是听云,于是又仔细解释一遍:“用壶里的水,淋伤口,水流要均匀缓慢,但壶嘴不能接触到伤口。” 那虽然开水里煮过了,可再各种操作过程里,很难保证无菌。 所以,必须时刻注意。看书溂 在这种无菌环境下,接触伤口的东西,那是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感染概率! 第十八章 挡我光了 配合这个东西,都是磨练出来的。 在张司九丝毫不客气的吩咐下,那大夫很快就熟练地上了手,偶尔递错了一两个,也能很快的纠正过来。 张司九虽然没有以前手术做得顺畅,但总体来说,还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倒是她的手法,彻底惊呆了那大夫。 用目不转睛来形容那大夫也丝毫不为过。 尤其是张司九仔细在肉里翻找骨头碎片的样子…… 最后他也情不自禁的凑过来,跟着一起看。 偶尔发现一片小碎片,他比张司九还要激动:“这里这里这里!”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你挡住我的光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无影灯还是酒精灯版的,当光被挡住的时候,就更让人抓狂了。 那大夫讪讪的躲开,但仍旧是舍不得挪开半点目光。 毕竟,张司九的器具,和他见过的都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手法,那打扮,也都不一样! 这种新鲜感,死死地抓住了那大夫的好奇心,让他欲罢不能。 等到张司九用镀银铜片将断骨连接上,又开始层层缝合的时候,那大夫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样的腿伤,这样直接缝好,真的能好?这条腿不会报废?” 一般来说,如果他来治,这条腿基本都是要报废的。 张司九头也不抬:“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七成把握,这条腿除了留个疤,基本没有什么问题。”看书溂 当然,自己非要在不该补钙的时候补钙,然后长成了长短腿,那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而且这种事情,张司九还真阻拦不了——就算住院了,回头一出院,照样就看不住。 不过,即便只有七成的把握,也把那大夫给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把握?” 张司九缝好了最后一针,将线剪断,纳闷抬头:“不然呢?没有这么大把握,我怎么可能动手?” 那大夫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司九,诚心诚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师徒,都喜欢这么狂的吗?” 这种狂傲自信,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师徒好像真的有这个实力!恨的是,他们这幅嘴脸,真的好想给他们打一顿啊啊啊! 即便张司九是个女郎,即便张司九长得还那么瘦小,此时此刻,也丝毫不能消除那大夫的感受与冲动! “腿上的伤解决了,剩下盆骨,这里没有错位,但因为是活动的位置,所以,很容易错位。但考虑开放性手术治疗,容易发生感染和失血,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所以就先保守治疗,卧床修养就可。”张司九丝毫没有感受到杀气,一心只有伤者。 “尾椎骨那儿也同样如此。” 最后,张司九抬眸看了一眼对方:“剩下的那些轻微外伤,你来处理?我没体力了。要去吃一碗面。” 这么一场大手术下来,此时已经是接近凌晨。 张司九是真饿了。 那点炙鸭提供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 甚至她还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的感觉,浑身都有点儿冷,尤其是手指尖—— 她这个理由,让那大夫好一阵无言,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来就我来。不过,人还没醒——” “医药费找酒楼老板,或者他家里人。”张司九以为对方是怕最后收不到钱,所以解释了一句。 那大夫快无语死了,最后忍不住有点小抓狂:“谁问这个啊?我是说人还没醒,你就走了,万一人出点啥事,怎么办?” 张司九看一眼伤者:“生命体征平稳,脉象也正常,只要你不胡乱折腾,他有事也不是现在有事,你还是赶紧上药。对了,上药之前,记得拿盐水冲一冲伤口,不容易化脓,还好得快。” 说完,张司九就真是熬不住了,脱了身上带血的罩衣,就拉门出去。 结果门外守着呼啦啦的一群人。 见张司九出来,其中一大半的人都是明显一愣。 而杨元鼎只来得及露出个灿烂笑容,目光就凝滞了——张司九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沾了血的,而他正好一眼看见了!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杨元鼎“噗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这让张司九很无奈,只能喊陈斗:“陈斗,陈斗,快来!” 陈斗也很无言:郎君啊郎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显得很无用啊! 等到陈斗把杨元鼎背走了,其他人才算是缓过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有个老者最先开口,迟疑地看着张司九:“敢问救下我儿的大夫在哪里?可是还在里面?” “你们是伤者家属?万幸,他摔下来之后脑袋虽然也破了点皮,但没有骨折,也没有脑袋摔出毛病,只有一条腿摔骨折了,骨头从肉里出来了。”既然是家属来了询问病情,张司九就算再饿,也不得不先解释几句:“现在我们已经把骨头接好,伤口也缝好了。其他伤势处理完了,你们就可以把人抬回去了。” 张司九叮嘱两句:“不过,他还有其他骨折,所以万千不能太大幅度挪动,悠着点来。回家之后,饮食清淡,多喝水多排尿,按时吃药,平躺休养的同时,记得伤口随时密切观察,一有高热,伤口红肿的情况出现,就立刻请大夫去看。除此之外,勤翻身,别躺久了得了褥疮。” 交代完了医嘱,张司九就只剩下了一种提醒:“然后别忘了结账。我的诊金是二百钱,药是一百钱,剩下的器械费用,找刚才那个晕过去的小郎君算。屋里那个大夫的,他收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再问他。” 医药费贵是贵的,但比起命,那肯定不算什么。 而且张司九这个钱已经是很良心了! 提醒完了之后,张司九就眼巴巴的看着那老者,等着对方摸钱——饿死了,结账完了我要去吃面! 然而,对方就像是傻了一样,怎么也没有摸钱的动作。 张司九:……莫不是要遇到个老赖?看他们家穿衣打扮,也不像是给不起诊疗费的人啊!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老者终于反应过来:“——” 第19章 摊上事了 那老者终于反应过来:“你就是救了我儿的那个大夫!” 张司九表示很纳闷:“怎么,我不像吗?” 老者:!!何止是不像!简直是让人觉得不靠谱! 他忽然一把伸手抓住了张司九:“不行,你不能走!我儿还没醒来,万一你给人治坏了怎么办!” 被抓了个正着的张司九:!!! 从医多年的张司九,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抓住胳膊,但大多数是求着她救命的。 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这不仅是对她医术的质疑,更是要让她负责的意思! 张司九从来不怕负责,可这样被迫负责……多多少少就让人有点不舒服了。 老者这种行为,说是恩将仇报,那一点不为过。 酒楼老板就在旁边看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多少有点欲言又止。 但是人在他这里出了事儿的,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开口——这家人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恐怕必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他只能同情的看着张司九。 而被抓着的张司九,这会儿也笑了:“行,我不走。但是到时候人好了,诊金你就给双倍。因为还有一份,是我的加班费。” 她转头看酒楼老板:“有吃的没有?” 酒楼老板也很干脆:“张小娘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也会做菜,我亲自给您做。” 别的不说,他是很敬佩张司九的——不仅年纪轻轻医术就这么厉害,关键是人品也很好!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人!丝毫没有明哲保身的想法。 这样的大夫,酒楼老板觉得值得敬重,更值得结识一下。 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呢? 认识这么一个好大夫,感觉自己的小命都有保障了一些呢! 张司九问了一句徐氏他们呢。 这才得知,徐氏他们竟然一个也没走,都在酒楼大堂里等着呢。 于是她道:“给我家里人一人煮一碗面,然后有什么菜弄两个。对了,多加三碗。” 为啥是三碗? 其中两碗是杨元鼎和陈斗的,剩下那一碗,是那个大夫的。 那个大夫也忙活了一晚上,估计也饿了。 这头,张司九和徐氏他们碰上面之后,徐氏就立刻关切的问了句:“人救回来了吗?” 张司九点点头:“救回来了。不过暂时我还不能走,得守一夜,一会儿吃完宵夜,我让元鼎先送你们回去。” 徐氏皱眉:“这么严重?” 以前,张司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加上张司九又如此自然提起这个事情,所以徐氏也自然而然没怀疑。 倒是张小山提了句:“我在这里陪着你。这毕竟不是绵竹。” 刚来东京,人生地不熟的,他可不放心让张司九一个人在这里。 张司九不想让张小山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也替自己担心,所以很干脆的没有拒绝了:“不用,一会儿估计元鼎还要回来。毕竟他还得问人要钱。到时候,让他陪着我守着。正好我们也叙叙旧,商量一下以后合伙开医馆的事情。” 张小山皱眉:“不合适?三郎毕竟年轻……” 就怕他们两人一起被欺负了。 “那怎么会?”张司九笑笑:“二叔忘了他的身份了。” 张小山还要说什么,杨元鼎声音传来:“张二叔,我留下保护司九就行,您只管放心。东京毕竟我熟。” 他从后头走过来,却愣是一眼不敢看张司九,好几次想看张司九,却又硬生生的把眼珠子转回去,别提忍得多辛苦了。 最后他怕自己实在是忍不住,干脆整个头偏向一边,死死地定住,然后摸索着在桌子边上坐下:“我让陈斗驾车送你们回去,我留在这里。” 张司九看他那样,只觉得好笑:“我身上的血已经处理了,你可以放心转头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瞬间转过头来看张司九,而且像是报复心态一样,看了好几眼才肯罢休:“今天连摔两次,磕得我骨头疼,腿上都青了一块。” 张司九想起当时那情景,也忍不住笑:“你也真是,下次记得,我做手术时候千万别靠近。” 不然倒那儿了,还不一定腾得出手来管。 地上也怪冷的。 尤其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 “不过,你今天这个事儿,可真厉害。”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从二楼摔下来,你愣是把人救回来了!这件事情传出去,你怕是要在东京出名了!上个月,还摔死一个呢!” “好像是被人骗了感情,心情郁闷,喝了点酒之后,竟然自己跳楼了!也是二楼,跳下来当时也没死,之后没熬两天就死了。”杨元鼎摇头叹气:“当时都觉得好可惜。这要是当时你在就在就好了。你今天这个,算见义勇为了。回头估计他们家得好好谢谢你。” 不提起这个事情还好,提起这个事情,张司九就只剩下了微笑:“快吃面,不然不好吃了。” 酒楼老板也是真心想结交张司九,所以送来的菜还挺丰富,烩羊肉,蒸猪肉,还有凉拌菠菜,丰盛得不得了。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有点过了:晚上吃宵夜,还是应该清淡为主,吃这么多肉,对肠胃是很负担的! 但是,清淡的宵夜,哪能带来无穷的快乐呢? 吃着吃着,张司九甚至开始思念小烧烤,炸鸡翅和啤酒了。 她吃一口面,心头默念:罪过,罪过。亏我还是学医的!但是有一说一,养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和自己的天性要不停地做斗争啊! 正吃着,那大夫也一脸虚脱的出来了。 然后,很不巧的是,他身上也有点血渍。 而更不巧的是,杨元鼎恰好抬头看了那么一眼。 于是,一个“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杨元鼎一声不吭,翻了个白眼,直接就往桌子底下掉。 张司九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抄住他,不然估计人就直接躺桌子底下了。 徐氏他们还没见过这个,当时也吓了一跳。 第20章 跑不掉 那大夫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却是:“他咋了?可跟我没关系啊!他这是老毛病!” 他可没忘记之前这个小郎君也是晕过去一次的! 张司九:……所以害怕被碰瓷这个事情,无论是什么时代,都是人人自危的事情么! 她正经解释道:“放心,和你没关系,老毛病,老毛病,没吃饭造成的。” 大夫目光下落到杨元鼎跟前那一碗面上。 张司九淡定脸:社交王牌准则——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夫败退。 张司九招呼他坐下吃饭,然后自己直接掐人中把杨元鼎唤醒,并且给他换了个位置,让他不用面对着那大夫。 杨元鼎自己也是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眼不敢乱看。 大夫也不敢多看杨元鼎。 但是杨元鼎捅了捅张司九:“司九,你帮我看看,我怎么看着好像是古大夫呢?”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我不认识,谢谢。” 杨元鼎“哦”了一声,下意识要抬头自己确认下,被张司九一把摁住,然后张司九很干脆利索的问了对方:“敢问您高姓大名?” 那大夫看了一眼杨元鼎,目光竟有点哀怨:“他不是说了,我姓古?你来东京多久了?难道竟不知道我古金汤的大名?” 张司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来两天,所以真不知道。请问古大夫,古金汤是真名,还是绰号呢?” 那大夫捏着筷子,表情更哀怨了:“当然是绰号!我遇到任何病,三帖药下去,必定见效,所以人称金汤神药!” 他说这个的时候,脸上都是要发光的样子,显然是十分得意。 张司九明白了,同时有点佩服:“看来您医术一定很好。改日我去打听打听,您别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是真大胆。”那大夫怜悯的看着张司九:“你这么大胆,怪不得能拜师顾青舟。” 张司九:……你这样看我害怕。 不过,她还真怕古金汤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赶紧让杨元鼎吩咐陈斗送徐氏他们回去。 等徐氏走了,张司九才松了一口气,问那古金汤:“古大夫,您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古金汤冷笑一声:“他还曾经打过我师父呢!可怜我师父一把年纪,被他打掉了一颗牙!” 张司九:……这就是我师父说的,他故交很多的意思? 张司九叹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你先想想你自己。这次你是摊上事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跑不了!”古金汤又是一声冷笑:“到时候你那个师父也保不住你。” 张司九:…… 杨元鼎垂着眼眸,一把把面碗夺过来,也是一声冷笑:“我看你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必早就饱了?” 古金汤气得直哆嗦:“你!” “我什么我?这面是司九花钱买的。你这么幸灾乐祸,凭啥给你吃?”杨元鼎怼回去,就是一直拼命低头看地上的样子跟这个怒气不太匹配,两者组合在一起,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诡异。 古金汤快疯了,看着眼前这对青年男女,只剩下怒骂:“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张司九“好心”提醒他:“我要是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你忘了咱们一起做的手术?” 古金汤哆嗦得更厉害了。 张司九笑眯眯:“所以千万不要想着陷害我哟!” 杨元鼎拼命点头:“对对对,你们可是一起治病的!” 古金汤拂袖而去。 只剩下杨元鼎和张司九后,张司九看着半碗面,惋惜道:“还是应该让他吃完的,这样太浪费粮食了。” 杨元鼎气恼道:“我就看不惯他那样!”看书溂 “那也应该等他吃完,再要钱。他估计也不好意思不给。”张司九摩挲着下巴:“毕竟也是那么有名的大夫。” 杨元鼎不由得肃然起敬:“说狗还是你最狗。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张司九澄清:“不,我只是本着浪费粮食可耻这个原则。” 最后杨元鼎把面端出去,送给了路边的乞丐才算完事。 而张司九当天晚上,被那王家老爷子盯着,不得不守了一晚上。 天快亮的时候,那王小郎君发起了高热来。 这下可不得了,王家老爷子直接就拽着张司九要送去衙门!告她害人性命! 张司九说开药,都不让开。 哪怕杨元鼎出面担保,王家老爷子也坚决不用张司九的药。 这下,张司九想假借汤药之名,把土霉素给对方喂下去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这一刻,张司九还是有点懊恼:不该想着等等看会不会发热再用土霉素的,这下……不好办了。 最让张司九气恼的是,一样是给王小郎君手术,那王老爷子竟然还是很信任古金汤! 说要不是古金汤在,估计自己儿子早就被张司九这个庸医害死了! 古金汤神色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建议道:“还是送官。” 杨元鼎气得够呛,一捋袖子差点就上。 还是张司九一把按住他,冷静道:“现在这样看来,还是去衙门最合适。去了衙门才能说清楚。走。” 杨元鼎抱着胳膊:“我跟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见义勇为怎么就成了害人性命了!” 这个事情,杨元鼎怎么想,也是想不通!怎么救人反而被人倒打一耙? 一路到了开封府衙。 张司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拽住了杨元鼎的袖子:“开封府坐堂的是谁?不会是包……” 杨元鼎压低声音:“还真是他!” 张司九瞬间一个震惊:天啊,天啊!我竟然要看到传说中的包大人了吗?那个开封有个包青天的包大人了吗? 杨元鼎摸了摸下巴:“如果是他,还真是不怕咱们被冤枉了。这老头,虽然固执点,但还是清正廉明的。眼里也揉不得砂子。那我先不回去摇人,看看他怎么说再说!” 张司九一下不知道说啥好了: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黑脸的中年汉子,而不是那个年轻版的…… 第21章 真小人 不过,张司九到了开封府,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开封府里权知开封府的,是程琳。 不是包拯。 张司九一把薅住了杨元鼎,怒瞪:“说好的包青天呢?” 杨元鼎双眼心虚看天,咳嗽一声:“将来肯定来。当时我也兴高采烈跑来看来着,然后失望而归,我觉得,这种感受,应该分享。这才叫感同身受呢——” 张司九:……这怕不是个憨憨! 然而面对这个憨憨,张司九根本就没辙! 男人,果然至死幼儿园!幼稚i! 程琳字天球,去年刚权知开封府。 他倒是很有名。 只因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太后以姻家求免,程琳断然拒之,遂论如法。因此得了好名声,人人都觉得他乃正直之人。 张司九就被送到了程琳跟前。 程琳看不出年龄多大,只大概是四五十左右,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体态年轻,身体轻盈,并无丝毫老态。 他听说了前因后果,便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张司九:“张小娘子,你自幼学医?” “自由学医。”张司九点点头:“发热乃是伤口有恶化流脓的先兆,这个时候,才更要吃药。若不吃药,伤者只会越来越严重,最终高热不退,伤口恶化溃烂,甚至那条腿都要烂掉!最终,更有极大的可能要性命不保!” 她诚恳和程琳对视:“程大人,您信我一次,我的药一定能见效!” “胡说八道!”那王老爷子却不肯,厉声呵斥:“我儿性命,哪能让人随便尝试?更何况,若不是她胡乱治,我儿也不会耽误成这样!我儿现在这样,全是她这个庸医所致!” “她那狗屁手术,并未经过我的同意。我也不知她如何做的。但听古金汤说的,那法子可凶险!哪有直接把腿上肉切开一条大口子这样治伤的?原本伤口不过那么一点大,现在倒好,那腿上伤口,足有一拃半长!”王老爷子说着说着,都要抹眼泪了:“我看着都心疼!那得多疼,得流多少血啊!” 张司九简直无言以对:不切开,我怎么找骨头碎片?不找骨头碎片,扎破动脉,那命都要堪忧! 或者等着感染? 这脑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这耳朵,也听不进去一样! 程琳面带威严,看了一眼王老爷子,“不必激动。我自有判断。” 他转头再看张司九的时候,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那你为何要出手救人?” 张司九一愣,下意识道:“人命关天。既然碰见,如何能见死不救?我既是行医,天职不就是治病救伤?” 程琳的目光柔和些许,露出一点欣赏来:“好一个天职。天任之职责,如何能推脱?” 他问张司九:“那你可想过后果?” 张司九也实话实说:“没想过。这种时候,肯定先想着治疗手段的。谁能想到,治病救人,也能被人倒打一耙呢。我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属实开了眼界。 “若你不救他,只等着其他大夫救他,他会如何?”程琳再问。 张司九却看一眼旁边看热闹津津有味的古金汤:“不如这个问题,问问古大夫。如果当时我不在,等他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古金汤本来还事不关己呢,这冷不丁被点名,差点忍不住怒瞪张司九。 张司九面露微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程琳还真就问了古金汤:“那你觉得如何?” 古金汤咳嗽一声,看一眼那王老爷子,缓缓道:“等我去了,多半失血不少,就算伤能养好,那必定也是要气血大亏的。张小娘子处理得很得当。至少避免了气血损耗严重,给了王小郎君更多生机。” “至于治伤的手段——”古金汤咳嗽一声:“其实我觉得,张小娘子的手法很得当。如果换成是我,这样的伤,腿怕是保不住。只能切了。就算不切,将来肯定也不可能恢复如常。行动不便那是肯定的。” 他说到这里,神色复杂的看了一样张司九:“顾青舟的徒弟,还是有两把刷子。而且,她说,她那样治,王小郎君的腿,是有很大可能恢复如初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替张司九澄清,一时之间,大家都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老爷子差点跳脚:“古金汤,你这话是啥意思?你怎么反而替她说起话来!别管她师父多厉害,她才多大?就算从小学,那一共也学不了多少年!那能有多好的医术?她就是想出风头,所以拿着我儿性命当赌注!” “反正死了,就说伤势太重!活了,就是她的药好!”王老爷子一脸激动:“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张司九:…… “要我说,不如这样。”古金汤徐徐开口,微笑道:“张小娘子不是号称自己的药一定管用吗?那就让她立个字据,若三日不能好转,七日不能退热,她便从此之后,不许在东京城内行医!”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忽然明白古金汤的心思! 这分明就是想一招致命! 怪不得古金汤之前跟王老爷子那样说,让王老爷子坚持报官。 而又让张司九到衙门来!看书溂 偏偏古金汤说完这话,还笑着看住了张司九,缓缓道:“不知张小娘子敢不敢?成,则声名大噪,张小娘子不仅为自己,也为顾青舟再次扬名!当然,若失败,也是张小娘子技不如人,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元鼎看住古金汤,神色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你这么小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古金汤从未听过如此风格的嘲讽言语,一时表情“夸嚓”一声裂开。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这个憨憨!怎么这么可爱!这么能怼人! 不过,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可真让人身心舒适啊! 古金汤带来的那一点恶心,成功的被杨元鼎小可爱给化解掉了! 张司九给杨元鼎悄悄点了个赞。 程琳也差点被逗笑了,不过最后用力绷住,看向了张司九:“张小娘子怎么想?当然,这种赌约,若不想,也完全可以。” 第22章 跳坑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当然不愿意了。病人的病瞬息万变,谁敢把话说死了?而且,这明显是个坑,我要是还一股脑的往下跳,那我不是傻就是脑子进了陈年的水。” 杨元鼎在旁边听得爽快死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是陈年的水?” 张司九咳嗽一声,解释道:“刚进的水,影响没那么大。” 从医学上来说,刚进水还能抢救一下,但是拖久了,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了。属于神仙来了都得摇头那种情况。 杨元鼎肃然起敬,心里直呼“666”:不愧是大夫,骂起人来,都和医学有关系! 程琳这一次终于被逗笑了,没崩住,那笑容还很明显,以至于气氛一时之间也有点绷不住的感觉。 而其他人笑着,古金汤就笑不出来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司九,只觉得张司九是不是太不像是个少年人了。 说好的年少冲动易挑拨呢? 说好的年轻好骗呢? 说好的……顾青舟脾气很差,一激就怒呢? 所以,顾青舟是怎么收到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相差这么大的徒弟的? 张司九这个时候,反而缓缓的看着古金汤露出了笑容:“其实,我倒是想打另外一个赌。” 她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成功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 就连儿子性命垂危,刚才还在跳脚的王老爷子,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安静的看着张司九,想听听看张司九到底是要干什么。 毕竟,刚才不是说不赌了? 古金汤却被张司九的笑容成功的搞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看着张司九,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警惕心:“你想打什么赌?” 其实,他真的很想像张司九那样,去直接拒绝,但是架不住好奇心真的太旺盛。 张司九笑容更加灿烂:“你不是叫古金汤,号称不管什么病症,三帖药下去,一定见效吗?这不就是个现成的让我见识一下?不如这样,只要你三帖药见效,我就在东京城里,敲锣打鼓沿街喊上一天,古金汤是神医,比顾青舟还厉害,怎么样?”看书溂 她的语气有一种蛊惑感:“毕竟,我可是顾青舟的徒弟哦?如果我来喊,那会是什么效果?你想想?” 还真别说,古金汤真忍不住顺着这个话想了想,然后有点儿动心了:如果真能赢的话,那可不就是出气了? 张司九看着古金汤那副动心的样子,更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果然只要诱饵足够香,那么就没有不上钩的鱼啊! 不仅是古金汤,就连杨元鼎、程琳等人也都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最终,大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一致结论:好像真的很有意思的事情耶!想看! 古金汤毕竟也行走江湖多年,最后关头,挣扎着冒出了一丝理智:“那我如果输了呢?” “你怎么可能会输呢?我允许你请求外援。你可以找你师父嘛。”张司九微笑脸,抛出了更诱人的条件。 古金汤的理智被淹没了。 他慨然应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敢应的?” 张司九笑容一瞬间加深,那开心显而易见:“您真是个有胆识的人。” 杨元鼎恰到好处的递上梯子:“那既然是打赌,肯定要完整一点。虽然古大夫不会输,那也得写上另外一种可能才行。” 张司九言简意赅:“就同样的事情倒过来就好了。古大夫到时候敲锣打鼓的在东京城里喊上一天,顾青舟的徒弟张司九真厉害,我古金汤心服口服!” 她冲着古金汤笑容满面的问:“这样不算过分?您不会觉得我占便宜?” 不知道为什么,“您”这个字,真的是让古金汤瞬间毛骨悚然,硬生生的有了一种想要赶紧逃跑的感觉。 程琳在这个时候,说了句公允的话:“自然不算过分,只不过是同样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附加,我看很公正。不如现在我就做个见证人,咱们一起写下来,签字画押。这样谁也不可抵赖。” 张司九应得非常积极:“那再好不过了!由您做见证,简直是我们的荣幸!而且到时候万一有人不肯履行赌约,我们也好上您这里来告状!”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太好了太好了。” 古金汤显然反悔了,这个时候连脸面都拉下来一点,狗撵似的问了句:“那你也没有比我强啊。我三帖药下去人没好,可你不也治不好么?” 张司九笑笑:“三帖药最多一日,而且估计你要下猛药,其实一副药下去,就能知道见效不见效。到时候您不行,我再接手。” 土霉素在手,张司九信心是有的。 之所以不着急——家属不配合,土霉素是没法连续用上的。连续用不上,感染一反复,出现耐药性细菌,那可真就治不好了。 所以,不如等一等。 古金汤万万没想到张司九口气这么大。 他之前以为张司九不敢答应那个赌约,是因为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还是差点本事。 但现在……看着张司九表情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他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上当了! 眼前这个小娘子,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先示弱,再挖坑,然后忽悠自己跳下去!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还真就跳下去了! 古金汤哆哆嗦嗦的看着张司九,“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司九微笑依旧:“古大夫,您现在就可以想一想,到底开什么方子了。” 程琳笑道:“我来写赌约!” 那爽快的语气,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是想看热闹。而且看热闹还不嫌事儿大。 王老爷子此时看张司九这么有信心,也动摇了:“你……” 张司九垂眸,笑容只有客气:“您之前不信我,觉得古大夫好,这会儿就先用古大夫的药。” 杨元鼎轻哼一声:“我家司九虽然是好心人,但可不是那烂好人。你既然刚才中伤她了,她不给你家孩子治,说到哪里也没毛病。现在她愿意给你家孩子治,那你就该去庙里烧高香了。而不是还在这里想着司九是大夫,就应该给你儿子治病!还得立刻马上了。” 他还补上一句:“你可别逼我啐你。毕竟你年纪大了,我要啐你,我爹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揍我!” 第23章 灰头土脸 明明杨元鼎是一脸认真的在威胁王老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张司九,更是怎么都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不说,肩膀也抖得厉害。 毕竟除了杨元鼎的威胁很搞笑,想起前几年杨元鼎挨打的画面,也同样是很搞笑啊! 再想想,杨县令过去这么多年,还能打得动这么人高马大的儿子,也是老当益壮…… 这就更值得开心了。 张司九悄悄地给杨元鼎比了个大拇指:这是什么神仙好队友!老天爷是多么厚爱我! 杨元鼎这下就笑了,但扭头看着王老爷子,就又瞬间变脸:“还有,别忘了给我结账!我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这个不便宜,是真一点也不打算便宜。 程琳很快写好了赌约,张司九和古金汤分别在上头签字画押。 这个事情,就算成了。 反正再回去酒楼,王老爷子也老实了,古金汤也耷拉脑袋了,张司九气儿也顺了。 尤其是看到顾青舟的时候,张司九就笑眯眯跟老头子邀功:“老头子,等着,你又要扬名立万了。到时候,你可以叉腰牛气好几十天了!” 这么轰动一个大新闻,估计能在东京城里掀起来一点水花,拱起来一点热度的? 到时候,自己这个广告不就打出去了? 而且还顺带孝敬了师父…… 张司九美滋滋的想:啊,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啊。想什么来什么,这运气! 她看向古金汤,差点要忍不住夸奖一句: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大好人啊! 古金汤却是一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见张司九的笑容,就会条件反射的想哆嗦,害怕。 王老爷子催着古金汤开药。 但是古金汤提起笔来,却怎么也写不出心头早就想好的药方,最终犹豫几次之后,还是张司九看不下去,体贴的提醒他:“要不,还是请你师父来帮你看看?两个师父正好也叙叙旧。” 顾青舟还在狐疑张司九说的“扬名立万”究竟是个啥,这会儿听见这话,就顺口问了句:“他师父是谁?”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摇摇头后就转头看古金汤。 古金汤一个哆嗦,立刻挪开了目光。 看着他这个态度,张司九觉得自己也补鞥呢勉强对方,所以就只好道:“不知道,等会儿来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的古金汤,差点红了眼眶:我叫我师父来,我师父会不会连我一起恨上了? 可不叫,古金汤是真的不敢下笔。 所以最后,古金汤还是让人去请了自己的师父。 而王老爷子只能这么干巴巴等着,急得嘴角都快起泡。 可不管怎么求,不管古金汤,还是张司九,哪怕是顾青舟,都不动,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 而且顾青舟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脾气还贼臭,瞪了王老爷子好几眼。 最后,顾青舟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活该!你家祖坟冒青烟遇上九娘给你儿子治伤,你还不知道珍惜!你这幅样子,死了到地下,你爹第一个拿鞋底子抽你!” 王老爷子气得直哆嗦,偏偏还不敢发作——没办法,这些大夫,哪个都得罪不起! 可憋着火的王老爷子,一会儿就觉得心口疼了。 可疼也不给治,最后王老爷子哼哼唧唧出去自己找医馆了。 最可怜的还是王郎君。 这会儿麻药效果早过去了,他伤口疼,还发烧,难受得直哼哼。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拉着她到了一边悄悄问:“你忍得住?以前你不是最见不得病人受罪了,肯定想方设法的治?” 张司九一脸肃然:“医生一大忌,给不是自己的病人问诊。他现在不是我病人,我就不能碰!不然说不清!而且治疗手段万一冲突,那就成了害人了。” “真不是报复?”杨元鼎很是狐疑。 张司九还是肃穆脸:“那当然。”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好的止疼手段,那就算她帮忙,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再来一颗麻药? 可麻药吃多了,也有副作用的。 张司九老神在在的等着。 杨元鼎忍不住满屋子转悠,还跑去找酒楼老板打听王郎君的八卦,反正一点儿也不想浪费时间。 听云嘛……就跟着杨元鼎一起,听得不亦乐乎。 古金汤的师父,来得很快。 他一来,顾青舟就先上去一番端详,并且迅速认出了对方:“你是周礼那个老顽固!” 周礼胡子都白花花的,看起来年纪很大了。 而且的确身上有那种神医的气质。 可那气质,随着顾青舟这么一句“老顽固”,瞬间被瓦解了。 因为周礼的表情瞬间崩塌,露出了一脸的惊恐。就好像是睡了半截觉,忽然做了噩梦那种感觉! 甚至,周礼还退后一步,好似要打算跑路。 张司九热情的招呼:“周太医啊!快请快请,病人等了好久了。” 她这么热情,除了迫不及待想打广告,主要还想不再浪费时间。 毕竟古金汤不开方子,那这个事情就得一直拖着。拖死了王郎君,不仅背上一条人命,最主要是,她也不能走啊! 这么干等着,多浪费时间! 医生的时间,那就是生命! 张司九觉得,耽误她治疗其他人了,而且真的耽误太多了! 顾青舟很干脆,一把拉住周礼:“来来来,我徒弟正好和你徒弟打赌呢。你看我徒弟,是不是比我聪明多了!我要是遇到这样的,我肯定还是忍不住动手。哎……” 他叹了一口气,真心道:“我这样就很不好。真的很不好。一点儿没有好处!” 周礼也哆嗦起来了。 张司九扭开头,不想看顾老头嘚瑟:老顽童和他,真的是不相伯仲的!所以怪不得说,人老了,比小孩子还要小孩子! 周礼最后只能怒瞪自己徒弟:“多大的人了,开个方子还要喊我来!难道以前没治过伤!” 古金汤灰头土脸:“就是事关师父,所以想请师父您老人家给掌掌眼,看看这方子怎么样。” 第24章 师徒传承 最后,周礼还是看了方子。 不过,就跟写下这个方子时候,古金汤的手直哆嗦一样,看方子的时候,周礼的手也是一样的直哆嗦。 可以说是也是另一种师徒传承了。 顾青舟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回到了张司九身边坐下,喝了一口热桃饮,夸赞张司九:“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一来就挑上最好啃的骨头!” 张司九:……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 杨元鼎和听云的脑袋已经瞬间凑过来:“为什么说是最好啃的骨头?” “周礼他就不擅长治外伤,他擅长的是内伤。他徒弟就算会点外伤,你说,又能精通到哪里去?”顾青舟一脸鄙夷:“他医术不怎么样,勉勉强强进了太医署而已。不然,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也没升官的?” “而且,他没儿子,所以收了许多徒弟。不像别人,基本都是传给了自己家里的孩子。”顾青舟压低声音:“不过可不能当面骂他没儿子,他会急的。其实要我说,没有就没有呗?有啥大不了?我不也没有?他还有八个女儿呢!” 顾青舟的语气还多少有点羡慕。 张司九还来不及问,听云就已经问到了关键:“八个都是一个婆娘生的?”看书喇 顾青舟摇头:“那怎么可能?还有小妾生的。不过都长得还可以。他就全嫁给自己的徒弟了。古金汤都没混上个女婿当,那说明医术更不行。徒弟你别怕!” 张司九当然不怕。 只不过听完了顾青舟的话,就忍不住看一眼古金汤,总觉得他还是有点惨的。 都名声那么大了,还被说成医术不行? 周礼怒气冲冲的喊了一嗓子:“顾青舟,闭嘴!我那是女儿不够了!” 张司九:……这个澄清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了。 古金汤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个天其实已经有点凉了,可他今天的汗就没干过。 方子定下来之后,就是抓药熬药喂药的流程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方子,倒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其中大量用了鱼腥草。 嗯,鱼腥草就是四川喊的猪屁股,折耳根。 药食同源的东西。 功效就有消炎的作用。 可以说是很对症的药了。 不过,放在王郎君身上,就未必能管用了。 毕竟,细菌性感染,还是得用抗生素。 等王郎君喝下去之后,张司九就让顾青舟在这里守着,自己回去洗澡换衣裳了——昨天做了手术后,到现在都没换衣裳呢!都快馊了! 回家洗了澡换过衣裳,张司九甚至还吃了一顿饭,这才揣着自己的土霉素,慢慢悠悠的往酒楼去了。 到了酒楼,正好傍晚。 晚上,病情是最容易出现变化,或者加重的时候。 此时,三帖药已经用了两帖。 王郎君的高热却依旧没有退下去。 反而越来越烫手了。 到了该喝第三帖药的时候,王郎君的热度只能用不停擦拭大面积皮肤来稍微降温。 不这样,王老爷子都怕自己儿子随时走了。 可熬到了现在,怕王老爷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对古金汤的崇拜礼遇,反而转化成了满满的怨恨。 甚至忍不住去骂了古金汤:“你的药到底能不能有效果?要是没效果,不如干脆就早点放弃!这样腾出时间来,让别人治疗我儿子!”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张司九。 古金汤本来都熬好了第三贴药了。可被王老爷子这么一骂之后,他反而犹豫了。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恐怕这最后一贴药下去,也肯定是不可能见效的。 拖下去,真的就成了耽误别人性命。 端着药,看着王郎君躺在那儿,脸色惨白,嘴唇干得全是皮,古金汤端着那一碗药,犹豫再三,也最终选择没有喂药。 他颓然的转身,倒了药汤:“罢了,罢了。” 这个举动,顿时就让王老爷子看到了希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张司九的跟前,也顾不得什么长幼有序了,“噗通”一声就给张司九跪下了。 然后张口就哀求:“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别再拖了!” 张司九索性也不隐瞒了,直接从随身的小药箱摸出一把蜂蜡药丸,捏开一个,让王郎君用水送下去。 味道不太好,但比苦药汤子还是好很多的。 其中,顾青舟和杨元鼎,听云都见过了这个小药丸的神奇魔力。 但是古金汤没见过啊! 古金汤被张司九这个行为给惊住了:“你不开药方?竟是用成药?” 成药的效果是有的,但是药效明显不如张司九。 而且剂量上也不够精准。 更没法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调整药方,达到最优效果。 因此,一般有点本事的大夫,都不喜欢用成药,而是亲自开方子。 张司九那样信誓旦旦的,古金汤是默认张司九很厉害的。 可没想到的是,张司九竟然连开方子都不开,而是用成药?! 这有点儿让古金汤怀疑了。 不过,张司九这个是中成药吗? 当然不是啊! 严格来说,这是西药啊! 张司九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于是只微微一笑:“这是秘方。不外传的。当然,药效肯定好。” 杨元鼎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药效好极了!” 接下来,古金汤还想问,但张司九却不打算再过多解释,只是言道:“问再多,也不如静下心来等一等。说不定一个时辰后就见效了呢?” 与此同时,张司九还检查了伤口,重新将缝合口子的线剪开,对伤口再一次进行了盐水冲洗清创。 因为肿胀的缘故,这一次,张司九干脆就没再缝——因为感染,这条腿肿胀得是有点厉害的。这个时候缝上,容易因为肿胀压迫血管,造成坏死情况出现。 而且血流不畅,营养丰富的血液又是最好的细菌培养皿,所以,为了保持血液流通,白细胞能持续过来,开放性创口是必要的。 除此之外,物理退烧的办法也是不能停的。 第25章 效果 之所以物理降温也不能停下,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持续的高温,烧出什么并发症来。 毕竟,药要起效果,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同时,还要大量喝水。 喝水补液,也非常重要。 听云作为跟了张司九五年的男护士,此时照顾起王郎君,那一套流程简直不要太熟悉太顺手。 而且作为男性,他翻动王郎君的时候,体力更加充足,一点都不带吃力的。 张司九也表示,男护士真的用起来很顺手。 一个时辰后,王郎君的病情还真就见了好转。 温度是有点退下来了,虽然还是发热,但病情明显稳定很多,没有继续恶化。看书喇 这个时候,张司九才开了一副药方,帮着一起消炎抗菌,退热。 当早晨第一缕晨曦穿过窗棂,王郎君的烧已经明显退下来很多,就连睡觉的样子,都平稳了很多。 这样神奇的药效,简直惊呆了古金汤,也惊呆了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此时后悔莫及,差点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早知道这么见效,当时自己就不拦着了!如果不拦着,是不是自家儿子都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一想到之前自己儿子那病得昏昏沉沉的样子,王老爷子是真的心疼和后悔死了。 古金汤坐在椅子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愣愣的出神。 张司九感觉,他是有点被打击狠了。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就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了。 如果当时古金汤没有动歪脑筋,没想替自己师父周礼出一口恶气,从而想要算计张司九,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更不会有后来张司九挖坑了。 当然,会跳坑,也纯粹是古金汤自己不够理智,还是被张司九抓住了他内心的薄弱之处,给了最好的诱饵。 顾青舟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必定是如此,但这会儿也忍不住喜滋滋过去拍了拍古金汤的肩膀,语重心长:“古金汤啊,你看,愿赌服输对?你是歇一天呢?还是干脆今天就来呢?我建议你歇一天,不然到时候体力不够,加上受了打击,只恐怕后头要病一场。” 古金汤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师父那么讨厌顾青舟,每次提起顾青舟,都咬牙切齿了! 因为,真的很讨厌啊!很讨厌啊! 张司九捂着额头,有点无奈:顾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跟老顽童一样的性格,实在是让人讨厌啊! 不过,再讨厌也是自家师父。 张司九也诚心对古金汤道:“对,你也熬了两天了,先休息几天。这样,五天后,王郎君估计病情也彻底好转了,到时候我也能腾出功夫来跟着你,咱们一起去转一圈。不然,为了这个事情,再生一场病,就不合算了。” 古金汤听着张司九那完全是为了自己好的诚恳语气,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师徒两人,一样的讨人厌啊! 看着古金汤快要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杨元鼎终于看不下去,捂着额头把脸转到了一边。 而最憨厚的,还是听云了。 听云过去,扶着古金汤站起来,送他到了门口,叹了一口气,劝道:“九娘说这个话,还真不是为了气你。她是真心替你想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做大夫的,总是不希望别人生病受罪的。更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看开些,这些年,在九娘手底下吃过亏的,你还真不是第一个。” 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古金汤最后是捂着胸口,步履蹒跚走出去的。 看着他的背影,杨元鼎有点唏嘘:“这一下就老了三四岁的样子。” 张司九点点头:“上了年纪,一熬夜就这样。所以,你可以趁着年轻熬得动,多熬一下。年纪大了,就还是老实点。” 杨元鼎:……这是一个大夫该说的话吗?不过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顾青舟则是只有惋惜:“这哪是熬的,这是气的。他这个心胸,看起来跟他师父一样,不够广阔。这样的人,最容易憋出什么毛病了。” 张司九斜睨他,“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话,谁不气啊——” 顾青舟表示不服气:“我那话气人,你的好到哪里去?而且,你为啥要说五天后?那也太久了!” 在这里这么干等了两天,顾青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结果没想到,张司九竟然一口气推到了五天后?! 张司九震惊脸:“老头,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为了逗他玩,出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我来东京干什么的了?!” 顾青舟一愣:“不就是来踢馆的吗?进太医署的吗?而且这个事情,除了出口气,最多也就是把你的名声打出去……” 还能有别的什么? 张司九被自家师父这个感人的智商给打败了。 她捂着额头,崩溃的单手撑头:“开医院啊!开医院啊!咱们要开医院啊!打出名头只是第一步啊!咱们还得有个正式的地方啊!” 总不能真的摆摊去! 而且就算去摆地摊,也要有个地摊! 这五天,就是用来筹备这个的啊! 杨元鼎瞬间明白了张司九的心思:“你想这五天里,把招牌挂出来?” 这样,就等于是一炮打响了招牌,而不是只让张司九一个人名声起来了! 张司九点点头,露出个微笑来,“而且,我有两个方案,说给你们听听,你们看看,哪一个更合适。” 她这个笑容,就让人莫名觉得这两个方案,都不是什么好方案——就是对别人不怎么友好的方案! 顾青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立刻来了兴趣。 杨元鼎和听云更是摩拳擦掌,莫名身上燥热起来:感觉很刺激的样子! 几个人凑成了一堆。 张司九压低声音:“第一个,我在离太医署不远的地方开个医馆。挂出招牌。第二个,先不着急找房子,我直接去太医署门口摆摊去!也把招牌挂出来!你们觉得哪一个合适?” 这两个主意,直接把杨元鼎他们给说得沉默了。 顾青舟震惊的看着张司九,好半晌都缓不过来:“你真是……真是……” 第26章 杀人不用刀 顾青舟半晌终于一拍大腿,把话说全了:“你真的是够狠啊!这简直就是杀人不用刀!” 张司九一脸茫然:“狠什么?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咱们去踢馆——”看书溂 顾青舟噎住了。 良久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不是就想想吗?这种事情,真去干,不会太嚣张了吗?会挨黑打的!而且,想想也不犯法?” 张司九面无表情盯着顾青舟:哦,这原来是老头子的意淫。 顾青舟被张司九看得心虚死了,一圈一圈摸着自己不剩多少头发的头顶,尴尬一笑:“不过,你是比我强。我也就是想想……” 可你是真敢干啊! 还别说,想想那画面,顾青舟是真的觉得刺激死了:这比当年自己大闹太医署,把人都打了还刺激啊! 毕竟,打人只是肉疼,可这样,那就比打脸还打脸啊! 顾青舟越想越是笑容猥琐,最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你比我强多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张司九依旧面无表情:“哦。” 被老头子欺骗了!好气! 杨元鼎摸着下巴,把话题扭回来:“不过,司九你真这么做?这可是……把人都得罪了。以后怕是不太好混。” 张司九坐下来,严肃的问了几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光靠着我脚踏实地的给人看病,什么时候才能打出名声?而且,你们觉得,我是这老头子的徒弟,别人又怎么看我?” 她指了指顾青舟,语带悲愤:“他干了什么事情,你们不清楚吗?” 这句话,成功让大家再度沉默了。 顾青舟那是早就把人都得罪光了的! 要不是他,张司九这一次也不至于要被古金汤算计! 虽然古金汤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想想还是很惊险的! 要不是张司九自己足够机智,而且手里还有土霉素,这次无论如何都肯定会吃亏! 而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但凡是东京城里和太医署有关系的大夫,估计都会敌视张司九,甚至想要张司九身败名裂,以此来证明顾青舟的实力不行! 顾青舟难得羞愧了一回,干笑几声:“早知道我就留点情面了。” 张司九凉悠悠的吐槽:“是吗?刚才你还摩拳擦掌,恨不得我马上就去摆摊的样子。” 被戳破了心思的顾青舟:……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总是这么的犀利。 不过,张司九没忘了重点,继续说正事儿:“既然本来大家就不欢迎我们,更不可能友好相处,倒不如把这些矛盾直接放在明面上。这样,他们反而不好用背地里的手段——我这么干了之后,但凡我要出点什么事,他们都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杨元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还可以去见见官家,提一提这个事情。再侧面施压一下……”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还要放出风去,就说我要是出事了,肯定就是太医署的人怕丢人,所以才用阴招。这样一来,他们不仅不能害我,还得保护着我点。” 这个道理就是:反正我出事了,不管是不是你们,都要算在你们头上。所以你们想要保全自己,就得保护好我! 听云听了这半天,一脸的肃然起敬:“九娘,认识你这么多年,每次我还是觉得跟第一次认识你似的。” 毕竟张司九总是能想出令人目瞪口呆的“好”主意来! 还是那种别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张司九再度抛出问题:“那是摆摊好,还是直接开医院好?” 杨元鼎贼兮兮的笑了:“司九,你想不想玩一把大的?” 张司九扬眉:“什么大的?” “太医署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宅子,前后三进,还带花园。不过,那是一个王爷的宅子。那王爷人虽然没了,宅子也被回收了,但一直没有赏赐给别人……”杨元鼎搓了搓手:“我去过一回,那园子里有一株百年银杏树,一到了秋天,可好看。你想不想每年都能看?” 顾青舟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你不会是想让九娘去赢回来?这不可能!” “那又不是太医署的,怎么赢?但是咱们可以找官家租赁啊!只要名声够响亮,对太医署的威胁足够大——为了朝廷脸面,官家也肯定得当一回和事老。到时候我一提……不就成了?”杨元鼎笑得很灿烂,那一口的白牙,一看就知道牙口特别好。 张司九眼睛亮了。 说是怦然心动也不为过。 她一巴掌拍在了杨元鼎肩膀上,万分诚恳的夸奖道:“要说脑子好,还得是你脑子好。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技术,不愧是你!” 这没有足够的商业头脑,哪里想得出来! 