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不熄》 第1章 澎湖汉落 永历三十七年七月， 随着那一阵南风悄然出现于海面之上。 原本处于攻势的明郑水师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数百艘清军大小舰船借着南风冲向早已大乱阵脚的明郑水师。 一时间，海面上弹如雨注。 木屑，血水，硫磺还有那一具具残缺不成人样的尸体漂浮在海平面上。 硝烟火光冲天之间，一艘大型福船缓缓冲出重围。 “尼木喇嘛，刚打跑两艘三千料福船，又来了几艘鸟船。”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骂骂咧咧。 在他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跌坐在船板上。 他背靠在船舱间，面色惨白，身旁炮窗间响起一阵阵的巨响，一名名光膀子的兵卒抬着炮身，数不尽的黑色的火药颗粒正不间断的从炮身间溢出。 黑烟，火光，嘈杂声响彻不停， 火药硫磺混杂着血腥味刺激着青年的神经。 青年止不住的干呕，摇摆不止的船身晃得他头脑发胀。 “澎湖，海战。”青年脑海只浮现出这四个字。 一双大手抓住青年猛得将其提了起来。 “煜儿，莫要被这建州鞑子吓破胆。”那名大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硫磺黑烟气浪，熏着在场兵卒一阵咳嗽。 “尼木喇嘛。” “鞑子的鸟船又给我黏上来了。”刘全恶狠狠的看着炮舱外一艘一丈来长的快船。 上面十多名留着短小鼠辫的兵卒正抬着一杆黑漆漆的长枪对准了炮舱处。 “呃……”浓浓的黑烟让刘煜一阵反胃，只觉得天旋地转。 幸亏那只手死死拽着刘煜，刘煜这才没跌倒在地。 “右协长，把百子铳抬上去，扫死这帮建奴。”光膀大汉怒目圆睁，大喝道。 一侧炮窗响起阵阵雷霆般的声响，一团团硝烟升腾出来。 随着一声声惨叫隐隐传来， 一时间，整个船舱硫磺味更加重了。 见几艘鸟船上的清兵被百子铳扫倒了一片，船舱内官兵们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看到没有，建奴退了，都是人，吃了铳子箭头也会流血，也会死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光膀大汉大喝道。 炮声不止于耳，看着夹板间来往的身影， 刘煜眯着眼，硫磺硝烟刺激着双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流。 数道水柱在福船周身掀起，巨大的船身不禁一颤。 海上顺着船窗溢了进来，剧烈摇晃的船身伴随着水浪又一次将刘煜拍倒。 炮声更加的猛烈，整个海面上闷雷滚滚，火光冲天。 不过显然这艘大船已经远离的主战场，夹杂着其他鸟船，哨船朝着不远处的舰队驶去。 随着炮声渐渐消失，偌大的船舱间不再摇晃。 只剩下刺鼻的硫磺味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 没想到自己居然重生了，而且还是重生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澎湖海上。 数刻钟的时间，刘煜竟见证了清统一台湾的历史性一役。 刘煜拧了拧湿漉漉的麻衣，看着身材颇为瘦弱的自己，不禁微叹，就这身板子和前世的自己也没啥区别。 至于前世，算了，混成那样又有什么好说的。 耳畔的隆隆炮声渐渐远去，弥漫在船舱里的硫磺味还有那黑烟也渐渐散去。 看了看船舱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刘煜眉头一皱。 整个夹板间，披甲者不过撩撩十余人，大多数人若不是穿着单薄麻衣就是赤膊上阵。 一看便知道是强征上船的民工。 也或许正是如此，这些民工没有因海战失败而士气低落，恰恰相反，每一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庆幸。 是啊，能活着离开那个修罗场就已经知足了。 至于谁胜谁负，于他们又有何干。 在那麻木甚至喜悦的脸上，刘煜也看出了明郑的没落。 又或者说汉家天下的一去不复返。 “看起来澎湖海战已经落幕，仅剩的明郑战船此时也已匆匆逃亡台湾本岛了。”刘煜不免有些难过，心头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随着刘国轩率领残存的郑军退守台湾本岛。 澎湖及周边列岛尽覆清军之手。 不过施琅不会选择再进攻台湾而是会以劝降为主。 因此刘煜倒也不怎么担心再发生海战连累自己。 “煜儿，怎样，没伤到！”之前那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此时竟然穿上了甲胄。 “没事，叔。”刘煜点点头。 评价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刘煜倒也认出了面前这位叔叔。 刘全，明郑军中的一名裨将，早年曾追随刘国轩反攻大陆，攻打过江澄，漳州等地。 也算是此时明郑军中为数不多拥有实战经验的正规军了。 福船驶进了船队中， 夜色之中，刘煜透过船窗向外远眺， 大大小小舰船不过三十余艘。 看到这刘煜不禁一叹。 当年那只拥有战船千艘，横扫东亚的郑氏舰队还是走向了终点。 不知为何，刘煜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伤感。 “煜儿，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声呼叫。 刘全坐在船舱里，一脸镇定的看着刘煜。 “叔，我们去哪？” 虽然刘煜也知道后来的历史，刘国轩率领残存船队回到台湾不久后，永历三十七年九月，郑克塽采刘国轩建议，呈降表予清，并提出“三不伤“请求，即清军入岛“不伤郑室一人，不伤百官将士一人，不伤台湾黎庶一个”。 八月十三，施琅进入台湾受降，全岛汉民剃发易服迎清师。 在台湾的明朝宗室例如朱术桂等纷纷自杀殉国 自此，明郑灭亡，神州尽覆建州鞑子之手。 澎湖之后中国再无汉家，影响至今…… “若无这该死的南风，施琅这小贼……”刘全咬牙，满眼布满血丝。 “怕什么，若是战败那么就南下吕宋意图东山再起。” 话语未落，刘煜神情一镇。 南下吕宋， 澎湖战败后，一些郑军将领确实提出过南下吕宋，永保明郑国祚。 然而，原本听从再战派的冯锡范却听信刘国轩的主和言论，最终选择带着年幼无权的郑克塽投降清朝，而那些力战南下主张最终不了了之。 “刘协领，是不是要降了。” 一名民工凑了过来，满怀希望的询问道。 “谁告诉你的？” 一双寒光扫过，围过来的民工瞬间却吓住。 “现在大家都在传降清廷的事。”那名民工腻腻歪歪的说道。 “是啊，今早向咱们冲过来的六七艘清军哨船，我看的可仔细了，那分明就是咱郑军的兄弟啊。”一人点头附和。 “是啊，降了清廷又何妨……” “嗖。” 没等那人说完，一道寒光带着一颗圆润润的脑袋飞出。 圆圆的脑袋瓜子在摇晃的船舱间滚动，惊得一行人大骇。 刘煜也是面色惨白， 那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立在自己面前。 “降清，降清。”刘全呢喃，他看着面前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刀刃间还流着滚烫的血渍。 第2章 南下 “你们想降清。”刘全恶狠狠的看向面前的一群人。 在场的民工大多是被郑军抢抓的壮丁，经过二十多年的消耗，明郑的正规军其实早已消耗的七七八八了，今日参战的大多数不过都是强征的民工， 见协领那疯狂的模样，众人畏畏缩缩，皆不出声。 “煜儿，你可知我们是哪里人。”刘全突然望向刘煜，寒声道。 “我们刘家本是扬州小户，弘光元年，鞑子攻城，史大人宁死不降，当时，清军至少有十万人，扬州守兵仅万余人。” “当鞑子千军万马向你冲过来时，你怎么办？” “那一声声冰冷刺骨的马蹄声，想逃，想降，四周黑压压的都是人。” “想和鞑子拼？对面的刀明晃晃的，还有那流矢一样快的箭。” 刘全说着说着，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当年惊悚的一幕。 “后来，城破了，一刀过来，无数人的脑袋就掉了，血冲的老高，娘亲背着十三岁的你父亲和十一岁的我躲到一口枯井里。” “一夜，两夜，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惨叫，血流了一地渗透到地里，渗进了井里，咱三人就在血池子里泡了三天三夜。”他喊着，叫着，那把明晃晃的大刀挥舞着。 “他们要我们交税，不交，砍。” “他们要我们剃发易服，留他们的金钱鼠辫子，不留，砍。” “杨州十日，江阴三屠，整个天下啊！有哪没有被屠的地。” 刘全看着面如死灰的一行人， “煜儿，记住，但凡是鞑子都该杀！凡是为鞑子效力的汉贼也该杀！” “今天这一仗若无南风起，我们不会败。” “可怜国姓爷二十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基业啊就生生毁在了施琅这个汉贼手上。” “我恨哪！” “若无这些汉贼，我汉人江山怎会落入这建奴之手。”他怒目圆睁，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深夜， 海波荡漾，一支伤痕累累的船队正朝着台湾东宁方向驶去。 被船舱间的血腥与硫磺味熏得痛苦万分的刘煜被叔父刘全一把拉到了福船甲板上。 当凉爽的海风迎面而来，轻轻抚过刘煜那湿漉漉的脸颊时，刘煜顿时清爽起来。 胸闷，呕吐的感觉一扫而空。 巨大的福船船身使得站在船甲板上的刘煜不至于颠的东倒西歪，此刻倒也靠在船舷处，看起了远处的景色。 借着皎白的月光，一艘艘木质战舰缓缓浮现轮廓。 “这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郑氏海军吗？”刘煜呢喃。 国姓爷时期，郑军作为东亚最强的海军，拥有战船上千艘，而今刘煜放眼望去， 月光下，隐约见到船身轮廓的大小船只也不过三十余艘。 “终究还是落下帷幕了吗？”刘煜一叹。 “剃发易服吗。”刘煜摸了摸肩旁的黑发，因闽浙地区特有的潮湿，黑发也是湿漉漉的。作为前世为一名现代人的他，却是格外的珍惜。 “这才是汉人该有的模样，不是吗。” “南下。” 忽然，一个念想一时间涌上心头。 与其自取灭亡，倒不如南下吕宋以求一线机会。 吕宋多金，拥有明末流民数以十万记。 早在国姓爷收复台湾的时候就考虑过夺取吕宋。 不过因其过早病逝加上后来台湾郑氏集团的权利斗争而不了了之。 而今这条路却摆在了刘煜面前。 不过单靠自己是不够的。 要想南下吕宋，他需要战船，水手，甚至包括火器白银等。 可是现在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 身无分文，无权无势。 此刻他真的有些羡慕那些一重生就是明末太子，南宋小皇帝什么的主角了。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相比之下，自己连个光杆司令都不是。 “嗯，”刘煜定睛注视前方。 正当刘煜站在船舷处眺望远处，隐隐见到不远处的船舱阁楼处，几道人影矗立着，视线竟然与自己平行。 借着月光，刘煜仔细打量起船楼上的几道人影。 似乎其中一道好像是自己的叔父刘全。 刘煜神色一凛。 既然自己的叔父刘全是一位协长，那么站在他身前的那几人又会是谁。 明郑势力，在国姓爷时期就确立了五五制的镇协班建制，每镇一千人分为五个协，每一协又分为多个五个班，每个班的兵员构成各有不同，装备不同武器负责不同战斗任务。郑成功确立的这种镇协班建制，划分更细分工更为具体，虽与同期西方已出现的现代化海军军衔不同，但在当时来说，堪称可发挥出水师最大战斗力的一种先进编制。 可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明郑权的内耗加上士兵的叛逃降清，其实兵员早已严重不足，现在的台湾郑氏军队，一镇兵力大致不过五六百人而已。 根据刘煜所见，此船虽大但披甲兵卒却不过十之五六，很多人尤其是在船舱下方大多都是强行雇来的民工。 正当刘煜出神之际，船楼之上忽然响起一声怒喝。 刘煜一惊， 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叔叔刘全的声音。 看了看四周，摸着黑刘煜悄悄朝着不远处的船楼上走去。 练练数日的作战，此刻的郑军士兵早已身心俱疲，一个个倒在船舷边，鼾声如雷。 而一些守卫的兵卒也是手持兵戈无精打采的靠坐在那， 见刘煜从中而过，也不作阻拦。 或许是认识刘煜，又或者说压根没把刘煜当回事。 刘煜蹑手蹑脚的走上船楼， “萧将军，我等虽败与施琅这狗贼，但岛上郑军还有上万人，还可一战。”远处隐隐传来了刘全的怒喝声。 “刘协领息怒，萧将军也是没办法。”一旁一人轻声道。 “降清，我不甘，” “我等水师已败，今收拢船只不过三十余艘，大势已去，今施琅并未乘胜追击，为的就是给我们考虑投降的事宜。”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刘煜缓缓靠在楼梯上，默默听着几人的对话。 “萧武将军，我等水师虽败，可岛上郑军还有一战之力，应在台岛与鞑子决一死战。”刘全恶狠狠的怒吼。 “萧武？”刘煜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在前世对于明末清初的历史很是感兴趣，也对那段神州陆沉的历史扼腕叹息。 “是他。”刘煜眼前一亮。 当年澎湖一战落败后，困守台湾的明郑政权惊恐不已， 而一些郑军将领就曾想南下吕宋，意图东山再起。 “莫非是他。”刘煜伸出头，默默打量着站在阁楼上的几人。 “我知你意，却也知台岛郑氏大势已去，再战也是回天乏力了。”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将军，其实我等可南下吕宋。”忽然，刘煜站起身大喊道。 “何人？”一声大喝， 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袭刘煜脖颈。 “你是何人来，敢敢来此。”一人拔剑喝道。 “将军恕罪，此人乃我侄儿。”见刘煜突然出现此处，刘全也是一惊。 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一直沉默寡言的侄儿，今天居然像中了邪一样。 竟然在几位大人物面前大放厥词。 “你来这做什么，还不滚下去。”刘全恶狠狠的瞪了刘煜一眼， 刘煜非但没有被喝退，恰恰相反，刘煜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无妨，何滨把剑放下。”萧武很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回长剑。 “想必你也是我麾下的兵卒，看起来你也有南下吕宋之意。”萧武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位以前他从未见过的小人物。 “小人出生扬州，与那满清鞑子不共戴天。”刘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今闻我王师要降于那满清朝廷，小人痛心疾首，心如刀绞。”刘煜跪地，一字一句地诉说道。 “你不过是个小人物，清廷不会加害于你，安心过日子不好吗。”萧武看着跪地的刘煜面无表情道。 “小人物，”刘煜冷笑， “若无王师，我等着小人物又岂有活下去的资格。”刘煜叩首。 “江阴，扬州，嘉定，广州……”刘煜说着一个又一个地名。 萧武，刘全等皆是神色一滞。 “这些啊，单单只是江南被屠戮的州府啊，整个天下哪有不被屠城的地。” “圈地跑马，剃发易服，偌大的江山竟无我汉人的安生之所。” 船楼之内一片沉默，只听得见刘煜那若有若无的啜泣之声。 “萧将军，二位将军你们可知，这郑家可是最后一个汉人小朝廷了。” 闻听此言，在场的四人皆是神色一变。 是啊，甲申之难后已过去数十载有余。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明朝首都北京，建立大顺政权。 与此同时，明朝遗臣在南京拥立明朝宗室福王朱由崧，建立了南明政权。 不久，满清八旗军又击败李自成，定都北京，并继续向南方进攻。 弘光、隆武、绍武、永历诸朝廷先后遭清军消灭， 而九年前三藩之乱，耿精忠响应吴三桂发起的三藩事变，也早已被康熙剿灭。 而今，偌大的中国竟然只剩下明郑这唯一一个孤悬海外的汉人政权。 但很快，这个政权也将覆灭。 想到这，四人皆是一阵神伤。 “汉人绝非是败在了那些建州奴之手，而是败给了那些汉贼呀。”萧武痛心疾首。 “二位将军事已至此，唯有远走吕宋的一条路。”刘煜不再哭泣，而是盯着众人斩钉截铁道。 见两位镇将军并未心动，于是刘煜还是使出了自己隐藏的杀手锏。 “将军应效当年国姓爷。”刘煜叩首，大喝道。 整个舱室刹那间陷入死寂。 那是一种寒到骨子里的死寂。 刘煜紧咬牙关，他感觉到了一种杀意。 他知道自己此话一出，可能真的活不过今晚。 他依旧要赌上一把。 原因无他，唯有前往吕宋他才能以图大业。 若是前往吕宋，就让鱼入大海，凭借他对这个时期东亚地区海上的知识以及叔父及叔父麾下一百多精兵。 他相信自己还是可以闯出一片天地的。 可是自己要是真的跟着降了满清。 那可真的就没有翻盘的能力了。 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刚平了三藩，收复台湾北拒雅克萨，如日中天的康熙呀。 若真回大陆，无论自己怎么逆天也翻不起一朵浪来。 正当刘煜一阵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传入他耳中。 忽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向脖间，刘煜身形不由得一颤。 一把冰冷的汉剑直抵他的脖子上。 刘煜浑身寒毛倒立， “谁教你的。”萧武冷冷道。 “自澎湖一役后，刘国轩将军已无战意。” “他若是降了清廷，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可是，”刘煜咬着牙大声喝道。 “将军呢？”刘煜胸膛剧烈起伏着， “少主年幼，刘国轩畏敌如虎，尔等该前往吕宋，举起反清复明之大业。”刘煜喝道。“吕宋盛产金银，神宗皇帝在世时曾派人前往吕宋勘测矿山。” “更何况我南洋明人众多，仅吕宋一地就有明人数以十万计。” “且，”刘煜见三人神色皆有异动，又补充道。 “作为南洋交通要道，航运发达又可与西洋诸国相商，国姓爷在世时就曾想发兵吕宋驱逐西班牙人，化蛮荒为王土。” “人力物力财力，吕宋皆有，如此珍宝将军何不取之。”刘煜叩首大喝。 一时间，船楼内一片死寂，唯有那兵士的鼾声响彻船间。 刘煜跪在地上，此刻汗水早已经浸湿了后背， 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 忽然，脖颈间那冰冷的质感消散， “刘全，此人是你侄儿。”萧武问。 “是的。”刘全道。 “好侄儿。”萧武收起长剑，冷冷道。 第3章 劝逃 明媚的阳光晖撒在平静的海面上，一时间整个大洋面波光粼粼。 随着大风悄然浮现于海面，原本早已伤痕累累的船队在这一阵顺风助力下飞速朝台岛驶去。 昨夜刘煜那疯狂的行为让刘全十分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的侄儿是疯魔症， 莫非真的被那鞑子惊吓到了， 刘煜自然知道昨夜他做了些什么， 只是他别无选择，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镇将了。 看着若隐若现的海岸线，刘煜一叹。 不过晌午，凭借着这股顺风，船队平安的返回了东宁。 一见那原有两百多艘的郑家船队而今只剩三十多艘舰船如丧家之犬般躲至台湾，一时之间全岛人心惶惶。 是战是降，而今成为了明郑政权而今不可回避的选择。 港口，刘煜站在船头看着远方那人心惶惶的前明遗民。 说实在的，刘煜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澎湖一战落幕， 台湾落入清廷之手也是时间问题， 此刻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和码头这些汉人一样给清廷当顺民吗？ 港口内，成百上千的民工拉着木料前往码头，一艘艘鸟船带着木料驶向一旁的大船。 经澎湖一仗，郑军两百余艘舰船仅剩三十余艘，而且大部分带伤，急需船工维修。 由于明郑仅能控制台湾西部沿海地区，在当地获取的木材品质又远远不如福建等地的优质木材， 这使得郑军水师比起清军水师造出船的船只性能差，而且吨位不够，根本无法远洋。 而福建尤其是漳州当地的优质木材因为清朝的海禁政策使得郑军根本无法染指， 这使得郑军无法制造出优秀的大船，而维修又使用质量不佳的木料，又一次次的陷入恶性循环。 船只木材质量上的差距也是明郑水师落败的原因之一。 坐拥福建当地优质木材的清朝水师在面对仅仅只掌控台湾西部边缘沿海地区的郑军而言优势太过明显了。 看着码头上正装卸木材的劳工，刘煜神情低落。 一连数日， 整个东宁都在恐惧以及备战中度过。 刘煜待在福船上， 看着船上一名名身着甲胄的兵卒上船下船，好不忙碌。 “不知朝会的结果如何了。”刘煜一叹。 当日他拼死劝说萧武南下吕宋， 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依旧去做了。 因为，他隐隐觉得， 既然上苍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那么回到这个时空的刘煜自然该做些什么。 若是能说服眼前船上的这名镇将，逃亡吕宋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 “敢问，水师镇萧武将军在否。”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声。 刘煜一惊，转身只见一个头戴翼善冠，身穿宽衣宽袖的男子走到自己面前。 男子不过二十出头，中等身材，面貌肤白晶莹。 刘煜见此人不禁一愣， 按常理，闽南一带气候潮湿炎热，虽不及东南亚那般但也差不了太多。 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皮肤怎可能如此白润。 再见此人，头戴翼善冠，吞吐不凡，莫非…… “鲁王，” 没等刘煜开口，两名身着甲胄的将领连忙走了过来。 刘煜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竟是自己的叔父刘全。 两人见此青年皆是行了一礼，随后毕恭毕敬的将其送进福船上层一处装修豪华的舱室中。 一艘福船上，在叔父刘全的示意下，刘煜谨慎的走到一处舱室门口。 装修不凡的舱室内，两名身着甲胄的将领和之前那名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对坐。 那位衣着不凡的男子，想必是一位前明皇室。 靠在门口，刘煜仔细打量着在场的几人。 “这位，威武镇黄良骥将军。”萧武引荐道。 “鲁王。”那名壮汉行了一礼。 “虚礼就不必了，” “萧将军，我只想知道这次海战之后，我们该当如何。”青年男子器宇不凡，面对两位将军并不怯懦，询问道。 两位将军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多久，水师镇萧武将军叹了口气。 “施琅这厮效仿当年国姓爷攻台，在澎湖与刘国轩将军统帅的水师对战。” “可惜时不待我，原本海况对我等有利，却不想忽然间刮起南风，借助风势那施琅小贼借助风势大举进攻，可怜我郑军将士尽管奋勇杀敌还是不抵。” “时不待我啊。” 萧武泯了一口酒，摇头叹道。 “那么二位将军，现在该如何难，不成真的要降了，那满清吗。” 青年男子眼神黯淡无光，想必早已心灰意冷。 “我们还可以进军吕宋，驱逐当地的西班牙人，占据吕宋意图东山再起。”镇黄良骥将军起身道。 “中午，东宁朝会想必你也知道结果了。”萧武摇了摇头。 “那刘国轩否决了南下吕宋的意见，执意要降了那满清。” 一时间，舱室内寂静无声。 三人皆是不语。 “事已至此，回天乏术，望两位将军能在清廷谋份好差事。”鲁王朱弘桓起身对二位将军揖了一礼，转身就想离去。 “鲁王，”萧武忽然叫住了他。 在场的几人皆是神情一滞。 “若我等南下吕宋，鲁王可为监国乎。”萧武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不过二十出头，此刻被萧武盯着，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当听见萧武那句话时，青年不禁吓了一跳。 “监国，”青年连连倒退，神色惨白。 “莫非？” “少主年幼，刘国轩畏敌如虎，尔等该前往吕宋，举起反清复明之大业。”威武镇黄良骥将军忽然拍桌，站起身来喝道。 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禁连连倒退，一不小心跌到了门槛之上。 青年大叫一声，顺势跌向地面。忽然，一双手抱住了青年。 青年浑身一颤，抬头看着面前。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样年轻的面孔，只不过要干燥粗糙许多。 “鲁王该重拾反清复明之大旗，复朱明天下。”刘煜一脸温和的说道。 看着忽然变了氛围的酒席，青年强行镇定下来， “谢谢。”青年很有礼貌的回了一句。 他转身看向在场的几人， 若是前往吕宋建立新的政权，自己作为在场唯一一位明朝王爷，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 离最后一个明朝政权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今日，自己竟然…… “你们想叛逃。”青年问。 “就在今夜，趁海水涨潮之际，率领所属船队即刻前往吕宋。”萧武厉声道。 “不用再考虑一下嘛，毕竟现在是战是降还不一定啊。”青年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为清廷所圈禁如猪狗一样宰杀还是为监国殿下。”萧武忽然大喝起来。 “嗯，”男子神色变幻不定，身形不由得颤抖。 清入关后，对明朝皇室挥起屠刀，无数明朝宗室被满清鞑子砍的人头滚滚。 明郑投降清廷，多数人都能苟活，甚至像刘国轩这样的明郑大员更是被清廷重用。 然而明皇室绝没有这么幸运。 清朝入关以来，从顺治三年到顺治八年，短短五年间，清朝杀戮的明朝皇室，郡王以上有名有姓者就有50多人。对于他们的家室，清朝采取的办法是全部诛杀。 因此，短短5年内清廷杀掉了1万余明朝皇室。 而最悲哀的莫过于朱慈焕，他被清廷发现时已经75岁了，可他还是被康熙帝处以凌迟之刑，所有子孙全部被判斩立决，斩草除根。 刘煜到不知道历史中这位鲁王的命运如何，但想必也不会清军入台后自杀的辽王下场好上多好。 “罢了，与其坐等鞑子入台，倒不如拼一把。”青年最终点了点头。 “二位将军快快准备。今刚遭遇惨败，士气低落，守备必然松懈。”萧武直接向刘全和何滨两人吩咐。 “好。” “我也亲自率领威武镇兵卒起兵。”黄良骥将军也起身喝道。 “黄将军，起义应当迅速，即刻派遣亲兵到本岛上搜罗拥有远洋能力的水手，工匠以及必要的金银细软。”萧武从容吩咐。 两位将军对视一眼带着几名亲兵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第4章 逃跑 顷刻间偌大的舱室里只剩下鲁王和刘煜两人。 “呼，”刘煜暗自松了口气，殊不知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你为何这么做。”鲁王明眸不定，看着刘煜欲言又止。 “活下去。”刘煜盯着面前的男子，笑道。 “朱弘桓，” “谢先生救我一命。”他竟向刘煜施了一礼。 一声声擂鼓声响彻整个东宁海港， 还在船上歇息的兵卒被着突如其来的擂鼓惊醒， 一道道火把在船身间涌动， 明亮的火光照在了在场兵卒那惊恐的脸庞上。 “所有人，集结。”一声声怒吼传遍整艘福船。 一名名亲兵举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长刀在船舱间来回走动。 不一会功夫，上百郑军兵卒就被召至福船甲板之上。 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郑军兵卒猝不及防，各种猜忌，恐慌涌上心头。 “铁哥，咋了，”一人看着四周提着长刀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的亲兵，双腿颤抖的拉了拉身旁一名大汉。 “莫不是鞑子来攻东宁了？”又一人畏畏缩缩的靠在汉子边上，声音止不住的恐惧。 那个大汉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两人。 “尼木南麻，怕什么，最多就是鞑子几艘鸟船来搞夜袭，就像蚊子叮一样，这里这么多人还怕他个球啊。” 那个汉子撇撇嘴，握着腰间备着的长刀， 看着四周的阵仗，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忽然，船楼上再次响起阵阵击鼓声， 雷鸣般的鼓声刹那间吸引了船甲板上百兵卒的目光。 “那不是萧武，萧将军吗。”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站立于船楼之上的一人。 “诸位将士，施琅狗贼降清卖主，毁我郑军数十年之心血，逼我等退于东宁港口惶惶不可终日。”萧武看着台下上百兵卒，厉声道。 “今少主年幼，奸臣当道，欲降了满清，要我等割发易服，以迎鞑子，甘吗。”萧武道。 “不甘，”一旁刘全与众多亲兵纷纷怒喝。 火光照在众人那狰狞的面庞上，惊得底下的兵卒噤若寒蝉。 一旁的何滨顺势将一份缴文递给了萧武。 “胡虏难养，家贼难防，天灾人乱，大明何辜，甲申之难，挥兵入关，假意讨寇，实谋江山。江阴三屠，扬嘉十屠，毁我江山，辱我妻儿，断我汉发，易我之服，圈田禁海，奴我汉民。”萧武放下缴文，一脸凶恶的看向底下的兵卒。 “满清不亡，天理难容。” “南下吕宋，反清复明！”一旁的何滨见此大声喝道。 “反清复明。”船楼上，船舷处数十名亲兵大声喝道， 一时间竟燃气了众人的血性， “反清复明，” “誓杀清贼，” 船舷，舱室内无数呐喊声此起彼伏，就连附近的船只上也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喝声。 那夜，因刘煜的到来，原本的历史走向不由得发生一些偏差。 水师镇，威武镇连续两镇兵卒发生暴乱， 士兵与陆镇士兵发生叛乱，因澎湖海战失败而军心大乱的东宁港口本就士气低落，疏于防守，谁成想清兵没有到，自己人倒是反了。 刹那间，东宁一片混乱。 熊熊大火席卷了整个东宁，惨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深夜，工坊内的匠户正在加班加点维修火器。 “黄大人，出了什么事了。”匠户们一脸不安的看着坊外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夜幕下，火光四溢，照透了几人苍白的脸颊。 “怕不是鞑子攻进东宁了。”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面如死灰，胆小的甚至跌坐在地上。 “怕什么，就算是鞑子进城了又如何。” “我们是匠户，鞑子不需要火器吗？” “只要上面的人识相，咱们就能活下去。”一名年岁颇大的老匠户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吩咐道: “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外面都放火了，咱火坊最见不得的就是火。” 没等他话说完，坊间的门就被踹开，几名兵卒就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竟直接用绳子往几人身上那么一套，将当场吓愣住的几个匠户直接带走了。 这一夜，水师镇，威武镇的兵卒冲进港口，他们的目标很简单， 工匠，水手，一系列远洋所需要的人才，都在两镇兵卒掠夺的对象。 而因两镇叛乱，原本军心就已不稳的郑军竟发生哗变。 不少其余镇的士兵也纷纷作乱， 比起水师镇，威武镇叛乱兵卒作战有序，目标一致不同，其他镇的士兵不过是因两镇士兵的叛乱引起的局势不稳而趁势劫掠。 刘煜和朱弘桓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火光。 东宁港口的火光映照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有狂热有兴奋，有惶恐。 叛乱不断，无数民居残遭波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连在远处监视的清军哨船上的清军官兵也被眼前的火光和惨叫所震慑。 那些趁势叛乱劫掠的郑军倒也给威武镇，水师镇两镇士兵提供了掩护。 当叛乱士兵趁机大肆掠夺，抢抢民居，官邸时，没有人会注意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士兵闯入船厂，工坊，将还在熟睡当中的船匠，工匠强行带走。 随着预计中的涨潮的到来，两艘体积巨大的福船趁着涨潮缓缓离开港口。 那些还在劫掠的兵卒还有负责镇压叛乱的士兵不会想到，这场叛乱的始作俑者已经扬帆起航。 一处郑军炮台上， 一位中年将领默默看着不远处一片火海中的东宁，目光撇过那两艘正在扬帆的福船。 “刘将军，是否开炮。”一名副将小声询问。 那位中年将领没有说些什么，这是默默看着，看着那些舰只扬帆起航，直至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 朝阳东至，暮色来临，在那海天交汇之际，粼粼波光间，一艘小船若隐若现。 那是一艘双桅鸟船，船只有些老旧，船身甚至有些破损，其桅杆部位还有些维修过的痕迹。 在这艘鸟船身后，一艘首昂尾翘，树三桅杆的福船缓缓浮现，在它身后又是一艘形若相仿的巨大船只。 刘煜等人站在船头一脸兴奋的看着远处的海天际。 经过大半夜的航行加上东风助力，船队早已远远驶离台湾。 哪怕清军现在得知消息，施琅要想派遣水师来追击怕也是不易。 刘煜自然不懂得如何在海上行船，自己的灵魂虽然来自后世，但却从未学过有关的航海知识，不过也不需要他会。 这可是明郑海军啊，当年曾纵横整个东亚海域，哪怕没落了，相关的航海技术与经验也是数一数二的。 尤其是昨夜，他们几乎是将所有能找到的航海水手都带上了船。 经过今早的盘点，刘煜等人都很满意。 这一次逃跑，刘煜等人一口气带出了十一艘船只。 有不少都是趁乱劫掠后，看见水师镇的福船离去后，赶忙跟上的。 刘煜仔细看了看， 海面上福船两艘，蜈蚣船，海沧船数艘，还有一些鸟船哨船等。 经过今早一番清点， 除却水师镇威武镇两镇兵卒七百余人外，还有趁机作乱而跟随而来的三百余名叛乱官兵。 除却官兵外还有三百多名船工匠，以及上百名工坊匠人。 详细一清点，一次出逃竟然带出了一千五百余人。 刘煜对此倒也满意，毕竟萧武等人并非什么大将，不过是明郑军中两名无足轻重的镇将而已，能躲过刘国轩等大腕出逃已经是不易了。 “你觉得清军会追上来吗？”鲁王朱弘桓走了过来，小声嘀咕。 朱弘桓和刘煜年岁差不多大小，比起船上一大众中青年，两个年轻人更加谈的来。 “不会的。”没得刘煜开口，水师镇萧武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施琅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的目标是困守台湾的郑氏政权，若因我们的出逃而派遣福建水师来追击无疑将分散清廷水师的力量，到时候对明郑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施琅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萧武从容分析道。 “其实，比起清廷，我更担忧吕宋的佛朗机人。”黄良骥无不担忧。 “黄将军无需忧虑，我部人数虽少确也是身经百战，所拥火器也不惧佛朗机人。”刘煜的叔父刘全此时站了出来。 他神采飞扬，自从逃出后他就一直处在精神亢奋状态。 他一挥手， “唰” 只听见“唰”的一声。 福船甲板两侧三十余名火炮手，二十名火绳枪手整齐划一的站着。 他们右手持枪，步伐整齐，面带寒光，眼睛中泛着杀机，毫无疑问经历过血海的厮杀，才能练成他们这种崩泰山于前而不惊的胆识与魄力。 黄良骥是陆镇将领，但看见这些水师镇兵卒后也不由得一惊，心中不由叹道：“好兵啊。” 他也是带了一辈子的兵，自然知道，论一支军队的强弱，并不是一定得到战场上，仅仅需要观其行，便能知晓这支军队的能否能打仗。 乃至于从未见过行军布阵的鲁王和刘煜也是神情一震。 看着这些久经沙场的精兵，再想想这可是隶属他叔父麾下，刘煜不由得一阵激动。 要是自己手上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不光是海疆可平，甚至反攻大陆他都有信心。 鲁王朱弘桓一下子也变得精神百倍，对这支船队的看法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毕竟他这次出逃其实初衷仅仅只是不愿被满清迫害而已，但现在他却也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斗志。 “有此精兵十万，何愁大明不复。” 第5章 英吉利商船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火炮。他来到一门火炮面前，看着流溢着暗青铜光泽的炮身。 不由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那粗糙的炮口，差点连脸都贴上去了。 “将军，可是从佛朗机人手中购得的吗？”鲁王朱弘桓开口询问。 “不，鲁王，这是从英吉利人手上购买的。”水师镇萧武开口。 “英吉利人。”刘煜一惊，不过他也释然。 英国东印度公司也因郑经的邀请前来台湾，双方于1672年签订通商条约建立台湾商馆。 郑经因此透过英国获得火药和兵器，英国人也帮助郑军训练炮兵，郑经还借用英军炮兵作战。 不过由于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因明郑政权对贸易货品的种种限制而经营不善。 1681年，英吉利人人关闭台湾商馆，仅留一人代理清理债务。双方关系遂告一段落。 朱弘桓不由自赞叹道：“好炮呀，这西洋的造炮技术，果然要强于我大明呀。” 十七世纪初的大明水师，早已经不复当年郑和下西洋的雄风，乃至在和荷兰人交手时才发现，能用于交战的战船，不过数十艘。 这让当时的明朝政府都伤透了脑经，动用了东南三省之力，征调了二百商船，这才又改装了部分战船。 后来又通过购买佛朗机人的蜈蚣船用于仿造，但是那种船乃是用人工撸浆的方式推进，虽然速度还行，但是防护却几乎没有，除此外就只有那种大型福船了。 不过想要用这些船和西洋舰队较量，简直是找死。 恐怕，当初大明水师的战舰和郑家的战舰编队相比起来，也要落后几分。 最终也导致郑家海上势力彻底崛起，最终葬送大明海上贸易渠道。 萧武随之长叹一声，道：“是呀，当年的郑氏水师横行南洋，管你什么佛郎机人，荷人泰西人，拦路者皆是扫除殆尽，是何等威武啊，唉。” 说道这，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正眺望远洋的刘煜。 就在今早他也饶有兴趣的和刘煜曾就今局势探讨了一番。 在和刘煜的讨论中，他突然发现， 此人不仅对清廷态势非常了解，乃至对东南海上各个西洋势力的优劣也是分析的头头是道。 这使得萧武不得不将刘煜放到了较高的地位来看待。 一连数天的时间，天气甚为晴朗。 船队借着连绵不绝的大风破浪而行，突破台湾海峡一口气驶入南海。 这也使得船队远离了清廷的传统势力范围。 没等萧武等人松口气，一支意想不到的船队竟与自己擦肩而过。 当了望哨发来警告时，刘煜很是诧异。 难逃的船队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战船十余艘，寻常的海盗根本就不敢挑衅。 之前也曾遇见过不少疑似海盗的船只，不过当看见郑军的旗帜与船身巨大的福船后也都逃之夭夭。 胡思乱想中的刘煜走出舱室，来到甲板上。 此时萧武，刘全等人也都早已登临船头。 不远处的海面上，三艘武装商船正呈一线队列驶在南逃船队的右侧。 “英国人。”看着武装商船上扬起的旗帜，刘煜吃了一惊。 “这些西夷似乎并没有袭击我们的意愿，或许只是在防备我们。”萧武眺望着远处的英国商船。 “让鸟船撤回来，不要激怒他们。”萧武吩咐。 “萧将军，放只小船。”没等刘煜开口，一旁的何滨指了指不远处的英国商队。 “若是要南下吕宋，势必要牵扯盘踞南洋的西方诸国的利益，与其被动不如主动相商。”何滨解释道。 何滨早些年曾在东印度公司驻台湾的英国商馆中任职，后商馆废除后又在机缘巧合下被强征为郑军舰队水手，经历十年的磨砺方才坐上了水师镇参将的位置。 本想当年的一切都将化为云烟，不料，此刻倒也是派上了用场。 萧武并没有回应，而是在思索。 “萧将军，让我和何滨一同前去。”看了一眼一旁的何滨，刘煜从容说道。 “你想做什么。”叔父刘全摁在刘煜肩膀上，这几天里他惊讶的发现刘煜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让自己有一些捉摸不透。 “南洋利益错综复杂，英吉利人狡诈，尔等要多加防备。”萧武点点头，示意刘全陪着刘煜同去。 他们坐上了一艘鸟船，与他们同去的还有一名翻译。 随着鸟船的不断靠近，刘煜愈加的不安。 不远处，那几艘商船的轮廓逐渐清晰， 仅仅只是三艘武装商船而已，竟然就与郑军主力的福船相差无几。 看着那商船一侧的炮窗，刘煜咽了口唾沫，若是真的发生冲突，怕是自己的船队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这还只是武装商船，若是真正的战船。 想到这，鸟船就已经靠近了英国的商船。 商船只允许刘煜，刘全还有那名随行翻译上船，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鸟船在送完刘煜三人后就远离了英舰，在附近海域徘徊。 在叔父的帮助下刘煜登上英船。 船上基本都是洋人面孔，一双双深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刘煜等人。 一名英国水手叽里咕噜的说着。 “他们的船长请我们进去。”何滨翻译道。 在那名英国水手的带领下，何滨等人被邀进了船舱。 在一处布置精致的舱室里，刘煜见到了这支商队的实际指挥官。 “戈尔爵士。” 何滨指了指站在航海图旁的男子，小声对刘全叔父道。 那名英国船长倒是很客气，亲自为三人各倒了一杯红茶。 看着冒着热气的红茶，刘煜倒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些天尽是喝淡水，刘煜不会饮酒，而在船队上除了烈酒就是水。 实在话，当刘煜喝着香浓的红茶时，刹那间有种回到现代文明的错觉。 “这位先生，你们郑军集结这么庞大的舰队是要去哪？”英国船长见何滨饮完茶后，十分礼貌的询问。 “原来如此。” 船队出逃后，萧武使用的依旧是台湾郑军的旗帜。 这些英国商船远远望向带有郑军旗帜的船队，自然以为是台湾郑军了。 很显然，这支英国商船队并不知道清朝与台湾郑氏开战的消息，更不知道台湾郑军已经战败。 “尊敬的戈尔爵士，我们要前往吕宋岛。” 何滨倒也不含糊，直接向那位英国船长述说。 那一口流利的鸟语惊得刘煜目瞪口呆， “你们前往吕宋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要与西班牙开战。”