不用买铺子,不用买地,还不用修建,只需要一直赢就可以! 张司九喜滋滋的开始规划起了医院怎么开,先设哪几个科室…… 顾青舟看着两人默契又合拍(狼狈为奸)的样子,彻底沉默了。 半晌,他也拍了拍听云的肩膀,鼓励道:“以后你就跟着九娘好好干就行了。跟着她,绝对吃不了亏。” 搞不好一不小心,就成了整个大宋的名人! 顾青舟神色复杂的想:如果我再年轻个三十岁,我高低得跟着九娘好好折腾一番。 当然,现在也是要跟着折腾的。 顾青舟万分期待的凑过去,期期艾艾的问张司九:“咱们什么时候去?” 张司九:……老顽童就是老顽童,为了玩,一点不怕自己被打死呢! 不过……张司九咳嗽一声:“先找个地方,定做好招牌。我们现在来想想,到底叫什么名字。而且,去的时候,一定要招摇过市,让越多人知道越好。对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去搞这个事情?咱们可不能干那犯法的事情!” 杨元鼎肃穆点头:“我这就回去问我大哥!他肯定熟悉!对,咱们可不能干那犯法的事情!” 只要不犯法,那就啥都可以干! 听云听得心情激荡,脑子里灵光一动:“不如,怕咱们叫东京第一医馆怎么样?” 第27章 有情人 张司九看了听云一眼,然后笑了:“不如我们格局大一点,一个小小的医馆怎么能够呢?我们要开一个院!一个医院!将来甚至还能开医学院!” 听云的嘴巴张成了“o”型。 杨元鼎听着这个熟悉的词,倒是很激动:“对对对,医院,医学院!咱们就叫大宋第一医院!” 他甚至对未来有了长远的规划:“将来,咱们可以压过太医署,让天下想要学医的人,第一个想的就是咱们医学院!让从医学院学出来的大夫们,只想来咱们医院上班!” 张司九也忍不住想了一下那画面,咧嘴笑了,然后嘴巴怎么都合不拢了。 这种事情,搁在现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搁在这里,那简直是开了简易特效一样啊! 所以,不干一番,不试一试,那都对不起自己来这一趟!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我觉得,咱们真的可以试试!” 顾青舟作为最年长的人,最终还是残存了一丝丝的理智,艰难的开口:“真的不会太嚣张了吗?不仅要去摆摊,还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好吗?多响亮?一下就让人记住了!”张司九语带蛊惑:“老头子你试想一下,以后咱们疡医,能有一个专门的学科!能有一个专门的看诊地方!更多的人了解咱们,更多的人来学习这个技术!这不就发扬光大了吗!” 张司九这话,精准的戳在了顾青舟的心巴上。 顾青舟这么多年,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是没有收到合适的徒弟,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 张司九这话,能不让他心动吗? 顾青舟沉默着说不出来话。 可最后,还是觉得张司九的安危更重要:“可你万事还是要以你的安全为第一。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张司九点点头:“放心老头子,我也怕死得很。但是这次这个事情,不会出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司九会这么有信心,当即一愣,齐刷刷问了句:“为啥?” 张司九咳嗽一声:“程大人人挺好的,还挺爱看热闹的。而且,他是正直的人,自然不会容许东京城里出现这么恶劣的事情。” 杨元鼎也拍了拍胸脯:“不行还有官家呢。别看我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可也是经常进宫陪王伴驾的人,这点脸面是有的。” 这些年,他做出来多少好东西? 全都是无偿给了朝廷! 就冲着这一点,官家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是? 张司九点点头:“那你来当这个院长。” 杨元鼎却摇摇头,“你当院长,我当副院长!我管医疗器械和医院运营!司九,你就负责治病,负责把咱们医院的招牌竖起来!” 听云在旁边热血沸腾的:“那我呢,那我呢?” 张司九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心里的实话:“你当护理部部长。” “这个护理部部长是什么?”听云不耻下问,又激动又好奇。 张司九决定形容得美好一点:“就是管理病人,负责手术之后的病人伤口护理,病情观察,好随时发现问题。当然,要是做手术需要你辅助,你也是必须得上的。这个事情烦琐些,可比做手术更加重要。” 听云一听这话,顿时一拍大腿:“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就是跟以前一样吗!” 顾青舟也问了句:“那我呢?” “你就在家乖乖喝茶,按时跟我去出摊,遇到老熟人上去打招呼就行。”张司九意味深长的笑了。 一个好的团队,拉怪的人,必须得有啊。 而在东京城里,还有谁比顾青舟更合适呢? 顾青舟摩拳擦掌的应了。 这件事情商定,他们就兵分几路,招牌的事情,杨元鼎去负责了。 而张司九继续治疗王郎君。 顾青舟则是带着听云准备各种小药丸——他们的特效药丸子,也是和别人竞争的一大优势啊! 王郎君的烧一天半之后完全退下去的,连着吃了一疗程的土霉素后,伤口也出现了愈合的情况。 第三天时候,王郎君情况好了很多,张司九就让王老爷子把王郎君带回去了。 毕竟,酒楼这里还要做生意,也怪不方便的。 王老爷子偷偷个张司九塞了个大红包,还赔礼道歉,为的就是下次还能找张司九看病——在他看来,张司九真是神医啊!说药到病除,那就真能药到病除! 而且,张司九说王郎君的腿能保住,王老爷子也是相信了。天天监督自己儿子吃药,一点也不含糊。 至于王郎君掉下来的事情,酒楼也赔了一点钱,可王老爷子就也没好意思要。 毕竟王郎君这是自己喝多了爬上去掉下来,怪得了谁? 只不过,王老爷子转头就去让王郎君受了情伤的女娘家里闹了一通,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听云悄悄回来跟张司九讲:“九娘,以后你要是有了喜欢的男子,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的人品。你看王郎君这样的,就不合适。” 为啥不合适呢?因为王郎君根本就和那女娘没有什么!纯粹是王郎君自己一厢情愿! 那女娘早就说明了不喜欢王郎君这样的。 毕竟王郎君除了家里不错,其他优势一点没有!成日也没事情做,遇到一点事情,就只知道悲秋伤春的…… 张司九听完这些,仰天长叹:“那这个女郎还真是有点冤。” “也还好,王老爷子去骂了一顿,直接被人打出来了。”听云憋着笑:“那女娘家里迅速给女儿定了一门亲事,就是斜对门的邻居。那邻居家是做镖局生意的,家境殷实不说,家里人个个都身手了得。将来啊,绝对没人敢闹上门去。”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么快的?” 真的合适吗? “说起来,王郎君也算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听云笑出声:“王老爷子骂上门去,那邻居家的儿子就挺身而出了,当着众人的面求的亲。那女娘自己答应的!当时给王老爷子气坏了——” 张司九也乐了:“那可真是成全了有情人!” 第28章 第一人 张司九要做什么,当然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人。 对于这种大胆的行为,徐氏和张小山第一次出现了激烈的反对。 小松和小柏则是有点跃跃欲试。 毕竟都还年纪小,特别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情。 所以,张司九这种行为,给了他们极大的榜样力量,他们很想也搞点事情…… 杨氏一眼看出两个孙子的想法,立刻一边一个,直接拧着耳朵拖走:“你们要是敢学,腿给你们打断!” 拖走了两个孙子后,杨氏还不忘记喊走小南瓜:“小南瓜,快过来,奶奶给你吃糖!” 小南瓜忧虑的看了看屋里的情况,明显出现了挣扎和犹豫。 但显然香甜的糖魅力太大,她根本抵抗不了。 然后,她“哒哒哒”跑过来,摇了摇徐氏的手,又摇了摇张司九的手,奶声奶气的劝慰:“二婶姐姐不要吵架啊——” 唯一没被拉的张小山:?为什么不劝我? 屋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徐氏坐在凳子上,难得对张司九虎着脸:“别的事情就算了,我都依着你。你要真想开医馆,咱们家也不是买不起一个铺子。或者你想摆摊,去跟朱疡医他们一起也行啊——太医署门口,太招摇了。” 张小山也跟着沉着脸阻拦:“是啊,这个事情,太招摇。你可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人都得罪完了,你以后怎么办?” “咱们初来乍到的,可不敢这样办事。”张小山忧心忡忡:“得罪了人,咱们去找关系保你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放心,我和元鼎是有准备的。”张司九耐心劝说:“二叔二婶,我心里真的有数。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是最快的方法。我想试一试。” 徐氏皱着眉:“九娘,你向来是个稳重孩子。可是这个事情,你怎么这样狂起来?你去摆摊,输了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张司九当然想过:“输了,那自然是承担后果。我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 徐氏眉头更加紧:“那你以后不行医了?”看书溂 张司九却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而且,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她压低声音:“元鼎已经和我商量好,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就去找人说和。到时候,不管收我进太医署,还是我承认太医署的医术,都只会留下一段美谈。而我的医院,也可以借此开起来。天底下的病人是不会少的,太医署主要是给贵人们看病问诊,负责各地的医署,也不怕被我抢走了病患。” 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 只是一个名誉问题。 只要最后解决了这个,那么这个事情,就能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徐氏是知道张司九一直想进太医署学习的。但是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事情能成。 可现在……看着张司九平静的脸,徐氏忽然恍惚起来:没准,九娘真的能成为大宋第一个进太医署的女子? 张司九轻声道:“二叔二婶,这个事情还是太招摇,最近我先跟着我师父去住,就不回来了。你们平日也警惕些。一有什么觉得不对的,立刻去杨家找杨县令帮忙,或者就直接去找程琳程大人。” 她这样一说,徐氏顿时也感觉太危险了,更想拦着了。 不过,张司九却开口说了句:“二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与其等待时机,不如创造时机。否则,以后我年纪越来越大,想做这件事情,就更难了。我不想这一辈子留下遗憾。” 出名要趁早。 一个医院的崛起,一个制度的改革,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想要在时代的洪流中改变一些东西,留下一些东西,光是按部就班,绝对成不了事。 而且,张司九更怕的是,事业刚起头,就没有更多地时间去发展。 这句话让徐氏和张小山都沉默了。 这么几年下来,他们夫妻都知道,张司九和普通小女娘不一样。 别的小女娘到了这个年级,多少会有些小女儿家的那些心思。 可张司九一点没有。她成日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都和小女儿家不一样。 最终,还是张小山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一定要做,那就去。只有一点,如果情况不好,别自己扛,别瞒着我们。二叔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带你回绵竹县,安安稳稳度过这一辈子,也是做得到的。” 徐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了反对的话,改成:“对,大不了,咱们回去绵竹。” “绵竹肯定是将来要回的。但绝不会是现在。二叔二婶先帮小松去学院考试,这几个学院,都是元鼎推荐筛选的,里头老师都很不错。不管哪一个留下小松,都是好事。小柏现在还小,就近找一个私塾就行。”张司九岔开了话题,把自己最不放心的事情交代了。 现在刚到这里,小松小柏读书的事情,是必须安顿好的。 时间耽误久了,就怕小松自己都松懈了学习的心思。 徐氏点点头,起身将张司九揽在怀里,叹了一口气:“九娘,你怎么这么倔。”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不用那么拼了,徐氏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张司九跟其他小女娘一样,安安稳稳嫁人,找个好夫婿,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司九搂着徐氏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笑了:“人这一辈子,来了,就该留下点什么。不然死的时候,多遗憾啊。” 尤其是,她从遥远的未来来死而复生,多出这么一段人生,更应该好好地活,去做更多的事情。 徐氏感叹:“咱们九娘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说通了徐氏和张小山之后,张司九第二天,就带着招牌去找古金汤了。 成名第一步,广而告之很重要! 古金汤自己送上门来的,张司九用得那是毫无心理负担——毕竟,愿赌服输嘛!谁让古金汤先动了坏心思呢! 陪着张司九一起去的,还有顾青舟和杨元鼎,听云,以及招银。 面对这么多人,古金汤几乎要哭出来,死死的扒着自己家门,哀求道:“我给你钱行不行——这事儿就算了!” 第29章 扬名立万 面对古金汤的请求,张司九微笑拒绝:“那怎么行呢?愿赌服输啊。古郎中这么大个人了,总不好意思骗我们年轻人。” 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啊,这个事情,你好意思坑我们,总不能还好意思赖账?程大人那头,我们总不能当儿戏。” 一群人都微笑的看着古金汤。 这份压力,硬生生就让古金汤崩溃了。 他差点哭出声来:“好,好,容我去换个衣裳!” 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古金汤这个衣裳,换了很久很久。 不过,他也真没敢将一群人晾在外头,还是请进去喝茶的。 一壶茶都喝完了,张司九才催促一句:“请问,古郎中还没换好衣裳吗?” 这么一催,古金汤也不好意思继续拖延了,臊眉耷眼的从屏风后头出来,垂头丧气道:“我这也没锣啊——” 听云利索道:“我们已经准备了,就在外头的马车上。你不用担心。” 毕竟,来之前,方方面面,能让古金汤拖延时间的事情,他们都想过了,并且做了万全的准备。 古金汤一听这个话,面色更加绝望。 最终,古金汤就只能这么跟着张司九他们出门。 杨元鼎直接吩咐陈斗将马车开往闹市区,准备作为第一站。 毕竟,一直喊也不现实,所以要趁着古金汤状态最好,嗓子最洪亮的时候,去到人多的地方,才能起到最好的广告作用! 一路到了闹市区,古金汤差点扒拉着马车不肯下来。 最后勉强下来,提着锣却半天支支吾吾喊不出来一句。 好在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大家并没有着急,而是一个个耐心的上前去,不断地劝说和引导古金汤放下面子思想,早点敞开心扉,拿出勇气,把该干的事情都干了。 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最后还是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一瞪眼睛,威胁道:“反正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就敲锣打鼓去太医署门口叫骂,问问你师父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孰轻孰重,就只让古金汤自己去掂量了。 古金汤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丢人。 毕竟祸是他闯下的,他还要连累周礼的话,别说没法面对周礼,以后还没法面的那么多个同门师兄弟……看书溂 不过,不得不说,面子思想真的是一旦打破,那就很快会被抛开。 人都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当扭扭捏捏喊出了第一声之后,很快,这个叫喊声就洪亮流畅多了。 古金汤甚至都能麻木的不去看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实在是很摆烂。看书喇 不过,东京城里的百姓还真没看过这个热闹。 古金汤一面走,后头就跟了一串看热闹的人。 大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好不快乐。 而最快乐的还是张司九他们。 他们几个轮流扛着挑着招牌“大宋第一医院”的竹竿,走得那叫一个昂首挺胸。 当听见别人问“张司九”是谁的时候,他们总是能第一时间指向张司九。 而张司九也会跟大家拱手致意,表明身份。 这一天,注定是欢乐又劳累的一天。 怕古金汤到时候喊哑了嗓子,张司九甚至提前准备了润喉的水,加了药材那种。 古金汤喝着这个水,那表情,要多悲愤就多悲愤,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张司九语重心长劝他:“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太在意。过几天,大家就忘了这个事情了。你大不了以后就换个名字,别自己介绍自己叫古金汤,说真名。那不就更没人认出来了?” 不得不说,的确是这样的。 古金汤这么一想之后,心里还真好受了许多。 但是等反应过来后,他就更愤怒了:“那我前面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张司九客气微笑:“所以下次不要喝人赌了。人呢,起了坏心思,就容易被人算计。” 古金汤后悔死了。 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到了下午的时候,古金汤显然已经来不起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走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这个时候,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坐着,我们推着你。” 然后,他一招手,陈斗就从马车上掏出了一个小板车。 是的,带四个轮子的小板车。后头一个扶手,可以推着或者拖着小板车走。 与此同时,杨元鼎又亲自掏出了一个喇叭——对,一个扩音器。 这个扩音器虽然不插电,但是效果也不错。 对着喇叭示意了一下用法之后,杨元鼎贴心的交给了古金汤使用。 古金汤终于哭了。 一把年纪,哭得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幼儿园宝宝。 可惜,在场的人都是铁石心肠,一个同情他的也没有。 张司九好心劝了一句:“我觉得,还是省点力气。不然一会儿,更难受。这一天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那不如咱们就好好的干。” “好歹还落下一个光明磊落呢。” 杨元鼎附和:“对对对,没错。” 最后,古金汤还是艰难地喊完了一天。 当太阳落山那一刻,他从小推车上“蹭”的跳起来,手里喇叭往杨元鼎怀里一塞,直接爆发出了最后潜能:“太阳落山了,这一天结束了!” 他跑走的样子,多少有点落荒而逃。 张司九看着他的背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打算送他回家呢。” 杨元鼎也挺遗憾:“对啊,还没问问他今天是什么感受呢。” 顾青舟却很满意:“周礼估计这会儿在家都贴上药了——” 听云接话:“为啥?” “头疼啊!”顾青舟笑了:“谁遇到这个事情不脑壳疼呢?我要遇到了,我掐死这个徒弟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的徒弟可真给自己长脸啊——顾青舟喜滋滋的想着,又忍不住有点得意:这帮老东西,收徒弟的眼光都不如自己!哼!实在是太没用了! 张司九提醒顾青舟:“别想那些了。年纪大了,太高兴也容易中风。” 大喜大悲,都算情绪激动! 情绪激动,就容易爆血管! 第30章 危机感 这头,张司九她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头,自然而然的,太医署也听说了。 毕竟,都满城轰动了。 这要还不知道,那就有点说不过去。 周礼难得在太医署里火了一把。 太医署其实还分成了几个部分。 一部分,是御医们,专门为皇室和达官贵人们看病问诊。 还有一部分,就属于教学院那部分。全国最优秀的郎中们,都会在这里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然后再统一分配——或是留在东京,或是去到各地的医署。 而每个地方的医署,又管理着这个地方的所有郎中大夫们。 可以说,太医署是整个国家里医术界最权威的地方。 也是每一个学医的人,最向往的地方。 这也导致了,太医署里的人,不管是御医,还是老师们,或者是学子们,都特别特别的骄傲。 他们觉得,他们代表了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大宋的医学顶尖。 这种顶尖,当然是不容许自己被冒犯的,尤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娃! 不过,张司九的大名,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太医署。 太医署令陈深严,本人性格就跟名字一样,是十分严肃严厉的人。 他为此特地找上了周礼:“周大夫,你这个徒弟,太招摇了些。做出来的事情,也让人惊讶。”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周礼教徒无方。 周礼这会儿脸都丢尽了,被这么一问,还很委屈,情不自禁的就红了眼眶。 他抬起了袖子擦了擦眼泪,“我这个徒弟,原本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能得了这么一个名号。可谁想到,那顾青舟的徒弟忽然冒出来!与他抢生意不说,更是设局陷害他,以至于我那徒弟输了,不得不按照约定好的,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最后,周礼把这个事情上升到了更高一个层次:“要我说,这个事情分明就是那顾青舟授意的!” “而且,顾青舟根本不是冲着我徒弟来的,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分明是冲着咱们太医署来的啊!您难道忘记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提起当年的事情,陈深严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深深地沉默当中。 最后,陈深严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输了。” 周礼连连点头:“对,对,对!” 他气恼道:“而且,顾青舟这个徒弟,我见了,和她师父一样嚣张跋扈,令人厌恶。这样的人行医,难免都要闹出什么疏忽来!这哪里像是个大夫?分明就是个寻衅滋事的人!沽名钓誉!” 爱出风头! 周礼一想到今天东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些同僚对自己的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询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报仇雪恨! 陈深严皱眉:“原来是顾青舟的徒弟。怪不得有这样的本事。你徒弟这次输得不冤。”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就让周礼心里像是被扎了一刀:这话分明是在说自己不如顾青舟啊! 可陈深严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摆摆手:“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又不是你输了,该做什么做什么。i别影响了正事儿。” 正事儿就是教学生,给贵人们问诊。 这两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耽误的。 周礼郁闷出来,一出来之后,就看见了其他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对上了他的目光,还会笑一笑,同情又幸灾乐祸。 实在是心里不痛快,周礼干脆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礼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照常来上值。 结果刚走到了太医署门口,就看见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 那些人,有老百姓,也有太医署的人。 人群里一根挑着布招子的竹竿高高耸立,笔直笔直的。我 那招子上一本正经的绣了几个大字:大宋第一医院。 周礼惊呆了。 他是熟知道昨天的事情的。 当然对大宋第一医院这个事情,也很耳熟。 大宋第一医院代表的人,他也听腻了。 因此,这会儿才格外的……震惊。 他喃喃的出了声:“疯了,都疯了,肯定是疯了。” 要是没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进人堆里的。 反正看见张司九那笑脸,看见顾青舟那洋洋得意,恨不得满世界招摇的脸,周礼只觉得眼前一黑。 幸好旁边有人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不然说不定真能摔到地上去。 当然,也未必会摔到地上——毕竟那么多人挤在那儿,想摔到地上去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看书喇 顾青舟一眼就看到了周礼,然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热情招呼:“快快快,我们这里就能治!” 但显然周礼的同僚们并不打算将人留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几个人扛起周礼就往太医署里冲——笑话,要是太医署的人让外人看了病,太医署的脸面往哪里搁? 张司九遗憾的看着一群人扛着周礼跑了,忍不住责怪顾青舟:“你看你,给人吓跑了?都告诉你了,得低调低调,和气生财嘛!” 顾青舟颇有些委屈:“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他们自己讳疾忌医!” 围观的群众们:……人家自己就是大夫,当然不想让你们治!而且你们摆摊都摆到了别人家门口,你让人家怎么办?! 而太医署剩下的人,除了几个年轻的没见过顾青舟的还能义愤填膺一下,其他年纪大的,一个个都一缩脖子,根本不打算杠两句。 甚至,还会拉一把年轻的后生,低声劝一句:“算了算了。” 不然,到时候真的容易挨打啊! 尤其是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一看就还身强体壮的样子! 事情的转机,是陈深严的到来。 陈深严是最晚来的,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地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张司九正琢磨着估计今天不能开张了。 陈深严一来,太医署的人就一个个臊眉耷眼的自动让开了。 陈深严一路走到了张司九他们的摊位跟前——说是摊位,就是个问诊的桌子。 第31章 有点意思 陈深严其实还不认识顾青舟。 毕竟顾青舟离开有十几年了。 他是在顾青舟离开之后,才到了东京城里,入了太医署。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青舟。 没办法,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只是此时此刻,最吸引他的,却不是顾青舟。 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坐在那儿,面带微笑,明明脸庞上还带着稚气未脱,一看就只有十四五的年纪。但她那双眼睛,却很特别。 那双眼睛脱了所有的稚嫩,带着一种弥经岁月沧桑,看透世事无常的平静。 这不像是个年轻的小女娘。 倒像是个经历丰富的中年人。 当张司九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压迫感,以及被看透了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过去的时候,陈深严就发现自己仿佛看错了,眼前这个小女娘笑意盈盈的,带着点张扬,带着点俏皮,又分明是少年人的样子。 张司九如果此时了解到陈深严的想法,就会告诉他一个词:分裂。 是的,张司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点分裂的。 有时候觉得她还是那个急诊科医生。 有时候又感觉自己特别年轻,是这个时代的小姑娘…… 但这并不妨碍任何事情。 张司九同样也在观察陈深严:面色威严,而且穿的衣裳料子很不错,打扮得一丝不苟,脸胡须都没有一根乱的,可见这个人不仅注重形象,还是个十分细致的人,但是应该不是特别开朗的性格,看上去有点不苟言笑。这个人对其他人一点没有客气礼让的意思,显然身份地位也挺高…… 她内心悄悄点头:是了,看来这应该就是太医署令了! 张司九扬起一个微笑,主动开口:“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摆摊吗?” 看热闹的人情不自禁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嚯哟!这是问到了正主头上啊!这可真是不嫌事大啊! 陈深严也没料到张司九会问这么一句,当即也是微微一愣,随后才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摆了?” 张司九微笑不减,一点也不带不好意思:“但问问主人家,总没错的。您要是不同意,我们也可以换一个地方,走远一点。” 陈深严收了笑容,这次就更加不客气了:“走远一点?那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在这里摆了。我若说不同意,倒显得我们太医署度量太小。既已经摆下了,那就摆着。我太医署倒也不怕。” 说完这话,他看一眼顾青舟,沉声道:“小孩子不懂事,您也一把年纪了,不该不懂事。” 顾青舟要是会被这三言两语的搞得心里头有负担,那他就不是顾青舟了。 事实上,顾青舟咧嘴一笑,十分顽皮的反问了一句:“那怎么才算懂事?默认你们太医署天下第一就算懂事?怎么,我们踢馆,就是我们不懂事?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怕吗?” 陈深严懒得和顾青舟斗嘴,只提醒一句:“世上的事,若是太张狂,就容易出事。有道是,过犹不及。” 顾青舟轻哼:“我不懂你们那一套。我只知道,医术好就是医术好。” 张司九笑眯眯打圆场:“这其实也不算张狂,只是听说太医署不收女子,我心中不服,所以特地来看看,太医署究竟有多好。” 之前种种的行为,都不如此时此刻这一句话。 一个女子,想要进太医署学医术! 这可是天下奇闻! 就连陈深严都是愣了片刻,良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他点点头:“见识见识也好。” 说完,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转身进了太医署。 一进太医署,陈深严就发现门口全是人。 从他们的动作姿势就不难看出,之前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这会儿一个个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深严冷冷地扫了一圈,沉下声音道:“刚才那小娘子的话都听清楚了?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努力,若真被一个小娘子比下去,我看你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有人斗胆上来问:“那咱们的医馆还开吗?” 太医署也是有自己的医馆的。 一个是官家的意思,为了福泽百姓。 一个是为了锻炼那些年轻医者们的技术。 医术这个东西,总不能是纸上谈兵。 还得是实际操作,才能练出来。 毕竟摸脉的手感,问诊后的判断,全都是要靠经验才可以。 而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因此,太医署设立了一个医馆,由太医署派人轮流坐诊。 陈深严对这个事情一点儿犹豫也没有:“自然是要开的。难道,你们怕了?” 此时如果真的不开了,那外头只会觉得是他们怕了。 堂堂太医署的人,竟然怕一个小女娘,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底下人一缩脖子,下去传令了。 太医署的医馆一开门,就正好在张司九的摊位旁边。 而且,张司九为了方便,还搭了一个小帐篷——就是那种简易的,几根杆子一搭,那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这就是为病人准备的简易观察室。 没有病人的时候,杨元鼎和顾青舟他们几个就在里头嗑松子。 张司九一个人坐在外头,多少显得有点孤独。 她哀怨的看一眼杨元鼎他们。 杨元鼎立刻递过来一个小碟子:“我都是用手磕的,没沾嘴。” 小白瓷碟子里,是一把剥好的松子仁。个个儿饱满。 张司九满意点头:“还算你们有点良心。” 杨元鼎纠正道:“不是我们有良心,是我有良心。这都是我一个人剥的!”看书喇 张司九立刻也纠正:“对,还是你最有良心。有好东西从来不会忘记我。不像某些人!” 顾青舟一脸理所当然:“我没让你孝敬我就不错了,我还得孝敬你不成?而且听云要给我剥,没空!” 招银立刻道:“我给你剥!” 张司九摆摆手:“没事,不用。一直吃东西,看着就不太专业了。容易得不到病人信任。” 正说着话呢,就有一群人抬着门板飞快冲过来,那门板上,还有一个人“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第32章 有点猛 张司九一看这个架势,毫不犹豫的就站起来了:一看就是有急症! 不过,没等张司九反应过来,后头又跟过来一群人,同样也是抬着一扇门板,上头也躺着一个人,一样的“哎哟哎哟”叫唤。 如果真的要说区别在哪里,那可能就是一男一女的区别。 而且仔细看,好像那门板还挺像是一对的。 “快快快,郎中,郎中,这有一个被刀砍伤了的人!”先来那一波人嚷嚷道。 急切的样子,显然那人伤得不轻。 后头那一波人,显然急了,隔着老远加快了脚步不说,也跟着嚷嚷:“先看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伤更严重!” 这下,前面那一波人就不干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喊起来,让太医署的人赶紧先给他们抬过来的人看。 最后,前面那一波人,和后面那一波人吵起来了。 反而两个伤者没人管了。 那两人“哎哟哎哟”的在那叫唤,可怜的同时,还有点搞笑。 太医署的人也好,张司九他们也好,都有点看傻眼了。 最后还是张司九喊了一嗓子:“别吵了!一边一个不就完了!男的抬进去,女的留我这里!” 有人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我是在太医署门口踢馆的张司九!是大宋第一医院的张司九!”张司九那是毫不客气就把自己的名号给了出去,还不忘记提了一下大宋第一医院的名号。 这一下,就看得出来昨天那件事情到底有多轰动了。 那两拨人竟然都知道张司九是谁。看书喇 而且,那躺在门板上的女人,也在“哎哟”中,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你给我治!张小娘子你给我治!我肯定要赢过那个狗东西!” 张司九:…… 太医署众人:…… 那门板上的男人也毫不客气:“那你们给我治!别的不说,一定要比那边快点好!”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前面那波人,抬着男人就进了太医署。 而后面的女人,直接就被抬进了帐篷里。 那些抬着女人来的人,乌泱泱的围着张司九的摊位,七嘴八舌的说明情况。 从一群人的介绍中,张司九明白了:哦,这个女人和前面那个男人是两口子,夫妻两个为中午谁去买豆腐回来做饭吵起来,最后发展到了互殴不说,还一人拿了一把刀,互相给对方砍了两下。 然后,就都躺下了。 男人那边送他来的,是他家亲戚。 女人这边的,都是女人的娘家人。 伤者叫尤大娘子,她兄长尤大郎领着这一波娘家亲戚。 尤大郎十分关心自家妹子:“我家妹子怎么样?有没有大事?要是有事,看我不把那个吴大郎给打死!” 对于尤大郎的杀气腾腾,张司九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啥两口子能为了一块豆腐,能发展到互殴互砍了。 家风如此彪悍,只怕尤大娘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当然,那吴大郎,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至于尤大郎的问题,张司九很干脆的一拉帘子:“我先看看伤势再说。” 不过听那洪亮的叫唤声,大概率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 当然,在医生眼里,没有大事就等于是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其他伤势,那都是小事情,皮外伤啦!洒洒水啦! 尤大娘子长得确实也不是什么小鸟依人温柔型的。 她颇为健壮,这放在整个东京都算是少见的。 即便是躺在这里了,尤大娘子也是丝毫不见半点软弱:“我跟你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比那头要好得快!不然的话,我要是输了,我就把你的摊位掀了!” 这样的威胁…… 张司九咳嗽一声,直接道:“那要不,我现在就开始缝合?你要来点麻药不?吃了就能睡觉,等你醒来了,我就弄完了。不过,麻药要等时间——” “那就不等了。”尤大娘子手一挥,虎着脸咬牙切齿:“老娘就不信了,就赢不了他?” 虽然张司九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比的,但是,既然这是患者的要求,而这个又丝毫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那么就无所谓的。 张司九大概看了看伤口,数了一下,发现伤口都不深,出血也不算多,而且个数也不多。只有三个伤口,分别是在胳膊上两个,肩膀上一个。 这样的伤口,处理起来很简单。 这种伤口,其实护士就能处理。 因为这个就是简单的清创和缝合。 不过,既然是摆摊的第一个病人,那张司九肯定是要自己来的。 考虑对方是个女子,可能不愿意让男子在旁边,所以张司九就直接道:“我就不喊别人进来帮忙了,我自己给你处理伤口?” 可她这么一说,尤大娘子竟然在伤痛中露出了一丝丝的娇羞:“能不能喊外头那个长得最高的小郎君来给我处理?我看着他,伤都不疼了。” 说完表情和语气又是一变:“气死那个狗男人!” 张司九简直目瞪口呆。 可惜,最后,她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对方:“那个最高最好看的小郎君还真不是大夫。您看那个矮一点的,长得清秀的行不行?实在不行,那个老头也行。” 最高最帅的那个是杨元鼎。 清秀那个是听云。 最老最气人的,是顾青舟。 尤大娘子一脸遗憾:“啊?这样啊?那也行,就那个清秀的也行。老头子就不要了。又老又丑的,看着伤口都疼起来了。” 张司九乐了:这个大姐竟然还是个颜狗! 她也乐得满足尤大娘子这个要求,直接就把听云喊了进来。 张司九让听云就站在尤大娘子最方便观看的地方,然后自己来进行一个缝合。 这个操作简直给听云整不会了:“那我干点啥子?” 尤大娘子比张司九还抢先说话,而且轻声细语脸带笑容:“小郎君啥也不用干,就在这里站着,陪我说说话就行。这样,我就感觉不到疼了。” 张司九一本正经点点头:“对。分散注意力疗法。你就多说说话就行。站在这里别动。” 第33章 伤敌一千 生缝当然是疼的。 而且是贼拉拉的疼。 但显而易见,对于颜控来说,这种分散注意力的疗法还真的管用。 反正一共缝了二十多针,那尤大娘子愣是一动不动,连哼一声都没哼一声。 还和颜悦色的和听云说话呢。 要不是她脑门上那些冷汗,张司九还真以为是不疼了。 张司九的缝合技术当然不用提,缝合起来,那是又快又好。而且考虑尤大娘子是女人,所以张司九缝合的时候,还用了美容缝合法。 缝合好了之后,张司九替尤大娘子敷上药,用纱布包了包,然后就让听云帮忙拉了一把,将人扶起来了——不然躺着干什么呢?腿上也没伤。而且看伤口深浅,血虽然流了不少,但也真心不算多。 见惯了大场面的张司九,就很难觉得尤大娘子还应该继续躺着。 尤大娘子自己也看得见胳膊上缝合好的伤口,这会儿见张司九结束了,就终于正色看了张司九一眼,夸赞了一句:“你倒还真挺厉害的。” 张司九微笑:“多谢夸奖。” 然后愉快的报了价。 扣除药费材料费,张司九纯手工费净赚八十个钱。 尤大娘子又看了张司九一眼:“你这个价格,倒挺便宜。下次我要伤了,再来你这里。” 张司九笑眯眯:“好啊,不过,下次还是小心些,能不受伤就不受伤。夫妻之间吵架归吵架,动手也不太好。” 尤大娘子却一抬下巴,傲然道:“吵不过,砍死他,总比气死我自己好。反正,他没占便宜,他身上伤口比我多。” 那副样子,活像是个雄赳赳,气昂昂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张司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就……世上的人有千百种,每一种都是我没见过的那种。但我们需要见怪不怪。 听云也在旁边目瞪口呆。 尤大娘子出了帐篷,利索的喊自己大哥尤大郎给了医药费,然后就问自己丈夫:“吴大郎呢?死了没?” 尤大郎脸色很不好看:“问他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关心他?要我说,日子过成了这样,不如就拉倒。你回娘家来,我养得起你。” 其他尤家的亲戚也纷纷附和,表示吴大郎太不是东西,竟然还跟女人动手,还真砍得下去手。而且尤大娘子是自家这边唯一的姑奶奶,那必须不能再受这个欺负。 张司九听得悄悄点头:对,过成了这样,还真别过下去了。再过下去,总得死一个,多不合适。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尤大娘子却张口反驳了大家的提议:“算什么算?凭什么我给他腾位置,让他重新娶一个年轻貌美的过好日子去?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成全他!” 这下,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张司九这一瞬间,只想起了一句话: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态度,让人忍不住想捂脑门。 尤大郎张了张口,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劝自己的妹子。 倒是尤大娘子忽然委屈起来:“我嫁给他的时候,也是个苗条好看的小娘子,当时多少人来家里提亲?可跟了他这么些年,为了给他生儿育女,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最后人也变成这样,凭什么最后我还要让他去过好日子?” 她伤伤心心的哭起来。 吓得张司九赶紧提醒:“可不能用袖子擦眼泪啊,胳膊上还有伤呢。回头伤口裂开,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云也道:“对对对,我陪你进去看看,吴大郎到底现在怎么样。看他受伤那样子,兴许你心里就痛快了。” 说句实话,尤大娘子这么大个身板,哭起来还真是毫无娇弱感,可那副伤心委屈的样子,还是让所有人都有点心疼。 同为女人,张司九还有点戚戚。 杨元鼎此时此刻,已经义愤填膺起来:“走,咱们去看看他缝针那样子,看了心里就痛快了!不和离就不和离,要是不够出气,你再打他一顿!” 张司九:……这事儿怕是好不了了。哪能这么劝架? 不过,尤大娘子倒是被哄好了。 但张司九严重怀疑,哄好了尤大娘子的,不是大家都向着她,而是因为杨元鼎那张脸。 而被蒙在鼓里的杨元鼎丝毫不知,还在那儿正义感爆棚呢。 最后还是张司九看不下去,拉了他一把:“人家夫妻两个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少往那边凑!少说这种话!尤大娘子不想和离,那就想想看能不能劝和才是。你这样,回头打死一个就成你的罪孽了。” 杨元鼎耷拉着脑袋,用脚碾了碾尘土:“可欺负自己媳妇,算什么男人呢?” 张司九张了张口,最后复杂道:“没准是谁欺负谁呢。” 杨元鼎嘴巴张成了“o”形。 张司九一拉他:“好了,咱们进去看看吴大郎怎么样了。” 于是,以尤大娘子为首,一群人乌泱泱跑进了太医署。 有尤大娘子和她的娘家人一起,张司九他们也没被拦住。 这会儿,吴大郎还在缝针呢。 这边也不讲究个无菌操作什么的,就那么直接缝着。 旁边人围着看着,一点不避讳。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一眼,正缝上臂呢,伤口还有点深。看书溂 而且看缝合好的位置,也已经有三个——这边是两个人一起缝,所以还有两个没缝好的,一共是五个。 可见,尤大娘子没说错,吃亏的还真不是她。 这个吴大郎明显吃亏多了。 张司九看得有点默然,同时忍不住又有点嫌弃太医署两个郎中缝合的技术,心中默默吐槽:就这个缝合技术,一看就是平时练得很少!这要是考核,那绝对是不可能过关的!必须拉回去回炉重造! 吴大郎人也是不清醒的,估计是灌了麻药,这会儿跟个死猪一样躺在那儿,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张司九侧头去看尤大娘子的反应。 就看见尤大娘子盯着吴大郎的伤口,微微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34章 拍案而起 张司九看着尤大娘子这个反应,就忍不住的叹一口气:估计还是有点心软和后悔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冲动之下会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但冷静下来,看着那一片狼藉,心里又后悔得不行。 不过,她来也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看着太医署的人咧嘴一笑。 那笑容,要多灿烂,就多灿烂。 太医署这边的人本来看见张司九带着病患过来了,心里就郁闷上了,感觉技不如人似的,再被这个笑容一激…… 这一瞬间,大家都感觉脸上有点疼,好似被人打了。 偏偏张司九还说了句:“你们这个伤口多一点,我那个伤口少。没法比。别有心理负担,好好治疗。” 她那个口吻,听起来就很像是安慰。 可她这个身份,说出安慰的话,就很……很不合适? 感觉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挑衅! 太医署的人,拳头都硬了。 顾青舟默默地看着张司九的背影,又一次感受到了青出于蓝的那种感慨。 只不过,他不仅不欣慰,甚至还有点同情太医署的人,与此同时,又有点儿想学一学—— 好不容易,等到太医署的人也缝合完了,那缝合的大夫也终于可以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不服气的:“我倒是要看看,你缝得有多好?缝这么快,也不怕伤口裂开!” 张司九:……敢情你凝重半天不是因为在缝合,而是在想怎么怼我? 于是,张司九咳嗽一声,问尤大娘子:“那尤大娘子您看呢?您愿意不愿意让他们看看你的伤口?” 尤大娘子的目光在那几个年轻大夫脸上转了一圈,最后竟然有点娇羞:“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说完就捂着脸转过头去,胳膊却伸了出来—— 张司九大概知道为什么尤大娘子愿意了。 当即咳嗽一声,上前去将尤大娘子的纱布解开,露出了缝合伤口。 随后收获了尤大娘子一枚埋怨目光。 张司九假装没看见,往旁边退了退。 太医署那帮小年轻们,顿时就围了上去仔细看。 然后集体沉默了。 今日在太医署带他们的几个年长些的老师随后也过来了。 同样是仔细看了一眼那伤口之后,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大家都很想挑一点毛病出来,可大家都没挑出毛病来啊! 不管是缝合伤口的闭合程度,美观程度,都让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正因为是这样,才更加的让人生气了。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实在是……太郁闷了。 明明对方太嚣张,可偏偏自己实力不达标,又不能压过她去,这种感觉…… 张司九看着他们的反应,对自己的缝合还是很有信心,笑眯眯问:“看完了的话,我先包扎好?毕竟一直这样,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好处。” 太医署的人,没有一个反对,都默默地扭头走了。 最后,还是年长些的一个大夫说了句:“张小娘子缝合伤口的本事不错,不愧是顾青舟的徒弟。顾青舟他脾气虽然不行,但医术的确是过得去。” 不过,紧接着他画风一转:“当然,伤口数量不同,位置不同,深浅不同,其实这个事情也没办法相提并论,更不好作比较。以后若有机会,咱们两边,再公平的切磋切磋。” 他这前半段,都几乎让人要以为他是在夸奖张司九了。 不过紧接着后半段,就还是暴露了心思:这哪里是在赞扬张司九?分明是在给自己这边找理由! 张司九倒没什么,毕竟心里早就有数。这么大一个太医署,又是一直以来最权威的代表,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承认自己的不行呢? 凡事,总归是要有个过程的。 最气的还是顾青舟。 不过,张司九一把按住了要爆发的顾青舟,笑道:“是不好比较。不过,我希望这个切磋的机会早日来临。千万不要等太久。” 张司九这么一说,杨元鼎立刻心领神会,贱兮兮的笑了:“对,没错,希望不要等太久啊!” “等太久”三个字,特地被他加重了语气,嘲讽味道瞬间拉满。 那人顿时神色微微有些僵硬,随意客套了两句之后,就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 不多时,吴大郎醒来了。 这一点,张司九还是很佩服的。 太医署别的不说,的确药方,还有药上,要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这个麻药,药效好,时间还能控制!比程万里研究出来的可好太多了! 程万里那个对身体影响持续力还是太久了,没有这种好。 毕竟,小伤有时候用那么厉害的麻药,多少有点耽误事。 而太医署用的,就很好。 张司九羡慕极了,但觉得自己想搞到手的话,可能不太容易。 吴大郎醒来之后,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那儿心情很不错的尤大娘子。 是的,尤大娘子心情很不错。 不错到什么程度呢…… 就差没有当场哼出小曲来了。 吴大郎当时面部就扭曲了,甚至还想爬起来跑路的样子。 他跑是跑不了了,腿上还有伤呢。 所以他就喊了人:“她咋在这!” 吴家这边的人欲言又止:“她还是你婆娘呢,我们也不好拦啊。” 而且又没动手又没动口的,实在是不好办。 尤大娘子露齿一笑:“怎么,吴大郎你怕了?放心,我不会砍你的。这会儿我心情好着呢。” 那笑容,多多少少有点儿变态。 不仅是吴大郎,就是其他人,这会儿也忍不住的是背后发麻,直接一个哆嗦。 吴大郎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咱们和离成不成?不不不,你休了我成不成?我净身出户,东西都给你!只求你别跟我过下去了!你这个婆娘,实在是要不起了!这么些年,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当初的你,多温柔多善解人意!” 张司九一听这句话,顿时就觉得要坏菜。 多少家庭纷争,都是因为男人这样一句话而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吴大娘子就拍案而起了。 那是真拍案而起——吴大娘子甚至都忘了自己胳膊上还有伤,就这么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明天周日,想带我我闺女去逛公园~看看春天,所以请假一天哦~ 第35章 伤心 尤大娘子拍案而起之后,只帅气了不到一个呼吸,就五官扭曲,抱着胳膊差点哭出来——那是真疼啊!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疼,默默地把自己胳膊往身上贴了贴。 不只是张司九,其他人也都默默地收了收手。 当然,尤大娘子这一拍桌子,吴大郎也吓得够呛,当场一缩脖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尤大娘子却不解恨,刚才那话给她带来的火气,以及手疼的火气,都变成了咆哮:“吴大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老娘当初善解人意,为啥变成了这样!你想跑?门都没有!老娘这辈子,除非丧夫!否则绝不可能一个人过!” 吴大郎张了张口,一脸无奈,但偏偏又不说话,只是苦笑着看向众人,一副:你们看,我平日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看着这一幕,尤大娘子更加气得够呛,她指着吴大郎鼻子就开骂:“你她娘的倒是说话啊!这些年,我对你咋个样!凭啥你就不想和我过了?” “而且,生不出来孩子那怪我吗?”尤大娘子的嗓门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最后像是要把屋顶掀开:“你都不肯和我睡一张床,每次办点事,你都跟要你命似的,我怎么生!” 尤大郎吓得赶紧去捂自己亲妹子的嘴——这也是能往外说的? 众人更是齐刷刷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然后又隐秘的朝着吴大郎投过去一撇,最后才又默默地转开头,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但其实一个个的,耳朵都快自带接收信号装备了。 张司九望着天,大概有点明白尤大娘子到底生什么气了。 也大概明白,为什么温柔的妹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得不说,想要毁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去结婚,遇到一个完全不合适的人。 最后,这个女人就会被逼成一个怨妇,泼妇。 而其他人还要来说上一句: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这个女人吃过的苦,流过的泪,就都变成了说不出口的痛。 吴大郎显然脸上有点挂不住,忍不住的别开头,捂住脸:“疯了,疯了!” 他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尤大娘子却越发生气,跳着脚的骂了起来,那言语污秽程度,几乎是污染度达到了顶级。 只能说,尤大娘子这种,属于泼妇里的泼妇,能骂遍整条街无敌手那种,也属于一方人物。 大家都有点想捂耳朵。 吴大郎比大家更先一步捂住耳朵。 尤大郎也一脸歉疚的朝着四下里点头哈腰,然后一把把自己妹子拉了出去。 张司九默默地也跟了出去。 然而一出去,尤大娘子就不骂了,也不挣扎了,反而是捂着脸“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尤大郎看着她这个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都要拧成一个死疙瘩。 尤大娘子越哭越伤心,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一口气把所有的伤痛都哭出来。 那感觉,像是个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当然,这种哭法,好看是不可能好看了。 那眼泪和鼻涕都齐刷刷往下流,然后被糊得到处都是。 张司九摸出帕子,递了过去。 尤大娘子也不用,自己掏出自己的帕子,甩开,然后用力一擤—— 张司九默默地收回了手,并麻利的将自己的帕子塞进随身小包里,坚决不打算再拿出来了。 尤大娘子哭过了,鼻涕也处理了,就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发狠:“我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他休想!这辈子都休想!” 张司九道:“我给你把把脉。” 尤大娘子疑惑的看向张司九:“不是已经治完了伤?” 张司九咳嗽一声:“气大伤肝,情志郁郁,同样也会导致肝出问题,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而且,兴许调理一下,多少有点用呢? 杨元鼎立刻开启了推销模式:“对对对,防患于未然,治还没发生的病,这可是顶级的大夫才能够有的本事!” 张司九拉了拉杨元鼎,示意他还是别说了。 不过,尤大娘子看着杨元鼎的脸,倒是一下脸上就阴转晴了,甚至还想拉着杨元鼎多说两句:“是吗?这么厉害的?” 张司九:……我忽然有点不信尤大娘子刚才说的话。真给她一个吴彦祖,她肯定麻利的就离婚了! 不过,杨元鼎不愧是八卦种子选手,很快就问起了尤大娘子和吴大郎的事情:“今天你们怎么会为一块豆腐打起来?” 尤大娘子提起这个事情,就又激动起来:“要做饭了,他说要吃豆腐,我说那你去买一块回来,我这会儿洗衣裳脱不开身。他就说,算了算了,麻烦,不吃了。那卖豆腐的上次跟他缺斤少两,他也不乐意看见他。” “我说,那换一家,去巷子尾上那家买。他说不想去。我说,想吃不去,等着天上掉豆腐吗?他就说我挖苦他,是悍妇,泼妇,不懂他的心情!” “他明明就是犯懒,又想吃,又不想去买,就等着我呢!我凭啥去?我活还多呢!而且他凭啥这样骂我?我能不气吗!” 杨元鼎严肃点头:“是是是,他不该骂人。” 而这句话,显然就好比是捅了马蜂窝。 接下来,尤大娘子拉着杨元鼎,不停地开始抱怨起吴大郎和她之间的那些不痛快。 小到一块芝麻饼,大到走亲戚,挣钱上,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而每次吴大郎吵不过的时候,就会摇着头说一句“我懒得和你吵,你就是个泼妇。” 尤大娘子抹了抹眼睛,怒道:“我呸!” 杨元鼎本来劝慰的话都到了嘴巴,看见尤大娘子这样的态度,又默默地言回去:大概,尤大娘子并不需要? 张司九他们跟着听了一肚子的家长里短,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最后都腻了,甚至还有点昏昏欲睡。 眼看着尤大娘子终于告一段落,张司九就赶忙接过话来:“那你过得这么不痛快,就没想过要变个活法?” 吹了风,脑壳疼,呜呜呜。今天未必有二更啦~看我吃过药的状态~ (本章完) 第36章 换个活法 尤大娘子的脸上,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换个活法?” 张司九郑重点点头:“对,换个活法。” 尤大娘子很快就变了脸色:“我怎么可能便宜了他——” “不便宜他。他想和离,就跟他和离,要了钱和房子,接下来调养好身体,趁着还年轻,找个好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然后生两个孩子。再到他跟前炫耀。他不是说你不好吗?可咱们和离之后,不是没人要,反而过得很好。到时候,心里不是滋味的人,又是谁呢?”张司九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且,你们这么多年没孩子,真的是他不配合的原因吗?会不会……” “那这样的话,你有了孩子,哪怕挺着肚子往他跟前走一圈,再轻蔑看他一眼,到时候,他估计都要被别人一直猜测下去……” 张司九那语调,硬生生让在场的男人都打了个寒战。 听云悄悄的撞了杨元鼎一下,压低声音:“感觉九娘以后嫁了人,对方日子不好过啊。” 这心态,能让对方占什么便宜? 杨元鼎“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决定还是要替老乡说两句公道话,于是嘴硬道:“那只要对方不动歪心思,司九怎么可能对付他?再说了,两口子,感情好的话,日子过得舒坦的话,谁会想着让对方难受呢?其实我们司九真的很温柔的,也很贤惠的,真的。” 听云震惊的看着杨元鼎,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吗? 杨元鼎坚挺的保持了自己的说法。 不过,张司九这一番话,显然是深深的让尤大娘子动了心。 尤大娘子犹豫了很久,可最后又摇摇头:“算了,你一个没成婚的小女娘,懂什么?女人嫁了人,哪里是那么轻松的——和离之后,更不要说了。” 这个时候,尤大郎立刻看向尤大娘子:“妹子,哥养你。谁敢说闲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今天动了刀子,改明儿要了命,那你让爹娘怎么活?” 他转过头去,眼眶有点红了,声音也闷闷的:“爹娘现在都后悔死了。尤其是爹,当场是他觉得吴大郎好……” 尤大娘子低头下去,也哭了。 这一次,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的哭法,是那种无声哽咽的。 可这种哭法,也同样让人心疼。 张司九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多嘴,不想再开口,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女人这一辈子,遇到了好男人,固然有运气的缘故。但也和自己自身是息息相关的。只要咱们自己足够好,一定会会有眼睛不瞎的男人。而且,除了结婚生子,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尤大娘子抬起头来,看住张司九。 张司九就站在那儿,腰板笔挺,自然放松。周身却莫名有一种气质和力量,让尤大娘子好生羡慕。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初看容貌一般的张司九,这个时候看来,却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好看。 那是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她失神的想:如果,我也成为这样的人,该多好? 反正最后,尤大娘子走的时候,看起来精神状态平和了很多。 他们一走,杨元鼎就凑上来,压低声音问张司九:“刚才我一直没敢多看她,生怕看到衣服上的血犯了病。你觉得,她听进去那些话了吗?” 张司九失笑:“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那都是她的人生,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做选择的。” 杨元鼎想了想:“但我觉得,她丈夫有很大的问题。那些话,我听着都觉得不太舒服。” “那也是他的日子。”张司九不想评论,“他过得也不算舒心。” 杨元鼎盖棺定论:“过得不舒心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那就是个混蛋!哪个女人跟了他,哪个都是倒霉!” 张司九失笑:“好了,走,找吃的去。忙活这么久,你累不累?” 大家还真不累。 毕竟只有张司九一人干了活。 其他人都是磕松子喝水,还听了八卦,好不惬意。 尤其是顾青舟,那走路都恨不得把胸脯都挺上天去——长脸啊,太长脸啊!大大的长了脸啊! 于是老头子一摆手:“我今日请你们吃!想吃哪家,让听云去点了取回来吃!咱们就在这里吃!可千万别错过一个病人!毕竟人家生了病,也怪不容易。咱们辛苦点就辛苦点!” 众人投以无言的目光:你那是心疼病人吗?你那分明是想出风头!自从尤大娘子走后,你都往太医署门口去溜达了三圈了!你没看见人家憋闷的样子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行。我想吃烤鸭和烤包子。” 顾青舟当场拍出了钱袋子。 听云就美滋滋去买吃的。 这头正等着呢,那头,就见吴大郎也被抬着出来了。 吴大郎的伤势严重点,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毕竟两人其实也不算对砍,只不过是互相搞出了点皮肉伤。 但吴大郎就是不想下地,怎么来的,怎么被抬回去了。 张司九他们分明听见,吴大郎那些亲戚一个个的都骂骂咧咧的。 仔细一听,全是骂尤大娘子的。 而吴大郎时不时的应和两声,看上去好似觉得别人说得对,而且替他说出了心里的声音。 张司九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男人,遇到了,还是赶紧跑。没好结果的。” 这样的人,会把自己总是树立一个弱者的形象,好让别人对自己产生同情和共情。 谁和这样的人来往,很容易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恶人。 可夫妻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对错之分呢? 杨元鼎站在张司九背后,也叹了一口气:“得加个风火轮跑。不然太慢了。” 这话太逗,张司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正笑着,就又过来一群人,也是急匆匆的。看样子,是一家人。而且看样子,好像也是来看病的。 (本章完) 第37章 恶言 顾青舟一看,顿时搓了搓手,笑眯眯的就往那边去了。 他这头刚动,太医署那边立刻就窜出来一个人,然后冲了过去。 那架势,倒像是要抢什么似的。 那一家人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吓得都不敢往前走了。 尤其是顾青舟抢先一步,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冲到了那家人面前,问人家是不是来看病的时候。 张司九一个没看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顿时伸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样特别容易吓到人啊! 而且,抢病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抢法啊。 她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结果刚一过去,就被顾青舟给拉了过去,热情推销道:“这就是我徒弟,年轻有为!医术可好了!上我们家去看!” 张司九:……我又不是什么商品,有这样推销的吗? 不过,显然对方也不买账,尤其是那年长一些的男人,捂着怀里的孩子,冷哼道:“哪里来的游方郎中,竟然敢在这里抢生意!快些让开,莫要耽误了我家孩子的病!要是我家孩子有个什么,你就是用命都赔不起!”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司九:“学了两天医术,就这么狂,也不知天高地厚!这么点个女娘,都还没及笄,能有什么本事?以为自己看好了一点小毛病,就了不起了?让开!再不让开,别逼我动手!” 说完还真作势要抬手打人。 那态度,要多凶悍就多凶悍。 顾青舟一下来了气,忍不住要辩论几句。 张司九一把拉住他,看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太医署人,笑了笑:“找谁看病是自由。这也不是做买卖,没有这样拉人的。我师父心急,耽误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快去。” 说完就拉着顾青舟让到了一边去。 那群人看张司九态度这么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当即就抱着孩子匆匆往太医署去了。 太医署的那人轻哼一声:“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司九也不恼,只是扬声,脆生生道:“若是不见好,也可以上我们那儿看看。或是急症!我们比较擅长。” 太医署的人气得够呛,本来都骄傲的扭头跟着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回过头来,怒瞪张司九一眼。 张司九报以微笑:“病人要紧。” 太医署的人差点跳脚。 顾青舟看着这一幕,虽然有点痛快,但仍然是气恼不已,“九娘,你这么绵软做什么?这不是承认了咱们不如太医署?” “如或者不如,老头子你觉得是谁说了算?”张司九只反问了顾青舟这么一个问题。 顾青舟皱眉:“自然是病人说了算。只好了,他们不就都明白了?” “所以这是个持久战。”张司九替顾青舟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有些无奈:“师父,咱们只是要打出名气,不是真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而且,我们各有所长,如何能比得出来长短?” 一枝独秀未必美,百花齐放却一定很好看。 太医署这个力,她是借了,但也不真要给人家踩到泥里去抬高自己。 看着顾青舟还要辩论,张司九问了一个很干脆的问题:“师父你擅长妇人病吗?擅长小儿病吗?擅长内科吗?你忘了你是个疡医了?” 他们是严重偏科的,但是人家太医署那是全科发展! 张司九人得顾青舟哑口无言。 顾青舟哼哼:“那刚才那个说不定正好是我们擅长的。” “那就等着。等着太医署束手无策的时候,咱们再上!”张司九微笑警告:“但是老头子你再敢搞事情,那明天就不带你玩了!” 顾青舟脖子一缩,迅速望天:“天气真好,明天我们早点来。走走走,回去吃饭,吃饭!你喝不喝饮子?我去买一个?那边桂花甜水很不错,正当季——” 张司九:小柏都比老头子更成熟一点的样子! 不过,桂花甜水是真的好喝。 那甜水里还放了一点糯米小丸子,一个个手指大,圆嘟嘟,乖巧巧,沉浮在微微泛黄的甜汤里,甜汤里撒着桂花——于是一碗甜滋滋的糖水里,就有了浅浅的桂花香味。混合在一起,意外的搭配。 而且还是热饮。 这个微微有点凉了的天气,喝起来格外的舒坦。 张司九喜欢吃里头的小丸子。 一口下去,软软糯糯,口感极好。 张司九伸出手指头:“我要喝两杯。” 顾青舟就溜达着去买,一边走一边咕哝:“到底谁是师父?我怎么天天还得讨好她呢……太失败,太失败!” 张司九他们正吃着饭,喝着饮子的时候,摊位跟前来了一个老熟人。 是朱疡医。 朱疡医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司九:“张小娘子你真跑这里来摆摊了?我听说时候都不敢相信——” 张司九却只想挣钱:“你来找我,是有病人?” “你怎么知道?”朱疡医更震惊了:“我还没说呢。”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都是成年人,有几个会因为一时好奇,而在自己上班时间跑去看别人呢? 她不想解释:“猜的。说,到底怎么了?” 朱疡医咳嗽一声:“就是……你会不会做那种,取东西出来的手术?” 这次惊讶的换成了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怎么可能表现出来? 当然必须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 她淡定的问了一句:“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吗?” 朱疡医还没反应过来:“你想的那种情况?” 而杨元鼎已经一口水喷了出来,瞬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们说的情况,是我想的那种情况不?!” 听云和顾青舟也凑上来:“什么情况?” 招银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什么什么情况?” 朱疡医:……你们这一群人,搁在这里跟我玩呢? 偏偏张司九这个时候,又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就是那种情况?” 朱疡医抓狂了:“你想的到底是哪种情况?!” 张司九:……听起来不像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杨元鼎倒是抢答了:“就是有那种癖好的人搞出来的那种情况!” (本章完) 第38章 什么情况 杨元鼎这样一说,大家顿时都沉默了,并且除了招银之外,脸上还都露出了同一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种情况啊! 朱疡医一脸的见了鬼,脱口而出:“这也是随便能说的吗?而且你们怎么都知道的样子!” 招银歪头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张司九咳嗽一声,解释道:“少儿不宜的东西,你还是别知道。” 单单纯纯的,就很好。 招银微囧,默默地放下筷子,准备和张司九好好分辨一下自己的年龄,到底还算不少少儿。 而且,张司九明明比她还小! 朱疡医倒是把招银想问的问题一下就问出来了:“可是,招银她不是比你还要小?” 张司九镇定道:“年纪大小,不代表心智年纪。我这个人,就是老成。” 朱疡医顿时没了话说,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甚至有那么一点深以为然。 张司九催促他:“快说正事儿。” 大家也都齐刷刷正襟危坐等着。 毕竟这种事情,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所以,肯定要装一下不在意的。 朱疡医憋了一下,脸上都憋红了,才扭扭捏捏道:“就是谷道里塞了东西了。是啥东西我也不知道,现在就是取不出来。是个玉石的,直接断在里头了,然后断口有点锋利,出血不老少。他找到了我,我也没更好地办法啊。给他加了泻药自己排,也排不出来,反而更遭罪。” 张司九目瞪口呆:“那现在人在哪里呢?” 朱疡医咳嗽一声:“在我家呢。你看你有没有办法?是你跟我走一趟,还是我把人带过来。” “要不还是抬过来。等做完手术,估计还得抬回他家去休养。”张司九沉吟片刻之后,给出了选择。 朱疡医狐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想做给太医署的人看?我可跟你说,这人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司九有些无言:“那去他家也成。我倒没想那么多,单纯就是懒得走。” 想想,这个事情也是不可能宣扬出去的。 毕竟患者的隐私是必须得保护好的。 所以张司九压根就没想过要用这个事情做一波广告。 “我觉得,去他家。”朱疡医咳嗽一声:“他肯定不想声张。” “走。”张司九拿起箱子,又沉吟片刻,直接就吩咐顾青舟他们收摊。 毕竟,主要大夫走了,剩下一个顾青舟虽然医术也很好,但他脾气不好,张司九怕到时候他又把人打了。 虽然顾青舟有嚣张的资本,但打人肯定是不对的,再有一点就是,顾青舟这么大年纪了,到时候说不好谁被打呢! 结果他们这一走,太医署的人一个个反而是张望着,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最后面面相觑,懵了:怎么走了?竟然真的走了? 张司九走得干干脆脆。 太医署的人倒是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可劲儿的琢磨起了这个事情。 总觉得,张司九这一帮人,肯定没憋什么好招。 而张司九一路风风火火跟着朱疡医去找病人。 本来其实也没啥,只不过一打照面,杨元鼎和病人就面面相觑,互相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张司九瞬间来了精神:看这个意思,是老熟人? 杨元鼎咳嗽一声,眼睛不自主的往病人下半身看:“我就是跟着来做生意的,一会儿你要用到的器材,都是我生产制造的。放心,即便咱们两这个关系,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众人:???感觉不是什么好关系。 那人也一脸绝望:“为什么你竟然做这方面的东西?!” “医疗嘛。很赚钱的。”杨元鼎一副商人口吻:“每个人这辈子总要有那么几次生病受伤,所以你说做这个生意,赚钱不赚钱?” 张司九:……原来老乡你对外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杨元鼎还宽慰了对方一句:“赵禹,没啥不好意思的,人嘛,真的总是要遇到一点磨难的。下次注意,不要继续在坑里栽跟斗了。下次,换个质量好的就行了。” 赵禹一脸绝望和悲愤。 张司九咳嗽一声:“出血多不多,严重不严重?吃了泻药一定很难受?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赵禹惊住了:“你给我处理?你是大夫?” 张司九点点头:“是的。我给你处理,我是大夫。怎么了?你介意?” “介意,介意!”赵禹连连点头,甚至拖着残躯往后缩了缩:“我不可能给你看那个位置的!” “那不然我指挥,朱疡医给你治也行。”张司九顺手就把这个苦活儿推给了朱疡医——毕竟和屎尿屁打交道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味道,有点视觉冲击力。能不碰,就不碰! 朱疡医显然没想那么多,主要干这种也习惯了,当场就只担忧道:“可是我真的弄不出来。我试过了。” “没关系,我们有器械。”张司九微笑道:“我会指挥你的。毕竟这个能直接取出来,就直接取出来,除非是实在不行了,不然能不动刀子就不动刀子。” 朱疡医放松下来:“那就行。太好了。” 赵禹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语气带着哀求:“这件事情,你们能替我保密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这是当然。我们谁也不往外说一个字的。改日街上看见了,我们也只会当成是不认识。绝不多看一眼。” 赵禹放松了些许,最后看向了杨元鼎。 杨元鼎无奈道:“放心,我不会说的。我既然干这一行,肯定遵守行规。”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道:“下次你还需要这种工具,可以找我定做。别的不说,质量一定好。绝不会断的!” 赵禹脸色涨红,最后悲愤的埋头到了枕头里:“快点弄完得了!” 看他那样子,是一点也不想等了。 就是不知道疼的,还是怕杨元鼎再说话。 出去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张司九问了句:“赵?” 杨元鼎压低声音:“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赵,和赵城是堂兄弟。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这个。要知道,他家里妾室不少,光孩子都生了四五个呢。” 明天见啦~ (本章完) 第39章 取出来 这种情况,上麻药肯定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但是不上,赵禹肯定是会有点疼。 所以,张司九礼貌的征求了赵禹的意见。 赵禹毫不犹豫:“用麻药!用麻药!我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张司九咳嗽一声,提醒道:“先看看情况,如果必要,我们再用。如果东西不大,真没必要。只是问你该上时候上不上。” 赵禹失望至极。 尤其是一想到杨元鼎就在屋外探头探脑,他就忍不住的想把自己掐死或者把杨元鼎掐死算了。 赵禹叹一口气,认命的把自己头埋在了床单里,然后配合的撅起臀部。 而后,朱疡医就跟张司九大声描述赵禹直肠异物的情况。形容的词汇还很丰富多彩。 让人瞬间有了一种感觉:哦,朱疡医他原来还挺有才华。 赵禹忍无可忍,抬起头来,神色扭曲:“闭嘴!有必要那么大声吗!” 朱疡医顿时委屈,“不大声点,张小娘子怎么听得见?这种事情,听错了一个字,都可能会导致最后结果不顺利的。你这还流着血呢,而且肿得厉害,再拖下去,没什么好处。而且你忘了,你吃了点泻药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赵禹就更神色扭曲了:肚子疼啊!疼起来的时候,自己甚至分不清到底哪里更疼! 张司九很理解赵禹心情,毕竟生病了的人,肯定会因为疼痛,容易情绪烦躁。 所以,她很体贴道:“没事没事,不然就盖上点,我进去看一眼?这样描述,其实也有点影响我下判断的。” 朱疡医觉得这个好,连连点头。点了半天想起来赵禹趴着呢,脸朝下,看不见。 于是他又开口:“其实没个啥。你要知道,张小娘子这个人,别的不说,守口如瓶是第一。而且上次给你推荐我的那个人,也找她治的。她会用剪开一个洞的布单子给你盖住其他地方,只露出要治的部位,可安全了。” 这个安全,倒不是说细菌什么的。 纯粹就是一个被看光的危险。 赵禹心动了。 所以,最终,张司九还是亲眼得见伤处。 就怎么说呢……好大,好深,断的位置好特么微妙! 张司九默默地比划了一下,发现一大块玉石,横切面甚至能做小孩子的手镯。 为什么这么清楚呢?因为之前张司九给小南瓜就买了这么一对银镯子。 小孩子的银镯子,比这个还小一圈。 所以,真的是能做手镯的。 她忍不住想感叹一句:赵家人可真有钱。这么大一块玉石,竟然做成这种奇妙的东西! 当然,她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这么大,你塞进去时候没有做润滑吗?比如涂点油?” 赵禹万万没想到张司九会这么直白的问这个问题。 而朱疡医也没想到。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默三秒。 张司九偏偏还催:“嗯?怎么不说话?你得让我明白,这水肿是怎么造成的。如果是你润滑不够造成的,那只是普通水肿,如果是因为里面戳伤了造成的肿胀,就比较麻烦。” 一般来说,直肠异物取出第一原则:不损伤括约肌。 因为如果损伤括约肌,是会导致后遗症的。 比如,漏排泄物。控制不了排泄。 这对一个人来说,不只是不方便,很可能还会造成社死的情况发生。大大影响了生活。 所以,除非必要,一定优先保括约肌。 赵禹也不懂这些啊,但是他听得懂张司九的严肃和威严啊—— 张司九身上,是有一种大夫威严在的。 赵禹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抹了的,抹了专门的油膏。不过可能没抹够。后来就有点肿。卡在里面之后,就越来越肿。” 张司九听完就皱了眉头:这种情况,可能就是两种都有了。更麻烦。 她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和里面露出来那一点点乳白色玉石断面,还是问了句:“是怎么断的?里面有没有碎片?另一边呢?我能不能看看?” 如果直接取,万一里头有碎渣子,很可能会划伤肠壁和肛门,到时候搞不好更麻烦。 赵禹都快哭出来了:“没带来啊。不过,挺整齐的,看起来不像有碎片。我就是当时没站稳,摔了一下。一屁股坐地上了。外头碎了一小点。大部分都……都……进去了。” 张司九:……你这个描述,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这是什么姿势,又是什么巧合,又是什么神仙设计——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直接顶进去了,而直肠到了一定长度,就是有弯曲的,会不会造成直肠已经破裂出血呢? 而如果破裂的话,粪便会进入腹腔,引起腹膜炎—— 可赵禹吃了泻药,那么他的肚子疼,会不会就被误认为是泻药的缘故呢? 腹膜炎发展没那么快,而肠道破裂出血也没那么快——尤其是出血速度和量不大的情况。 因此,很容易一个疏忽就误诊了。 张司九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复杂起来。 腹腔内积血,炎症,是会导致腹痛,腹部坠胀,还有想拉肚子的感觉。 但是造成现在估计感受不出来……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只好再问:“你能说说,那东西到底多长吗?原来没断的长度。” 赵禹脸上彻底扭曲了,忍不住大声:“你为什么问这么详细?这东西,不是取出来就行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对方根本不是在给自己治疗,而是想探听自己的丑闻! 赵禹很愤怒。 张司九:…… 她耐心解释了一下原因。毕竟看上去不搞清楚,赵禹是不会配合了。 但是讲清楚原因之后,赵禹脸色就更难看了,一阵阵的发白,声音都哆嗦:“这么严重?会不会死人?” 虽然概率不算高,但毕竟是有的。所以张司九本着谨慎诚实的原则点了点头:“当然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才要问清楚。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拖了,再拖下去,病情只会加重。不会自己就好了。” 赵禹立刻同意:“我说,我说!” 那态度,倒像是有点被严刑逼供了一样。 张司九想扶额。 五一节抽奖哦~大家还不快快进群吗? (本章完) 第40章 挺好使 赵禹屈辱的比划了一下:“这么长。” “肯定吗?确定吗?”张司九看他比划的长度,很严肃的追问了一句。毕竟,有的时候,患者会因为面子问题,而撒谎。 他们没想过这一点点的小谎言,可能会对治疗造成影响,只觉得难为情。 果然,赵禹面上出现一丝丝的闪躲,然后用两个手比划一下,那长度,明显比之前的要长一点。 张司九再追问一遍:“确定吗?” 朱疡医一看赵禹那表情,顿时就急了,比张司九还激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那儿想什么呢?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我们啊,说实话!” 赵禹涨红着脸,用左手在右手的手臂上比了个长度:“没断之前是这么长,断了之后,有这么长。” 张司九看着那长度,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捅到肠道拐弯处,造成肠破裂的概率不大。 但是这个粗度…… 张司九真诚的问了一个问题:“上下一样粗吗?还是上粗下细?有弧度吗?” 回答完了这几个问题的赵禹,选择了闭上眼睛装昏迷,反正一眼也不敢看张司九了。 张司九也不在意,直接道:“先扩张。断口处虽然比较平整,但也有一点锋利边缘,硬来肯定不行。扩张后进行足够的润滑,然后用东西把这个夹出来。如果夹不出来,就只能找个手小的小孩子,伸进去拽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肠道和括约肌。 当然,如果再不行,那就只能考虑腹部开个小口子了…… 张司九想到那一幕,忍不住看一眼赵禹:也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 朱疡医也觉得颇为头疼,但他更好奇:“那你有东西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扒拉扒拉,应该有一点合适的。” 主要是这些年,杨元鼎和她还真搞了不少好用的器具出来。 比如,扩张用的器具,比如,夹子。 至于润滑用的东西,朱疡医掏出了一罐猪油。 是的。 猪油。 他自豪又骄傲:“别小看这一罐猪油,可是我的独门秘方!里头加了各种药材,能消肿止痛!有时候便秘来一点,能减轻很多痛苦的!我的病人们,用过了都说好!” 说完了他又有点儿惋惜:“从前猪痩,油不好搞,所以价钱我也能收贵一点。现在猪不知道为啥肥了许多,我这个价钱就只能往下降一点……不如以前赚钱了。” 这个题张司九可太会了。 这个猪为啥肥起来了呢? 因为杨元鼎啊! 因为他搞出来的阉割猪和猪饲料啊! 他研究出来的科学养猪,创立了养猪场……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东京的猪肉,就是这么悄悄的被改头换面了。 肉不仅好吃了,而且肥肉也多了,关键是价格依旧那么的亲民。 张司九没好意思告诉朱疡医。 只不过看着朱疡医心痛的样子,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于是,她就咳嗽一声:“以后换成几种版本的,高档版的用稀缺动物油,比如什么旱獭的,绵羊的,最普通的用猪油的。档次不同的油膏,推荐给档次不同的人。” 朱疡医眼前一亮,一拍大腿:“还真是!这么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张小娘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做生意的潜质!” 张司九:……其实我也是抄袭的创意。我自己可想不出来。 她最后提醒一句:“但是注意药性,可千万别冲了。毕竟其他动物的油,不如猪油这样平。” 朱疡医点点头,喜滋滋道:“知道知道,我回去就找我师弟去,让他帮我看看。” 张司九感叹道:“你这个师门很壮大的样子。” 朱疡医随口道:“也就五六个人。不算多。” 眼看着两人就要聊起天来,躺着的赵禹躺不住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事?我想去茅房!” 张司九:…… 朱疡医:……忘了给他搞过泻药了。 反正张司九一顿操作猛如虎,扩张,进钳子,夹住一气呵成。 但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张司九往旁边让开了:“老朱你来。你是男人,你劲大。小心点。” 一旁进来打下手的听云,刚才忍着一直没说话,默默听着呢,这会儿立刻毫不犹豫往旁边站了站,看一眼朱疡医,提醒一句:“朱郎中留神些,小心。” 朱疡医显然误会,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伤着他。不过这个工具还真好使……”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钳子手柄,气沉丹田,往外一拽—— 这一次,取出过程很丝滑。 毕竟扩张和润滑都到位了。而且钳子也夹紧了,这么一拽,可不就出来了? 力道比朱疡医想的,其实还小了很多。 以至于是瞬间被拔出,而不是缓慢的出来。 出来太快,张司九甚至还听见了一声类似于开酒瓶子的那一声“啵”声。 张司九条件反射一般,往旁边就是一跳,避开了辐射范围。 而下一刻,朱疡医那个字变了调:“屎!” 在一片恶臭中,朱疡医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好多屎,好多屎!” 泻药的药力很强。 赵禹估计还没灌肠过。 张司九不忍直视,直接转开了头,悄悄屏住了呼吸。 听云也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样屏住了呼吸。 朱疡医颤抖着发出了灵魂的控诉:“你们倒是说清楚点啊——你们让我小心,是这个小心!” 张司九:……我以为我提醒得都够明显了。 听云劝慰道:“没事没事,咱们做大夫的,难免的。衣裳损耗,可以算在医疗费里。相信病人也不会赖账的。” 朱疡医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可我感觉我脸上好像都喷上来几滴——” 听云认真看了一眼,很肯定道:“没有,真的没有,你感觉错了,只有胸口有那么几滴。脸上和脖子上都没有!肩膀上也没有!” 朱疡医最后是几乎脱光了上半身出去的。 即便这样,依旧是带着一身的味道。 张司九和听云跟在后头,一脸的愧疚和庆幸——嗯,愧疚朱疡医的凄惨。庆幸自己没有遭遇这样的凄惨。 听云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罪魁祸首。 就……关爱生命,不要瞎搞。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1章 叹为观止 那个罪魁祸首的质地不得不说,真是温润细腻。 虽然用途是那个,但用盐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瞬间就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玉是一块好玉。 就是用的地方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对它的围观。 杨元鼎“啧啧”的感叹两声:“好粗,好长,好逼真。” 张司九:……形容很到位。 听云毕竟还是没见过这些的小纯情,这会儿端着托盘,本来还能保持平静,可听完了杨元鼎的形容,他脸瞬间红了。 但是悄悄看一眼张司九之后,听云发现张司九竟然比他还要淡定安然! 听云傻眼了,一种迷惑悄悄地升上心头:九娘她真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毕竟她可是女子啊!!!这种东西!!!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淡然相对的! 张司九看到了听云的小表情,于是语重心长道:“听云啊,作为护理部部长,要学会见怪不怪。就算是从肚子里掏出个黄鳝,你也最好不要有任何的表情。不然,病人会觉得我们不够专业的。而且,还会让他讳疾忌医。” 听云听完了,一脸羞愧:“九娘你说得对。” 顾青舟翻了个白眼,:“见的病人多了,情况遇到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而且,哪有说得那么玄妙?不就是怕挨打么?人家恼羞成怒了,万一动手,那不还是咱们吃亏?” 这个论调……张司九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干这一行,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的。 杨元鼎咧着嘴笑:“没事,到时候咱们医院办起来,别的不说,保卫科肯定要安排上。守门巡逻,一样不能少。这个事儿,到时候就交给我二哥!他认识的这方面人才多。” 他甚至拍了拍胸脯:“真闹起来,打伤了,我们负责治!” 张司九一言难尽:刚出院又进医院那种?而且是随时担心自己被害命那种医院?这真的是负责吗?真的不是身心的双重折磨吗? 然而杨元鼎很严肃:“每一个大夫都是宝贝,学那么多年才能学出来,不保护好怎么行?” 一听这个话,就知道他没少看那种医闹伤人的新闻。 听云弱弱的问了句:“咱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些,先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于是几个人又重新把目光落到了听云手里托盘上。 就怎么说呢……真的做工挺好的,看上去非常的震撼。 也非常的让人沉默。 张司九咳嗽一声,挪开目光,禁止自己产生过多的联想:“就冲洗一下,保存好,等人醒了,交给患者本人自行处理。毕竟这种私人物品,我们代为处理也不好。” 刚才拔出来之后,赵禹就昏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折腾太久虚脱了,还是单纯的因为社死了。 朱疡医这会儿终于清理干净身上,换了衣服被带回来了。 那带路的人是赵禹的小厮,这会儿估计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匆匆请大家去小坐片刻,喝喝茶,等一等赵禹醒来,别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多说。 朱疡医虽然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但依旧感觉身上是没彻底干净的,他哀怨道:“你们太坏了。竟然不提醒我。” 张司九理直气壮:“难道这种脏活累活,你要让我来干吗?而且我毕竟是女的,给一个男的拔那个,你说像话不像话!” 朱疡医哑口无言,气势弱了下去:“可你们好歹提醒我一句。我就能躲着点——” 张司九咳嗽一声:“我真没想到,你一个专门处理这地方情况的郎中,竟然如此没有经验……” 朱疡医更加无奈:“我虽然总给人看这个地方的毛病,但是这种情况,我还真第一次见。” 毕竟,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找大夫?自己想办法就处理了…… 现在,朱疡医回想起几个自己曾经治疗过的外伤病人,不由得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打住,不敢再深入的想。 朱疡医换了个话题:“你们帮我闻闻,我身上还有味没有。” 众人斩钉截铁:“真没了。” 张司九更表示,当时场面虽然慌乱且夸张,但真没朱疡医想象的那么猛烈。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喷溅,范围也是真的没有那么大。 单纯就是味道大了点而已。 但那重要吗? 不重要。 毕竟气味是会随风散去的。 朱疡医还是一脸的“我脏了,我不干净了”的样子。 最后杨元鼎隆重推荐了泡汤的地方——是的,东京城里,真有澡堂子。专门有泡汤泉的大池子。非常不错。 当然,水肯定是普通水,绝不是温泉水,而且也是普通大池子。 那家店的名字,叫大众浴池。 听见这个名字,张司九立刻看了一眼杨元鼎: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现代风啊! 杨元鼎对上张司九的目光,露齿一笑,很绅士的一弯腰,谦逊承认了。 张司九:……果然! 正说着话,赵禹过来了。 虽然刚刚经历了这么一个事情,但菊花这种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它,其实不怎么影响行动。 所以,赵禹撇着个腿,颤颤巍巍的被扶了过来。 只是坐肯定不敢坐,就这么跪着。 他也是不敢多看其他人一眼,只开门见山道:“今日之事,还请大家替我保密。” 这话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小厮立刻打开了托盘,露出底下的布袋子——在场的人,一人一个,数量正好。 其中,有两个是最大的。 这是给张司九和朱疡医准备的。 赵禹的话也很客气:“诸位辛苦半日,这是一点车马费,请大家笑纳。还有,今日多亏二位郎中,否则的话,恐怕如今我还在受罪。” 这些话都没毛病。 但如果赵禹说话时候,再理直气壮一点,就更好了。 张司九咳嗽一声:“取出来的东西,我们也不好擅自处理,赵郎君一会儿记得取走。至于伤处,以后尽量爱护些。我们开了一点汤药和外抹的,您就每日记得服用和上药就行。”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42章 邀请 张司九的话,让赵禹很快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走的时候,脸蛋子都是红红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不过,杨元鼎却追了出去。 原因很简单。 那是去要钱的。 赵禹最后愤怒的咆哮起来:「我是那差钱的人吗?!」 杨元鼎心满意足的要了钱回来。 不仅没打折,还有一部分不用找零的添头。 他表示美滋滋。 丝毫不在意赵禹的恼羞成怒。 毕竟人嘛,你要允许他有情绪。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 大家从赵家出来后,朱疡医拉着张司九到了一边儿,吞吞吐吐的说起了一件事情:「上次那个病人,我后头去找了。我师父重新给诊了一下,的确是肺上有毛病。」 张司九一听这个,还是挺关切的问了句:「那能治好吗?」 朱疡医却摇摇头:「只能尽力而为。但目前看来,也不至于到影响性命的地步。所以还不用太担心。」 「治一治,不咳嗽了也行啊。不咳嗽了,以后就不至于总是脱肛了。」张司九虽然唏嘘对方的不幸,但目前看来,的确这样也算好结果的。不影响寿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朱疡医点点头,支支吾吾的,想说话,却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司九扬眉:「有话就说。」 朱疡医期期艾艾道:「以后要不咱们合作?你这个医术,的确不错。」 他认真劝道:「不过我说真的,你也别在那儿摆摊了,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师父也是太医署的,让我劝你一句。」 张司九微微有些惊讶:太医署里还有人和顾青舟不是死对头的? 下一秒,她就听见朱疡医说了句:「你看,顾先生当年那么厉害,都斗不过这群人,你又是何必呢?」 张司九看他苦口婆心,知道他也是一片真心,于是就笑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自己肯定不会真和人家作对。 事实上,张司九都没想着进去之后能真有人热心教自己。 她始终目的只有一个——太医署里那些藏书! 不过,朱疡医这个人,张司九倒是看上了。她诚挚的邀请道:「等我们医院开起来了,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你可以直接上我们医院来行医。专门给你一间屋子,用作问诊用。到时候,在门口挂上你的画像和介绍,这样来看病的人,都能看到你!」br> 张司九的话,就让朱疡医忍不住的随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然后,朱疡医深深地心动了。 毕竟那画面,想想都觉得自己很风光,那是扬名立万了啊! 张司九微笑的看着朱疡医心动的样子,感觉以后肛肠科也可以设立上了。 至于这是不是画大饼……成年人之间的这种对未来的描述,怎么能叫画大饼呢? 得叫梦想。 张司九深谙梦想的重要性。 有了梦想,就有了无限的热情啊! 不过朱疡医到底不是刚入社会的小年轻了。 很快就从这种幻想里挣扎了出来,看一眼张司九,朱疡医到底还是没把话说死:「你那医院再开起来再说。」 张司九当然也不急于一时:「这是当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各自回家。 杨元鼎亲自送张司九回家去。并且表示:「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得等着陈斗来接送你。他身上有点功夫,真有个什么事情,反应也能快一点。」 张司九 舒舒服服的瘫在座位上,叹道:「你这是怕我被嘎了?」 杨元鼎神色严肃:「世上总有那小心眼的人。谁也说不好,但是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张司九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最后就没拒绝。 一路回家,张司九就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这一天,一大家子在家里,别提多担心了。 看着张司九全须全尾的回来,大家都表示松了一口气。 小松最是热血的年纪,张口就问:「姐,咋样?刺激不刺激?太医署的人咋说?」 话一说完,就被徐氏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刺激什么?我揍你你刺激不刺激!」 小松不敢造次了,不过眼神还是那么的期待。 小南瓜最关心的是:「姐姐吃饭了吗?今天奶奶做了酒米馍馍,用油煎的哦!可香可香啦!」 她期待的看着张司九:「要不要吃?我给姐姐留啦!」 杨氏哭笑不得:「不是让你别留了吗?那冷了也不好吃,我留面了,晚上再做就行了。你这孩子……」 张司九洗过手,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把小南瓜接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喜滋滋道:「就知道小南瓜对我最好了。什么都想着我。这份心意,我比吃了饼还要高兴呢!」 接下来,张司九就把今天自己都干了些啥事无巨细的说了。 当说到了那两口子的情况时,家里人都是悬着心了:这还真和太医署的人抢上了生意!太医署那边不得急了吗? 等到张司九说自己缝合完了还去看了一回热闹,大家就又放心下来,而且还有点小小的骄傲:没丢人,不愧是我家九娘! 但是…… 徐氏还是很快担心上了:「这样的话,太医署的人没了脸面,恐怕是要记恨上咱们。九娘,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张司九点点头:「放心,我只有这一项是强一些,其他的就不行了,肯定还是抢不走所有风头的。」 但是,治疗急症,外伤特别在行,这一点足够突出,就是一个医院开起来的资本了! 这头,张家说着白天的事情,那头,太医署里也是在讨论这件事情。 太医署令陈深严听完了这个事儿,扬了扬眉:「你们看了一日,就只看出了不痛快?没看出点别的?」 他这样的态度,倒让其他人都有点儿懵了。 陈深严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就叹一口气:「你们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人外有人了。她敢来摆摊,可见其自信。」 「我默许这件事情,也是想鞭策你们一二。让你们收起心里那些傲慢,让你们明白明白,不是进了太医署就算是这辈子达成了圆满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技不如人,就算你当了太医,那也是抬不起头的。」陈深严气笑了:「人家缝得比你们快,比你们好,你们只想着让我派厉害的人去压住他们,竟就没想过,怎么才能自己压得住他们!」 第43章 爱才之心 陈深严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抬得起头来的。 但也有越挫越勇的。 有人挺身而出:「弟子愿去常驻问诊,会一会这个张小娘子。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 这个人呢,叫齐敬,是陈深严最看好的小弟子。 如今,正是二十五的年纪,端的是未来无线。 陈深严看着齐敬,总算是露出了一丝丝满意和欣慰——从开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太医署里太久没有过外头来的比较,顶多就是内部一些比较,但近几年,搞关系,琢磨怎么留下来当太医,已经成了风气。 陈深严看在眼里,一直想寻个机会改变一二,现在来了个张司九,他自然就要抓住这个机会——这不是瞌睡送枕头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和结果,但是看见太医署众人反应和表现,陈深严还是十分失望的。 这会儿,自己小弟子是那个挺身而出的第一人,陈深严多少有点骄傲:我陈深严的弟子,还是有几分血性在骨子里的! 他看着齐敬,笑道:「好,好,好!明日起,你就去!好好会一会这个张小娘子!」 也有人急了:「这个张小娘子明显就是想借着我们太医署的名声做东风,还送她上青云。她就是想开医馆!难道我们竟就这么随着她去?让她占便宜?」 「那太医署的名声怎么办?到时候官家知道这个事情,问起来,我们可是脸上无光啊!」 也有人认得出来杨元鼎,怒道:「那杨家小儿和官家最是要好,这件事情,他估计都是要和官家说的!」 也有人阴谋论:「那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官家的意思?官家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这下,大家就开始焦虑起来了。各种猜测纷纷而来。 陈深严看着这一幕,倒是满意多了:对嘛,一个个紧张起来,才会更有心思去钻研医术! 第二日,张司九照常出摊。 不过这一次就没遇到愿意让自己诊疗的病人了。 第三日,张司九一点不迟到。 如此连续了七日,张司九一共开张四次,处理的全是外伤。 太医署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反正对她的存在,多少有点麻木和熟视无睹。 倒是周围的百姓有不少跑来问,张司九看病会不会比太医署便宜——太医署的价格还是偏贵一点的。毕竟他们的药更好,大夫也更好。 但也没贵得离谱,普通家庭,也看得起。 张司九对于这种问题回答是:「差不多。」 是的,差不多。 她的药也不便宜。 比如外伤的药,如果出现感染,那是要用土霉素的。 土霉素虽然看似成本不算高,但人工成本不算低。 那些实验室的人,每个月是要发钱的。而且,失败率也一直降低不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环境摆在这里,不管是无菌环境,还是器皿这些,都不如现代操作起来便宜方便。 而且,张司九的手术人工更不便宜。 她用的工具多,要求高,所以…… 别的不说,那一瓶提纯后的酒精,就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 她和太医院比,唯一的竞争力,就是技术。 将来,会是技术加上方便。 毕竟现在大夫不分科,很多病症都是混着看。 太医署的大夫已经够多了,但也没想过这模式。 他们还是喜欢一个大夫看所有病这种模式。 倒是朱疡医的师父, 喜欢一个人精通一个项目的好模式,没有人赞同。 第八天,张司九这里,终于迎来了一个急重症患者。 患者一直吐血。 而且发着高热。 先送去了太医署里头的。 但太医署里头显然没什么更好地办法,而且估计说是没什么治疗的必要——所以家属只能把人抬出来。 这个时候,张司九能坐视不管吗?那必须不能! 顾青舟在张司九的一个眼神下,「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 这种病症,说实话,肯定不容易治好。 可作为大夫,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该也不能放弃。 没诊断过,张司九更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判断,而给对方下定论。 那患者家属本来看见顾青舟窜出来,都以为顾青舟是要拿他们寻开心呢。 毕竟,太医署都没办法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信还有人有办法! 顾青舟劝说了好一阵子,才劝动了这些人,让他们先让自己这边看看再说。 人抬过来,太医署那边的齐敬,就过来了。 也不说话,就往那儿那一站,目光就跟监控似的。 张司九也不理他,直接开始望闻问切。 一番询问后,张司九就知道了:患者是两天前开始吐血的,一开始吐得并不多,只是呕吐物里带着点。 可后来,忽然就开始拉黑色的大便。 恶心反胃,然后吐血。 不仅如此,也没胃口。 喝水都会想很快想吐。 更恐怖的是,一吐,就是血。 有时候甚至是血豆腐那样的。 昨天开始说头疼,今天就烧得烫手了。 张司九第一怀疑,就是胃出血。 而且看着这个架势,恐怕还不是单纯溃疡什么的引起的出血。 毕竟,之前患者也没有任何胃痛之类的病史。年纪也很轻,才二十二岁,今年刚做了爹,身体好着呢。 沉吟片刻后,张司九问了句:「吐血之前吃的什么?有没有吃鱼这类的东西?」 患者自己还是有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那天吃的是鸡。」 「吞骨头了吗?」张司九问一句。 有时候,食道和胃被划破,不仅是鱼刺。 骨头碎片也能做到。 患者摇头,表示不知道有没有。因为他吃的时候,觉得骨髓很香,所以骨头都是嚼碎了吸吮过的。 张司九明白了:大概率就是骨头碎片混在里头,吞下去了。 鸡骨头也是有相当硬度的,断口如果比较锋锐,那完全是能划破胃的。 但是现在也没有胃镜能看看是不是,所以还是只能凭经验判断,以及切开再验证。 因为胃破了,如果没有完全破裂还好,如果完全破裂…… 第44章 怎么处理 当然,这种时候,就看划破的位置。 如果位置在食道,还要好一些。 而如果真在胃部……情况就更不好处理。 但不管是哪一种,吐血这么多,加上高热这个情况,就必须尽快查看并治。 张司九毫不犹豫,直接道:“这个情况有些棘手。死亡率是相当高的,我们必须打开腹部,看看里面的情况。而这种处理方式,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你们需要给我们签署一份手术同意书。” 没有手术同意书,只怕后头要起官司。 家属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词汇,一时之间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听云早就已经摸出了准备好的手术同意书,将家属拉到了一边儿去,仔细的解释手术同意书是什么,又逐条的解释,那一条条的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张司九则是叫上其他人,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 没办法,现在人手太少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患者似乎又难受,一扭头,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果然是鲜红鲜红的,看上去十分新鲜。 杨元鼎猝不及防看了一眼,“噗通”一声就倒下了。 陈斗也不用人吩咐,麻溜的就把杨元鼎拖走,安置在旁边牛车上——马车颠簸,而且马没有老牛性情温顺,所以时下除非远门,大家都喜欢用牛拉车。 当然,不管什么拉车,反正马车里的配置都是一样的。 陈斗把杨元鼎舒舒服服的安置上,又毫不留情的抛下主君,跑去看热闹了。 那边,张司九他们还在紧锣密鼓的忙着准备,这头,家属们却有人闹了起来。 那人嚷嚷道:“照着你们这个什么同意书说的意思,治好了,那就是你们的功劳,那要是死了,或者没治好,我们就得自认倒霉呗?那好好的一个人送到了你们这里,你们治死了,凭什么这样说?” 听云企图解释。 但对方显然已经陷入了阴谋论:“而且还没开始上手治呢,你们就让我们签这个,怕不就是预料人在你们手里活不下来!或者你们就是拿我们练练手!” “连太医署都没办法,你们怎么可能有办法?”