当戈尔爵士说完，身旁一名年轻的副官直接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刘全见那名年轻的红毛鬼子笑出声，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名英国军官瞬间就哑了。 “恕我直言，就凭你们两艘三等炮舰就想与西班牙开战，无疑是找死。”看了一眼身着甲胄的刘全，戈尔爵士开口劝到。 “戈尔爵士，我们并不想与西班牙开战，但这些年来西班牙及吕宋当地的土着数次屠杀住吕宋唐人，我等不过是想为吕宋唐人在吕宋岛北部获取一块土地，让他们休养生息罢了。”何滨义正言辞的说道。 翻译官原封不动的将原话传达给了戈尔爵士。 爵士听完只是摇了摇头，品了品身旁的红茶。 “这不过是个借口，二十多年前你们没有去做，现在不觉的已经为时过晚了吗。”他看着何滨， “何大人，能否为我翻译。”刘煜凑上前，朝何滨小声嘀咕。 何滨皱了皱眉，他对这位油嘴滑舌的青年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何滨默许后，刘煜深吸口气，走上前去。 “尊敬的戈尔爵士，在上个世纪你们击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但并没有撼动荷兰与佛郎机人海上贸易，而且据我所知，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你们还输掉了与荷国的战争。” 当翻译官翻译后，戈尔爵士与身后的年轻副官都是脸色微变。 “东印度公司面对的是一个恶性竞争的时代。” “如果我猜测没错，你们是从印度运输货物前往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对。”刘煜看着面前的英国船长， 戈尔爵士点点头， “而你们每一次势必要途径吕宋，先不说沿途所遇见的海盗，若是在菲律宾遇见台风等恶劣天气，你们都要停靠在马尼拉的港口，每一次西班牙人都要索取不菲的过路费。”刘煜道。 “若是你们占领了吕宋，我们又能获得什么。”戈尔爵士饶有兴趣的询问。 “戈尔爵士，我们并不想占领吕宋，我们郑氏不过是想在吕宋北部为吕宋唐人获取一块能让他们休养生息的乐土罢了。”刘煜义正言辞的述说。 此刻的他自然也是借了台湾郑氏这张虎皮。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听闻过西班牙人在吕宋对你们唐人的迫害，对此我也深表同情。”他站了起来，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东方人，问， “你们在吕宋北部建立殖民地，英国人又能获得什么。” 刘煜笑了，他看着个头比自己高上一截的英国船长。 “我们可以共享矿区，同时英国商船可以无条件在吕宋岛停靠。”刘煜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而你们仅仅只需要为我们提供火枪及火炮，而这些火器我们会原价购买。” 戈尔爵士转身背握双手，看着航海图。 “我们奉东印度公司的命令运送香料前往澳门。”他看了看航海图，又转身盯着刘煜， “我们会在澳门购买一批火铳，半个月后前往吕宋北部，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戈尔爵士面带微笑和刘煜握手， 一旁的何滨有些诧异的看着两人的谈话， 刚才他一直为刘煜翻译， 当刘煜谈起战争时， 他吓了一跳， 战争， 英吉利人什么时候和荷兰人开战了，而且还输了。 当刘煜说出口时，何滨差点没晕过去。 自己作为水师镇参将都不知道英吉利人输掉了和荷兰人的战争，这小子这么知道。 结束了这段看似友好的谈话后，刘煜几人在船长的欢送下下了商船，返回船队。 “戈尔爵士，难不成你真的要与西班牙人敌对吗？”身旁一直有些不满的副官开口。 “那个东方人说的没有错，我们还无法撼动海上马车夫以及西方诸国的力量，所以我们更需要那些对我们友好又能为我们所用的力量。” 爵士看着远处的鸟船，命令船只扬帆。 “当初我们支持他们收回荷兰人手上的台湾岛不正是如此吗？” 第7章 土着 波光粼粼的吕宋海面上，一艘帆船正沿着吕宋西北沿海急速航行。这是一艘三桅的卡拉维尔型快帆船，桅杆上悬挂的旗帜图样看来，应该是来自吕宋马尼拉湾的西班牙武装商船。 船上的红夷惊讶的发现不远处的吕宋西北角海域似乎出现了一长串的小点。 谨慎的西班牙殖民者们打开了快帆船一侧的炮窗。 “嗖，” 一道惊天的水柱在快帆船一侧掀起巨大水浪。 船上的西班牙人刹那间被水浪的冲击弄得东倒西歪。 此刻，船上的西班牙水手们才吃惊的发现，远处天边的那一连串小点渐渐浮现出轮廓。 为首的竟是一艘巨大的福船。 在西班牙人惊恐的眼神中，逐渐清晰的福船轮廓上忽然出现升起一团团黑色的雾霭。 一道道水柱在三桅卡拉维尔快帆船周身掀起， 波涛汹涌的海浪碰撞在脆弱的船舷上，使得卡拉维尔型快帆船一阵的摇晃。 船上的西班牙水手们惊恐的转向，朝着吕宋南方海域逃去。 刘煜此时也跟着明军朝着吕宋内地挺进。 从附近海面上飘来的海风拂袖而过，让负重前行的明军将士格外舒适。 吕宋岛作为菲律宾第一大岛，明之吕宋有大吕宋与小吕宋之称。 大吕宋指的就是广义上的菲律宾，小吕宋指的就是中国史料中所记载的吕宋国，也就是菲律宾北部最大的岛屿吕宋岛，面积和浙江省差不多。 刘煜鼓动萧武等人拿下并非拿下菲律宾，而是拿下西班牙人占据的小吕宋岛北部以作为反攻大陆台湾的根据地（菲律宾分为三部分：北部的吕宋，中部的米沙，南部的棉兰老岛三大群岛，十七世纪中后期西班牙的势力其实只在吕宋岛，中部岛屿还在征服之中） 早在二十多年前国姓爷收复台湾后就曾有打算占领吕宋的意图。 因此，曾派遣过不少人在吕宋勘测地形。 而这次南进船队上也有不少当年从吕宋逃亡台湾的汉人。 所以摸索前进的明军倒也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 刘全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此时有大部已经返回。 附近十余里的地形情况也被他们所摸清。 明军船队很幸运，他们登陆的地点，恰好没有西班牙人在布防。 随着无敌舰队的覆灭，日渐式微的西班牙人也不可能在吕宋岛的每一处海岸上都部署士兵。 当然，刘煜此时也不知道。明的船队已经和西班牙殖民者的巡逻船发生了交火。 在穿过一片广袤的树林后，三百明军将士终于看见了平原。 那是一片片的稻田，旭日的阳光落在田野间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在场的明军将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去过吕宋。 大多数明军将士都是从漳州等江浙沿海逃往台湾的汉民。 在他们的认知里，明土以外的地方都是化外之地，蛮荒一片。 就连他们进军台湾时，也是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将原本处于蛮荒的宝岛开垦出一片片田地的。 当他们看见面前这一片片良田之时，一种农耕文明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拜菲律宾部落与酋邦林立的政治格局所赐，西班牙对于吕宋的统治并不像征服美洲那样快速。 毕竟像美洲土着为阿塔瓦尔帕和蒙特祖玛这样的统治者大规模效忠殉葬是不可能的，同时菲律宾人受印度洋世界影响，对于西班牙人等欧洲殖民者携带的病毒免疫力要远远高于美洲印第安人。 这使得菲律宾人口在整个吕宋岛在西班牙人殖民后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削减，这使得人数从未过万的西班牙人殖民者不得不考虑吕宋岛特殊性。 于是他们选择了和平统治人口远远超过西班牙殖民者的吕宋土着（至少西班牙人对于吕宋，并没有选择像对待美洲印第安人那样血腥的大规模屠杀。） 通过分封，赐封制度，派遣乡长等官员对各大部落酋邦实施统治，征收土着特产或白银作为税收，同时以传教士体系通过天主教教化吕宋岛数十万土着。 田间的伊洛克人同样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从附近雨林中走出的明军。 这些吕宋当地的土着民们世代在小吕宋岛中央平原地区耕种。 此刻他们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这群陌生的客人。 他们见惯了手持长枪盾牌的红鼻子西班牙人，但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却让他们十分陌生。 同样是手持火铳身披明甲，可是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却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些红夷的模样，恰恰相反，倒是和那些曾经逃到这里避难的华人华商很像。 三百明军士兵并没有打扰这些伊洛克土着的耕作，他们一边用同样诧异的眼神看着手持锄头的土着民们，一边朝着村落挺进。 伊洛克土着们慌张的跑向城寨，当地的土着酋长们一脸的惊恐。 西班牙人严禁这些土着携带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武器，因此当他们看着全副武装的三百明军士兵时，这些土着唯一能做的只是惊恐的逃窜。 但很快的，躲在茅草屋，城寨中的吕宋土着们忽然发现这些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客人们似乎和西班牙人有点不太一样。 除了一部分持火铳的士兵站在高地上警戒外，大多数人都成群的坐在地上。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伊洛克土着们惊讶的发现这些陌生人并没有像以往西班牙人一般四处糟践庄稼。 他们不像西班牙人一样将那些重重的火炮在田野间拖拽，也不会骑着马在稻田中四处践踏，甚至他们也不像西班牙人一样挨家挨户的搜查。 甚至一些明军士兵竟然拿起他们撇下的锄具，来到稻田里熟练的耕种。 这些吕宋土着们渐渐由恐慌变得好奇，一些胆大的人甚至回到稻田里，拾起丢弃的农具继续自己的劳作。 农耕人民总有着更多的共同话语，尽管语言不通，但依靠手势交流，他们惊讶的发现两者的耕种方式竟惊人的相似。 仅仅只是小半天的时间，当地的土着们就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放下了戒心。 哪怕这些人和曾经打破他们原有平静生活的西班牙人一样披着甲胄，带着火枪和明晃晃的大刀，拖拽着如雷霆般响动的火炮。 见土着关闭了城寨，刘煜果断阻止了黄良骥攻打城寨的命令，他选择让士兵暂时歇息，反正附近并没有见到西班牙人，而这些土着也不过只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已。 很快的，他们的友好举动打动了当地的土着们。 城寨缓缓打开，几名身着异族服饰，长相颇像东南亚人的土着走了过来。 见当地土着有和自己沟通的意愿，刘煜等人大喜过望，连忙上前。 曾在吕宋生活过的汉人充当了翻译，尽管翻译不是很明确，有时还需要依靠手势交流，但刘煜等人还是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西班牙人并不经常来这里，他们在平原与雨林间设立了哨卡和堡垒。 在南方，是他们的核心区域。 而在这里，倒不是经常来打扰他们。 当刘煜向他们询问有关吕宋当地汉人的信息时， 这些土着们显得有些犹豫， 但很快的他们又指了指城寨里，示意他们进去和他们的酋长谈一谈。 黄良骥并没有进入，而是选择带兵留下，刘煜跟着叔父刘全带着几名亲兵和翻译走进了城寨。 当地的土着族长们倒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不知是出于真诚还是畏惧他们手上的火枪。 他们奉上了大量的食物，水果招待刘煜一行人。 刘煜很有礼节的问好，并且送上了一些白银作为回礼。 这让在场的吕宋人十分吃惊。 在他们的记忆里，当他们接待西班牙人时，那些红鼻子的夷人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昂。 当他们奉上金饰品时就两眼放光。 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客人们却显得十分的和善。 这让伊洛克土着族长有些诧异。 第8章 汉人 在客气的寒暄一番后，刘煜开始向族长询问有关吕宋当地汉人的事。 当翻译将刘煜的询问翻译给族长听时， 族长一开始显得有些慌张，眼神中流溢出一丝的慌乱。 刘煜明显在这些土着人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动怒，而是十分平和的继续询问。 见这些客人们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气势后，族长镇定下来。 指了指东方，并表示当年确实有很多汉人跑到他们这里又或者逃进了深山雨林中。 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善待了这些从南方逃过来的汉人，并且向他们卖了一些土地。 当得知吕宋当地汉人的消息后，刘煜欣喜若狂。 这一次他们来吕宋本就是寄希望于当地的汉人。 虽然他也知道，尽管离屠杀已过去二十多年马尼拉当地又汇聚了不少华人华商。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南下马尼拉与西班牙当地的殖民者发生碰撞。 毕竟马尼拉可是西班牙人核心殖民地区啊。 其实刘煜的战略考量是在吕宋西北部和中部平原，尽量收拢逃难的汉人移民。 当年曾经遭到迫害的汉人曾经大批逃向中部平原和深山中。 躲避西班牙人和当地土着的屠杀。 相信有相当可观的汉人幸存了下来。 而刘煜恰恰就想收拢这些汉人并在中央平原地区开垦耕地，并依托吕宋北部的高山作为防御。 刘煜就拜别老族长，即可赶往东边。 明军即刻出发， 走出村落十余里地后，他们不可避免的遭遇了西班牙人的巡逻队。 一阵的硝烟声中，西班牙人落荒而逃。 刘全本想追击却被刘煜拦下。 毕竟双方并没有出现伤亡，灭掉对方也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西班牙人早晚都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终于在伊洛克人稻田之外，明军又发现了一片稻田。 不过比起之前那些肥沃的伊洛克人稻田，面前的这些稻田却显得有些贫瘠。 农夫手上的农具也显得简陋。 不过相比于之前伊洛克人那相对褐色的皮肤，面前的人面色更接近在场的明军士兵。 尽管有着心里准备，但刘煜在见到这些人时却依旧十分的激动。 南下吕宋已有半月，半月的惊险与坚持，为的是什么，不正是面前这些汉民吗。 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百姓，明军想表现的尽量和善一些。 “吾等奉大明皇帝及国姓爷之嘱托来此庇护吕宋唐人。”黄良骥宣读了昨夜萧武几人连夜起草的诏书。 尽管那一次次血腥的惨案早已过去，尽管连明都已化为一抔黄土消失在历史中。 当黄良骥宣读诏书时，在场无数明军和汉民还是泪流满面。 不少两鬓斑白的老人嚎啕大哭。 二十多年了，他们早已身体佝偻，白发苍苍。 当年西班牙人屠杀华人华商的时候，明王朝却以化为之民，商人低贱的缘由没有庇护吕宋华人。 当西班牙人又一次对华人华侨举起屠刀时，国姓爷没有来。 但今日，明军来了。 在明都已灭亡二十余载后，一支明军却远跨重洋，来庇护他们了。 二十余载的叨念，竟真的天降王师。 哪怕过去二十余载，远离故土万里，但这些汉民却依旧对三百明军展现出极高的热情。 这个村落共有六十多人，皆为汉民。 通过和这些村落老人的谈话，刘煜一行人得知，眼前的这个村落正是由当年北逃的汉人建立的。 当年国姓爷收取台湾后，吕宋当地的西班牙人担心吕宋华人华侨会与台湾郑氏勾结因而大肆杀戮华人华商。 一些幸存下来的汉人开始北上，在雨林平原上定居下来。 尽管二十多年过去，后来的华商又在马尼拉聚集，但这些北逃的汉人再也没有回到南方，而是在此定居下来。 这些汉族移民对于这支远涉重洋来此的明军队提供了粮食与歇息的房屋。 因为明朝已灭亡多年，因此出现一支打着明军旗号的军队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马尼拉城， 西班牙总督府， 一间精致的房间内， 胡安巴尔加斯总督正拿着一件景泰蓝仔细端详，在他身后的这间房间里堆砌满了琳琅满目的瓷器。 胡安总督显然对这件景泰蓝爱不释手。 “埃尔科先生，作为一名商人，你觉得西班牙在海上贸易中，什么才是最为珍贵的货物。”胡安巴尔加斯总督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商人。 那名商人似乎是有什么事，听见胡安总督的提问时，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伟大的总督大人，自然是黄金了。” “我们正是因为寻找黄金我们才发现的美洲，也是美洲为我们运来了数之不尽的黄金。”埃尔科先生回道。 “可在我眼里，这些易碎的中国瓷器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胡安巴尔加斯总督小心翼翼的将那件景泰蓝放下， “我们的国王甚至愿意用一座金山换取这样一间装满中国瓷器的小屋。”胡安总督张开双手，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却愤怒的注视着面前的商人。 “可是，你却在我眼皮子底下走私一整船的瓷器，你们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可真是让我作呕。” 他身后两名卫兵走上前直接架住了英国商人。 “总督大人，我愿意支付这次收益的一半，求你了，” “你也知道自从中国搞了海禁之后，这些器物价值一路走高，这一船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埃尔科先生哭泣的诉说着。 “所以，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将船停靠在马尼拉而不是选择走私，我想你也仅仅只是缴纳一笔不菲的停靠费仅此而已。”总督拔出佩刀在埃尔科先生的西服上比划着， “可是现在，你将一无所有。” 他帅气的将佩刀收入剑鞘中， “派艘小船把他送回巴达维亚，我不想在马尼拉再见到他。”两名卫兵架着挣扎不已的英国商人离开。 没等胡安总督拿起另一件做工精美的瓷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闯了进来。 “是什么让我最优秀的副官如此慌张。” 胡安总督放下瓷器，语气显得十分不满。 “总督大人，出事了。” “今早巡逻舰在吕宋西北海域发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并且向我舰开炮，船长用信鸽给我们传递了消息。”那名军官也不含糊，一五一十的道出。 “什么船队？”胡安总督警觉的询问。 “信上说，突然出现的船队使用的是台湾郑氏的旗帜。”军官补充道。 “台湾郑氏海军，”胡安总督有些疑惑。 “葡萄牙人不是说清廷正在进攻台湾郑氏吗？” “他们的船队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上。”胡安总督面色凝重，随后又是释然。 “算了，就凭他们这些三等都不如的战舰又能翻起什么浪来，难不成还想进攻马尼拉不成。” 第9章 自生火铳 经过数天的搜索，明军倒也是摸清了附近地区的情况。 黄良骥统帅的三百明军摸清了吕宋西北一带，中途也曾与西班牙人发生冲突，但双方并没有太大的伤亡。 自从上次炮击西班牙巡逻船后，萧武放弃了与西班牙海军交战的打算，而是选择将舰队驶入外海意图躲避西班牙舰队。 而与此同时，在陆上，上千明军士兵开始修建工事。 为了预防海盗与倭寇的进犯，西班牙人曾在吕宋西北海岸上建立城墙以防御。 在上一次与倭寇的战争中，该处城墙遭遇炮击损伤严重。 或许维修过于繁琐或是其他理由，西班牙人竟然放弃了这处海防设施。 刘煜自然不会放过这处风水宝地。 在黄良骥的指挥下，上千明军士兵在当地汉人的帮助下开始修复城墙。 初步用木料与石头填补了一些缺口。 明军将士们将此城命名为明城，以此寄托对此城的信心。 “我们在明城外围布置了三道工事，虽然还很简陋但也可以防御当地的土着的进犯。”刘全站在城墙上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修筑木墙的明军兵卒。 他本身就是一位颇有才能的将领，在澎湖海战时身先士卒，颇受士兵拥护。 其麾下的一百多精兵也都参与过与清军的战斗，可以说是萧武最为倚重的将领。 经过这些天的宣传与搜寻，登记入户的汉人已有两千五百余人。 黄良骥为他们分置了不少稻田，这让不少吕宋当地的土着十分不满。 毕竟黄良骥分发给汉人的土地可都是从当地土着手上强取豪夺过来的。 不过黄良骥等人也不在意这些土着，毕竟他们从未想过正真占据吕宋，只不过是借此为后方反攻回台湾罢了。 刘煜对此也很无奈，他知道若是激怒这些吕宋当地的土着只会让他们转向西班牙人的阵营。 毕竟西班牙人不吃稻米，最多也就在他们土地上耀武扬威，逼他们交点税。 可面前的明军可是要他们的地，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甚至为了修补城墙和构筑防线，明还迫使当地的克洛伊人参与劳作，更是让附近的土着怨声载道。 刘煜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所幸也就不再管这些琐事。 自从来到吕宋后，萧武就在附近的汉人村落中为军户，匠户打造工坊。 而今在东宁被强征的二百余名匠户皆在此处。 刘煜与朱弘桓闲来无事前往工坊查看。 刚到工坊，随行明兵就将火器坊中的几名工匠叫了出来。 刘煜打量了一眼被兵士们叫出来的几个匠人，年龄都不小， 几人都四五十岁，身材瘦弱，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尽管刘煜曾对萧武说过，要他特别关照这些被迫南逃的匠户。 但比起那些把脑袋绑在裤腰上陪着他打天下的那些亲兵，显然萧武并没有多在意这些匠户。 由于出行太急，众人掠夺的又大多为财物，食物淡水等奇缺，虽然航行十余天就到了吕宋，也获得当地粮食的补给。 不过显然，这些匠户依旧没有改善多少伙食。 那几个匠户见明兵将他们带出来都有些紧张，看着衣着不凡的朱弘桓，竟然双腿一软皆跪了下来。 刘煜连忙上前将几人搀扶起来。 他瞥见工坊内部摆放这一把把火铳，饶有兴趣的问：“既然是匠户，那可有打造过火铳。” 听见刘煜询问，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开口回道：“回大人话，小人世代为匠户，打造火铳不计其数，自然是会的。” 大明的匠户身份低微，一朝为匠，一世为匠、祖祖辈辈都是匠户，其待遇和军户差不多。 黄匠户目不转睛的看着刘煜，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给他一种温和的感觉。 “哦，那你可说说，如何才能打造一杆精良的火铳，我可不需要那种一发射就炸膛的玩意。”刘煜看着面前的老匠户， 明军火器装备虽多质量却是参差不齐，很多军中火器不但打不准而且极为容易炸膛，比起西方同一时期普遍开始装备燧发枪相比无疑是差了一大截。 看着刘煜神色变得严肃，黄有德显得有些慌张，过了一会才慢慢缓过神来，恭敬的说：“回大人，这鸟铳打造起来并不复杂，只是对工艺要求甚高，而且对铁的消耗也大。” “每杆火铳最少得五六斤精铁，而一斤精铁最少需要十斤生铁方才练成，一杆火铳最少要花费四十斤左右的生铁，这样算下来，一杆精良鸟铳得花七八两银子。”他一五一十的述说着。 这说到了关键点上，现在的明军缺乏铁，尤其是精铁， 造火铳需要精铁，而现阶段他们所欠缺的就是铁， 不过好在吕宋并不缺铁，刘煜也派叔父手下的兵士去寻矿山。 尽管知吕宋多金银，但已有的矿区基本都在西班牙人手上而且大部分都远离明军驻地，因此萧武此刻并没有派过多的人去寻金矿。 “好，从今日其你就为火器司监管，主管明军火器维修制造。”朱弘桓发话道。 “谢王爷。”黄有德大喜，连忙磕头。 看的一旁的匠户眼都红了，都为匠户见黄有德竟然被王爷赏识，不由得一叹。 “大人，小人可献一物。”黄有德见自己竟被赏识，不由得神情一振。 他走进工坊中，小心翼翼的将一把火铳取了出来。 看见这玩意，刘煜都惊呆了。 明郑军里竟然还有这玩意。 “自生火铳。”刘煜叫出声。 自生火铳是一种燧发枪，相对于火绳枪来说有着质的飞跃， 自生火铳是崇祯八年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所造，以燧石枪机代替火绳枪机，是有记载的我国最早的燧发枪。 燧发枪以扳机通过弹簧带动击锤击向燧石片，通过与燧石片的急速摩擦产生火星引燃火药，因此不必像火绳枪那样，作战时拖着根长长的点燃着的火绳，雨天无法使用，且火光太大容易暴露射手。 燧发枪便于警戒，开战即能用，不像火绳枪（火绳一烧完就不能击发了）。 可惜当时正值明末，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席卷而来，皇太极虎视眈眈，明朝军队有太过于腐败，自生火铳也没有什么登场的机会。 黄有德也被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把火铳是他从南京带出来的，当年他作为南明匠户曾有幸见过这样的火铳，后来郑军攻打南京失败后，他就跟随国姓爷回到了台湾。 由于郑军败退台湾后，财力逐渐空虚且在丢了福建沿海后也不需要和清军陆战，因此火器也逐步没落。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逐步改良这种火铳，尤其是英吉利人在台湾开馆后，黄有德也和那些红夷交流过。 深感红夷火器之精湛，也借此良机改良了火铳。 比起之前的自生火铳性能上要优良不少。 “你能够大量生产这样的火铳吗？”刘煜赶忙问。 “回大人，铳最难部分还是铳管，这对钻头和钻管之人要求很严，不过在此的匠户都是打造火铳的好手，若是小的来做，最少恐怕也得半月，如此，一杆自生火铳最少也得二十日才得以完成，若是其他匠户大致要一个月。”黄有德毕恭毕敬道。 看了工坊内二十余名匠户， 刘煜道：“将所有能造火铳的匠户集结起来由你监督，生产一把上好的火铳奖银三两。” “谢大人。” 听闻此言，在场的匠户纷纷叩首。 黄有德见状连忙将那支修长的自生火铳递交鲁王。 朱弘桓很大方的将这支自生火铳递给刘煜。 “你比我更需要这器物。” 刘煜没有推脱，拿起这杆火铳比试了一下。 刘煜没有拿过枪，而像这个时代的火铳和近代的步枪在人工舒适度上还是无法比拟的。 尤其是这枪托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看完火器司后，两人直接朝海滩走去。 第10章 船 明军在此建立了一个船坞。 要说这船坞也简陋，只是在岸边建好木楼，将岸边的沙滩地下部分挖空，以黄泥砖石将船坞底部夯实，打上木架，在岸边作好水坝，船开进来后，将水坝关死即可，把水排出去即可。 两人来到船坞旁， 此刻船坞倒也修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承认明郑的船匠确实给力，船队出逃时不少船只都带着伤，这些船工愣是在海上将船只修复，足足惊呆了刘煜。 见鲁王一行人来此，船工们纷纷行礼。 “诸位快快请起，小王来此不过是探查一番，无需多礼。”鲁王朱弘桓赶忙上前将几人扶起。 “未能制造优良舰船而使国姓爷数十载心血毁于一旦，是我等的罪过。”一名两鬓斑白的老头诚惶诚恐的述说。 刘煜看着那简陋的船坞，不免有些落寞。 这一世的自己又能走多远呢？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目光注视着在修建之中的船坞。 这些天明军连同当地汉民一同伐木，附近数十里范围之内的巨树都被他们探查了一遍。 制作战船的木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郑氏水师败给施琅的福建水师也有郑氏集团所控制的台湾西部地区木材不如福建漳州等地的木材，而所需的桧木等又大都长在生番控制的内部地区有着一定关系。 “诸位本就是我大明船匠，败与施琅的福建水师非尔等之过。” “还望诸位为我明制造优良战船，好让我等重返大明故土。”朱弘桓的话语，让在场的几位老船匠颇受震动。 浑浊的眼珠子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诸位，不知现今我明能否在制造战船。”刘煜看烦了面前的这副君臣间的鱼水之情，连忙询问道。 “回官家的话，别看船坞简陋，维修制造一千料以下的战船还是不在话下。”一位老船匠毕恭毕敬的回复。 “那我要造三千料以上甚至是五千料的三桅宝船呢？”刘煜又问。 “回官家，三千料的福船我等造过，不算难，不过三千料以上就难了，别说现在，就算是国姓爷时也造不出。”徐明摇了摇头。 他早已过花甲，曾为南明造过船。 造船造了一辈子，却眼睁睁的看着大明变成的南明，从南明变成明郑，再到现在的明。 看着汉人从汉地十三省退到江南一偶，再看着明郑孤悬海外，而今又流落吕宋。 他早已心灰意冷，若不是当夜投海时被一群乱兵给绑了，此刻的他早已和龙王喝酒去了。 “官家，造宝船需上好的木材，自然是柚木和橡木最好，这些硬木大陆都几乎没有，而国姓爷入台所控制的西部也没有。” “柚木抗腐蚀，握钉能力好，适合面材，甲板及隔壁。” “柚木三十年就可以充当板材，六十年就能充当中型舰龙骨，百年就能当大舰龙骨。 不过若是想造五千料以上能与佛朗机人的战船抗衡，龙骨肋材这类骨料，还得热带及温带硬木，所以柚木也不行了。”徐明一五一十的说道。 “那现在呢？”刘煜指了指明军伐来的木材。 “回大人，造小船自然无所谓，不过要造大船所需船坞规模不小，且船身龙骨甚长，还得派遣人前往吕宋内陆搜罗巨木。”徐明道。 刘煜一阵苦笑， 就凭这一千多来人就想建规模不小的船坞场，并且到西班牙人控制的吕宋岛内陆地区伐巨树。 无论是任何一件都是难以完成的。 唉， 刘煜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在常理中。 “既然无法造宝船，那小船呢？”朱弘桓问。 反正久居吕宋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想与佛朗机人发生冲突，造些一两千料的战船反攻台湾，想必要简单不少。 毕竟施琅麾下的水师，大船也不多。 “可否效仿佛朗机人制造快船。”刘煜又问。 既然无法制大船，那么制造类似西方海军的舰艇，对上施琅的福建水师胜率也会很大。 “夷人船快炮利，不过所需软帆用料甚多，且不说制船用料，软帆不能逆风需走八字，且人力颇多，不妥不妥。”徐明摇摇头。 “哦，这样吗？”刘煜对于船只尤其是十七世纪的木帆船只并没有什么了解，一直觉得西方的船只应该会比东亚地区所使用的船只性能要好。 毕竟西班牙人，荷国人用区区几艘武装盖伦船往往就能击败十余倍于己的明朝水师。 “造千料以下船只以广船为宜，造千料船以福船为宜。” “比起西夷快船胜在帆快，炮多，但人力却不如广船之便捷，且西船所用之强帆木料我等皆没有。”徐明分析道。 “好，那就先造两艘五百料广船。”朱弘桓道。 “王爷，广船自然能造，但造船所需木料、铁料，这些目前船坞一概无有，另外造船也需要大量劳工及熟练的船匠。”徐明道。 “好，那就如此，一切皆依你之见，所需软帆等可自筹，也可等英吉利人来时购买。” “至于人力，附近汉民有不少是渔民，可差遣之。”刘煜赶忙道。 “谢王爷。”徐明跪拜。 ………………………………………………………… 苍茫大海上，几艘快船正悄然在波涛嶙峋的洋面上迅游。 一群海鸟盘悬在船队四周，时不时俯冲而下，溅起一道道水浪，随后银光一闪，嘴中叼起一条小鱼后欢快的舞动双翅直冲云霄。 王首是这附近海域游荡的海盗， 麾下有快船十余艘，上百人之众。 这些年由于清廷的海禁，航行而过的中国船只愈来愈少，这让以打劫为生的海盗们一时间失去了一条财路。 王守不过是盘踞在吕宋附近海域的一个小头目而已，平时打打偷渡的大陆船只，给附近几个大势力交点白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保护费了。 这一天天也就这样过去，毕竟讨生路嘛。 他可不敢把刀架到那些红鼻子的洋人头上， 毕竟佛郎机人等船尖利炮，就连那商船上装载的火炮也比他们强得多。 已经有好几股比他们势大的势力把目光打到这些西夷头上导致覆灭了。 不过今天，王首有点背，还没有发现任何货船经过。 偶尔路过的几条渔船，王首自然是不想去打劫，虽然运气好的情况下也能劫上几个铜板，可费那力气干嘛。 “老大，船，东南方向发现一条商船。” 第11章 伏击海盗 一名海盗在了望台上叫了起来。 快船上的海贼们听说发现商船，几乎全部都打起精神来了。 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纷纷把头望向不远处的海域。 王首绕到甲板的另一边朝西北方向眺望，发现海天交替之际隐隐约约有一个小黑点，双方相距最少在十里以上。 “转舵东南，满帆行驶。”王首命令道。 水手们一看来活，一个个的加把劲的干。 海盗干的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最重视的莫过于航速。 追的上，跑得过。 所以使用的一般都是快船。 比起不远处后知后觉的商船显然要快上不少。 不一会，两者的距离就接近至三里左右。 “哦，居然是广船。” 王首眯着眼，望着不远处那艘双桅广船。 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兴奋了起来。 这种船只是大陆走私商户经常使用的船只， 想必是从中国沿海走私出来的船， 鞑子夺了天下后，下达海禁政策。 这些沿海的渔民商户一时间失去了生路。 一些人不怕死，在贿赂了当地的官员后，偷偷造船下海。 王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走私船了。 油水大，且没有什么威胁， 劫船后，把船员都杀了也没有人管， 王首这股不大不小的势力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基本就是打劫这类的走私船。 “老大，商船忽然又转向了。” 了望哨又传来声音。 “嗯？”见此情景，王首不由得一愣， 只见那艘双桅广船上升起了一道滚滚黑烟，快速朝着另一侧海域逃去。 忽然间，在那广船身后又出现了大大小小十余个黑点。 阳光直射下，王首眯着眼睛注视远方的黑点。 “莫非是大型的走私船队？” 还没等王首反应过来，一艘艘船只那庞大的轮廓就浮现在海面上。 王首脸色一僵， “快，转帆。” 他大叫着， 多年的海上营生让他有了一种本能的直觉。 可没等几艘快船转向，那只船队中就有几艘小船借着风快速迎了上来。 “砰，” 一股股黑烟笼罩在海面上， 几颗由铁链绑着的铁弹直接击中了船帆， 巨大的撞击力直接将船桅折断， “不好，链弹。”王首脸直接沉了下来。 一连几发链弹接连打中了数艘快船的船帆。 几艘快船随着船帆的破损，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以至于那些大型船只缓缓追了上来。 “不可能啊，”王首神色慌张的看着此景， 附近几个大势力他可都交过保护费了，不可能黑吃黑， 而那些佛郎机人，荷人平时也不招惹他们，这些洋人基本也不找他们的麻烦。 今天走霉运了吗？ 到底是谁对他们出手了？ 王首诧异。 不过常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涯也让他变得狠厉， “跳上去，弄死他们？”他面目狰狞的看着那几艘驶过来的船只。 这帮海盗不愧是专业的， 见跑不了，一个个面目狰狞，带着铁钩拿着大刀就要跳船上去厮杀。 这些海盗手上也有一些鸟铳，质量较差聊胜于无。 很快的，一艘船只就驶到了快船四周。 几艘快船上的海盗倒也干脆，挥舞着铁链直接勾到船上， 嘴里咬着刀背，顺着铁链就爬了上去。 一时间，几艘快船上几十号好手就这样跳进了战船里。 他们嘶吼着， 拿着大刀挥舞着， 可整个甲板上空无一物，仿佛像是幽灵船一般，寂静无声…… 本打算跳上船砍杀的海盗们，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愣。 忽然间，整个甲板突然陷落， 几十名海盗没有反应过来就跌落至二层甲板中。 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敢情整个二层甲板上到处都是铁钉，铁板。 从夹板跌落至此的海盗们一时间被铁钉扎得头破血流。 一只只鸟铳从铳眼中伸出…… 见船上没了声响，王守也是一脸懵逼。 没道理啊，几十号人连声都没有。 就算是遇到埋伏也不可能连喊杀声也没有了。 “不好，这是火龙船。”王首仿佛像是抽空了气力，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当年他最为一名普通的海贼曾经和官兵在海上打过一仗， 也是像今天这一般， 几十号海盗挥舞着刀枪爬上战船，可当他们刚刚爬上战船时， 一层隔板忽然陷了下去， 几十人直接扎在了二层的铁钉铁刺中， 之后就是几十支鸟铳向着他们开火。 “老大，鹰船。”一名水手惊叫道。 几艘和自己快船类似的船只正极速朝自己航来。 在这些船身四处升腾其一缕缕黑烟。 一道道水柱掀起，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偏偏就打在了他船身周围。 看着前方船只竖起的旗帜，王守露出苦涩的笑容。 就在刚刚一只快船想和靠上来的鹰船交火， 没等这般海盗的鸟铳准备好，鹰船上的百子鸟铳倒是开火了。 刹那间扫到了一片， 一声声的惨叫，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跌落水中。 王守知道这一回自己是碰上硬茬了。 所幸也不反抗了，带着几船剩下的海盗投了降。 看着逐渐平息的海战， 站在福船甲板上的萧武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天为了躲避西班牙水师的搜查，他率领船队一头扎进了吕宋外海。 当然这一次出行他可不是单单只是为了躲避西班牙人， 吕宋外海游荡着大量海盗， 这些海盗常年在吕宋外海打劫过往船只， 彼此间又互相征战，有时又联合起来和西班牙人，荷国人打打游击什么的。 一直都是西班牙殖民者颇具头疼的打击对象。 萧武自然是把目光盯上了这些海盗势力。 这些天他重点关注了吕宋外海那些小股海盗势力，凭借之前的圈套伎俩使得他一连吞并了十几股不大不小的海盗势力。 俘获了三百余名海盗以及二十余艘战船。 同时从这些俘获的海盗口中，船队还找到了二十余座可供居住，停靠的小岛。 不得不说这一次行动收获颇丰。 “你真的相信这些海盗。”正协长许文重开口。 他看着那些跪伏连连求饶的海盗们，不由得心生厌恶。 “我们缺少船只与人手。” “这些人在吕宋海域横行了不知多久，无论是航海还是与佛郎机人打交道，他们都比我们强。” “海盗嘛，晓之以利，那他们就能为你所用。”萧武冷笑。 第12章 火铳 “砰……” 沙滩上响起了阵阵枪响， 爆裂的枪声惊得附近栖息的海鸟四散而逃。 忽然间，几只大鸟仿佛触电一般挣扎几下便笔直般落下， 几缕带着血迹的羽毛便飘落至波光嶙峋的海面上。 明军火枪队正在沙滩边练习， 他们并没有选择使用常规木靶，而是选择了海鸟为靶子。 一方面是为了实验鸟铳的射程与精确度，一方面还能打打牙祭。 明军所使用的火绳枪型号五花八门。 有明代口径最大的折叠斑鸠脚铳，也有性能不错的鲁密铳。 不过无论是何种火绳枪其射击过程在刘煜看来确实太过于繁琐了。 看着火枪的明军士兵将火药从药罐中倒入药管中，又将火药从铳口倒入铳膛，用随枪的仗装膛内火药压实压紧， 又从胯间腰带中取出弹丸装入铳膛，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 随后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使之与铳膛内的火药相连，而后将火门盖盖上，以防潮湿。 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准备点火， 一系列步骤看的刘煜眼花缭乱。 射击时，又需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这才发射了一轮火枪。 一名火枪手身后，是好几名火枪手为其装填火药等步骤。 “难怪鞑子以马背取得天下，”看着眼前此情此景，刘煜不由得一叹。 虽然火枪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但对于十七世纪的军队而言，装填繁琐的火枪并没有显现出明显优于强弓的优势。 看着明军火枪队的射击，刘煜手也痒了，连忙让亲兵将那把自生火铳装备好。 难逃吕宋的船队其兵卒主要分为水师镇萧武与威武镇黄良骥所属， 萧武率领船队离去前，将刘全及其麾下一百余名精兵留下。 一为守备，二为监视。 很快的，亲兵就将自生火铳装填好。 “铳遇风雨不便，凡铳必先开火门，乃可对敌举放。往往有被风雨飘湿而不能一发者，有未及照星而误发者，须将龙头改造消息，令火石触机自击而发药得石火自燃，风雨不及飘湿，缓急可应手。“ 对于自生火铳，刘煜倒也不陌生，毕竟是中国第一种燧发枪，比起火绳枪足足领先一代。 虽然这杆自生铳还不能和后世真正的步枪相比，但这东西对于现在来说毫无疑问代表着十七世纪中国最先进的科技水平。 因此这东西自然是成了他的专用兵器。 当然了，黄有的统帅的火器司正加班加点的赶至这类的火铳。 刘煜打算逐步组建一支隶属于自己的神机营，全面装备改进型自生火铳。 他也知道经过三十年战争的欧洲大陆基本已经全面装备了燧发枪，而西班牙殖民者不可能没有燧发枪。 因此若是真的遇见了西班牙的人火枪队，明军必须要装备同一层次的火器才能有获胜的可能。 拿起自生火铳，刘煜瞄准了附近一颗椰树。 海鸟都被惊飞了，刘煜可不想丢人。 燧发枪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 在火铳手射击时，只要扣动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击打在火门边上，便可以冒出火星，从而引燃火药击发。 “砰！” 一股明显的后坐力让刘煜震了一下， 一颗椰子应声晃荡了一下，留下了一个黑黑的窟窿眼。 “好枪法。”朱弘桓赞叹道。 刘煜神色微变， 刚刚他使了好大的气力才扣动了扳机，但现在手指还有些微疼。 而扣枪时力道太大，枪身明显晃动了一下。 能打中其实这是因为椰树离自己不过十步而已。 他没有多语，而是示意亲兵将一支装填好的火绳枪递了过来。 这是一把鲁密铳，由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所发明的一种火绳枪。 将火绳安放停妥，踞前脚，轻轻将铳举起。 左手执托手，膊节柱膝头，后尾紧夹腋下，看着不远处掠海飞行的海鸟， 刘煜闭左上左眼，以右眼对前照星，闭口息气，对准海鸟，然后扣动扳机。 枪身一震，二十余步外一支海鸟应声而起。 “可惜了。”刘煜一叹。 这支火绳枪扣动明显要轻与自生火铳，且似乎射程上也要胜上一筹。 “再来一枪。”刘煜道。 亲兵拿过鲁密铳又换了一支，拿出药罐，正要往药池中填入火药时，却猛地被刘煜抢过。 刘煜沉下脸，看着药罐。 “把自生火铳的药罐拿来。”刘煜吩咐道。 “出了什么事了。”朱弘桓凑了过来， 刘煜轻轻将两个药罐的黑火药倒入一块方石上。 只见两个药罐中的火药却呈现不同的形状。 鲁密铳的火药罐子中的火药颗粒大小不一，犹如黄豆大小也有形如沙粒般，甚至伴有不少粉末。 而自生火铳的药罐中其黑火药大小均匀，颗粒如沙粒般，粒粒饱满。 “鲁王，你先回去。” “我要再去一趟火器司。”刘煜看着朱弘桓道。 “好，那你小心点。”朱弘桓看了看刘煜，也没问径直回了明城。 再回火器司已经是十来日后了，刘煜倒也想知道火器司制铳制的如何。 进入火器司所在的村落，刘煜不由得一愣。 比起十余日的，这里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村落本身就是坐落在一条河流旁， 此刻原本的河边却坐落着一座由木栏围成的小型水坝。 而村落俨然成为一座军械制作基地。 刘煜并未打扰众人，让亲兵在外等候。 自己带着一人拿着两个火药罐子一同前往。 当刘煜走进制作铳的厂房时，惊得他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厂房内坐落了二十余座竹床。 在竹床上放置着一个个黑溜溜的金属棍子，在金色棍旁放置着一台台横置手摇钻。 枪管横向固定在一个可以转动的架子上自行旋转，钻头刀具水平进给， 摇转旋转着在金属中打着孔，只不过摇动这些钻头的不是人力而是一道道水流。 “这。” 刘煜看的目瞪口呆。 “刘大人，您来了。”黄有德见刘煜傻愣愣的站在那，不由得会心一笑。 “黄有德，这是。”刘煜指了指这些竹床， “回大人的话，这是水利钻孔。”黄有德回复道。 “打造火铳最难在于铳身，所以打造鸟铳所需时间的一半都是在钻铳膛，而且每天最多只能钻一寸，想要钻完用时可长达一个月，而我曾经见过英吉利人打造火铳。” “英吉利人打造火铳与我们截然不同，比起人力他们更喜欢用水力，这样一来原本要钻一个月才能钻出一根铳管，现在只要五六天就可以钻出一根内膛光滑的优质铳管。”黄有德笑道。 突然，刘煜一把抓住黄有德的手， 一脸诚恳的说道：“有德，有你在真是明之福啊。” 第13章 神机营 黄有德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尽力而已。”他连忙道。 为了挣那三两银子，黄有德也是费尽心思。 所幸当初安置火器坊时恰好把他们安置在有河流经过的村落， 见过佛郎机人，英吉利人制作火器的黄有德灵机一动，命人在河流中建一座竹坝，利用水流取代人工钻管。 这样一来不但人力大大减少，而且钻管可以昼夜不间断的进行，所需时间也是大大减少了。 至于这些钻头也是采用吕宋当地的优质铁石， 短短十余日间，火器司竟然制作出来上百具铳管。 铳管完成之后，就意味着鸟铳的主体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进一步完善火铳的其他配件了。 比如使用精铁制作铳身配件，以便加强自生火铳的坚固度及耐久度，用硬木制作木质枪托和铳身护木。 剩下的人力自然他安排至制作火铳的其余流程中了。 “大人，除去一些制作粗糙或出错的火铳，至今日火器司已制作出20杆精良的自生火铳。”黄有德命人取来火铳。 “很好。” 看着这些火铳，刘煜甚是满意。 这已经大大超乎他的意料了。 “赏银月底结放，若是火铳质量上乘，每杆赏银再加一两。” “谢大人。”黄有德有些激动， 来吕宋有些时日了，无论是萧大人还是黄大人都未把自己这些匠户当一回事，也从未来此巡视过。 反倒是面前的这位刘大人和鲁王给了自己这些匠户足够的尊重。 甚至火器司的伙食和所需的人力也是刘煜向刘全刘大人进言格外关照。 这让黄有德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哦，对了。”刘煜忽然想起了来此的目的。 “你们火器司是怎么制作火药的。”刘煜问。 “回大人的话，” “制火药，每料用硝五斤，黄一斤，茄杆灰一斤。以上硝、黄、灰共七斤，分作三槽，定碾五千五百遭，出槽。每药三斤，用好烧酒一斤，成泥，仍下槽内，再碾百遭，出槽。拌成粒，如黄米大，或绿豆大，须入人手心然之不觉热，方可”黄有德一五一十的将火药制作流程给背了出来。 刘煜点点头， 连忙让亲兵将两个药罐拿了过来。 “看看，” 他拾起黑火药，让黄有德仔细看了看。 “为何两种黑火药差了这么多。”刘煜问。 “火药制成颗粒状，一开始是由澳门的佛郎机人传来的，不过当时处于乱世，火器司自顾不暇，其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而到了国姓爷入台了，我等见荷国人，英吉利人其火药均为颗粒状，也就更坚定此法，可当时局势不稳，岛内内乱不止，火器坊也是无人在意，工匠制药事故也是层出不穷，其火药质量自然无法保证。”黄有德无奈道。 “那这个。”刘煜拿过另一个火药罐。 黄有德看了一眼，笑道: “自生火铳是我等心爱之物，所配置火药也是专心研制，自然与寻常配置的黑火药要优良。”黄有德也不隐瞒，诉说道。 “原来如此。”刘煜恍然大悟。 “那么自今日起，我不希望再看到有粗制滥造的火药。”刘煜呵斥道。 “明白，大人。”黄有德也不含糊，赶忙带着刘煜来到了火药坊间。 由于黑火药制作太过于危险，黄有德万万不敢将其放在村落里，而是选择了河流下流的一处平地处。 更让刘煜吃惊的是比起之前刘煜来火器司时工匠采用的传统木碾药，今天的火药坊竟然也已经用起水车为动力的机械制药方式。 以水流流过水车的动力传动捣磨机，将捣磨机下方的火药磨碎。 这让刘煜大开眼界。 对黄有德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按照黄有德定下的自生火铳发射火药的最佳配比为硝、硫、炭各为七成五、一成、一成五。 至于火炮方面也有黄有德等人自行商议，毕竟自己并不是内行，有些事务交于这些工匠就是了。 取走二十杆自生火铳后，刘煜也不做停留，直接赶往明城。 他想组建一支隶属于自己的神机营。 他与叔父刘全一说，刘全思索一番后就将麾下两个班的火铳手通通调拨给了刘煜。 与此同时又将新招募的六十名汉兵也通通拨给了刘煜。 前往吕宋的目的正是人口与兵员。 而现在明渐渐控制了吕宋西部沿海地区，控制下的汉民数量也达到了两千余众。 而招募的汉兵也有五百人。 随着萧武的出走，黄良骥俨然成为了明城的统帅， 在他的率领下，明城的城防也被反复加固，一些从船队里拆卸下来的小型火炮也被装上城墙。 看起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看着调拨给自己的90人，刘煜也不含糊，直接带着他们前往沙滩。 明采用的兵制与明郑一样是镇协班制， 刘煜打算逐步组建神机营，采用的是营协班制。 他将二十名参与过血战的老兵分为两协，每协再调30人。 将自生火铳与鲁密铳等火绳枪分开使用。 第一协全面采用自生火铳，而第二协则采用鲁密铳等火绳枪。 虽然人数有些少，但其火力却是生猛。 拥有各类火器五十余件。 “将火绳安放停妥，踞前脚，跪后脚，将铳举起，”一名亲兵对着持枪的一行火铳手道。 “左手执托手，膊节柱膝头，后尾紧夹腋下，闭左目，以右目觑后照门，对前照星，闭口息气，对准敌人，然后捏机。“ “放！”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在沙滩上响起，惊得一群海鸟亡命飞逃。 “凡贼至十步之外，不及对照星，将铳尾紧倚肋上，前执托手，捏机便发。” “放！” “砰，砰………” 参与过战争的老兵经验丰富， 对于不同距离下，持铳方式与射击都有不同之处， 虽然装药困难繁琐，但凭借老兵的手把手教授，那六十名新兵倒也知晓了一些。 至少以前只知道拿锄头干农活的兵卒到也会拿枪放枪了。 这也是火铳的优点， 对于持枪者，没有太多的要求。 不像弓箭手，没个年你还练不成。 一名火铳手培养起来不过个把月，就算是练习阵法配合也不过是数月时间。 第14章 不一样了 这也是火铳会在近代逐步取得弓箭的原因。 培养一名火铳手的时间钱财大大小于弓箭手。 火铳成本的不断降低使得火铳不断往平民阶层普及化。 取代弓箭成为近点军队制式装备也在常理之中。 不过在十七世纪的火器虽然逐步完善，但比起现代化的枪械依旧差距巨大。 由于人手不足，一般的三段击战术现在的神机营还无法使用。 火铳装填繁琐的缺点也是暴露无遗， 在老兵的操作下也不过是一分钟一发的射速。 自生火铳作为燧发枪自然也有着其本身不可避免的缺点。 如扳机难以扣动，精度射程明显不如火绳枪等。 对此，刘煜只得将自生火铳装备至弓手，这些能拉强弓的的射手其指头力度要超过常人，使用自生火铳也要比常人轻松一些。 “放！” “砰，砰，砰……” 一连数日，神机营都在沙滩上练兵， 除却营协班制外，刘煜还采用了三三制度。 每班携三组，阵型变换时，三名火铳手为一组辅助以九名装填手。 在近代火枪兵主要以排队射击的方式来确保火枪的最大杀伤力。 在明末明军火枪手训练不足，在鞑子骑兵攻来时往往还没等鞑子兵踏入有效射程就胡乱开火。 而密集的队列往往也成为鞑子骑兵的靶子(明末火绳枪与强弓射程相差无几。) 且火枪队列很容易被骑兵冲垮。 在火枪队列被冲散后，明军往往就无法有效的抵抗，一个个战意全无，各自逃命去了。 最终成为了鞑子的刀下鬼。 对此，刘煜在班内采用三三制， 主要是为了神机营列队射击时若是被骑兵冲撞后，火铳手不至于各自逃命而是以三人一组的方式继续作战。 最大可能的杀伤冲进队列的骑兵。 且三三制在巷战中也是最为灵活的编制。 刘煜对于明军的发展方向主要是以火器为主。 骑兵虽强但南方无马，且自己也制备不起。 且就算将来拥有骑兵部队恐怕也无法满八旗蒙八旗这样的正规骑兵抗衡，不如以火器为主以武装明军。 南洋最不缺的就是火器，获得方便且训练简单，普通的农民个把月就能上战场。 对于现在什么都缺的明而言火器才是发展的王道。 ………………………………………… 马尼拉， 总督府 胡安总督刚刚才接待了一群商人。 当这些商人面带不安的离去后，胡安总督揉了揉眼睛。 “总督，很多人不理解你为什么不下令杀掉那些聚在马尼拉的华人。”在他身旁，一名副官问。 “埃德尔，” “我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人畜无害的汉人。”胡安总督不屑的开口。 “总督大人，商人们很不安，在我们北部不远处就有一支军队，他们至少已经聚集了两千多名华人了，而在马尼拉城内至少还有数千名华人华商，如果他们里应外合的话。”埃德尔看着之前骂骂咧咧的商人们，不由得也为北部形势感到忧虑。 “所以我需要像我的前几任一样对这些汉人举起屠刀。”胡安总督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埃德尔。 “为了西班牙的利益。”埃德尔眼神回避了总督，咬牙道。 “哈哈！” “到底是为了西班牙王国的利益还是为了商人的利益。” “我杀掉华商，你们鲸吞他们的资产，前几次这些人都是这么做的，现在他们还想利用我。”胡安总督走出房间，看着外边繁华的马尼拉港。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能理解！” “总督大人您为什么要对华人如此友善，要知道此时的马尼拉对这些华人已经深恶痛绝。”埃德尔神色不甘。 “因为时代不一样了。”看着船只络绎不绝的马尼拉港口，胡安总督呢喃自语。 “我的前几任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没落的王朝，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而我面对的是一个刚刚统一了和欧罗巴洲疆域一样大小的新生王朝。” “什么意思。”埃德尔不解的看着总督。 “看看这个。”总督缓缓将桌前一张信封打开，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面前的副官。 “这是葡萄牙驻澳门总督给我的信。” “信上说中国的皇帝刚刚征服了台湾。” “他们征服台湾是为了消灭敌对他们的汉人势力。”埃德尔拿过信，撇撇嘴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在他们消灭盘踞在台湾的汉人势力后他们并没有离开台湾。” “那位中国皇帝回绝了大臣们撤离台湾的建议，而是选择在台湾设立行政机构。”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安巴尔加斯看着墙壁上那张吕宋布防图。 “这位中国皇帝和过去那些汉人皇帝不一样，” “过去的这些汉人皇帝不在意这些海外岛屿，这也是为什么荷兰人能占领台湾，我们数次屠杀马尼拉的华商，中国都不会管的原因。” “可是这位中国皇帝却力排众议将台湾纳入版图。” “所以呢？”看过了澳门葡萄牙总督来信后，副官埃德尔还是有些迷茫。 “那么这位中国皇帝会不会因为盘踞在吕宋北部的汉人势力而进攻吕宋，又或者说会不会因为我下令屠杀马尼拉的华商从而进攻吕宋。”胡安总督的话瞬间让埃德尔哑口无言。 “不可能？” “他们的海军不过是近海海军，根本无法组建远洋舰队。”埃德尔辩解道。 “可我们的海军也不是16世纪的无敌舰队了。”胡安总督摇摇头，看着面前这名还看不清形式的副官说道， “吕宋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任何的磕磕碰碰都有可能将它打的粉碎。” “我们不能去赌这位中国皇帝的野心，尤其是在无敌舰队覆灭之后。” “英国人，尼德兰人都在盯着我们。”胡安总督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我已经让驻防马尼拉的野战第一营做好准备，当地的尼禄人土着也动员了两千人。” “不过是一只如同丧家之犬的农民武装而已，在中国这头狮子还没察觉到面前这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解决这只苍蝇。”胡安总督迅速签写了一份命令。 “把命令交给野战第一营吉尔安上校，让他即刻动身前往所谓的明城，解决掉这只讨厌的苍蝇。” 第16章 大战将临 当得知西班牙人和当地土着组成的联军气势汹汹的杀来时，刘煜的心情是复杂着。 自从南下吕宋后，明军就为这天的到来不停的准备着， 可是真的等这天来临时，刘煜心中却依旧是咯噔一下，十分不安。 “我们在明城外围挖掘壕沟，在壕沟内制备上百子统，斑鸠脚铳等重型火铳，城上备至佛郎机，红衣大炮，炸死这帮佛郎机人。” 比起刘煜的凝重与不安，黄良骥倒显得十分兴奋，似乎并没有把这些西班牙人放在眼里。 不单单是他，参与布防机密的几名正协长包括叔父刘全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丝毫没了当初败退台湾本岛时那种颓败。 “诸位，我们不能与佛郎机人在城外野战。”萧武直接给在场的将领们泼了盆冷水。 “你什么意思！”黄良骥怒目圆睁。 “佛郎机人注重火器，尤其是火炮，” “如果我们将精锐布置到城外，无疑会成为佛郎机人的靶子。”徐滨指了指地图，轻声道。 “狗屁，我们在城墙外十余步挖掘护城壕，佛郎机人有妖术不成，能够打到离墙十多步的护城壕。” “那如果佛郎机人将炮口对准城墙形成跳弹呢？”萧武喝道。 “若是西班牙人用射石炮俯角轰机，炮弹划过城墙打到护城壕，防线内的明军将没有活路。” “再说了，据斥候报，此次出征的佛郎机人不过三百人，而邦邦牙人，他加禄人却有两千之众，与其到城外与吕宋土着厮杀，倒不如退守城内依靠火炮杀伤对方。”萧武神态自若，面对明军将领的不解，却显出一副高人的模样。 昨夜，水师镇就已经对佛郎机人出兵进行了一次讨论。 刘煜以神机协副协长的身份参与了昨日水师镇的讨论。 由于明依旧采用镇协班制，因此当刘煜向叔父刘全说想组建神机协时，萧武大笔一挥直接给了一个协的编制。 本打算以此来拉拢刘全，毕竟参与过鞑子野战的猛将，在明军里可不多。 这也使得刘煜有资格参与昨日水师镇的布防会议。 也因此昨日刘煜和徐滨等文将详细阐述了佛郎机人的海上势力以及武备情况。 对于南洋佛郎机人有一定了解的徐滨也认可了刘煜的话，也和萧武详细简述一番，这才使得萧武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佛郎机人武备的情况。 虽然萧武所说的跳弹什么的让在场的将领捉摸不透，也有点骇人听闻，不过听到能退守城内，依靠火炮轰击敌军，而不是到城外死战，在此的几名俾将也是很兴奋的， 毕竟都是混口饭吃， 既然有火器，干嘛要提着脑袋上去跟人家生番砍来砍去的。 见自己麾下几名正协长都明显倾向与萧武的主张， 黄良骥虽然心生怒火，但也却强压了下来。 毕竟守卫明城的士兵都是他拼死带出来的家兵。 萧武是水师镇，开战后水师战船也派不上用场，加之担心佛郎机人的水师到场，城防会议后就要带着船队逃之夭夭。 只留下刘全这一百多人协助，守城的主力大多数都是他黄良骥麾下的威武镇兵卒。 若是真的与佛郎机人城外野战，死伤的可都是自己的兵，他可不信刘全会傻傻的把那一百多老兵丢下城去和生番砍。 见黄良骥没有动怒，徐滨一鼓作气继续道： “我们以逸待劳，无论火炮还是火铳弹药都充足，而佛郎机人长途跋涉必定人困马乏。” “且吕宋多山区，佛郎机人不可能携带大量重长炮等火炮，且其携带火炮，所需弹药储存都在马尼拉，打不起消耗战，毕然会速战速决。” “若佛郎机人攻城如何？”黄良骥问。 “佛郎机人鬼诈，必然不可能自己攻城，攻城的必然是那些生番。” “生番武备简陋，又无火器，只要在城墙上架设佛郎机炮，在火器的轰击下毕然攻城无果，” “一旦佛郎机人攻城失利，必然全军狂躁，到时自然会有战机。” 徐滨的一番话一时间惊的在场的将领哑口无言。 当然了这些都是刘煜在上帝视角下猜到的，毕竟要让这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明将领们去了解西班牙人的武备以及吕宋当地的风土人情，地势地貌等等，这是不现实的。 考虑到刘煜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会议，因此早已和徐滨嘱托了一番，徐滨倒也听取了刘煜的意见。 大多数明将领对于吕宋和西班牙人的认知基本停留在国姓爷想攻打马尼拉的时候。 历史上所谓那些要南下吕宋攻打马尼拉，化蛮荒为汉土意图东山再起的将领不过只是想在南洋劫掠罢了，至于西班牙人和吕宋当地的实际情况他们可一无所知。 估计连西班牙总督叫什么这帮将领也不太清楚。 “我同意徐滨的看法。”萧武这个时候发话了。 “佛郎机人生性鬼诈，他日攻城必定派遣生番来攻，” “就如当年八旗兵南下时，每到一处都是由绿营兵攻城，在消耗了守城兵丁与火器后，再以红衣大炮轰塌城墙，想必佛郎机人的战术与八旗兵如出一辙。”作为在场与八旗兵有过真正战斗的老将，萧武的话自然让在场的将领信服。 “佛郎机人就是八旗，生番就是绿营。”一名正协长笑道。 “明城不过是一座废弃的海防城，本身就没有粮草储备，若是让那几千平民入了城，这城中粮草供应不足该如何？” “是啊，我们可不知道佛郎机人会围困明城多久，这军粮万万不能消耗在这贱民身上。”几名协长骂骂咧咧的，让萧武十分恼怒。 作为军事角度看，不让难民入城有一定道理， 毕竟围城战最怕的就是粮草不足， 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需要吃饭， 而粮食数量只会减少不会增加，尤其是在围城战时。 城中百姓的数量往往能决定一座城池能坚守多久。 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守城的军队把城中的百姓往外赶，而城外的军队又纷纷将这些百姓往城内赶。 为的就是消耗城内守军的粮食。 “敢拦大明百姓入城者，皆该杀！” 第18章 明城 当吉尔安和勃禄将军带兵赶到明城时，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看着早已肃清壁野的明城，勃禄将军大喜过望。 这一路走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城内的汉人不战而逃。 没逃最好，这样攻下明城后整个城池的金银财宝都是他勃禄的了。 由于是日暮时分，勃禄还是按捺住的焦躁的心情，命令士兵于数里开外的雨林中扎营。 随后不久三百西班牙士兵才姗姗来迟。 他们没有选择共同搭建营地，西班牙人选择在距离明城两里开外的一处丘陵处安营扎寨。 两军互不统属，两军联络也以部落中的西班牙乡长代为传达。 当生番兵抵达明城后，明城中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城墙上，大街上到处都是驻防巡逻的明军士兵。 由于是海防堡垒，因此明城相对较小只有四处城门，这倒使得明军因祸得福，可以从容的将本就不富余的火炮通通布置个遍。 主将黄良骥与鲁王亲守东门，副将李道安守北门，萧克守南门，至于西门由于背靠大海，由刘全守卫。 翌日一早，鲁王朱弘桓毅然登上东门城头。 见他头戴镀金护法顶六丁六甲型六瓣明铁盔，身披一件装饰祥瑞明光胸镜下联兽吞腹甲，手持火铳，站立于东门城头之上。 这番打扮让明军将士士气大振。 连大明王爷都登上城头与他们生死与共，在场的明军将士又有和理由不去竭力奋战呢？ “大明威武。” “明王威武。” “明王万岁。” 众将士齐声高呼，个个摩拳擦掌，势要与生番决一死战。 在亲兵的护卫下，刘煜走到黄良骥身旁。 “黄将军，守城火器可否准备妥当。” “放心，六门佛郎机炮还有两门红夷大炮都已准备妥当，还有重型火铳都已装填完毕。” “至于滚木，礌石也已运至城上。” 刚从西门赶来的刘煜见此状满意的点点头。 生番攻城最为危险的就是东门还有西门。 刘权作为一名猛将，麾下兵卒又身经百战刘煜倒也放心。 至于东门制备了精良火炮的明军抵挡住生番的进攻应该不是问题。 看着不远处城墙上明军的旗帜，勃禄浑身血液沸腾，他感觉先祖的辉煌战绩将再一次重现。 “命令军队进攻，我们在明城里吃早饭。” 也不顾底下生番兵经数日的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勃禄拔出战刀指挥着士兵立刻攻城。 也不是他自负，毕竟在他眼里汉人和绵羊没什么区别。 当年吕宋汉人造反，聚集了一万多人的军队杀向马尼拉城，他祖父带着区区八百名邦邦牙勇士和西班牙军队一起将那一万多汉人军队杀了个干净。 这一次不过是把战场从马尼拉搬到了明城而已，真以为凭借一座废弃的海防城加上区区一千多汉人军队也想挡他勃禄的马蹄吗？ “勇士们，杀啊。” “杀光这些汉人，整个城市的金银财宝在等着你们。” 在勃禄的号令下，早已疲惫不堪的生番兵强打士气，挥舞着弯刀，短弓朝着明城方向冲去。 看着一群不畏死的生番兵朝着明城冲去。 吉尔安少校摇了摇头。 “校官，我们的炮兵还没有就位，是否让这些土着兵暂时停止进攻。”吉尔安身旁，一名副官开口道。 “不用了。”吉安少校挥了挥手。 “让掷弹兵协助炮兵将六门九磅炮运上高地，火枪兵暂时不动。” “至于明城，就让这些土着兵给我们试探试探火力。” 对于攻城方而言，攻城战总是要吃亏的，他吉尔安可不敢把西班牙士兵白白消耗在这种无畏的冲锋上，毕竟西班牙兵可比这些土着金贵多了。 这一次攻城必然是以土着兵为主，要是他真的傻傻的把西班牙士兵扔到战场上被明军炮轰，估计回去后胡安总督能活剐了他。 这些送死的行当还是让勃禄将军麾下的邦邦牙人去， 反正土着兵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死光了，他吉尔安也不在意。 对此，勃禄将军也是心知肚明。 见西班牙人按兵不动，摆明了要当看客，勃禄将军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可不敢指着吉尔安一通臭骂，只得将火气一股脑的倾泻在明军身上。 很快的先锋兵就冲到了明军火炮有效射程内， 只见那些身披藤甲的生番兵抬着木板，驾着排梯就往城墙冲去。 只要穿过了明军的箭雨，将木板扔到护城壕上，踏过去就可以架设木梯了。 这些生番兵倒也经历过不少部落间的冲突，从容不迫的整队冲向城墙。 可惜，他们所谓的战争仅仅只是部落间的小打小闹，可今天他们碰上的可是明军。 刹那间，山崩地裂， 大量火炮，火铳嘶鸣， 大批炮弹，铅弹，箭头如暴雨般向生番兵们射来。 一枚炮弹落在数百步外，刹那间掀翻了数名生番兵，连同木梯子一起炸裂成数块飞向天。 “啊。” 数名生番兵被密集的箭雨射中，浑身上下都扎满的箭头，凄厉的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不要乱，往前冲。” 一名伍长将状，奋力呼叫着， 忽然间一枚铅弹飞来， 那名伍长手持的藤盾刹那间被打的四分五裂， 还没等那名伍长感觉手上吃痛，铅弹碎片早已击穿藤甲没入他的腹腔中。 他张口正要喊叫， 只见嘴角不停的溢出殷红的血，最终倒地。 随着生番兵的靠近，就连城上的重型火铳也开火了。 “放！” 随着一名协长的怒吼， 城楼上，一排的斑鸠脚铳齐声而鸣，升起一缕缕硝烟。 这种鸟铳是为了抵抗后金而仿制佛郎机人的重型火绳枪而来的， 可近距离射穿板甲，远距离射穿棉甲或木板，是专门用于对付八旗骑兵的利器。 由于太重不易携带，且需木架搭载才能发射，使用起来颇为麻烦，不过用在这种守城战中倒也发挥出了它惊人的威力。 一排排重型铅弹将一名名身穿藤甲的生番兵打倒在地，不远处明军箭雨如注，扎的生番兵叫苦不已。 明军队所使用的强弓可比生番兵手上使用的短弓厉害多了， 明军强弓射程可达百步，往往生番兵还没拉弓就被射倒了。 靠近城墙的生番兵们被城上的明军一顿操作打的叫苦不迭，而远处的生番兵可比他们悲催多了。 第19章 明城（2） “砰，砰……” 一连串的火炮打在远处的地面上，溅起一层层血色的泥土。 生番兵们凄厉的喊叫着， 他们惊恐的乱窜，时不时一枚炮弹就落了下来砸的他们血肉模糊。 明军的火炮仿佛无穷无尽，能以为能在明军火炮轰击间隙间冲上去， 谁曾想明军火炮一片接着一片， 炸的生番兵惨叫连连， “不要退，敢退着斩！”勃禄暴怒的喊叫着。 一名亲兵直接挥刀将一名逃窜的邦邦牙兵劈开， 两块肉块跌落泥地中，鲜血染红了泥地， 惊呆逃窜而来的生番兵连连倒退， “都给我冲，”勃禄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溃逃的生番兵，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恐惧，他也有些发憷。 刚刚冲入城下的生番兵们被火铳打的血肉模糊，数十步外明军箭雨又扎的士兵们惨叫连连，而自己跟前明军火炮跟长了眼一眼轰的邦邦牙人阵脚大乱。 仿佛像是将战场分开似的，每一个距离都用着不同的武器收割着他麾下士兵的生命。 城楼上，佛郎机炮不停歇的开火，佛朗机炮是一种后填装滑膛加农炮。 他特殊在于有母铳和子铳构成，每一母铳备有5至9个子铳，可预先装填好弹药备用， 口径较小，铳身配有准星、照门，能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瞄准射击，且装填速度极为迅速。 是十六七世纪明军最主要的守城利器。 “放！” 正协长不停的嘶吼着，一枚枚透着黑烟的子铳被扔出，紧接着又一枚子铳被填入母铳里， 佛郎机炮一门又一门暂间发射，使得生番兵造成了明军火炮络绎不绝的假象。 恐惧是会传递的，尤其是在战场上， 炮火的轰鸣如天雷滚滚般扎在每一个生番兵心里，他们何尝见过这样的阵仗。 可面前这些勃禄的亲兵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盯着自己， 这些生番兵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明军火炮固然可怕，可总比被自己人一刀劈成两半来的强啊。 再说了这炮声虽大，可炮弹一落就成两半，声势大却又不一定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着藤盾，生番兵们玩命的朝明城方向冲去， 即便冲过炮火还有箭雨等着他们，但这些生番兵也没有选择， 附近的高地上，吉尔安校官正目睹着一次屠杀。 他紧皱眉头，看着远处被明军屠杀的生番兵。 “校官，是否让掷弹兵连上场。”身旁，一名副官有些看不下去，试探道。 “不用了，就算是让掷弹兵上去也没有。” 吉尔安对于明军的战术颇具赞赏， 火炮不间断轰击后方敌军，由于黑火药威力不大但其声如巨雷，以此扰乱后方生番兵的行动。 中远距离凭借弓箭手压制生番兵，待到生番兵冲过箭雨后再用重型火绳枪近距离打击生番兵。 将各种武器完美运用于战场上的各个不同距离，最大的程度的杀伤生番兵，而又可以将自身的损失将至最低。 吉尔安到是对守城的明军将领感兴趣了，比起那些自大的菲律宾土着，眼前的明军士兵明显表现出了职业化军队该有的素质。 “等炮兵准备好后，直接轰击对方火炮点。”吉尔安校官命令道。 “啊！” 生番叫喊着，亡命的飞奔， 时不时有人被炮弹掀翻在地，但明军的火炮也需要中场休息，哪怕佛郎机炮也不例外。 很快的，负责主攻的大批生番兵冲破了炮群轰击的战场，冲进了中场。 前面负责冲锋的生番兵差不多已经将明军的箭头清理的差不多了，当然了活着也没几个了。 他们冲过了中场，正要往城墙上冲去。 只要冲到城墙外，自己就能活， “将军，生番大批冲向护城壕，” 刘煜时刻观察着战场形式，方才冲入城下的生番兵被重型火绳枪打得皮开肉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此刻又一群生番兵冲了过来。 而火铳是需要装填的，有着空隙时间，趁着这个空隙生番兵们挥舞着弯刀，驾着梯子就往前冲。 “火箭装备，”黄良骥将军喝到。 十多名弓箭手拉弓，一枚枚箭头被引燃的弓箭被他们射了出去。 箭头不偏不倚的射进了护城壕沟内，刹那间护城壕沟内冲起了惊天大火。 炽热的火浪席卷而来，将踏在木板前行的生番兵掀翻在地。 “啊，” 数十名刚刚踏在木板上想过护城壕沟的生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吞噬的一干二净。 被火浪波及的生番兵们也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他们身披的是藤甲，持着的是藤盾，最见不得火。 好不容易重新冲到城下的生番兵又一次阵脚大乱，被火焰吞噬的生番兵鬼哭狼嚎的乱窜，惊得附近的生番兵连连后退。 护城壕沟早就被明军埋上了火油与干草，一时间壕沟成了一道火墙烘烤着在场的每一个生番兵。 “弓箭手，放。” 又一轮箭雨袭来， 弓箭的射速可比装填繁琐的火铳要快多了， 这些天明军制作了大量的箭，虽然其质量比起以往的军用箭头要差上一些，不过胜在量多，拿来对付生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名生番好不容易逃出了火场，还没庆幸一会，箭就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射穿的藤甲，还没等他叫出声，一发箭又射入他的喉咙， 他呜呜的倒下，在地上抽搐，双手沾满了血泥土，想要把箭头从喉咙间拔出，可双手却不听使唤的抖动着，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溢出。 几名生番兵冲他身上踏过，朝着后方跑去。 前有火场，后有勃禄那凶神恶煞的亲兵，而上方时不时还有明军射下来的箭雨，铅弹。 可怜的生番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那战场上被明军收割。 “打的好，打死这帮生番兵。” 眼前的战场看的刘煜热血沸腾， 他对于这些生番兵可谓是狠之入骨。 当年吕宋屠杀华人时，邦邦牙人等一众土着都对汉人挥起了屠刀。 那时可真的是血流成河，尸骸成山。 因此，此时刘煜可没有什么怜悯之情， 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第20章 明城（3） 生番兵武器太差，或许是西班牙人忌惮这些当地土着会危险自己的统治，因此刻意的削减吕宋土着的武备。 可让他们不会想到的是也正是因此，此刻城外的番兵们顿时成为了明军的屠宰对象。 城墙上的明军玩命的射箭，开火，城下的番兵们玩命的跑。 由于火场的阻隔，明军们再也不用惧怕生番兵的进攻。 而畏惧于勃禄手下那般嗜血的亲兵，这些生番兵们也不敢往回跑。 一时间，整个战场成为了明军一边倒的射场。 “看见那个生番了吗？” “谁射死他，赏银3两。”一名协长指的下方朝自己的士兵喊道。 几名好手连忙搭弓，一连数箭射出， 那名生番惨叫一声， 右腿膝盖直接被箭头射穿， 右腿吃痛，手持藤盾不由得向下一歪，就这一息的功夫。 两发箭直接命中了他两只眼睛，巨大的惯性使得番兵向后一倒，痛死了过去。 “好！” 在场的明军士兵一阵叫好。 这辈子从没打过这么顺风的战， 这让在场的明军一个个打鸡血似的，搭弓拼命的往城下射。 就连老实的朱弘桓此刻也是跃跃欲试， 亲自拿起一把鲁密铳瞄着一名生番就是一枪。 数十步外，一名生番浑身一震，直感觉喉咙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脖子， 用手一摸，血淋淋的鲜血布满了指尖，没等他想明白，整个人应声而倒。 “明王威武，” “明王神射！” 眼见朱弘桓拿起火铳就是一枪， 附近的明军将领们立刻高呼， 尽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到底也没有打中，毕竟这种混乱的战场上天知道自己射出去的箭头，铅弹打中了什么玩意呢? 不过开枪的是大明王爷， 那么不管看没看见，打没打中，明王都是神射！ 勃禄将军脸色铁青的看着战场发生的一幕幕，尤其是城墙上忽然想起一阵欢呼声，更是让他怒火攻心。 这是祖父和儿时的自己谈论过的汉人吗？ 一个疑问突然在他心头闪过，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却让他冷汗直流…… 那轰轰而鸣的炮声使得自己麾下人马惧惊。 就连自己的胯下的这匹烈马都颤颤而鸣。 在这种攻势下生番兵终究还是崩溃了， 战场上恐惧是会逐步累加的， 对于明军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对于勃禄亲兵的恐惧， 幸存下来的生番兵也顾不上攻城了，丢下兵器直接就往回冲， “不许退，回去。”一名亲兵嘶吼着，明晃晃的大刀轮在手中不停挥动着，想要阻止手下人的逃窜。 忽然，一发流箭精准的没入了他的胸膛，轻轻的藤甲格挡住了箭头，这名亲兵还没回过神。 一道寒光闪过，这名亲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眼前一黑，跌落在泥地中。 一名邦邦牙人二话不说，拿着弯刀就是一砍，那名出神的亲兵还没反应过来就人头落地。 殷红的血液溅的老高。 对于死亡的恐惧终究让这些番兵们不顾一切了， 哪怕勃禄亲自动身呵斥溃兵也无济于事， 到头来还是他勃禄大意了， 本以为汉人就是绵羊，可以任由他杀之， 可谁曾想眼前的明军火器竟如此生猛，成百上千部落勇士倒在这些异族人的火器之下， 勃禄咆哮着，两只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明城。 若是城上的明军和自己野战该有多好，作为一名勇士就应该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而不是躲在城楼上放暗箭。 他一把拽住一旁的西班牙乡长，面目狰狞的道：“告诉吉尔安，让他快点派兵支援，否者他也不用来了，直接回马尼拉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做点什么也真的说不过去。 那名西班牙乡长也不含糊，连忙点头正打算去找安吉尔时， 一发炮弹落在了勃禄座骑身旁， “砰！” 一声巨响，一时间血肉横飞，浓烟滚滚。 这一下可把勃禄亲兵们给吓傻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 勃禄亲兵们连忙飞奔上去， 只见勃禄的坐骑横躺着，在坐骑下压着一个人，无疑是勃禄。 而那名西班牙乡长，早就被炸的四分五裂了。 勃禄亲兵七手八脚的将压在勃禄身上的那匹坐骑抬了起来，将浑身是血的勃禄硬生生拖拽出来。 大难不死的勃禄浑身冒着白烟，嘴角哆嗦着。 自己也不是傻子，明军火炮在那轰，自己偏偏往那里凑。 自己明明离明军火炮射程还远着呢，足足有一里多， 按常理怎么可能打得这么准，而且这火炮威力也太大了。 若非刚才拽着那名西班牙乡长给自己挡了一会，估计现在四分五裂的就是自己了。 番兵们也被这火炮吓傻了， 那炮声如天雷滚滚，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炮弹一落地顿时浓烟四起，周围十多人皆是没入浓烟之中，不见其踪迹。 浓烟散尽时，仅见泥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这些生番兵自然不会知道除却佛郎机炮外，城墙上守备的明军还制备着两门红夷大炮。 这两门红夷大炮是从福船上拆卸下来的，废了明军不少的人力。 此刻正好用于打击生番。 “放！” “给我狠狠的打。”黄良将军一声令下， 两门红夷火炮顿时一颤，滚滚黑烟陡然升起。 一里开外的番军阵地刹那间升起两团黑烟， 炮弹砸在生番兵上，一时间碎骨横飞，鲜血混着黄泥四溅。 一旁的佛郎机炮也不甘示弱，不间断的发射这炮弹， 城下的生番兵早已死伤殆尽， 更多的生番兵早已往远处逃离，超出了火铳和弓箭的射程。 忽然间， 一声巨响，铁铸火炮浑身一颤，巨大的爆炸声席卷整个东门城墙， 滚滚浓烟遮蔽了城楼，巨大的冲击力不禁让刘煜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 耳旁滴淌着血迹，脑袋中嗡嗡声直响。 一旁的亲兵赶忙将其扶起， 四周的明军一片慌乱， 惨叫声，炮声不决于耳。 好不容易等黑烟散去一些， 刘煜定睛一看，只见之前红夷炮的炮位上此刻只剩下一堆废铁和碎肉。 “出什么事了，莫非红夷炮炸膛了。” 第21章 明城（4） 东门城楼上一片慌乱， 滚滚黑烟夹杂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城墙， “不许乱，生番兵又攻了，继续放！”黄良骥大声嘶吼着，在另一处红夷大炮炮位上指挥着。 巨大的声响惊呆了明军，但很快的明军士兵恢复了平静， 毕竟刚才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是炸膛了？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守城，也没有人在意这玩意是怎么炸的。 忽然间， 又一声巨响，惊天的火光在东门上升起，连上千步外的生番军队也看的清清楚楚。 巨大的爆炸，炸的城上明军人仰马翻， 其声势就连城下负责输送箭头，滚木的辎重兵都身形不稳。 不少明军士兵被爆炸波及，倒飞了出去。 大量肢体碎片被巨大的冲击掀飞入空中，落在了城内各地，惊呆城下的守城军民大叫连连。 这一次城上的明军全都傻眼了， 只见两处红衣大炮炮位上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还有些许碎肉残渣。 主将黄良骥被当场炸成重伤， 索性方才几名亲兵拼死将其护下，否则此刻的他恐怕也已爆炸掀翻到天上了。 刘煜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他和朱弘桓躲在城楼上亲眼目睹了红衣大炮爆炸的全过程。 这根本就不是炸膛， 而是炮弹飞入炮位引爆了炮位附近堆积的黑火药， 黑火药被引爆后，巨大的威力直接将附近的明军炸成碎片。 “嗖嗖。” 耳畔闯来一种尖锐的声响，几乎要刺破在场明军的耳膜。 好似有什么东西高速划过天际，朝着明城飞来。 “轰！” 明城剧烈摇晃， 一发实心弹打中城楼，直接掀翻了城楼一角， 另一发实心弹划过东门城墙，飞入内城砸毁了一处木房。 还没等明军反应过来，又是几发炮弹， 精准的打中了明城城墙，一发划过城墙弹入护城壕沟中溅起不少火土。 而明城剧烈摇晃，几处被打中的墙身出现大量裂痕。 “是西班牙人的火炮！”刘煜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是佛郎机人，”不知是谁在城墙上大喊起来，惊恐的指着远处。 刘煜连忙走上前，定睛一看， 那是二里开外的一处丘陵，此刻一处处黑烟腾空而起， 刘煜面色大骇， 那一处丘陵高约两丈，离明城大致有两里左右的距离， 早在黄良骥想与西班牙人与城外野战时，刘煜就考虑到了这一处。 此处几乎是明城范围十来里内唯一一处高处，刘煜也曾担忧西班牙人占据此处，以火炮轰击明城。 可明军仔细观察后认为不可能，因为此处虽有小路，但炮身太重，依靠畜力根本就不可能将火炮推拽至高处，更何况此处距离明城足足有两里远，能有此射程的火炮其重量决不比红衣大炮轻，西班牙人是怎么把重炮运上去的。 也不单单是刘煜惊骇，在场的明军士兵更是惊恐万分。 “妖术，” “妖术，佛郎机人有妖术！” 明军士气大跌， 佛郎机神炮竟然能在二里地外击中明城且弹无虚发，这么能不让明军将士惊骇呢？ 这个时代的人都信鬼神怪力之说，尤其是在军队中，遇上超乎自己所料的事情往往都会将其归为鬼怪之中，加之主将黄良骥重伤垂危，此刻的明军阵脚大乱，好不容易打起的士气刹那间跌至谷底。 “佛郎机人施妖术啦。”一人喊出千人喝， 城墙上的恐慌瞬间蔓延整个东门，就连协助守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佛郎机人施妖法的事， 一时间整个明城军心惶惶。 刘煜当然不会相信城外佛郎机人施妖术这个荒唐想法，但此刻的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远处的丘地，两门赛寇炮炮身滚烫，一缕缕黑烟升腾开来， 由于勃禄麾下的土着没等西班牙兵完全赶到就展开攻城，此刻的西班牙炮兵仅仅只将两门九磅炮拉到丘地就急匆匆的开炮了。 其实作为九磅火炮，在十七世纪极限射程也不过一两里，吉尔安校官本来也不报什么希望，本就想牵制牵制明城上的明军火炮，谁曾想西班牙炮兵如此给力。 两轮炮击竟然全部命中，连城墙上的那两门重炮也在第一轮射击中被摧毁。 “勃禄将军，西班牙人开炮了。”一名亲兵大叫道。 刚刚被红衣大炮震的七荤八素的勃禄见状不顾伤势强撑着站了起来， “哈哈，还是西班牙人的火炮生猛，” “命令邦邦牙人立刻进攻。”勃禄厉声道。 “将军，你看，西门被西班牙人的火炮轰塌了一角。”一名亲兵指了指明城西门。 勃禄镇定下来， 明城突遭西班牙人火炮猛攻，一时间阵脚大乱且西门城墙塌下一大块，此时正是攻城的绝佳机会。 勃禄与几名部落将领对视一眼，沉声吩咐道：“各部听我号令，总攻明城东门，第一个登城楼者赏一千银圆。” 奖励不可为不丰厚，在场的番兵各个眼红，恨不得直接杀向明城，第一个爬上明城城头。 几个部落将领一阵犹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刻应该立刻攻击西门。 西门城墙被火炮轰踏一角，可比东门好攻多了。 几名部落将领对视一眼后却纷纷领兵攻去了。 勃禄的小九九在场的部落将领自然也知道， 正如他们吕宋土着在明城前厮杀，而西班牙人在身后摇旗呐喊一样。 西班牙人命比吕宋土着高贵，勃禄身边的亲兵自然也比他们麾下的邦邦牙人，他加禄人精贵的多。 去东门受苦的自然是他们，攻打西门摘桃子的自然是他勃禄了。 “咚咚咚咚，”随着一阵鼓声，生番兵们再一次发动潮水般的攻势。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邦邦牙人等生番兵，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勃禄的亲兵也上阵了， 他们直冲向西门， 西门， 勃禄的亲兵在上千生番兵大举进攻东门的情况下，悄然发动了对西门的攻势， 西门的城墙在刚刚西班牙火炮的炮击中出现塌陷， 由于明城本身就是海防城，在数次战争中本身有损，由于攻势都来自于海上，因此西门靠海屡遭攻击，本身城墙就有塌陷之处， 明军一个月里仅仅只是用方石与木材修复了一部分，方才几发流弹越过东门直接打塌了西门受损处。 给了勃禄天大的机会。 数百名勃禄亲兵蜂拥而至，架着木梯冲着西门而去。 第22章 明城（5） “杀啊！” “攻下西门赏2000银圆。” 勃禄身旁一名将领高呼， “杀啊！”勃禄亲兵呐喊着，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响彻着整个西门城墙。 