那人大摇其头,转头还劝说其他家属:“走,走,咱们还是别治了。太医署都说了那话了,拉回去,给孩子吃点好的,见见人,总好过这么受罪,还走在外头。到时候,找不到路回家,可咋个整?” 这话一说,其他家属就开始动摇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犹豫的样子,听云不敢耽搁,忙去找张司九。 在他看来,这种情况,真是只有张司九才镇得住。 张司九听了听云说完全过程之后,略一沉吟,就过去了。 看他们仍旧是犹豫的样子,张司九很干脆的主动开口:“你们中间,谁能做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后推了个愁眉苦脸的老者出来。 当然,说老也没有那么老,四五十岁的样子。 张司九直接将人拉到了患者身前,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可能是要害死他。但有一点你是应该知道。太医署都没有好的办法,告诉你回家等死,那其他大夫,多半也是这样说。而且,他未必还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你去找别的大夫来给他治。” 就这么几句话,那老者就红了眼眶,转过头去擦眼泪。 患者人是清醒的,他也哭了。 张司九问患者:“在我手里治疗,相当于赌一把,一半机会是活下来,一半机会是死。你想赌不想赌?” 患者毫不犹豫:“我想活!” 他甚至抓住了张司九的袖子,用力拽着,眼睛里满是祈求:“我必须得活下去!大夫,你救救我。救救我!” 张司九却不看他,只看向了那老者。 老者的眼泪都冲出了眼眶,这一刻,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铿锵有力的下定了决心:“签,我签!” 在生命面前,在至亲的生命面前,其实很多时候,选择都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真的当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去犹豫。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想活下去的。 这就是,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 面对患者这种强烈的求生欲,大夫也好,亲属也好,谁能不动容呢? 张司九抽回袖子,催促老者:“快去签,早一点做上手术,活命的机会就能大一点。” 如果真是已经穿孔或者破裂了,那么就算再微小的口子,也是在不断将血液甚至胃酸渗进腹腔的,腹膜在这样的污染下,就会感染越来越严重。 说句实话,张司九真的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开腹看看情况。 最好的情况,是原本只是划破了一点表层黏膜。 但是因为进食等原因,黏膜发生感染,继而严重,变成溃疡,导致出血,而并没有真正的穿孔。 说完这句话,张司九就又去做准备了。 齐敬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对于签署手术同意书这个事情,他面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很多时候,病人本身治愈机会不大,有了这份手术同意书,不用大夫这边担责任,那是不是就能彻底放开手去搏一搏? 他觉得,或许这个手术同意书,是可以在太医署这边也推行起来。 张司九这头,在家属签署完了手术同意书后,就快速做完了准备,直接就要将病人换衣裳推进手术室。 当然,说是手术室,其实就是个帐篷——但现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接下来,估计病患住院也只能在帐篷里。 毕竟刚手术完,实在是不适合挪动换太多环境。更不可能叫他们带回去护理。 就在这个时候,齐敬忽然开口:“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治疗?若你们同意,我倒是可以说服同僚,将屋子借给你们。” 他对疡医也有一定了解,知道做完了这种所谓手术的患者,到底身体有多虚弱。 越是虚弱的病人,就越是不适合挪动。 齐敬觉得,自己是掌握了对方的命门的。 所以才开了这个口。 (本章完) 第45章 命门 齐敬很有自信,觉得张司九不会拒绝自己这个提议的。 但是,他错误估计另一个事情:手术室的准备,是很复杂的。 这个时候,转移地方,除非是现成的手术室,否则张司九是一点也不想转移的。 有时候,这种手术,早一分钟,都是好的。 尤其是现在,没有各种精密仪器辅助,那就更要珍惜时间。 所以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还让齐敬让让。 那态度,让齐敬瞬间下意识让开了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推进去之后,他这才开始不痛快。 没别的,张司九的态度太强势了。 强势得令人不舒服。 熟悉张司九的人都知道,其他事情上,张司九从来不会这样,但是一旦沾上了治病救人……那张司九绝对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个时候的张司九,不仅强势,更不会带一点委婉,更不可能拖泥带水。 这种态度,是对病人负责的态度。 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感受——毕竟生命面前,只讲究效率。 齐敬可以说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出身好,本来就是杏林世家,后来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太医署,又得到了陈深严的青睐,收他做了最小的弟子。 而且,齐敬本身也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他在学医上,不仅有天赋,也肯自己下苦功夫,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成为国之大医。 在太医署里,不管是医术,还是陈深严弟子这个身份,都能让齐敬受到其他人的温和对待。 同辈的人里,齐敬可以说是第一人,没人敢跟他有半点不恭敬。 而在长辈那儿,齐敬是好苗子,也同样只有和颜悦色。 即便是在病人那里,齐敬也都是只有被供着的份儿。 张司九,还是近几年第一个对齐敬这么不恭敬的人。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齐敬。 齐敬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礼貌,给足了张司九脸面。 可张司九却没有给他脸面。 齐敬看着在他面前被拉上的帘子,脸色僵硬。 这个手术,顾青舟也跟着进去了。 不过,他即便进去了,也只有打下手的份儿。 比如,随时看着点患者的脉,出现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处理。 而张司九只负责做手术。 听云就给张司九递东西等等。 这个时候,张司九看了看手术室里人这么少,就叹了一口气:“要不,给老程写封信。还有听云的师兄弟们——” 护理部真的很缺人。 做手术的人也很缺。 但是目前肯定从外头招不到人的。 而且就算招到了,也不能立刻使用,还是得有一段时间的培训才能上岗。 张司九觉得自己快要等不及了。 顾青舟对这个事情举双手赞同:“对对对,叫小程来,他技术也不错。人品也好。等你去了太医署里,他正好留下来坐诊。” 听云闻言,立刻道:“那晚上咱们就给师叔和师父写信。” 众所周知,帐篷并不隔音。 毕竟只是一层刷了桐油的油布。 所以,顾青舟那句嚣张的话,毫无保留的就落在了齐敬的耳朵里。 齐敬脸色更不好看了——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倒像是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太医署是什么地方?那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吗?可笑! 而且,自从太医署开设以来,什么时候听说过女子进入太医署的? 齐敬一甩袖子,脸色不愉的回了太医署。 其他人呼啦啦的围上来,问起齐敬:“齐师兄,怎么样?那边真的有办法治吗?” 齐敬冷笑一声:“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碰运气罢了。” 其他人顿时放了心,一个个开始贬低起了张司九:“我就说,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娘,哪有那么厉害!跟顾青舟学了几天医,就狂妄得不行了!” “就是就是,狂妄!” “要我说,就是顾青舟的意思。那老东西自己不甘心呢!” “不过,跳梁小丑就是跳梁小丑。一个小女娘,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齐师兄?” “就是就是,我们也就算了,有齐师兄在,看他们还能嚣张几天!” 齐敬听着这些话,皱了皱眉头,淡淡阻拦:“切莫这样言语,顾青舟还是几分真本事。那女子,也有几分真本事。” 他实在是不想再听那些话,寻了个借口,干脆走开。 他一走,其他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冷了场。 终于也有人按捺不住,低声啐了一口:“傲什么?不就是运气好?刚好做了陈太署令的小弟子?” 其他人立刻就有附和的:“就是就是,最看不惯他的假清高!做给谁看呢!” 于是,新的一轮吐槽又来了。 只不过,齐敬是没听见。 而也有不愿意跟着一起吐槽的,一开始就没有围上去凑热闹。 当然,太医署这边的一切事情,都影响不到张司九那边。 张司九这头,已经开完了腹,开始查看起了胃部情况。 目前,腹膜并无感染迹象。 这是好事。 毕竟,感染部位越少,控制住感染的机会就越大。 但没有感染,不代表就没有任何穿孔或者破损。 张司九还是必须小心翼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的仔细查看。 这个工程是很大的。 听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灯的光斑,尽量随着张司九的目光走。 不这样,根本看不清。 可人的眼睛,长期看着特别亮的东西,是很难受的。 张司九很快就忍不住的流眼泪,感觉眼睛疼。 “擦眼泪。”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掉进了患者腹腔,只能时不时地吩咐一声。 听云没空,顾青舟就自己上了。 要是旁人看见这一幕,都要惊掉下巴——这世上,哪有师父给徒弟擦脸的事情!而且,听张司九那语气,还半点都不客气! 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张司九,还是顾青舟,都没想那么多。 所有人都把神经绷得紧紧地,眼睛都没往别处按一眼,脑子里更全是病情,根本没工夫想其他。 张司九就这么找着,终于发现了一处异常—— 大家明天见啦~五一快乐呀~ (本章完) 第46章 处理 那地方是在靠近脊椎那面,已经明显的和其他地方颜色有点不一样。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破溃严重,感染得很厉害,即将穿孔的表现。 看到这个情况,张司九是松了一口气,又悬起了一颗心。 这要是再晚一点,那就真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怎么说呢,如果一旦穿孔,不仅胃里的食物残渣会掉出来,就连胃酸都会漏出来! 食物残渣会导致严重感染。 而胃酸……会腐蚀其他器官!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其他器官被腐蚀,那么……器官感染,衰竭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而一旦出现器官衰竭……想要从阎王爷那儿抢人,就可以说是有点过分困难了。 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各种仪器和药品的情况下。 张司九这个样子,让顾青舟也忍不住凑上来看了一眼。 随后,他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破了啊!这要是破了,那不得一打开肚子,里头全是饭渣子?”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司九纠正一句:“真要是彻底破了,一打开,那是一股酸臭味,加上一肚子血。” 没看患者一直有吐血么?说明出血一直没止住。 那要是破了,那血肯定不会往上走,全漏肚子里。 到时候,腹膜感染得更厉害。 张司九想了想,觉得就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缝,一个是先切再缝。 直接缝,好处是不切胃,但感染灶却没有去掉,那么后续因为感染致死的概率会增加。而且谁也说不好,溃疡面会不会继续扩大。 而切了再缝,虽然是切了一部分胃,但好处是去掉了破溃病灶,堵住了出血点,好起来会快一些,而且控制感染上,更没有风险。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毕竟,保命优先级别更高。 所以,张司九最终还是决定切掉溃烂的地方,然后缝合。 这并不是一场小手术。 从上午,一直折腾到了下午。 家属在外头等得都快绝望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帐篷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杨元鼎中间早就醒来了,也跟着一起等,还在中午饿了的时候,礼貌的询问了一下那些家属要不要吃饭订餐。 家属们纷纷拒绝了。 杨元鼎自己孤独的用了个午饭。 当帘子掀开那一瞬间,张司九一脸疲惫。 没办法,这种大型手术,总是对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挑战。 顾青舟毕竟上了年纪,这会儿连走都走不出来了,坐在角落里直喘气,说要歇一会儿再说。 听云毕竟正是年轻体力好的时候,这会儿还在收拾残局——那些切除掉的组织,用过的器具,都需要他来处理。 这一刻,听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为什么张司九那么强烈想叫程万里过来的原因。 那是真缺人啊! 张司九一出来,就被家属围住了。 杨元鼎奋力护住张司九:“不要急不要急,有问题一一问。张小娘子她治了这么久,先让她喝口水,吃点东西垫垫。” 说完,就把甜甜的蜂蜜水递到了张司九的嘴巴边上。 张司九叼着麦秆,猛地吸上一口——甜味瞬间在嘴巴里爆开,舒缓了干渴,也仿佛给她整个人注入了力量。 真的是饿了。 而且是饿狠了。 手术时候感觉不到,因为全神贯注都在患者身上。 但是一下手术,张司九就觉得自己能吃下三碗饭! 一点不带夸张的! 毕竟做手术,真的是消耗很大。 一口气抽干了那一杯蜂蜜饮子,张司九这才觉得人缓过来了一点,也有精力回答问题了。 她看住患者父亲:“患者现在情况暂时稳定,接下来要在这里观察三天,三天后,我们亲自送他回家。” 为啥要亲自送呢?因为怕患者路上因为颠簸出现个什么问题!所以…… 救护车还是很有必要的。 除此之外,张司九又道:“今天暂时不能让你们见,但是明日可以。不过也人也不能多。最好只进一个。” “那这几天,他能吃点啥子?有什么忌口没有?”患者父亲几乎是老泪纵横,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又开始担忧起来,并且还操心。 张司九摇头:“你们就别准备了,我们会准备的。除了吃我们准备的食物和药,他什么都不能吃。” 毕竟切了一部分胃,要给胃一定休养时间。 说句不好听的话,吃的东西不好消化,胃分分钟就敢摆烂给你看! 其实本来都不该进食的,应该用静脉营养来彻底让胃修复。 可现在……静脉营养是没办法了,所以只能吃东西。 不过,好在中医还是有神奇的地方,这个时候,养胃的良方就能用得上。 再配合米油—— 应该也能保证营养? 嗯,饿不死就行。 反正这种情况,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还要啥自行车? 患者家属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张司九他们还给管饭。 张司九警告一句:“必须听我们的话,就是回家了,我们让吃什么就只能吃什么,如果乱吃,再出问题,那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为啥要有这样的警告呢? 因为,张司九遇到过很多次,明明医嘱已经说得很明白,但是就是有些人要乱来。 非要给不能吃东西的人喂点他们认为有营养的,好的东西。 觉得大夫都是太谨慎。 可大夫那是谨慎吗?那是怕吃了不消化吗?那是怕吃了要命! 比如手术前,那喝口水都可能因为麻醉而造成呃逆,到时候流入气管里啊! 不过,这家人看上去还是挺听话的,一个个点头也很快,保证起来的也很坚决:“放心,我们一定不给他乱吃!” 交代只留下一个人守夜之后,张司九就去吃饭了,让陈斗守着手术室门口不让人进出。 杨元鼎专门给张司九留的鸡腿,此时献宝一样拿出来:“将将将将~” 张司九被逗笑了:“你不会是因为听说患者吃了鸡,所以才想吃鸡的?” 杨元鼎:……呕。 他捂着嘴,艰难控诉:“你不做人!” 张司九美滋滋啃鸡腿,又想起一件事情:“一会儿我得去找一下朱疡医。”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呀~ (本章完) 第47章 合作 杨元鼎显然脑子里想了更复杂的东西:“你是想将他们师兄弟都绑上贼船?” 张司九听着他这个形容词,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 杨元鼎显然没意识到问题。 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说绑上贼船呢?这叫,有机会一起发财。他师父选徒弟的运气真的挺好的。” 说起这个,杨元鼎可太有发言权了:“还真是,他那师兄,我已经请他去给我爹按了三回了。那效果,是真不错。陈年老腰都焕发了第二春!我悄悄打听过,他回头客真不少。就是朱疡医,东京城里不少权贵,那方面问题都找他。” 张司九:……看来东京城里权贵,很多都有那方面的问题啊! 杨元鼎甚至自告奋勇:“我去找朱疡医。我有车,方便!” 张司九犹豫一下:“也行。” 杨元鼎风风火火就去了。 张司九甚至来不及告诉他到底叫哪方面的师兄弟。 等杨元鼎回来的时候,他带回来了四个人。 都是朱疡医和他的师兄们。 分别是推拿壮汉张二海,儿科郎中张志清,内科郎中许文祥。 朱疡医热情洋溢的介绍:“这就是张小娘子,我跟师兄们都说过的。她那一双手,可真是出神入化的一双手,说是夺天地造化也不为过!那一刀下去,真叫人开了眼界!” 张司九:……是不是吹得有点过分严重了? 然后朱疡医又把自己的师兄们介绍了一遍,最后谦逊道:“还有几个都回了老家,不在东京城里了。不过,所有师兄弟里,我是技术最差的那个。” 其他三人纷纷跟张司九打招呼。 尤其是见过几面的张二海,更是咋咋呼呼:“我滴个乖乖!张小娘子,你可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从太医署摆在这里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头一个!可算是让人开了眼界!” 张志清和许文祥也是忍不住打量那帐篷,一脸的佩服模样。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张司九忍不住发出了邀请:“要不,大家一起来?” 她瞬间得到了四个人的摇头三连: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张司九也不废话,三言两语说明白了那个切了胃患者的情况,直接看向了内科许文祥:“许郎中,这个您能开方子吗?” 许文祥有些犹豫:“我得看看情况再说。毕竟,太医署都说没办法……” 那人肯定是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张司九点点头:“那您换个衣裳,洗个手,进去给病人把把脉。” 许文祥就被杨元鼎带过去换衣裳了。 听云如今还守在帐篷里呢。而且接下来几天,他都得守着。 此时,患者还没醒来,麻药劲儿还没过去——过去了,估计醒来之后也会觉得很疼受不了,到时候还得求着他们开点止疼的药。 因为伤口还要换药什么的,所以,患者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 上半身几乎是裸着的。 虽然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许文祥还是被这幅场景给镇得忍不住看了三秒钟,才感叹道:“没想到,时隔多年,顾青舟这个绝招,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如此出现的……”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许文祥很快给患者把了脉。 也很快皱了眉头:“脉象如此虚弱,脾胃受损,气血两亏,怪不得太医署让他们别治了。” “这还是烧已经退下去一些了。”张司九告诉许文祥:“我给用了特效药,能让病情不再恶化下去。接下来,就看您给调养了。” 关键是养胃。 让胃尽快愈合。 这样才能吃东西。 然后慢慢从流食恢复到正常的饮食,那就算是完全康复。 许文祥有些迟疑:“想要养好,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而且钱上……也耗费不少。” 张司九立刻道:“他们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家境也不算特别差,是愿意治的。当然,药尽量用便宜的。平价的。他这个情况我也知道,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但只要命还在,其他都不是问题。” 借了钱背了债,可只要人还在,那就好说。 这一点,张司九也是和家属沟通过的。 家属也赞同这一点,表示不管是卖房子还是卖地,那肯定是要治的。 毕竟,孩子还那么小,真放弃了,让孤儿寡母以后怎么过下去?这个家,怕是就要散了! 许文祥就开始慢慢斟酌着开方子。 这个方子首先得温和,不能更加刺激脾胃。但是药力上又要强,才能促进脾胃康复。 光是这个方子,许文祥就斟酌了有一刻钟多。 等开好了,上面药倒是没几味,除了一样猴头菇,其他的都算便宜。 其中一味炒大米,更是便宜得不能更便宜。 张司九点点头:“这个方子有水平。” 猴头菇,公认的养胃神菇。 就是在这个还不能人工养殖的年代,有点贵。 不过没办法,这个病……已经得了,能怎么办呢? 要是病人知道,那鸡骨头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带出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估计也就不敢嚼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很想告诫世人:不该吃的东西,真的别吃啊! 而被张司九夸奖的许文祥,微微有点害羞,谦逊道:“哪里,哪里。不过这也是我的极限了。再好的,实在是开不出来。献丑了。” 张司九却真切看到了他的实力:“许郎中,你现在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许文祥吓得连连摇头:“不行,不用,不必。” 在太医署门口摆摊,他师父知道了,得跳起来打他!做人也没有这么嚣张的! 虽然张司九这种行为看起来很爽快,但真搁在自己身上,许文祥还是觉得不靠谱的。 他是真心佩服张司九的医术。 也是真心要跟张司九划清界限! 张司九满脸遗憾:“那偶尔合作行不行?我在这方面不太行,还是更擅长外伤等,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棘手的病人,我能不能请你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贪了你的功劳的!更不会不给钱的!”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第48章 给的太多 最后,许文祥答应了张司九这个要求。 没别的,张司九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许文祥提了一个要求:“我来可以,但是请张小娘子一定隐去我的姓名,行吗?” 许文祥很诚恳。 张司九很沉默。 她最后不得不伤心的答应了这个要求,并且预言道:“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许文祥很坚定:“后悔就后悔。”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记得来找我说。”张司九惋惜的看着许文祥,觉得他错过了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让他们医院错过了一个可以缔造出内科品牌口碑的好机会。 可她还不得不同意。 毕竟,她实在是不认识其他大夫了! 许文祥拿了钱之后,就匆匆地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戴上了帷幕。 一般这个东西,只有女子戴。 为的就是遮掩住真面目,不让人轻易窥探。 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许文祥竟然也戴上了。 张司九无言默送,等他们师兄弟走后,转头就忧伤的问杨元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为难他们了?” 毕竟东京是太医署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想上贼船,也很正常。 杨元鼎的态度很坚决:“他将来一定会为自己错过的东西而后悔莫及的!” 那时候,许文祥一定会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张司九戚戚然点头:“我觉得他将来也会后悔的。毕竟……这个机会是真的不会有了。” 顾青舟凑过来:“他们师父我知道是谁了。是那个白慎安。这老头,就跟名字一样。觉得谨慎最安全!哼,要我说就是怂!他的徒弟,跟他一样怂!将来等他们后悔时候,看我不嘲讽他们!” 张司九:……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比我有信心。 当天晚上,因为是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司九也没回家,直接就跟听云一起在帐篷里打地铺了。 土霉素张司九直接就给用上了,一点不敢等——毕竟之前就有感染引起的发热,即便是做了手术切除了病灶,也不会感染就此消失。所以,必须抗感染。 张司九和听云一起守了一晚上,后半夜时候,患者体温有点升高,还醒过来一回,但快天亮时候,温度就下去了。 第二天基本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虽然仍旧是有点高,但在可接受的正常范围内,张司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体温下来了,就说明感染控制住了。 只要感染控制住了,那不就是等着伤口愈合的事情了吗? 这个担忧一旦放下,张司九整个人都有点犯困。 所以,下午的时候,张司九就用折叠床在另外一个小帐篷里补觉,外加等患者。 结果没等到新的患者,倒是等来了一个老患者。 那个尤大娘子,带着自己丈夫吴大郎过来求医了。 吴大郎发起了高热,人都迷糊了。也不知道为啥拖成了这样才来看大夫。 尤大娘子显然比起太医署,还是更相信张司九的技术。 于是,直接就把人背到了这里来了。 是的,背过来的。 尤大娘子竟然一路背着吴大郎过来。 就算离得近,但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个轻松地事情。 反正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尤大娘子脑门上亮晶晶的汗珠,和脖子领口都被汗晕湿了的痕迹。 尤大娘子气都没喘匀,放下吴大郎后就立刻道:“我今天从娘家回去找他谈和离的事情,一开门就发现他在床上昏睡着,一摸头,烫得厉害。就赶紧送过来了。” 她还是有些焦急的:“张小娘子,您给看看,还有救吗?” 张司九无言了一瞬,然后去翻吴大郎的眼睛,看了看瞳孔,确定只是烧得昏睡,而不是真要毙命了,这才点点头:“还有救。” 尤大娘子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旁边凳子上,喘着粗气庆幸:“幸好我回去了。我大嫂还买了一只鸡,说给我补补,让我再住上一晚,当时我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回去。这要是再等上一晚,那可就完了!” 张司九摸了摸吴大郎的脑门,估摸着温度差不多能有三十九度了,就点点头说了句大实话:“没错,估摸着再等一晚上,你也不用去找他谈和离了,搞不好就只能直接办丧事做寡妇了。” 众人齐刷刷沉默,并且忍不住看向了尤大娘子:她不会听完这话之后,觉得是个好主意,就不治了,直接把人抬回去? 尤大娘子被大家一看,扇着风的手都停下来了,毫不犹豫的替自己辩解道:“那不能。就算不想和他过了,那也不能害他的命啊。我还等着找个如意郎君,怀个孩子,挺个大肚子去气他呢。他要是死了,多便宜他?” 这话…… 众人齐刷刷想:还不如让人就这么死了呢!毕竟不受折磨了! 张司九一面解吴大郎身上的纱布,一面乐了:“看来尤大娘子是真想明白了。也看开了。” 能拿着这个事情说笑,坦然的说出来,就说明真的释怀了。 尤大娘子也笑,就是笑容有些怅然:“是啊,不看开,难道继续折磨自己么?他不想要孩子,我还想趁着年纪不算大,赶紧生两个呢。这人一辈子,没个自己的孩子,到死都没人送一程,多惨啊!” 这种生孩子就为了临死时候有人送的观念,张司九虽然不赞同,但也不会反对。毕竟世上这么多人,每个人想法都不同。 而且,尤大娘子这样,至少也算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总好过在这里跟吴大郎耗着,虚度年华。 张司九点点头,正好纱布也完全解开了。她低头一看,立刻就皱了眉头。 怎么说呢,这是典型的感染引起的高热。 吴大郎这个伤口不知道怎么搞的,已经感染,而且还化脓了。 那味道…… 张司九被这个味道一冲,恍恍惚惚的想:幸好这已经是初冬了。天气冷,化脓还是慢一点的……否则的话,自己现在怕是鼻子都不能要了! 当然,其他人没有张司九这么好的耐受力,尤其是尤大娘子。 刚做完剧烈运动的她,猛地闻见这股散开的味道,顿时就感觉要吐出来了。 今天过节,休息休息,就一更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49章 真爱啊 杨元鼎一把捂住了鼻子,忍住强烈的扭头回来看的欲望,艰难问出口:“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张司九默默地在心里回答:这不只是伤口感染化脓的臭味,还是厌氧菌感染才会有的独特臭味。 但这个事情,除了杨元鼎能理解之外,估计其他人也理解不了。 所以张司九根本不开口——这个时候开口,那臭味就更受不了了!没看见呼吸都不敢了么! 听云比较讲义气,当场一拉杨元鼎:“别说话了。你不嫌臭么?” 于是屋里安静一片。 安静到已经避让到外头去的尤大娘子,发出的干呕声都能清晰听闻。 当然,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帐篷不隔音。 厌氧菌感染的伤口,一般感染位置都会很深。这是厌氧菌厌氧的特性。 而这种特性,就会造成伤口特别难处理。 张司九直接用镀银的小剪刀剪开了缝合线。 其实不剪也行——直接剪皮肉也没问题的,毕竟都化脓溃烂了,不会疼的。 剪开伤口后,那股直击人类灵魂的臭味就更加浓烈了。 原本只是在帐篷里能闻到,后来,好几个陌生的声音都响起来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张司九默默的忍耐着,但是渐渐地,也有点胃里翻滚——没别的,实在是太臭了。 最后,这股臭味甚至飘到了太医署那边去。 当然,还没那么浓烈,只是若有若无随着风吹送进去的。 但并不妨碍大家一阵乱嗅,怀疑哪里是不是死了老鼠。 直到一个人发现臭味好像是门外吹进来的,于是就出来一闻—— 瞬间,他就捂住了鼻子,然后冲着同僚们大喊:“好像是张小娘子她们那边!她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忍着浓烈的臭味过来问了一句。 听云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对他们道:“来了个挺复杂的病情,以前都没见过。特别奇怪。” 他这么一形容,大家都是学医的,能不想来看看吗? 可那帐篷,他哪里好意思进去?只能抓心挠肺的回了太医署。 这个事情很快就被齐敬知道了。 因为有人特地去跟他讲的,还问他,是不是过去看看,免得他们把病人治疗坏了。 毕竟,那顾青舟又不擅长别的,还爱出风头,谁知道他徒弟是不是也一个样。 于是,齐敬沉吟片刻后,就直接站起身来:“那这样的话,是要过去看看。” 齐敬就这么领着三个人,一起过去了。 那臭味,都没能拦住他们坚定地步伐。 当他们撩开帘子进去的那一瞬间,齐敬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驴踢了一脚。 张司九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为什么还有人上赶着受罪来。 要是她,这种时候绝不往上凑! 听云秉着呼吸微笑。 齐敬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他不认识吴大郎,可有人认识吴大郎,指着吴大郎说了半天:“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谁谁谁——” 他实在是想不起吴大郎叫什么,但记得吴大郎的光辉事迹,于是很干脆道:“就是那个和婆娘对砍,受伤了跑来我们这里治伤那个!他婆娘就是在这边治的!伤口缝得可好看了!” 齐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张司九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勇士啊,这么臭还能张嘴说话! 可惜不是她这边的人,不然还能使唤使唤,拿来清创肯定好使。 是的,张司九现在就在深度清创。 面对厌氧菌感染,必须深度彻底清创,然后在进行下一步处理。 但是这个清创的过程……很受罪就是了。 齐敬很快也开了口,不过是对着张司九问的:“他怎么了?伤口化脓了?” 张司九没吭声。 只是抬头敬畏的看了齐敬一眼:他们都是真勇士。这难道是太医署的特产吗?进入了太医署的人,都会拥有这个特异功能? 齐敬等了半天。 张司九也没吭声,只是指了指伤口,示意他自己看。 然后,张司九继续清创,一刻也不停。 毕竟,这种受罪的时间,能缩短就必须缩短!多一秒种都是对自己鼻子的折磨! 张司九不停的用盐水冲洗伤口,然后反复挤压,甚至还将小刮刀伸进去,撑开伤口进行清创和刮除去腐败组织。 那一股股的脓液就这么被挤出来,然后被盐水稀释,冲走。 画面也挺折磨人的。 齐敬看着,一面发现张司九手法熟练,一面又十分恼怒:自己在太医署里,尚且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可这个小女娘,怎么敢!!! 清创完毕的张司九,又开始进行消杀环节。 这一次,用的就是酒精了——没有更好的消杀产品,高浓度酒精就只能顶上。 毕竟比起副作用和疼痛刺激,死亡显然更可怕。 酒精一倒进去,那吴大郎立刻就跟鲤鱼一样,猛地就是一个打挺,嘴里还发出了嘶吼声。 那架势,到不像是已经烧得奄奄一息的样子,分明精神焕发。 不过,张司九早就料到这个反应,反正患处的胳膊直接就压得死死的,根本没让动一下。 那清瘦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想起了铁钳。 齐敬带来的那三人里,甚至有人轻轻地打了一个寒噤。总觉得张司九莫名有点可怕。 张司九掐着时间,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遍伤口。这一次,吴大郎倒老老实实的。但看他疼得额头冒汗,整个人都哆嗦的样子,大家都默默地别开了头不去看。 最后,张司九给上了一点药。 但伤口却没有再缝合。 这种情况,伤口已经不适合缝合处理了。 很可能后期感染没控制住,还需要二次清创。 等到伤口出现愈合的情况,才能进行缝合。 张司九这样处理,简直是让齐敬他们看得纷纷皱眉。根本打心眼里不赞同。 而且齐敬眉头皱得死紧,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张司九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 齐敬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只觉得张司九过分自负。就跟她那个师父顾青舟一样讨厌!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50章 错误理解 一直到张司九给吴大郎处理完了这个伤口,齐敬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过。 不过,张司九表示: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毕竟,吴大郎身上那么多个伤口,一个伤口感染了,其他的伤口也是必须要检查的! 于是,张司九彻底净手,又将其他伤口解开看了一遍。 还有一个腿上的伤口也感染了。 张司九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历程。 大家也再一次经受了折磨。 齐敬也有幸围观了一个全程。 不过,让张司九敬佩的是,齐敬他们从始至终,还真是一点没被臭到的样子! 中间,齐敬没有再试图说话。 只是默默地看了个全程。 等伤口终于彻底处理好了之后,张司九立刻撩开门帘通风:“快快快,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齐敬终于忍无可忍的阻拦:“伤口如何能见风?见了风,好得慢!而且,你伤口就这么晾着,如何能好?” 其实,这话也有一定道理。 伤口不见风,是因为风吹动的时候,可能会带来各种细菌和尘土,吹多了,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容易感染? 而且伤口这么敞开着,也的确是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可情况和情况,也是不一样的! 毕竟,普通伤口那么处理没问题,但现在这两个感染的伤口,就很有问题! 张司九不想在帐篷里呆着,干脆一步跨出来,站在风里,被冷冽的风一吹,这才感觉已经被臭得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只有天知道,最后,她那动作,全凭是肌肉记忆和本能了!脑子已经完全宕机了! 齐敬不依不饶的跟了出来。 张司九看着他那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请问,这伤是你们缝的?好了吗?” 齐敬被这话给噎住。 张司九再度道:“请问你是疡医吗?请问你是我的老师吗?请问你是给他治病的大夫吗?” 本来她不想怼人的。 可齐敬那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很不爽。 张司九很不喜欢别人在自己做事的时候指指点点。 齐敬今天一过来,问题贼多还要指指点点,就真的很让人不喜欢啊! 齐敬又被噎住了。 毕竟,哪一个他都不是。 他也听出了张司九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他目光锋利的看着张司九:“张小娘子未必过分自负了些。伤口化脓感染,本来就不是一定的事情,而且,定期换药,他也没换。如何怪得了我们?” “两个化脓的伤口都是同一个缝合包扎的,你看不出来?另外的伤口,是另外一个人处理的。”张司九却半点也不怂,反而毫不客气的继续怼:“这人就处理了两个伤口,两个伤口全部化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问题?其他几个伤口也没换药,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个事情,齐敬还真没看出来。 他皱眉,觉得张司九或许是信口胡说:“你这话……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张司九拉过听云:“听云,你来说!” 被拉过来的听云:??? 不过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就咳嗽一声:“是从缝合的方法,包扎的手法看出来的。每一个人习惯不同,所以最后纱布打结的方法不同,缝合线打结的方法也不同,甚至下针的距离,长短,都不会相同。” 他其实说话时候很心虚。 毕竟,他完全没注意这个。 光觉得臭了。 同时,听云也十分佩服张司九:九娘总是这样厉害。医术厉害,眼光厉害!一眼就看出许多问题了! 不过,听云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 张司九看出听云的心虚,却没点破,反而继续点头:“没错,一个人的缝合,包扎,都有自己的习惯。刚才那两个伤口,缝合线打结的方式,还有最后纱布的打结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另外的伤口就和这两个伤口处理方式完全不同。所以,很显然不是一个人处理的。” 这个事情,齐敬同样也么注意到。 但他不确定张司九是不是信口雌黄。 张司九从齐敬脸上看出来这一点,微笑的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要不,你进去看看?那些线和纱布都还留着呢。” 后头那些该换药的伤口,张司九也是换了药重新包扎的。 原本的纱布都是直接剪开扔在那儿的。 齐敬犹豫了三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一头扎回了帐篷里。 张司九这才看向了听云,不怀好意的笑了。 听云微微一哆嗦,立刻老实开口:“一会儿我去收拾。自罚,自罚。” 他知道张司九的意思:作为大夫,还是应该观察入微,不然,怎么能更好的救人治病? 尤其是和张司九这样的心细如发一比较,听云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确是还欠缺点火候——实在是太粗心了。光想着臭了,根本没注意这些东西! 张司九满意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毕竟刚才问听云,也全是想坑听云一把,让他把苦活全干了!要知道那些沾染了脓液的纱布,真的也是挺臭的! 至于听云自己悟出来的东西,那就是顺便了。 齐敬很快脸色难看的从帐篷里出来了。 他背着手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是憋着气的。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被打脸还要让人更憋闷的。 不过,让人佩服的是,齐敬虽然心里憋着气,但并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离去,反而是走到了张司九跟前,忽然深深一拜:“敢问张小娘子,这是为何?都是太医署的人,都是同样的药,为何却出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张司九微微一笑,一派高人风范:“不如,叫他们两人来问问,您自己比较一二?”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内心尖叫:救命!我猜这个人徒手摸了那些纱布和缝合线,却没有洗手!忒不讲卫生了!好臭好臭! 齐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沾染了一身的臭味,沉默三秒之后,竟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看了一眼随自己来的那三人:“去当日处理伤口的两人叫来。” 腰椎键盘突出犯了,只能躺平。。。。今天就这样。呜呜呜,谁能想到,我做产后运动恢复,竟然把腰椎间盘给搞复发了呢~ (本章完) 第51章 原因 张司九就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肯定是横竖也不会走了。 她于是只好拼命忍耐住,心里却长长的叹息:个人习惯,真的很重要的啊! 此时,尤大娘子跑过来问张司九:“张小娘子,这伤口就这么露着吗?不管啦?” “就这么露着。如果不继续化脓,再送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能缝上。他这么久怎么没来换药呢?”张司九点点头,吩咐完了之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毕竟,伤口这么多,当时太医署那边肯定也嘱咐换药了,可吴大郎愣是一次也没来过。 而且这么多天,他自己不觉得臭吗? 结果,尤大娘子就露出了一丝丝的嫌弃:“还能是为啥?肯定是没钱了呗。他一直读书,平时也就给人对对账,抄抄书,写写家书挣钱。那点钱,不够他自己买书的。平日家里进项,全是我出嫁时候陪嫁来的一个铺子收的租金。” “我这一走,钱当然不可能留下。他平时也不做活儿,那可不就是连吃饭都不够了?” 尤大娘子撇撇嘴:“谁知道,他那哥哥嫂子平日嘴上说得好听,这会儿连看都没过来看他一眼呢?” 张司九沉默了。 最后,杨元鼎忍不住凑上来,问了尤大娘子一句:“那你当年看上吴大郎什么了?” 这么倒贴的? 结果尤大娘子十分坦然道:“当然是看上他的脸了啊。别看现在蓄上胡子变丑了,当初十七八相看那会儿,他也挺好看的。我想着,跟他生的孩子,将来也一定好看。可没想到……” 后半句肯定是“变成这样了”,只不过尤大娘子虽然没说出来,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怎么说呢?颜狗永远是颜狗? 但张司九很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尤大娘子期期艾艾的问杨元鼎:“小郎君,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太俗气?” 杨元鼎立刻原地立正,万分诚恳:“那怎么能够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我,也喜欢看好看的东西。谁也不能免俗的。” 尤大娘子星星眼:“小郎君说得真是太对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尤大娘子的胳膊:“你那伤口估计刚长好,今日这样用力,怕会裂开。不如尤大娘子进去找听云,就说让他帮你看看伤口恢复得如何。如果有必要,处理一下。” 尤大娘子一想到听云那清秀的小模样,顿时就欢欢喜喜的去了:“诶!好好好!” 她走后,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去了一边儿,悄悄咬耳朵:“我就不明白了,为啥这个吴大郎也算是吃软饭,他怎么还能怎么对尤大娘子呢?你看尤大娘子也不嫌弃他没本事,他不是更应该珍惜尤大娘子么?” 张司九沉吟片刻,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软饭硬吃?” 杨元鼎沉默了。 这个词,形容得很到位。 他深以为然道:“我要是尤大娘子,我就换一个更好看的男人。这年头,软饭硬吃的人,毕竟还是少。” 张司九笑了:“毕竟大多数人还是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更不会是不懂感恩的。” 杨元鼎偷偷看一眼齐敬,继续咬耳朵:“我觉得这个人看你的样子,有点不怀好意。他怕不是来偷师的?” 张司九:……偷就偷呗。还能拦着他不让看啊? 杨元鼎却说了一句:“我觉得,偷师没啥,就是偷师还一脸欠了他钱一样的,就有点讨人厌了。” 张司九表示很赞同。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看一眼走过来的那几个太医署的人,压低声音道:“好了,人来了,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是问题出在哪里。” 杨元鼎就没有再说话,但紧紧地跟着张司九,生怕张司九吃亏。 毕竟对面看起来人好多! 齐敬看着了一眼来人,只语气淡淡:“是你们两人处理的伤口?可都还记得自己缝的是哪个位置的伤口?” 来的两个人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含糊,当场那两人就把自己分别负责的伤口位置说了。 毕竟时间隔得不算久,而且当时那情况还那么特殊,各自都还记得挺清楚的。 待到区分完了两个人,齐敬就看向了张司九。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只能去做恶人了:“那你们分别把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说一遍。仔细想,想清楚了再说,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样说话的张司九,是真的很有那种大主任的气势——尤其是这种追究责任的气势。 那两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伤口出了问题,都各自惴惴不安呢,被张司九用这个语气一吩咐,顿时心就更慌了。 没办法,都还是小年轻,心理素质不够过硬。 好半晌,其中一个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洋洋洒洒的叙述了半天。 张司九耐心听完,不得不替他总结:“就是很简单的伤口撒药粉,止血,然后缝合,再上药,包扎,对?” 两人齐刷刷点头,那个还没说话的人弱弱道:“我跟他一样的。” 齐敬眉头紧皱,实在是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当即只道:“他们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不只是他们,就是我,也是如此处理伤口。既然都是这样处理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司九扬眉,将问题抛回去:“是啊,所以这不是显得更奇怪了么?手法一样的,处理方式一样的,用的药和纱布,缝合线,还有针,都是一样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齐敬虽然不悦,但也仔细思考。 半晌,他便很笃定道:“那就是吴大郎本身的问题了。是他自己没把伤口护好。兴许是沾了什么东西——” “如果是吴大郎自己出了问题,那么吴大郎肯定不会只有这几个伤口出问题,而另外的伤口出问题。”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循循善诱这一招是真的不好使,干脆就挑明了问那两人:“我问你们,在接触患者之前,你们都各自在做什?” 看到一个留言,有人建议我趴着码字!我只想说一句:这么丧病的吗? 可怜,无助,瑟瑟发抖。 (本章完) 第52章 干什么 张司九的问题,让那两人都好好想了一下。 然后,一个偷偷看了一眼齐敬,心虚而又尴尬道:“在吃肉饼。那会儿饿了,就把早上带的肉饼摸出来吃了。” 张司九:……我还真不是故意要揭发你上班时间吃饭这件事情的。 齐敬脸色不大好看,但也并未直接出声责备,只是看向了另一个人。 另外一个,也就是处理那两个感染了伤口的人,明显比另外一个理直气壮多了:“我什么也没干,就是一直看书呢。” 齐敬皱眉,觉得更不可能了:“看书时候,还做什么没有?” 那人想了想:“没干什么啊。大腿根痒痒,我偷偷挠了两下算不算?” 说着说着,他脸都红了。 张司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恐怕是菊花痒不好意思说,才说大腿根痒痒! 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戳破的。 毕竟,大家都要脸。而且还没证据。 所以,张司九咳嗽一声,很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往下一个环节去了:“那你们摸吴大郎之前,或是摸纱布之前,有没有净手?” 本来齐敬都在苦思冥想吃肉饼和看书挠痒痒的区别到底在哪里的时候,听见张司九这么问了一句,顿时就只剩下了无语:!!她就不能直接问这个问题吗!听这个语气,分明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关键之处! 齐敬忍不住看了张司九一眼,多少有点不悦。 不过张司九根本不在意。 她直接无视掉齐敬,只看那两人。我 那个说吃饼的人点点头:“当时手上有点油腻,我就去净了手,还用了肥皂洗干净的。” 另一个就摇摇头道:“我的手也不脏,干干净净的,就没净手。” 张司九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之前就发现,如果给病人处理伤口,所有东西都是干净的情况下,洗手和不洗手的差距就很大。不洗手,格外容易出现感染化脓的情况。而且,洗手和洗手之间,区别也很大。比如只用清水洗手,就不如用肥皂洗手的情况好。” 她看向齐敬:“所以我建议,以后但凡是处理外伤,都先洗手再说。” 尤其是刚摸过屁股的手就去摸病人的伤口…… 张司九想了一下那画面,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最终,她搓了搓胳膊,不敢再想。 齐敬一直在思忖。 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直是不解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索性做好人做到底:“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世上污秽的东西,并不是都能看见摸得着。比如手,看着干干净净的,可你只要一两个时辰不洗,那用清水洗的时候,能明显看见会有污垢被洗下去。更何况,人随时都在出汗,而这些汗,时间一久,也会发臭发酸,可见也是脏的。就是口水,也是一样的。” “因此,处理伤口时候,不仅要先净手,最好还要戴上手套和口罩,尽量不说话,过程里也不要摸其他东西。” “这样才能保证最大的洁净。” 张司九笑看齐敬:“这是我这几年摸索出来的,虽然不知对不对,但我个人感觉挺有用的。” 齐敬虽然仍旧么想明白,但此时也知道,张司九本来是没有必要把这些告诉自己的。 尤其是现在两边这样的情况下。 因此,他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儿质疑,但最终也颔首,深深地朝着张司九一拜:“多谢张小娘子解惑和提醒。这件事情,我们回去之后,会留意的。” 顿了顿,又觉得光是一句口头的感激,显得太过单薄,于是又道:“若是张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齐敬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脱。” 说完这番话,齐敬就领着太医署众人匆匆离去了。 这个观念,他是迫不及待要去找自己的老师陈深严探讨一番,看看到底是对是错。 张司九也没留人,只转头去看尤大娘子的情况。 就如同张司九预料的那样,尤大娘子的伤口,还真是有裂开的迹象,尤其是胳膊,几乎都有点渗血。 于是,听云挨个儿重新上药包扎,又嘱咐尤大娘子最近都不要太用力,必须好好养着。 尤大娘子盯着听云的脸,好似根本不疼,反而满面笑容的连连答应。那样子,甚至有那么几分乖巧。 但张司九分明看到的……是色迷心窍! 不过,多来一个尤大娘子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省下好多麻药! 吴大郎也在旁边看着呢。 这会儿虽然还在高热着,但人也不昏睡了,就是显然不太高兴——就是太虚弱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所以他的叫唤声,直接被尤大娘子忽略了。 张司九凑过去一听,发现全是叫尤大娘子的。 既然叫尤大娘子,她也就不管了。 毕竟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们外人也没有必要插手,更不好插手。 等到尤大娘子的伤处理完了,张司九又叮嘱几句,就告诉尤大娘子可以回家去了。 至于吴大郎怎么办,张司九肯定是不留他的。 尤大娘子现在也不能用力。 最后,还是听云搭了一把手,尤大娘子雇车给人带走了。临走之前,尤大娘子恋恋不舍的挥手:“要是有情况,我还来找你们啊!” 张司九总觉得,尤大娘子这是盼着吴大郎出事呢……毕竟出了事,就能来看花美男? 默默看了一眼听云和杨元鼎,张司九不厚道地笑了。 刚送走人,听云就迫不及待拉着杨元鼎八卦:“我感觉,吴大郎这回回去了,肯定不会和尤大娘子和离了。他刚一直喊尤大娘子呢!可惜尤大娘子没理他,一看就是没消气!” 杨元鼎一听就来了精神,拉着听云就去坐下了:“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张司九无语片刻后,最终还是遵循内心,默默地靠了过去,也端了个板凳坐下一起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听白不听! 听云巴拉巴拉的分享了自己的观察结果和心得。 最后总结就是:吴大郎肯定是感动极了,所以舍不得放手了!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53章 烦不烦 听云分析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杨元鼎和张司九连连点头。 最后,杨元鼎甚至有点儿担忧:“可是,问题来了,这个事情,尤大娘子不会真的会心软?” 假如尤大娘子真的心软了……那可真是刚爬出来一点火坑,又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杨元鼎不仅担忧,还有点生气——哪能这样呢?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样子,提前打预防针:“有话说得好,宁拆一桩桥,不拆一桩婚。你们两个可别去劝人家尤大娘子分手。否则的话……小心吴大郎怪你们。” 杨元鼎沉默片刻:“可总不能看着人往火坑里跳。” 听云也表示点头:“有机会,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尤大娘子。” 张司九反问两人:“那咱们是不是已经提醒过了。当时吴大郎死活要和离,尤大娘子想不开,咱们是不是劝过了?” 听云和杨元鼎两人点头。 “那就不能再多说了。话都说过了,如果尤大娘子还是跳回了火坑,那对她来说,咱们的话还是没起作用。或者是,她听懂了,但并不想懂。”张司九叹一口气:“有句话说得好,咱们认为的好,就真的是好吗?千金难买她愿意啊。” “就算在我们的劝说下,她和离了,但如果以后她过得不是想要的日子,那她就会后悔。一后悔,就会怪我们。何必呢?” 张司九这话,让杨元鼎和听云沉默了。 最后,杨元鼎请教了个问题:“那要是小南瓜将来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办?” 张司九眉头都倒竖起来,声音凛然:“那我就算是给她绑家里,也绝不许她再回去!别的都好说,伤害身体那绝对不行!” 两个人吵架是难免的。可吵架绝不能动手! “而且谁敢欺负小南瓜,我砍他个六十八刀,刀刀避开要害!准保他以后又顺又发!” 杨元鼎和听云被这个六十八刀给惊呆了。 听云弱弱提醒:“你刚才不是说——” “那是外人,和自己亲妹子能一样吗?”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亲妹子,口水说干了,喝口水也得继续说啊。劝不动也得劝!” 可外人,那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毕竟关系摆在那儿。 杨元鼎目瞪口呆:“这么双标的吗?”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乐呵呵道:“不过我喜欢。你说得对,咱们又不是亲哥哥,说多了反而惹人怨。” 不等张司九说话,听云已经忍不住好奇:“双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于是,话题成功被带走,歪楼了。 正好外头有个拄着拐杖的人探头探脑的,张司九就起身,笑眯眯道:“脚崴了?” 对方点点头:“崴了。” “犹豫去太医署,还是来我这里?”张司九再问,依旧笑眯眯。 对方仍点头,怪不好意思:“听说太医署门口有个张小娘子,医术也十分了得。就是不知擅长不擅长这方面——” “不擅长。你进去。”张司九态度很和气:“我只擅长重症。你脚崴得不严重,没错位,还能沾地说明骨头也没裂,也没有外伤,进去找他们太医署的人看最合适。他们的药好。” 那人目瞪口呆:“可你……可你……” 他看看张司九的摊位,又看看太医署的大门,百思而不得其解。 张司九仍旧笑:“我虽然在太医署门口摆摊,我也不是神仙啊,不是什么情况都治的啊。好多药,我就没有。而且,做人得诚实啊。不如人家的地方,就得承认不如人家。” 她的药,都基本是外伤用的成品药,或者是普通的咳嗽药,更甚至就是西药。 不适合用在脚崴了的情况上。 那人一步三回头的往太医院去了。 然后……没留神脚下,有一块地砖有些活动了,他瞬间当场表演了一个啃泥。 眼睁睁看到了这一幕的张司九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尔康手——喊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他就摔了啊!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去扶一把。毕竟也是因她而起呢。 不过,她刚到,太医署这边也出来人了,一样是来扶人的。 两边这次倒是没起什么冲突,张司九后退一步,那边两人干脆利落的把人扶起来了。 然后,张司九一看那人脸,就惊叹了一声:“这么严重?!” 那是真的严重。 额头上直接一个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没要三秒,血就流了一脸。 而且,他下巴也破了。 嘴唇上……同样也是两个洞。 同样也是汩汩的冒血。 张司九没法不惊叹。 普通人摔跤,顶多破点皮。 他这…… 张司九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脚踝,觉得这个情况,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流年不利。 太医署的人也挺无语的。 结果那人刚扶起来时候有点摔蒙了,这会儿太医署的人扶着他要进去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竟然艰难的朝着张司九伸出了尔康手:“救!” 太医署的人更无语了。 架着他也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该继续往里走。 最后,还是张司九打破了尴尬和沉默:“要不,你们两个帮帮忙,搭把手,帮我把人扶过去?我一个人也不好弄啊。” 太医署的人眼睛简直都有委屈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多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到底没松手,还是屈辱的帮了这个忙。 就是帮忙之前,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微笑邀请:“要不留下一起看看?今天齐敬不是也来看了?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就去问问他呗。” 其中一个回答:“齐师兄去找陈太医署令了。这会儿不在。” “哦,那你们要看吗?”张司九很体贴的,这种情况,就表示可以不勉强他们了。 然而,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最终还是没走,一脸别扭的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杨元鼎这会儿坐在外头,也委屈得要死:“我什么时候才能留下来呢?” 刚才张司九提前跑回来让他闭上眼睛,然后把他拉了出去。 这会儿,其他人都坐帐篷里,就他一人在外头! 看着光秃秃的街道,他都要委屈死了! 呜呜呜,腰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我快疯了……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54章 多严重 张司九叹一口气:“这个我们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明明有这个毛病,难为他还几乎每日都过来跟着一起摆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病人一声叫唤,成功把张司九的心思给叫了回来。 根据他自己含含糊糊的介绍,自己是帽儿巷的人,叫王乐新,今年来东京是投奔亲戚外带等着放官。 今日出来和朋友聚会,没曾想倒霉,崴了脚。 听说这边有个神医,他就顺手买了个拐杖,自己过来了。 结果没想到…… 王乐新提起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哀怨的看向了张司九:要是一开始,她就让自己在这边治,哪里还会出现后头的事情?! 张司九看出他的想法了,当即咳嗽一声:“这可怪不得我,毕竟这种事情,谁说得好?再说了,你自己走路不看路,非要回头看我,怪谁?” 转头,她对那两个太医署的人道:“你们也别忘了处理一下那一块砖。改天小心再摔了病人。而且那儿还是台阶——” 王乐新之所以磕得这么惨烈,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一跤下去,脸正好磕在了台阶上,额头上的伤,就是台阶的楞给磕出来的。 太医署两人颇为拘谨,张司九一说,他们立刻点头,表示回头就上报。 王乐新想起什么来,忽然激动起来:“是不是能赔我钱?” 张司九按住他:“先别想那个了。你躺好,我给你处理伤口。你这额头上伤口挺大的。” 这一条伤口,几乎横穿了半个额头。 而且里头还有点砂砾灰尘,需要仔细清创,不然后期感染了,那疤痕就会很大,以后王乐新可不好见人了。 王乐新萎靡了。 他乖乖的仰躺着,任由张司九处理伤口。 张司九拿起盐水壶,直接就开始冲伤口。 一面冲洗,一面还用小银镊子翻开皮肉,保证全方位都能冲洗到。 盐水接触伤口,本来是不疼的。 但架不住冲洗的水流会力道会刺激到伤口。 还有张司九在那儿翻皮肉—— 王乐新发出了惨叫声。 张司九低头瞥了一眼:“别动。” 这时候,越动越处理得慢。 慢就代表着受罪时间更长。 将伤口里一个小碎石夹出来后,张司九感叹道:“你骨头真硬,这么一磕,石板上都被你磕碎了一点。” 一面感叹,她一面向众人展示了那块小碎石。 众人:……为什么王乐新这么惨,我们却这么想笑? 王乐新也惊呆了:“我没事?” 石头都磕碎了啊! 张司九问他:“刚不是问过你了吗?你不是说没有头疼头晕恶心的症状?那应该是没事的。” 磕到后脑勺可怕。 但是前额……就还好。 人的头骨,前额骨头是最硬的。 而且也没那么严重,伤口没那么深,就是简单的皮外伤,很浅那种。 这会儿血都慢慢有点止住,张司九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缝针。 王乐新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是石头都碎了。” “你还能想着这个,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张司九笑了:“真摔出问题的,这会儿才没工夫想这个,人都昏过去了。” 将伤口用药粉糊住,张司九又给包上纱布,又去处理下一个伤口。 下巴上那个最简单,冲洗一下,看伤口不深,就随便洒了点药粉,纱布都没用。 最严重的,反而是嘴唇上那个伤口。 那个伤口挺深的。 但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呢? 是王乐新自己咬的。 张司九让王乐新坐起来,脖子往前伸。 又让听云用筷子把下嘴唇翻出来,尽可能露出伤口,这才进行一个盐水冲洗。 伤口大概有半个门牙那么深,也幸好王乐新的下嘴唇够肉,否则的话,搞不好就要来个对穿—— 那一下摔下去时候,王乐新应该也磕到了下巴,然后那上门牙就扎进了嘴唇里。 留下了两个血洞。 这么深的伤口,缝针和不缝针,张司九犹豫了一下。 最后,她征求一下王乐新的意见。 王乐新不是很懂,被夹着下嘴唇艰难发问:“区别在哪?” 张司九沉吟片刻:“不缝合,疤痕增生可能更多点,如果你再忍不住舔一舔,可能愈合也有影响。吃饭不注意的话,说不定还会掉食物进去。” 王乐新听到了这里之后,毫不犹豫:“缝!缝!缝!” 听起来就很吓人! 张司九却不着急,慢慢说完了缺点:“但是缝的话,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直接吃麻药,不划算。可除此之外,没有合适的让你不疼的方案——哦,对,花椒也可以。多少有点用,你试试吗?” 王乐新僵住了。 太医署的人道:“对,用花椒揉一揉,效果是很不错的。再不行,我们那也又有类似的药粉,也可以买一点——” 张司九“惊喜”开口:“能单买吗?我能买吗?” 太医署那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也没人说不能买啊——” 张司九可不带半点犹豫的:“元鼎!你听见了吗?快去买!多买点!” 她不仅让杨元鼎去买,还笑眯眯提出了请求:“要不,二位帮忙跟去看看?别让他买错了——王郎君这里毕竟等着用呢。” 于是,张司九成功掏空了太医署麻粉的一般库存——这种麻粉,张司九感觉里面肯定是有花椒的。 但又不是花椒磨成粉。 “这药还有去腐生肌的效用。专门应对这种小伤口。”太医署那两人颇为自豪。 张司九很给面子的夸赞了好几句。 两人就更飘了。 杨元鼎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司九还是那个司九,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张司九洒了一点药粉,等到起效果了,很快就完成了缝合。 然后,又糊上一层药粉,盖上一片纱布,吩咐王乐新今天晚上稍微晚一点再吃东西——口腔里伤口恢复是很快的。别看现在严重,晚上王乐新吃点流食,那肯定是没问题的。过个五六天,搞不好伤口都愈合了。 就是处理完了伤口的王乐新,看上去很是凄惨。 那药粉太苦,他根本不敢动,说话都不敢张嘴:“还有脚——” 张司九这才想起:这个倒霉蛋还崴了脚来着…… 今天腰好多了,跑去看了牡丹,再不看,牡丹就谢完了。不得不说,牡丹真的好好看啊!有娇俏的,雍容的,典雅的,还有艳丽的,各种各样,各有姿态,怪不得古代人那么喜欢赏牡丹!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55章 换地方 既然刚才已经买了麻粉,这会儿张司九当然不介意再去买一回跌打药。 两个太医署的人已经看傻眼了——这算什么? 张司九一眼看穿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当即微微一笑:“只要能只好病人,用谁家的药,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太医署的人迟疑点头:好像没毛病的样子? 不过,两人走出来之后,还是反应过来:那张小娘子在这边打什么擂呢?这用着太医署这边的药,下着太医署的脸面…… 这种行为,好像打开了一种崭新的思路。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忍不住问另一个:“今天这个事情,上报吗?我总觉得,齐师兄会骂人。” 另一个言简意赅:“主要是瞒不住。就……上报。” 两人垂头丧气去找齐敬。 而这头,张司九则是不住地感叹:“太医署就是太医署,这药就是好啊。这估计是保密配方?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能不能学会——” 杨元鼎也有点儿感叹:“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量产——” 好东西就应该量产!就应该让大家都享受到! 然后他再顺带赚点钱!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读懂了对方的内心: 好想搬空太医署的好东西啊! 还没走的王乐新看着两人这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懵:张小娘子不是和太医署在打擂吗?这种不应该是死对头的关系吗? 反正,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赞赏的态度啊? 王乐新觉得自己好像是搞错了什么东西。 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是什么错觉也不一定。 这头,张司九羡慕嫉妒恨着,那头,齐敬很快也知道了这个事情。 听完了两人的叙述之后,齐敬看着那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良久,齐敬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轻声道:“算了,你们先出去。我去找老师说说这个情况。” 陈深严如今是多少有些头疼的。 张司九这个摆摊的行为,如今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 老百姓们看热闹也就算了,关键是,今日就连官家都问起了这个事情。 还问这个张小娘子是不是真像传闻那样厉害。 陈深严完全没法回。 官家倒是宽容,只笑道:“你们太医署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听闻张小娘子年纪尚小,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只不过是年轻人年少气盛的事情。不好太计较。” 陈深严听闻这话,也只能笑着应是。 最开始,陈深严只是想看看张司九到底多大能耐,也刺激刺激太医署这些年轻弟子。 可后来,他就发现,张司九是真的挺不错。顾青舟这个关门弟子,不是一般的有天分。 现在这样,太医署倒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关键是,外头现在也传得不好听了。 说太医署都是个酒囊饭袋。 偏偏一回来,就听齐敬说起了吴大郎的事情,陈深严就更加有些无奈了。 刚说完吴大郎的事情,这不,又冒出来一个事情—— 听齐敬说完之后,陈深严皱眉:“太医署被比下去了。” 齐敬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王郎君的态度,可见外头对张小娘子传闻是什么样。他们怕是更相信张小娘子了。” 陈深严叹一口气,思忖片刻:“不过,你之前说,觉得张小娘子也不是那么嚣张之人。她不仅不忌讳你在旁边看,甚至还主动帮忙找出了原因,分享了心得。现在看来,倒是真的。这两人也是全程看着?回头你叫他们来,与所有人都讲一讲,那张小娘子是如何处理伤口的。” 对于这种行为,齐敬多少还有点思想负担:“这不合适?这岂不是成了我们偷师?传出去的话——” “她都不介意教,难道我们还要介意学?”陈深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你再想想,她为何要买我们的药?” 说起这个,齐敬多少有了几份傲然:“自然是因为,我们的药好。” 齐敬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摩挲着杯子上的纹路,意味深长道:“她知道自己药不如我们好,便想方设法来买。而我们,难道明知自己手法不如旁人好,还要为了面子死撑着?” 他抬头看住自己的小弟子,语重心长:“咱们是医者啊。” 稍有不慎,吃亏受罪的,并非他们自身,而是病人啊! 齐敬听着这话,想到了吴大郎的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不得不承认,陈深严说得很对。 因为他不想自己手里的患者,将来也出现吴大郎那样的情况,一点儿也不。 齐敬垂下头,恭敬道:“那明日再去拜访张小娘子。或是换,或是买,请她来给我们的年轻弟子讲一讲,洗手的重要性。” 其实他也可以讲,但是一想到这个东西是张司九的,就有一种剽窃的罪恶感。 陈深严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子,笑了:“去。今日的事情,你需得记住。以后,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事,切莫忘记变通。” 齐敬什么都好,就是个性死板了些。 当然,说好听点,那叫有原则。 但这种性格,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张司九这头,和太医署的关系,在这一刻,仿佛是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但除了齐敬和陈深严,其他人都还没感觉到呢。 包括张司九也没有。 她现在正沉浸在啃猪蹄的快乐里。 一面啃着卤猪蹄,她一面听着徐氏说起明日小松要去面试的事情。 小松的学堂选好了,但要面试。 学院院长要亲自考验一二,再决定小松留下与否。 徐氏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紧张得不得了。 张司九倒觉得很正常:这不就是个入学考试么?这些学院每年也是要攀比的,当然希望留下的学生都是好苗子啊! 她当即决定:“那明日我休息半日,跟着您一起去给小松打气。我还没见过学院长什么样子呢。” 徐氏连连点头:“那再好不过了。我想好了,小松只要进了学院,我就开始摆摊卖卤味了。我已经去了几家酒楼谈过,有三家要咱们的卤味,每日你二叔正好送货去!” (本章完) 第56章 入学 要进行入学考试,小松显然压力很大。 吃过晚饭之后,小松还在那儿背书。 张司九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按住了小松:“这些不是早就学过,而且熟读的吗?” 小松垂头丧气:“京都人才济济,有才之人不知多少。那些比我年纪大,读书比我久的人,都考不上,更何况是我?” 他是真的惶恐不安。 张司九看着小松,发现小松一点也没了平日乐观开朗活泼的样子。 可见,小松是真的被这次的考试给搞得压力很大。 张司九拉过小松,把书本拿走,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点心:“吃点甜的。吃点甜的,就没那么焦虑了。” 也许是张司九的态度太过于笃定,所以,小松吃了两口之后,还真感觉好受了许多。 仿佛人都能平静下来一些。 “如果考不上,你觉得会怎么样?”张司九看小松心情放松了一些,至少能平静下来对话了,这才重新开口问。 小松一愣,下意识反问:“大姐也觉得我考不上?” 说着这个话,他的肩膀就这么松垮了下去,垂头丧气的样子,那是一点儿也没有信心。 张司九简直是气笑了。 她干脆伸手拧了一把小松的耳朵:“要不我给你检查一下耳朵?我说的是什么,你没听见?你就只想想,如果考不上会怎么样,别想那有的没的。” 小松疼得龇牙咧嘴,但这样也比垂头丧气看着顺眼多了。 不过,这个问题,他半晌还是回答不出来。 于是,张司九也干脆不让他自己想了,开始问他:“你觉得,如果你没考上,你爹娘会不会不疼你了?” 小松想了想,摇摇头。速度倒挺快的。说明他还是对自己父母很有信心。 张司九很满意,继续问:“那你觉得,我会不会不疼你了?小南瓜和小柏会不会嫌弃你?” 这两个问题,小松还是很快摇头了。 “那我再问你,考不上,是饭吃不上了,还是衣裳穿不上了?” 小松继续摇头。 “好,最后一个问题,考不上,你会死?” 小松连连摇头。 张司九给他一个脑瓜崩:“那既然这样,你在怕什么?” 小松脑袋又垂下去:“可爹娘会失望的。娘一直盼着我将来能走科举路子……我如果连个书院都考不上……” 将来还怎么可能考科举,怎么可能做官?又怎么能够保护家里人呢? 张司九捧着小松的脸,和他对视,郑重道:“如果读书是为了我们,考学也是为了我们,那就别去了。除非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你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又不是多迫不得已,何必要浪费生命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让你去读书,只是不想你做睁眼瞎。希望你能读书明理,希望你能增长见识。而不是非要你读成什么样子,将来有如何成就。”张司九揉了揉小松的脑袋:“小松,我也好,二叔二婶也好,都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快乐,那我们就很高兴了。当然,你肯定也是需要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的。” 她笑了笑:“如果真那么害怕,那就不如明天别去了。我带你去京郊玩也行。听说京郊有个地方,枫叶都红了,可好看了。” 张司九这样的说法,让小松惊呆了。 他呆呆的看着张司九:“不,不去了?” “还去个锤子?”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这样子,去了也是遭罪。不去了。我这就去跟你娘说,咱们明天出去玩!” 小松傻眼了。 张司九起身喊:“二婶——” 小松跳起来捂了张司九的嘴巴,急了:“姐,你别喊!我要去,要去的!别喊!” 张司九却很坚持:“听姐的,咱不去了。不受那个罪。” 说完还要喊。 小松死死地捂着张司九,根本不敢撒手。 不仅如此,还一脸惊恐:“你别喊!万一真不让我去了怎么办!我还是想念书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小松已经对明天的考试一点不紧张了。 因为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盯着我姐,不能让她去找我娘! 毕竟,张司九看上去对赏枫叶这个事情,无比的热衷。热衷到好像读书也只是个屁大的事情。 小松好绝望。 感觉自己想要读书很艰难。 张司九看他完全不想看书了,最满意的笑了:看,这人呢,想要分散注意力很简单,就干点别的就行了。 这不,完全想不起来害怕了? 反正,小松直到睡着,也没想起来看书。 等他睡着了,徐氏偷偷摸进了张司九屋里,夸道:“还是九娘你有办法。” 张司九得意一笑,但紧接着却还是跟徐氏郑重说起了小松的事情:“二婶,以后别跟小松说,让他努力读书,将来科举当官的事情了。” 徐氏一愣:“这不是鼓励鼓励他,给他敲敲警钟,免得他天天想着玩吗?” “从前小松小,需要人监督着。但是现在,小松已经不小了。”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他越大,咱们这样说,他心里负担就越大。觉得咱们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他读书,他要是拿不出个好成绩来,就对不起咱们。” “如果他这样的想法这么重,以后像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况还会出现的。这只是一次入学考试罢了。以后考科举,那是要考很多场的,甚至是要考很多次的。” “他如果每次都这样,只怕迟早要憋出问题来。” 学了医就会知道,人体最大的杀手,其实是情绪。 大喜大悲,忧虑恐惧,都是对身体影响很大的情绪。 同样的负面情绪累计多了,时间长了,真的会引起身体的疾病。 徐氏有些无措:“可是咱们也没真逼着他当官啊。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得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张司九握住徐氏的手:“之前是咱们忽略了,以后,就要让他平常心一点。不仅小松,小柏也是。读书是好事,但读书并不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本章完) 第57章 考试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张家的人都起来了。 因怕外头吃的不干净。徐氏也不敢去买外头的早饭,干脆全部都自己做。 早饭也很简单,就是白粥配上小咸菜,一碟子炒鸡蛋,一大笼的蒸包子。 包子是卤肉馅儿的。 头一日刚卤好的半肥瘦肉,剁成小丁,拌上香葱做的馅儿,包成包子,油被面皮吸走一大半,剩下的就只有肥而不腻。 而那吸了油脂和咸味的包子皮,也显得不是那么寡淡了。 反正张家的人,就没有不爱吃的。 成年男人拳头大的卤肉包子,几乎人人都能一口气吃两个——除了小南瓜。 小南瓜虽然白白胖胖,但毕竟人还小,吃不了那么多,但是一顿一个也是没问题的。 吃饭时候,杨氏习惯性说起了读书的事情:“小松啊,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可要——” 徐氏立刻一声咳嗽打断了杨氏的话:“娘,话不能这么说。之前咱们家是不富裕,供他上学有点紧巴巴的,但现在可不是了。我让他念书去,也不指望他当什么大官。就别做个睁眼瞎就行了。我只盼着他好,他将来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哪怕是回家种地都行啊。” 说完这话,她还在桌子底下踹了张小山一脚。 张小山立刻抬起头来接话:“对对对,咱们供他读书,可不是想要这些。他想干啥就干啥。再说了,读书那么苦,多冷多热他都没偷懒过,他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杨氏被两口子联手怼了这么一通,人都懵了:以前不是一提起这个事情,大家都跟我一起说么?这不是为了小松好么? 张司九喝一口稀饭,乐呵呵道:“回头我问问有没有给女娃开蒙的地方,小南瓜也不小了,到时候也得读书习字,可不能当睁眼瞎。” 小柏小松都愣了,齐刷刷看住张司九。 杨氏也愣了:“啥子?一个女娃儿也要念书?” “为啥不念?”张司九笑着反问:“咱们家的孩子,都念书。不管男孩女孩。咱又不是为了考科举当官,那难道还要分个男女?小南瓜就算嫁人了,会读书写字,会算账,那也只会让人高看的。” 杨氏仔细一琢磨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倒是认真起来:“那你快去打听打听。咱们小南瓜这么聪明,念书肯定也学得快!” 她还道:“家里有钱,凭啥不念?你们要是舍不得钱,我这里还有点私房!” 这一番话下来,徐氏和张小山都目瞪口呆。 就连张司九也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杨氏颇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怎么,就许你们变通,不允许我这个老婆子变通?还是你们真觉得我人老了,没用了?” 张司九率先反应过来:“那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没想到奶奶你这么偏心小南瓜,回头您可得好好哄哄小松小柏,你看他们两都傻了。” “怎么就偏心了?”杨氏看一眼小松小柏,乐呵呵道:“回头奶奶给你们买点心。那街上现做的果子,又好看又好吃,出了贵没毛病,但咱有钱!” 这么几句话下来,家里的气氛又好了。 不过,徐氏还是忍不住找了个机会跟张司九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你奶奶现在和以前,就像是两个人了呢?”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杨氏不舍得让张司九花钱的样子呢。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一语道破关键:“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啊。以前家里没钱,奶奶就舍不得。现在钱都花不完,奶奶自然就舍得了。而且,她害怕小南瓜将来嫁了人被欺负。自然愿意花钱。” 而且,小南瓜是杨氏这些年一手带大的,加上小南瓜又没有爸妈,杨氏心里天然就觉得小南瓜可怜些,那当然又是不一样的。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张司九并不吃醋。 相反的,她很爱小南瓜,所以杨氏虽然偏心点,但只要是对小南瓜好,又有什么要紧呢? 徐氏一巴掌拍在张司九后背上:“你可真敢说。什么钱是人的胆?” 张司九跳开,笑嘻嘻:“二婶没听过一句话?三文钱难倒英雄汉。有钱行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可不就是一样的道理么?” 徐氏也乐了:“这话可别叫你奶奶听见。不然回头又要训你没个女娃儿的样子。” 顿了顿,她又道:“你奶奶偏心小南瓜他们,我偏心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她就去张罗出门的事情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却险些红了眼眶:二婶可真是……可真是…… 小南瓜也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拽着张司九袖子:“姐姐,我有钱,我给你买果子!你别不开心哦!” 这下,张司九抱起小南瓜,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彻底红了眼眶。 张小山这头悄悄摸摸的找上了杨氏,张口就是埋怨:“娘,你怎么总是忘了九娘?九娘虽然大了,可也是咱们家的孩子。你光说小南瓜,小松小柏,怎么就忘了九娘呢?她也是心大,不然多伤心?” 杨氏不觉得自己偏心:“她多大?小松小柏小南瓜多大?当大姐,难道还为这个和弟弟妹妹们吃醋?” 张小山有点抓狂,最后懒得讲道理,干脆把话撂下了:“反正娘你买点心,莫要忘了九娘!以后说起小松小柏,也莫要忘了九娘!咱们家这四个孩子,就属九娘吃苦最多也最懂事,有啥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给九娘!” 甚至,张小山说了句:“没有九娘,咱们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就冲着这个,也不能亏待了她!” 杨氏看着张小山这样,气着气着,反而不气了。 她按了按眼角,忍不住笑着哭了:“你大哥大嫂看见你这样,心里肯定高兴。” 张小山也沉默了。 最后杨氏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护着九娘。回头我去买果子,给九娘多买两个,行了!” 张小山笑逐颜开:“那行。您回头再去给九娘买双鞋,她天天再外头跑,鞋底子磨得快。” 杨氏从针线篓里翻出来一双鞋:“买的哪有做的结实?拿走拿走!!” (本章完) 第58章 入学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往书院。就连杨氏都跟着去了。 本来杨氏说不去,徐氏和张小山硬是把她拖上了牛车——说是只当去转一转,看看风景。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没错,听说这个书院风景可好了。” 毕竟是杨元鼎的推荐呢。 书院其实并没有在城里。 刚好在郊外一点的地方。离城里不算远,交通算是很便利。但离城里也有一段距离,这样免得学子们思恋着繁华,到时候静不下心来。 一家人一路出城,很快就看见了农田和大片树林。 杨氏还有些感叹:“去年咱们还种地呢。没想到今年彻底成了城里人。以后啊,想种地都难了。” “您要种啊。我回头去城郊问问,看能不能买两块地?”张司九笑眯眯提议。 杨氏还真露出几分犹豫来。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成日就知道瞎说!” 一路到了鹿山学院,在学院门口,有个巨大的牌坊,上头写着“鹿山书院”几个大字。 虽然张司九不懂书法,但也能看出,写这几个字的人,笔力很不简单。 牌坊底下,还靠着一个人,不是杨元鼎又是谁? 张司九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杨元鼎笑嘻嘻:“我没告诉你,我的老师,就是鹿山书院的?他和院长是师兄弟。我今日也趁着不出摊,回来看看老师。又想着你们要来,怕你们不认识路,就想给你们介绍一二。” 这话,张司九才不信。 分明就是借口。 但张司九也不戳穿他这份好意,光明正大接受了:“好哇,那就太好了。” 人家既然这么诚心诚意,自己还要假装客气,那多少就有点儿虚伪了。 说完这话,张司九一挑眉:“看在你帮我们这么大忙份上,晚上去我家吃饭?你想吃啥?随便点!” 徐氏也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随便点!” 杨元鼎立刻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卤味肯定少不了,酸菜鱼必须来一盆,炒回锅肉也必须整一个,红烧排骨更得来一个。凉拌青瓜来一个——” 张小山插嘴道:“那我再去打点酒,咱们两个喝点?” “我这里有。”杨元鼎露出微笑:“保证好喝。” 张司九盲猜是勾兑白酒。 一路前行,杨元鼎将书院介绍了个遍。 而其中亭台楼阁,处处可见人拿着书卷读书的情景。 这样的气氛,让小松和小柏都看住了。 尤其是小松,那更是一脸的向往。 张司九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自己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和这些学子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一晃眼,毕业都这么多年了…… 徐氏和杨氏他们咬耳朵,直夸这个地方好。一看就出读书人。 到了院长那之后,杨元鼎先让小书童进去禀告,而后陪着他们一起等。 小松这会儿又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杨元鼎跟他咬耳朵:“你知道我当初怎么考上书院的吗?” 小松顿时好奇:“怎么考上的?” “他问我学问,我答不上来。他问我这样的水平为何还要来书院浪费时间。你猜我怎么回答的?”杨元鼎扬眉,多少有点得意洋洋。 他这样顿时引起了小松的好奇,自然连声追问。 可惜杨元鼎却拍了拍他屁股:“去,出来再告诉你。你该进去了。” 小松:…… 他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表情要多哀怨就多哀怨。 张司九都快看笑了:看来,这是老天爷注定不给小松紧张的机会啊。 这头,小松进去没多久,就有人一路狂奔过来,一面跑一面喊:“不好了,院长,不好了院长!有人被踹进粪坑了!” 这样劲爆的消息,顿时让张司九他们一家子都忍不住侧目:这不是书院吗?书院的学生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杨元鼎已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我这就去看看!” 张司九想了想,毫不犹豫也追了上去:“我也去看看!” 万一粪坑里水多,呛住了呢?那可是需要急救的! 身为大夫,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她这么一跑,小南瓜也跟着跑。 小柏也跟着跑。 最后,全家人都跟着去了。 就连杨氏也因为追小南瓜,不得不跟着一起跑走。 所以,当小松和院长出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家里人一个都没剩下,都没等自己!!!! 做个一刹那,小松忽然有点悲从中来。 下一刻,院长也跑了。 于是小松也跟着跑了。 他的考试,彻底乱了套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毕竟年轻体壮,那速度,当然是飞快。 他们两个也是最快一波跑过去的。 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粪坑里好多人! 真好多人。 粪池子已经被搅得翻天地覆,底下的各种气体都冒出来了。 那味道……隔着一里路,估计都快能闻得到了。 张司九下意识停下脚步,摸出了口罩。 杨元鼎捂着嘴干呕,伸手不客气的讨要:“我的呢?” 于是张司九就给他了,自己重新摸出一个。 戴上口罩后,两人才有了接近的勇气。 站在粪坑边上,两人仔细一数——好家伙,里头五个人! 还好粪坑不太深,就到了他们胸口位置,不然估计搞不好还得淹死一两个。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看上去很狼狈了。 头发都湿了,脸上更是一片脏污。 就到了这种环境,这种时候,还有两个人在不停地继续撕扯呢! 张司九整个都惊呆了:这得多深仇大恨啊?到了这种地方都放不下恩怨! 杨元鼎喃喃感叹:“这可真是恨不得把对方往屎里揍啊!” 明明这个情景,是不该笑的。 但是张司九没忍住。 毕竟看起来那五个人也没有需要急救的样子,更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样子——她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而她这一笑,其他一直憋着的人,也没忍住。 于是,“噗嗤”“噗嗤”的声音此起彼伏,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种声音里,张司九分明看见那五个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就连那两个还在撕扯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对方。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59章 什么恩怨 既然两人不打了,其他人终于能憋着笑问上一句:“我们拉你们上来?” 五人僵硬着脸点头。但是眼神无论如何也不敢和人接触。 众人就去找竹竿,好让他们能拉着爬上来。 结果,刚找来竹竿,还没来得及行动,书院院长邱清荣就来了。 邱清荣今年已近六十。胡须头发都是花白一片。清瘦笔直,没有大多数老年人的弯腰驼背,反倒如同一株经历风霜的老竹,虽有沧桑,却风骨依旧。 他虽然还没看到茅坑里的情况,但是看见众人要救人,立刻咆哮起来:“救他们作甚?既是喜欢,就让他们好好在里头受受熏陶!” 那一声咆哮就不难看出,这个老人的身体是真不错,中气十足的。 邱清荣都发了话,那他们自然不敢救人了。于是一个个默默地收回了竹竿。 底下五个人也是一脸菜色。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看见茅坑里的五人后,邱清荣冷笑了三声:“一个个,倒读书读长进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我们书院的粪坑,是臭是香?” 众人皆不敢言。 那五人更是垂头丧气不敢吱声。 邱清荣却非要问。 五人只好小小声回答。 邱清荣得了回答,却立刻又是滚雷一般的咆哮声:“我还以为是香的!否则你们怎么这般甘之如饴,争先恐后!” 张司九不由得看了老院长一眼:不愧是教书的,这成语用得很贴切! 五人硬着头皮赔罪认错。 估计也是个老师的中年男子求情几句,邱清荣这才冷哼一声,默许救人。 把人拉上来之后,大家还很默契的退后两步,在人群中硬生生给让出了一个大圈。 张司九悄悄地捂住了鼻子尖。 有人提醒,问要不要送去医馆看看。或是怕受寒,该喝点姜汤。 张司九作为一个大夫,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是亮了身份出声询问一句:“受寒倒在其次,关键是,摔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喝下去过?或是呛入气管——” 这玩意儿喝下去就是肠胃炎。 呛气管里,搞不好就是呼吸道感染,甚至发展成肺炎。 只不过,她这么一问,现场就有人干呕起来。 五人其中有三人也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非常难看。 而另外两人,则是立刻斩钉截铁回答:“没有,没有,都没有!” 张司九耐心劝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风寒都是最小的事了,要严重了,丢了命都有可能的。千万莫要因为面子问题,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三人犹豫半晌,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只说没有。 张司九无奈,只得交代一句还是要催吐,然后就让他们喝姜汤去。 不过,放人走之前,张司九又留下了自己的地址:“不管什么情况,一旦生病,千万别拖,立刻来找我。” 五人走得飞快。 那架势,是一点不想停留。 杨元鼎已经找旁边的学子们去咬耳朵了:“到底是为了个啥啊?” 而邱清荣却看向了张司九:“你就是最近闻名东京的张小娘子?那个在太医院门口摆摊问诊的张小娘子?” 张司九做这件事情之前,就想到了自己会出名。 但没想到会这么出名。 就连小松即将就读的书院院长都知道自己了。 她一时尴尬,心想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这种行为,恐怕是要连累小松了。 小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竟然在张司九开口之前,就先开了口:“院长,的确是我姐姐。但我姐姐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性格张狂,目中无人。只不过是想治病救人。只不过是仰慕太医署罢了。”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 张司九都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则是一脸的见了鬼:你喜欢人家太医署,就跑去人家门口打擂?你要喜欢哪个,岂不是哪个就要遭殃? 张司九感觉出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一时无言。 但是,小松明显还想说两句好话,最后搜肠刮肚,才道:“别看我姐姐长得普通,可她医术一点不普通。就是华佗见了我姐姐,也是要哭着喊着要她当自己徒弟的!” 张司九脸都快红了。 其他人的表情更加见鬼了一样。 就连邱清荣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缝。 毕竟,见过能吹的,可吹得这么夸张这么诚恳的,不多见。 邱清荣上下一打量小松,忽然问道:“你是想来我书院读书?” 小松用力点头,一脸期待:“我十分想入书院。听说咱们书院,是东京第一好的书院,我心中十分向往!而邱院长更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德才兼备之人,我若能学到两分风采,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方人物!” 那表情,更诚恳了。 张司九默默地给小松点了个赞:不愧是我弟弟。 邱清荣飘没飘,众人是看不出来。 但是,张司九觉得,但凡是听见的人,都觉得小松很会拍马屁。 邱清荣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既是如此,那就留下。脸皮这样厚,胆子这样大,将来你也必能成一方人物。” 小松刹那间,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连连应声:“承蒙院长金口玉言,我将来肯定能成!” 徐氏忍不住拍了小松一下:“你倒是给我谦虚些!” 这样说话,也不怕挨打?! 邱清荣又笑了,连带着徐氏也一起夸了:“这位大娘子,你倒是很会养孩子。回头老夫还真想请教一二。” 徐氏顿时手足无措。 邱清荣看向张司九,十分自然道:“相逢既是缘,我这里有个病人,太医署的大夫来了多少也没治好,不如张小娘子看上一眼,或许张小娘子有办法也不一定。” 张司九:!!!分明是要挖坑给我跳! 邱清荣一脸笑容。 张司九正了正神色:“承蒙厚爱,我定竭尽全力。不过,我能力也有限,若看不好,也请您不要失望。” 邱清荣点点头:“这是自然。” 说完就请张司九跟着她一起去看病人。 杨元鼎凑到了张司九身边,有些迷惑:“没听说他家里有病人啊!” 大家明天见呀~这段时间好多人拉肚子腹泻啊。可能和气温也有关系,我们一家都中招了。所以大家最近一定少吃生冷,注意饮食哦~ (本章完) 第60章 不一般 邱清荣带张司九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然后请张司九随同自己一起进屋。 进屋之前,邱清荣还请张司九戴上了面巾。 一看这个架势,张司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家里的亲眷,而且还是传染病! 这一下,张司九就不得不紧张起来。 贸然进是不可能的。 进医院第一天,张司九学的就是如何防止职业暴露。 所谓职业暴露,就是因为职业的原因,而暴露在危险因素中,从而有可能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种情况。 其中医务人员的职业暴露,是指医务人员在从事诊疗、护理活动过程中接触有毒、有害物质,或传染病病原体,从而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类职业暴露。 接触传染性病原体,俗称感染暴露。 这也是最防不胜防,最容易发生职业暴露的情况。 因为,很多时候,你并不会知道自己的病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处在了职业暴露之中。 而很多时候,病人也会隐瞒。 张司九一下就顿住了脚步。警惕的看着邱清荣:“邱院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您不先与我说说吗?” 邱清荣一看张司九那神色,反倒是笑了:“看来,张小娘子的警惕心倒是挺高。” 张司九也客气一笑:“没办法,做大夫久了,接触的病人多了,难免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做大夫,最需要保护,还是自己。” 她一副不说实话不进去的样子,邱清荣更加笑得厉害了。 “那若是传染,张小娘子还进不进去?”他问张司九,态度倒是很和蔼,颇有种慈爱长辈的风范。不像是聊什么严肃话题,倒像是在打趣张司九。 这个态度,就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抵触心理来。 不过,张司九觉得,这长辈可不是真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怕是个来人间修炼的老狐狸。 至于邱清荣的问题…… 张司九反问道:“若是您,您是进去还是转身就走呢?” 邱清荣没想到张司九会来这一出,一时愣住,半晌哈哈大笑:“张小娘子可真把老夫给问住了。” 随后他自己道:“进去,至自己于危险之地。不进去,病人又该如何?两难啊两难。” 张司九笑眯眯看着邱清荣。 邱清荣最终也没给出个答案,反倒是言道:“张小娘子心中可有答案?” “有。”张司九沉声道:“做好防护措施,进去就是。医者不去,谁去?” 她顿了顿:“不过,即便如此,病人或家属,也应当说实话,莫要让医者进去白白染病才是。” 这一番话下来,邱清荣的神色都变了。 他看向张司九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张小娘子这一番话,竟有些叫人心神震动。不由反思许多。” 张司九谦逊道:“哪里,哪里,就是肺腑之言。您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懂的大道理比我们都多。” 邱清荣叹了一口气:“其他人说是肺痨。传染。太医署的太医我都请来了三个,可每个人的方子,吃了也不见效。更多的大夫,根本不敢进去。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这般卑劣冒昧一回。棠花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明明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说起这个明显是女子的名字,他的神色是温柔又怜爱,一下就让人知晓,这个叫棠花的女子,恐怕对他是不一般的。 张司九忍不住有点羡慕:这样的年岁,还有爱情的感觉……可真是难得啊。可恶,狗粮含糖量略高,有点受不了了。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的道歉了,张司九也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毕竟,小松还要在这里读书呢。 所以,张司九大大方方的说了句没关系。随后问起了诊金:“那诊金几何?” 邱清荣大约没见过如此直白要钱的人。 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主要是张司九和他想的高人形象,相去略远了些…… 就趁着邱清荣愣神的功夫,张司九嘿嘿一笑,愣是笑出了几分老奸巨猾:“您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理所应当。那您是书院院长,教书育人是您的强项。”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清荣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他老老实实道:“你家小松我已经做主收下了。他的确是个好苗子。你——” 本来,邱清荣是想说,让张司九不要用这个作为诊金,还是要钱。 不然真的吃亏。 张司九赶忙摇头:“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小松。我家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张松,一个叫张柏。两人相差岁数不大——” 一个娃是上学,两个娃也是上学。 要是一起来,接送上学都能一起!多方便! 邱清荣:!?她还真敢想! 他正色拒绝:“那怎么能行?我们书院有规律——” “我都听说了,如果是老师家属,可以直接入学的。您身为院长——”张司九抿唇笑了,眼睛弯起来:“不然您收个小弟子?” 后面这个当然更好。 邱清荣:!!! 张司九一直笑容就没落下来过:“当然了,我这要是没治好,自然不用您这么费事。给药钱就行。” 邱清荣简直是惊呆了。 一方面是张司九的自信。 一方面是她的大胆。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小松那么大胆,那么脸皮厚了——这怕不是家传? 邱清荣仔细想了想。 张司九也没催。 最后,邱清荣一咬牙,答应了这件事:“只要你能治好棠花,我就答应你!” 张司九毫不犹豫:“那咱们快进去看病。” 肺上毛病久病不愈,多半是感染。 如果是感染,那张司九还真行!毕竟她手里有土霉素! 如果土霉素都不行……那的确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邱清荣又一次被惊呆了。 他跟着张司九往里走,总觉得有点恍恍惚惚——这张小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 竟如此的……不一般! 也就是张司九没听见。但凡是听见了,都得谦虚笑笑。然后说一句: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拉肚子拉虚脱了……艰难写了点。大家明天见~ 第61章 情深深 张司九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阴沉感。 这是屋里常年门窗关闭,不透风,不见阳光导致的。 加上还有一股药味,那就更显得沉闷压抑,一种无形的东西,攥得人情绪不由自主就低沉下来。 张司九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房间,就是健康的人住久了,也会生病的。 房间还是应该时常通风,并且要经常将被褥什么的晒一晒,屋里也得见到阳光才行。 若是不见光,各种细菌就会繁殖起来,不通风,更是给了它们发育的天堂。 身后的邱清荣轻叹一声,说了句:“棠花自从病了之后,吃了药,多半时间都在睡觉,昏沉无力,而且轻易不敢开窗,开了窗户一吹风,她就咳嗽起来。一咳嗽多了,就会有血。” 张司九更无奈:“那就算是让病人先去别的屋子,这个屋子也该早中晚通风几次。本来就是病人,还不注意这些?哪个大夫告诉你们得这样的?” 这个世上,就是有人信奉养病那一套。 觉得既然是养病,那就得好好保护,不能见风,否则就吹坏了。 可只要是真正的好大夫,都会告诉你,得通风换气。 就是风水学上,也讲究一个风水转动,才能带来各种气机。 好比一滩水,没人动它,静静搁置,最终只会发臭。 可如果是流转起来,那就又不同了。 邱清荣被张司九这么一训,一时之间有些讪讪:“大夫们都说得避着风。” “避着风,是不直接吹风,床边上放个屏风,一样也是可以开窗的。而且,若是没有风,太阳却好的天气,也应该去晒晒太阳。人久了不晒太阳,也会出问题。”张司九恨铁不成钢:“既然有丫鬟照顾,怎么还舍不得多费点功夫?” 邱清荣不敢吱声了——这就是场合压制。就算再牛的人物,在病魔面前,也只有乖乖听医生话的。被训了,也得听着。 张司九训完了,立刻嘱咐:“从今天开始,每日早中晚三次通风,每次至少一刻钟左右,病人体弱,床前放个屏风,不让她被吹到就行。还有,她用的被褥衣物,最好勤换洗,每次洗了之后,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如果没有太阳,那就用水煮一煮,煮的时间,也不要低于一刻钟。” “这样的做法,是在消除病气。”解释不了什么叫细菌,所以张司九就用了很中医的说法:“病气从病人体内出来,散发在空气里,沾染在衣物上,若不勤换洗,通风,屋里的病气越来越多——那病人如何能好?” 邱清荣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摸出一根笔来记录下来,唯恐错漏了一个字。 这个时候,屋里床榻上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荣郎,谁来了?” 邱清荣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了床榻前,柔声解释道:“棠花,我给你请了个大夫来瞧瞧。记得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张小娘子?