他们并没有什么攻城重器，更没有西班牙人的火炮支援，但他们可以说是这支吕宋军队里最骁悍，最野蛮的部队了， 几名亲兵抬着木梯咆哮着冲向西门，忽然间一发炮弹落在他们身上，一名生番被当场砸的肢体碎裂。 身旁的番兵没有慌乱，而是继续冲向明城， 西门上的明军人数明显少于东门守军，就连火炮也极少。 勃禄亲兵纷至沓来，藤盾藤甲挡住了城上射来的箭头，他们已经冲至护城壕沟处，此刻明军的箭雨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太大威胁了。 在生番兵重振旗鼓再次进攻东门的情况下，东门守军根本无力驰援西门， 西班牙军队的火炮不间断的轰击东门，虽然墙上坚固，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明军凭借佛郎机炮虽能抵御生番，却打不到两里开外的西班牙炮兵。 这使得明军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东门守军在西班牙人的火炮轰击下伤亡惨重，不得已将北门守军和南门守军调取过去。 东门的主将此时已经换成了副将李道安。 东门此刻只剩下三门佛郎机炮可投入使用。 而西班牙炮兵的火炮还在不断轰击。 虽然炮击远远没有上几次精准，但也有数次轰到了明军的城墙。 给守城明军带来了巨大压力。 借着西班牙人的炮击，生番兵的攻势更猛了。 不断有明军倒在生番的短弓发射的箭矢之下。 突然间远处的天边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道道粗壮的闪电划过天际。 豆大的雨点顷刻间落在整个战场上。 在场的明军和番兵目瞪狗呆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一旁观战的吉尔安暗叫不好。 暴雨瞬间让他的炮兵无法再发射炮弹且连他的掷弹兵连也无法发挥作用。 看着这场始料未及的大雨更是让守城的明军士兵们心里五味杂陈。 暴雨倾盆，弗朗机人的火炮再也无法发挥其优势了。 同样的守城明军的佛郎机炮以及各型火铳也都失灵了。 战场之上，这场暴雨的真正受益者无疑是和他麾下的生番兵们。 早被明军火炮打得怀疑人生的生番兵们忽然觉得这是神明眷顾他们。 一个个泪流满面，叩头膜拜。 看着此情此景，刘煜哭笑不得。 此时此刻明军的苦战才真正到来。 暴雨倾盆，雷声夹杂的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雨水混杂的鲜血流注在战场的每一处洼地。 时不时有番兵被明军射来的箭矢射中倒地。 更多的番兵踏着同伴的尸体朝着明城冲去。 护城壕中的火早已被雨水浇灭，生番兵们迅速的放下木板，踏着护城壕就过去了。 一颗颗滚木从城上扔下，一队番兵躲闪不及被滚木砸落，更多的番兵抢过木梯咬着刀背就往上冲。 这一刻生番的凶残野蛮展露无遗。 一名番兵藤甲上布满箭矢，就连左目也被明军箭矢射中，但他却用右手活生生的将刺入左目中的箭矢硬生生的给拔了出来。 嘶吼着爬上城墙径直将一名明军砍翻在地。 下一息，一把长枪就把这名番兵刺落城下。 但他并不是第一个登上明城城头的番兵。 西门， 暴雨同样使得明军火器皆哑，不同于三门兵士共同协力驻守的东门， 西门守军势单力孤，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城墙上仅剩的火炮也无法发挥作用。 勃禄的亲兵们比起邦邦牙人更加凶残野蛮，却也更加有序。 西门城墙早已被西班牙人的火炮轰塌一角， 此刻，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木梯了，直接冲上城墙就可以了。 一名番兵拉弓对着一名守城的明军就是一箭。 一名明军士兵胸甲中箭，还没等他拉弓，那名生番兵又是一箭。 这一次箭头直接穿透明兵的喉咙。 他眼睛瞪得老大，左手死死拽着那只射入喉咙的箭矢，脚下一滑，直接从城墙坍塌的一角跌落下来。 十几名生番兵从他的身前踏过。 生番兵的弯弓适用于雨林地带的战斗。 虽然射程穿透力皆不如明军强弓，但拉弦简单迅猛。 近距离战斗中往往明军士兵还未拉弓生番兵的箭矢就射过来了。 明军弓箭手一时间竟被亲兵压制了下去。 大批勃禄亲兵呼喊着踏上早已坍塌的城角涌入西门城墙。 随着最后一名明军弓箭手被亲兵射杀。 生番兵径直登上了城墙。 还未等他们欢呼，一道道骇然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数十名明军士兵身着扎甲，手持长刀在那暴雨中默默地注视着这群番兵。 一道粗壮的雷电闪过城墙，照出他们那阴森的脸庞。 雨水透过那胸甲折射着长刀那阴森的寒光。 勃禄的亲兵凶残，可在场的明军比他们更狠厉。 刘全二话不说，挥刀就斩，一名生番躲避不及，下意识地用滕盾格挡。 长刀顺势没入藤盾中径直将那名蕃兵的左手斩下。 还没等番兵叫疼，刘全右手一提，长刀斜翻。 一颗圆润的人头滑落地上。 鲜血从那无头的躯体上四溅开来。 “杀，啊” 数十上百名明军手持长刀齐声挺进。 番兵们也不甘示弱，嘶吼着，手持弯刀就往前冲。 喊杀声震天，西门城墙上成百上千人在那厮杀， 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从那城墙上跌落下来，肢体碎块落了一地。 比起番兵的藤甲，明军的扎甲防御力更高。 比起生番兵的凶狠，常年与八旗作战的明军战斗力更高，手段更残酷。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连同着一块又一块的肢体碎块堆满了整个城墙。 雨还在下，厮杀还在持续。 明军的血还有那番兵的血混杂在一块顺着雨水渗入墙身。 勃禄的脸色愈加阴沉，红衣大炮造成的伤势让他无法亲自上阵。 本以为凭借自己麾下的亲兵可以轻松的拿下西门， 谁曾想这些汉人竟然如此狠厉，就连自己麾下的亲兵都无法将其拿下。 “祖父，这是你所面对的汉人军队吗？”勃禄呢喃。 雨势不减，城上的厮杀还在持续， 东门的番兵终究还是败下阵， 而杀向西门城墙上的勃禄亲兵们此刻竟然也被明军赶下城墙， “勃禄将军，”一名西班牙乡长赶至他身旁。 “吉尔安校官命令你即刻撤军，等待雨停后与西班牙掷弹兵一同进攻。”那名西班牙乡长传达了吉尔安的命令。 勃禄暴怒， “告诉邦邦牙人继续进攻，敢退着阵斩！”看着东门退散的番兵，勃禄大喊着。 早已被红衣大炮打伤的躯体伤口再一次崩开， 勃禄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几名亲兵立刻上前赶忙将勃禄扶起， 那名西班牙乡长见状大喜， “你们的将军受伤了，还不立刻收兵护送将军回营。”那名乡长也是聪明人，知道勃禄不可能撤军，借此借口直接向尼禄亲兵们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第23章 撤军 在场的亲兵也不是傻子，既然西班牙人都给台阶下了，自然击鼓撤军，背着主将急匆匆的返回营地。 “番兵撤了。” 明军城墙上看着如潮水一般撤走的蕃兵，明城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地高喊。 这一战太过于惨烈。 明军以火炮，弓箭火油对敌，杀得番兵损失惨重，尸体堆满了整个战场。 暴雨冲刷着一切， 将那弥漫于战场上的硝烟，血腥味，还有那堆积在战场中的血泥，尸体碎块冲走。 番兵撤退的极为混乱，由于勃禄被一炮轰的半死不活， 勃禄的亲兵背着勃禄跑的最快，哪还顾得上被留在战场上的番兵。 一时间番兵们群龙无首，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外冲。 他们本就是炮灰，在明城下挨了明军无数火炮弓箭的洗礼，早已经疲惫不堪， 主将生死不明，慌忙撤军，眼下一个个彻底崩溃了。 一时间，战场上的番兵争先恐后，踩着同伴的尸体就往外冲，明军也不客气，无数箭雨从空落地，扎的这些番兵哭爹喊娘。 一旁的部落将领们骑着马跑得飞快， 废话， 不跑快点，谁给你殿后， 至于番兵，早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好在随行的西班牙乡长们奋力指挥，加上明军并没有出城追击，更大规模的踩踏溃败并没有发生。 勃禄亲兵们也不怎么样，不过好在阵型微乱，还可以有序的逃离。 勃禄被亲兵绑在马背上狂奔， 奄奄一息的勃禄清楚的知道这一战他败了，而且还败的一塌涂地。 本以为自己带领的两千邦邦牙，他加禄人部落联军可以轻松的拿下明城，谁曾想， 耳畔到处是慌乱惊叫的邦邦牙人，远处还传来阵阵汉人的欢呼声，让勃禄怒火攻心。 颠簸的马背更是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一般，勃禄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远处观战的吉尔安见番兵的溃败，不禁叹了一声。 他低估了明军的战力以及守城火炮的威力。 原本以为这仅仅只是一支农民武装，谁曾想面前的汉人军队竟然是一支高素质的职业军队。 眼下暴雨倾盆，自己带来的火炮也都哑火，而掷弹兵也无用武之地。 当然他还有一支火枪兵恰好可以在这雨天发挥让明军意想不到的作用，不过勃禄的番兵已经崩溃了，让火枪兵上阵也只会徒增伤亡。 看着这反复无常的菲律宾气候，吉尔安暗骂一声。 守城明军自然是欢呼雀跃，这一战他们以较小的损失杀伤了大量的番兵，但主将黄良骥重伤以及西门城墙塌陷也让守城明军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李道安一马当先，来到朱弘桓面前行臣礼。 “末将来迟，还请明王恕罪。” 朱弘桓连忙上前扶起李道安，和声道：“将军请起，若无将军率领北门，南门守军赶到，恐东门危已。” “杀番报国，为臣子本分。” 李道安见朱弘桓如此这般礼遇，不禁潸然泪下，激动的述说着。 “我大明将士，因尔等拼死杀番，我等守住了明城，护住了大明百姓。” “在此，我朱弘桓谢过诸君。” 鲁王一席话惊的在场明军一愣， 随后就是翻山倒海的呼喊， “明王万岁，” “明王万岁……” 作为明王，在番兵大军压城时，朱弘桓身着礼铠登城鼓舞士气，并亲自持火铳当场射杀一名番兵确实让在场的明军动容。 而当主将黄良骥被西班牙人的火炮击成重伤时，他临危不惧，命令威武镇副将李道安率领守军驰援东门更是让明军将领们佩服。 “王爷，城外的生番尸体该如何处置。”当明军欢呼声渐小时，李道安询问。 吕宋当地的气候炎热，若不及时将这些生番尸体清理掉，怕恐生瘟疫， 朱弘桓环顾城下，厉声道：“将生番首级割去筑成京观。” “生番数次屠杀我大明海外子民，待我大明百姓如猪狗，此刻我要告诉城外的生番犯我大明子民的下场。” “臣遵旨。”李道安领命后，即刻带领兵卒下了城。 ……………………………………………………………… 刘煜急匆匆的赶至西门， 就在刚刚西门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厮杀， 此时城墙上还到处散落着明番两军士兵的残肢断臂， 刘煜来到西门城楼，见此情景不由得眉头一皱， 东门战局激烈，不曾想西门竟然有过之而不及。 刘煜自然不知道攻城的是勃禄的亲兵，其凶悍远远超过了东门的番兵。 “叔父，” 见到刘全后，刘煜连忙上前相迎。 此刻的刘全正坐在城楼间，注视着城外。 身旁的兵卒将一具具生番尸体扔入城下， “叔父，西门伤亡如何？”刘煜见此赶忙询问。 “生番兵凶悍异常，恐怕是生番中的精锐，麾下兵卒伤亡三成有余。” 刘煜心里默默盘算着，脸色不免有些忧愁。 “比起我军伤亡我更担忧佛郎机人。”刘全摇摇头，示意不比担忧步卒伤亡。 “佛郎机人火炮确实惊人，我也没有想到佛郎机人竟然能在两里开外炮击城墙。”对于佛郎机人今日的表现，刘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这一战除了番兵攻城外，佛郎机人并没有现身，仅仅只是通过火炮攻势就让守军明军感到巨大的压力。 灵魂来自现代的刘煜自然是知道西方火炮技术的优越，不过他也大意了。 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双方火器皆哑，恐怕今日明城就失陷了。 “这雨下不了多久，等雨停后，佛郎机人的火炮又会发威，到那时恐怕明军将再无守城之利。”看着远处的丘地，刘全第一次面露难色。 “叔父，萧武留下的水师镇兵还有多少。”刘煜问。 “加上我的协兵还有一百人，侄儿你想做什么？”刘全看着刘煜，轻声道。 看着雨幕中的战场，刘煜下定决心， “与其等雨停佛郎机人来攻，倒不如主动出击。” “今夜袭击佛郎机人营地。”刘煜寒声道。 “煜儿，不可。”刘全摇摇头。 “生番凶悍可却畏惧佛郎机人如虎狼，其战力窥见一二，今日佛郎机人并未来攻，其兵卒并无损耗。” “我等夜袭，劳顿不说，佛郎机人本就是以逸待劳，我等前去夜袭若无火器，恐怕……” “叔父，”没等刘全说完，刘煜就打断了他的话， “难道你忘了我的神机营了吗？” 第25章 夜袭（2） 对此，吉尔安哭笑不得， 到底是什么勇气让这些汉人军队冒冒失失的发动对西班牙军队的偷袭的， 难道这些汉人真的以为可以像菲律宾土着借着暴雨进攻明城一样，凭借大雨偷袭西班牙军队吗。 如果是过去，凭借大雨使得军队火器不能使用，从而发动突袭战确实可以反败为胜， 可是自己率领的可是一支装备了燧发滑膛枪的野战军队啊！ “看起来是我高估了这些汉人。”吉尔安苦笑一声，随后突然面色冷厉，道， “命令火枪兵集结，长枪掩护前方及两翼。” 随着吉尔安的命令，附近营地中的西班牙士兵们紧急集结了起来。 大量西班牙火枪兵在尉官的指挥下拿着随身携带的燧发滑膛枪，走出了营帐， 他们集结在主营帐前，帆布营帐隔绝了雨水，这些西班牙火枪兵们从容不迫的装填着火药。 而在他们身旁，一名名手持长枪，身着板甲的西班牙长枪兵正护卫着他们。 雷声滚滚而来， 那厮杀声也越来越激烈，终于西班牙前卫部队抵挡不住败退了回来， 上百名明军士兵借着大雨从那营地外围冲了过来。 此刻离吉尔安率领的火枪队仅仅只有数十步而已。 凭借这数十步的距离，火枪队能装填并发射一次，吉尔安心里默默盘算着。 “命令长枪兵解除护卫，包围敌军两翼。”吉尔安忽然下达了这样一道命令，惊得副官尖叫起来。 “上校，这不符合野战条例。”副官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忽然改变作战命令的吉尔安。 “尉官，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野战条例。”吉尔安呵斥道。 两旁尚未集合完毕的长枪兵此刻又慌里慌张的冲向明军两翼。 吉尔安这么做也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西班牙炮兵还在丘地， 由于火炮太重，六门赛寇炮和数十名炮兵全都在不远处的丘地上， 汉人军队敢袭击自己的营地，那么势必会袭击丘地上的炮兵。 所以他现在必须全歼来犯的明军，从而马上支援丘地。 凭借装填繁琐的火枪兵是无法快速歼灭这支汉人军队的，必须让长枪兵两翼包抄以求在最短时间内歼灭这股明军。 凭借火枪兵一轮射击应该能吓住这些汉人？ 吉尔安看着步步紧逼的汉人军队，吉尔安松了口气。 可刹那间，吉尔安刚刚松懈下来的面容僵滞住了， 雷光闪现， 凭借那道道雷光，吉尔安好似看见那些朝自己冲来的明军士兵手里拿着的好像不是意料中的大刀长矛，好像和自己人手中拿的一样， 是火枪！ “轰隆隆！” 一道粗壮的雷电划过夜空， 一道道火花在雨幕中绽放…… 西班牙士兵惊恐的瞪大眼睛， 身上莫名出现数个弹孔，血和雨水汇聚流下， 吉尔安愣住了， 在场的西班牙火枪兵也愣住了， 为什么明军能在雨天使用火枪？ “糟了，”吉尔安脸色惨白， 冲击西班牙火枪兵防线的自然是神机营第一协， 这些天火器司加班加点又赶制出了二十多杆自生火铳， 现在明军持有的自生火铳有四十余杆， 冲击西班牙火枪兵防线时，一共有三十余支自生火铳成功发射。 刹那间打翻了第一队列的二十多名西班牙火枪兵。 “杀啊！” 冲在最前面的刘煜大喊着， 第一协身后，早已准备好的长刀兵蜂拥而出，朝着阵型大乱的火枪兵杀去。 “杀死一个佛郎机人，赏银20两。”刘煜喊道。 “杀！” “杀死这些红夷。”一时间明军杀声震天，其气势甚至盖过了隆隆而来的雷声，就连一旁合围过来的西班牙长枪兵也听得胆战心惊。 西班牙火枪兵在吉尔安的指挥下一共集结了五十余人，明军第一次齐射杀伤了大约二十名火枪兵， 借着神机营的掩护，刘全亲率50名长刀兵距离西班牙火枪兵不足二十步， 本身就已经被早已做好准备的神机营打了一轮齐射的西班牙火枪兵本身就已经出现慌乱，又失去了长枪兵的掩护， 此刻装填好弹药的西班牙火枪兵只得胡乱的朝明军士兵开火。 明军手持藤盾冲向了火枪兵，尽管齐射中有八九名明军士兵被射中脸部，躯干倒地，但火枪兵的威胁仅此而已。 “不好，快，掷弹兵！”吉尔安喊叫着。 “上校，雨太大，掷弹兵所使用的手榴弹火绳引线无法点燃。”副官提醒道。 “输了，火枪兵连没了。”吉尔安此时脑子一片空白， 此刻的西班牙火枪兵早已四下逃窜， 虽然此时的火枪兵也可以使用刺刀塞入枪铳中与明军拼近身战，不过凭借明军那狠厉的手法，很快的这些火枪兵意志崩溃，四下而逃。 本身火枪兵就是在长枪兵的保护下，依靠燧发枪射杀来犯的敌军的，如果敌军顶过第一轮齐射杀到火枪兵近前， 就由长枪兵格挡对方的攻击，而在长枪兵保护下的火枪兵再次快速装填弹药，以此二次射杀敌军。 吉尔安失算了， 他没有想到在今天城战时刘煜刻意没有亮出神机营，致使吉尔安误认为明军仅仅只拥有火绳枪，亦明军雨天无法使用火器对敌。 自负的吉尔安即刻调令长枪兵合围包抄， 失去长枪兵保护的西班牙火枪兵被刘煜率领的神机营一协打了个时间差，在西班牙火枪兵还未装填完毕时就开枪，而身后刘全带领的长刀兵离火枪兵也仅仅二十步的距离， 在这么近距离下，面对明军的冲击自然是吃了大亏。 对于明军而言，威胁最大的火枪兵竟然在刘煜的隐忍以及吉尔安的自负下被明军杀得全军覆没。 而一旁吉尔安还愣在那，久久无法回神。 “这些东方人怎么会有燧发枪，谁卖给他们的，葡萄牙人，英吉利人……” “还有，为什么他们今天面对菲律宾土着进攻时为什么没使用？”吉尔安嘴角抽动，语无伦次的述说着。 “校官，汉人冲过来了。”身旁的副官不顾一切的拉着被明军一轮枪击惊得神情恍惚的指挥官， 指挥着一旁留守的掷弹兵连道： “你们在此处掩护，阻止敌军继续进攻。” 一旁的掷弹兵指挥官点点头， 指挥着手下组成一道防线， 要说掷弹兵， 到是西方军事上的一种特色， 在军中挑选臂力最优着担任， 负责投掷手榴弹这类的爆炸物，所谓的手榴弹就是一种镂空的金属球状体，在里面装填进黑火药。 对于攻城战，还是抵御对方骑兵冲击都有着很好的效果。 不过这种兵种也有着局限性，比如雨天， 大雨浇灭了火绳， 他们就无法发挥他们的拿手绝活了。 东南亚的气候潮湿异常，尤其是在暴雨来临时， 无论是明军还是西班牙人对于火药都有着严格的防潮规格。 因此在密封的火药桶里取火药时，在严格防潮手段防护下的火药并没有受潮。 当掷弹兵的火绳一般都由自己携带，早已被暴雨浸湿。 可以说这一次夜袭战，西班牙人打得相当窝火， 首先是火枪兵因大意被明军抢先射了一轮， 而掷弹兵又因大雨无用武之地。 此刻的他们自然也被作为肉盾挡在了刘全和他麾下长刀兵的面前。 附近的长枪兵见此情景刚想转身回去， 不料，营地外喊杀声铺天盖地， 长枪兵指挥官回头，只见营地外上百名明军士兵挥舞的长枪大刀直接冲杀了进来。 “杀啊。”李道安率领的明军主力也赶来了。 “杀死一个佛郎机人，赏银五十两！”李道安嘶吼着， “杀！” “五十两！” 上百名明军将士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 他们嘶喊着，挥着长枪或是大刀，义无反顾的朝西班牙长枪兵冲去。 第26章 混乱 “呃！”林栩猛地睁开眼， 耳畔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他抬起头疑惑的望向棚房外的街道，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林叔，怎么了。”他慌忙询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番兵又攻城了。”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那一阵阵惨叫，林叔也是一脸愁容， 今天才刚刚打退了番兵，谁曾想今晚番兵又攻城了。 “绝对没错，一定是番兵。”一旁几名伙夫也是畏畏缩缩的靠在边上。 “怎么可能，今天我们在城外拉走了好几百具生番的尸体，这些生番兵这么又不怕死的冲上来。”林叔邹眉，面色十分难看。 “你不知道啊，西门被佛郎机人的火炮轰塌了一截，我们几个就是被兵卒叫去修城的。”一名伙夫道。 “佛郎机人有妖术，听说连守城的将领黄良骥也被佛郎机人施的妖术给害死了。”几人窃窃私语。 “林叔，怎么办，生番肯定攻进来了！”林栩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不远处，喊杀声愈来愈近，就连那脚步声也越发听得清楚。 “生番入城了，大家都得死。”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的啜泣声。 “与其坐等被生番砍死倒不如冲出去和他们拼了。”一个青年一咬牙拿出一把砍刀愤愤说道。 “没错，没错，明军守住了城池，护的可是咱们的性命。” “现在生番入城了，我们就和明军一起砍死这群畜生。” 见有人带头，人群中又站出几人。 可没等他们走出棚子，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尖叫。 “看，是明军，他们来救我们了。”一人眼尖，在那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看清了来人那明闪闪的铠甲。 “不是生番兵，那是明军啊。”人群一阵躁动。 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气，不是生番兵就好，不是生番兵自己还能活上一些时刻。 还没等那人走出篷户，一发箭矢就射了过来，直接射中了那个眼尖男人的眼珠子。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个男人躺在痛苦地打着滚。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场景吓了一跳。 林栩跌坐在地上，那个中箭的男人就躺在他身旁，浑身抽搐着，早已痛死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几个胆子比较大的青年走出棚户，今天他们也帮助守城的明军搬运火药，擂木等器物。 “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乱杀人啊。” “是不是生番兵攻过来了。” 可还没等这几个人回过神，为首的一名明军直接挥刀就砍了过来。 “杀人，呵呵。” “城都快破了，老子为什么拼死拼活为你们守城。”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一颗颗血淋淋头颅滚落一地。 “弟兄们，黄良骥都死了，大家凭什么还要送死。” “对，等会趁乱出城，到海上咱们逍遥快活去。” 在场的明军哈哈大笑，那扭曲的面庞在火光的投射下显得那么的冷厉。 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摇晃着，在那刀刃上还能见到一丝丝的血迹。 “快跑啊，明军杀人啊。” 如惊弓之鸟般，街道上的百姓全都四散而逃。 “这些贱民一定藏着金银细软，搜一搜。” 明军士兵如索命的厉鬼一般见人就砍，许多人被他们砍翻在地， 一些还未死透尚有一丝气力的人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哀嚎。 整个街道就如同修罗场一般。四散奔跑的平民，疯狂砍杀的明军。 殊不知，今早他们还曾一起并肩作战，抵御生番的入侵。 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却卸下了伪善的面庞露出了比生番还要憎恶的面孔。 “不要杀她。”林栩拿着一根木棍直接打在了一名明军兵卒身上。 那明兵卒棉甲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那人转过身狠戾的目光盯着林栩。 在他刀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呜咽着，身旁还躺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那人身上淌着血，眼见出气多进气少了。 林栩颤颤巍巍地站着，看着满街的惨状。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守城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吗。” 那名兵卒冷笑，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一步一步的朝林栩走来。 “栩儿，快跑啊。”林叔一把抱过那名兵卒的大腿，喊叫道。 “林叔，”林栩愣在那不知所措的站着。 “快跑啊！”他大叫着。 “狗东西，给我放手。”那名兵卒狠厉的提着刀把子猛地敲打在林叔的头上。 一缕缕的血从头上流下， “跑啊，”满是血迹的林叔凄厉的叫着， “叔，”暴乱的人群携卷着林栩不停地向后退却。 “给我松手！” 兵卒大叫着，手腕间的气力更大了。 可那双大手却依旧死死拽着兵卒的双腿。 整个街道间，到处是死尸，无数呜咽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 “砰砰砰，” 雨幕之中， 道道火花闪现， 神机营一协的火铳手再一次装填好了弹药，对准了不远处的长枪兵。 随着一声声爆响，一名名长枪兵应声而倒。 但让在场明军始料未及的是，倒下的长枪兵又站了起来。 明军火铳手们顾不上惊讶连忙倒退。 长枪兵那厚重的金属胸甲格挡住了自生火铳发射的铅弹。 虽然被那强劲的冲击力镇的滑倒，但却无大碍。 “杀啊。”威武镇的兵卒冲杀上去。 一柄柄长枪冲刺而过，冲锋上前明军兵士被直接挑翻。 重甲长枪兵可以说是西班牙大方阵模式下最核心的一部分。 厚重的金属胸甲能够轻易抵挡弓箭和轻型火铳的射击。 手持的长枪攻守兼备， 他们组成了一线队列，如一道银色的白浪不断的朝明军压来。 “糟了。”刘煜神色凝重， 像长枪兵这样重装步兵，除非拥有重型火绳枪能从容应对外，基本无解。 神机营确实配置过重型火绳枪，不过大雨天根本无法使用，刘煜未曾携带。 “绕过长枪兵，进攻佛郎机人的主营。”雨幕中，刘煜大喝道。 长枪兵那厚重的金属板甲给予了士兵惊人的防御力，但同时也极大的限制了机动性。 “打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吗？” 明军士兵顷刻间四散开来，不顾长枪兵的威胁朝着西班牙主营方向冲去。 由于吉尔安的错误指挥，此时的火枪兵早已没了威胁，而掷弹兵在雨夜也没有用武之地。 不像长枪兵配置着豪华的板甲，掷弹兵只有一把长剑来抵御明军的进攻。 第27章 夜袭3 不得不承认，长枪兵的防御力确实惊人。 前胸甲竟然能近距离格挡住火铳发射的铅弹。 不过厚重的铠甲，也让长枪兵行军速度比寻常的步兵要慢上许多。 由于不久前吉尔安校官命令长枪兵两翼包抄。 被长枪兵围在中间的明军神机营直接冲向了吉尔安的主营。 后续明军部队也陆续赶到。 雨幕中，明军神射手凭借的那忽隐忽现的道道雷光，搭弓射箭。 尽管西班牙长枪兵板甲防御力惊人。 明军强弓所射出来的箭头也无法击穿。 但板甲并非是全方位的。 基本是由一块金属的前胸甲和一块背甲组成。 还有一些金属片保护的手臂，还有腿部。 其破绽还是有的。 凭借明军精湛的射技以及忽隐忽现的雷光。 明军的箭头射中了长枪兵颈部膝盖等盔甲连接处。 这些部位相对脆弱，明军那强弓发射出来的箭头有效地浸透进去。 追不上轻装简行的明军火枪兵又被明军弓箭手射的狼狈不已的长枪兵根本无法组成有效阵型继续进攻。 “放。” 雷声中，一声怒吼。 数十杆自生火铳齐放，十余名阻挡在前的西班牙掷弹兵痛苦嚎叫，倒地。 由于在第一轮突袭中就干掉了西班牙人的火枪兵连， 没了威胁的神机营火铳手自然能从容的排队枪毙面前的西班牙人了。 刘全的亲兵也确实狠厉，竟然打得掷弹兵们节节败退。 “校官，长枪兵无法支援，掷弹兵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躲在营地中的吉尔安自然看见了西班牙军队的溃败。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吉尔安咆哮。 尽管因为自己的大意在第一轮就葬送了火枪兵。 可是凭借掷弹兵和长枪兵也足以扭转战局了。 怎么可能会被面前的东方蛮夷打得节节败退。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掷弹兵们被面前的东方人砍得鬼哭狼嚎，不停的往他这边逃来。 远处的长枪兵被明军的弓箭手打得叫苦不已。 而明军的火枪队已经杀到他自己面前了。 “校官，明军是突然袭击，我们还是撤军。”身旁的副官开口道。 “不行。”吉尔安怒吼。 “我们的炮兵还在丘地上，我们必须赶去支援，让长枪兵回援给我消灭面前的明军。” “那些东方人的火枪队已经冲上来了，恐怕在长枪队回来前掷弹兵们就会被一一射杀。”副官焦急的喊到。 耳畔传来的一阵阵枪响，刺激着每一个西班牙人的神经。 “难道为了区区几十个炮兵就要葬送面前的200多名士兵们。”副官红着眼，不解的看着吉尔安。 作为指挥官，吉尔安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之所以迟迟不撤退，一方面是为了想去支援前方丘地上的炮兵，但更多的还是吉尔安放不下的尊严。 就在刚刚他还在写给胡安总督的信中把明军评价为一支落后原始的中世纪军队。 可是就是自己在信中所描述的那支落后的中世纪军队却在现实中将他领导下的一支300人的精锐野战部队给打得大败。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无法接受因自己错误的指挥所造成的后果。 刘全一马当先，手持一把长刀将一名掷弹兵砍翻在地。 掷弹兵的配置明显没有长枪兵那么豪华。 加上近身冷兵器交战也不是他们的强项。 面对身着札甲，手持长刀的明军士兵自然伤亡惨重。 “杀啊。” “杀死一个佛郎机人，赏银二十两。”刘煜大喝道。 杀啊， 明军士兵怒吼着冲向前方。 “校官，如果再不撤退，我们真的要全部都要战死在这里了。” “我们必须……” “呃，” 还没等副官把话说完，在吉尔安惊骇的目光中， 一发流弹就直接打中了副官的左胸， 殷红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吉尔安的脸庞，还有那精致的军装上。 火铳手持着火铳对着二十多步外的西班牙主营一轮齐射。 装填手们拼命的装填。 看着倒在泥泞的地上死不瞑目的副官。 吉尔安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 “打旗语让长枪兵向右方突围。”拽过一旁的旗兵，吉尔安命令。 随后吉尔安将剩下的20多名火枪兵集结起来，对着明军来了一次齐射。 冲在最前方的明军应声而倒。 西班牙火枪兵的作用终究还是显现了出来。 那一颗颗铅弹从炙热的铳管中飞出，打碎了札甲径直没入了明军士兵的胸膛。 刘全手中的战刀砰一声被飞来了一颗铅弹打碎一角。 手掌刺痛的刘全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佛郎机人。 仅仅只是一轮齐射，跟自己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明军士兵倒下大半。 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 “遭了。”刘煜变色。 西班牙火枪兵的人数显然不少，尽管第一轮突袭中就被消灭过半。 但剩下的火枪兵却依旧能组成一次排队齐射。 “神机营冲锋，掩护明军。”刘煜喝道。 趁着明军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吉尔安带着剩下的火枪兵还有掷弹兵有序的从后方营地外围出逃。 神机营的士兵姗姗来迟，接替过伤痕累累的刘全亲兵， 对着后方的雨林又是一轮齐色，铅弹打得雨林中碎叶飞舞。 不过显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长枪兵倒也英勇，在看见吉尔安发出的旗令后。 竟然冒着明军的箭雨从正面冲破了李道安的封锁。 一口气直接杀出了明军的包围圈。 面对这群铁人，明军士兵显然也没有追击的勇气。 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明晃晃的铁人没入雨林中。 冰冷刺骨的雨落在每一个明军士兵身上。 雨水洗净刀刃上，甲胄上的道道血痕。 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庞。 还有那开卷的刀刃。 无不彰显着这场夜袭战的惨烈。 偌大的营地里躺下了数以百计的尸体。 有西班牙人的，也有明军的。 “还真他妈打退了西班牙人。”刘煜笑了。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自信涌上他心头。 数十日来难逃吕宋的那一种恐惧与不安一扫而空。 看着满地的西班牙人的尸体。刘煜血液在沸腾。 他赢了， 明军赢了， 他们击败了西班牙人，用他刘煜的方法加上汉人的勇猛击败了西方的殖民者。 “我赢了。” 刘煜呢喃，那踉跄的身躯最终无力的倒了下去。 第28章 清理战场 “煜儿。” 见侄子倒在泥地里，刘全连忙上前。 几名亲兵慌忙把刘煜扶了起来。 刘煜摆摆手， 一连数日的紧张与疲惫让刘煜这个灵魂来自现代的人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打跑西班牙人的喜悦以及捡装备的激动还是让他强撑了下来。 “叔父，我还行。” 他咬牙强打起精神又站了起来。 整个营地逐渐安静下来，明军逐步控制了整个西班牙营地。 李道安走了过来， “怎么，西班牙将领逃跑了。”他问。 “是的，佛郎机人的火器确实强大。”刘全点点头，叹道。 “李将军，怎么，长枪兵也突围了？”刘煜看着空荡荡的营地前门。 大批的明军士兵尸体倒在泥泞的土地上，污血浸满整个营地前门。 “这些佛郎机人身着铁甲，刀剑不入，结成方阵直接冲跨了我们的防线。” “那些佛郎机人浑身是铁甲，倒是让我想起了国姓爷麾下的铁人军啊。”李道安心有余悸， 西班牙长枪兵战力确实惊人，在人数处于绝对弱势下扛着明军箭雨下，强行冲出了明军设下的包围。 不少明军士兵被长枪兵手持的长枪活活挑死。 整个战场上，也就长枪兵尸体最少，零零散散的倒在箭簇下。 而明军士兵的尸体却是倒下一堆。 “把佛郎机人的旗帜斩了，将大明旗帜竖起。”李道安命令道。 不远处，明军兵卒将西班牙驻地旗帜砍断，将明军旗帜竖起。 距离西班牙营地数里外的土着大营内。 一整晚，生番兵们惊恐地听着来自不远处的西班牙营地传来的枪声与厮杀。 由于勃禄重伤至今还在昏迷中，整个生番大营陷入了无人能指挥的尴尬境地。 而今天的攻城战又让各大部落的番兵损失惨重。 出于对西班牙人的愤恨。以及对勃禄的不满。 几名部落将领心照不宣的下令禁止番兵出营。 你们西班牙人不是把我们番兵当成炮灰吗？ 那明军就让你们西班牙人打去。 当然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吉尔安率领的西班牙兵居然一个晚上就被明军打败了。 当明军的旗帜在西班牙营地里升起时。 不管是他加禄人还是邦邦牙人都绝望了。 被明军火炮支配的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顿时间生番营地大乱。 几个部落的联盟顷刻间土崩瓦解。 连西班牙人都败走了，自己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一大清早， 成百上千的生番兵躲入茂密的雨林中，逃向不知何处。 勃禄的亲兵眼睁睁的看着邦邦牙人等逃离营地， 自知大势已去的勃禄亲兵们，无奈下只得背着勃禄在几名西班牙乡长带领下匆匆逃离。 “报，” “见我军挂起明旗，生番兵四散而逃，我军已占据生番营地。”一名传令兵回报。 李道安大笑， “这生番早已是惊弓之鸟，见我明旗悬于佛郎机人营地上果真做鸟兽散。” “不用派遣军队追杀吗？” “我担心生番与佛郎机人汇合。”刘全忧虑道。 昨天，佛郎机人的火器与勃禄亲兵的凶悍均给刘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能主动出击在两支人马汇合前将其彻底剿灭，明城无疑要安全的多。 “不用了，这一战，我们损耗太大。”李道安摇摇头。 “再说了，吕宋雨林错综复杂，贸然深入恐有覆灭的危险。”李道安分析。 看着手下疲惫不堪的将士，刘全叹了口气，轻轻将长刀收回刀鞘。 “命令大军即刻回城，神机协留下掩护打扫战场。”李道安留下了刘煜和其麾下的神机营后急匆匆的率领士兵返回明城。 要说留下倒也是刘煜自发的行为。 西班牙人匆匆离去，偌大的营地里留下了不少好东西，除了命令留守的明军清理战场，搬运尸体外。 刘煜还亲自带领兵卒搜索着营地里西班牙人遗落的物件。 西班牙人给刘煜和在场的明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长枪兵还是掷弹兵火枪兵都给明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这还是在西班牙军队遭遇袭击，指挥官错误指挥的情况下。 看着遗留下的西班牙武器，刘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时候，西班牙军队就已经装备了手榴弹了。”拾起营地中被西班牙人丢弃的金属小球，刘煜感慨。 那是一颗颗大小均匀的金属球体，球体下方突出了一块明显是握把，而在一旁还留有一根火绳线。 虽然比起现代化的手榴弹还有些差异，但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若非雨水浸湿了火绳引线，恐怕凭借掷弹兵就能让明军伤亡惨重了。 在吉尔安主营内刘煜缴获了一张吕宋驻防图以及那一封吉尔安写给胡安总督的信。 由于神机营吸收了不少吕宋当地的汉人充当士兵，因此刘煜倒也不怕看不懂西班牙文。 找来一名能看懂西班牙语的汉人，一五一十的将信中的文字翻译给刘煜后， 刘煜也是惊叹不已。 对于早已经大航海的欧洲而言，现在的明军确实太过落后， 其实若不是西班牙指挥官的失误以及这场大雨，明军还真打不过西班牙人。 对于明军而言，进行军队改制是迫在眉睫的。 刘煜拿起信件，下定决心。 经过这一战， 西班牙军队虽然没有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战力，但刘煜依旧察觉到了西班牙军队编制的强大。 装备燧发枪的火枪队作为主攻部队远距离射击，身着重型板甲的长枪兵凭借板甲与长枪格挡来袭的骑兵以此护卫火枪兵， 而掷弹兵凭借手榴弹对付来犯的敌军，甚至可以用于攻城战。 每个兵种密切配合，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 相对之下，神机营要寒酸的多。 先不说长枪兵这种烧钱的兵种了，就连手榴弹刘煜都没有想到去制备。 今明军完全可以效仿西班牙军队，在军队中添加掷弹兵以及长枪兵这样的兵种。 手榴弹制造相对简单，虽然在十七世纪黑火药性能较差，基本是一炸就是两半，但其声势却可以使得骑兵人马惧惊，可以较好的保护火铳手。 同时也必须配置长枪， 对于明军而言不可能全面依赖于火器。 无论是火绳枪还是滑膛燧发枪射程都不太远，精度也较差，更重要的是装填太过于繁琐，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在你装填时，鞑子骑兵冲过来怎么办？ 在自生火铳上安装刺刀？ 不管怎么说，刺刀加火枪长度也不如长枪， 明军依旧要配制制式冷兵器。 而长枪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明军防护， 依稀记得国姓爷时期，麾下就有一支铁人军，骁勇善战。 现在的明军虽然制备不起这样的重甲，但是凭借札甲以及长枪组成的方阵或许可以阻挡八旗骑兵的攻击，保护己方火铳手。 将来反攻大陆时， 在南方确实可以依靠水师加上江南地形克制八旗骑兵，毕竟满清鞑子入关后战斗力下滑是公认的。 可要到了北方，没有地形的依靠，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时又该如何面对鞑子的骑兵。 到那个时候再组建骑兵是万万不够的，依旧要依靠步兵来决胜负。 对于现在的明军而言，效仿西班牙人组建这样一支拥有长枪兵，火枪兵，掷弹兵，弓箭手等搭配组合的多兵种部队是至关重要的。 第29章 火炮 这一战明军借着夜袭打溃了三百西班牙兵。 当场斩杀91名西班牙人，并俘虏61人。 吉尔安率领的部队一个晚上就损失了一大半的兵力，这还没算上匆匆逃离遗留在营地里的辎重武器等。 一战下来明军缴获了四十余杆滑膛燧发枪，两百多颗金属手雷，还有十来副板甲，大批火药。 凭借着缴获的西班牙人的武器， 刘煜直接扩充了第三协，同时组建了一个专门使用手榴弹的掷弹兵协。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神机营火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而在丘地上缴获的六门九磅赛寇炮和四十多名西班牙炮兵更是让刘煜惊喜不已。 离大营横向数百米开外就是西班牙炮兵所在的丘地， 由于突降暴雨的原因，负责支援生番兵炮轰明城的西班牙火炮一时间哑火，给了明军喘息的时间。 当吉尔安下令撤军时，由于火炮太重拖回营地太过于麻烦吉尔安直接将其丢在了丘地上。 与火炮一同留下的还有四十多名炮兵。 这倒是让这支西班牙炮兵完整无缺的被明军俘获了。 布鲁斯特尉官是这一支西班牙炮兵部队的指挥官， 此刻的他和四十多名下属被明军捆绑着，跪在地上。 西班牙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一旁的明军士兵。 而布鲁斯特尉官脸色也不太好， 原因也很简单，就在自己脚下摆放着整整二十颗血淋淋的头颅。 布鲁斯特尉官对上帝发誓，他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野蛮人。 就在自己率领炮兵在丘地上安营准备休息时， 这些可耻的东方人竟然直接袭击了自己人的营地。 守卫这支炮兵的是一支掷弹兵。 可当成百上千的东方人冲过来的时候，区区十几名掷弹兵刹那间就被人海淹没了。 之后发生的一幕让布鲁斯特尉官和在场的数十名西班牙炮兵终生难忘。 黑压压的一群东方人红着眼，嘶吼着不顾一切的杀了过来，径直吞没了掷弹兵们。 可怜的掷弹兵们被这些东方人砍翻在地后，竟然直接这些疯狂的东方人给分尸了。 那些东方恶魔发疯了似的撕扯着掷弹兵的尸体，将他们的头颅一一砍下，然后一群人为了一个头颅扭打起来。 幸亏这些东方人里有一名看似将军的人物制止了这场屠杀， 否则现在的自己还有数十名手下恐怕和这些可怜的掷弹兵没有什么两样了。 “吉尔安上校为什么还不来，昨夜在营地里传来了一阵阵的枪声，难不成？” “不可能，”布鲁斯特尉官摇摇头， 那可是西班牙精锐的野战部队啊， 不同与其他被殖民地雇佣来的雇佣兵，他和吉尔安以及这支部队的很多士兵都是从西班牙国内派遣来的， 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些东方土着呢？ 