就是她。之前还跟你说要不要请她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今日她送弟弟来书院应试。我便将人请过来了。” 那声音,那语气,张司九又一次被塞了一嘴狗粮。 那女声有些无奈:“荣郎,吃了那么多药,看过那么多大夫,也没有用,你又是何必呢?” 邱清荣看向张司九,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低头柔声道:“张小娘子与别的大夫很不同,她很有信心,或许,咱们能有一线生机呢?” 张司九走到了床边,随后看见被褥里陷着一位鬓发有些许花白的妇人,她很清瘦,也很苍白。 显然还很怕冷,这才刚入冬,她就盖了两层被子。 这样的情况,几乎一看,就知道是生着病。 这名叫棠花的老妇人,虽病着,但也能看得出教养极好。她让邱清荣扶着她坐起来,温柔对着张司九一笑:“您就是张小娘子?今日劳烦你了。” 张司九也笑:“大夫问诊,怎么能算劳烦?您伸出手来,我先把把脉。” 诊脉时候,张司九就问了问病情:“每日咳嗽多吗?可有痰?每日如厕可正常?” 后面那个问题,显然让老妇人有点不想当着邱清荣的面说。 她看了一眼邱清荣。 张司九随后也看了一眼邱清荣。 邱清荣只能无奈退出去:“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他出去后,棠花这才看向张司九,笑道:“您见笑了。” 张司九再一次问起情况。 棠花一一答了。 她的咳嗽是三个月前就开始的。 那时候,染了一场风寒,后来咳嗽起来。吃了咳嗽药,也不见好。 一个半月之前,就开始咳嗽带血。 后来看了好些个大夫,现在也就是勉强控制住,没有再继续恶化了。 说到最后,棠花都有些怅然:“半夜咳嗽得厉害时,喘不过气来,我都会想,倒不如死了算了。如此这样拖累荣郎——我们夫妻二十载,我也不曾为他生过一儿半女,临老了,还让他四处求情托关系,给我找大夫……” “还有那些药。”棠花说到这里,又笑了笑:“听说什么药好,他就去给我找。一把年纪了,也不嫌累得慌。” 张司九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一段爱情,听出了一段夫妻的情深。 她由衷道:“邱院长盼着您健康长寿。对他来说,也许一儿半女的并不重要,人情脸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还能陪他多少年。” 为了多一些相伴的时光。邱清荣就算是耗尽了人情,也觉得值得。 棠花被张司九这话听得低头感叹:“可是,就怕最后也是人财两空啊。我这个病——” “不算严重。”张司九笃定道。 棠花后半句硬生生的憋在了喉咙里,懵然看着张司九,满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不算严重。好好吃药,好好听我的话,一定能治好。”张司九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个肺炎。虽然不像是急性肺炎那样能很快要了人的命,但很折磨人。而且,危险肯定也危险。 比如咳嗽很可能会造成血管破裂——如果是大血管,那么很可能就会被自己的血淹死。 而且,因为肺炎的缘故,造成病人无法有正常的生活,甚至呼吸都困难,更影响生活质量。 这次拉肚子真的太厉害了。555大家明天见。今天有点好转了。希望明天能完全好转。这样我就可以多多码字啦~ 第62章 田忌赛马 虽然说,这样的情况也严重,但不至于那么严重。 张司九手里有土霉素,加上再请个好的大夫来一起开个调理的方子,治愈就是时间的问题。 除非,中间出现了别的并发症。 张司九的语气这样有信心,棠花看着张司九,脸上就从不可置信,变成了真正的喜悦。甚至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我还能好?” “能。”张司九实话实说:“就是估计得吃一段时间药。不咳嗽之后,也得多调理身体。最好还要加强一下运动。” 考虑患者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张司九沉吟片刻后道:“就尽量早晚在空气最好的时候,多活动活动。别成日闷在屋子。如果能有一块地,拿来种种花种种草,那就再好不过。” 既能调节心情,翻土施肥拔草修枝,那都是挺适合的活动量。 棠花万分激动:“好,好,好!只要能好,再苦的药我都吃!” 张司九就喜欢这么配合的病人! 当即,张司九就让邱清荣进来,乐呵呵的跟他建议:“这头可能还得找个老大夫来。跟我一起治。我能治标,快速把咳血咳嗽有痰这个事情治好,但是要彻底调理,还得请老大夫。” 邱清荣惊呆了:“啥?” 活到这么大,他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治病的! 他狐疑的看着张司九,心中是大大的疑惑:这不是神医吗?为什么还要请别的大夫? 张司九十分无奈,只能解释一句:“术业有专攻。我只擅长治疗这种急发出来的症状。但是调理根本,还得让更擅长的人来。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邱清荣的确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觉得就没遇到过张司九这个年纪,就懂这个道理,还能这么坦然说出来的人。 毕竟,就算是太医署的大夫,按说面上都还算同学了,但真有这种情况,谁又愿意将病人拱手相让? 到时候治好了,算谁的?这也说不清啊。 反正不管邱清荣多惊讶,张司九觉得自己话说完了。她还建议了一句:“如果有这个关系的话,尽量请个年岁大的,擅长治未病的大夫来。你要觉得怕我讹了你们,那我先治,等我这个药吃完了,再吃中药也行。但是止咳露还是得开个好的出来。这个呢,我手里也没有合适的方子,不如你还是去太医署买。” 张司九一脸的羡慕:“他们的药是真的好。” 材料好,药方好,药效自然好。 邱清荣整个人都麻了。 毕竟,他就没见过张司九这样的。 张司九这样的表情,就差说一句“你多买一瓶,给我也来一瓶”了。 最后,邱清荣是恍恍惚惚送张司九出来的。 张司九表示下午就让小松送药过来,而且这个药一定饭后吃,并且和其他药都隔开半个时辰。 然后,张司九就领着张家的人和杨元鼎他们回家了。 看着她们一家子头也不回的样子,邱清荣的心情就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偏偏,这个感觉还描述不出来。 最后,邱清荣只能一脸郁闷的回去了。 他忍不住悄悄问棠花:“棠花,你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张小娘子这么不靠谱呢?” 棠花白了邱清荣一眼:“你叫人来的,你又说人家不靠谱,你到底想要哪样?再说了,我觉得挺靠谱的。年纪虽然小点,但人家多有信心啊。哪像是那些老头子,说话都模棱两可的,也没个准话。” 邱清荣:…… 一时之间,他更郁闷了。 也不知道自己请张司九过来给棠花看病问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头,杨元鼎也正迫不及待的问张司九,邱清荣那头是个什么情况呢。 等张司九把前因后果一说,杨元鼎惊呆了:“你跟我爹一个样!” 张司九:!!!醒醒小伙子,我可不想做你爹! 杨元鼎被张司九怪异的目光一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你跟我爹做法有点像。当时我本来也进不来的,我爹愣是找关系,给我要了一个应试的名额。” 提起这个,小松凑过来,问杨元鼎:“对了,元鼎哥,到底当时你怎么回答的啊?” 杨元鼎“嘿嘿”一笑:“我反问对方,如果我什么都会,我还来书院学什么?他们一想有道理,最后就把我收下了。” 众人:……这话是没毛病,是有道理,可是真的不会因为你太过嚣张,而直接就把你赶出去吗?留下你,真的不是看在杨县令的脸面上吗? 小松喃喃道:“怪不得院长夸我大胆,说我是可造之材。原来,他就喜欢这样的。” 张司九:!!!这是什么天花板理解能力?!你确定你要这么理解吗小松?! 但是下一刻,她也有了一点狐疑:那邱院长,会不会真有点抖的属性啊?就喜欢被怼? 这一下,张司九多少有点恶寒。 而被念叨了半天的邱清荣,也忍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气病了。 不过邱清荣给了小柏名额这个事情,张小山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小松毕竟是真才实学考进去的。但小柏年纪又小,咱们用这种办法送他去……” “二叔。小柏能去,一没占别人名额,二也不是去混日子,三更不是要去干坏事,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张司九知道张小山在想什么:“小松和小柏是亲兄弟,小松也很明白,这就是凑巧碰上机会了,并不是家里人故意偏心,他不会吃醋的。” “至于别人的闲话——事实就是事实,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公平的。为了所谓的公平,放弃自己的优势,那不叫公平竞争,那叫愚蠢。”张司九看向小松和小柏,认真道:“任何时候,发展自己的优势,回避自己的短处,都是最明智的。只要不是损坏别人的利益来利己,那就不是坏事。” 这个道理,其实和田忌赛马是一个道理。 只有发现并且利用自己的优势,才能得到好的结果。 小松和小柏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唯独小南瓜歪着脑袋抿着小嘴,很严肃的问了一句:“那自己的长处也不如对方的短处时候,那该怎么办啊?” 张司九被问傻眼了:……这么深奥的吗? 今天是母亲节,在这里,祝我自己母亲节快乐,也祝天底下的母亲都快乐,也祝福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孩子都能平安喜乐,因为孩子的平安喜乐,就是母亲最大的快乐呀~ (本章完) 第63章 深奥 徐氏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南瓜,你说说,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小南瓜看了一眼小柏,噘着嘴解释:“每次二哥都跟我吃饭谁多,谁输了,谁就把自己的糖给赢了的人。每次我都输。可我看过了,二哥吃得没大哥多!也没招银姐姐多!” 张司九目瞪口呆:好家伙,竟是我想复杂了! 张小山一巴掌呼小柏脑袋上:“当二哥的人,好意思欺负妹妹?” 徐氏也一脸无语:“家里是少你吃的了?怕小南瓜坏了牙齿,每次还不敢给她多了,你还抢他的!” 结果小南瓜小胸脯一挺,立刻护着小柏了:“二哥没抢,是赢的!我输了,愿赌就要服输!是我给二哥的!”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小柏给感动哭了。 张司九扶额:赌品很好嘛。 杨氏说了句:“小柏,这事儿你就是没做对。想吃糖,跟奶奶说,还能不给你买?” 小柏涨红了脸:“才不是呢。我才不是想吃糖呢!” 杨元鼎摩挲下巴,破了案:“你是不是上次被你姐拔牙给吓坏了,生怕小南瓜也吃坏了牙齿到时候受罪,所以不敢让她吃糖太多,就故意这么干?!” 小柏“哇”的哭了鼻子,抽抽搭搭:“嗯呐!” 他是真委屈坏了。 小松把帕子塞小南瓜手里,使唤道:“给你二哥擦擦眼泪,脏死了。” 小南瓜就立刻去了,还抱着小柏胳膊左右摇晃着撒娇哄他:“不哭不哭,二哥不哭,二叔打你,我明天不给他捶腿啦!让他脚脚疼一天!” 于是小柏就被逗笑了。 张小山:…… 小柏还妄图想要更多:“娘和奶奶都骂我。” 结果小南瓜立刻收回手,吭哧吭哧半天才小声憋出一句:“骂两句就算了。我也不敢得罪她们呀!” 这下,大家都被逗笑了,一个个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张小山就更郁闷了:“合着你就不怕得罪我啊?!” 小南瓜咧嘴讨好的笑:“二叔先动手的呀!打人多疼啊!” 张小山捏了捏小南瓜的脸,把她讨好的笑容捏扁了:“哼,就是知道我舍不得骂你。你个小机灵鬼。” 一路欢笑着,大家回了城,然后一起准备饭菜。 热热闹闹的,好不欢喜。 不过,徐氏还是有点担心的,悄悄问了张司九,确定她没为了小柏逞能,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又让张司九别太惯着小松小柏两兄弟,也别总为了他们打算。 吃饭的时候,小松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对了,那五个人,为啥打起来啊?” 这是个有味道的话题。 大家想起了当时那画面,一个个都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对小松死亡凝视。 小松自己还没觉得恶心,还吃着呢—— 杨元鼎幽幽的埋怨:“我怀疑你是想败坏我的胃口,好把这一盘回锅肉全都自己吃。” 不过,大家也是真的好奇书院那个事情,于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这事儿杨元鼎还真打听清楚了:“其实就是个争风吃醋的事情。最开始,是两人一起去那种歌楼听曲,本来他们关系还挺好的。但是……后头偏偏有个花魁娘子叫他们遇上了。两人都一见倾心。后头就时常争风吃醋。” “这不,花魁娘子彻底不再理会他们了,都怀疑是对方在花魁娘子那儿说了自己坏话,就找对方质问,偏偏就在那个地方遇上了……当时就吵起来了。” “后来有一个吵不过,就把人推粪坑里去了。另一个人一抓,就把人也带去了。另外三个纯粹是倒霉来劝架,被一起拉下去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那最开始吵起来的两个,估计这次得被书院给赶出去了。毕竟,平日书院的人都住在书院,是严禁去那些地方的。就是放假时候,也不允许去那种地方,怕他们坏了心思,不肯再用心读书。” 张司九明白,就跟学校不允许早恋一个道理!不是早恋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被这些影响,到时候出现成绩下滑的问题。 一听这话,徐氏立刻警惕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那眼神和表情,是满满的警告。 “不过,我倒是知道那花魁娘子为啥不理会他们了。”杨元鼎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生病了。而且还是为情所伤。” 这种事情…… 杨元鼎怎么知道的?! 张司九迷惑的看住了杨三郎。 杨元鼎咳嗽一声,不自在的解释一句:“我肯定是不去这些地方的。我是听人家讲的。你也知道,我开澡堂子的——难免就有各种人在那儿讲这些。底下那些跑堂的听多了,难免也要讲一讲……” 张司九微囧,一个大胆的猜测跳出来:杨三郎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开的大众浴池!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赚钱! 当这个念头一跳出来…… 张司九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直视杨元鼎了。 毕竟一个大男人,为了听八卦…… 这样的八卦精神,不去做狗仔,真的可惜了。 徐氏对花魁很感兴趣:“那花魁怎么为情所伤了?发生了啥子?” 杨元鼎就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张司九听半天,明白了:这就是个类似于杜十娘的事情。花魁爱上了才子,不惜一切要和才子在一起,结果才子卷了她的钱跑路了。花魁伤心气怒之下,就病倒了。并且开始谁也不见,憎恨男人。 作为大夫,张司九比较关心一个问题:“那她病好了吗?” 空气为之一静。 杨元鼎感叹:“不愧是你。竟然想的是这个!只不过这个事情真没人知道。毕竟她现在谁也不见。” 张司九也叹息:“那看来是还没好。” 身体上的毛病好了,可能精神上的伤也没缓过来。 小南瓜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也问了个好奇地问题:“那花魁娘子漂亮吗?” 张司九点点头:“漂亮,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杨氏听不下去了,瞪了张司九一眼,“吃饭吃饭,跟小娃娃说这些个事情干啥子?” 其实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花魁娘子到底是怎么样的风情的。嘿嘿嘿。大家明天见啦~ 第64章 缘分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奇妙。 昨天刚提过的花魁娘子,第二天自己就见到了。 而且还是被请过去特地看花魁娘子的——病。 当那来请张司九去瞧病的侍女报上地址,杨元鼎就在后头用手肘撞了一下张司九。 张司九回头,杨元鼎表情夸张地说了个唇语:“花!” 几乎就是一刹那,张司九立刻明白过来:花魁娘子! 她明白杨元鼎的激动是什么原因了。 所以当即,她也毫不矜持的疯狂点头:“去去去!这就去!” 侍女没看见杨元鼎的唇语,一时之间被张司九的热情和期待搞得有点发懵。 随后,杨元鼎拉着听云就凑到了张司九的左右两边:“那个,我们两个是给张小娘子打下手的,我们也会跟着一起去。” 听云憨厚一笑:“对,我提药箱,他提诊疗箱。” 侍女没见过诊疗箱。 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是十分厉害的东西。 而且,看着容貌过人的杨元鼎,以及长得也算过得去的听云,竟然都是给相貌普通的张司九打下手的,侍女更是肃然起敬:原来不只是有钱才有这样的排场,有过人的技艺也行! 于是,张司九就这么带着左右护法,左右护法一人提着个箱子,浩浩荡荡出发去见花魁。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有一个冲动,打算给杨元鼎和听云一人配一身黑西装,再配一个墨镜。 当然,就算不配,其实也衬得她好像特别有钱。 花魁娘子的住处,是那一片最大最豪华的小楼。 还带个小院子。 光看窗户边上的轻纱曼妙,以及小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张司九就感觉到了钞能力。 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听云也是土包子进城的震撼。 最镇定的是杨元鼎。 杨元鼎目不斜视,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没啥特别出色的,我家也有一片花园,比这个还精致。而且,这顶多就是个高档点的会所,算不上最顶级的。” 他再补充一句:“有机会去宫里看,那才是巧夺天工,静雅非常呢。” 张司九幽幽的叹息:知道你们都有钞能力了。我只想赚钱,谢谢。 正感叹着,张司九就听见了琵琶声。 最开始还挺正常的,后头就变成了烦躁的胡乱拨动,最后甚至“咚”的砸东西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她看一眼侍女。 侍女一点没有神色变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张司九也就收回目光,只当成是没听见。 侍女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会客的地方,又去请花魁娘子。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花魁娘子,张司九还微微有点激动。 她忍不住脖子都伸长了一点,想看看到底东京的花魁是什么样儿的。 花魁娘子很快就出来了。 她穿了一身极为淡雅的绣花罗裙出来,行走之间,裙摆上的花枝摇曳,有一股鲜活的灵动。 这是一个仙气飘飘的形象——不看脸和腰的话。 不看脸是因为,花魁娘子的脸被遮住了。她戴着一个面罩,结结实实的给自己罩住了。 那是真面罩。 就露出来一双眼睛。 然后,花魁娘子的腰虽然不粗,但肚子……很饱满。 一看就知道,至少怀孕五个多月了。 张司九忽然明白了为啥花魁娘子不见任何人了:她这哪里是病了?这分明是怀孕了啊! “怎么还有男人!”花魁娘子大惊失色,转身就要往回走。 那速度,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三分。 张司九:……倒也不至于。 侍女已经飞快拉住了花魁娘子,解释道:“这是张小娘子的助手。” 花魁娘子声音严厉:“那也不见!” 听云和杨元鼎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就退了出去——这种情况,的确是需要回避的。 他们两个一出去,花魁娘子才平静下来,但仍旧担心:“他们不会说出去?” 对于花魁娘子的这个担心,张司九微微一笑,声音铿锵:“放心,他们谁敢说出去,我就把他们嘴巴缝上。我们第一医院的人,一个个都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出卖病人隐私的。” 花魁娘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狠辣的手段,还惊了一下:“他们会乖乖让你缝吗?” 张司九一脸镇定:“麻倒了,绑起来缝。” 花魁娘子点点头,勉为其难的信了。 不过,她还是细细的叮嘱道:“那你也要多加防备,我跟你说,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的。他们就是卑劣的蠢东西。” 张司九觉得,从这个评价看来,花魁娘子还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也没遇到。 不然,不会对男人这个族群产生这么大的意见。 她从不和病人争辩这些,于是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摆上手枕,张司九请花魁娘子把手放上来,镇定问她:“几个月了?如果你不想要,这么大了,估计没办法了。” 花魁娘子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请你来看我的身孕。是这个。” 她把面罩摘了。 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 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 那五官的精致程度,还是很让人感叹,用心捏的泥人,和随便甩出来的泥点子,还是很有区别的。 花魁娘子这样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女娲娘娘亲自捏的那一批模板。 人家的眼睫毛长得又长又密,那是天然的美瞳线。 人家的眼睛又大又亮,眼尾自带上扬精致感。 人家红唇琼鼻,瓜子脸,眉不描而黑—— 反正就是没化妆的花魁娘子,也让张司九觉得自己绝对不想和这么一个人站在一起。 简直不敢想象,花魁娘子如果盛装打扮下来…… 张司九盯着花魁娘子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三秒。 然后花魁娘子一把捂住了脸,尖叫道:“别看!别看!” 张司九有点无言:“不过就是长了一点斑,花魁娘子也不必如此在意的。” 是的,张司九多看几眼,是因为花魁娘子脸上长了斑。 这几块斑痕,好比明珠蒙尘,美玉有瑕,直接就让那张美得像仙女的脸,接了几分地气。 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叹:原来这么好看的花魁,也长斑啊!也有这样的烦恼啊! 确诊了,一家三口全是诺如……昨晚我女儿也开始呕吐,不得不半夜去看急诊。大家最近千万小心点哦!真的很难受的哇~今天就这样,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65章 烦恼 张司九越轻描淡写,花魁娘子就越无法平静,整个人反而更加激动起来:“什么叫不过是一点斑?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又不是我!” 她站起身来,狂躁的来回走动。 裙摆上那些花枝,摇曳得厉害。 看着她这个样子,侍女十分紧张,连忙劝到:“娘子,娘子,别这样,您冷静些。莫要激动伤身。” 好半晌,花魁娘子重新平静下来,却依旧是侧对着张司九坐着,仿佛不愿意将脸上的斑示人。 张司九看着花魁娘子这样,也不提她脸上的斑,只问道:“花魁娘子觉得哪里不舒服?” 花魁娘子哀怨看了一眼张司九:“你还不明白吗?我找你来,就是治脸的。” 张司九沉默了。 她还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花魁娘子,长斑这个事情,她真的不擅长。 毕竟,她一直干的急诊,血肉模糊了她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长斑或者后续美容治疗,她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要知道,也没人为了这个来看急诊啊! 有生之年第一次,张司九忽然发现,自己是真被难住了。 张司九的沉默,让花魁娘子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她最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是东京城里最好的女大夫?你都敢去太医署门口摆摊打擂,怎么治不了我?” 花魁娘子这话,更让张司九尴尬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张司九只能咳嗽一声:“事情是这样,我更擅长治疗急症的病。这种病症,我研究很少。” 她很诚恳道:“几个月之后,我倒是能帮上花魁娘子您的忙,但是现在这个小小的病症,我是真的没办法。要不,您去太医署问问?” “太医署的我都问过了。他们开了药,吃了也不见效。涂的更是没有用!”花魁娘子的话,透出了一股浓浓的不满。 张司九:…… 她想了想,问花魁娘子:“如果治疗时间长一点,您介意吗?” 花魁娘子顿时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要多久?最多一年,更久我就等不了了。”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应该能行。” 花魁娘子摸了摸脸,咬咬牙:“那行,你开药。” 张司九却没开药,反而再问一句:“这个治疗方法,还有个弊端。这个东西,就像是排毒一样,它有个过程,可能中间还会病情加重。然后再减轻。” 花魁娘子“啊”了一声,十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张司九万分笃定:“就是一个过程。就像是排毒,毒都发出来了,才能开始好转呢。” 花魁娘子犹豫半晌。 侍女最轻声开口:“娘子,横竖最近一年半年的也不见人。” 花魁娘子狠狠心,一咬牙:“那行,只要最后能治好,时间久一点我也能忍。” “肯定会好的。”张司九微笑:“我保证。” 妊娠黄褐斑,是因为孕期激素变化造成的,等到孩子生完了,妊娠结束,身体慢慢恢复正常,激素水平也正常了,这个黄褐斑就会消退的。 张司九这么一个态度,花魁娘子慢慢的就有了点信心,却仍旧有点狐疑:“可你不是说,你不擅长吗?” “所以要时间久一点。”张司九点点头,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人家擅长的,可能很快就出效果了。” “那些太医署的,一个个信誓旦旦跟我说能好,可一个见效的也没有。”花魁娘子冷哼:“这些臭男人,可见不过是草包。一个个只会沽名钓誉!还是你靠谱些。” 张司九汗颜:您这个,什么大夫来了,现在也让它下不去啊。毕竟,妊娠带来的激素变化,那是越来越厉害啊! 不怪人家太医署的大夫。 怪只怪这个时机不对。 不过,这些大夫对女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您还有其他方面的不舒服需要我一并看了么?”张司九笑着问花魁娘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贬低太医署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的。 花魁娘子低头,摸了摸肚子:“你会接生么?” 张司九点点头:“专门给人接生,干了五年。这五年,大大小小的我也接生过好几百个孩子了。最夸张一次,一天接生了三个。” 花魁娘子显然有点惊讶,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说的还真不是假话。 张司九在绵竹县接生的孩子,真有好几百个。 就是村里后头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是她亲自接生的。 人送外号:小送子观音张小娘子。 对于接生,张司九可谓是信心十足。 花魁娘子下一秒钟却说出了一句差点让张司九吓哭的话:“那你会堕胎么?” 张司九看着花魁娘子那肚子,吓坏了:“这已经五个月了?” 花魁娘子神色晦暗,并无半点做母亲的慈爱和喜悦,反而憎恶道:“五个月了又如何?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孽障!而且,我这样的身份,他一生下来,就是贱籍。又有什么活头?” 这话是实话。 花魁娘子生下的孩子,只会在贱籍。 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除非,孩子的爹认他,他一出生,就入自己爹那边。 可现在看来……花魁娘子显然没有这个选择。 张司九实话实说:“如果不想要,应该三个月之前来办这个事情。现在……没办法了。如果强行堕胎,很可能你有性命之忧。” 这么大月份,只能强行催产。 强行催产的话,大出血概率很大。 而且,还可能影响以后生育。 花魁娘子垂眸:“那又如何?总好过生下来。那些太医署的人,都不敢动手。你难道也不敢?” “那您一开始既然要留下,这会儿又为何动摇?”张司九蹙眉,把一切情况都跟花魁娘子说明白:“这么大月份了,孩子都会动了,生出来的话,都像个完整的人了。他们不敢动手,是怕找造杀孽,也怕伤了你。” 花魁娘子冷笑一声:“既然他爹都不要他,我留着他做什么?” 大家明天见哇~ 第66章 能不能 花魁娘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激动。 憎恨和怨怼的情绪很明显。 张司九觉得,大约还是迁怒——不然,花魁娘子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堕胎的办法。 她叹了一口气:“那这个我也没法帮您。到了这个月份了,我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如果要生,我倒是可以一直负责。保证比其他人办得都好。” “包括你生产后的身体调养,体态恢复,以及产后孩子照顾孩子这一块,我都有经验。”张司九看向花魁娘子,安抚她的情绪:“至于别的,其实现在不去想,是最好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朝前看。” “怎么朝前看?”花魁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司九这话,被勾起了那些烦心,忍不住的就抱怨起来。 “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做这个,看着风光,实际上呢?”花魁娘子连连冷笑:“生下他,我这一年半都休想见人!而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认识我呢?而且,现在脸上就长东西,到时候变得胖了,变得更丑了,我如何当这个花魁娘子?女子青春又有几年?我最好的时候……难道就这么浪费了?” “如今外头都传我被伤了心。这还好说。可以后呢?”花魁娘子神色更加烦躁:“带着他,我就算想再寻一个好人家,都办不到!谁会要我们母子呢?” “还是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被他硬生生拖累死?” 张司九不是花魁娘子,体会不到那么多那么深切的东西。 但是她能感觉出来花魁娘子的焦虑。 对未来的焦虑。 侍女在旁边,已经几次给花魁娘子递眼色,想提醒她切莫再往下说了。 但花魁娘子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不想理会。 最后侍女无奈,只能歉然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有的时候,大夫听病人倾述,也是一种治疗。 面对花魁娘子的焦虑,张司九沉吟片刻,问了她一句:“您的未来,是只能依靠男子才能过得好吗?若是,自赎身呢?或是遇到一个不嫌弃你出身的,真心实意只是想过日子的男人呢?” 如果就想过富贵的日子,保持现有的生活水平,那大概率花魁娘子还是得以色侍人。 毕竟,花魁娘子这个行当……注定了她也不太好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阶级的跨越。 但如果要求不那么高的话呢? 张司九这话,让花魁娘子一愣。 良久,她才低头自嘲一笑:“我这样的人,除了这些郎君们当个玩物一样买回去炫耀,又有谁会买呢?就算我自赎身,那些普通男人,又会当我是什么呢?更何况,我还拖着一个孩子。” “和离再嫁的女子多的是。”张司九平静道:“东京容不下,那就去别的地方。世界这么大,隐姓埋名,换个新生活,只要你想,总能做到。至于孩子——带着孩子改嫁的人也多的是。” 再婚家庭的确比普通婚姻多一些矛盾和困难。 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干什么没有困难呢? 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困难的。 张司九说得太轻描淡写,太从容,以至于花魁娘子最后失笑:“一看你就是好人家长起来的,没见过什么人。不然,哪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世上,远比你想的脏和龌龊。”她甚至反过来劝说张司九:“听我的,以后千万别相信男人。” 说完这些话,她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就起身送客,随后进屋去了。 她进屋后,侍女就来跟张司九道歉:“张小娘子,自从……之后,我们娘子的心情就有些不好。若是冒犯了您,您也别往心里去。” 张司九当然不会在意。 孕妇本来就因为激素分泌的问题,会容易情绪上出现问题,更容易抑郁或是烦躁。 这个时候,就要尽可能去理解她们,疏导她们。 张司九笑笑,背起诊疗箱:“没事,你多劝劝你们娘子。尽量让她心情舒缓些。另外,如果再有什么问题,还来找我就行。别胡乱找稳婆。更别乱来。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谁知侍女却道:“这个孩子肯定是要生的。就是我们大娘子……也让娘子留下。不然,哪能这么顺利呢?大娘子待我们娘子,其实就跟亲女儿一样。大娘子的意思,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她去想办法,上到别人家户籍上,依旧咱们养着。给人家一笔钱就是了。只不过娘子心里气不过。” 她苦笑了一声,忍不住抱怨一句:“如果娘子当初听大娘子的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张司九有些惊讶,但也不好追着问,于是仍旧嘱咐侍女多宽慰花魁娘子。 “嗯,我们娘子叫红珠。您以后别叫她花魁娘子了。我们娘子听不得那两个字。”侍女压低声音,回头看一眼屋内:“其实,娘子大多数时候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毕竟都这么大了。只不过,最近其他几个平日被娘子比下去的人风头大得很,娘子心里不舒坦。” 张司九表示明白。 从小楼里出来,听云和杨元鼎立刻就围了上来。 要不是侍女还在,两人估计能立刻问起来。 约定好回头送给红珠娘子搽脸的药来之后,张司九就拉着听云和杨元鼎赶紧离开了。 一上马车,杨元鼎立刻追问:“真是怀孕了?” “嗯。真是怀孕了。”张司九就知道杨元鼎会追问,当即就干脆不等他问,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 杨元鼎和听云目瞪口呆。 好半晌,听云说了句:“这个男人,魅力还挺大。连花魁都能骗到手。可就是太没担当了。” 杨元鼎也点点头:“的确是太没担当了。” 不过,杨元鼎更关心张司九:“可你给她治妊娠斑,有把握吗?她若是觉得没有用,一怒之下,败坏咱们名声怎么办?你这好不容易有了名气——” 张司九微笑脸:“不管用的。这是怀孕导致的,我又不能堕胎或是给她吃药,怎么可能好?回头配点珍珠粉面霜就行了。等生完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消退的。之后会有的情况我也说了,只要混过去一年半载,那就不怕了。”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考虑一下化妆易容术?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第67章 诱惑好大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过去没两天,就有人又请了她过去看病。 而且还是熟悉的地段,熟悉的……风格。 差不多的小楼,差不多的格调,几乎是一眼,张司九就确定,这个小楼的主人,是和红珠娘子看齐的。 至少有比较的心思。 不然,怎么会这么相似? 今日杨元鼎没跟着,跟着张司九的是听云和招银。 很快,张司九就见到了正主。 这是一个相当美貌的年轻女子。 她怀里抱着一把古琴,旖旎而来,往张司九对面一坐,整个过程,优雅而舒缓,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不过,这份清雅,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对方直接开口了:“我是绿檀。想必张小娘子也听过我的名头。听说你前两日给红珠看过病。她是不是真染上了花柳病?” 幸好张司九没喝茶,否则,这会儿肯定是一口茶就要喷出来。 花柳病?! 真敢猜啊! 张司九微囧,咳嗽一声,尴尬道:“抱歉,我们做大夫的,真的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 虽然很想替红珠娘子反驳一回,可张司九觉得,红珠娘子必定不想自己说出她其实是怀孕这个事情。 但是她很肯定,自己现在这个回答,估计对方更要想入非非啊! 果然,对面的绿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来。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懂,我什么都懂”。 张司九忍不住想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感觉再继续下去,对方还要问出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事情,所以张司九立刻打断了对方:“请绿檀娘子伸出手来,我把把脉,另外可否方便说说,哪里不舒服?” 绿檀却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今日叫你来,就是问红珠的事情。” 张司九:…… 她的沉默,显然让绿檀误会了。 绿檀看了一眼侍女。 侍女立刻就掏出了一片金叶子。 那片金叶子被放到了张司九面前。 绿檀下巴微抬,“不白让你说。放心,今日你说的话,我也不会传出去。” 张司九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叶子,更加沉默了。 她心里有点难过:看来今天是挣不着这片金叶子了。 这种有钱都不能挣的感觉…… 张司九幽幽叹气。 而这个事情,显然绿檀误会了。 她微微皱眉,又看一眼侍女。 侍女又掏出了一片。 张司九就更难过了。 最后,为了防止对方再掏出一片金叶子,加重这份难过。张司九不得不开口:“这个事情,真的不是钱的事情。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坏了规矩,我就没办法在这一行混了。” 绿檀嗤笑:“你做这些事情,不也是为了钱财?既然能挣更多钱财,那何必还受那个累?” 这句话好有道理,张司九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说得动摇了。 最后,张司九不得不把眼睛挪开,让自己恢复理智。然后毫不犹豫拒绝死了:“不行,你怎么知道凭着我自己的努力,以后不能挣更多的钱呢?一锤子买卖不能干!” 绿檀看张司九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二傻子。 她良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次诊金才多少?这片金叶子够你多少次出诊了?” 张司九态度坚决:“可我能工作好几十年!诊金会越来越高的!拿了钱,我就干不下去了!” 绿檀的眼神,更无语了。 她出声问张司九:“你嫁了人还出来干这个?再说了,你就算拿了钱,也没人不让你干下去啊。你一样给人看病——” “名声坏了。”张司九义正言辞:“行规就是行规,必须遵守的。如果绿檀娘子你没病,我就走了。还有其他病人等着看病呢。” 绿檀还真没想到,自己真能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她皱眉,很不解:“你是嫌钱少吗?” 张司九摇头:“钱很多了,但这不是我该挣的钱。” 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但是绿檀拦住了,随后屏退了侍女,神色复杂道:“我有些不舒服。就是那地方。起了些疙瘩,像是……那种毛病。” 张司九愣住了。 绿檀一改刚才的傲气,这会儿只剩下了不好意思和涨红的脸:“我一向不接乱七八糟的客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花柳病?我和红珠的客人都差不多——” 听绿檀这么一说,张司九才算是明白,可能绿檀怀疑红珠得了花柳病,还真不是瞎猜的。而是她自己就怀疑自己得了。 绿檀咬咬牙,有些气恼:“她不见客之后,她那头好些人都跑到了我这里来消遣,我这毛病也是那之后有的。” 张司九其实也接触过这样的病人。 不过,接触得真不多。 毕竟这种病,一般也不来看急诊,大多都是很偶然发现的。 张司九沉吟片刻:“这样,你躺下,我给你看看。” 都是女子,看看倒是很方便。 绿檀有些不好意思:“这……” “我是大夫。而且你放心,不管是什么毛病,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张司九立刻保证。 对于这个,绿檀反而恨相信张司九:“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就是……” 最后她还是配合躺下了,扭扭捏捏的给张司九看。 好在张司九十分自然的态度,让绿檀微微放松了一点,整个过程还是顺利完成了。 张司九看完之后,也就确定了:的确是那种病,不过应该还在早期。 看过之后,张司九立刻要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的把手洗干净。 那架势,多少还是让绿檀猜到了一点。 绿檀坐在那儿,脸色很难看,等张司九洗完手,她近乎绝望的问了句:“我会死吗?” 做这一行,绿檀很清楚得了这种病的下场。 最后都是死得很凄惨的。 就是死了,也是被嫌弃的。 张司九看了绿檀一眼,很肯定:“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治疗。这段时间,吃药加洗药,千万不能停。现在还在早期,拖下去就真的不好治了。” 她顿了顿,还提醒一句:“对了,最近和你有这方面亲密接触的人,最好都让他们一起治一下。不然……”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第68章 一口回绝 对于张司九的提议,绿檀几乎是一口回绝。 她看着张司九,态度非常坚决:“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就是我都得偷偷治!这个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我还怎么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也别想传出去,如果你敢传出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这个经典语录,竟然还会有人女人对我说。 可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小事情。 张司九苦口婆心:“这个事情我肯定不能拿出去说,但你不能不说。你这些老顾客们没治,指不定传给谁。就是你,再遇到他们,那也是一样还会被传上的。” 绿檀仍旧十分坚决。 张司九没辙。 这个事儿,按照规矩,她肯定是不能出去说的。 最后,绿檀被张司九劝得烦躁了,就问张司九:“你也这么劝红珠的?红珠难道就答应你要去跟那些个人说?” 张司九觉得,绿檀坚持认为红珠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见客的事情,自己是真洗不清了。 她神色复杂:“其实,红珠真的不是因为这个病。她挺好的,挺健康。” 至少从脉象上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可能!”绿檀脸色难看,还充满不相信:“我和她都接那些客,不可能我得了,她没有!凭什么老天爷这么厚爱她?” 张司九哪知道? 但这个病,也不是没有潜伏期…… 如果红珠真得了这个病,那她的孩子怕是真不能留了!要知道,这种病,是会母婴传染的! 对于绿檀的愤恨,张司九什么也没说,只提醒绿檀:“绿檀娘子说与不说,是自己的选择。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莫要再接触其他人了。” 至于药方,张司九没敢贸然开。毕竟,她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只说回去之后斟酌斟酌,明日或是后日送药方来。 张司九临走告辞之前,绿檀又一次问张司九:“你果真不会告诉任何人?” 张司九举起手来发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你得了什么病,对外只说你崴了脚。就算别人问到我,我也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这样说了之后,绿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张司九却没直接回去,反而是去了红珠那儿一趟。 本来就答应给红珠送面霜,张司九顺带去说一声让红珠不要着急。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看看红珠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张司九去的时候,红珠正在喂鱼。 两条大红鲤鱼,被放在一口大缸里,红珠有一粒一粒的撒着鱼食,看着两条鱼争来抢去,好一派闲情逸致的样子。 张司九进去,红珠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含笑问:“擦脸的药膏做好了?这样快?” 说完,又让侍女去拿点心和茶水来。 看她精神状态,倒挺不错的。 张司九摇摇头:“还没好。不过快了。今天我来,是因为最近我接了几个病人,都住附近。她们得的病症都挺奇怪的。都是私密处长了一些东西,或是味道很不好——反正顺路,我就来看看红珠娘子。” 她说这话时候,一直看着红珠。 相信红珠应该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张司九说完这话之后,红珠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了。 她冷冷地看着张司九,语气都有点冷冽:“所以,你觉得,我也得了那种脏病?” 张司九的确是这样怀疑的,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她斟酌道:“毕竟这病它的确传染。你现在怀着身孕……如果真有了这种病,对孩子是很不好的。” 她顿了顿:“就算真有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 红珠看着张司九:“在你心里,我与她们一样脏?” 张司九沉默片刻,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没什么脏不脏的。这并不是那些女子自己能选择的事情。都是为了生存,谁也没有比谁清高。我也没有资格去评价任何人。” 红珠一直盯着张司九看,自然没错过张司九脸上任何神色变化。 等张司九说完,她倒是奇怪了:“你真不觉得我们这种人脏?其他女子,都对我们避之不及。又恨我们。” 侍女送了茶水点心上来,见气氛奇怪,也不敢多说,悄悄的又退下去。 红珠的话,张司九摇摇头:“我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但我想,或许这些错,是在男人身上。有一句话说得好,任何东西,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卖。” 那些男人不想着出来鬼混,这一行压根就不会有。 那些个女人,该恨该憎恶的,还是自己的男人才对。 张司九这个评论角度,是红珠没听过的。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有点激动起来:“这话说得如此好!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卖!” 红珠来回在屋里走动,嘴里念叨着这话,最后竟是泪流满面。 她伸手捂住脸,“呜呜”哭得双肩都耸动。 这下,反而张司九有点不知所措:这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她手忙脚乱递过去自己的帕子,却被红珠嫌弃了:“你这帕子,也忒普通了些。” 那真就是个普通棉布帕子,连花都没有绣。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红珠拿出一方细软棉帕,上头还绣着精美的花,又看着她用这个帕子,轻轻压干了自己脸上眼角的泪珠,不得不承认,和人家一比,自己的确是粗糙过头了。 红珠虽然嫌弃张司九的帕子,但是现在却很喜欢张司九:“张小娘子,原本我还有些嫉妒你。觉得你命好。现在,我倒觉得,你能有今日,还真不是命好。是你真的聪明,人也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张司九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她也觉得主要还是运气好——这也就是学了这个医才穿越的,但凡不是这个职业,换成个其他职业,搞不好这会儿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谦逊道:“哪里,哪里。我就是个普通人。” 红珠笑了,她道:“你是不是从绿檀那儿过来的?她是不是告诉你,我和她的客人都是差不多的,都是那群人。所以你才觉得,我也得了病?怕我不好意思说,瞒着你,你就特地跑过来提醒我?” 第69章 头脑 人家这么直白,张司九除了默认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个啥。 毕竟,这也不能直接承认啊。 绿檀的隐私,也很重要的。 红珠也不强迫张司九说什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我容貌不是最出挑的,但我就是花魁,就是她们谁也比不上吗?” 张司九还真有点好奇。 是的,光论容貌,红珠的容貌,不如绿檀精致。 绿檀是那种真正的大美人。 美得人惊心动魄,让人觉得像是仙女下凡来了。 而且,绿檀身量高,气质也好。 如果放在一起,红珠和绿檀,顶多是个不相伯仲。这还是因为红珠的气质更好。 但这话也不能说出口啊。 红珠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司九,“我传授给你一句话,你记住了。千万别忘。” 张司九立刻洗耳恭听:能让红珠这么说的话,一定是非常厉害的话?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是男人,他们就是贱胚子。”红珠说这话时候,那表情,要多嘲讽就多嘲讽:“绿檀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她甚至还是没落的官家小姐。但偏偏,她没遇到个好妈妈。” 反应了一下,张司九才反应过来,这个“好妈妈”,指的是妈妈桑那个妈妈。 张司九好奇死了:怎么,这东西还要拼上司的? “绿檀接客早。她那妈妈,见钱眼开,只要恩客给得起钱,她就让绿檀接。什么人都接。”红珠轻嘲:“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再贵,那也是有数的。而这里是哪里?这是东京。最不缺的就是钱。” “标了价的,那就是货。”红珠垂下眼眸,言辞犀利:“只有得不到的,才是珍宝。而珍宝,是无价的。但你说好笑不好笑,得到珍宝的人,往往也是要付出很多钱的。” “明明都是给了钱,可这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就算是对它们的态度,也会完全不同。” 张司九听得大为震撼。 不得不说,这话很有道理。 有道理得让人都无法反驳一个字。 红珠一笑,带着点魅惑和不屑:“我就不同了,我十六岁才接了第一个恩客。还是我自己挑的。两年,真正能留宿的客人,十个手指头,绝对能数得过来。平日也不过是弹弹琵琶,组一组诗宴,附庸风雅而已。” “可我越是不正眼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越趋之若鹜。一掷千金,也愿意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 “世上的珍宝,他们也愿意流水一样送到我面前来,就为了能得个笑脸,能得一句夸赞。” “还将我选做花魁娘子。” “出去了,与人吹嘘,也仿佛更有面子些。” “至于绿檀说的那些恩客。我从不留他们,只不过是谈笑罢了。这些人晚上从我这里出去,少不得就要去别处消遣。”红珠意味深长:“这附近一片的小楼主人,谁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可偏偏,这钱,她们得挣。” 张司九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绿檀如果听见这一番话,估计能气得背过气去。 看着张司九那一脸震撼的样子,红珠又笑了:“今日,我与张小娘子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第一句最重要。日后你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记得从头就把姿态端起来。女人啊,只有自己拿自己当个金贵的东西,才能让别人也觉得你金贵。” 说着说着,她又自嘲笑了:“可惜,我却忘了这一句话。犯了一回糊涂。叫人骗了。” 她摸了摸肚子,神色复杂。 显然,这是想起了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张司九想了想,说了句:“能让红珠娘子另眼相看,心甘情愿被骗,对方想必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那倒是。”红珠点点头,失笑:“他倒是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比寻常男子,不知强多少倍。” 她压低声音,冲着张司九挤眉弄眼:“你上次带来那两个,年纪小的那个,瞧着不错。听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句,选他准没错。日后啊,保管你满意。” 张司九:!!!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红珠她说的是那个方面!是是! 她艰难吞了一口口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红珠的放荡不羁。 “我们是好朋友而已。”张司九替自己和杨元鼎解释:“红珠娘子还是别误会。以后这样的话也别说了。” “那还真可惜了。”红珠定定看着张司九三秒,最终只是惋惜了一句。不过,又忍不住的怂恿张司九:“其实,我觉得,若是没有更好的,吃窝边草也不是不行。” 张司九彻底被这个言论给搞麻了。 她赶紧溜了。 主要是怕再待下去,对方又说出点什么虎狼之词。 她虽然不是那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可是这种事情…… 算了,算了。 张司九跑得飞快。 红珠看着张司九那样子,笑出了声。 于是张司九跑得更快了。 旁边侍女凑过去,问红珠:“娘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个事情捅出去?绿檀最近风头正盛呢。” 红珠冷冷的看她一眼:“都是可怜人,何必呢?再说了,现在我能做什么?” 侍女垂下头,不敢再言。 红珠警告道:“这件事情,张小娘子也并未承认。不过是我们猜测。捅出去了,绿檀必定问责张小娘子。可我还要用张小娘子。你最好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谭妈妈。若是得罪了张小娘子——” 侍女低声应了一声,把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 张司九转头却找到了杨元鼎。