正当布鲁斯特尉官为战局感到担忧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你们谁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西班牙炮兵纷纷抬头， 布鲁斯特尉官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秀气的青年， 身材矮小，面庞比起那些生番要白嫩许多。 虽然他听不懂青年的话，但那温和的语气还是让布鲁斯特尉官暗暗舒了口气， 看起来，对方似乎并不是恶魔。 “你们谁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忽然一句不太准确的西班牙语传来。 布鲁斯特尉官一个激灵，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哦，是你。”刘煜打量了一番面前突然站起来的中年军官。 满脸的胡渣子，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那双蓝色的眼珠子正不安的盯着自己。 “布鲁斯特尉官，马尼拉第一野战营炮兵尉官。”布鲁斯特没有办法，刚刚那句生硬的西班牙话传来时，自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现在想蹲下都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刘煜点点头，拿起长刀一刀斩下。 绑在尉官身上的绳索被刘煜砍断。 “谢谢。”布鲁斯特尉官也不知为何，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句西班牙话。 刘煜自然也听不懂，他示意布鲁斯特尉官一起往高地上走去。 在几名明军士兵的簇拥下，布鲁斯特尉官没有办法，只得爬上高地。 说是高地，其实也就是一个丘地，距离地面不过十多米。 六门九磅赛寇炮此刻都放置在丘地上。 布鲁斯特尉官不安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总不能是这支明军的指挥官。 “尉官，可以询问你们几个问题吗。”刘煜转身看向西班牙炮兵长。 翻译将刘煜的话翻译给了布鲁斯特尉官。 “这里距离明城多远？”刘煜问。 “经过测算大致在900码左右，也就是两里左右。”布鲁斯特尉官道。 在明清时测算距离基本单位是里。 周代制度里六尺为一步，里是一百八十丈，唐以后五尺为一步，直至宋明清都是三百六十步，也是一百八十丈。 明朝时一里大概不到500米，应该在400多米左右。 也就是说丘地离明城不到两里。 “你们是怎么精确炮击到明城的。”刘煜走上前，看着这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西班牙人问。 看了看面前的九磅火炮，刘煜有些疑惑，因为面前的火炮口径还是大小都不如红衣大炮，为什么能打到两里开外，还如此精确的击毁了明军的红衣炮。 “我们的炮兵看见你们的长炮轰击土着后，凭借炮规测量后，对准你们城墙发炮。”看着面前青年的询问，布鲁斯特尉官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什么是炮规？”听完翻译的话后，刘煜询问。 “炮规包括矩度和铳规两种，矩度是用来测量目标到火炮的直线距离，铳规是测量火炮所需仰角的工具。” “我们的炮手通过矩度测算出距离后，根据公式计算出大炮所需的俯仰角，而后借助铳规将炮身达到所需仰角，之后进行发射。” 听完布鲁斯特尉官详细介绍后，刘煜久久无法回神。 十七世纪的欧洲军队竟然已经开始科学系统性的炮兵射击计算，而明军士兵无论是佛郎机炮还是红衣炮还在凭借老兵的经验。 难怪明城炮战，明军会惨败啊。 其实布鲁斯特尉官没有说的是， 九磅的赛寇炮有效射程只有500码，也就是一里地左右，但其最大射程却有4000码。 由于西班牙军队所使用的十磅以上各型长炮太重，无法急行军推拽至明城下，因此这一次只携带了九磅的赛寇炮。 本以为明军没有先进的火炮，西班牙军队本打算将两门火炮放置丘地上轰击野战的明军。 四门火炮放置在距离城池一里外的野外炮击明城城墙， 谁曾想明军竟然拥有如此多的火炮，尤其是看见明军使用大口径红衣大炮后，西班牙炮兵们也是吓了一跳， 本打算将剩下四门的火炮堆到阵地上轰击明军城墙的想法被布鲁斯特尉官否决，将火炮拖拽到距离明城两里的丘地上，本来也只是想听个响，给城下的土着们祝个幸。 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以及对上帝的信仰，尝试的向明城发炮，谁曾想一打一个中。 随后西班牙炮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接着放呗。 结果一炮之后不可收拾的西班牙炮兵们玩命的使劲的放炮，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大雨，估计明城早被拿下了。 第30章 炮兵 刘煜走向炮兵阵地，看着那六门俘获的九磅赛寇炮。 让刘煜极为震惊的是那六门九磅赛寇炮竟然是安放在四轮炮车上的， “尉官，你们是在炮车上发射火炮的？”刘煜惊骇的看向布鲁斯特尉官。 “是的。”布鲁斯特尉官点点头。 刘煜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西班牙军官， 面前的西班牙火炮并不比红衣大炮轻多少，但西班牙人竟然能将这样的重炮放置到炮车上。 “使用带辐条的大型木车轮取代实木轮减轻了重量，四轮炮车可以快速部署于野战环境下，便于机动运输，同时炮车尾部的尾楔可以调节角度，同时抵在地面上以转移火炮发射后的后坐力。” “所以在火炮发射是，无需将火炮放下炮车，只需将后两轮拆卸即可。”布鲁斯特尉官看着这位毫无火炮概念的东方人详细解释道。 刘煜大致明白了十七世纪东方与西方火炮上的真正差距了。 一个简单的炮车就决定了明清火炮相比与西方火炮的火力弱势。 很多人对于明朝火器极为吹捧， 事实上明城火器尤其是火炮方面确实强大，如宁远战役时就凭借仿制于佛郎机人的红衣大炮打的满清骑兵丢盔弃甲，取得了宁远大捷。 但是仔细查看明朝与满清的战争， 尤其是明军与后金在辽东的战争时， 你会发现一个情况， 明军大胜后金基本是在守城战中，凭借守城重炮打的后金八旗兵们人仰马翻。 可是一旦到了野外，明军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会被八旗如割菜般轻松击败。 以至于明军往往不敢和后金野战。 那问题来了，明明明军有着各式火炮，不乏仿制于西方先进的中重型长炮，如红衣大炮。 可为什么拥有大量火炮的明军依旧在野战中败给清军呢？ 原因很简单，明军的重炮火炮无法长途推拽。 又或者说，明军没有运输中重型火炮的能力。 明朝其实也有炮车，但问题是明军的炮车都是轻型护盾炮车，只能安装一些小口径火炮但是无法安装红衣大炮这样的重炮。 更无法将两千斤重的大炮快速推拽行军了。 说白了，明朝只能拿小炮野战，而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只能摆在城头干瞪眼。 而在野战中小炮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以至于战场上经常出现明军在布下了上千辆炮车对决八旗骑兵，而八旗骑兵往往一个冲锋就能将明军炮兵打得全军覆没，而重装八旗兵们往往伤亡轻微。 如战役时， 满人歼灭明军炮营时有这样的记载：“其时明军万人，置大炮百门，小炮一千，虽布列枪炮千百，仅击伤我后方役兵两人。数人仅中皮肉，并未致伤。皆乃天神助我避之也。” 虽然有满人的自夸，但从战史以及战争结局中你也可以看出，明军部署了大量小炮对战八旗骑兵，但没有发挥出多大的效果。 你现在能知道为什么火器精良的明军为什么会被只懂骑射的满清鞑子击败的原因了。 只能凭借小炮的明军就算部署再多的火炮又有何用呢？ 说白了大明之所以盛行小炮作战，一是火炮工艺技术水平使得明朝无法大规模制造重炮，二是缺乏运载重炮所需的炮车以及精确射击的仪器与技术。 从这些天的明城战役也可以看出一二。 起初刘煜尝试想与佛郎机人城外对战，将红衣炮部署与城外唯一的制高点也就是这处丘陵上。 但明军炮兵绞尽脑汁都无法将两千斤重的红衣大炮推到区区两里开外，坡度较低的丘地上。 而西班牙炮兵却轻松的从马尼拉起，跨越数百公里将九磅赛寇炮部署到了明城。 东方与西方火炮的差距，恰恰就在这不起眼的炮车上。 “所以你们就是使用这样的炮车运载重炮从马尼拉一口气跑到明城的。”刘煜问。 “是的。”布鲁斯特尉官回复道。 刘煜看着面前这名西班牙军官，笑着说道： “布鲁斯特尉官，现在有两条路供你和这些西班牙炮兵选择。” “一，我把你们这些西班牙人交给下面的明军，要知道你们的脑袋可以换取二十两白银，我相信在场的明军很乐意拿你们的人头去领赏。” “二，加入明军，教会明军士兵如何使用所谓的炮规等炮击测量以及炮术，并由你指挥明军火炮部队。” 那名汉人翻译一五一十的将刘煜的话翻译给了面前的西班牙军官。 布鲁斯特尉官听完汉人翻译的话后，苦笑一声。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轻蔑的看了一眼刘煜，随后注视着丘地下方被俘虏的西班牙士兵们。 “尊敬的指挥官，那么就请你砍下我的头颅。”布鲁斯特尉官看向刘煜，坚定的说道。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放过这些孩子，他们还很年轻，胡安总督会给你大量的黄金以赎回他们的。” 听完汉人翻译的话，刘煜有些吃惊。 他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位西班牙军官。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刘煜问。 “你应该还有家人，加入明军为大明效力，我可以支付你每月一百西班牙银圆。” 布鲁斯特尉官那双淡蓝色的眼神暗淡了一会，但随后更坚定了。 “请你绞死我。” “哦，”刘煜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西班牙军官。 “如果我帮助你们，那么你们拥有先进的火炮技术后就会炮击马尼拉，这将威胁我祖国利益，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对此我绝不允许。”布鲁斯特尉官一本正经道。 “尉官，我没有打算进攻马尼拉，甚至明军没有打算与伟大的西班牙王国争夺菲律宾的控制权。”刘煜道。 “可你们进军吕宋，这是与西班牙开战！”布鲁斯特道。 “布鲁斯特，我们只是借助吕宋休养生息，借机返回我们的故土而已。”刘煜看着面前的西班牙大汉，语重心长道： “你知道吗？” “我们的故土和你们整个欧罗巴洲一样庞大，可她却被一群野蛮的蛮夷所侵占。” “你们西班牙人也曾经被阿拉伯人占领过土地，被野蛮的阿拉伯人奴隶过，” “阿拉伯人曾野蛮的改变你们的信仰，砍下你们的头颅，欺辱你们的妻女，同样的，曾经发生在你们西班牙人身上的悲惨如今正发生在我们东方人身上。” “上帝啊。”听完汉人翻译的话后，布鲁斯特摇摇头。 第31章 回城 见眼前的西班牙军官有些伤感，刘煜继续道， “东方的中国和欧罗巴洲一样拥有着辉煌的文明，” “如果有一天辉煌富足的欧罗巴洲被野蛮的奥斯曼占领，你会是什么感受？”刘煜问。 “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欧罗巴洲在流尽最后一滴血前绝不会屈服于那些野蛮的异教徒。”布鲁斯特尉官大叫道。 “是啊。”刘煜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就如欧罗巴洲绝对不会臣服于奥斯曼的弯刀，古老的中国同样也绝不会臣服于比奥斯曼人还要野蛮的满清鞑子。”刘煜红着眼睛，咬牙道。 布鲁斯特尉官沉默了一会， “你们来到吕宋岛并不是为了与西班牙争夺领土，而是为了拯救你们东方文明吗？”布鲁斯特尉官问。 “是的，就如同当初西班牙被阿拉伯人占领后，全欧罗巴洲都为西班牙人民和土地不受教迫害而与阿拉伯人浴血奋战，最终帮助西班牙人民复国一样。” “辉煌却失落的汉民族也会抗争到底，不死不休。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刘煜向布鲁斯特尉官行了一礼。 看着面前这位东方青年一脸诚恳的模样，布鲁斯特尉官有点不知所措。 “我可以给你以及你手下的士兵自由人的身份，你们不需要参加劳作赋税，你们只需要加入明军，教会明军士兵如何使用火炮即可，如果有一天西班牙真的再一次进攻明城，你们可以拒绝参加任何军事行动，战争结束后我还会放你们回去。”刘煜道。 见布鲁斯特尉官有些动摇，刘煜趁热打铁道：“我会给予你每月一百西班牙银圆的薪水，至于这些炮兵，每人每月20西班牙银圆。” 布鲁斯特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你们不会进攻马尼拉，而是会选择返回大陆，夺回属于你们汉人的故土，对。”布鲁斯特盯着刘煜，问道。 “是的，”刘煜斩钉截铁道。 “可马尼拉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你们还停留在吕宋的土地上，西班牙人的怒火就不会停息。”布鲁斯特道。 “所以呢？” “只要你们不进攻马尼拉，那么我不会介入你们与马尼拉当局的战争。” “至于协助你们组建炮兵部队，我需要和我的士兵商量，”布鲁斯特道。 “当然可以，来人给那些佛郎机人松绑。”刘煜赶忙吩咐道。 在地上跪了一晚上的西班牙炮兵们早已是疲惫不堪了， 看着自己的指挥官被这些凶神恶煞的东方野蛮人带到丘地上方时，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指挥官会活着回来。 可是奇迹真的发生了。 布鲁斯特尉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同时一旁的明军竟然给在场的西班牙炮兵松绑了。 这让这些西班牙人不知所措， 也不顾跪了一晚上的痛楚与疲惫，纷纷走上去询问自己的指挥官。 看着叽里咕噜说得不停的西班牙人，刘煜笑了。 手指在火炮那乌亮的炮身间游走， 那修长且光滑的炮身，那精致的炮车架，无不触动着刘煜。 晚晴的落后绝非是一日之寒的， 早在现在，面前的西班牙军队所使用的武器就已经让刘煜感觉到了近现代军事的胚型。 东方与西方的差距，真的是在数百年时间里，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差距啊。 现在的刘煜还无法想那么远，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眼前的明政权生存下来，为这个时空的汉人保留最后一丝希望，仅此而已。 当刘煜还在暗自神伤时， 下方的西班牙炮兵们也已经做出来决断。 在布鲁斯特尉官的指挥下， 数十名西班牙炮兵整齐的排列着，他们挺起胸膛，整理好身上的军服，正抬头看向上方的那位东方青年。 “报告指挥官，西班牙驻马尼拉独立第三野战炮兵连全体官兵整装完毕，接受指挥官检阅。”布鲁斯特尉官大声喝道。 …………………………………………………………………………………………………………………………………… 当天，刘煜带着几名亲兵匆匆赶回明城。 西班牙人的营地以及附近的丘陵成为了明军的军事驻地。 刘煜将神机营留了下来，与其留下的还有西班牙炮兵。 在取得布鲁斯特尉官的信任后，西班牙炮兵们继续操作着火炮。 只不过布鲁斯特将火炮重新调整方位，对准了雨林，以防备吕宋土着的再一次进犯。 这一战明军赢了，但赢的颇为不易。 城外，随着明军兵卒与城内平民的清理，数以百计的生番尸体被扔进早已挖好的大坑中。 持续两天的暴雨将血渍与碎肉冲刷的一干二净。 不过刚赶回来的刘煜依旧在那雨后的空气中闻到血腥与硫磺的气味。 当刘煜返回明城时，已经是申时了，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照在早已破损的城头上。 入城时，明城城内的场景也让他神情一凛。 入眼间，城中大批修建起来的简易楼房倒塌了大半。 不少街道上还残存着暗红色的血渍没有被暴雨洗净。 “奇怪。”刘煜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处于半废墟状的明城。 当日西班牙攻城时，火炮大都轰击向了明城城墙，并没有多少火炮射到城中。 自己率领神机营偷袭西班牙人营地以前，明城内一切安好。 虽然在炮击中遭到受到一定损失，但也不像现在一般满城狼藉啊。 他刚想拉过一名逃难到此的汉民询问，但一双大手猛的拍在刘煜的肩头上。 “煜儿。”叔父刘全正站在他身后。 “叔父，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刘煜询问。 “若不是生番见我们偷袭佛郎机人营地，趁机进攻明城。” 刘全没有回应刘煜的询问。 “一言难尽啊，你赶紧和我去见鲁王，庆功宴已经开始了。”刘全一把拉过刘煜朝着城内走去。 明城是以西班牙人弃守的海防城为基础修建的。 占地面积并不大，明军将城内兵营的中心位置划出，修建成了一座简易的明王殿。 此刻，明军大小将领齐聚一堂。 而在堂内正中间坐着的正是鲁王朱弘桓。 第32章 封赏 等到了行宫，李道安等武将早已等候多时了。 “有劳两位爱卿浴血奋战，夜袭佛郎机人营地，若无将军叔侄二人，恐我明城危已。”朱弘桓连忙迎了上来，一把拉过刘全，面色和善的说道。 “明王严重了，守明城破佛郎机人营地皆因我大明将士奋勇杀敌，我叔侄二人岂敢贪功。”刘全本也是豪放之人，见明王如此礼遇自己，豪迈道。 “佛郎机人火器冠绝天下，如若不是将军叔侄二人携神机营大破敌军，今日明城早已被生番屠戮。” 朱弘桓随后对着众人道： “诸君，甲申之难已过数十载，建州鞑子占我汉家江山，辱尔等妻儿，毁我大明衣冠，更视汉民如牛羊，我汉家儿郎岂受此大辱，弘光，隆武，永历等，我大明朝浴血奋战，誓要驱逐鞑虏，复我大明江山，可却都功亏一篑。” “澎湖一战，施琅狗贼引清军入台，逼我等南渡吕宋，受这颠沛流离之苦，而众将士却却大明不离不弃，皆为我大明忠勇之士，请受小王一拜。”说完，朱弘桓竟直接朝在场众将士一拜。 “明王，不得。”众将士哪见过这场景，一个个诚惶诚恐的跪下。 “为大明而战本为臣子本分，无论天涯海角，我等都愿追随明王殿下。”李道安大喝道。 “为明王而战，为大明而战，” 整个行宫内，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声。 “今日明城及吕宋大明百姓不受生番屠戮，不受兵灾之苦皆归功于众将士不畏生死，奋勇杀敌。” 随着朱弘桓的一番话，李道安见势立刻呈上战表，汇报几日明城明军奋勇杀敌的战绩。 “明城一役，我军折损俾将一名，协领数人，阵亡将士162人，缴佛郎机人首级111颗，缴生番首级五百余颗。缴获辎重火器无数。” “镇南候真是我大明柱石啊。”朱弘桓听完李道安汇报的战果后，点点头，说了一句。 “镇南侯？”刘煜一惊， 他看着跪地的李道安神色微变， “这么快，就封侯了？” “李道安守城有功，特封镇南侯，统领威武镇兵卒。”朱弘桓雷厉风行，直接对着在场众将士说道。 “殿下说的是，若无镇南侯在危急关头指挥有度，大破生番兵，恐明城早已失陷。” “镇南侯统兵有方，乃不世之将才，能得将军乃我大明之幸啊。”身旁尽是附和之声。 看的刘煜十足有些无语，真不知道一群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武夫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句恭维话来的。 “看起来黄良骥是凶多吉少了。”刘煜感慨一句。 “殿下，明城一战已尘埃落定，我军大胜佛郎机及其生番联军，是时候封赏有功之臣了。”李道安见状趁势对朱弘桓说道。 “嗯。”朱弘桓点点头，表示同意。 封赏就封赏，反正和自己也没什么事，他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自然对于封建这一套不感兴趣，尤其是现在的大伙还蜷缩在一个海外小城里。 不过对于在场的明军将士而言，听到明王殿下要封赏，一个个大呼万岁，又跪了一地。 见明王殿下同意，李道安当即拿出诏书，当堂对众人宣读。 李道安作为黄良骥身旁的一名俾将摇身一变就成为威武镇镇将，进封侯爵，怎么不让人羡慕。 在场的众人自然也有所封赏，只不过不像李道安那样直接进爵，而是在原有的军职上有所上升。 而让刘煜吃惊的是，叔父刘全竟然被封了一个征北侯。 受命组建虎贲镇，领兵五协， 这不由得让刘煜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温和尔雅的大明王爷。 “为大明而战，复大明江山，本为臣子本分。”刘全一时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直接下跪叩首。 “将军请起，”朱弘桓连忙扶起刘全，他微笑着看了一眼在旁沉默不语的刘煜。 一时间得到封赏的众人均是喜笑颜开，毕竟嘛，提着脑袋跟你反清复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加官进爵，享世间富贵繁华嘛。 以前在明郑时大家都只是一群不起眼的小官，现在一个个加官进爵再加上打败了生番和佛郎机人，大家收获颇丰。 再借着明城扩充兵马粮草，各自的实力又会增强不少啊。 当然，有人加官进爵，飞黄腾达，也有人暗中失落。 “李道安，你个混球，你给老子死出来。” 忽然大堂内传来一声怒喝。 只见一名将领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指的李道安破口大骂。 “老子带着一大帮弟兄陪你们来到这座破岛上反清复明，你们就这样对我。” 来人名为韩志行，本为破虏镇一名俾将。 当初刘煜说动萧武等人一起出逃吕宋时，曾在东宁劫掠一番。 此人趁乱带着一百多号人四处劫掠，顺着东宁一路下来烧杀抢掠，惹得东宁百姓不得安生。 后见大军南逃，急匆匆的带着百十来号人前来投奔。 一直以来都是以黄良骥为马首是瞻，守卫明城时他也在场，不过基本上是出工不出力。 此刻的他见众人都封了赏，就连水师镇的俾将刘全都被封了侯，而自己别说兵了，连一官半职都没捞着，自然是怒火中烧。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可不敢指着明王骂。 只得将一肚子气撒向一旁的李道安。 “尼姆喇嘛，老子和你一样都是俾将，守明城我也有功劳。” “你们夜袭佛郎机人营地的时候，是我带着兵守城的。 “明王仁德，为保大明子民特意让吕宋百姓入城，不料这帮白眼狼竟然是生番细作，见我大军出城。竟在城内放火。”他看了一眼朱弘桓，扣手道， “是我带着麾下兵卒平定了这场动乱，把这些狗娘养的一一砍了。” “挪，那些贱民的首级都带来了，明王你若不给我封赏，这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吗。”韩志行说的有鼻子有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在场的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不过在场的明军将领们各个都得了封赏，自然不会跟着韩志行起哄。 而是一个个站在那，冷冷的看着，不加掺和。 第33章 亮刀 一时间整个行宫中都陷入一阵寂静的尴尬中， 韩志行面目狰狞的站在那，正一脸怒意的看着前方的李道安， 李道安也没回话，只是冷着脸看着韩志行。 一旁的朱弘桓也是如此，并不理会。 见此情景，在场的将领们大都是识趣的站在一旁，没有掺和进去。 在那死寂的气氛中，刘煜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 韩志行见状有些诧异，右手死死的握在刀把上，正要动怒时， “呵呵！” “韩将军，你误会了。”一旁的副将萧克哈哈大笑，走向前去一把拉住韩志行。 “并非忘了你，你看看这是什么？”萧克变戏法一般在腰间拿出一份诏书。 韩志行见状大喜， 自己的封赏竟然是单独一份的诏书， 记得也就李道安和刘全封侯才有的殊荣啊， 莫非。 “谢明王。”韩志行大喜过望，丝毫不见之前的大喊大叫的失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跪听旨。”萧克拿着诏书笑着道。 “好，好。”韩志行也没多想，连忙上前跪在了朱弘桓面前。 “罪将韩志行，原为破虏镇俾将，本应为反清复明之大计赴汤蹈火，却为一己私欲于明城战役时假借生番细作入城为由大肆掠夺屠戮城中百姓，罪大恶极，” “尼木琅嘛，萧克你……” 萧克刚一宣读诏书，跪在地上的韩志行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听后后面顿时间冷汗直流，韩志行大骂一声，刚起来正想拔刀，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五六名亲兵一拥而上，将韩志行死死扣住。 “如此罪大恶极之徒，不加惩戒何谈复明之大业。”萧克念完诏书，神情冷漠道：“来人，推出去斩了。” 几名亲兵拽着韩志行就往大门外涌去。 “不，”韩志行奋力挣扎， “朱弘桓，不明王，”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 一声声嚎叫在堂中响起，在场的将领无不动容， 其实不少将领其实早已经知道当晚的惨事，不过并没有人会去在意， 一群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 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当韩志行没得韩志行没得封赏时，不少人就已经猜到了原因，不过他们也觉得不给封赏也就是对韩志行的不满，加以警告而已，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谁曾想，这货封赏没捞着，连命都要丢了。 堂上的这一出打的将领们措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韩志行被五花大绑，哭号着推出殿外。 “不！” 一声嚎叫，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殷红的血冲出数尺高。 看着那凄厉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大殿内的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一个杀鸡儆猴啊。”刘煜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叹道。 借封赏拉拢两员猛将，又借封赏大肆安抚， 还没等在场的将领们反应过来，又雷厉风行直接亮刀。 也该这韩志行自己把脑袋送到闸刀下， 看着坐在大殿上，一脸冷漠的朱弘桓，刘煜心中一沉。 杀一个韩志行，镇住了一群副将，俾将。 确定了自己的权威， 接下来呢？ 不过，想必后面明城的行事也会收敛许多。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大殿中的气氛也不像之前那么活跃， 尤其是在场的将领们也不像之前那般大大咧咧，一副子像了。 众人皆是收敛了不少，一个个毕恭毕敬的站在那。 “诸位，我等南下吕宋是为图谋反清复明之大业，这厮不顾复明大业，守城不力，更可恨的是在我等夜袭佛郎机人营地时，这厮却将刀架在了明城百姓头上，你们说该不该杀！”李道安厉声喝道。 “该，” “该，”在场的将领也不是傻瓜，韩志行都被砍了，干嘛子为他出头，自找不快啊。 间李道安发话，连忙附和道。 “我等南下吕宋本就是为复明大业，保我吕宋海外百姓，望诸君今后以复明基业为重，切勿行欺凌百姓之事。”朱弘桓站了起来，一脸诚恳的看着在场的众人行了一礼。 “明王，不可，不可，”李道安萧克等人连忙劝道。 “我等皆愿为我大明及大明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皆跪下，大声喊道。 封赏也封过了，杀人也杀了， 这戏也该做完了。 走出殿外，已经是月上枝头， 刘煜叔侄二人快步走出殿外， 今天的事让两人百感交集，各有各自的想法。 “煜儿，明王特意授予我爵位，命我组建虎贲镇，统领五协，这是对我叔侄二人的信任，我等应尽心尽力辅助明王，早日完成反清复明大业啊。”刘全语重心长道。 从行宫出来后，刘煜一直处于恍惚中。 看着满城散落的木棚，破败的房屋，还有那木棚间那道道的刀痕箭孔，刘煜直咬牙。 “这韩志行该杀。” 李道安等人的雷厉风行逐渐影响整个明城。 韩志行被杀了，人头挂在了城头上。 而他麾下上百号人聚在一块，正等着封赏呢。 却不料等来的缺是韩志行被杀的消息，一时间直接炸了窝。 当然了，李道安，萧克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没等韩志行手下这帮造反，明城的守卫部队早已埋伏两旁。 火枪手排成三列，支地的斑鸠脚铳直接将冲上来的叛军打的血肉模糊， 大口径的铅弹在一阵的黑烟下冲出，径直打碎了叛军身着的札甲。 这种火绳枪本就是为了打穿鞑子骑兵装备的索子甲而仿制的佛郎机货，打这帮子叛军简直就是牛刀杀鸡。 不一会，冲杀上前的叛军就被明军火枪手打了个伤亡惨重，四下而逃。 当然了，明军也没下狠手，毕竟南下的吕宋的明军加上工匠水手总共也就一千五百人，守卫明城又死去了一百多人。 经不起损耗了，包围过来的明军命令叛军投降，既往不咎。 这些子见状也就降了。 韩志行人头都落地了，自己干嘛还要为他拼命。 反正也是混口饭吃，跟谁不是跟啊。 叛兵很识趣的放下了兵器， 当刘煜叔侄二人走出殿外时，四周的枪声和喊杀声也早已停息。 只留下那一地的狼藉还有那诚惶诚恐的吕宋汉人。 第34章 回忆 看着从身旁匆匆而过的吕宋汉民， 那干瘦的躯体，一双双畏惧的眼神，刘煜一阵失神。 自己来吕宋，没有带来希望，却给吕宋的华人带来了又一次的灾祸。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这些吕宋华人不会经历历史中本不该出现的第五次迫害。 而这些明军大都也可以活下去，不是吗？ “叔，如果不是我们来到吕宋，这些人现在应该在田间劳作而不是待在明城担惊受怕？”刘煜忽然开口道。 “什么？”刘全眼珠子扫了过来， “你悔了。”刘全问。 “不知道，只是我们南下吕宋本意是反清，却连累了这些海外明人。”刘煜喃喃自语。 “哈哈。”刘全放声大笑， 那笑声惊得来往的行人惊骇不已，见刘全身着明甲不禁面露畏惧，惊恐的逃离。 “煜儿。”刘全一只手搭在刘煜肩上，一只手指着在街道四处游走的吕宋华人，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汉人有活路吗？” “那些拿着弯刀的生番会放过他们吗？” 刘全死死盯着明城西门一处坍塌的墙身， “你知道那些生番兵的刀有多锋吗，那些生番是一群怎么样的畜牲吗？”刘全看着一脸凝重的刘煜道， “我们攻下了生番的大营，你知道我们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刘煜嘴角蠕动。 “人头，” “几十颗人头，就那么活生生的插在木桩上，挡在大营外，有老人，有小孩。”刘全看着城墙，呼出口气， “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吗？” 刘煜低下头，叔父的话让他极为难受，仿佛像有万千蚂蚁在心头上钻来钻去。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反清吗？”刘全忽然看向刘煜， “嗯。”刘煜神情一滞， “反清，反清复明啊。”刘煜下意识的说道。 “哈哈，”刘全哈哈大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跑到吕宋了。” “什么意思。”刘煜不解。 “当年国姓爷攻南京失败，我和你父亲一道和国姓爷去了台湾。”刘全抬头看向天际间，仿佛是回到了那个年代。 “那个时候你爹和我都望着海峡，为什么？” “因为那才是咱们的家啊？” “我们多想回家啊，种个地娶个媳妇什么的，也好比留在这个破岛强啊。” “那一天，我们跑了，跟着一群叛逃降清的郑军弟兄们抢了一艘快船就往海峡对岸冲去。” 刘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全，“你们降清了。” “我们不想投降那群鞑子，也不想留那恶心的金钱鼠辫子，但我们想家，想回家。”刘全叹了口气， “后来，快船被附近岛屿上的郑军炮台上的火炮摧毁了，我和你父亲几乎是游回对岸的。” “煜儿，你可知道大陆是什么景色吗？”刘全忽然问道。 作为现代灵魂的刘煜自然不知道明末清初的大陆是什么情形。 “差点忘了，你是在东宁出生的，长这么大还没回过大陆呢。”刘全笑了笑，又自言自语道；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打小就是在扬州长大的呀。” “呵呵，你知道吗，在叔叔小时候啊，那扬州可繁华了。” “那可时候但凡过个节什么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寻常百姓家呀，如果遇到个娶嫁往往要大宴宾客，不摆个十七八桌说不过去啊。” “寻常百姓家还能大宴宾客？”刘煜哑然。 “那是当然啦，”刘全拍了拍刘煜，嘴角微微上扬。 “老百姓嘛，总是爱面子啦，遇上什么喜庆的日子要不摆个十七八桌宴席，邻家人都看不起你，老百姓们那怎么办呀？” “只能东拼西凑呗， 往往大半年的收入就要赔在这宴席上，小时候啊，谁家要摆个宴席请宾客啊，全街的小孩都会跑过去，就为那蹭吃蹭喝点。” “那是儿时记忆啊。”刘全眼眶浸湿了， “你说不就是打仗嘛，虽然不想留那条辫子，但总不能不回家。” “我们兄弟两人拼了命游，还真的给我们游到了对岸。” “我想也该是游到了漳州，离家也不会太远。” “我和你父亲都很兴奋，拼了命的跑想要寻一户人家歇息歇息。” “可走了大半夜，方圆十里内哪有人啊。” “到处都是废墟，被烧毁的茅草屋，被砸坏的船骸，放眼望去十里八乡，连条活狗都没有。” “一连走了好几日，你爹和我都快饿的不行了，这才看到一处村庄，那个时候都快饿得受不了了，抹黑偷进一户人家想找吃的，但屋里屋外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突然，整个村庄就喧闹起来，火光四起，你爹和我吓得连忙跳上那茅屋屋顶上。” “原来是清廷派兵征粮的。” “借着那火光，我才看见整个村落的人都被那些清兵围到了村头，” “接着那火光，我看见一百多人被清兵围着，那些百姓饿的只剩下骨架子了，那皮都贴在骨头上了。”刘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煜儿，你可知酱缸。”刘全强忍住怒意道。 “酱缸？”刘煜诧异，摇摇头。 “之间为首的一名官员指着那些人骂，具体骂什么我记不清了，” “就看见一个个大缸摆在那，一个个百姓被那群清兵压着，那些清兵拿着刀在被压着的人身上划着，一道一道血口子渗出血来，惨啊，那一声声惨叫声连鬼听了都怕。” “被割的满身都是口子的人被那些清兵活生生的压入酱缸中。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酱缸里头不是酱而是金汁。”刘全咬牙切齿。 “我们想出去，可我们饿的没气力了。” “想喊又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哭嚎声像一把把尖刀刺进心窝。” “一百多号人啊一晚上没了四十多个，剩下的一个个也是皮包骨头，饿得不成人形了，就这样他们还要催粮交税。” “那一晚后，我和父亲拼了命的又跑回了台湾，当我踏上岛时，我感觉那种压抑感没了，那种血液又沸腾了。” “从那以后我和你爹就再也没有想过降清。”刘全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看着那道破损却又被明军重新修建中的城墙，呢喃道： “生番是牲畜，鞑子连畜牲都不如，” “生番该杀，鞑子更该杀，” 第36章 火铳 刘煜边走边想着今后的打算。 他无不对那些好战而短视的明将领感到反感，也对明军是否会冲动的进军马尼拉而忧心忡忡。 明城一役后，遭遇惨败的西班牙必然卷土重来，明兵力防守都不足，何谈进攻呢？ 刘煜此时已经没有影响明中枢的能力了，至少在黄良骥重伤昏迷，萧武率领船队遁与吕宋海域的情况下。 接替大权的李道安似乎站在明王那一边，此刻也只能希望朱弘桓能够冷静一点。 “刘大协领。” 忽然一声恭敬的喊声叫住了刘煜。 刘煜思绪刹那间回了过来，不禁扭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木棚中。 “黄有德。”刘煜见此人后也是一惊。 “怎么，你们还没有回村落吗？”刘煜看着木棚房中忙里忙外的匠户，问道。 “回大人的话，自从生番要攻城后，承蒙大人关照，火器司匠户悉数迁入城中，得以逃避生番屠戮。” “不过由于担忧明城兵卒火器损耗过度，军中匠户无法维修，因此特意留下了一部分的匠户协助维修火器。”黄有德解释道。 “哦，这样。”刘煜点点头。 “听闻大人叔父封为征北侯，组建虎贲镇，在这给大人贺喜了。”黄有德笑着说道。 “无需这些客套话，黄有德我有些事情还想和你谈谈呢。”刘煜一把拉过黄有德，径直走进木棚房中。 “大人，” 木棚房不是很大，七八的匠户挤在一间木棚内显得有些拥挤。 刘煜看着还在加班加点维修检查火枪等火器的匠户，不免有些动容。 “诸位真为我明栋梁，辛苦各位了。”刘煜躬身一拜。 “不敢，不敢。”黄有德连忙扶起刘煜。 “若无尔等加班加点为我明军赶制先进的自生火铳，这一战恐胜负难料啊。”刘煜诚恳的说道。 “能为大明将士制出上乘的火器，驱逐鞑虏本是我们匠户的本分啊。”黄有德道。 “是啊，大人。” “听闻大人率领神机协的兵卒使用自身火铳打得佛郎机人铩羽而归，我等听闻后皆是神情一震啊。”一名五六十岁的老人道。 “是啊，” “都说我大明火器器不如人，我等工匠不如那些佛郎机人，我等就是不信。”另一人轻声道。 “我大明立国二百余载，靠火器驱逐鞑虏，怎么可能会不如这些远道而来的佛郎机人呢？” “可没有人相信，都觉得佛郎机人火器强，可大人却用我大明的火器打的佛郎机人大败而逃，我等更该感谢大人啊。”说着说着，那人竟直接哭了出来，月色下，斑白的发丝散落在枯瘦的背间。 见此情景，刘煜也是一叹。 “诸位老先生，若有伙食居住上的麻烦还请告知在下，在下一定全力相帮。”刘煜拱了拱手。 “大人，我等知足了。”一旁，几名匠户连忙道。 “黄有德你还是跟我出来一趟。” 说完，刘煜一把拉过黄有德，又把他从棚户里拽了出来。 “怎么了，大人。”黄有德被刘煜这一通折腾，不由得神情一愣。 他示意一旁跟随的亲兵将肩上的火铳拿了下来。 “你看看。” 刘煜一把将那支火铳递给了黄有德。 “大人，这杆火铳并非军中制备，莫非，”看着刘煜递过来的火铳，黄有德神情疑惑道。 “不错，缴获至佛郎机人的，”刘煜点点头， “我问你，这支火铳和自身火铳有什么不同。”刘煜道。 “这，”借着月光，黄有德仔细打量起这杆火铳。 “大人，手间火铳铳身相比自身火铳要长上一些，就连这铳口也要大上一圈。”黄有德眼力不凡，借着月光直接看出了这支火铳和自生火铳的差异。 “是啊。” “你可知佛郎机人火枪队十数步外齐射，我军十数人应声而倒，所穿札甲皆破防。” “这火铳于十数步外击穿了札甲。”黄有德吃惊的说道。 “是的，十数步外且弹无虚发。”刘煜肯定道。 “这。”黄有德脸色一沉。 “自生火铳能否做到，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刘煜取下了一旁亲兵的肩带，取出了一颗沉甸甸的黑色弹丸。 “你可，这是佛郎机人所使用的铅弹，比我明军火枪所使用的铅弹沉上不少。”刘煜看着黄有德。 黄有德接过那枚铅弹，看了一眼后死死的拽在手中。 最后一叹，道：“大人想说什么，小人明白了。” 黄有德神色落寞，轻轻将火铳还给了那名亲兵。 “黄大人，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希望明军能制备更优良的火铳，还望大人海涵。”刘煜轻声道。 “明白了，小人这就去试法改良自生火铳。”黄有德拱拱手，转身就想回去。 “黄大人。”见状，刘煜连忙拦住黄有德。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黄有德看着刘煜， “我的意思是能否直接仿制佛郎机人的火铳，这样更方便一些。”刘煜尴尬的说道。 黄有德有些无奈的看着刘煜，苦笑道： “大人，实话实说，其实小人也知道面前这杆佛郎机人的火铳性能要优于自生火铳，并非我等小气量，而是我等匠户是在造不出。” “什么？”刘煜神情一愣。 “大人，长身管铳身最为难造，佛郎机人工艺尤其独到之处，我等确实有些落伍了。”黄有德叹气道。 “仅仅只是加长铳身，很难吗？”刘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有德。 “大人有所不知，” “一杆质地上乘的火铳最为重要的就是铳身，铳身最为难造，不但工艺繁琐且所需机床和钻孔工艺要求极高，方方面面缺一不可，凭借现今火器司那简陋的竹床和水力根本造不出来。”黄有德道。 “这样啊。”刘煜似乎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 也不怪刘煜吹毛求疵，毕竟作为现代人的刘煜，对于火枪的信赖要远远高于其他武器，所以对于火铳自然是希望能制备最先进，最具杀伤效率的了。 “大人，为今之计只能是将自生火铳铳膛扩大，使用更大的弹丸确保威力能在十数步内打穿轻甲。”黄有德道。 “不过若是这样，那么原有的精度和射程也会降低？”刘煜问。 黄有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站在那。 “罢了。”刘煜挥挥手， “继续这样生产，”刘煜终究还是放弃了。 也不是他失望，而是他觉得明军将来面前的不一定是西班牙人，而更多的会是清军。 清军主力早已不是八旗而是绿营兵，依稀记得绿营兵披甲率并不高，自生火铳已经够用了。 想到这，刘煜也不强求了， 黄有德见刘煜不再强求不禁舒了口气。 “现在，火器司火铳产量能达到多少。”刘煜问。 “回大人话，现今自生火铳产量可达一月一百杆。” 第37章 组建虎贲镇 听完了黄有德的汇报，刘煜甚为满意。 “倒是难为火器司中的匠户要加班加点了。”他看着一边灯火不息的木棚房， “放心，大人。” “小人务必会将最好的自生火铳送到大人营中。”黄有德眼珠子一转，轻声道。 刘煜很满意的看了一眼黄有德，示意其可以离去了。 现在明军军力薄弱人数较少。 所需火器配置也不是很多。 按照现在火器司的生产能力也是还超过了明军扩充军备的速度。 吕宋华人并不多。 当初刘煜执意要南下吕宋，一方面是为了逃避清廷，还有一方面则是为了反清积蓄力量。 吕宋当地华人的人力物力财力自然是刘煜的首选。 可到了吕宋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现象中美好。 或许当初久居吕宋的华人可能有上万甚至数万之众。 可随着西班牙人极其土着连续四次的大屠杀，现在的吕宋华人数量大幅度减少。 这几个月来明几乎将吕宋北部搜遍了，也才发现了区区两千名华人，这还是在马尼拉当局大肆屠杀驱赶吕宋岛中北部汉人的情况下。 估摸着马尼拉城应该还滞留着数千华人华商。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估摸着而今的吕宋华人数量不过万甚至都不超过八千。 比起当初国姓爷转战台湾，拥兵数万，百姓人口二十余万的规模相比，如今困居吕宋的明政权无疑要寒酸许多。 以至于现在的明不得不依赖于伊洛克人提供的粮食为生。 吕宋多良田，不过大都分布在吕宋岛中部的中央平原地区，此刻还掌握在马尼拉当局手中。 由于明城战役，明击败了西班牙人和当地的他加禄人。 