一碰头,就说了句:“我今日做了一件不知是对是错的事情。” 杨元鼎打了一天铁,这会儿脑瓜子里都是打铁声,冷不丁听见这句,当时就“啊”了一声:“你干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给人吃错药了?” “那倒没有。”张司九坐下来,叹一口气:“我今天泄漏了病人的隐私。虽然没有直接说,但……可能会给一个病人带来麻烦。” “谁啊?”杨元鼎纳闷。“这几年了,我还没见你这样过。这么严重的?那你既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怎么还会泄漏呢?” 大家明天见~ 第70章 真没见过 杨元鼎还真没见过张司九这幅样子。 毕竟,从认识的第一天,张司九就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可现在…… 杨元鼎想了想,去端了一盘荷花酥出来——这是一种好看大过于好吃的点心。 有多好看呢?那层层酥皮,就好似荷花的花瓣那样绽放着,一点也没辜负荷花酥这个名字。 而这个点心也很娇气。 从油锅里出来之后,就不能乱碰了,一碰就会掉皮——那些花瓣一样的酥皮,非常脆弱。 甚至它也不能放太久。 因为放太久了,吸了潮气,那酥皮也不好看了。 所以,这个点心,外头卖的都很少。 杨元鼎这里之所以有,还是别人送来的:“快尝尝,荷花酥。之前就想带你去吃,结果一直没碰上有现成的。今天我表妹刚送来,这是不是就很巧?”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先抛开。” 杨元鼎把两朵荷花酥都放到了张司九面前。 张司九被这个点心的颜值给俘获了。 这样好看的点心,根本舍不得吃! 感觉放在嘴里,那都是一种罪过! 不过,这么好看的点心,不尝尝,也是另一种罪过。 因此,张司九最后还是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好像是有一种淡淡的荷花香。 虽然是油炸出来的点心,但是还真一点不油腻,反而透出一股清甜。 张司九认认真真夸赞了三分钟,然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表妹送你的点心,你就这么给我吃了?不合适啊!” 杨元鼎撑着下巴傻乐:“有啥不合适?我爱吃肉,又不爱吃点心。她就爱做个点心,送来让我尝尝而已,又不是别的意思。有什么不合适的?” 张司九扬眉:真没别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张司九忽然想起了红珠娘子的话,忍不住就打量了一下还在那咧嘴笑的杨元鼎。 怎么看,张司九也没看出红珠说的那些来。倒是看见一个傻白甜。 她提醒一句:“画图也别一直画,要是一时半会弄不出来,也别跟自己较劲。眼睛记得多按穴位。” 杨元鼎连连点头,眉飞色舞说起自己的新成果:“我在研究连弩呢。最近找到了一本鲁班术孤本,我想看看能不能做一个连弩。特别小巧,但是劲十分足的那种。就跟手枪一样。” 他有点憧憬:“如果研究出来了,练练准头,估计就能跟手枪一样好用——” “其实我还想试试研究下子弹。”他遗憾的表示:“可惜我胆子有点小。那东西太危险了。目前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弄出来的弹丸太贵,还大,而且不稳定,不适合量产。” 张司九听得都皱眉头:“玩火药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离远点。如果不慎炸伤了,记得第一时间找我。如果有断肢,也要一起带来——” 杨元鼎麻了:“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弄了。” 张司九干掉另一只荷花酥,满意笑了:“怕了就好。其实这东西研究出来,未必是好事。杀伤力太大了。” 进入热兵器时代之后,如果打仗,伤亡只会更加惨烈。 张司九还是不太希望进入热兵器时代的。 杨元鼎点点头:“就算研究出来了,我也不会让它到处都有的。” 说了半天话,张司九心情好了许多,就跟杨元鼎研究了一下医院建立的事情,然后就准备走。 杨元鼎亲自送她出来,笑问:“现在还纠结吗?” 张司九点点头:“纠结啊。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估计还是会这么做的。” 顿了顿,她提醒杨元鼎一句:“最近少出门,也别和喜欢去喝花酒的人接触,虽然那病是靠血液传播,但……尽量远离。” 杨元鼎惊住了,拉着张司九就要问个清楚到底是什么病。 张司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幽幽一句问话;“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正站在海棠门洞那儿,扶着墙,满面怒火的盯着他们。 张司九甚至感觉到了杀气——那种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杀气。 她默默地看向了杨元鼎,然后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珍爱生命,远离杨三郎。 倒是杨元鼎一点不带撒手的,勇敢的往张司九旁边来了一步,然后看向了那少女:“凌表妹,你找我有事?如果有事儿,你稍微等会儿,我和司九说话呢。” 这一瞬间,张司九分明感觉杀气更重了。 她干笑一声:“要不,你们先聊?”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怎么好单独相处!” 张司九懂了:哦,这是妾有意,郎无情啊! 她咳嗽一声:“那要不您等等?” 少女气得狠狠一跺脚,转头就跑了。 张司九叹一口气,转头看杨元鼎:“荷花酥表妹?” 杨元鼎“嘿嘿”傻笑。 张司九叹一口气,替荷花酥表妹默默地骂了一句“渣男”:就这,还说没什么?人家分明就是有什么! 她由衷劝解:“近亲不能结婚还是有道理的。你要记住啊。” 杨元鼎莫名其妙:“你跟我说这个干啥?我难道还会干出这种禽兽事情!” 送走了张司九,杨元鼎一扭头,就看见了荷花酥表妹。 他无言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还跟过来了?” 少女盯着杨元鼎:“她就是姨妈提起的那个张小娘子?你对她——” “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之外,我最重要的人了。”杨元鼎一脸严肃,说得格外认真。“你可别去找她麻烦,不然我肯定不能放过你。” 当然,以杨元鼎对张司九的了解,她就不能放过找上门欺负她的人。 少女差点哭出来:“那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我凌家是什么人家!你要是敢欺负我,姨妈不会放过你!” 杨元鼎摆摆手:“凌夜熙,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咱们两个,不可能的?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死心?而且,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天天都避着你走了!” 今天就这样啦,我要去吃我女儿的百日蛋糕啦~ 第71章 凭什么 荷花酥表妹凌夜熙哭出声来:“你混蛋!明明我娘和外祖母她们都说——” 杨元鼎摆摆手:“她们说你就去找她们去。我反正不管。” 凌夜熙气得脚下的石砖都要跺碎了:“凭什么?你凭什么?她又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乡巴佬——” 杨元鼎沉了脸,抿着嘴唇盯住了凌夜熙,硬生生的把她后面的话给逼着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可凌夜熙还是不服气的。 杨元鼎难得郑重起来,他就这么严肃的看着凌夜熙,对她道:“你命好,生在了这样的人家。你有傲人的资格。但我命更好,你说,我凭什么?至于她——别说你,就是我,也比不上她。以后这样的话,再让我听见,小心我一点情面不留。” 要知道,杨元鼎一向都是脾气好的样子,什么事情都了乐呵呵的,从来没有跟谁冷过脸。 至少,凌夜熙没有看见杨元鼎冷过脸。 这会儿,看见杨元鼎这样因为别的女人变成这样,对自己这样凶,凌夜熙感觉心里头刀切似的疼。 她眼泪汪汪的瞪着杨元鼎:“她们不会让你娶她的!她有什么好?长得也不好看——” 杨元鼎的表情依旧严肃,他看天,抄袭了着名台词:“皮肉不过红粉骷髅,只有灵魂才会永远闪闪发光。我觉得她就是世上最美的人。谁也比不过。” 凌夜熙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但是她那样子,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是不是眼睛瞎了?那叫好看? 杨元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夏虫不可语冰也。乖,答应我,以后绕着点她走。不然得罪了她——” 我可不会替你挡刀子。 杨元鼎走了。 凌夜熙哭得更厉害了。 少女的心思,就像是那池塘里惨遭霜打的残荷,只剩下了一片的枯枝败叶。 最后,凌夜熙想了想,跺了跺脚:“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护着她!我就不信,她敢跟我抢!” 于是,第二天,张司九刚出摊,就看到了荷花酥表妹——凌夜熙。 凌夜熙是盛装打扮来的。 为了打扮,她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沐浴焚香,更衣梳头,挑选首饰……总之就是好一顿忙活。 当然,美还是很美的。 时下流行百迭裙,裙摆上绣着百样蝴蝶,裙摆底下一圈花枝,配色也是清新素雅的颜色。 然后配一件鲜艳些的上衣,既有娇俏,又不失雅致,更有几分灵动。 张司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羡慕极了:这皮肤,可真白啊。这头发,可真黑啊。女娲可真偏心啊—— 凌夜熙往桌子前一坐,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悄然散发开来。 张司九闻了闻,发现是名贵的香料做成的——名是其次,主要是贵。 再看看对方的表情,她也明白了:这不是来看病的,这是来示威的。 凌夜熙也在打量张司九。 张司九出诊一向穿得简单,只求一个干净舒适加保暖。就连头发,也是结结实实的用帕子包起来,免得掉头发。头上的银簪子,只镶了一颗玛瑙石。 也就只有那一颗玛瑙石还算贵重。 其他的,那就真的是身无长物,普通得不算再普通。 两人对比在一起,那真的是差别挺大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张司九那双眼睛,凌夜熙的气势就泄了一半,嘴里那些早就想过无数次的话,就这么有点说不出口了。 她不开口,张司九就先开口了:“为了元鼎来的?” 凌夜熙点点头,想到昨天杨元鼎的态度,气势又回来点。 她矜贵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后,便道:“你不适合他,我奉劝你还是识趣些,离他远点。” 张司九一听这话,几乎是瞬间想起了那些狗血电视剧桥段。 然后就精神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凌夜熙,迫不及待想知道对方打算出多少钱——虽然这个钱不能要,但是可以拿去笑话杨元鼎啊!还可以吹嘘一下自己的狗血经历呢! 然而,凌夜熙也在等。 等张司九开口。 最终结果就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谁也没开口。 最后谁都糊涂了。 张司九迷惑询问:“那个,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我凭什么给你好处?”凌夜熙奇怪反问。 张司九瞬间有点震惊:狗血桥段不都是要给好处?而且,难道在你眼里,杨三这么不值钱?还是你觉得我这么不值钱?这多少有点羞辱人了啊! 她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的说出了心声:“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得听你的?” 凌夜熙愣住了。 好半晌她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竟然想要钱?你为了钱,就能离开我元鼎表哥!” 张司九看着凌夜熙这幅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的样子,一时之间感觉双方角色是不是有点对调了——对方这是抢了她的台词啊! 顾青舟拉着听云在旁边啃了半天馒头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个女娃娃,真是不懂规矩。请人办事,肯定得拿出诚意啊。不过,女娃娃,我看你眼下发青,双目无神,脸上浮肿,你怕是有病。” 凌夜熙彻底惊呆了,她的小丫鬟气得够呛,忍不住呛了出声:“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张嘴就说人生病?” 顾青舟委屈坏了:我是大夫,我本来就是给人看病的啊! 张司九咳嗽一声,连忙劝架:“我看虽然有点毛病,但应该不是大病。不影响什么的。我开两贴药,吃了肯定就好了。” 这就是没睡好,导致黑眼圈,有水肿…… 凌夜熙终于还是被气哭了:“谁来找你看病的?!我是让你离开元鼎表哥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要是换个人,看着凌夜熙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多少有点心疼。 可张司九别的没啥,就是铁石心肠足够硬,而且生离死别的眼泪都看多了,这种眼泪还算个啥? 她哭笑不得,但还是认真的拒绝:“不看病就不看病。但是我肯定不能离开你元鼎表哥的。而且你做这种事情,他知道吗?你确定他知道了不会生气吗?你快走,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不过,下次脸上的粉别用这么白的,对脸不太好。” 时下为了白,化妆品含铅,用多了,真的会烂脸。 小姑娘家家的,天然就很好看了。 第72章 欺负人 张司九的话,让凌夜熙直接崩溃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打扮跑过来,想象中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 反而……非但没有让张司九自惭形秽,反倒是让自己受尽了羞辱。 她哭着跑走了。 听云感叹:“九娘,你也太狠了。” 张司九也有些无奈:“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青舟关心的是:“她要给你钱,你真把三郎卖了?” 张司九义正言辞:“那怎么可能呢?元鼎哪里是钱能衡量的!我们的关系,那是金钱能衡量的吗?怎么也得商量好了之后,一人一半!” 顾青舟和听云:…… 看着自家徒弟,顾青舟半晌“嘿嘿”笑了一声:“不过,那小娘子明显拿你当情敌呢。怕之后还得做出点什么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光天化日的,还能怎么样呢?”张司九叹一口气:“回头记得提醒元鼎,给我来点损失费。为了他,我可是受尽了委屈哪!” 正说着话,吴大郎倒是过来了,尤大娘子也跟着的。 尤大娘子一过来,先看一眼,见杨元鼎不在,就露出几分失望来。最后只好看向听云:“听云小兄弟,我们来换药了。劳烦你给我换换——” 张司九:!!!很好,目标很明确! 吴大郎这次清醒着,看着尤大娘子这个态度,顿时气得够呛,不过他看了尤大娘子好几眼,愣是没敢发火。 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向张司九,请张司九给自己换药。 捡回来一条命的吴大郎,瘦了一大圈。 还别说,瘦下来之后,倒比之前好看了一点,让张司九有点明白过来,当初为啥尤大娘子会看上吴大郎了。 就是现在年纪上来,没那么好看了。 张司九看了看吴大郎的伤口,见伤口没有恶化,就松了一口气:“千万伤口别沾水,别碰脏东西。我今天给你缝合。” 不缝合,这么大伤口也没法自己长到一起。 现在感染控制住了,就可以进行后续治疗了。 其实吴大郎听倒霉的。 本来伤口不大,可这么烂了一回,伤口大了一圈,里头甚至还有点空洞。 估计长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吴大郎没意见,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句:“一会儿您把我这个情况说严重些。好让贱内多照顾我些。免得她成日不着家。” 这个要求,差点让张司九绷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要求!而且,看样子,尤大娘子是成日不着家了! 张司九严肃道:“我们做大夫的,也不好说假话的。” 吴大郎苦着脸:“张小娘子,您就帮帮忙。您要是不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要是走了,我们的家就散了。” 张司九假装不知道吴大郎的心思,只笑呵呵道:“尤大娘子那性格,其实和离不也是你盼着的事情?” 说完,她就看一眼听云那边:“听云,你那边好了,就过来缝合。” 她才不想给吴大郎缝! 听云也正好完事儿,当即立刻毫不犹豫答应了:“这就来!” 他实在是害怕尤大娘子那热辣辣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看出两个洞来。 尤大娘子看听云走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她就凑到了吴大郎身边去,看听云给吴大郎缝针。 那专心致志的样子,让吴大郎连疼都忘了怕,以至于听云试探下针的时候,他被残留的痛感给惊得差点跳起来。 就在他嗷一嗓子的时候,尤大娘子疾如闪电一般,迅速一把将吴大郎给按住了:“你动什么动?影响了听云小大夫怎么办?扎着你不要紧,扎着他了怎么办?!” 这话彻底惊呆了吴大郎。 吴大郎看着尤大娘子,气得直哆嗦:“你……你!” “我什么我?”尤大娘子皱眉呵斥:“你这人,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吴大郎更气了。 听云一心一意缝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尤大娘子则是继续盯着听云缝合。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感觉……尤大娘子多少有点故意。 果不其然,在缝合完了之后,尤大娘子就拉着张司九到了一边给钱。 她压低声音道:“这个吴大,忒不是个东西。之前说好了和离,这会儿看自己没人照顾了。死活就不肯了。还非要说好好过。” “啊呸”尤大娘子朝着地上轻啐一口:“谁要好好过啊!这不是恶心人吗?那我先恶心死他,我看他忍到几时!” 张司九有点儿理解尤大娘子的心情。 毕竟,尤大娘子都放下了,准备奔向新的生活了,可谁知道吴大郎反悔了。 而且这个年代,尤大娘子单方面想和离,根本不可能。 尤大娘子用这种方式去逼着吴大郎和离,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尤大娘子想和离的决心,到底多迫切。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要不,你换个人?我怕吴大郎把我们听云砍死。” 那妒忌的眼神,真的也挺吓人的。 尤大娘子倒不怕:“不慌。他不敢的。他要是敢,我肯定护着听云。不让他受半点伤。” 张司九无话可说了。 只能默默地替听云点了一根蜡。 等他们走后,张司九拍了拍听云的肩膀:“你辛苦了。” “下次他们两夫妻再来,我避开成不成?”听云哭丧脸:“吴大郎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吃了!太吓人了,我手都哆嗦。” 不过下一刻,他就亢奋起来:“上次我说什么,我就说吴大郎不想和离了!你们看,他这次的态度多乖巧!尤大娘子都那样了,他也不敢说句话!” 正说着这个事情呢,忽然太医署那边匆匆忙忙过来一个人:“张小娘子在不在?跟我们走一趟。” 要不是认识这是太医署的人,张司九准保被这话给吓得一激灵。 没办法,这话,听着就像是自己作奸犯科了似的! 顾青舟有点警惕,挡在张司九前面,微微眯起眼睛:“你们想干啥子?” 那人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呢。有个孕妇,上吊了!现在还勉强有一口气,但人是救不回来了。八个月身孕,张小娘子赶紧去一趟,把孩子剖出来。那杨家的儿媳妇说,张小娘子能做到这个事情!” 大家明天见啦~ 第73章 作孽啊 一提起杨家儿媳,大家就下意识想到了杨元鼎的母亲周氏。 张司九确认一遍:“是杨修家吗?” 太医署那人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们家,他们家大娘子姓周——” 于是,张司九就连忙背起手术箱,马不停蹄的跟着太医署的人走了。 听云也跟着一同去。留下了一个顾青舟看家。 本来,顾青舟也想跟着去的,但是考虑到了大家都走了,万一病人过来了,找不到大夫,所以他只能留下。 上了马车,张司九才来得及问一句:“通知杨元鼎了吗?” 他是负责手术器械的。他不来,还真不行。 太医署的人一愣:“为什么通知这个人?他也是大夫?” 张司九无言片刻:“他不是大夫,但是我做手术的器具都在他那儿。没有这些东西,我也不好办。” 太医署的人又说了一遍:“那孕妇上吊了,现在就吊着一口气没死过去,人是救不回来了,只能看看还不能保住孩子。你不用考虑大人,只考虑孩子就行。一定要快。” 张司九皱眉:“月份呢?如果月份太小,怕是也养不活。” 没有现代医疗技术的支持,七个月以下的孩子,基本不可能养活。 就是七个月的孩子,也很容易夭折。 “已经八个多月了。”太医署的人叹一口气:“再拖一拖,都要生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忽然上吊了。” 他重重的叹:“造孽啊!” 张司九也觉得奇怪:八个多月了,这个时候,大多数都处在了一个孕激素十分高的水平,而也会导致母体对孩子的出生十分期待。这个时候寻短见,很少见的。上一次遇到,还是五年前在绵竹呢。但何家那种奇葩事,可不是到处都有的。 因为赶着去救命,所以马车被赶得飞快。 张司九他们很快就到了那孕妇的家里。 一下马车,张司九就知道,这孕妇家里应该是很有权势的。 那大门很气派,一进去,大大的照壁更是气势磅礴。 这样的人家,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家里有人在朝做高官。 早就有人等在了门口,一见到张司九他们,立刻迎上来,问明了身份后,就带着他们往里走。 张司九他们一路几乎是小跑着跟过去的——不跑不行,领路的人就很着急。而且一想到孕妇那情况,他们自己也着急。 君不见,急诊室里的大夫,经常都是走路带风,跑得飞快? 张司九先看见了周氏。 周氏一看见张司九,立刻起身过来,拉住张司九的手:“这个人,是你元璋嫂子的姐姐,本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这个孩子,谁曾想——叫你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孩子。总归是一条命。” 但是下一句,她也说道:“只是尽力一试,你莫要有负担,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本来也是试试看的事情。” 周氏旁边的年轻妇人也点点头:“对,就是试试看。” 嘴里说着试试看,可她眼圈儿却红了,眼泪也滚出来,忍不住捉住张司九的手,嘱咐道:“就当是我求你,九娘,你救救她们母子。我总是听三郎说起你的医术,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还那么年轻——” 张司九抽出手,既不给虚假的希望,也不过分冷酷,只点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 说完,她就看向周氏:“人呢?元鼎到了没?” 周氏摇摇头:“三郎没来呢。人就在内室,你进去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就不废话了,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里,还有几个人在,其中两个人是太医署的人。 一个是张司九不认识的老者,一个是齐敬。 齐敬看向张司九的神色很复杂,但是最终还是客客气气一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主动说起了情况:“我们只能尽力吊着一口气。用尽了法子,也叫不醒人。她自己可能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 当你想活的时候,它也会拼命救你。 可当你自己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时候,它似乎也会顺从你的心意。 做大夫的,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求生欲不强的病人。 这种病人,是最难救回来的。 张司九皱起了眉头。 齐敬叹了一口气:“其实剖出孩子,我们也能做到。但是……毕竟是女眷,而且还人也还活着。听说你有很多经验,就等着你来了。或许孩子出来后,听见孩子哭,大人也还能救回来。”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很多时候,产妇坚持不下去了,尤其是遇到大出血的产妇,如果听见孩子的哭声,她或许还真的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加上药物的作用,挣回一条命来。 这就是,爱产生的奇迹。 张司九点点头:“她这样的情况,怕是不能用药,直接生剖。你们可会针灸止血?我需要人打下手,不怕血的,胆子大的留下来。但是有一点我提前说好,整个过程里,谁也不许质疑我。一切听我吩咐。” 齐敬总觉得,这话是针对自己的。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老大夫看了一眼齐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最后就道:“齐敬你留下来。我年纪大了不中用,怕误了事儿。” 齐敬还要说什么,老大夫又抢在了前头:“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除了我年纪大些,其他方面,你丝毫没有不如我的地方。” 说完了这话,他直接就跑了,根本没给齐敬挽留的机会。 气得齐敬盯着门口,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人家这是不想担责任,以及不想被自己这个黄毛丫头差遣,所以干脆就跑了。 可怜齐敬…… 她同情的看着齐敬:看来太医署里,也不是上下团结啊!这炮灰,心里怕是不好受? 张司九倒想得开:“也好,年纪大的人总是固执些,都是年轻人,也好沟通。来,准备起来,时间不等人。” 她把手术器具一一取出,点上一盏灯,准备消毒——至于别的工具,等不及了的时候,那也没办法。 张司九看一眼听云:“你教他怎么冲洗,怎么递东西,一会儿你撑着伤口,我取孩子,他打下手。” (本章完) 第74章 有关联 当齐敬知道自己还要给张司九擦汗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两个字。 最后,他说出了一句话:“男女有别——” “你就拿着帕子按一按就行。”张司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生命面前,什么男女有别,都得抛开去。而且也不一定有汗。可你得盯着点。” 张司九这样一说,齐敬还是觉得不合适:“要不还是让他来——” “他要干的活儿你干不了。要知道,这个操作,就得快。这次你看着,下次如果有机会,就让你上手试试。”下意识的,张司九就拿出了对待想上手术台的住院医们的态度。 毕竟,上手术台,那可是每个外科医生的梦想! 齐敬百口莫辩:“我不是……” 张司九看齐敬:“你到底是在抗拒什么?觉得给我擦汗太受委屈了?但你得明白,这是为了病人,不是我要故意使唤你。汗也好,头发也好,掉进伤口里,那伤口后面就容易溃烂化脓,引起高热不退。” “我都没说什么男女有别,你倒想这么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齐敬也没啥好说的了,脸都张红了,扭扭捏捏的应了。 张司九随后就支起了门板,弄了个简易的手术台。 又把产妇的衣裳除去,只剩下内衣,再用床单盖上,只露出整个腹部。 整个过程里,产妇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虽然呼吸都还在,心跳也正常,但就是没有丝毫醒过来的意思。 张司九猜测,可能是缺氧导致大脑受损的缘故。又或者,是摔下来时候磕到了脑袋,造成了颅内出血—— 是的,孕妇脑袋上有伤口,而且还是后脑勺。 刚才齐敬他们已经把伤口包扎上了。 一切准备就绪,张司九就打算开始剖腹产。 稳婆此时也赶来了,一进门就问自己能干点啥。 那稳婆看着也挺干练,张司九犹豫了一秒钟,就把齐敬换下来了。只让齐敬在旁边看着,用针灸止血就行。 齐敬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又被换下来,一时之间非但么有庆幸,反而有点儿复杂的失落。 稳婆倒是上手挺快的,对于给张司九擦汗一点抵触都没有,反而笑着说了句:“早就听闻张小娘子的名号,能跟张小娘子一起接生,倒是我沾光了。” 只要这次成了,以后出去说起来,她的身价都能涨一点! 稳婆甚至有点喜滋滋。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一眼齐敬:看看人家这个心理素质!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 齐敬张了张嘴,忽然也感觉自己是有点矫情的:自己到底是在不情愿个啥啊! 张司九将肚皮用烈酒擦拭两遍之后,就拿起了手术刀。 一刀下去,顺滑拉出一条口子的时候,齐敬和稳婆都看住了——毕竟,那真的很顺滑,顺滑得一点不像是切肉啊! 但凡是切过肉的都知道,其实切肉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那是对刀,对手上力度控制都有要求的! 张司九一层一层的切开,整个过程熟练得让人叹为观止。 稳婆忍不住喃喃:“我的个天爷,这是接生过多少次了。” 齐敬也忍不住频频看张司九,只觉得震撼,也觉得羞愧——之前是自己太小瞧了张司九的! 毕竟,他也清楚,换成他自己,都未必能有这么淡定自如的态度!指不定多紧张呢!那肚皮那么薄,孩子已经很大了,那一刀稍微切重点,搞不好就把孩子切着了! “撑开。”张司九吩咐听云。 听云立刻拿出工具,直接卡住伤口的两边,然后把皮肉往两边用力拉开——这是最大限度的打开伤口,给张司九打开取出孩子的通道。 张司九很快就把孩子取出来了。 当孩子取出那一瞬间,齐敬竟然感觉自己想哭:虽然从前就知道妇人是怎么生孩子的,也知道剖腹取出胎儿是怎么回事,但是这跟亲眼看见的,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齐敬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回去自己一定要去见见娘亲,然后以后也要多孝顺娘亲! 张司九将孩子递给稳婆,稳婆立刻就接住了。 而后张司九剪断脐带,示意稳婆立刻处理孩子,而自己则是处理产妇这边的胎盘,和缝合伤口。 稳婆也不敢马虎,托着那孩子,伸手在孩子嘴里掏了一把,把孩子头偏向一边。 按理说,孩子被这么折腾,就应该哭出来了。 但…… 没有哭声。 稳婆的汗立刻下来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见稳婆有点慌,她出声提醒:“倒过来。弹脚板底。” 稳婆其实也有经验,就是见孩子没反应,实在是被吓着了,又怕后头没办法给主家交代。 张司九都这么镇定,多少也给了她点信心。 稳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将自己的本事全都拿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孩子也没有哭出来。 张司九皱了皱眉,看一眼还在旁边红着眼眶发愣的齐敬:“还看什么?帮忙去啊!看看有没有脉搏,有的话,想尽办法刺激孩子,让孩子哭出来!” 只有哭出来,才能打开呼吸通道,让肺部开始工作,也才能让这个婴儿活下来! 这头,张司九一喊完,齐敬才如梦初醒一样,连忙去帮忙。 而听云这个时候,也出声了:“产妇情况不好。九娘,快想办法。” 张司九看一眼伤口,确定没有大出血,就知道应该是心率掉了—— 她立刻让听云在产妇耳边一遍遍喊她名字,告诉她孩子需要她。而她则是迅速刺激几个重要的大穴,同时取出胎盘,处理伤口,飞快进行缝合。 汗珠一颗颗的从张司九额上冒出来,可根本没人能顾上给她擦。 张司九只能抬起胳膊肘,一遍遍胡乱抹去。同时还要关注产妇情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司九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哭声,是孩子哭出声了! 张司九立刻大喊产妇名字:“别放弃!孩子活下来了!你的孩子哭了!你听!他要你抱抱他!他在叫你!” 齐敬也迅速跑过来帮忙。 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大家后天见呀~ (本章完) 第75章 奇迹 齐敬可以说是用了浑身的解数。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学过的,他都用上了。 张司九同样也是用出了浑身的解数。 缝合的时候,几乎手上的动作都要快得让人看不清了。 张司九虽然脸上很凝重,看得出来也很着急,但手上是一点儿也没有停顿过。 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张司九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一直紧紧地盯着产妇,生怕产妇等不及自己处理好伤口,人就没了。 她让产婆将孩子贴在产妇的身体边上,尽可能刺激孩子,让孩子哭出来。 如果孩子哭不出来,那就让她一直喊产妇的名字,告诉她孩子需要她。 同时,更让听云出去,将产妇的母亲叫来。 这个时候,让母亲一直去喊产妇名字,也会激发起产妇的强烈求生欲。 齐敬额头上不停的冒出汗。 听云出去后再进来,就不停的给他和张司九擦汗,来回的跑,跑得自己也是一头汗。 当张司九处理完了伤口,剪断缝合线,产妇依旧没有意识。 孩子紧紧的贴在产妇胸口,已经累得睡着了。 齐敬脸上有一种颓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司九:“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司九知道。 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该刺激的穴位已经刺激了。 该用的药也都用上了。 可产妇就是不肯醒过来。 甚至情况一直在恶化。现在他们做了这么多,也只是勉强的将生命体征维持住而已。 张司九冲着齐敬点点头:“尽力了就行。有的时候,咱们做大夫的,也不是万能的。她自己的求生欲望,不够强。” 也是,一个一心求死,甚至要带着自己肚子里孩子一起去死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呢? 她转头就出了产房。 齐敬以为张司九要放弃了。 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他跟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司九在跟家属喊:“都什么时候了?人命重要还是家丑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说,事情不解决,她不想活下去,我们再厉害也没用!” 她竖着眉,一脸凶悍,有一种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齐敬脚下微微一顿,神色更加复杂了。 他真的没想到,张司九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实上,张司九这会气坏了。 因为她问家属,到底产妇为什么自杀的时候,他们都支支吾吾的。 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隐情。 她好声好气的把产妇没有求生欲望的事情说了,希望他们想想办法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公公婆婆,大哥大嫂,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 就连杨元璋的妻子怎么哀求,他们也都三缄其口,问多了,就为难的说他们也不知道。 但是,看那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说! 张司九就瞬间来了气——他们累死累活抢救病人,但是这些人一点也不配合! 所以她忍不住就喊了起来。 而且,张司九还发现一个事情:“产妇的丈夫呢?他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产妇的丈夫竟然不在! 张司九瞬间就明白了:怕是产妇的自杀,就和他丈夫有关! 那婆婆讪讪的解释一句:“已经叫人去找了,可是还没找到。” 张司九看着她这样,知道自己喊也没有用,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那产妇的父母呢?” 有的时候,还是得自己父母才是最疼自己的人! 从前,张司九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这几年接生多了,她就渐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甚至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男人不行,那丈夫也是靠不住的! 因此,生产时候,叫来娘家的父母是最后一道保障! 周氏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此时也出了声:“她们娘家有些远,一时半会过不来。” 产妇的妹妹,也就是杨元璋的妻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要求进去看看,跟她姐姐说两句话。兴许能够让她姐姐有一丝丝的求生欲望。 张司九深深地看了一眼产妇家属们,同意了。 然后带着人进去。 一进去,杨元璋的妻子就扑到了产床旁边,看着自己姐姐那样子,嚎啕大哭:“阿姐,阿姐,你醒醒啊!振作起来!你怎么能想到走这条路?有什么不痛快,你和我说,和阿娘和爹爹说啊!” “爹爹给我们起名叫安宁,就是希望我们这辈子平平安安,康宁舒心的!你若去了,那以后,再无安娘,只剩宁娘,你让爹娘怎么活?!怎么活啊!” 宁娘哭得双肩耸动,不能自已,声声字字都泣血。 “上回我来看你,你还给孩子做小衣裳,你还说着对孩子多期待多疼爱,可一转眼,怎么就寻了短见?” “你若不痛快,不想过了,你跟我们说,爹娘不会不管你,大哥也不会不管!就是我,也一定去求大郎和公婆帮你!怎么就能想着走这一条路?”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听着,却没往心里去,只是紧紧的盯着产妇,希望这些话能对产妇有所触动,激发起她的求生欲望。 可惜,这些话好像是石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产妇依旧静静地躺着。 张司九想了想,吩咐宁娘:“多说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说说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有想活下去的欲望。另外,你家有没有陪嫁丫鬟什么的,问问她,她说不定知道前因后果。” 宁娘神色一凛,顿时支棱起上半身,也顾不得哭了:“是有个陪嫁丫鬟叫桃花儿。桃花儿是我姐姐的陪嫁丫鬟,也是从小服侍我姐姐的。” 随后,她神色难看道:“可是,桃花儿在我姐姐一出事的时候,就被责难了,打了几鞭子,又关了起来。他们说都是桃花儿服侍不精心,才让我姐姐有机会寻短见。” 张司九都快被气笑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子,又有什么好猜测的? 不过,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提醒的话都很委婉:“——”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本章完) 第76章 勇敢 张司九提醒的话,都只能很委婉:“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应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只有解开了你姐姐的心结,让她有了想活下去的心,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一心求死的人,是救不活的。 救回来了,将来说不定也是很快就要去死。 这种事情,张司九遇到过好几次了。 急诊科里,什么样的病人都有。 自杀送来抢救的,更是多得不得了。 大多数人死过一次之后,就反而丧失了求死的勇气。只剩下对生的贪恋。 可真正想寻死的人,救回来多少次,他还是会找机会再去死。 张司九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希望,产妇就这么死了。 宁娘也是聪明的,其实都不用张司九怎么提醒,刚才她说出了那话,想了想这一家人的态度之后,自己也慢慢的琢磨出味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这家人怎么会有心思去处置人的? 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是该先关起来,等到事情过去,腾出空来了再说! 而不是先将自己姐姐身边最信重的人处置了! 只可恨,她自己刚才光顾着着急了,竟然也没有将这件事情仔细琢磨出味来!反而白白拖延这么久! 宁娘甚至怀疑,这个时候,说不定桃花儿的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宁娘的神色更加难看。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抹了抹眼泪,咬牙道:“姐姐你若还是爹娘的女儿,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件事情,我同他们没完!” 说完这话之后,宁娘就冲了出去。 张司九看一眼蠢蠢欲动的听云:“你跟着去帮帮忙。” 然后又看了一眼齐敬:“你医术最好,留在这里看着产妇。我也出去看看,万一能有帮忙的。” 齐敬本来就是外人,跟杨家也没什么关系,他肯定也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 所以张司九觉得这样安排,是最合适的。 但是齐敬看着张司九和听云迫不及待出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只是想出去帮忙的。 他和产婆面面相觑,最后都只能按捺住好奇心,老老实实待在产房里。 张司九跟着宁娘出去。 宁娘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那家人要桃花儿了:“别跟我说人没了,今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态度这样强势,周氏也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跟那对老夫妻道:“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插嘴。可安娘既然是我儿媳的亲姐姐,她也叫我一声亲家伯母,我也拿她当我亲侄女一样。而且,咱们两家关系也不差,这个时候,我还有句话多嘴一二。” “按照咱们大宋律法,即便是主人,也不能任意处死奴仆。更不要说,桃花儿是我那侄女儿的陪嫁丫鬟,不算你们家的奴仆。要处置,也只能我那侄女能处置。” 那婆母一听这话,脸色既难看,又只能陪笑:“话也不是这么说,既然她嫁到了我们家,那就是一家人——” 不等她说完,宁娘就猛的“呸”了一口,一改之前温柔淑婉的形象,破口大骂起来:“一家人?一家人,我姐姐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思去处罚丫鬟?!那好啊,等将来你死的时候,我让我姐姐先把你摆那儿,处置完没照顾好你的下人,再来搭棚子!” 这话可以说是很恶劣了。 如果抛开前因后果不看,那说说恶毒也没有问题。 杨元璋本来都要跨进来了,看见这样一幕,一时之间惊在了那儿,半晌没动。 他感觉有点不太认识这个长得像自己媳妇的人。 毕竟成亲这么几年,他都没见过自己媳妇大声说过话,尤其是对自己,现在一说话,脸都还红呢! 杨元鼎拉了自己大哥一把:“快给大嫂撑腰去,那个老婆子要骂大嫂了!” 于是杨元璋迅速回了神,毫不犹豫的就一步跨了进屋,喊周氏到:“娘,情况怎么样了?” 宁娘一转头,看见杨元璋,顿时犹如受惊的小鹿,仓皇的低下头去,脸上都涨红了。 当然,刚才凶悍的气势也没了。 张司九急得跺脚:美色误人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周氏也有点懊恼的瞪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跑快点!耽误事儿!” 那婆母则是如同看见了救星,几乎要一把薅住杨元璋,张嘴就是告状:“你快听听,你快听听,你这个媳妇,说的是什么话!她这是要咒我死呢!你也不管教一下!这传出去,人家还要说你教妻无方呢!” 张司九顿时看向了杨元璋:杨大哥,你可别掉链子啊! 虽然感觉杨元璋不会掉链子,但是这么多年了,万一他就变了呢? 杨元璋微笑着将宁娘拉到了自己背后,一脸的温和文雅,说出来的话却是:“是吗?我也觉得是有点教妻无方了。毕竟,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就直接闹去应天府。或者直接砸了你家。毕竟,我亲姐姐都要死了,你还跟我废话,就太不地道了。你不仁,我还讲义,那不是仁厚,那是愚蠢。” 张司九目瞪口呆,感觉瞬间就对眼前这个杨大哥熟悉起来了啊! 多年不见,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杨元鼎则是个积极响应派:“要不我这就去报官!再把二哥叫来!” 周氏笑盈盈的,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宁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眼眶更红了。 张司九默默地点点头:嗯,就得一家人齐心协力! 而比宁娘还要震惊的,还是那家人。 那婆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那公公就憋不住了:“胡闹!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如何轮得到你们来插嘴!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宁娘从自己丈夫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火力更猛了:“老匹夫,我管我亲姐姐的事情,怎么就不行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别怪我动手砸了你家!我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个负心汉也休想活!” 大家明天见啦~ 第77章 原委 宁娘这样,还是没有之前气势强。 多少有点儿温和了。 杨元璋按住了宁娘,仍旧是那样温和的微笑:“杀人当然是不行的,但守活寡是行的。吃官司是行的。以后你们一族逼死怀孕八月孕妇的事情,也必将传遍整个大宋,以后你们一族,也休想入朝为官。纵考过了,也自然有人弹劾。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家三郎经常出入宫内伴驾,到时候,官家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事情。听说你们家大郎即将升迁——” 所以,值不值得,就看这些人怎么选了。 是为了所谓的家丑,同杨家硬刚,还是舍掉一个小儿子,保全大儿子的前程。 杨元璋那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可他们全家脸色都变了。 其中那公公气得哆嗦:“杨大郎,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真当我潘家怕了你不成?而且,你以为,杨家是你一个人的杨家?” “说话之前,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莫要叫风大闪了舌头!” 宁娘脸色变了变。 她忍不住看了杨元璋一眼,又看了周氏一眼。多少有些顾虑。 但谁知道,周氏这个时候爽利一笑:“我儿说得哪里不对?杨家的确不是我儿一个人的杨家,可我们这一脉,必是支持我儿的!大不了到时候分家!我倒要看看,我杨家有没有黑心烂肠子不怕遭报应的,竟然敢觉得你们没错!” “替天行道,又有什么好怕?”周氏看一眼宁娘,给她一颗定心丸:“你是我儿媳,我们两家既结了两姓之好,你们家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否则,叫什么姻亲?” 有了自己丈夫和婆母的撑腰,宁娘显然有底气了许多。 她整个人从杨元璋背后探出来,冷笑道:“你们怕不是忘了我们家?我们白家虽然只有几个读书人,但好歹我爹的门生还是很多的。只要我们白家在一日,你们家和我们家,就是不死不休!” 读书人的笔,习武人的剑,那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而且,宁可得罪武将一筐,莫要得罪文官一个,这也是民间一直流传的话。 张司九好心提醒一句:“时间不等人。” 里头产妇还在等着呢。 张司九这话一出,宁娘哄着眼眶就急了:“交不交人?不要交我这就去报官直接搜!” 那对公婆还不想妥协,可那大嫂的脸色已经变了。 毕竟,为了小叔子,搭上自己丈夫的前途,这种事情她可不愿意。 更别说,这件事情,明显就是自家不在理。 大嫂主动劝到:“爹,娘,我看,既然是他们家的人,那交给他们白家处置最合适不过。横竖也是弟妹她自己想不开,又是她自己的人照顾的,咱们虽然生气,但也的确交给白家最合适。” 她分明是将责任都推脱到了白安娘的身上。 那对公婆犹豫了。 宁娘气急,喝到:“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姐姐有个什么,那就是你们故意害人性命!” 这一句话,起到了关键作用。 最终,他们还是将桃花儿带了上来。 不过,当看见桃花儿那一瞬间,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脸颊是肿胀的,嘴都是破的,身上衣裳尽是抽破的地方和沾染上的斑驳血迹。 张司九怒斥:“这要是再拖个一日半日,恐怕她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说完这话,她立刻上前去给桃花儿检查身上的伤。 宁娘一言不发,死死的咬着嘴唇,上前去,看着桃花儿的脸,只柔声问了一句:“桃花儿,你别怕,告诉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桃花儿看见宁娘的时候,那暗淡的眼睛里,都迸发出了光。 她伸出手,艰难抓住宁娘的裙子,眼泪从眼角滚出来,带着哭腔:“二娘子,我们娘子她病了!活不成了!她冤啊!那天杀的潘硕,非要说说我们娘子给他传上的!说我们娘子和人私通!” “还威胁我们娘子,这件事情闹大了,损的是白家的脸面。没人相信我们娘子的话!” 桃花儿哭得委屈又愤怒。 而这一番话,也让宁娘愤怒到了极点! 宁娘浑身哆嗦,猛的扭头,死死的盯着那对公婆,尖利的喊出来:“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也不知骂的是那个潘硕,还是骂着这对公婆。 反正,没人敢回嘴。 显然也是心虚。 张司九听完这话,却是悚然一惊! 花柳病! 之前绿檀得的那个病! 这种病,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也就是母亲得了,那么生出来的婴儿,也大概率是直接携带病毒的! 还有,如果刚才剖腹产的时候,谁的手上有伤口,在接触到了白安娘的血液,那也大概率会被传染上! 张司九眼前一黑。 随后立刻看向了听云:“你接触产妇血没有?手上最近有没有伤口?”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张司九立刻又回了产房。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这个紧张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到是什么? 当下他气得上前去,一把薅住了那公公的衣领子,吼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病是传染的?!你就这么让司九去做手术了!你还是个人吗?” 杨元鼎忽然的激动,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等周氏反应过来,杨元鼎已经一拳砸在了那公公的眼眶上。 如果不是杨元璋反应及时,只怕杨元鼎还要继续打。 即便是杨元璋拉着他了,他还瞪向杨元璋:“你松开!我打死这个老不死的混账东西!天不收他,我帮他!” “你冷静些!”杨元璋被杨元鼎那一眼瞪得还有点儿心慌,可手上一点也不敢松。 他使劲儿拉着杨元鼎:“你疯了?打死他有什么用?你要有点什么,让爹娘,让九娘怎么办?” 杨元鼎这才慢慢的松了力道,但仍旧转过头去,冷着脸盯着那公公:“今天这个事儿,你给我等着。没完呢!” 这会儿,潘家人都快乱了套了。 那婆母哭天抢地:“要人命了!要人命了!” 潘家大儿媳虽然也担心公公。可更害怕杨元鼎连着她一起打,别说哭喊,就是扶都是小心翼翼看着杨元鼎的反应才敢去。 周氏心有余悸的拉过杨元鼎:“你是说,九娘有危险?” (本章完) 第78章 迁怒 杨元鼎咬着牙,压着愤怒,连同周氏都有点迁怒:“你也不问清楚情况,就敢让九娘去做手术!她得的是花柳病!是传人的!如果九娘在动刀子过程里,不小心伤了自己,哪怕破一点皮,都会染上这个病!” “一旦传上,九娘以后就别想给人看病了!那她怎么活!” 吼着吼着,杨元鼎眼眶都红了。 周氏也没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一时之间也愣了。 杨元鼎缓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刚才情绪过激了,他低着头,心烦气燥的道歉:“娘,我刚才着急了,这个事儿,我知道不怪你。就是……” 周氏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哪里会跟杨元鼎计较这个? 她一把拉住杨元鼎,只问:“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杨元鼎摇摇头。然后又瞪了一眼潘家等人。 吓得他们都纷纷缩了脖子。 杨元璋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只说了句:“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九娘应该心里有数。她办事最稳妥。咱们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宁娘更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就想去产房里。 却被杨元璋一把拉住。 而此时,张司九确定稳婆和齐敬都没有伤口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腾出功夫来,查看白安娘的情况。 不过这次,就让齐敬回避了。 齐敬出去后,张司九检查了一下白安娘的私密处。发现的确是和绿檀一模一样的症状。 不过,症状比绿檀都还要轻一些。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去检查孩子。 孩子目前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但是后头会不会发出来,谁也不知道。 都检查完了之后,张司九微微一沉吟,凑到了白安娘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你的病不严重,吃一段时间药就能好。孩子没病,但你如果死了,他以后就只能留在潘家,变成他爹那样的人了。你如果不想这样,就振作一点!听见了吗?白安娘!” 可是白安娘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司九想了一下,最后重新说道:“我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结果,这句话话音刚落,白安娘的眼睫毛就颤了几下,仿佛她在用力想睁开眼睛。 张司九立刻重复了几遍刚才那句话。 白安娘的反应就更剧烈了。 张司九立刻叫来齐敬进来。让他想办法。 如今激起了白安娘的求生欲,张司九觉得,齐敬努努力,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齐敬一诊脉,又看见白安娘那反应,立刻就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的情况竟然好转了些!” 这样的情况,说成是奇迹也不为过啊! 张司九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白安娘:“就是现在她也想活下去了。” 说完又提醒齐敬一番,让他一定保护好自己。 说真的,这个事儿完全是措手不及。 如果动手之前就知道情况,张司九肯定不敢这么贸然动手。 现在回想一下手术情景,张司九甚至都有点儿后怕! 刚才一切都只图快,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但凡是不小心给自己割了一下…… 等张司九出去时,杨元鼎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来,神色凝重:“怎么样?” 张司九笑了笑,看出他很在意和担忧:“没事。我们运气挺好的。” 杨元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仍忍不住的骂人:“他们一家,忒不是东西!” “嗯。”张司九深深地赞同这个观点,不过,随后还是更在意事情的发展:“白家人来了吗?白安娘接下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杨元鼎这才想起产妇和孩子情况,当机又忍不住狠狠骂了9两句。 白宁娘怪不好意思的上前来问自己姐姐的情况。得到了好消息后,差点就喜极而泣。 等高兴劲儿过了,她又觉得对不起张司九:“对不住,九娘,这次让你冒险了。幸好你没事,如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司九知道不是白宁娘等人的错,她们也不知道有这个事情。所以摆摆手:“不怪你们。怪只怪潘硕。” 这种男人,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白家的人随后终于赶过来了。 来的是白宁娘的爹娘,白老丈和他的老妻云氏。 两人一到,杨元璋这个女婿立刻就迎了上去,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没隐瞒半点。 白老丈身子一晃,差点摔在那儿。 云氏更是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她吵闹着要去产房里见白安娘。 张司九叮嘱她不要触碰到白安娘的血,又教她如何不停的鼓励白安娘后,就把人放了进去。 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是齐敬的事情了。 张司九留在外头,看这件事情后续。 白老丈的态度很强势:“潘硕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打算把人交出来?” 潘家公公面对亲家,态度倒没那么强势,顶着被打得红肿的眼睛,十分无奈:“这件事情我们也不知情,也是后来安娘已经上吊了,这才发现的。” “至于硕儿,我们真不知道这个孽障去哪里去了。” 他重重的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眼看潘家是这个态度,白老丈气得够呛。、 他指着潘家公公,手指都哆嗦。 就在张司九以为文人骂不出来狠话的时候,那白老丈竟然道:“我看分明是必然!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出得了什么龙凤?今日你交不出潘硕,那就你顶着!子不教,父之过,便是打你,也使得!” 白老丈态度十分强势:“一刻钟之内没有人,那我就扭着你去见官家!我好歹也有几分薄面,官家那,也是去得的!” 张司九虽然还是觉得不够痛快,但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能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比张司九想的,可强太多了。 潘家公公急了:“小孽障犯了错,与我何干?再说了,安娘自己寻死,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白老丈举起自己的拐杖就打了过去:“和你这样的人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可讲?我那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大了,不是给你们作践的!” “在你家出的事,不找你们,找谁?”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79章 谁的错 白老丈这样的态度,潘家也就没了之前的糊弄。 就是那公公和婆婆还想糊弄,可那大儿媳妇也不干啊! 她一句:“爹娘疼爱儿子原本也没错,可也不好只疼小儿子,断送大儿子?而且,还有你们的孙子——” 于是,潘家就把人交出来了。 原来,潘硕早就被找回来了。 只不过,被自己爹娘压在家里,不允许他出来露面。 这会儿白老丈强势,潘硕就被带了过来。 潘硕身上也有一点伤。 但比起桃花儿身上的伤,潘硕身上那点伤,实在就不算什么了。 就是脸上一个巴掌印明显点,身上那是油皮都没破。 潘硕过来的时候,一看见白老丈,就跪下了,不由分说,先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就认起了错来:“岳父,岳父,我错了,您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话!” 说着说着,他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可我也不容易啊。我哪里知道,我就说了两句,她就当真了。我这被她传上病了,我又找谁说理去!” 本来张司九以为他都要承认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个反转! 张司九看着潘硕,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而白老丈,则是硬生生的被这个不要脸的女婿给气得浑身都哆嗦。 白宁娘也气得够呛,张口就骂:“你还是个人吗?我姐姐那样干净的一个人,跟了你,非但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反倒要被这样污蔑!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杨元璋一把扶着自己老丈人,这会儿也维持不住微笑了,盯着潘硕,那样子分明是在想该怎么动手合适。 潘硕显然还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了:“我一不纳妾,二没有通房,我好好地染了病,不是她,又是谁?!” 白老丈终于还是斯文扫地,一脚就踹了过去。 正中潘硕心口。 直踹得潘硕仰天跌倒,“哎哟”一声。 不仅如此,白老丈举着自己的拐杖还要打。 要不是杨元璋拦住了,只怕那一棍子就要砸在潘硕脑袋上,现场给潘硕来个开瓢。 白老丈是真动了杀心。 那一下下,全是奔着要害去的。 杨元璋把白老丈扶到了椅子上坐下,郑重道:“老师,我去。您看着。” 说完一转身就开始撸袖子—— 张司九这才发现,一直以温文尔雅着称的杨元璋,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竟然很明显。那雕刻一样的线条,如果说是没练过,根本就没人信! 杨元璋也是真动手。 拽着潘硕就开打。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他打人和别的人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他打人一声不吭,喊的全是对手。 潘硕那一声声的惨叫,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当然,潘家那对公婆可是心疼坏了,几次三番都要上前来拦。 可惜啊,杨元鼎非常及时的上前去一把拦住了,还不忘笑呵呵的劝说:“别去别去,回头误伤了您二位就不好了。而且,放心,我大哥绝对是有分寸,不会给人打死的。你看,都没动要害。” 张司九默默地想:看来多生孩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这种时候,就完全体现出了多生孩子的好处! 这样的快乐时光,可惜并没有持续太久。 潘硕不经打,很快就哭天喊地的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打死人了!” 周氏就亲自下场,将两兄弟拉了回来,拉回来就拉回来,还假惺惺的道歉:“这个事儿是我们不对,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回头我让他们给你们赔不是!” 潘家人是敢怒不敢言。 白老丈经此一回,总算是气顺了些。不过仍旧死死地盯着潘硕,恨恨道:“此事没完!” 张司九义不容辞挺身而出了:“其实,要分辨谁先得的也容易。毕竟,病情又先后,发展程度也不同。先得的那个,必是严重些。我作为大夫,这一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她笑笑:“既然事情闹成这样,我看不如就看一眼,破了这个案。免得混淆了事实。” 屋里气氛一下沉默了。 就连一向对张司九最支持的杨元鼎,这会儿也忍不住的露出几分迟疑来。 宁娘有些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周氏沉吟片刻,问道:“别人看不出来吗?” 杨元鼎点点头,终于开口:“对啊,让听云去,你就别去了。你一个女儿家,我怕他那玩意儿脏了你的眼。” 玷污,这纯粹就是玷污! 倒是潘硕,忍不住多看了张司九两眼,然后也露出了几分抗拒来。 张司九好笑的看一眼杨元鼎,然后转头找听云:“听云,你看,把你看见的,大声描述给我听,我就能判断出来是什么情况了。” 听云倒是毫不犹豫一撸袖子:“行啊,这事儿我擅长!” 这种配合,他和张司九都不知道配合过多少次了。 潘硕却立刻拒绝:“我凭什么要给你们看?再说了,你们也不是官府——又是他们找来的人,谁知道会不会串通一气,来坑害我?” 这样的说辞,倒也不是没道理。 张司九笑眯眯戳破了他的话:“那就再去请太医院的人来。相信他们也很有经验。而且……你不服气,可以报官。程琳这个人,还是很公正的。” 而且还很爱看热闹。 主要是看热闹还不嫌事儿大。 很适合过来主持公道。 谁知道潘硕立刻就萎了。 杨元璋看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立刻意会。 随后一卷袖子,跟着杨元璋就上了。 两兄弟齐心协力直接就把潘硕给扭到了屏风后头去,然后开始扒裤子。 张司九立刻提醒:“注意别用手直接接触啊!传人的!” 听云也跟了进去:“我来看,我来看!” 潘硕一开始还发出了挣扎的动静,和怒骂声,可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紧接着,听云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那声音之洪亮,好像生怕外头的人听不清楚。 事实上,不仅外头的人听得清楚,屋子外头的人,也能听得清楚—— 张司九认真听了,心里很快就有了判断。 大家明天见啦~今天太闷热了,写不动啦~我女儿一直哼哼唧唧要抱,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啊~ 第80章 没少去啊 张司九很快就有了判断:“这个程度的话,他肯定是比安娘先染上的。安娘应该是近期被染上的,他这个,怎么也有好几个月了。如果中间吃药治疗着,时间只会更久。” 末了,她补充一句:“到了这个程度,很不好治疗的。” 初期的话,吃药能解决。 可到了这种东西都长出来很多的情况,就很难治疗了。 其中不少都要用到现代医学的处理技术。 比如激光灼烧,或者冷冻技术——纯吃药,基本只能是控制住。 张司九这样一说,白老丈就是仰天一声怒骂:“畜生啊!” 周氏也一脸嫌弃的看向潘家二老:“你们怎么也不知约束一二?” 潘家二老也是尴尬又羞怒:“小畜生不学好,我们也是不知。” 其实,这个潘硕的情况,比起绿檀的情况都要严重。 要知道,绿檀是那种性质工作者,本身就更容易被传染上—— 张司九看一眼潘家二老,笑了笑,提醒一句:“一般这种病,都是传人的。如果潘二郎有什么经常一起出入的好朋友,可能也需要去看看大夫。不然,拖到了最后,那真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潘家二老顿时神色更加尴尬。 而潘家大儿媳妇则是神色一顿,多少有了几分惊疑不定。 至于她到底怀疑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对比张司九的客气,杨元鼎则是直白和好心很多。 他和杨元璋他们从屏风后头出来,就撇撇嘴:“要是家里有丫鬟跟了他,估计也逃不了。万一这丫鬟两头都服饰,那估计潘大郎也逃不掉。不如叫潘大郎也出来看看。趁着今天大夫多。” 杨元璋笑了笑:“我这弟弟说话虽难听,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比起脸面,还是性命更重要。” 周氏脸上的嫌弃更多了。 白老丈则是捶胸顿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遇到这么个女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外头正乱着,里头的齐敬忽然大喊一声:“人醒了!” 紧接着,是白老丈妻子喜极而泣的哭声。 张司九立刻冲进了产房。 人果然醒了。 不过,看着情况不太好。 怎么说呢,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神。 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 张司九看向齐敬。 齐敬神色暗淡,轻叹一声:“雀啄脉。” 张司九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当时,学诊脉的时候,程万里是专门讲过这个脉的。 程万里还特地说了一句:“神仙难救。” 这个脉像,就是死像。 她转头出了产房,看一眼期待的白老丈,轻声道:“进去见见。” 白老丈听到了这句话,看着张司九那神色,脚下一软,当场就站不住了。 他一句话未说,眼泪滚滚而下,随后也不要人扶,自己用力杵着拐杖,颤颤巍巍,一步千钧却又急匆匆的进去了。 杨元璋问一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张司九摇摇头:“没办法了。” 杨元璋一时之间也沉默下来。只忧虑的看向产房。 周氏长叹了一声:“这……以后可怎么办?”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白老丈出来的时候,举着拐杖,就要打死潘硕。 这个清瘦的老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路追,一路打,打得潘硕在屋里吱哇乱叫,窜来窜去。 后来,白老丈的夫人也加入了战斗行列。 倒是白宁娘拉住了爹娘,死死地盯着潘家老爷子:“今日的事情日后再算,但现在,我们要带着我姐姐和我侄儿走,你同意不同意?” 潘家老爷子当然不同意:“安娘也就罢了,可那孩子是我潘家的血脉!” “什么潘家的血脉!”宁娘厉声打断:“有这样一个寡廉鲜耻,人品败坏的爹,是他一生之耻!这孩子是我姐姐一条命换来的,今日由不得你留他!你要不让我们带走,我现在就进去掐死他!跟着我姐姐死了,也好过将来被你们养成潘硕这样的人渣好!” 宁娘冷笑:“别以为我白家真没人了。今日你们同意,来日清算,我们尚且会念点旧情,可若不同意——大不了我给那孩子陪命!” 张司九有些意外——这个时代,大家对孩子的归属还是很有默契的。一般来说,都是归男方,很少很少有女方带着孩子离开的。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按照律法来说,孩子也的确是潘家的血脉。只要潘家不同意,那白家肯定是没有办法带走的。 白宁娘这样的态度,让潘家有点儿恼怒。 可这个时候,潘家大儿媳妇倒开口了:“孩子你们可以带走,但需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宁娘很冷静:“你们说。” 潘家大儿媳妇目光闪烁:“你们不得再追究我潘家这件事情。她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没人逼她!” 宁娘死死地盯着潘家大儿媳,盯得对方心里发毛,转过头去不敢再和她对视,这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追究潘家其他人,但是潘硕——你们休想保他!” 潘家大儿媳妇转头就去劝自己公婆:“家里出了这样的丑闻,已经是让人笑话了。如果再因此影响了全家的前途,得不偿失。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老二自己做出来的。没有道理,为了他赔上全家人。而且,他得了那样的脏病……反正我是不愿再和他住在一个家里的!” 那潘家老两口被潘家大儿媳妇这样一说,简直是又气又没脸。 不过,这个时候,利益的权衡,到底还是战胜了他们骨子里对小儿子的疼爱。 最后,两人松口答应了这件事情。 孩子让白家带走,至于白家追究潘硕,他们不管。只要不牵连到了潘大郎的前途,以及潘家其他支脉就行。 潘硕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被这样放弃掉了。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爹娘,“爹,娘,你们怎么能不管我?!” 可看着避开自己目光的爹娘,他又发了狠:“你们要是不管我,可别怪我也不讲情面!而且,跟我一起去的人,也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今天还是一更……,明天多更~ 第81章 作死小能手 这个潘硕给张司九的感觉,那完全就是一个作死小能手。 这种话,能说吗? 这种事情,能捅出来吗? 说出来,坏人隐私,那不就等着要挨打吗? 潘家人都要吓死了,但杨元鼎却勇敢的鼓励潘硕:“你倒是说出来我们听听啊!” 杨元璋也笑了笑:“想来是经常跟你一同出入的那几个?估计随便问问,也能问出来。” 潘硕看着两兄弟那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说刚才那句话——非但没人害怕,怎么反而还这样的亢奋起来?就跟苍蝇见了有缝的蛋一样! 他梗着脖子倔强:“我凭什么说给你们听!” 白老丈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别说话,只盯着潘硕问了句:“我问你,从你娶了安娘,安娘有没有给你洗手作羹汤,亲手裁布衣?有没有做到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潘硕被白老丈看得低下头去,尴尬道:“安娘挺好的。” “你读书读不出个名堂,我儿难道嫌弃过你?我与你岳母,可有嫌弃过你?”白老丈再问。 潘硕摇头:“未曾。” “那你为何如此?”白老丈老泪纵横,替他那苦命的女儿问出了这句最想问的话:“你为何如此污蔑她?断了她的活路?” 潘硕张了张口,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半晌都没回答出半个字。 白老丈却执着于答案,死死地盯着潘硕。 潘硕盯着自己脚尖,神色有些茫然:“我其实没想过她会死。我……没想她死。她怎么就寻死了呢?她怎么敢的呢?”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潘硕才算说了句真心话。 然而这句话,却让白母痛哭出声。 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你与她成亲三载,你难道不知她是个多注重名声的人?她素来爱干净,又是个要脸面的人,你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让她怎么受得住?你还说要告诉其他人!让她没了脸面!” “我就是说说。”潘硕耷拉着脑袋,语气有一种郁闷和埋怨:“她高高在上的,怀孕后很难才与我亲近一回,我感觉得出来,她就是有了孩子,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她还逼着我读书,不让我出门,成日张口闭口就是要做爹的人了。我就想……” “就想留下个把柄,好要挟她。让她傲不起来。” 潘硕丧气道:“我真没想到她会寻死。” 白老丈哆嗦道:“不,你不是没想到她会寻死。你是料定了她不敢。她怀着孕,身后还有我们,所以肯定不能声张喊冤。你也料定了她不想丢人,更不会把这个事情和别人说。你之所以要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是因为你怕她发现你是这样龌龊之人,会嫌恶你,会指责你!” 他仰头,泪水潺潺而下:“不过是自私罢了,何必说得自己懵懂无知?” 众人哑口无言。 就连潘家众人,也是羞愧不已。 最终,潘硕的公公,起身朝着白老丈深深一拜:“老亲家,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家。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孩子你们也带走就是。这个小畜生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再管。只求你一件事情。我家大郎读书辛苦,才有了今日,您就可怜可怜他,别牵连了他。” 光听前面那几句,张司九尚且还会以为潘家这是真心悔过了。 可等听完了后面的话,张司九才明白,悔过?这辈子大概这些人都不会悔过。 说这些悔过的话,不过是为了求情。 白安娘的一条命,在他们那儿不会触动任何灵魂。 甚至说不定他们还心生埋怨,觉得白安娘她给他们热了麻烦。 真可笑啊! 嫁过来几年,竟然没有一个人真心地替这个女子难过。 张司九忍不住想:你说,嫁人又有什么用呢?遇到好的,是运气好,遇到不好的,那就不只是运气不好吃点苦的事情了。 白老丈一眼都没多看潘家人,只站起来,指挥杨元璋:“走,跟我去把大姐背回去。” 杨元璋毫不犹豫:“您指挥,我来。大姐待我不薄,我今日送她回家去,也应当。” 张司九也站出来:“我去把人包一下。” 没有裹尸袋,那用床单包裹一下也不是好的。总不能让尸体就这么暴露着一路回去。 且不说这是不是对死者不恭敬,只说家属看见,又该多难受? 张司九包裹尸体的时候,还整理了一下安娘的仪容。 宁娘给张司九打下手,双眼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齐敬经历了这么一回,早就累得站起来,此时看着这一幕,也是沉默不言。 张司九处理好一切之后,问齐敬:“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齐敬艰难站起来:“一起走。” 这样的人家,他也不想多留片刻。 稳婆将孩子交给了宁娘。 想了想,还是嘱咐一句:“孩子有点弱,挑奶娘的时候,尽量挑个身体好的。这样奶水才好。” 宁娘道了谢。又给了接生钱。 至于齐敬和张司九的诊金,宁娘也一并给了。 不过,张司九拿了这个钱之后,却也没直接走,反而是走到了潘家人跟前,伸手要钱:“诊金,麻烦结一下,我们要走了。” 潘家大儿媳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给张司九好脸色:“刚才白家不是给过了?你怎么还要两份钱?” 张司九皱眉:“白家给的是生孩子和治大人的钱,我问你要的是给潘二郎的问诊费,那怎么一样?” 她惊呼一声:“不会,你们家大业大,难道还要赖账?” 潘家大儿媳妇气得够呛,还想顶两句,结果潘家婆母厉声道:“跟她废话什么?给她!赶紧把人打发走!” 于是,张司九顺利拿到诊金。 齐敬目瞪口呆的看着,总觉得张司九有点不怕死的意思——这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诊金呢? 张司九觉察到齐敬的目光,于是正色道:“我们挣钱也不容易,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我又不是来做好事的。为什么不要钱?再说了,看这种病,我没收他污染费,就已经是我有医德了!” 传染病耶!一不小心就职业暴露了!收个污染费,不应该吗? 当然应该! 第82章 危险 从潘家出来之后,杨元鼎要帮忙把人送回潘家去,因此只来得及嘱咐一句:“司九你先回去洗个澡歇一歇,回头我再来找你。” 随后转头又跟周氏道:“娘,你用车送一下。” 周氏忍不住摇头骂了句:“还用你说?” 张司九本想拒绝的,可周氏坚持,张司九就没法拒绝了。 最后连带着齐敬也蹭了个车。 没别的,主要是因为现在实在是天色不早了。再磨蹭会儿,天都要黑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司九才感觉出饿来。 这将近一天没吃东西,还消耗这么大,不饿就奇怪了。 周氏也猜到了,于是上车之后就摸出一匣子点心来,递给张司九,又嘱咐:“给齐大夫也分两块。” 一盒子里有十块点心。 给齐敬两块,那剩下的都给张司九。 周氏盘算很好,所以当张司九递过去第三块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微笑开口:“齐大夫真是年轻有为。今日的事情,还多亏了有您。” 齐敬连忙坐好,回答道:“您过奖了。这是每个大夫都该做的。只可惜,我还是技艺不精,没能将人救回来。” 说起这个事情,张司九有一件事情觉得很奇怪:“明明安娘都有了求生意志了,怎么最后又不行了?” 齐敬叹了一口气:“估计还是伤得太严重了。而且那样的情况下,被迫生产,对身体损伤也很大。当然,那被迫染上的病,也有一点原因。但是我猜,可能最终她自己还是犹豫了。因为她娘来了,说了几句话责怪的话。她……就瞬间不太行了。” 周氏忍不住道:“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是个要强的。平日潘硕就不争气,她在娘家就有些抬不起头。没想到……那潘家也可恨,若不是赶巧了,只怕他们还要瞒着白家。那刚出生的孩子,也是可怜。” 张司九有些惊讶:“他们竟然还没打算告诉白家?” “可不是么?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上吊摔下来了。我们刚到,齐大夫他们就到了。今日,宁娘说她想去看看安娘,说她昨天夜里做了不好的梦,还死活让我也跟着去。我横竖没事,就陪着她一起过去。结果没想到……真是应验了。”周氏唏嘘:“可见,神明也是看不下去,不肯叫安娘就这么白白的去了。” 张司九就更惊讶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这种做梦预警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她点点头:“幸好去得及时,也许也是为了孩子,她才吊着一口气。不过,上吊怎么摔下来的?” 周氏更唏嘘了:“那布料放久了,有些朽了,自己断了。人可不就摔下来了?” 齐敬沉默半晌,此时还是说了句:“其实未必是布料。主要还是她自己挣扎得厉害,布料被磨出个缺口,这才断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挣扎那么厉害,估计也不会摔下来。我觉得,可能她自己也是有后悔的。” 张司九道:“多数自裁的人,都会后悔。死亡的痛苦,不是轻易可以忍耐的。人人都会有求生的本能。” 她声音轻下去:“其实对于孕妇来说,怀孕的辛苦,特殊时期,本来也容易钻牛角尖,容易想不开,情绪也容易起伏。所以……身边的人,真的一点都不能马虎。尽量还是得让孕妇保持心情愉快。” “也就是他们家。”周氏非常嫌弃:“谁家儿媳怀孕了,不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哄着?他们家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那潘硕,以后怎么再娶!” 说来也很现实,白安娘这一走,孩子也被白家人接走,再过几年,这件事情被人淡忘了之后,潘硕续弦,还真比较容易些。 张司九摇摇头:“没机会了。他那个程度,多半治不好了。” 现在治疗条件有限,所以早早期和早期都能治,但一旦到了中晚期,那就基本治不好了。 这种病,大多数都是攻击免疫系统的病,最后都会全身发病,或者死于并发症。 所以,大家才会谈起这种事情,就色变。 周氏瞪大眼睛,随后快意笑了:“活该!这样的人,治不好才好呢!免得祸害别人!” 齐敬看了张司九好几眼,欲言又止的。 不过,他不说,张司九才不问——万一不是什么好事呢? 齐敬这个样子,周氏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心里生出了一丝丝不祥的预感:不会是对九娘有那个意思? 所以,等到齐敬下车走了之后,周氏就悄悄问张司九:“九娘,这个齐敬,你和他很熟吗?” 张司九沉吟片刻:“也不能说很熟。有点熟。见过几次。打过交道。” 周氏再问:“他对你怎么样?” 张司九又思考半天:“还行?” 态度反正是越来越和气了。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强多了? 周氏又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张司九这次回答得很快:“我觉得他挺好的,年轻,医术好,知道变通。” 是个可以挖墙脚的好苗子。等将来医院开张,可以考虑一下把他搞过来…… 这样想着,张司九的笑容都显得垂涎了起来。 周氏看着张司九这样,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不会,九娘难道对这个齐大夫动了心?那三郎怎么办?不行,明日我得提醒一下三郎! 因为时辰不早了,所以周氏是送张司九到了家门口。 既然到了家门口,她少不得下来跟徐氏她们打了个招呼。 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话,周氏这才走了。 徐氏琢磨半天周氏这个态度,回头趁着张司九洗澡的功夫,悄悄地跟杨氏说:“我怎么觉得周娘子对我太热情了些?说话比之前还客气,就是亲戚都没有这么亲热的。” 杨氏也觉得不太对:“是太亲热了些。里头或许有什么事儿。” 顿了顿,她道:“如果将来人家有求于我们,我们肯定得答应。没有他们家,哪有我们家今日?” 徐氏深以为然:“那肯定的,只要咱们帮得上,肯定尽全力。” 她顿了顿,这才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我就怕,这个事情,和咱们九娘有关系。” 最终还是没多写出来,呜呜呜,我有罪。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83章 早点存钱 当杨元鼎晚上回家,就先去周氏那儿报到。 虽然已是不早了,但周氏和杨修并没有睡下,两人都没有睡意,心情看着也不大好,神色多有凝重之意。 杨元鼎看见这个架势,就宽慰他们:“那边还好,灵棚已经搭起来了,明日咱们家就可以过去吊唁。” 不过,白安娘属于晚辈,周氏和杨修其实也不用亲自去。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三兄弟,和家里其他晚辈。 周氏闻言,点点头,脸上有些戚戚然:“也不知亲家公和亲家母两口子心里多难受。明日我早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杨修也点头:“我也告了假,明日咱们一同去。白家不似咱们家,他们家人少,正是用人的时候。” “大哥大嫂不是在么?”杨元鼎坐下,丫鬟捧了水过来,他一口气全喝了:“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在家肯定担心,我也就不回来了。不过,这个事儿闹得……现在他们家还忙着找奶妈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心意的,只借了一个过来用几天。” 奶妈一般都是提前就要找好的。不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家也没想到忽然自家就要养孩子了,可不就是手忙脚乱的? 周氏皱眉:“奶妈还是要找个好的。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奶妈若再靠不住,那就真悬了。” 杨修看一眼自己老妻,商量道:“若是你有合适的,也可以推荐一二。” 周氏有些迟疑:“不是我多想,可这种事情,旁人推荐未必好。他们孩子本身就体弱,万一……以后那岂不是关系就不好处了?” 就算再和他们没关系,可难免也会迁怒怨恨几分。 人总是如此。 杨修无奈,但仍旧是劝道:“若是关系差一些,我也不说这话了。你虽说得对,可也看关系亲疏。咱们同白家,那是普通关系么?那是大郎的老师,又是大郎的岳家,两层关系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在这个时候抛开这些?” “你啊,也别想那么多。这个时候,该伸手帮忙,就伸手帮忙。” 杨元鼎塞了两块点心,终于腾出嘴来:“不怕,明日我去找司九,让她帮忙写一份喂养指南,尽量还是让这个小可怜平安长大。司九说过,这么大月份,精心喂养着,大概率还是能长大的。他们家小南瓜,不也是这样养大的?” 周氏闻言笑了,又看杨元鼎那样,就扔过去一张帕子,嫌恶道:“擦擦嘴再说话!点心渣子掉到处都是。一点仪态也没了。” 杨修倒没凶他:“饿了?是不是没顾上吃饭?要不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我刚吩咐陈斗去厨房说了。一会儿直接送去我院子里。”杨元鼎囫囵擦一把嘴,摆摆手拒绝了杨修的好意:“你们还是早点睡,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熬。” 这下,杨修和周氏两人仅剩的爱意都没了,瞪着这个逆子,一时之间恨不得把他叉出去丢了。 不过,周氏还有正事儿没说,姑且先让他再猖狂片刻。 她清了清嗓子,对杨元鼎道:“你认识今日那个年轻的大夫没有?叫什么齐……那个!” “齐敬啊。”杨元鼎对齐敬还是挺了解的:“他是太医院太医署令陈深严的关门弟子,据说很有天赋。今年刚才二十一,在太医署里风生水起的,隐隐有要继承自己老师衣钵的架势。现在,不过是小小的医助,下一步,估计就是要升太医了。” 二十一岁的太医,算是顶顶年轻的。 毕竟,那五六十岁,还是普通太医的,比比皆是。 周氏有些惊讶:“他这么年轻有为的?” 杨元鼎挺起胸脯,昂着下巴,一脸骄傲:“再年轻有为,也比不上司九厉害。” 下一刻,他也说了句实话:“不过,如果没有司九,可能他就是最厉害的年轻大夫了。” 周氏更加郑重了,张口就问:“那……他可有婚配?”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娘,你不会是想给表妹说亲?” 荷花酥表妹——凌夜熙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他觉得很合适。 杨元鼎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帮表妹制作一把偶遇,然后开展浪漫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元鼎听见周氏说了句:“什么你表妹,这事儿跟你表妹有什么关系?我今日送他们他们回去,我发现,这个齐敬,对九娘怕是有些想法!” 她紧张兮兮的:“如果齐敬没有婚配,那他不就正好看上九娘?都是做大夫的,又都是这样厉害的。两人还能一起问诊去,在他看来,岂不是绝配?” 杨元鼎已经瞬间正襟危坐,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万分凝重:“那司九呢?司九是什么态度?” 周氏白了杨元鼎一眼,没好气:“我今日就看了那一会儿,九娘对他态度挺好的,点心也舍得给他分。你平时不比我看得多?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九娘是什么态度!” 杨元鼎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太多细节来。 他觉得好像也不太亲近的样子。 毕竟,也认识不久嘛—— 但听周氏这样一说,想着今日两人配合治病的情景,杨元鼎就又不确定了。 他站起身来,迫不及待要走:“我有时候没去,我去问问陈斗去。” 一般他有事儿不去,就让陈斗过去的。所以,陈斗可能更了解情况一点? 然而,周氏叫住了自己儿子,问了他这么一句话:“我问你,如果九娘也有那个意思,你要怎么办?” 本来,周氏是不想戳破这个窗户纸的。 但是现在看来,不戳破,那很可能九娘就被别人抢走了。 到时候自家这个傻小子怎么办? 而周氏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把杨元鼎给问住了:“什么怎么办?” 这话气得周氏差点没想把这个儿子给踹死。 她没好气的赶人走:“当然是考虑送多少礼金合适了!不然还能怎么办?你回去想想这个事儿!早点把钱存起来,免得到时候送礼少了让人笑话!” 夏天真的是白兰花的季节啊,一朵白兰花,感觉整个人都好香了。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第84章 随多少 被赶出来的杨元鼎,莫名心梗。 他站在走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皎皎的明月,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冷风,顿时就只觉得这个世界凄凉冷清。 大有一种老子不高兴,老子很不高兴,可老天爷偏偏这个时候还要欺负老子的既视感。 杨元鼎怀着堵心,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斗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回来了。 正宗鸡汤面。 里头加了雪白的鸡肉丸,嫩绿的豌豆尖,还有一个白生生的荷包蛋。 要换成没听周氏那些话之前,杨元鼎看见这一大碗的鸡汤面,准保就饿了。 但可惜的是……杨元鼎听到了那些话。 所以,这一大碗鸡汤面,愣是失去了自己的魅力。 陈斗把鸡汤面放下,看着杨元鼎丝毫没有要享用的意思,不由得奇了:“三郎不饿了?” 杨元鼎摆摆手:“烦着呢。” 陈斗更奇了:“三郎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竟然烦成了这个样子?” 要知道,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可都从来没耽误过杨元鼎吃饭啊! 杨元鼎自己也说,天塌下来,那饭也是要吃饱的! 杨元鼎根本不想回答,只一把抓过陈斗:“我问你,司九对齐敬怎么样?” 陈斗仔细回想了一下:“挺好的。你看,九娘对齐郎君又耐心,态度也和气,应该算挺好的。对您和听云郎君,也都还时不时骂两句呢,对齐郎君可从来没有过。” 这话说得,杨元鼎只感觉自己一颗心忽忽悠悠沉了下去。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张司九从来没有对齐敬有任何的嘲讽!连调侃都没有! 这下,杨元鼎萎了,他悻悻的问陈斗:“你觉得,齐敬会不会想骗司九去当他老婆?” “那怎么能是骗呢。”陈斗忍不住乐了,“三郎你说得九娘就好像很不聪明似的。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骗得了九娘!九娘那多聪明多冷静的一个人啊!” 他义正言辞:“如果真成了,那一定是九娘心甘情愿的!” 说完这话,他悄悄打量杨元鼎,看见杨元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又忍不住乐了:这可真是……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行了,别说话了。你去吃饭。我自己缓缓。” 陈斗还想说两句来着,可看着杨元鼎那样子,愣是没忍心,只好退出去了。 不过退出去之前还是提醒道:“三郎,你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那鸡汤面快坨了!” 陈斗退出去后,杨元鼎到底还是怀揣着沉闷的心情,拿起了筷子。 只是这一次,浓香的鸡汤,也拯救不了他的味蕾。 这一碗面,杨元鼎吃得食不知味。 甚至晚上他还做梦了。 梦见张司九身穿大红嫁衣,跟他伸手要礼金:“我要嫁给齐敬了,你的份子钱呢?” 张司九脸上那美滋滋的笑容,硬生生把杨元鼎给吓醒了。 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等天一亮,他就忍无可忍的从床上蹦起来,穿上衣裳,风风火火的冲出去了。 陈斗被挖起来的时候,简直绝望:“三郎,这才什么时辰啊!” “我去找司九有事儿!”杨元鼎义正言辞:“那孩子能不能活,还得看司九呢!这如何能等?” 陈斗目瞪口呆:那郎君你怎么昨晚半夜不去呢? 不管陈斗多少怨言,反正最终还是只能驾车送杨元鼎去张司九家。 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张司九起床做早饭。 张司九也一脸怨念。 她认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买个人!专门做点家里家务的人!不然,自己和二婶没时间,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干这么多活,还要带小南瓜,怎么带得过来? 正想着呢,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她都惊呆了:“这么早?是有急事儿?” 杨元鼎在看到张司九震惊的表情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儿早了……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过来吃个早饭。想吃面鱼稀饭了。还有就是,我来问问你,那孩子怎么养护。” 张司九好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突发什么急症了。你倒来得巧,米还没下锅呢。来,烧火,我去加点米,揉点面。” 杨元鼎就乖乖的做到了灶前烧火。 看着张司九忙来忙去的样子,他的心一点点踏实下来,最后终于没了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慌,也能冷静思考一些事情了。 张司九问杨元鼎:“昨天你们是不是很忙?我跟你说,尸体最好烧了。不然就密封好。毕竟也是传染病。不能忽视。” 杨元鼎叹一口气:“已经放进棺材里了,就停三天,三天后就下葬。估计白家也是考虑这个。亲戚朋友也没有特意去报丧,打算低调办一办。就祈个福就行。她也是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张司九一面揉面,一面感叹:“可不是,不管男人女人,其实结婚,都等于二次选择命运。遇到的人好,更上一层楼,生活也顺心。可如果没遇到好人,不管男女,日子都过不好。日子都过不顺心,更何况其他事情?” 说起婚恋这种事情,杨元鼎可太有感叹了:“可不是么?我跟你说,我在东京这几年,没别的感触,就一个!那就是,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越容易出糟烂事。反而那许多贫贱夫妻,过得幸福多了。” “就我大哥二哥这样不纳妾没有通房的,那可太少了。”杨元鼎撇嘴,忍不住看一眼张司九:“所以,我才这么紧俏。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块香饽饽!” 张司九被他的自吹自擂,给搞得笑出声来:“你一大早说这种话,也不怕这一天腻得慌?是是是,你是香饽饽,我可太有见识了。忘了你那头盔了?” 提起那个头盔,杨元鼎就一阵尴尬:嗨,我没事儿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这种黑历史,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齐敬成亲了吗?你觉得我把我那表妹介绍给他怎么样?” 大家明天见呀~ 第85章 我问问 这个问题把张司九给问住了。 她静静的思考了三秒。 这三秒,杨元鼎忍不住呼吸都屏住了,一眨不眨看着张司九。 结果张司九幽幽的吐出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她和齐敬都不熟好吗!这种私人问题!!!怎么可能知道!!! 杨元鼎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 他的表情扭曲了几下,还是没能克制住上翘的嘴角,却偏偏还用遗憾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 说完这话,杨元鼎不敢看张司九,低头塞了一把柴火进灶膛,看着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心跳得都有点快。 张司九歪头迷惑:“我和他怎么可能熟?他估计……挺讨厌我来着?不过,下次我见了他,帮你问问。” 一不小心火大了,杨元鼎手忙脚乱的将柴火抽出来一部分,然后看了一眼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不用,我回头自己找他就行了。这种事情,我自己去打探。”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今天有点奇怪,她思考一下,觉得杨元鼎可能是想尽快脱身:“要不,我帮你也打听打听,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小郎君。好介绍给你表妹。” 杨元鼎瞬间呆住:“你怎么打听?你认识很多小郎君?” 他呆呆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手痒痒想揉一把,好歹忍住了——手上揉着面,实在是不方便,总不好弄他一头灰面。 不过,他这个问题太愚蠢了,张司九好笑道:“现在不认识,但是去人家家里看病的时候,总是能够打听打听的。而且我跟你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了。”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但是瞬间又开始觉得,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张司九看着看着,就自己看上了呢?于是他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就看上了齐敬!” 张司九耸耸肩:“那好,那你去问问他。不过说实话,齐敬这个人,还真是不错的,医术好,性格也不错。” 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对对,正适合我表妹!” 紧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对了,那孩子怎么养护?我昨天看了一眼,又瘦又小,感觉吃奶都费劲儿。” 张司九就详细说起了早产儿的护理:“好在只是早产,在肚子里没有缺氧。后来也哭出来了。就是注意保暖,然后喂养时候要注意,少量多次,再有就是防病。这么小的婴儿,一旦生病,是很难治疗的。” 首先药不好把握。 其次就是很多药也不能用。 再一个就是,新生儿如果生病,通常病程进展很快,根本不像大人那样能拖,给的治疗之间也就很短。 张司九最后说了句实话:“这种事情,其实还是五分看人,五分看命。” 在这样的医疗技术下,生病了想要救治,真的很难。 所以最好是命好,千万别生病。 又过一会儿,张司九想起一件事:“其实小南瓜长得这么好,也有一部分李家小婶的功劳。她当时刚生完孩子,奶水是最有营养的时候。如果你们能找到刚生产完,还没出月子,但孩子夭折的产妇当奶娘,那效果是最好的。” 众做周知,黄金初乳的优秀,那不是盖的。 这也是张司九唯一能想到的对婴儿最有效的免疫力支持了。 杨元鼎点点头:“有点不好找,但我可以试试。” 接着杨元鼎就说起了潘家的八卦:“你不知道,那个潘硕真不是人。他当初能被白家选做女婿,纯粹是靠骗的!” 张司九把面疙瘩下到锅里去,神色如常:“我知道。白家是诗书之家,潘家那那素质,只不过是普通权贵,两家人根本就不是门当户对。不靠骗,那靠什么?” 诗书之家,看中的往往不是钱财权势,而是人才人品。 而且,都是亲女儿,没有道理大女儿和二女儿的夫婿差距这么大。 所以,白安娘的婚事,猜一猜就能猜到,里头是有缘故的。 张司九这样的反应,杨元璋有点小小的遗憾:“你怎么一点不惊讶呢。我还想跟你讲讲,到底怎么骗的。” 于是张司九就配合他:“那这个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你说说,怎么骗的。” 杨元璋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原来,当初白老丈是国子监里退出来的先生,大家都知道,国子监里教书的,那都是一流水平。 所以,自然就成了各大家族争抢的香饽饽。 人人都想把孩子送到白老丈手里当学生。 白老丈就收了那么三四个学生,在家授课,学生们也不必每日去,每隔三日,各自拿着疑问去,白老丈就负责答疑解惑,偶尔讲一讲别的。 那潘硕也是自由读书的,他也是去求白老丈收他的。 可白老丈没瞧上他,觉得他不算个特别好的苗子。 谁知道,白老丈没收他,他倒是在那儿撞见了白安娘。 白安娘给父亲送茶点,两人碰见,打了个招呼。 潘硕就动了心,死乞白赖的接近白安娘,甚至还买通了安娘身边一个小丫鬟,得了安娘的喜好。 又有一次,安娘和宁娘去春游,结果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混混,差点被劫走钱财。 听到这里,张司九搅动锅里,严肃的想: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啊。 下一刻,杨元鼎就揭露了现实:“都是假的,后头我大哥听大嫂说起,就觉得不对。再去找到当时那混混,才知道,就是潘硕买通那人去的!你说龌龊不龌龊!” 张司九点点头:“龌龊。而且恐怕他也未必是看上了安娘,主要还是看上了白老丈。” 这话说得,杨元鼎差点没被口水呛住,忍不住幽幽的埋怨:“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这说得,让人害怕。” “难道不是吗?”张司九扬眉,意味深长:“你就说,后来他有没有跟着白老丈读。” “有。”杨元鼎更哀怨了:“不是说你说得不对,就是方式能不能改改——” 猛的一听,还以为遇到什么变态了。 前两天家里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没有更新,让大家久等啦~ 第86章 相亲吗 张司九觉得没毛病:“是你想太多了。不是我说的问题。” 杨元鼎:……是我思想不够纯洁的意思呗? 说着话,饭好了,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 一看杨元鼎这么早来了,大家都吓了一跳。 小松小柏更是围着杨元鼎转圈圈,小南瓜在听说杨元鼎是过来吃饭的,就仰着小脸揪心的问他:“是不是因为你家里没饭吃啦!太穷了吗?” 这话说得大家都哭笑不得:谁家没钱了,三郎也不会没钱啊! 杨元鼎一把抱起小南瓜,放在自己胳膊上坐下,逗她:“对啊,那我能不能来你家吃饭?天天来。” 小南瓜很严肃的说:“我帮你问问。” 然后转头就问张司九和徐氏:“二婶,姐姐,能让元鼎哥哥天天过来吃饭吗?他太可怜啦,他要饿死啦!” 徐氏乐呵呵:“来来来,肯定让。” 张司九淡定道:“让来,交伙食费就行。” 小南瓜傻眼了,眼巴巴的看着张司九,替杨元鼎着急:“可是他家都穷得吃不上饭啦!” 大家哄堂大笑。 小南瓜更着急了:“你们别笑哇,帮帮元鼎哥哥!” 杨元鼎忍不住咯吱了一下小南瓜,感叹:“你怎么这么可爱!” 然后,他也严肃的告诉小南瓜:“对不住,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其实没有变穷,只是你们家的饭太好吃了,所以才忍不住想天天来吃。你能原谅我吗?” 小南瓜盯着杨元鼎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好,我原谅你啦。” 说完小嘴一撅,从杨元鼎怀里挣出来:“可是下次不许再逗我啦!我不是小孩子啦!” 杨元鼎连忙发誓。 众人憋笑看着,越看越想笑。 笑过了,就一起摆桌子吃饭。 一盘炒鸡蛋,一盘泡菜,一盘子醋溜白菜就是早上的下饭菜,另外一小筐馒头和包子。 稀饭里的面疙瘩一个个的就像是一条条的小鱼,咬一口,又有面香,又有嚼劲,一口面疙瘩,一口滚烫的米汤,再加一口脆生生的泡莴笋条,那滋味别提多好了。开胃又爽口,让人欲罢不能。 这样冷的天,一顿热腾腾的早饭,总是能给人带来浑身的热气和干劲。 美好的一天,就从这里开启。 吃过早饭,出摊的出摊,背书练字的背书练字,杨氏则是带着小南瓜准备出去买菜——搬进城里来,菜都是要上午去买的,这一点,杨氏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每天只当是带着小南瓜出去逛着玩,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杨元鼎送张司九去出摊。 张司九想起齐敬,还特地问了一句:“真不用我帮你问问?” 杨元鼎立刻摇头:“不用不用,等下我自己去问!” 于是,到了太医署门口后,杨元鼎就硬着头皮站到了太医署门口去,再硬着头皮问齐敬来没来。 他心里不住的祈祷: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结果还真的管用,那人摇头:“齐师兄还没来。” 杨元鼎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就再他高兴的时候,那人又惊喜起来:“你运气真好,齐师兄来了!你看!” 他指着杨元鼎的背后。 而且不等杨元鼎回头看一眼,说句话,他就替杨元鼎喊了起来:“齐师兄,有人找你!” 然后他一脸兴奋地看向齐敬和杨元鼎,那表情,要多期待就多期待。 杨元鼎觉得,他左边脸写的“看戏”,右边脸写着“快打!” 齐敬微微蹙眉,走到了杨元鼎跟前,上下一打量,倒是认出来杨元鼎的身份:“有事?” 那态度,要多高冷就多高冷。 那表情,要多傲气就多傲气。 杨元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也掏出了自己的格调。 只见他挺直了腰板,露出标准的客气微笑,既谦逊又不谦卑的和齐敬对视。 别说,从身高上,杨元鼎就占了优势。 不过,杨元鼎的气势,在眼角余光发现张司九也在看自己的时候,顿时就有点萎。 他一紧张,脱口而出:“我想跟你相亲。” 现场一片死寂。 张司九也吓了一跳:早上还说我乱说话?你这个不比我的话听起来还容易让人误会? 齐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万分警惕的看着杨元鼎。 而刚才那个太医署的人,忍不住扭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句:“快来看啊!有人跳戏齐师兄!” 屋里哗啦啦涌出了七八个人。 还有人跑去叫更多的人。 张司九惨不忍睹的捂住了眼睛:这简直是社死现场啊! 齐敬脸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他声调都高了起来,高冷的态度根本维持不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杨元鼎面如死灰,伸出尔康手:“你听我解释!” 齐敬又忍不住的退了一步。 那架势,看着多少有点像是被调戏了…… 杨元鼎急了:“我说你躲什么?我喜欢女的,我又不喜欢男人!不是我和你相亲,是我想给你介绍个相亲的人!” 他跺了一下脚,觉得有点解释不清楚了,干脆开门见山:“你先告诉我,你婚配没有?” 齐敬更警惕了:“与你何干?你与我介绍,我就要?你当我是什么人?!” 杨元鼎:……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来,将杨元鼎拉到了背后去,自己替他说:“是这样,他见你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又是学医的,心肠好,为人正直,而且聪明,医术好,就想给你做个媒人。如果成了,以后大家自然就更亲近,如果你不需要,也别介意。” 她笃定道:“他就是一时着急,说错了。但他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意!” 杨元鼎在张司九背后疯狂的点头。 齐敬面色稍稍有些缓和。 不过,他上下打量一下张司九后,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虽然我尚未婚配,但我的确不需要。” 张司九:不是,你拒绝就拒绝,你为什么看着我! 杨元鼎也怒了:“你看司九做什么?!你什么意思!你需要就不需要,为啥看她!你别做梦了,你根本配不上她!” 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