这使得马尼拉当局能掌控的范围，退到了吕宋中部。 而吕宋西北部以及北部的山区则成为了明的地盘，自然的吕宋西北部的所有良田和土着人也成了明的财产。 而吕宋中部最为重要的产粮区，成为了盘踞于西北部的明与马尼拉当局的红线， 此时的两股势力都死死的等着对方，却迟迟不敢越过中央平原这道红线。 至于明的势力范围里也有着吕宋北部伊富高山地居民开垦的极为壮观的稻米梯田。 当明军将士们翻越高山来到吕宋北部时，也被这壮观的梯田所震撼。 当地的土着也是耕种的好手。 由于当地汉人数量的不足。 明也改变了基本策略。 原本的打压剥夺变成了安抚。 当地的伊洛克人等生番部落见原本耀武扬威的西班牙人竟然败给了远道而来的明军。 不禁让各部落极为恐慌。 出于自保在明城附近的各个生番部落纷纷朝明城进贡，示好。 为了保证当地的他加禄人等生番不至于因对明的压榨不满而反抗。 后面采取了安抚性的政策。 与当地土着部落的酋长联系，安抚各部落的上层。 送其刀枪等兵器并派遣兵卒协助土着守卫城寨。 帮助当地的伊洛克人等土着摆脱他加禄人的侵犯。 至于粮食明采取了十税一制，不但解决了明军队粮食供应问题，还有大量富余。 当然了也有明军不过一千多人，消耗不了多少粮食的缘由。 从难逃至今已过去二月有余， 明，一个难逃吕宋的汉人政权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建立起来了。 凭借火器司运至的火铳和新招募的汉人兵卒，虎贲镇正式组建起来。 在刘煜仿制西班牙军队的编制，刘煜也将虎贲镇编制改良了一下。 主要分为五协。 一为长刀协，有刘全麾下亲兵组成，经过明城一役，原本的士兵此时也只剩下六十多人了，作为战力最强的部队，被刘煜单独划分出来。 刘煜私自组建的神机营中的两协也被刘煜单独划出，编入虎贲镇中。 两支神机协全面配制火器， 一协编有五十名火枪手，携自生火铳及支地的斑鸠脚铳等重型火绳枪，每一名火铳手还配有三名专门装填的装填手。 同时刘煜还引进了西方此时特有的掷弹兵。 虽然夜袭西班牙人时，因突降暴雨致使西班牙掷弹兵所装备的手榴弹火绳无法被引燃而失去用武之地。 但并不能否定掷弹兵在战场上的实际效果。 无论是攻城战，守城战还是抵御骑兵进攻，掷弹兵都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通过仿制缴获的西班牙手榴弹，火器司生产出了火雷。 并且装备明军部队。 刘煜专门组建了一支掷弹兵协，由军中臂力强者担任，全面使用火雷。 将来反攻时， 在江南地区若是遭遇清廷绿营或是八旗骑兵，凭借两支神机协使用火铳杀伤来犯的步兵或骑兵。 若是鞑子骑兵冲杀过来，则有掷弹兵甩火雷狙击鞑子骑兵以此掩护火铳手装填弹药。 十七世纪的黑火药杀伤力不大，火器司生产出来的火雷因火药原因基本也是一炸就是两半，很难破片杀伤敌人。 但通过火雷爆炸的冲击波以及爆炸的巨大声响足以吓到战马，以此扰乱骑兵的密集冲锋。 尤其是古时候民智未开，突然遭遇火雷这样惊天动地的玩意势必会造成敌军军心动摇。 同时长刀协作为突击力量，可攻可守，类似于长枪兵，不过装备上要差很多。 而虎贲镇重重之重则是炮兵。 在明城战役中大败西班牙人后，俘虏了一支西班牙炮兵。 刘煜将其编为火炮协，装备六门赛寇炮，由俘虏的西班牙人操作。 可以说这支火炮部队是明军中战斗素质最高的火炮部队了。 不过五六日的功夫，新组建的虎贲镇就大致成型了。 如此编组的虎贲镇虽然实际战斗人员不过两百人，但是加上装填手及搬运伙夫一共达到五百多人。 人数以及作战人员虽然远远不如拥兵八百的威武镇，但实际战力虎贲镇却要远远超出了威武镇。 若是按虎贲镇这样的编组，只要六个镇，刘煜就有信心重新夺回台湾。 若有十镇兵力，刘煜也有信心打败驻防江浙地区的清廷绿营及八旗部队。 不过现实是，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此时的刘煜或是明都远远没有能力做到。 第38章 胡安的无奈 经过明城一役后，明军虽有一定损耗。 但总体建制还算完整。 最为主要的是经历明城城一役后，明政权逐步稳定下来。 驱逐了当地他加禄人等敌对生番后，明实际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点让明拥有了税收和人力的来源。 加上处决了韩志行，雷厉风行的将原本逃难至吕宋的数百名隶属不同镇的叛乱士兵整合，加上吕宋当地青壮年汉人男性的招募。 明不断加强自己的军事力量。 威武镇和新组建的虎贲镇组成了明军的主力核心。 尤其是全面普及火器的虎贲镇，虽刚刚组建没多久，但无论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远远超过了威武镇。 出于对新式陆军的战力问题以及对刘煜叔父的不信任。 这支新式镇军并没有受到重要。 由于西班牙军队的惨败。 成功逃回马尼拉当局的西班牙人，不过100余人。 马尼拉极为恐慌，和明一样，本身吕宋岛上就没有多少西班牙人加上这一战役的惨败，使得马尼拉当局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马尼拉当局不得不依靠吕宋岛上的他加禄及邦邦牙人等生番部落武装。 就这样，当李道安气势汹汹地带领500名明军士兵杀向吕宋中部的中央平原时。 马尼拉当局派出了两千多邦邦牙人与他加禄人等生番部落联军于邦贵城阻挡明军。 至于西班牙人，早已躲在马尼拉城中，不敢再迎战了。 偌大的土着人军中也只有零星的西班牙乡长在从中传递信息。 这支联军的统领依旧是勃禄，明城战役是被红衣大炮轰中却大难不死的勃禄被亲兵们架在马背上一连跑了数百里。 直到平原地带时，这些亲兵们才将其送到当地的他加禄人城寨中。 也亏他大难不死。 丛明城一战溃逃下来的上千来自不同部落民族的生番才能在他的带领下，重新组编。 一战下来，加上战死，病死被俘以及失踪的生番兵达到了八百多人。 这些都是各大部落最精锐的部队。 奉马尼拉当局的调派，才在勃禄的指挥下前往明城围剿汉人武装的。 没有任何人想到这场战争竟会如此。 一时间，别说马尼拉，就连马尼拉附近的各个部落也是一片恐慌。 这支汉人武装打着保护汉人，驱逐鞑虏的口号。 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杀到自己的城寨，大肆屠杀啊。 毕竟离上一次华人大屠杀，不过过去了二十多载。 当年参与过那场大屠杀的部落青年，此刻大多都是各大生番部落的中高层。 出于对汉人可能会大肆屠杀吕宋当地土着而报复的生番部落纷纷动员自保。 还没等马尼拉当局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这帮部落酋长们就仿佛请缨，又重新动员了上千人的多部落武装。 依旧交由勃禄将军统领。 至于将军队又重新交由战败的勃禄指挥，各大部落的将领虽然不满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各大部落联军中也唯有勃禄的亲兵最为凶悍，当初第一个登上明军城墙并与明军打的难分难解，若不是各大部落将领出于自保以及吉尔安校官命令撤军。 估计西门城防战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最重要的是勃禄和马尼拉当局有一定的交情。 也是少有的能和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有交情的生番。 虽然逃回马尼拉的吉尔安校官一股脑的将战败的责任推卸到了参战的生番兵以及勃禄身上，但胡安总督并没有追究，而是继续命任勃禄为生番联军的指挥官。 莫办法， 胡安总督也是欲哭无泪。 本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治安战，谁曾想搭上了上百西班牙士兵的生命。 要知道整个马尼拉能拿枪上去的西班牙人也不过1000人，一口气损失了上百人，还搭上了一支炮兵部队。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支西班牙军队可不是勃禄麾下那般乌合之众。 那三百人的西班牙野战部队可以说是马尼拉当局战力最强悍的一支武装了。 军中大多数士兵并不是水手或是混混，而是从西班牙国内调拨过来的正规军以及一部分的雇佣兵。 大都参与过欧洲陆战，而且装备了最为先进的燧发滑膛枪以及九磅赛寇炮。 无论是吉尔安还是中下级尉官都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就这样的一支部队再加上勃禄统领的两千部落部落武装，一天时间就被明军干趴下了。 看着一旁诉苦一股脑将战败罪责推给勃禄的吉尔安， 胡安总督真想掐着吉尔安的脖子好好问一问， 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打的。 精锐的西班牙野战军都败了，胡安总不能逼着那般天天在马尼拉喝酒赌博的殖民地军上去打。 这帮家伙让他们守城还行。 要真的让他们上战场和明军死拼，那是不现实的。 毕竟一群大老爷们的不好好待在西班牙国内，来吕宋干什么，不就是在国内活不下去来吕宋这破地方讨个活路嘛。 这下倒好，放着马尼拉花天酒地的逍遥日子不过，跑到鸟不拉屎的吕宋中央平原和明军死磕， 估计还没出城，这帮痞子估计能把胡安总督绞死。 海军倒是很赞同将这帮成天混吃等死的殖民地军送到前线和明军死磕。 毕竟要让明军冲过平原打到马尼拉，海军也得上场啊。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陆军那般痞子到中央平原打的痛快，自己还能逍遥快活去。 不过若是这帮殖民地的混混真的闹起来，海军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胡安总督一条船，让他回西班牙提前向国王报道去。 思来想去，胡安总督还是觉得让吕宋本土的生番部落去守卫中央平原来得现实一些。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 胡安很大度的在生番面前将吉尔安一通臭骂。 并且让勃禄继续担任生番联军的统领。 意思也很明白。 战败是吉尔安的责任，不是你勃禄的错。 你继续给我当你的统帅去打汉人武装去。 反正也是你们吕宋人的土地，你们不打谁打。 看着西班牙乡长代为转达的指令。 还躺在床上养伤的勃禄大喜过望，差点从床头蹦起来。 死多少生番他不在乎，毕竟都是当地各大部落的人。 能坑一个是一个， 只要马尼拉当局认可自己，依旧认可自己为生番部落联军的统帅。 那么勃禄也愿意帮助龟缩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当一回看门狗。 第39章 神机协 “装毕门药，将铳攒定托手上边，尾拄腿上，以右手取火绳，先吹去灰烬，夹置龙头内。“ 海滩上，一队列的虎贲镇火铳队正在教官的指挥下，紧锣密鼓的训练着。 李道安率领威武镇主力前往中央平原去了，留守下来的虎贲镇无所事事，神机协自然被刘煜拉到沿海的沙滩上集训了。 “火绳安放停妥，踞前脚，跪后脚，将铳举起，左手执托手，膊节柱膝头，后尾紧夹腋下，闭左目，以右目觑后照门，对前照星，闭口息气，对准敌人，然后捏机。“一名火铳官指令道。 一队火铳手听着教官那一串繁琐深奥的指令，不由得手脚大乱，慌里慌张的摆弄着火铳。 神机协采用的是火铳四门，也是参考了明军原先火器部队的标准。 一人放铳，三人装铳。 由于神机协组建并没有多久，精通火器者不过是从叔父那调拨来的二十名火铳手。 当时真的能够熟练操作火铳的火铳手并不多， 而经历明城一役，尤其是夜袭西班牙营地那一战， 第一协和第二协的兵士都经历了血火的实战， 无论是火铳手还是装铳手都得到了宝贵的磨炼，不过之前由于时间紧迫以及火器不足，刘煜并没有让装填手练习使用火铳，也没有让装铳手系统性的练习放铳。 对于持铳者而言， 无论放铳还是装铳都是一体的， 在战场上出于火铳射速慢，装填繁琐等弊端，火枪队往往需要分工合作。 如放铳一人，装铳三人。 四人皆持火铳，但真正挡在前方放铳的人不过只是一人。 其余三人则为其装填火铳， 这导致放铳者往往射技优秀，而装填较慢。 而装填手善于装填火铳，却不善于使用火铳。 而战场上又是瞬息万变的， 虽然明朝时就已经有三列枪毙法，也曾经凭借此战术打败过蒙古骑兵，但面对更为凶悍的建州女真往往发挥不出本该的效果。 如在辽东战场时，明军往往将老手置于前三列，尤其是第一列，而新手或是用铳不佳者充当装填手。 这本身无可厚非， 本身十七世纪的火器远远不如现代化的热武器，再加上明朝末期军备不振，大量火铳偷工减料，威力大打折扣。 也只能凭借老手来强撑门面。 可问题是女真骑兵往往在明军火铳射程范围外便齐射箭矢，女真人的强弓往往在第一波就能压制住明军。 无数置于一线的使铳好手还没等女真人进入射程，就惨死箭下。 当明军精锐火铳手死的差不多了，女真人才会发起冲锋。 而此刻接替上前的火铳手都是装填手，无论是用铳还是心性都远远不如之前的老手。 看着铁骑声如滚滚闷雷般席卷而来， 其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往往还没等进入有效杀伤范围就胡乱开火， 面对身着锁子甲的女真骑兵而言，毫无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两百多年前打得蒙古骑兵哭爹喊娘的神机营却在明末不管用的原因。 天灾人祸不断， 火铳手所需练习都不够，何谈上阵杀敌。 这也是现今刘煜需要去规避的， 他希望虎贲镇的兵卒都能熟练使用火铳，毕竟这玩意凭的就是眼力与手感。 不单单是军中原有的装铳手练习不足， 新招募的士兵以前不过只是渔民或是耕田的农夫， 对于火器以及战法术语都一窍不通。 气的在场的老兵油子骂骂咧咧，一个个赤胳膊上阵， “放！”随着一声低喝。 沙滩上，一缕缕火光乍现。 “砰……” 一团团黑烟伴随着滚滚雷鸣响彻海边，惊得无数飞鸟展翅高飞， 银色的羽翼遮蔽天空，惊得在场兵士惊呼连连。 经过数日的练习， 火铳的优势明显显现了出来。 不过前些日子一群只懂得耕种的农夫此刻也能有模有样的持着火铳捏击既发， 培养一名优良的弓手大致需要数年，而培养一名合格火铳手不过数月而已。 刘煜站在沙丘上，从高处俯视不远处手忙脚乱的火铳队， 不禁苦笑一声， 即使现今的明军还无法形成有效的阵型，但至少排队枪毙还是可以的。 “将左膊紧挨胁肋之上，前执托手，前脚挺直，后脚少拳，不丁不八，如白杆之姿。”“捏机便发！” “放！” 又一声低喝， 一缕缕黑烟弥漫在沙滩间，点点血渍从空中洒落， 一道道浸满鲜红血渍的银色光辉从空中急坠而下，引得在场明军一阵欢呼。 明军火枪手的练习往往能引起无数友军的旁观，毕竟明火铳手练习时，因战法不同，往往在放枪距离以及射靶上都有着明显不同。 比起标靶这样的静止不动的物体，打海鸟更能让明军老兵油子感觉更刺激。 吕宋地处热带，各类海鸟栖息无数，大小各异。 枪声一起，无数海鸟遮天蔽日， 对于老手而言，离其数十步，对准鸟群一击就能击落。 而对于新手而言，打密集的海鸟群也是刘煜的想法。 密集的鸟群更像是集群冲锋的骑兵群。 无需考验火铳手眼力与枪法，考量的是火铳手的胆量与心态。 银色的羽翼遮蔽天空， 若铳手神闲气定，不必对照，捏机便发，无有不中之理。 好好的打靶练习愣是被明军老手和新手当成了打猎。 枪声一过， 大批明军欢呼着冲进滚滚黑烟中，拾起还在扑通的海鸟，然后再一哄而散。 气的在场的火铳手们大骂连连。 此时的明军拥有各项火铳六百余支，下辖十余种不同的类型。 至于缴获的四十余支佛郎机人火铳，刘煜大笔一挥直接拨给了第一协。 当初那一战，明军神机协打的太狠，摁着西班牙人的火枪队一通输出， 结果打得太狠，愣是连一个西班牙火枪兵都没俘虏。 看着缴获的西班牙人的燧发枪，明军也只能用自己原有的火铳用法来使用了。 毕竟无论是自生火铳还是西班牙人的滑膛燧发枪大致构造一样，至于火铳的用法以及相应的队列战法， 你丫的佛郎机人要真的比我大明先进，也不会打得全军覆没了。 总之，本着对明军火枪战法的迷之自信，明军们操着佛郎机人的火铳用着原先的战法一顿乱射。 还真别说， 无论是火铳的使用还是火铳的威力精度都让在场的明军火铳手震撼不已。 持铳二十步外，对札甲， 放数枪，札甲皆破洞。 这让明军火铳手吃惊连连， 要知道，他们手中拿着的自生火铳虽然遇雨不惧，抬枪就放，但精度还是射程都不如火绳枪。 而且扣击难以扳动，当初夜袭佛郎机人营地时也是距离佛郎机人火枪队十数步外方才齐射。 为的就是担忧火枪精度。 一顿操作下来，明火铳手对佛郎机人的火铳爱不释手。 第40章 质问 “放” “砰，砰……” 海滩间升腾起阵阵黑烟，一列火铳手手持火铳神态自若的站在沙滩上，一缕缕黑烟从耳眉间拂过。 一枚枚沉甸甸的铅弹从那滚烫的铳口飞出，随着那沾血的羽翼一同坠入海面上。 “收枪，换列。” 一声低喝，一队火铳手迅速收起火铳下意识的后退。 后一列火铳手趁势而上，接过第一列火铳手。 “唉，” “叫你往前，从第一列间隙中穿过去，你们怎么还愣在原地。”一名火铳官见第二列中几人扭扭捏捏，丝毫没有上去的意思，不禁骂道。 “大哥，火铳烟太大，熏得眼睛疼。”几名年龄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们一手拿着火铳，一边揉着眼睛。 “去你丫的，是鞑子的铳子厉害还是这黑烟厉害。” 火铳官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人一脚。 “哎呦，”几人吃痛，一个激灵纷纷跳到前列。 “这黑烟大才好呢，黑烟越大，鞑子的箭就射不到你。”火铳官指了指前方的缕缕黑烟。 “鞑子的箭矢跟长了眼睛似的，一射一个准。” “有着烟在，鞑子的箭都瞎了，就再也射不准了，知道不。”火铳官眯着眼，轻声道。 几个十六七岁的青年拿着火铳站在阵阵黑烟间，听的一愣一愣的， “怕烟熏，就你这揉眼的功夫，鞑子早把你脑瓜子削下来了。” “看看，都是和你们同一天参军的，看看人家，离二十步外一枪一个准。”火铳官指着刚刚退下的一列火铳手， “连烟熏都受不了，”火铳官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怒目圆睁的盯着几人。 “刘大人怜悯尔等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特意让尔等从军报效，给你们一口饭吃，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 “大人，不敢了。”几名半大的孩子放下火铳，连忙下跪。 “林栩，过来。”火铳官叫道。 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青年持着火铳走了过来， “去，好好教教这些不成器的东西。”火铳官将令牌直接丢给面前的年轻人，转身离去。 “知道了，大人。”林栩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令牌。 见火铳官骂骂咧咧的离去，几人你看看我，看看你，松了口气。 “这烟可真大，熏的我眼珠子生疼。”一人眯着眼，嘟喃着。 “就是，天天练枪，铳声和闷雷一样响，耳朵也是生疼。”又一人埋怨道。 边说着，几人边笑。 “喂，林栩，你怎么了。”一个青年眼尖，看着林栩阴沉的脸。 “一点烟就把你们熏成这样了。”他突然暴怒，倒持火铳，一把砸在一人脸上。 那人被铳身猛砸，径直倒了下去。 剩下几人都是一愣， “林栩，你疯了？”一人连忙上前将那人搀扶起来。 “从军半个月了，若说倒铳装铳繁琐难学，难不成连放铳换列都不会吗？”林栩神色冷厉的盯着几人。 几人皆是哑口， “若是想偷懒，滑嘴油舌的趁早滚蛋！”他骂道。 “偷懒，”那名被用火铳打翻在地的青年踉跄着爬了起来。 “林栩，就你能。”他抹了抹嘴角上的血渍，吐了口唾沫道。 “大家都是同一天入伍的，来这做什么，不就是图一碗饭吗。” “吃官家的粮，替官家办事，天经地义。”林栩看着一脸不善的众人， “都半月了，装铳倒铳是繁琐，但也没有强让你们会。” “让你们放铳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个都扭扭捏捏。” “以为就你能啊？”一名青年骂道。 “若是不识得这火铳也就罢了，大家以前搭箭射鸟难道没有玩过吗？”一人摇摇头，轻蔑的看着林栩， “也就你还真傻愣愣的去练。” “什么？”林栩皱眉。 “你是真傻啊。” “我问你他们是谁？”那人指着一旁装填火铳的明军兵士。 “他们都是从大陆南逃到这儿来的。” “为什么来着，就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 “我问你，他们要反清复明，要返攻大陆，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替他们去送死。”一人怒骂道。 “你们什么意思。”林栩有些出神， “你蠢不蠢，要真等咱练好了，这些官军就会带我们回大陆，和那些八旗打去。” “咱们父母带咱们千辛万苦跑到这吕宋来讨个生活，这些官军又把我们带回去反清复明，那可是掉脑袋的行当，凭什么让我们干。” “大家都懂这一点，来这里也就图口饭吃，” “你倒好，入了军营就像着魔似的，拿着火铳当宝贝。” “若不是咱几个激灵点，估计现在早被他们拉去和生番打去了。”几人恶狠狠的瞪着林栩。 “打生番又如何，难道那些生番不该杀吗？”林栩有些发怵，语气有些激动。 “那些生番视我等如牛狗，随意宰杀，若非明军建立明城，今日我等早已是一堆枯骨了。”林栩辩解道。 “呵呵，明城，”几人皆是一笑。 “若非他们大摇大摆的到吕宋，抢了生番的地盘，让我等遭受城门鱼殃之祸。”一人愤愤不平的怒骂道。 “是啊我们唐人世世代代在吕宋生活，若非他们我们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我家本是闽人，我爹开了一家磨坊，一家人在附近的镇上生活了二十年，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没有非分之想。” “可那些明人打不过鞑子，就跑到吕宋来作威作福，惹了马尼拉的西班牙老爷子，我一家六口，爹娘哥哥都被生番杀了。”那人很是年轻，说着说着就蹲下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林栩默默看着，看着那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大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生番来的那天，他姐姐正好出嫁，一群邦邦牙人提着明晃晃的弯刀就闯了进去。”一人接着说道。 “那些生番二话不说，一刀下去，二娃他爹脑袋就掉了，血喷的老高，糊了二娃姐姐一脸，他姐姐穿着大红嫁衣染着血被番兵抬进磨坊里。” “那个时候二娃和我们几个正好躲在酒窖偷喝他爹酿的酒，我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几人红着眼，盯着林栩道， “后来这些番兵又一把火把磨坊烧了，可怜他姐姐穿着嫁衣却活生生的烧死在了磨坊里。”那人哽咽着，摸了摸眼角的泪珠子， “你说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不偷不抢，就这么本本分分的活着，却被像猪狗一样对待，我们怪谁。” “我们该怨谁？” “若非他们来吕宋，我们吕宋唐人会被生番屠戮吗？”一人大喊着。 “是啊，别忘了，林栩，林叔是怎么死的，当晚若不是我拉着你，你早死在这些明军刀下了。” 第41章 船队 看着几人那血红的眼珠子，林栩低下头，眸子暗淡，身子不自然的后退， 就连抓着火铳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思绪不停倒回，他想起了很多， 瘫在病榻上悔恨不已的爷爷， 凶狠的邦邦牙人， 还有浑身是血，叫喊着的林叔， 还有就是那一颗颗挂在明城城墙上的人头， “我在做什么？” 林栩呢喃，看着那只纂着火铳的右手，铳尾还沾着点点血迹， 是啊，自己在做些什么？ 明明那些明军砍死了林叔， 那些人将林叔的头剁下充当生番的头拿去邀功， 而自己也差点被砍死，却稀里糊涂的从军， 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样，拿着火铳就是大半个月， 自己做了什么？ 报仇吗？ 找谁报仇？ 生番？ 还是明军？ “砰……” 一声铳声如闷雷般响彻整个滩头， 林栩刹那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 “怎么回事？” 愤愤不平的几人都被这火铳声吓了一跳， “喂，回来了。”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处沙丘上，几名明军士兵大叫大喊着， 一手举着火铳，一手指着不远处的海面。 不少人都被这阵仗惊呆了，纷纷抬头望向远处的海面。 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一个黑色的小点若隐若现。 林栩背起火铳，不再理会一旁的几人，直接向海岸飞奔。 那一个黑色的小点在海天交汇处若隐若现，很快的分成了数个大小不一的点。 不少明军见此，纷纷大喊起来。 “是船队吗？” “是萧将军的水师吗？” 明军兵卒大叫着， 就连刘煜也被惊动了， 连忙从附近的营帐中跑了出来，当看见远处海天交际处那一串小点时，刘煜像是触电一般，愣在原地。 双眼死死的注视着远处的海平面， “明旗！” 那一连串的点逐渐清晰的出现在明军士兵的眼中。 “是明旗，” 一人大呼， 顷刻间，沙滩上所有明军兵卒纷纷大呼起来， 刘煜自然是看见了， 那逐渐清晰的船身轮廓，还有那悬挂着的明旗帜无不让刘煜热血沸腾。 “不对，”刘煜眉头一皱， 面前出现的船队数量不对， 随着那一连串的小点逐渐浮现出船身模样， 一连数十艘大小船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别说刘煜了，就连刚刚跑过来的明军兵士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那确实是明旗，可后面的船是怎么回事？” 几名站在沙丘上的明军眺望，在巨大的福船船身后，一连串的中小船只打着不同的旗号正排着雁型队列跟随其后。 “看来，萧武还有些手段啊。”刘煜见状，明白了点什么，苦笑一声。 船只没有停靠而是径直往西南方面而去， 刘煜，包括在场的明军兵卒自然都知道他们要去哪。 “神机协，收队，回明城。” 随着刘煜一声大喝，在场上百名明军兵卒欢呼雀跃， 那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盘旋在高空的海鸟都被惊得再一次飞遁而去。 众人皆是兴奋异常，毕竟水师离去早已俩月有余， 守着空荡荡的海岸线，多少明军兵卒神情落寞， 这儿终究不是他们的家， 远走吕宋，来此生番之地。 见水师船队离去，只留下他们独自在荒芜之地上徘徊。 多少明军见此潸然泪下， 若无一千人互相慰藉，恐早已神情崩溃。 此刻，水师回来了， 怎么能不让众人欢喜呢？ 也顾不上队列，明军争先恐后，纷纷涌向明城， 甚至连各协长，班长都没有去理会军队，也是一个个红着眼发疯似的跑回明城。 很快的萧武水师返回的消息传回了明城， 整个明城陷入一片狂欢之中。 船队靠近明城海岸线， 二十多艘大小快船迅速驶向岸边， 朱弘桓，刘煜还有大小将领早已在岸边等候， 为首的一艘鹰船上，一名身着札甲，手持宝剑的中年男子正一脸从容的看向明城方向。 海岸不远处的明城轮廓逐渐清晰， “出航俩月有余，没想到离去前还仅仅是残破的海防城竟被修建的如此完善。”看着远处清晰可见的明城城墙，中年男子感慨。 “是啊，仅用俩月就修建了一座城，黄将军和威武镇众将士功不可没。”身旁，副将何滨也是感慨。 “不过，”他话一转， “不过什么？”萧武问。 “黄良骥有勇无谋，先不说与他一同南逃的各镇兵卒，他是否镇的住，明城周边大小生番部落以及收拢唐人之职也绝非他所能做到的。”何滨分析道。 “黄良骥不过是一介匹夫，毫无谋略可言，是镇不住那些随同而来的各镇兵卒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将刘全以及长刀协留下的缘由。”萧武点点头，肯定了何滨的看法。 “不过这对于将军而言也是好事，拥两镇兵力又降服了吕宋大小数十支海盗，萧将军或可自立。”何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萧武脸色忽然冷了下来，目光凝重的注视着身旁的船只。 “此话不可乱说，若想自立，此刻吾不过是横行于吕宋海域，做个打家劫舍的海上大盗，和身后那些张牙舞爪的海贼有什么区别。”萧武冷笑道。 “那倒是，”何滨点点头。 “对于将军而言，以吕宋之物力财力加以各大海盗之势力反攻台湾，挟监国之威，视机谋求江南沿海，效仿当年国姓爷之大义，这才是将军所想。”何滨看着萧武道。 “呵呵，” “不愧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将了。”萧武大笑。 “比起刘全，萧克之流，你可要聪明得多。”萧武眸子突然变得冷厉。 “小人不敢，”何滨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将军谋略过人，却在郑军中无人赏识，终身只为一名小小的镇将，就连小人都为大人感到不公。” “不过现在龙归大海，凭将军之谋略必定能创一番大业，小人不过是为将军效力罢了。”河滨毕恭毕敬的说道。 “萧将军，前方可是明城。” 离他们不远处，一艘小船上，一名光膀子的大汉朝萧武拱手道。 第42章 会盟 “呵呵，邵帮主，前方即是明城。”萧武忽然变了脸色，笑呵呵的朝附近那艘快船上的男子拱手道。 “好，这我也安心了。”光膀子的大汉点点头。 当鹰船驶到滩头时，海岸上的明军兵士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 踏着海浪，萧武一行人大笑着走上岸。 刘煜定睛一看，此时登岸的不单单只是萧武一行人。 在水师镇兵卒身后一群海盗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并不像水师镇兵卒一样身着甲胄或是红衣，许多人服饰各异不少人还光着膀子，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 “海盗吗？” 看着一群手持弯刀火铳的海贼朝自己走来，在场的明军士兵都有些警觉。 下意识的将火铳取下，立在前方。 “无需如此。”朱弘桓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亲兵将兵器收起。 “萧武将军，许久不见。”朱弘桓面露微笑，迎了上去。 “监国殿下，”萧武拱手。 “萧将军率领水师出航两月有余，汝甚是想念，众将士还安好。”朱弘桓一脸从容的看向萧武身后的一行人。 “监国殿下。”一行水师镇兵士纷纷下跪。 “众将士北上大洋两月有余，航行疲惫，无需多礼。”朱弘桓挥挥手，一把将何滨扶起。 “将军辛苦了。”朱弘桓轻声道。 何滨可不敢失礼，赶忙起身。 他透过何滨扫了一眼后方的一群神态各异的海盗们。 随后接着道:“诸位，快快进明城。” 看着不远处海面上一艘连着一艘的庞大船队。 刘煜不由得一叹， “这萧武可非黄良骥之流可比的呀。” “怕是将吕宋附近大小海盗势力都请过来了？” 除却萧武何滨等水师镇一行人外，上岸的海盗也多达百人。 很快的，一行人就来到了行宫内。 “唉，” “没想到明城一役如此凶险，黄将军都为国捐躯了。”萧武听闻明城战役的经过后，不禁摇头一叹。 “我等皆知佛郎机人火器优越，但不曾想依旧低估了佛郎机人的火器，更未料到吕宋生番的凶悍。”何滨在一旁附和道。 “是啊，黄将军被佛郎机人火炮炸死，是我明的一大损失啊。”朱弘桓轻声道。 刘煜站在一旁，他自然知道一些缘由。 李道安封侯统帅威武镇，自然不会容下原先的老板了。 本身明城就缺乏药品，黄将军被佛郎机人火炮击伤，最后重伤不治也符合常理，自然也不会有人回去追究什么。 对此，到底是李道安暗下杀心还是朱弘桓的授意，现在也不重要了。 “明城一役多亏了李道安将军以及征北侯刘全将军的奋力杀敌，方才使得明城转危为安。”一旁，威武镇副将，萧克道。 “噢，”萧武扭头诧异的看向刘全。 “刘全，你封侯了。” “是的，萧将军。”刘全竟给萧武跪了下来， 被萧武盯着，让刘全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有些不寒而栗。 “是的，萧将军，”刘煜赶忙拦在了两人中间，和颜悦色道： “明城攻防战时，生番精锐袭击西门，我叔父率领长刀协百余悍兵与其厮杀数个时辰，杀得勃禄亲兵大败而归，保全了西门。” “又不顾伤势，率领长刀协兵士夜袭佛郎机人营地，斩首佛郎机人百余首。” 刘煜又看了一眼朱弘桓，接着道： “明王感刘全忠勇可嘉，封侯以赐嘉奖。” “哦，”萧武点点头，将刘全扶了起来。 “刘将军不愧是我水师镇第一悍将，好好好。”萧武大笑道。 见萧武大笑，刘全也是如释重负， “呵呵，刘将军英勇非凡，如当世飞将军，其麾下的虎贲镇兵卒更是骁勇善战，丝毫不逊于威武镇啊。”萧克又道。 这下，整个大堂全都寂静下来， 明军大小将领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纷纷向旁边退去。 “萧克，”刘煜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这位还满脸笑容的威武镇副将。 李道安率领威武镇三协兵力前往吕宋中央平原地带，而作为副将的萧克协两镇兵力守卫明城。 平时刘全叔侄二人与其并没有什么交集，此时为何如此？ 刘煜看向大堂之上的朱弘桓， 此时的朱弘桓正坐在龙椅上，神态自若的看着这出好戏。 “萧将军，我，”刘全连连倒退，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武那冰冷的眸子扫过萧克以及在场的一大帮俾将， 众人被着冰冷的目光盯得不自然的倒退， “呵呵，” 萧武忽然大笑起来， “刘全啊刘全，你本就是一员虎将，与那寻常裨将一般统领区区一协兵力太过屈才。”他大笑着拍了拍刘全的札甲。 “升为镇将，本就理所应当。”萧武大笑道。 见状，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刘煜额头上早已汗珠密布，背间冷汗直流， 他又扫了一眼萧克以及朱弘桓， “萧将军。”忽然大堂外响起一声豪迈的声音。 “哈哈，差点忘了。”萧武转身朝大殿中的明王朱弘桓一拜， “监国殿下，萧武携水师镇一行三百余人一路航行以躲避佛郎机水师侵扰，一路与吕宋各大海盗势力交涉，共商复明大业。” “今黑旗帮，猎鲨帮，海寇帮，血鹰帮等大小二十一堂口，一百多股海上豪杰愿携战船千余艘，兵员五千人效忠我大明，为我大明而战。”萧武厉声道。 “呵呵，”朱弘桓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面带微笑道：“快宣诸位豪杰进来。” 听见朱弘桓的喊话后， 原本等候在行宫外早已有些不耐烦的海盗头目们争先恐后的走了进来。 “明王殿下。” 二十多名海盗头目服饰各异，所施礼仪也不相同。 有的单膝跪地，有的仅仅只是拱了拱手，随后趾高气昂的盯着面前的朱弘桓。 见状，明军将领都神色一凛。 “明王，”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最为有礼，他跪地朝朱弘桓叩首后，拱手道：“我黑旗帮原为十八芝下属一派，永历十五年满清皇帝斩郑芝龙与其亲族后，我父心灰意冷逃出澎台，与麾下部众重整黑旗帮，于永历十七年起于吕宋外海及南海海域游荡，继续行海盗行当。” “今年清军大举进犯台湾郑氏，黑旗帮本意北上抗清却因中途遭遇台风，损船甚多，不得已退回吕宋海域，近闻鲁王殿下南逃吕宋，大举反清复明大旗，我李天佑率黑旗帮部众两千多人，大小船只五百多艘前来为大明效力。”李天佑道。 第43章 大封 “原来是与十八芝有所渊源啊。”朱弘桓点点头，呢喃道。 “当年郑芝龙建十八芝海上商团，纵横四海到头来却为大明与众多生死兄弟反目成仇，剪除夷寇、剿平诸盗，为明廷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倭寇和荷人保我大明海域安稳。”萧武感慨， “可惜清军南下，弘光政权不过短短一年就分崩离析，郑芝龙自知大势已去只得降清，我等不愿受剃发易服之辱，愤然出走。”李天佑看着朱弘桓以及萧武述说着。 “黑旗帮自澎湖出走后，众部众拥吾父为首重振黑旗帮，经数十载海上生涯，今坐拥大小岛屿百余座，拥人口数千人，与佛郎机人，荷人，英吉利人皆有作战，西夷见黑旗而惧，遇船则避，实为吕宋海域第一大帮。”李天佑向朱弘桓一一道来。 要说这黑旗帮却也是南洋少有的大帮派，其帮派头目曾为当年郑芝龙组建的十八芝成员，佣兵过万，战船千艘。 曾在广东海域与郑芝龙等协助明军剿灭最后一位海上大盗刘香，后清军南下郑芝龙降清后留守澎湖效力于郑成功，后出逃南洋。 成为荷人买办代表，游荡于南洋各岛屿，劫掠各国商船，也与佛郎机人，英吉利人的武装船队有过交手，后背叛荷人，横行于吕宋外海。 为今时南洋尤其是吕宋外海最大的一股海盗势力。 当年国姓爷想取吕宋为反清大业图基业，吕宋佛郎机人大为惊恐，大肆屠杀吕宋华人，黑旗帮也曾因此与佛郎机人敌对。 侵犯吕宋，兵锋直指马尼拉，后因国姓爷病逝，夺吕宋之义举功败垂成。 不料这一等就是二十多载。 “将军快快请起。”朱弘桓也不顾威仪，连忙上前， “当年南洋诸多海上豪杰佣兵数万纵横四海，却皆投效大明，驱倭寇，逐荷人，为大明保万里海疆。今神州尽入建州鞑子之手，小王困局偏岛，黑旗帮等诸多海上英杰却依旧愿为反清复明之大业抛头颅洒热血，难得可贵。”朱弘桓扶起李天佑，轻声道。 “监国大人，我等本即是闽人，入南洋劫掠不过是为生计，家父在时就曾经常眺望北方海岸，弥留之际手指还死死指着北方，我等为南洋唐人，故土不再就如海上浮萍，随浪而行，每每想起不禁潸然泪下，痛心疾首。”李天佑说着说着竟真的落下豆大的泪珠。 “我等虽为海上贼寇，却也有一颗赤胆忠心，愿为明王马前卒。”李天佑大喝道。 “为愿明王效力。”在场的海盗头目们不知是被李天佑的慷慨陈词所打动还是被高官厚禄所吸引，纷纷附和。 “监国大人，这南洋诸多海上豪强皆愿为我大明夺取吕宋奋绵薄之力，殿下应当封赏有功之臣。”萧武朝朱弘桓拱了拱手，和颜悦色道。 “愿为我大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堂下二十多名海盗头目听见萧武发话，纷纷大喊着。 看着在场的二十多海盗头目那绿的发光的眼珠子， 朱弘桓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分明就是逼他分官啊。 他想了想，顿了顿说的：“李爱卿不愧是忠良之后，自神州陆沉，远走南洋海上却依旧不忘故土，坚持抗清之壮举，其心天地可鉴，特封李天佑为平海侯，其黑旗帮改为黑旗镇，为我大明驱逐佛郎机之水师。” “谢殿下。”李天佑听后大喜，连忙磕头谢道。 “臣领旨，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已报君恩。” 李天佑所想所得，可不是在场的海盗所想要的， 在南洋逍遥快活久了，竟然要听命于一个困居孤城的小朝廷的话，怎么可能。 在场的海盗头目之所以来此不过只是要图个封赏而已，因此纷纷望向萧武。 “鲁王殿下。”萧武见状，咳了一声，提醒道。 朱弘桓立刻明白了萧武的意思，看着萧武那冰冷的眸子，朱弘桓故作镇定道， “萧将军，在场海上豪杰均是萧将军带来的，此时正是明廷用人之时，不知将军有无可用之人推荐，小王定当重用。”朱弘桓轻声道。 “呵呵，殿下圣明。”萧武哈哈大笑，朝朱弘桓拱了拱手。 一旁的何滨拿出诏书直接递给了朱弘桓。 看着何滨递过来的长长的诏书，朱弘桓脸一阵青一阵白，双手不禁死死纂住。 “殿下，自澎湖一役后，于南洋吕宋建立明廷，皆是忠良之功，殿下自当封赏忠良功臣以报谢大恩。”何滨大喝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弘桓也是骑虎难下。 该封侯的封侯，该赐官的赐官， 看的在场的明军将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在场的将军拼死拼活和佛郎机人生番打战，也就李道安刘全两人封侯。 这下倒好，一群海上盗贼，什么都没干，这爵位跟不钱一样，一人一个。 真的是让在场的明军将领们愤愤不平。 不过最过不平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朱弘桓。 被萧武裹挟的朱弘桓无奈之下只封赏在场众多海盗。 短短一刻钟内竟然封爵二十人。 最大的莫过于萧武的秦国公，当朱弘桓拿着长长的诏书念到此时，朱弘桓愣了好一会，这才咬牙念出。 当朱弘桓念出萧武的封爵后，一旁的何滨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盯着朱弘桓，生怕这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监国殿下还算识趣，一旁的萧武也是和颜悦色，不断的点头。 很快的，朱弘桓就封完了在场二十二名海盗头目共计三十多个官职。 像是镇将，俾将，参将，指挥使等职都向撒钱一样随便撒了出去，惊得在场的明军将领们目瞪口呆。 而二十多个海盗头目一个个眉开眼笑， 大堂内一时间沸腾起来， 这些掠夺成性，成天刀口上舔血的海盗们哪会想到有天自己竟然能封个伯什么的， 欣喜若狂下众人高呼万岁，乐的手舞足蹈…… 看的在场的明军将领们哭笑不得。 第44章 形势 萧武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正一脸铁青的朱弘桓。 朱弘桓的这番表现倒是让萧武暗自得意，看来自己走的这道棋子还不错， 看着底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明军将领们，萧武眼珠子一动，连忙道： “禀殿下，明城一役功不再个人，而是明城众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今殿下仅封赏两人恐有失公正，请殿下为诸位将领封爵。”萧武朝朱弘桓拱手道。 这下全场都轰动了，在场的明军将领一个个热血澎湃。 纷纷抬起头，一脸感激的看向萧武。 在场的明军将领在未南逃吕宋前，基本是各个镇的中低级军官，说好听点也就是个百夫长。 活了大半辈子了，本以为也就那样了，谁曾想自己有天竟然能封官拜侯。 这怎么不让他们心动。 朱弘桓咬牙心里暗骂了一句，但也无可奈何。 看着在场明军将领那狂热的眼神， 朱弘桓知道，自己要是不给个封赏，估计也下不来台。 “呃呃，”朱弘桓顿了顿。 看了一眼萧武，强挤出笑容道：“那就依萧爱卿的话，大封诸将。” 顷刻间，别说海盗了， 整个朝堂上，明军一个喊得比一个欢。 “明王万岁，” “明王万岁！” 反正封不在多，破罐子破摔的朱弘桓索性封了个遍， 管他什么副将，俾将，协长，只要在场的人人都有份， 甚至连朝堂外的那几位执戈亲卫也被朱弘桓封了个执戈伯。 一时间，万岁之声响彻整个朝堂。 就在这万岁之声响彻全场之际，一道冰冷声音传入萧武耳中。 “萧爱卿，吾想封刘全之侄刘煜为忠勇侯，授指挥使衔可否。”朱弘桓轻声问道。 满堂之上皆是喝彩之声，萧武也乐的顾不上什么。 看朱弘桓如此识趣配合，卖他个面子又如何。 至于给刘煜指挥使职位， 堂下都指挥就不下五位，至于指挥使就更多了，此刻还怕个指挥使不成。 至于封侯，有个屁用， 还真把这当明朝那会了。 “臣没有异议，刘全之侄刘煜有勇有谋，守明城有功，当封侯。”看着刘全叔父二人，萧武笑道。 此刻卖个人情给刘全，想必刘全也知趣。 “怎么，这就成了忠勇侯，”刘煜一阵苦笑。 比起上次还显正常的封赏，这一次封赏大会却显得形同儿戏了。 “唉。”看着这如同儿戏般的封赏，刘煜若不是身在其中怕是早已笑掉大牙了。 这分明是找死啊， “这样叫朝廷。”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刘煜倒觉得整个明廷离玩完也不远了。 可惜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看似城府极深的萧武此刻也不过如此，连朱弘桓此刻也是形同摆设。 眼前的一幕幕总让刘煜暗自神伤，此时的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直到日渐西沉，这荒唐的封赏游戏才落下帷幕。 得了封赏的众人自然大笑着离去， 海盗头目和明将领们拉拉扯扯，直接到城中喝酒去了， 唯有下满地狼藉的朝堂和萧武几人。 “殿下，既然封赏已经结束，那么是该讨论接下来的形势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何滨站了出来，朝朱弘桓拱了拱手，道。 此时朝堂上也只剩下朱弘桓，萧克，刘全叔父以及萧武一行人。 “嗯，”朱弘桓点点头，又重新坐回到龙椅上。 “就让征北侯为众爱卿述说一下当前的形势。”朱弘桓道。 “是，明王。”刘全行了一礼，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 与萧克一起将地图缓缓舒展开来， 一张完整的吕宋布防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大人，这就是现今吕宋敌我态势。”一旁，萧克道。 萧武，何滨，李天佑等人纷纷靠了上来。 “诸位大人，我明军虽取得明城战役胜利，但并未打垮佛郎机及生番的势力。” “随着生番联军的惨败，李道安将军乘胜追击，亲自率领威武镇兵卒前往中央平原，此刻正在邦贵城下驻防。”刘全指着吕宋地图道。 “嗯。”萧武看着布防图，故作思索。 “秦国公，自从上次勃禄在明城下惨败后，早已失去了斗志，此刻统领两千生番兵却只是龟缩于邦贵城不敢迎战。”一旁萧克附和。 萧武点点头， “生番不足为虑，我军更应关注佛郎机人的动向。”萧武直接指向明廷安危核心的佛郎机人。 “明城位于吕宋西北部，靠近维甘古城，而维甘城又是佛郎机人防卫重地，上一次三百佛郎机人被我军杀得大败后，驻防维甘的佛郎机人早已仓皇出逃，跑往更北部的拉瓦格。”刘煜看着萧武一行人，从容道。 要说这布防图还是刘煜从吉尔安的营帐中缴获的。 明军南下吕宋很是仓促，仓促到毫无准备。 就连吕宋当地的城镇，军力布防都是一概不知。 若不是西班牙人日渐式微，根本无法守卫整个吕宋岛。 这帮投机分子早他妈被赶下海喂鱼去了。 “这么说我军已经将吕宋拦腰截断了。”一旁的李天佑敏锐的察觉到形势的不同之处。 明军登陆吕宋岛的位置很特殊，而明城的地理位置也是如此。 正好处于吕宋西北偏下的位置，直接插在了吕宋的腰上。 西班牙的统治核心马尼拉和吕宋北部的重镇维甘，拉瓦格皆因吉尔安，勃禄的战败而失去联络。 连马尼拉三百精锐野战部队都输了，驻扎于维甘的上百名西班牙殖民军自没有任何斗志，纷纷弃城而逃。 此刻吕宋北部，也就是明城以北的吕宋地段也只有拉瓦格还有西班牙人驻防。 “拉瓦格可是好地方，那是吕宋通商的重要港口，只要我们占据拉瓦格，那么依托拉瓦格收取过路费，经营航线那么财源就是滚滚而来，取之不尽。”萧武两眼泛光，死死盯着拉瓦格。 在明城诸多将领密谋之际，李天佑等海盗也在开怀畅饮。 “何大人，这封赏的戏码也都玩过了，也是该给兄弟们一个准信啊。”一个海盗头子把玩着一把小刀，玩味的看着何滨。 “是啊，封官拜侯这样的好事还是让你们汉人当，说，要我们帮你们汉人拿下拉瓦格，我们能分多少。”一个东南亚模样的海盗头子接话。 “李大人，既然已经接受了明军的分封，那么说话就该算数。”显然对于几个海盗头子的话，何滨十分不满。 为首的海盗头子们不屑的看了一眼何滨。 “何大人，当初与萧大人签海上盟约的时候，只是我们黑旗帮和你们明军签约，一同拿下拉瓦格城，可这么多好手来帮你们，这价钱可不是之前能比的。”李天佑身旁，一个他加禄人模样的大汉面容不善道。 在场的海盗大都已喝的伶仃大醉，不过为首的海盗头子和各自的亲兵却全都十分清醒。 “李天佑，当初海上之盟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价钱了吗？”正当水师镇亲兵握刀随时准备动手时，萧武赶到了。 一时间，海盗们全都安静下去，唯有几名海盗头子冷笑。 “明军占据拉瓦格城，城内财富一半归诸位。”何滨见萧武到后，一下子有了底气。 “一半可不够啊，这里大大小小几十伙，都是纵横南洋的好手，这价钱却是有点低了。”黑旗帮二号首领，穆罕维利开口道。 “李大人，还是约束你的下属！”萧武冷冷道。 李天佑站起身，拍了拍穆罕维利的肩膀，转身看向在场的海盗。 “十天。”李天佑拿起酒，大喝一声。 “兵破拉瓦格之际，在场的勇士们十天不封刀，纵情劫掠！” 当李天佑的话语一出，在场的海盗们放出阵阵嚎叫声。 明军将士冷冷看着，一名水师镇亲兵协长怒不可遏，正要拔刀之际却被萧武所阻。 “好。”看着海盗头子们那阴险的笑容，萧武深吸口气。 “拿下拉瓦格，准许在位劫掠十天。” 第45章 北上 听到萧武这话，刘煜不禁舒了口气。 这萧武可比李道安，萧克之流要强得多啊。 自从上次打败佛郎机人和生番联军后，一群明军将领跟打鸡血似的， 纷纷向朱弘桓进言，要南下进攻马尼拉。 看着这帮四肢发达的二货，刘煜心都凉半截了。 马尼拉，西班牙人在吕宋岛的核心区域，自登录吕宋起，西班牙人就在马尼拉经营了整整上百年了。 城坚炮利，就凭这区区千余号人就想南攻马尼拉，无异痴人说梦。 也幸亏萧武还有点战略眼光。 比起马尼拉，拉瓦格无疑是一处可取之处。 拉瓦格位于吕宋岛西北部，正好处于明城上方。 靠近南海，是南洋重要的通商港口。 若是能占领拉瓦格，那么对于明廷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占领拉瓦格城，明廷就能依托吕宋岛进行南洋贸易， 若是刘没记错的话，自清廷收复台湾后，曾短暂的开放了海禁政策。 广东，福建等各大商船纷纷下南洋，重新经商。 不过由于后来，南下南洋者十之八九不归大陆，皆久居南洋。 康熙震怒，因此继续实施海禁政策。 在这放开又重新海禁的这一段时间对于明廷相当重要。 凭借拉瓦格与大陆商人及南洋各国通商， 不算其他，就凭船只来往的过路费就可以让明廷富得流油。 更不用说南部的维甘城了。 占据拉瓦格以及维甘，借此控制吕宋北部以及吕宋外海， 通过南洋贸易，源源不断的为明廷提供可观的财力物力，对于明廷后续发展至关重要。 “我同意秦国公的意见。”刘煜附和。 “对于现在的明廷而已，依托拉瓦格以及维甘进行南洋贸易经商是很好的机会。” 见刘煜同意自己的主张，萧武很是满意，不免打量了刘煜一眼， 看起来这小子还挺上道，这个忠勇侯封的还不错嘛。 他和颜悦色的看着刘煜，道：“忠勇侯为国之心可嘉，北上拉瓦格，占据吕宋北部与佛郎机人南北对峙是此时明廷唯一的选择。” 一旁的朱弘桓脸色铁青， 而萧克也是满脸愤恨的看着刘煜。 南下马尼拉正是李道安与朱弘桓商议后的结果， 而今威武镇大部精锐兵卒此时都在邦贵城下，与数千生番联军对峙。 李道安将军已经不止一次要求增派援军了， 若是北上进攻拉瓦格，那么明廷精力势必会放在北方， 无论战略是否正确， 对于朱弘桓和威武镇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明城终究只是一座军事要塞，让监国殿下久居小城中，实为臣子的过错。”萧武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而今，我军应当北上攻下拉瓦格，以作为明廷的都城。”何滨义正言辞道。 “不错，明城确实太小，不适合监国殿下久居，吕宋北部重要城镇拉瓦格确实是好去处，对于将来明廷发展至关重要。”就连一旁大字不识一个的刘全此刻也意识到了拉瓦格的重要性。 见在场的几人都已经表态，萧克也不好反对，看了一眼朱弘桓，见朱弘桓点点头也就默许了。 “刘全统帅虎贲镇兵卒即刻出发，前往维甘，占领维甘城。”萧武看着刘全命令道。 他最为秦国公，诸镇统领自然有权利命令。 “末将领命。”刘全见萧武发话，下意识的抱手。 见此，萧克一叹， 当初将刘全封侯，命其组建虎贲镇， 恰恰是想将刘全从水师镇中分出，让其自立， 让刘全与萧武对立，好让威武镇从中牟利。 不曾想，萧武三言两语就将刘全连同虎贲镇重新掌握于手。 就连刘煜也都神色一凛， “萧将军，不可，”刘煜拱手， “哦，有何不可。”萧武看着刘煜，一脸漠然道， “我等之所以能立足于吕宋，靠的不是区区数千汉人百姓的支持，而是吕宋当地伊洛克等土着的支持。” “维甘，拉瓦格皆为伊洛克人世代居住的城镇，却被佛郎机人强占，我等登录吕宋击败佛郎机人，致使驻维甘城的佛郎机人仓皇出逃。”刘煜看着在场的明军将领继续道： “我明廷为大局着想，将维甘城还给了伊洛克人，承若不刀兵相犯，为表感激当地的伊洛克人同意了明廷的赋税。” “而今城中将士一日三餐，所需物资粮草皆为伊洛克人赋税所得，若无伊洛克人，我明军根本坚持不了如此长的时间。”刘煜道。 “确实如此，吕宋汉人无法支撑明廷在吕宋的花销，而今我等皆是依靠当地伊洛克人赋税支撑的。”萧克也发话道。 “如此吗？”萧武看着吕宋布防图。 “无妨，我等占据拉瓦格后，可以凭借拉瓦格于南洋经商，所得收入足以支撑明廷花销，至于当地的土番，蛮夷罢了。”萧武冷冷道。 “刘全，命你立刻领兵前往维甘城，以维甘城为依托，借机进军拉瓦格。” “末将领命。”无奈下，刘煜只得领命。 “嗯。”萧武点点头。 “拉瓦格作为吕宋沿海城镇，若想占据此城，当靠陆上进攻是万万不足的，还望黑旗帮从海上进攻拉瓦格。”萧武朝黑旗帮帮主李天佑拱手道。 “请萧武将军放心，”黑旗帮李天佑豪迈的应允。 此时的他早已被明廷诏安，此刻也没把自己与城中开怀畅饮的海岛头目相提并论了。 既然投效吕宋明廷，那自然该展露一手了。 “我等纵横南洋数十载，对于吕宋各城也颇具了解，拉瓦格城通商意义重大，我等也曾冒充商船队前往探过，也曾借此劫掠过不止一回，对于该城的军事布防十分了解。” “拉瓦城可谓吕宋北部第一城，曾经大陆日本等地商人经常来此贸易，而幕府上台以及满清禁海后贸易逐渐下降，不过依旧生活这大量富商，来自南洋各国的船队尤其是英吉利人，荷兰人等不在少数，也有不少南洋华人华商在此居住。”李天佑一五一十的将所知的一切说出。 “如此甚好，而今明廷军队将北上占据维甘，与拉瓦格，还望李道安将军率领威武镇兵卒好好守护南部。”萧武看向明王朱弘桓， “请监国殿下占居明城，等明军占领拉瓦格后，在护送殿下迁居拉瓦格城。”萧武拱拱手， “还望萧将军能护佑明城，保明王无恙。” 第46章 出发 随着秦国公萧武的指令， 明城诸镇兵卒皆开始行动， 刘煜叔侄即刻率领虎贲镇五百余人即刻出发前往一百余里外的维甘城。 而萧武则率水师镇水师以及黑旗帮等大小海盗一同杀向拉瓦城。 清晨， 随着一声声擂鼓声， 昨夜喝的伶仃大醉的明军将领以及诸多海盗头目皆被惊醒，众人自然在骂骂咧咧被亲兵扶起。 看着满地狼藉的明城以及一群的乌合之众，刘煜不禁摇了摇头。 凭借这些人或可以占领拉瓦城以及维甘，可以占领吕宋岛北部。 甚至可以南下威胁佛郎机人驻扎的马尼拉城。 但若想凭借这些海盗，流兵就想北上夺回台湾，进而进攻清廷那时痴人做梦。 此时的明廷就像是一张虎皮，吸引着无数流兵，海贼为其卖命， 打顺风战还好，要是遭遇惨败， 能拍拍屁股走人，那就谢天谢地了。 无论是从台湾出逃吕宋的叛军还是被萧武招来的海盗，本质上都是劫掠成性， 若是有共同的目标，且有利于他们，自然会站在明廷这一边为明廷效力。 但若是吃了败战或是引诱，不造反就见鬼了。 纵使其不造反，其劫掠成性，怎么能成事。 可此刻的刘煜手中也只有虎贲这一镇的兵力，不过区区五百多人，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也只得随波逐流，边走边看了。 比起一边的友军，虎贲镇兵卒相对自律，这也与刘全叔侄从严治军有关。 不过一刻钟功夫，五百多名兵卒便整装待发。 看着虎贲镇五协兵力都已经集合完毕，刘全点点头 再向萧武及明王告别后，就急匆匆的朝北部挥兵而去。 明城距离为维甘城有100多里的距离。 这100多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当初刚刚登陆吕宋岛的明军而言， 驻扎在维甘城的弗朗机人无疑是所有人寝食难安的存在。 也是在在维甘城西班牙人的威胁下，所以明军才能废寝忘食，不惜一切代价的修建明城。 这才使得名城炮尖城固。 也是因此明军才能依托明城打退了生番及佛郎机人的联军。 可当明军击败了吉尔安率领的三百西班牙野战军后。 距离明城最近的维甘自然也成了西班牙人的梦魇。 因恐惧明军下一步会大举进攻维甘，因此驻扎在维甘的西班牙殖民军惊慌失措的出逃，逃向更北方的拉瓦城。 不过，让吕宋的西班牙人也没有想到的是。 明廷并没有选择进攻维甘，恰恰相反他们竟然选择了南下进军马尼拉。 这使得维甘成了一座孤城。 当地的伊洛克人趁势夺下了维甘城。 并以向明廷称臣，并提付税为代价，使得明廷默许了这一结果。 不过，这一次明军选择了出尔反尔。 准备占领维甘这座重要的海港城镇。 由于虎贲镇是一支全面火器化的部队。 也勉强算是轻装步兵了。 因此急行军的速度并不慢。 至于火炮部队，在炮车牵引下其速度倒也不慢。 简单的畜力，在四轮炮车牵引下竟然将九磅的赛寇炮牵着在吕宋那崎岖的道路上穿行。 这让刘煜惊骇不已。 对于十六七世纪的中国而言，火炮牵引无疑是个很大的问题。 在明末与清军的交战时。 拥有先进火器的明军往往无法抵御骑兵的攻势。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明军所拥有的火炮太重。 战马又不足，根本无法牵引，导致明军只得将火炮放在城头上轰击八旗军。 而与清军野战时明军能够进行拖拽的火炮都是小口径的火炮，根本没有太大杀伤力，对于身着锁子甲进行高速冲锋的八旗而言，杀伤微乎其微。 而到了清军入关后，面对江南等汉人武装的誓死抵抗。 清军往往又能发挥出渔猎民族特有的优势。 比起明军战马等畜牧力的严重不足。 坐拥北方天下的清军最不缺的就是畜牧力。 那些因火炮自身太重而无法被拖拽的重型火炮在明军手里只能充当守城炮使用。 而到了清军手里却成为了攻坚的重器。 如两千斤重的红衣大炮，按照西方标准应该是十二磅重长炮。 江南明军只能用于守城，而清军却使用大量畜牧力将其拖拽至城下。 尽管使用畜牧力拖拽红衣大炮这样的重型火炮所需时间可能需要一两个月。 但只要拖拽到城墙下，只需数息功夫就能将城城轰塌。 因此，清军南下作战时，无论是进攻江南还是四川，云南等地，但凡遇到抵抗一般都是指派遣刚投降的绿营兵大举进攻，以此消耗守城明军的士气与人力。 等待重型火炮的拖拽，等红衣大炮等攻城利炮被拖拽到前线后。 八旗方才会进攻。 清军南下作战，虽然战果极大，但所损耗的八旗兵力并不多。 而此时明军也已经仿制出了佛郎机人的四轮炮车。 凭借这些仿制与佛郎机人的重型炮车，明军可以将各式中重型火炮迅速拖拽至前线， 这对于丘陵密布的江南地带而言，是非常有力的。 也是南下吕宋，明军所收获的重要成果之一。 其他轻装步行的兵卒不同。 刘煜和刘全以及几名协长是骑着马出行的。 所有的马匹正是从生番那里抢过来的战马。 这些东南亚的马匹远不如北方游牧民族的马来得高大。 而耐力方面也不如北方的蒙古马等马种。 这使得刘煜想组建一支骑兵的想法沦为泡影。 事实上在吕宋生番军队里，马匹的作用也仅局限于运输辎重以及作为将领的代步工具。 在明城战役时，刘煜并没有见到生番使用马匹进行骑兵作战。 “看起来，将来北上面对八旗骑兵也只能依赖于火器了。”骑着瘦弱的马儿，刘煜想。 “煜儿，昨日的封赏你怎么看。”刘全骑着马凑到跟前， “不过是一场笑话，堂堂封爵拜侯竟成儿戏一般，”刘煜摇摇头。 对于那些封伯拜侯的海盗头目们嗤之以鼻。 “呵呵。”刘全笑了笑。 “可明王也给你封了忠勇侯，官职指挥使啊。”刘全道。 “有何用，在场的将领里封侯的不少，封指挥使的也不下十人。”刘煜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刘全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将马鞭直指旁边穿行而过的兵卒。 刘煜神情一震， 他似乎想起什么， 对于许多明军将领而言，指挥使不算什么，可对于刘煜而言不一样。 他和叔父可是组建了虎贲镇的。 明王授予刘煜指挥使官衔，那么刘煜就可名正言顺的统领虎贲镇。 “看来明王依旧希望我们和萧武抗衡啊。”刘煜感慨。 第47章 黑手 “我等南下吕宋本意为抗清，今萧将军与明王皆有恩与我叔侄二人，孰是孰非，我等难啊。”刘全摇摇头，叹息一声。 “叔父，当明王赐叔父侯爵，组建虎贲镇时，叔父就已无退路了。” 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去的一列列火铳兵，刘煜神色漠然。 “唉，” “我宁愿当我的刘大协领，也不愿当着征北侯啊。”刘全苦笑一声，看着从旁穿行而过的兵卒。 南下吕宋以来一路的征战以及损耗，他统帅的长刀协伤亡过半。 这些成了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没有死在和鞑子的战争中，反倒是死在了异国他乡。 自南逃吕宋以来，战死病死的明军士兵已达300余人。 这些兵卒要么被萧武黄良骥等人裹挟，要么意图下南洋劫掠，心怀各异却都为明廷的基业而殒命。 而今明廷已经于吕宋站住脚跟，但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出现内耗隔阂，怎能不让人忧虑。 “叔父不必忧愁，此时的局势还没有到无已挽回的地步。”看着刘全一脸愁容，刘煜自然劝道。 “威武镇佣兵过千，镇将李道安，副将萧克皆效忠于明王，我虎贲镇也有兵员五六百人，此为明廷基石，虽然我等略有隔阂，但都为反清复明而战，并无二心。”刘煜道。 “萧武虽统水师镇，但澎湖一役后，水师镇船只兵员损耗甚大，加之叔父领长刀协等陆战精锐兵卒离去更是重创，此刻萧武所能依靠的不过是那一众大小海盗。” 说到这，刘煜一阵冷笑。 “海寇，一群海中大寇罢了，行劫掠之事，毫无忠义廉耻之心，之所以跟随不过是因为一个字。” “利。”刘煜冷冷吐出一个字。 “萧武谋略过人，城府极深，这些海寇不过皆为他的棋子罢了。”刘全摇摇头。 “就如今日北上拉瓦格城，就凭水师镇区区十余艘大小战船无异于杯水车薪，真正攻打拉瓦格城的必定都是那些刚刚得了明廷封赏的海寇罢了。”刘全无奈道。 “叔父，还看不明白吗。”刘煜冷冷道。 “什么？”刘全一脸诧异的看向侄儿，此刻的刘煜正举着从佛郎机人营帐里缴获的望远镜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维甘古城。 “这些南洋大寇横行于南洋水域之上，势孤力小，所做之事，不过是在海上打劫商船，躲避佛郎机人英吉利人搜捕而已。” “而此时却有人以复明的旗号收拢众海贼。” “这些南洋大寇对于复明毫无兴趣，甚至很多与清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岂会甘心为明廷马首是瞻。”刘煜娓娓道来。 刘煜忽然脸色一沉，森然道： “但却有别有用心者却借此机会以自身庞大的势力为基础加之流亡吕宋明廷的册封，将南洋一大众分数的海贼势力收拢形成一股可怕的势力，足可以称霸南洋。” “你是说萧武。”刘全道。 刘煜摇摇头，看着还一脸雾水的刘全。 “萧武虽有谋略却绝不甘心于做南洋海寇，挟天子反攻大陆，逐鹿天下才是他所想。”刘煜解释道。 “若不是萧武那么便是黑旗帮帮主李天佑。”刘全眼眸中突然射出一道寒光。 “他想做什么。”刘全面无表情，神色凝重道。 “黑旗帮为南洋第一海贼势力，横行于南洋海域，势必遭到了诸多如英吉利人佛郎机人等围剿，也遭弱小许多的海贼势力的忌惮。” “而今台湾郑氏覆灭，南洋之上又少了一股势力，恰逢此时一股打着复明旗号的流亡军队逃至吕宋又使得吕宋佛郎机人势力受到极大损耗。” “对于黑旗帮而言，一时间南北两面压制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而统一大陆的清廷又无染指南洋之意，对于李天佑而言，无疑是脱缰而驰，再无顾虑。” “打着复明的旗号，得流亡吕宋明廷册封，借此机会整合南洋诸多海盗势力，效仿当年郑芝龙于南明政权一般，称霸于南洋。” “且清廷自收复台湾后，便放开海贸，本因清廷海禁而奄奄一息的南洋贸易必将重获新生。” “借此机会拿下吕宋北部，拥有拉瓦格，维甘为贸易基地，整合海盗团伙行海上武装航海或劫掠，又借明廷册封收拢南洋华人华商，甚至可借此机会拿下台湾，海南等地，对他而言好处太大。”刘煜叹气， “而明廷势必困守吕宋，因无水师之力无法北渡反攻又遭吕宋佛郎机人压制，形成困兽之局，到时明廷必然成为李天佑手上的玩物。” 刘煜所说细思极恐， 想来想去，却也合理。 对于南洋第一大海盗团伙，怎么可能甘心效力于一个刚刚流亡吕宋成立不足三月的小朝廷，势必有所图谋。 刘全第一次沉默了，他看着前方露出轮廓的维甘，右手死死握着腰间长刀。 “攻下拉瓦城为第一步，邀明王入拉瓦城控制明廷为第二步。”刘煜道。 “我等若想反清复明，必定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而此时海盗绝非明廷所依赖恰恰相反将成为绞死明廷的绞绳。” “那依你之见。”刘全满怀希望的看向刘煜。 此时的刘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此时的明廷最缺的其实就是属于自己的水师。 没有水师，他们连离开吕宋的可能都没有， 海盗可以为明廷所用，也可以将明廷死死困在吕宋岛，像一把枷锁一样牢牢套在吕宋明廷这个新生政权的脖颈上。 “而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刘煜无奈道。 “总之现今必须拿下维甘城，同时明王决不能前往拉瓦格，可以让明王待在明城甚至将明王接到维甘城中，但决不能让明王落入李天佑手中。”刘煜面色阴沉。 “大人，前方二里处即是维甘城。”忽然一名亲兵开口。 刘煜此刻也没功夫去想这一档子破事了，下了马走到近前， 不远处维甘城出现在了刘煜以及虎贲镇兵卒面前。 “走了两天，终究还是到了。” 维甘城和拉瓦格一样属于海港城镇，虽然地位不如拉瓦城，却也是一处重要的商船停靠处。 西式的城堡矗立，狭长的城墙如一条龙脉挡在明军面前。 “这城墙可比我等修建的明城城墙大多了，真不明白佛郎机人为何弃城而逃。”刘全很是不解，心里对于佛郎机人更嫌弃了几分。 第48章 维甘城 对于刘煜倒是不以为然， 看着空荡荡的维甘城墙，刘煜自然佛郎机人为何离去。 大航海时，因船只技术限制，海难时有发生。 从欧洲大老远跑到吕宋，一路上舟车劳顿，别说海难了，光是一路上所遇之疾病就足以要了一船大半人命了。 因此，大航海时，往往一船人从欧洲起航，到达目的地时往往因疾病海难等损耗十之五六。 再加上吕宋并不是美洲这些盛产白银，地域广袤之地，真正想来吕宋的西班牙人并不多。 刘煜估计整个吕宋西班牙人充其量也就一两千多人，且大部分居住于马尼拉城。 至于维甘，守城的西班牙殖民军能有一百就谢天谢地了。 要是打的海盗什么的，凭借岸防火炮绰绰有余。 可是要是遇上刚刚打败三百西班牙野战军以及两千生番军的明军，开什么玩笑。 能够航海至此的欧洲人绝不畏死，但他们也绝不傻。 就靠这一百人加上离心离德的伊洛克人就能守住维甘，傻子都不信。 不跑，等死吗？ “当初佛郎机人从维甘出逃后，当地的克洛伊大族就派遣人来明城，向我明廷称臣，缴纳赋税，以此获得维甘城的控制权。”刘全缓缓道。 “可今日，我等却要背信弃义攻下维甘，唉。”对于这些常年血战的军士而言最重一个义字。 虽然失信于土番蛮夷算不得什么，但依旧让刘全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可刘煜没有这种感觉，看着前方的维甘城墙， 他看着一旁一名协长，询问道： “火炮协到了吗？” 那名协长必恭必敬道：“回禀指挥使大人，火炮协所属炮车均在路上，大致三个时辰后可到。” “好。” 虎贲镇火炮协下属十多门火炮，皆有炮车牵引，其威力最大的莫过于缴获至佛郎机人的那六门九磅赛寇炮。 自从上次俘获这些佛郎机人后，刘煜就将其编入自己军中。 这些佛郎机人倒也安分，倒也没有逃跑，到是帮助明军匠户成功仿制出来炮车各式部件， 对此刘煜也是给了这些佛郎机人很大的自由权。 “命令大军前进一里，布阵，等待炮兵前来。”刘煜吩咐道。 作为一支前面普及火器的部队，刘煜自然不会傻傻的派遣兵卒攻城，对于佛郎机人而言承受不起伤亡，明军也是如此。 看着维甘那西式的城墙，刘煜倒也想试试新组建的炮兵的实战效果。 毕竟将来无论是虎贲镇还是依虎贲镇为模型建立的新式明军，所依靠的就是火器。 使用火炮轰击维甘城，也可检测此时明军炮兵实际战力。 刘煜想法是很好，可是当大军刚刚挺近到维甘一里半时，维甘城开了。 刘煜脸都白了， 自己的炮兵还没到， 维甘城反到时自己开城门了， 维甘城中的伊洛克人也是莫办法， 当初佛郎机人之所以逃跑，就是怕明军来攻。 这下倒好，明军还真来了。 维甘城内的伊洛克老老少少除了痛骂明人不守诚信外，也别无他法。 除了开城投降外，难不成还要抵抗。 别说佛郎机人逃跑前将所有能牵走的火炮统统带走，那些带不走的重型火炮也被佛郎机人统统毁掉了。 就凭几百名手持大刀，藤盾的伊洛克部落兵就与明军死磕， 城中的伊洛克长老还没老糊涂呢。 于是早早的就开了城门，投了降。 维甘城中伊洛克官员们纷纷出城，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迎接明军。 这些当地的伊洛克人倒也和明人打过交道，也知道比起他加禄人这些生番，明人要仁慈许多。 比起西班牙人的贪婪，明人更多的是克制与礼仪。 所以开城投降后，这些伊洛克人虽然面带忧愁，但心中却无恐惧。 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伊洛克官员们，刘煜哭笑不得。 其实他也应该知道维甘城的战斗本因如此， 连西班牙人都跑了，这帮伊洛克人怎么可能真的会死守维甘城呢？ 见伊洛克人开城投降， 刘全也不含糊，直接下令进城。 大批明军排成两列气势汹汹的踏进维甘城。 守卫维甘的数百伊洛克兵纷纷缴械， 看着跪在地上的伊洛克兵卒，以及被明军随意丢弃在一旁的藤甲，藤盾，刘全摇摇头，轻蔑道： “这些伊洛克人武备太差，比一般的流民武装都要不如。” 听到刘全的话，一旁有听得懂汉语的伊洛克官员只得一阵苦笑。 其实也不怪他们， 哪怕到了几百年后的二十世纪，在面对日军进攻东南亚时，当地的土着也只能拿着简陋的武器和日军搏杀。 作为殖民地，殖民者最怕的不是外部势力的侵入，更怕的是当地部落的反抗。 因此哪怕驻守维甘城的西班牙人数不足，也不敢轻易的武装伊洛克人。 当西班牙人拿着先进的燧发火枪，配置着豪华的板甲时， 当地的生番兵却只能拿着藤盾和短弓，披着淡薄的藤甲。 让你卖命，却又不敢过分的武装你，生怕你拿着武器就给殖民地的大老爷们来一枪。 其心态和同一时期的满清八旗和绿营何其相似。 明军士兵迅速接替了维甘城的防务， 大批明军士兵站在了维甘城墙上， 看着坚固的维甘城墙以及那一块块突出的城垛，刘全倒吸口冷气。 这可比明城强太多了， 比之同一时间的雅克萨城，同样西式城墙的维甘丝毫不落下风，若是西班牙人真的死守维甘城，恐怕明军死亡殆尽也不一定能拿下维甘。 不过此时，维甘城却也成为明军最为坚固的要塞。 城墙上，各式火炮也早已被西班牙人带走，明军也得等待炮兵的到来。 刘煜进了城后并没有登上城头， 而是带着几名亲兵骑着马直奔海港而去。 维甘比之明城不知要大上多少， 刘煜纵马狂奔，惊得一旁的伊洛克人惊叫连连。 终于是见到了码头， 那明亮的船帆投射着明媚的阳光，让刘煜一阵吃惊。 海港内，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只停靠于此，惊得几名亲兵也是一阵恍惚。 “不愧是海港城镇，就算是西班牙人都撤离了依旧有如此多了船只汇聚于此。”登上岸防炮台，刘煜俯身望去， 整个维甘城尽收眼底， 炮台上的重型火炮早已被弃城而逃的西班牙人损毁，此刻不过剩下一堆庞大的废铜烂铁堆砌在炮位上。 一艘艘商船停靠在码头上，甚至不乏一些三桅的大帆船。 看起来，由于西班牙人的仓皇离去，许多航行自此的商船并未之情又或者说维甘城还在运行中。 这倒是让刘煜欣喜若狂， 第49章 入城 维甘城不愧是吕宋北部重要的港口之一， 虽然其光芒被拉瓦格所掩盖，但也不失港口城市特有的繁华。 踏入维甘城后，刘煜急匆匆的朝海防炮台冲去， 此刻的他站立在早已放弃的炮台上看着繁华的维甘港口。 整齐划一的街道，各色各异的人穿行而过，其繁华比之东宁丝毫不逊色。 甚至在街道两旁的行人中刘煜还看见了不少穿着精美华服的华人。 明军的到来打破了维甘城的宁静， 本因西班牙人的离去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城内居民，此刻在面对新到来的主人时显得有些麻木。 他们看着明军兵士缴了当地伊洛克族兵士的武器，看着明军在街道上巡逻， 看着明军走进西班牙人遗弃的各式城防建筑中， 让维甘城内居民还算宽慰的是，明军并不扰民， 这使得城中的富商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维甘算是吕宋北部第二大城市了， 作为吕宋北部仅此于拉瓦格的海港，每时每刻都有船只驶进维甘，这里同样也是仅次于拉瓦格的商贸中心。 无数商人在此定居，购置产业，甚至也有不少华人华商在此居住。 因佛郎机人于明城惨败后，本为西班牙人在吕宋重兵把手的维甘被迫放弃， 上百西班牙士兵在破坏了城内的军用设施，以及海防炮台后急匆匆的前往远处的拉瓦格。 出于对明军的恐惧，维甘城内的富商也纷纷迁往拉瓦格城。 短短一月功夫，维甘城中富商出走十之六七，剩下的大都是放不下当地的产业，无奈之下留在维甘城中。 这使得原本繁华的维甘城因此要萧瑟一些，但对于过惯了艰苦日子的明军而言，街道的景色却依旧让人觉得富丽堂皇。 也幸亏刘全治军极严，进城后下令军队不得扰民， 否则，维甘城就能让这帮明军兵士沉沦。 “我去，林栩你看这可比咱们生活的小镇漂亮多了。”一旁几名年轻的明军兵士看着喧闹的街道，七嘴八舌的讲着。 “我记得我爹讲过，我爷爷就是在维甘做生意最后定居在吕宋的。”一人说道。 “可以啊，你家祖上还在维甘做过生意，大少爷，你家在哪条街啊。”有人起哄道，引得一旁的几人哈哈大笑。 “什么啊，都没了。”那人神色变得暗淡。 “我爷爷年轻时买下了半条街，在哪我不知道，总之是很久以前的是了，后来佛郎机人来了，把我爷爷挑死了，半条街的行当都被烧没了，我爹当时恰好和几个玩伴在城外玩才逃过一劫。”那人失落道。 刹那间，众人不再出声， 林栩凑了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有朝廷来护我们，还有这个。”林栩说着说着握了握手中的火铳。 那厚重的火铳铳托给了他一个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没错，林栩哥，” “那些可恶的生番，佛郎机人把我们当做牛狗，现在我看看谁敢动我们，老子给他一枪。”几人顿时乐了， 拿着火铳一阵比划， “行了，把火铳收起来，否则班长又要训斥咱们了。”林栩见几人取下了火铳比划着，连忙道。 起初因明军的到来而使得维甘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随着明军迅速接防各处重要的交通要道，使得骚乱逐步停息。 为了维持城内治安， 刘煜直接与维甘城城内居民来了个约法三章。 一，城内富商所拥有财产，住房等，明军一概不取 二，城内大小商户贸易所得，明军只收取佛郎机人相应的税收。 三，城内治安由明军及伊洛克差役负责，皆依照佛郎机人法律。 约法三章一出， 留在城内的富商们一时间舒了口气， 本少本打算上船逃离维甘城的居民此刻也纷纷下了船， 一来海面并不平静，近日海贼大量出没，出行并不安全 二来见明军确实没有扰民劫掠，恰恰相反却在维护城内治安，使得不少富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对于投降的伊洛克官员，刘全很是客气， 让他们各司其职，维护维甘城的司法，税收以及治安等例行事务。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此刻的明廷最缺少的就是文官， 南逃吕宋之际，除了一千多名官兵外也就带来了五百多匠户， 这些人基本大字不识一个，让他们做文官该做的事基本不可能，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明廷的各式文案工作基本都是一些识字的参将去做的， 此刻让这些维甘城的伊洛克官员各司其职，对于明军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见刘全如此礼遇， 这些维甘当地的伊洛克官员感激涕零， 面前的明人非但没有处死自己，反倒是让自己官复原职，继续干着敲骨吸髓的行当，怎么能不让这些伊洛克人感激涕零了。 很快的，这帮伊洛克官员就老老实实的将维甘城当地的仓房打开，将码头的货物账目等一一呈现在了刘全面前。 这还不是全部， 几个伊洛克官员直接将驻维甘的西班牙执政官的府邸的钥匙给拿了出来交给了刘全。 刘全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就住进了原属于西班牙执政官的府邸。 维甘城最为一座海港城市，商贸汇聚于此， 每年的油水都能让各大官员捞的盆满钵满， 作为维甘的执政官，自然也是富得流油，其府邸自然也是最为豪华气派的。 听说西班牙执政官听闻明城西班牙军战败后，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去巩固维甘城的防务，而是让西班牙军队护送自己常年积累下来的金银财宝装卸到大帆船上。 看着站在一旁列队迎接的一群菲律宾女佣，刘煜哭笑不得。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还能做一回土财主。 不得不承认，这位原维甘城执政官还挺会享受生活的， 偌大的府邸修建的如一座欧式的庄园， 琳琅满目的装修让在场的明军兵士应不暇接， 可能是逃走的太过匆忙也可能是东西太多是在是带不走， 此刻的府邸里依旧摆放着不少精美的饰物。 “这比起东宁任何一个朝廷大员的府邸都要壮观啊。”就连身经百战的刘全在见到府邸琳琅满目的饰物以及装修布局后也是一叹。 “是啊，佛郎机人实在是太阔了，”刘煜感慨。 “叔父，现在知道侄儿为什么执意要南下吕宋了。”刘煜看着金碧辉煌的府邸大厅，从容道。 第50章 武装商船 “呵呵，”听见刘煜的话后，刘全狂笑起来。 那狂笑惊的在场的人惊愕不已。 “煜儿，你觉得我等南下就是为了劫掠钱财吗？”刘全眸子冰冷，注视着一旁的伊洛克官员。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伊洛克官员此刻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脸色吓得惨白。 见叔父突然变了一个模样，刘煜深吸口气道: “对于叔父而言，钱财不算什么。” “可对于明廷还有为明廷效力的各方势力而言，是的。”刘煜看着刘全轻声道。 “吕宋多金银，南洋贸易集散皆汇聚于此，威武镇水师镇众多兵卒之所以愿意南下真的是为了反清吗？不过是为了吕宋的金银罢了，就如那韩志行。” “海贼更是如此，久居南洋过惯了逍遥快活日子的海贼们真的愿意效忠明廷吗？” “不，”刘煜摇摇头， “依旧也是一个利字。” “吕宋就如同一座聚宝城，敛尽南洋财富，这些海盗就如一个个淘金的苦行者看着这座聚宝城却又无可奈何。” “佛郎机人坚船利炮不是这些流寇般的海盗所能抗衡的。从佛郎机人登陆吕宋起，无数海盗覆灭在佛郎机大帆船下。” “对于吕宋这座堆满黄金白银的聚宝城，海盗们近在咫尺却毫无染指的机会。 “然而明军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一切，明廷与佛郎机人打破了西班牙人与海盗间的平衡，这些海盗就如数里外嗅到血腥的鲨鱼贪婪的凑了过来。” “天下往来皆在利字，我们借用海盗力量妄图打败吕宋的佛郎机人， 海盗同样寄希望于借用明廷打开吕宋这个聚宝城。” “拉瓦格城便是如此，若非拉瓦格城遍地是黄金的传闻吸引着这些海盗，他们会心甘情愿被萧武又或者说是李天佑驱使吗？”刘煜侃侃而谈。 “呵呵，煜儿，那你觉得这样的明廷能成大事吗？”刘全转过身，一脸冰冷的看着刘煜。 刘煜重新审视起面前的男子， 这个身着札甲，腰配长刀的中年男子第一次给了自己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能。”刘煜摇摇头。 “为何，”刘全问。 “呵，”刘煜苦笑， “无论是叛逃吕宋的郑军兵卒还是凑过来自愿当马前卒的海盗都不过是为了钱财罢了，对于反清复明，他们毫无兴趣，一旦攻下拉瓦格或是明廷真的击败吕宋的佛郎机人，那么无论是海盗还是这些叛乱兵卒势必会做走鸟散。”刘煜不可置否的述说道。 “我绝不降那满清鞑子，也绝不甘于留居吕宋。”刘全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西式阁楼，冷厉道。 他忽然温和下来，对着刘煜道： “那你呢，而今我等已经攻下了维甘，坐拥全城财富，那你是否甘心当一个吕宋小财主。” 听着道，刘煜也是放声大笑， 一旁的伊洛克人看着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叔侄两人都魔怔了？ 刘煜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伊洛克人的看法， “叔父，你说过我是东宁出生的汉人，鞑子占我汉家江山，这一生我还从未回去过，怎么可能甘于在这吕宋做一个土财主呢。”刘煜神色漠然。 “好，” “如此我也放心了，”刘全终是露出了笑容， 见此情景，刘煜倒也明白了刘全的想法， “叔父，倒不必担心这金银财宝蒙了侄儿的眼，对我二人而言返回故土比什么都要重要。” “不，是这五百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你的虎贲将士。”刘全神色凝重道。 “大人，”正当叔侄谈论时，一名亲兵端着账目走上前来。 “禀大人，维甘港口商船及仓房库存罗列都已悉数在此。” “好，”刘全接过一旁亲兵清点过的账目， “管理维甘商船货物进出的是谁，”刘全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伊洛克官员道。 这群维甘当地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东亚模样的官员凑上前来， “回大人的话，维甘商船进出贸易主要由当地的西班牙人管理，其官员由西班牙人担任，自从西班牙军在明城下被王师击败后，西班牙人就从海上出逃了，此刻的维甘港口由商会负责。”那东亚模样的男子用生硬的汉语回道。 刘全翻了翻账目，账目的文字为西班牙文， 刘全连汉字都不识一个，更别说这些西班牙文了。 他一把扔给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刘全问。 “在下乌达，维甘人，其父经常与华商贸易，幼年曾随父亲航行至广东贸易。”那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哦，乌达，我且问你此时的维甘城商船有多少艘，尤其是有武装的大型远洋三桅宝船。”刘煜连忙询问。 当初他一进城就急匆匆的奔向港口，就是为了看清港口的商船规模， 此刻倒也想详细了解一番。 “回大人的话，由于西班牙人出逃带走了维甘港口大部分的大船，此刻的维甘还剩下大小五十多艘船只，其中具有远洋能力的三桅大船不下十艘，有维甘商会把持。”乌达回复道。 “这样，”刘煜点点头，继续问， “那么这些商船可否有武装，比如火炮什么的，”刘煜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常年航行的大船而言，在面对海盗时必然拥有火炮的自保手段，此刻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些武装商船的数量。 那人苦笑一声，看着面前的青年人道： “回大人，吕宋海域虽然有海盗出没，但基本被西班牙人的海军驱逐，且西班牙人警惕非西班牙人的商船拥有过多的武装，所以……” 还没等乌达说完，刘煜摆摆手， “此刻的维甘城港口上有多少船只配置了火炮。”刘煜面色冷厉的看着乌达， 他可不信常年航行南洋的商船没有制备火炮等火器， 乌达神色微变，见瞒不过面前的明军将领后，乌达也是神情无奈道： “大人，制备重型火炮的武装商船主要是军用盖伦船和大帆船此刻都被西班牙人开走了，此刻的维甘商会拥有的商船确实也有几艘携带了十磅以上的重炮的商船。”乌达道。 “这样啊，”刘煜饶有兴趣的看着乌达， “我很好奇，为什么西班牙人会允许制备重型火炮的武装商船留在维甘城。” “回大人，西班牙人自顾带着自己的财产逃离拉瓦格，全然不顾维甘城商人的利益，商会为了维持维甘城的利益自然得留下大量船只，所以为了避免西班牙人搜查，商会特意将几艘商船上的火炮拆卸藏起，等待西班牙人离去后再装回了，毕竟维甘依靠的就是贸易，为了贸易也得需要武装商船的护航。”乌达道。 “嗯，这我也知道，毕竟吕宋海域海盗盛行，若没有火炮商船根本无法抵御海盗的劫掠。”刘煜点点头， 见刘煜并没有因为商会掩藏武装商船的事实而动怒，乌达以及在场的维甘官员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今的维甘城大约有二十多艘商船配置了火炮，其中有六艘商用盖伦船配置了二十门十磅以上的火炮。”乌达一五一十的回道。 第51章 商船 “很好，”对此刘煜甚为满意， 维甘作为一座商贸港口，自然拥有大小商船。 而那些能够远洋的大型商船携带一些火炮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吕宋海面并不平静，各大势力也时有出没。 西班牙人不可能将所有的游荡于吕宋外海的海盗一网打尽， 而商会也不可能靠着上供海盗的钱粮来躲避海盗的劫掠。 在商船上携带火炮，以抵御海贼的入侵。 就算是在当时的明王朝也是一件寻常的事。 此时的刘煜所依靠的虎贲镇虽然全面普及火器但却是陆镇， 若是想反攻回台湾还得需要水师。 刘煜自然将目光盯上了维甘海港中停泊着的这些大型商船。 十六七世纪的船只可不像现在的海军舰艇和商船之间相差那么大， 在这个时候，战船与商船隔阂并不是很多， 如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航行在世界各地，所以靠的大帆船还是盖伦船几乎都是武装商船。 这些大型远洋商船既能远洋运载货物又能携带数量可观的中重型火炮， 明末时，荷兰殖民者的几艘武装商船往往能打得明朝水师找不着北。 他立刻询问道： “停泊在维甘港口上的大小船只都属于维甘商会吗？” 听见刘煜的询问，乌达回复道：“并不全是，但大人心仪的大型武装商船确实由维甘商会把持着，这些能够远洋的大型武装商船，要么是从西班牙人手上退下来的，要么是从船厂订购的大帆船。” “什么，”听到乌达的话，刘煜一惊。 “维甘还有建造大型船只的船厂吗。”刘煜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乌达。 乌达被刘煜这番动作吓了一跳。 看着面前这个明人两眼放光的模样，乌达咽了口唾沫。 “回大人的话，维甘作为大型的商贸城市自然有着船厂。” “这船厂主要是西班牙人建造的，受西班牙管控。” 见刘煜听的入神，乌达继续说了下去， “一开始西班牙人缔造维甘城后也确实建造了船厂，主要负责于维修西班牙人的武装商船，后来渐渐也变成了一座船厂，不过由于后来拉瓦格城的兴起， “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吕宋当地南洋的商船也都纷纷选择到拉瓦格去，使得维甘城港口不复当年盛壮。” “维修船只的船厂自然也就日渐荒废，后来维甘商会从西班牙人那里接管了船厂，一开始主要用于维修商会的商船，后来开始修建一些中小型船只，毕竟西班牙人拉瓦格的船厂建造船只的费用不菲，所以维甘当地的商会基本上都是自建船只，对此，西班牙的执政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商会的日益壮大，对于贸易的需求也在不断的上涨，于是在仿造了西班牙人的大帆船后开始自行建造大型武装商船。”乌达回答道。 听完乌达的回答后，刘煜恍然大悟。 “那么现在船厂里还有几艘大型商船在建造。” “回大人的话，还有三艘大帆船以及几艘中型商船在建造，西班牙人离去前曾打算将这几艘船只损毁的，不过后来由于商会的阻止，在贿赂了西班牙人后，也将这些船只保留了下来。” 刘煜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由于澎湖一战后，明郑水师几乎全灭。 也是因此南下吕宋的船队不过大小船只十余艘。 刘煜虽然在南逃之际，将东宁海港的五百多名匠户船工抓了干净。 但苦于无法建造大型船坞，所带来的数百名经验丰富的船匠船工毫无用处。 既然维甘有大型船厂，那么凭借船厂以及自己带来的数百名船匠势必能为自己组建一支大型的水师。 “叔父，我要去一趟船厂，这里的事务就劳烦叔父和这些维甘官员了。”刘煜思索片刻后便朝刘全说道。 “也好，”刘全点点头，他也知船队的重要性。 “乌达，带上码头和船厂的官员跟我走。” 叫了一队亲兵刘煜带着一大帮维甘官员马不停蹄的朝着船厂方向走去。 刘煜和几名亲兵骑着马，速度自然要比这些维甘官员快得多，这些维甘大小官员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 时不时还被后面的兵卒催促，除了操着当地土话痛骂刘煜外也别无办法。 此时的维甘的大小官员们也是一头雾水， 刘煜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带他们去维甘的码头去查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 放着码头上那些琳琅满目地商品不管，偏偏跑去只有一堆破木材的船厂。 这倒是让这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维甘官员们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的维甘官员里估计也只有乌达明白刘煜再想些什么。 “大人，船厂虽然能够建造大型商船，但维甘并没有配套的火器工厂，西班牙人也不可能允许商会拥有生产火炮的能力。” 乌达跑在最前面，凑到刘煜身旁嘀咕了一句。 刘煜骑着马，乌达在后面追着跑。 “哦，”刘煜刻意放缓了速度， “看起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刘煜笑道。 见刘煜放缓速度，乌达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大人，商船与战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分。” “无非就是一点。” “炮。”乌达嘴中吐出一个字。 “对于大型商船而言，装上火炮，那就是战船，卸下火炮，那就只是一艘能够远洋的船只。”乌达回答道。 “此时的维甘并不缺商船，也不缺能够建造大型商船的船厂。” “现在的维甘又或者说大人你所需要的其实是火炮。” 流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为什么西班牙人会允许维甘商会拥有这样的大型船厂。 商船，如果没有装载火炮，那么它依旧只是一艘商船。 对于西班牙人而言，一艘能够装载数十门火炮的西班牙大帆船足以秒杀海上的一切存在了。 自然不会在意维甘商会偷偷摸摸积攒的那几艘武装商船。 维甘的商人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西班牙人和商人们往往能和平相处。 第52章 征用 可刘煜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商人。 那些满载着货物的商船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他所需要的是装载数十门重型火炮的大型武装商船，用于摧毁清廷的水师。 要想组建水师，刘煜不单单缺乏船只，也同样缺乏火炮。 事实上商船仅仅只是一个平台，一个装载士兵和重型火炮的海上平台。 “大人，此时的你不应该去船厂，而应该去维甘的码头。”正当刘煜出神时，乌达提醒道。 “什么？”刘煜一愣， “大人无论是想要商船还是战船，首先是必须得到这些船只，至于火炮那都是另说。”乌达解释。 刘煜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好像本末倒置了。 乌达没有说错。 此刻的他最紧要的还是船只，必须将停泊在维甘港口的船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现在无论是商船还是船厂都在维甘商会手中。 自己贸然去船厂，又能得到什么？ 能够控制船厂吗？ 乌达见刘煜有些动摇，继续劝道。 “此刻维甘的大型商船还是船厂皆掌握在商会手中，大人若不得到商会的支持，又何谈组建自己的水师呢。” 很明显乌达看透了刘煜的想法， “商会就在码头，大人不妨随小人一同前往。”乌达继续劝道。 “好，”刘煜点点头， “你，下来，把马让给乌达。”刘煜指着身旁一名兵卒道。 那名亲兵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下了马，将跑得气喘吁吁的乌达扶上马， “大人，请随我来。” 乌达朝刘煜拱了拱手。 调转马头朝着港口的方向赶去。 当刘煜重新回到维甘港口时已是日落黄昏。 附近的岸防炮台上早已是灯火通明。 进城的明军士兵接管了岸防炮台。 尽管此时的炮台上那些看似威风凛凛的重型火炮被仓皇离去的西班牙人损毁。 但明军士兵依旧称职的接管了下来。 没了武装的维甘城就如同一只刚刚被主人开锁的宝盒，任何人都能轻易将其打开。 也幸亏黑旗帮等一大众海盗将目光放在了拉瓦格城。 使得刘煜白白占了一个便宜。 否则此时的刘煜和虎贲军估摸着还在明城的沙滩上吃沙子呢。 当刘煜又来到港口看到那数十艘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时，又一次热血沸腾起来。 尤其是那几艘三桅大型商船，虽然白帆早已落下，但依旧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这就是西班牙大帆船吗？看起来比福船还要大一些。” 近距离看见这些停靠在码头的大帆船，刘煜真的相当激动。 西班牙大帆船可谓是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帆船之一了。 作为十六七世纪西班牙海上霸权的象征， 数百年里横行于世界各大洋，像一只只辛勤的驮马将来自墨西哥的银圆以及从南美采集的黄金等运回西班牙，供西班牙皇室挥霍。 而作为能装载数十门火炮的大帆船，又是西班牙人手中最具威力的战舰。 虽然比之而今英吉利人制备的新式盖伦船，西班牙大帆船显得有些落后，但也无法掩盖它纵横四海，为西班牙立下不朽丰碑的丰功伟绩。 “大人，商会的人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了。”乌达匆匆走了过来，汇报。 “哦，是吗？”刘煜瞟了一眼乌达。 码头不远处， 一艘三桅大帆船旁，一群衣着华丽的富商正一脸警惕的盯着离他们不远的刘煜一行人。 对于这些来到吕宋的明人，维甘富商们可以说带着一股深深的反感。 见刘煜朝自己走来，这群商人显得有些不安。 见刘煜不顾身份，竟然亲自前往，乌达也不好怠慢，赶忙跑在刘煜前头。 “诸位，这位是明军的指挥官，他想和商会谈一谈购买商船的事宜。”乌达跑在了刘煜前头，见到商会代表后赶忙说道。 “想必大家也看见了，明军进城后并没有大肆抢劫杀戮，恰恰相反他们和西班牙人一样讲道理，不但维持了维甘的治安还肯定了商会的存在。” 乌达立刻给商会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显然商会的人并不领情。 “哼，连西班牙人都不敢去抢维甘商人的船只，怎么，这些明人想明目张胆的抢走维甘人的船只不成。”见明军盯着停泊在港口的三桅大帆船指指点点，一人愤愤不平道。 “误会了，明人只是想购买这些船只而已。”乌达见状连忙道。 “笑话，一群逃难到吕宋的海寇会有钱来购买船只，就算有，商会也不会卖给这些明人的。”一个中年身材臃肿的男子轻蔑的看了一眼走上前来的乌达， 此时刘煜也走到商人面前，对于乌达与商人的会谈，刘煜自然是听不懂， 不过看见乌达那面色难看的样子，看起来交流并不是很顺利。 “大人，商人最注重一个利字，若大人能给一个让维甘商会心动的价格，我想他们会将船只交给明军的。”碰了一鼻子灰的乌达转头对着刘煜说道。 刘煜没好奇的白了乌达一眼， 我特么要有钱还需要你吗？ 看见刘煜这副表情，乌达也明白了， 感情这伙明军没钱啊。 尽管此刻的明军接管了维甘，也接过了维甘城的税收以及库房。 不过西班牙人在离去前将整个维甘城都洗劫一空。 所有税收得来的官方收入如白银黄金等都已经被西班牙人载船运走了。 以至于接管了维甘城的明军愣是没有拿到一块西班牙银圆。 此刻不少商人，水手涌了过来，纷纷好奇的望向这里，打量着这群刚刚接管了维甘城的新主人。 “乌达，你告诉他们，明军接管维甘城后秋毫不犯，但为了维持维甘城的安全避免海盗的袭击，明军必须征用这些船只。” 刘煜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以维甘官方的形式征用这些船只用于维护维甘的海上安全。” “大人，作为南洋的商人，商船是他们的全部。” “若是大人强征了他们的商船，岂不是伤了维甘商人的心吗。” 正当刘煜朝乌达吩咐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第53章 华商 刘煜正要动怒，刚回过身 只见一个身着精美长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刘煜见此人长得眉清目秀，举止不凡看样子就是一位富家公子。 “在下苏郎青，宁波人，幼年为躲避战乱全家迁往吕宋，现居拉瓦格城。”男子朝着刘煜行了一礼。 “哦，南洋华商吗？”刘煜既有些吃惊又有些释然。 来南洋有些时日了，刘煜也见过不少吕宋华人了。 不过明廷所收拢的基本是因数次屠杀后逃至各地的难民，基本就是因战乱逃难至南洋的渔民农民等，为了讨口饭吃方才在吕宋各地生存。 基本上都是二十多年前西班牙人大屠杀后，方来吕宋的， 至于那些华商，刘煜倒是没有见过。 那些真正的吕宋华商其实都居住在马尼拉，拉瓦格等吕宋大型城市中， 而这些地方又在西班牙人的掌握中， 说实话，别说投靠了，这些华商巴不得和流亡吕宋的明廷撇清关系呢。 苏郎青也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明军将领， 他并非居住于维甘城，不过是在维甘有些产业罢了。 其家族核心在拉瓦格， 这一次南下维甘主要是为了置办一些家族产业的， 谁曾想刚到维甘不久就听闻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亡武装占据了吕宋西部沿海，还打败了西班牙和土番的联军。 一时间维甘陷入一阵恐慌，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维甘城还没等传出明军要进攻维甘的消息，海域上海盗又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听闻黑旗帮将吕宋外海大小各大海盗势力联合起来妄图进攻维甘和拉瓦格城， 一时间整个维甘城风雨飘摇， 驻扎维甘的上百西班牙士兵在执政官的带领匆匆逃亡拉瓦格，将维甘毫不设防的留在了海盗以及明人面前。 以至于在拉瓦格的苏家接二连三的给他写信让他赶紧返回拉瓦格， 毕竟比起维甘，拥有西班牙重兵把守的拉瓦格要安全上许多。 不过苏郎青却依旧选择留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打量着明廷的动向，他隐隐觉得明廷和那些海寇或是生番武装有着本质的区别。 尤其是当明军进驻维甘后更是加深了苏郎青的想法。 要是一般的流寇武装要是进来维甘这座繁华的城镇早就欢的找不着北了。 进城后的明军不但秋毫不犯，而且迅速恢复了维甘当地的司法与治安， 使得自西班牙人出逃后，本已经呈现瘫痪混乱状态的维甘逐步恢复起来， 这让苏郎青对面前的明军统帅另眼相看， 也开始接受面前所谓的明军。 “大人，若小人没猜错的话，大人征用这些船只是想组建一支水师。”苏郎青微笑道。 刘煜同样也在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可惜，西班牙人离去前掠夺走了维甘城内的白银，我军钱粮不足，只得出此下策。”刘煜道。 “呵呵，”听闻刘煜的解释，苏郎青微微一笑， 他看着一旁脸色阴沉的维甘商人们说道：“大人是想要这几艘商船呢还是要整个维甘呢？” “什么意思。”刘煜看着面前的华商， 说实话，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刘煜所见的汉人同胞基本都如刘全，萧克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像样的文人他基本没什么见过。 甚至在文人急缺的吕宋明廷，就连刘煜这样说话带有一丝书生气息的人都被将士们称之为儒将。 这让刘煜哭笑不得， 此刻当刘煜真的遇见这些汉人中的文人时，总有些不自在。 见刘煜没有回自己，苏郎青倒也不生气，依旧是温和的开口继续道：“大人，若是想得到这些商船倒也容易，只需将这些维甘商人杀了便是了。” 苏郎青说的是闽南当地的话，刘煜自然听得懂，不过在场的生番里也就乌达听得懂， 当他听到这句话时，直接跳了起来， “不可以，明军不可屠杀维甘富商，大人万万不可！”乌达直接朝刘煜跪了下来， 其实对于乌达而言，自己也算是维甘商会的代表， 此刻维甘的西班牙人早已逃离，整个维甘全城居民的身家性命其实都已经掌握在刘煜手中了， 若面前的青年人真的动刀，恐怕连自己都不会有活路。 “你起来。”刘煜神色漠然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乌达， “我为何要为区区几艘商船杀了维甘的富商呢？”刘煜看着苏郎青，冷厉道。 “呵，那既然大人不愿为几艘商船便杀了维甘富商们，那大人又何必冒着激怒维甘商会的地步去强征商船呢？”见刘煜有些动怒，苏郎青赶忙换了一副姿态。 “大人，这些大小商船虽然装载了十多门火炮，但比起西班牙人的武装大帆船比起来如云泥之别，也就吓唬吓唬吕宋当地的海盗。” “大人为了几艘根本无法与西班牙水师抗衡的商船就与维甘商会决裂，未免有些冲动了？” 听完苏郎青的话，刘煜倒也从极度亢奋中清醒过来， 确实，为了几艘不过装载十多门火炮的武装商船而去激怒维甘的商人阶级确实不太理智。 毕竟维甘的治安管理依靠当地的官员，而若想重整维甘贸易，使得维甘重新繁华起来还得要靠当地的商人。 可以说，自己若想在维甘乃至南洋站稳脚跟，这些商人就是他的基本盘。 “若小人没记错的话，此刻的维甘船坞里倒也有几艘大船在建造，大人何不购买这些还未建好的船只呢，一来造价便宜，二来若将来购置了火炮也便于安放。”苏郎青拱了拱手， 看着一旁还一脸愤恨的乌达， “小人愿意出资两千西班牙银圆以购买维甘船坞里的正在建造的船只，还请乌达大人和商会沟通一二。” 乌达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见事态有所转机的乌达，此刻也是兴奋不已， 连忙跑上前和维甘商会代表上述说起来。 “银两皆在船上，我的下人会带你们去取的。”他看着几名明军士兵指了指附近一艘三桅福船。 “苏郎青是，”刘煜对于苏郎青的做法到有些吃惊， 这可以说是他来吕宋后，第一个资助明军的吕宋华商了。 这让刘煜对他格外重视起来， “大人，小人在维甘城中开了一家酒楼，在乌达大人谈妥价钱前，大人何不到我苏家酒楼一聚呢。” 第54章 华商的无奈 作为后世旅游城市的维甘自然拥有这不少豪华的酒店，不过十七世纪的维甘城此刻还没有这些气派的建筑。 走在维甘街道上，看着这异域色彩的建筑，刘煜倒也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西班牙人缔造的城市确实带着一丝欧洲的气息， 同时南洋各国商人的汇聚又将不同文化的色调融进了维甘城中，使得维甘城比起同一时期的诸多城市比起来显得别具一格。 苏园楼， 整个维甘最具中国色彩的酒楼， 这一日，整个酒楼都被包了下来， 酒楼的街道两边，不少家丁正在忙碌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富商拿着请帖客客气气的被迎进苏园楼中。 虽然时辰未到， 但整个苏园楼此时却已经坐满了人， 酒楼中，衣着华丽的富商们见到彼此后，虽然是客气的寒暄着， 但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丝的不安与犹豫。 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的酒宴关系甚多，甚至能决定在场所有人未来的生死存亡。 “呦，苏爷，” “叩见大人，” 随着楼下家丁们的喊声， 刹那间整个酒楼便死寂了下来，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的看着酒楼外，随着一阵阵的脚步声，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一个身着华美长袍的男子风度翩翩的走了上来， 众人刚要起身相迎， 只见男子身后又走上来一人， 那人身着精致的札甲，腰佩长刀，走路间带着一丝自信与从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打量着在场的富商。 “嗯，”刘煜见酒楼中的众人时，也是一惊。 面前的一众人等皆身着精美的长服，有的留着汉发，也有的带着一顶帽子脑后留着长长的金钱鼠辫。 看到这，刘煜会心一笑。 “小人拜见忠勇侯，虎贲镇指挥使大人。”一名看似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朝着刘煜行了一大礼。 看着苏郎青那一脸的笑容，刘煜自然是知道眼前的一幕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双眸子扫视一圈，看着在场众人的反应， 在场的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有些人面带惊容，有些人冷漠，亦有一部分人带着一丝无奈与尴尬， 不过面色都是在一瞬间就恢复如初，纷纷朝这刘煜行礼， 而刘煜自然没有摆什么架子，面带笑容的朝在场的商人们拱拱手，随即坐了下来。 “既然是在下请客，将维甘城中的唐人富商都请到此处，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苏郎青客气的朝众人行了一礼。 “哪里，哪里，” “苏家酒楼名扬南洋，实为我南洋唐人之一绝啊。”众人纷纷道。 不过在场更多人的目光却依旧放在刘煜身上， 看着面前这位如此年轻的侯爷，众人也是神色一惊， “既然是宴请，那就先上菜，我苏家酒楼还是有些拿手好菜的。”苏郎青招招手，吩咐下人上菜。 各式佳肴便被下人端了上来。 看着热气腾腾的佳肴，众人反倒是没有什么胃口，一个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在了刘煜身上。 刘煜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时不时还举杯和苏郎青对碰饮酒。 见此情景，在场商人原本咯噔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也开始举杯，对饮。 整个酒宴的气氛一时间被佳肴引活起来，众人自然是频繁举杯， 一些华商甚至主动的朝刘煜敬酒，刘煜也是频繁回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众人的脸上也略微透着一丝的红润。 到现在为止，整个酒宴还算正常。 但无论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序曲，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因此众人虽频繁举杯，但其实并没有喝多少，毕竟后面的事情大家还得要头脑清醒的去面对。 “大人，这位是王家王离王老板，广东佛山人，主要经营吕宋当地的丝绸，瓷器贩卖，” “这位是赵船主，福建泉州人，麾下拥有大小商船数十艘，主要贩运瓷器丝绸以及木材等。” “这位是张老板，拉瓦格乃至维甘当地唐人居住地一半的街坊是他开的，是维甘商会唐人代表。” 苏郎青一一向刘煜引荐道。 这些都是南洋的华商巨头，虽然要远远不如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吕宋华商，但在今日的维甘也算是头面人物。 刘煜也不含糊，抱拳示意。 几名被苏郎青点到的华商纷纷站起行礼。 其实对于这些华商而言，留在维甘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当西班牙人撤离维甘时，他们本打算跟着西班牙人一同前往拉瓦格的， 毕竟比之维甘，拉瓦格更加安全， 加之西班牙人对于吕宋华商太过于警觉，没对维甘华商动刀子已经不错了。 自然要求吕宋华商跟随西班牙人一同前往拉瓦格。 但警觉度极高的吕宋华商们却在最后关头将船悄悄驶回了维甘。 前几次的大屠杀让这些吕宋华商对于西班牙人心有余悸。 此刻若是因明军或是海盗进攻维甘，而与西班牙人一同前往拉瓦格，难免不会被这些西班牙人当肥羊杀了， 毕竟历史上发生了太多太多次了， 当然了，哪怕他们与明军划清界限，跟随西班牙人前往拉瓦格或是马尼拉，他们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初华人举兵造反进攻马尼拉时， 一些华商听信了西班牙人的鬼话，带着钱财家眷前往马尼拉避难，自以为能够人财两不失。 殊不知华人叛乱被镇压后，这些逃进马尼拉的华商立刻就被翻脸的西班牙人砍的人头滚滚。 知道这些吕宋华人血泪史的华商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了。 与其前往拉瓦格将身家性命绑在西班牙人的刀上，倒不如留在维甘，等待明军的到来。 毕竟都是同胞，总比西班牙人好说话。 于是在登上船只离港后不久，这些华商就以船只进水为由悄悄又回到了维甘，维甘当地的伊洛克官员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也就默许他们留下。 当明军进城时，这些留在维甘的华商们也是内心也是极为坎坷的。 当他们悄悄驶回维甘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拉瓦格和马尼拉的亲属下人早已被西班牙人控制起来，统统关进了监狱里， 若是明军真的战败了， 那么对于吕宋唐人而言将会是一场彻底的清算。 可以说这些城市的吕宋唐人的生死就在西班牙人一念之间。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线生机。 第56章 商会 “我希望维甘华商们能够自己组建一个商会。” 此话一出，刹那间惊动了所有人。 众人被这话惊住了，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年吕宋华商因各式原因又在吕宋聚集起来， 但出于对吕宋唐人的戒备， 西班牙人不让华商组建属于自己的商会， 维甘华商贸易往来皆是在维甘商会管控下进行的， 这些年华商辛辛苦苦贸易尤其是海贸所得除了缴纳给吕宋当地的西班牙人不菲的税收外，还要给商会分成。 而华商在商会中却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此刻刘煜说让维甘当地的华商组建属于自己的商会，怎么能不让这些商人激动呢。 “大人，此话可为真。”赵船主赵天明两眼放光的看向刘煜。 他经营远洋贸易，手下有数十艘船，有上千人跟着他吃饭。 海贸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虽然获利颇丰但无论是海难还是海盗的劫掠往往能让船队血本无归。 而吕宋当地的西班牙政府以及商会什么都没干，却差不多要拿走一半的利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西班牙人以及商会的压榨，华商们有苦难言，也只得暗自吞下苦果。 “是的。”刘煜点点头。 “入我商会者，税收减半同时商会只收一成收益。” 听到这句话，商人们议论纷纷。 “大人，请听我一言。”有谁。在一旁一直未继续开口的赵老忽然开口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 “大人之所以想组建商会是想控制维甘的贸易，以期图谋发展海贸对。”赵老一眼就看出了刘煜的图谋。 “是的，”刘煜不可置否。 而今萧武及李天佑率领的海盗团伙围攻拉瓦格，西班牙人自得将全部兵力汇聚拉瓦格城与之抗衡，也是因此刘煜方能轻易拿下维甘。 不过这并不代表刘煜能高枕无忧。 拉瓦格城战役在即，无论是海盗还是西班牙人获胜，维甘势必会成为获胜者的下一个目标。 苦于没有水师的刘煜及虎贲镇兵卒困守维甘，必须集结所有能收刮的势力。 时间不等人，刘煜在维甘的这段时间必须要将维甘华商用各种方式将其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新建商会，不但可以整合维甘华商的资源同时对于将来开展海贸也有着极大的便利。 虽然此时吕宋海域并不太平，海盗，西班牙人在争夺海域控制权， 若此时发展海贸根本不现实，但组建商会做好准备也是必须的。 “诸位请我赴宴无非是想探探明军对维甘华商的态度，” “此刻我把话挑明了，无论是否愿意进入商会，我明军都会保护吕宋唐人的安全，若是能够加入商会，我自然不会亏待诸位。” 刘煜站起身，见刘煜起身， 商人们也知道这次酒宴也该结束了，纷纷起身， “我给诸位商量的时间，如果诸位觉得可以，可以到维甘府衙找我或是苏郎青，若是觉得不可，怕激怒维甘商会那么我也不会追究。”刘煜朝众人拱拱手，转身带着亲兵离去。 等刘煜一行人一走， 整个酒楼刹那间寂静下来， 在场的商人不像之前那样七嘴八舌的讨论，而是纷纷看向赵老。 年过六旬的赵老此刻默默不语，只在那自顾自的掰着花生米。 “赵老，这商会到底入不入，您拿个主意啊。”性子急的人直接站了起来问。 “若是真的加入这个商会，岂不是和维甘商会为敌吗？” “这支明军初来乍到，维甘依旧在商会把持下，我等要是这么做岂不是遭到全维甘的排挤。” “是啊，更何况要是真的上了贼船，若是西班牙人杀了回来该怎么办？”不少人议论纷纷，各有个的道理。 “赵船主，你觉得呢？”赵老忽然盯着赵船主。 “组建商会，其海贸无疑是大头，你是什么想法。”赵老问。 “赵老，这商会之所以组建估摸着是明军想借此渔利，毕竟初来乍到的他们并没有掌握维甘的财富，想组建商会的机会掌握维甘华商的财产。”赵天明缓缓述说道。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致意， “不过开办商会，那么我们就可以避过维甘商会开展海贸，一趟下来可以省很多钱，不单单是海贸，许多行业都是如此。”赵天明自然知晓其中利弊，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述说。 “赵老，我们是否答应。”王离赶忙询问。 他是做丝绸，瓷器贸易的，和赵家船队自然有着密切的联系，若是组建商会开办海贸，光是避免给维甘商会缴纳的分成就能让王离一趟收入翻一倍了。 此刻人人都心动，都纷纷想参上一股但又恐维甘商会的报复。 “诸位，而今维甘谁最大。”赵老忽然开口， “自然是明军，”众人纷纷道。 “那吕宋谁最大，” 一下子，众人都哑口无言，一个个愣在原地。 “没能打败西班牙人的水师，何谈进行海贸，不过是凭空画了一张大饼而已。”赵老一针见血，惊得众人纷纷醒悟过来。 是啊， 这伙明军不过是趁西班牙人撤出才拿下维甘的， 等西班牙人剿灭附近海域的海寇后，自然会调兵重新占领维甘， 什么商会，什么开展海贸，西班牙人的战舰威胁下会让你安安稳稳的开展海贸。 自己进入商会，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在场的商人们纷纷摇摇头， 王离顿时心中一沉，道：“赵老是拒绝喽。” 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汇聚赵老先生。 赵老叹了口气， 他拿起酒杯，枯瘦的指头在酒杯间滑动， “诸位，你们想活吗？” 忽然，赵老口出惊语。 “吕宋终究是西班牙人的地盘，我等不愿去拉瓦格而待在维甘已经激怒了西班牙人了，若是明军战败，我等也不会有活路。”赵老冷冷道。 “这，”众人皆犯难， 确实如此，本身他们就是担忧西班牙人会拿他们开刀因此才偷偷摸摸的溜回维甘的，此时的西班牙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偷偷留在吕宋的他们此刻除了仰仗明军保护外别无选择。 “侯爷组建商会其实就是想把维甘乃至吕宋华商绑在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实此时进入商会不过就是表示一个态度，一个愿意与维甘明军共进退的态度，至于海贸获利什么的，现在根本不切实际。” 第57章 商会（2） 在场的华商各个面色凝重，能在吕宋经商并且站住脚跟的人怎会是一般人， 对于维甘华商而言，其实也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不作为，待在维甘看着明军与西班牙人厮杀，两不相帮，最后若是明军获胜了那还好，作为华人，明军自然会庇佑他们这些吕宋华商，甚至刘煜所提的商会什么的也可以付出实施。 若是明军战败，这些华商也势必成为西班牙人任意宰杀的羔羊，而这一次他们连逃都逃不了，毕竟吕宋外海到处都是海盗或是西班牙水师的船只。 另一条路是协助明军，加入刘煜所提出的商会，那么在场的华商都会绑在明军战车上，更重要的是若是加入新商会，那么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势必会被明军掌控，到时候明军要多少钱还不是从自己身上剐啊。 看着在场华商们一个个肉痛的表情，赵老无奈， 从明军登陆吕宋的那一刻起，吕宋当地的华人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无论是土着还是西班牙人都对华人抱有深深的敌意，而当明军到来时，无论华商如何做哪怕是帮助西班牙人也好明哲保身也好，下场都是一样的， 对于西班牙人而言，唐人都会是异端，怎么可能放过吕宋华商。 若明军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难免又是一场大屠杀， 这也是赵老看见刘煜时，那么愤怒的缘由。 可此刻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赵老，我等还要回去商议一番，先走一步，”不少人起身，面色忧愁的下了楼。 很快的整个二楼酒楼就只剩下赵州及王离等十余人。 “那些畏畏缩缩的人都走了，现在留下的若是老夫猜的不错，都是想博一把的。”赵州冷冷道。 “除了协助明军外，我们还能如何，鞑子占据了汉家江山，而今我等久居吕宋又能逃亡何处，”王离颇为无奈道。 “不错，若是明军败了，我等又能逃往何处，难不成要剃发易服跑到大陆向鞑子称奴吗，“赵船主怒道。 “连奴才都不是。”一人苦笑。 “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一把。”一旁的几人冷厉道。 “嗯”赵州点点头， “我们本都为明人，当年鞑子入关，江南士绅各藏异心，不与朝廷齐心协力反倒是冷眼旁观，都觉得这天下换了主子还不算什么，一个个还以为能像对待明廷一样和鞑子打交道。 到头来不但江山被鞑子夺了，就连士绅要么剃发易服要么被鞑子砍的人头落地，到现在南方的赋税都要高于大明那会啊。”赵州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 “而今，我等不能像那些江南士绅那样短视了。” 早在刘煜下楼离去时，苏郎青不顾在场的华商也跟着刘煜一道离开， 虽然这一次的酒宴是他代表维甘华商请刘煜赴宴，不过这些日子对于明廷的观察让他决心将筹码压在了刘煜身上。 ”大人此时组建商会，怕是维甘华商并不会接受啊。“两人并行走在维甘的街道上，朝着船坞的方向走去。 “哦，为何。”刘煜饶有兴趣的问。 “无利可图，”苏郎青道。 “大人想组建商会不过是为了集合维甘华商的财富以此壮大明军的实力，不过在场的华商哪一个会甘心献出自己的财产呢。”苏郎青摇摇头。 刘煜也知，明军初来乍到的，很难撼动西班牙人的海上霸权，根本不可能开展海上贸易，甚至连陆上的贸易明军也无法保证，原因也很简单，拉瓦格马尼拉等吕宋各大城市都掌握在西班牙人手中， 而各地的城镇也由生番掌握， 组建商会，谁和你做生意， 西班牙人？ 生番？ 华商在维甘等城市的商会中虽然遭受各大商会乃至西班牙人的剥削，不过好歹能赚到些银两，毕竟当地的商会给了华商在吕宋贸易的渠道和权力。 对于组建商会这一条，其实刘煜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商人本性逐利，生性自私， 此时进入商会对于他们而言无法获取如何利益，恰恰相反还需供给明军，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唉，”刘煜神情有些低落， 哪怕是占据维甘城，明军依旧是寸步难行，前方道路依旧很渺茫。 “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明军这条船若是沉了，谁也逃不了。”刘煜深吸口气，冷冷说道。 “我等南洋华商皆知这道理，可真的要让他们出力出财，一个个的又被迷了心窍，就如当年。”苏郎青无奈的苦笑。 “若是商人士绅若都有苏公子那般的觉悟，今日的汉人何至于此啊。”刘煜感慨。 “大人，”正当两人无奈时， 一声叫喊声引起两人注意。 只见不远处的街道旁，一个身着维甘当地官服的男子大喊着，朝着自己跑来。 “哦，乌达，维甘商会同意了。”刘煜见乌达那副模样，也知多半有结果了。 “回大人的话，那些维甘商人同意了，”乌达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 就在刚刚，他和维甘商会谈论了许久，甚至把驻扎维甘当地的明军都搬了出来，最终才让这些维甘商会的人松了口。 对于乌达这样的小小的管理港口的小官吏，能够跟随刘煜必然能平步青云。 当然了若是明军战败，自己也会第一个被维甘官员们推出去顶罪， 也是因此，乌达也是格外的卖力。 “船坞中的三艘三桅商船同意卖与明军。”听完乌达的汇报，刘煜点点头。 对此，倒也在刘煜意料之中。 毕竟此刻的维甘还在明军手中，离他们最近的西班牙人还在拉瓦格呢， 若是激怒明军，这些商会吃不了兜着走， 比其港口的船只，还在船坞修建的船只自然没有眼前的重要。 这些精明的维甘商人自然不会为了几艘船坞中的船去激怒明军了。 最为重要的是，当地的维甘商会也有自己的算盘。 毕竟维甘船坞的商船仅仅只是建造了一大半，离建好还有一些时日， 而这些时日足以让西班牙人驰援维甘城了， 他们可不相信眼前的明人真的能打垮西班牙人， 等到西班牙人回过神，大举杀回维甘，那么船坞中的船依旧是他们的， 而假意将船坞中的几艘船只卖与明军的话既能保住港口的船只又能狠狠敲明军一笔，何乐而不为之。 “倒是谢谢苏公子了。”刘煜十分感激的望向苏郎青，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苏郎青笑道， 第58章 盖伦船 随着维甘商会的让步，刘煜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奔向船坞。 作为吕宋北部第二大海港城镇，维甘有着修建各大船只的船厂。 虽然一开始刘煜被乌达劝阻前往港口，但依旧有一队明军兵士前往船厂， 此刻早已将船厂控制在明军手中。 当刘煜一行人走进船厂时，船厂还在运转中， 大帆船也算是盖伦船中的一种， 西班牙在美洲建立殖民地后，需要运载大批货物和士兵横渡大西洋。 而当时欧洲的主要海船是拿屋船和卡拉维尔船难以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上乘风破浪，早已不能胜任这样的繁重任务。 因此西班牙盖伦船横空出世， 它一般有4桅，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有数层统长甲板，尾楼很高。 一般的盖伦帆船使用橡木作为龙骨，以松木作为桅杆，以及一些热带硬木作为船身及甲板。 想要制作这样的一艘盖伦帆船的费用也是不菲，需要动用几十名木匠、铁匠、船匠花费数月才可完工。 而此时在刘煜身旁的船坞间一艘巨大的木船早已安放完龙骨，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船身。 大量劳工扛着木料穿行而过，附近的空地上堆积着各式的木材， 盖伦帆船在军事的应用上较远洋贸易用为多。 在16世纪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就是主要由盖伦帆船所组成。 一开始的西班牙大帆船并没有太多的细分，装上大炮就是军舰，拉点货物就是远洋商船。 但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以及欧洲越来越激烈的战争， 使得西班牙盖伦船原本的军用货用逐渐区分开来， 盖伦船其火炮甲板上装载着重型火炮，可通过舷侧的炮眼开火，由于侵占了存放货物的空间，这类火炮甲板不适用于商船。 因此商船基本取消了这类的火炮甲板，而战船甲板也是越来越平，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 对于西班牙人的大帆船，刘煜倒是很满意， 因为它很符合明军将来的作战， 比其其他的船只，西班牙大帆船尾楼较高，最显着的特点是高耸的船首和船尾甲板，战争中当两船并肩卡住时，其优势在于可轻易登上敌船。 同时也可以搭载大量的士兵，这点对于要反攻台湾乃至清廷的明军尤为重要。 “把船厂的主事给我叫出来。”刘煜道。 一旁的乌达立刻走上前去，一队明军跟随在他其后。 一阵鸡飞狗跳后，几个头发斑白看上去都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不知从何处被明军带出，乌达用当地的维甘话和几人述说着什么，这几人正要往刘煜这边跪拜。 “罢了，”见乌达竟然要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给自己叩首行礼，刘煜摆摆手，示意乌达无需这些礼节。 “他们就是维甘船厂的主事，”看着这帮半截身子都快进土的老头，刘煜有些诧异。 “回大人的话，这些人主要替商会管理船厂的运行，”乌达解释， “大人别看他们一大把年纪，整个维甘要论造船经验没有人比得过这几位。”乌达笑了笑， 对于西班牙盖伦船他并没有什么想要改进的地方，毕竟欧洲人用它在世界各大洋横行了上百年了。 他向乌达招了招手，跟他说了一些话以告知这些船厂主事， 既然这几艘商船已经定型了，那么刘煜自然是顺其自然了， 不过他的目光可不仅仅只是这几艘商船而已。 “我想知道目前的船厂能否继续建造船只。”刘煜朝乌达吩咐道。 乌达听完后立刻跟几名主事的船工嘀咕起来， 不一会，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点点头，看到这刘煜大喜，连忙凑了上去。 刘煜自然是想建造一种新式的盖伦船， 当然了，自然不是刘煜凭空捏造的，他还没这个本事， 是历史上取代西班牙大帆船的一种新式盖伦船。 16世纪中叶，英国造船家开始发展轻型盖伦船，为了使之更适合与远距离炮战，改善船之操作性，他们把首部上层建筑降低，移到船体之内，甚至置于首挂之内同时还用方形的船艉代替原来圆形的船艉。 这使得重量比之西班牙大帆船要大大减轻， 新设计船型相对狭长，航速较快，在逆风中操纵性极佳。 当英国人设计出外形更加修长的快速大帆船时，西班牙人并没有能够及时适应欧洲帆船设计的这种变化。 可能是因为西班牙人更强调发挥甲板上步兵作用的战斗理念有关，毕竟大帆船能够携带大量的步兵。 而也是如此，西班牙无敌舰队所使用的大帆船因为操纵性不佳，在1588年7 月的海战中败给了英国以吨位较小新式盖伦船为主力的舰队。 据刘煜猜测，这种盖伦船的龙骨长度是船宽的3倍左右， 因此他向这些船工详细谈论了想要建造新式船只的一些特点。 比如削减艏艉楼，尤其是艏楼的高度使之更适合与远距离炮战等等， 几名船厂主事在乌达的翻译下听得刘煜的见解， 其实这些船工并没有建造过什么大型战船， 他们要做的就是仿制西班牙人的武装商船已用于远洋贸易罢了， 加之刘煜对于新式盖伦船的特性描绘并不清楚，几名老船工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刘煜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细节全都说了出来， 见几名主事的船匠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实话，刘煜自己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不过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大人所说的船只，莫非就是英吉利人的女王船。”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郎青突然开口了。 “哦，你知道。”刘煜一惊，扭头看向苏郎青。 “在下自然是知道，毕竟是做远洋贸易，在海域上自然也会碰见英吉利人的船队。”苏郎青笑了笑，继续道， “依稀记得英吉利人的战船比之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的低矮上许多，也更轻便灵活。” “但其火力却丝毫不逊于西班牙大帆船甚至更过之。” 第59章 准备 苏郎青听完刘煜的简述后立刻就回想起了当年他与父亲在海上远航时曾遭遇过的一幕。 当时他们的团队即将驶入马尼拉港，就在他们不远处同样也有着一支船队朝着马尼拉的方向驶来， 苏郎青记得很清楚， 当英吉利人的船队驶入马尼拉港时，正好于迎向他们的西班牙海军大帆船擦肩而过。 两艘庞然大物在海平面上相遇，给苏郎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仅凭大人口头描述，恐怕这些船匠难以建造此类船只。” 见过英吉利人女王船的苏郎青自然是知道此类船只与西班牙大帆船间的不同，此时见到这些年过半百的船工不禁皱了皱眉头。 维甘船厂建造的商船本身只是仿制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而已，在场的船工并不像马尼拉当地的西班牙船师那样精通造船工艺，更不用说是在毫无图纸以及原型的基础上，凭借刘煜口头描述就能建造出新式船只。 “大人真的对此类商船及感兴趣的话，倒不如去与英吉利人相商，让英吉利人为大人建造此类船只。”苏郎青缓缓道。 “和英吉利人购买，”刘煜一惊，看了苏郎青一眼。 “比起蛮横无理只知道掠夺的西班牙人，英吉利人更像是商人。” “大人不妨遣人到东印度公司，招募英吉利船匠，比起这些仅能建造商船的维甘当地船匠他们要更优秀，对于大型战船的建造也更得心应手。”看着刘煜不解的目光，苏郎青解释。 对于苏郎青的提议，刘煜倒也想过， 当初他和何滨一同前往英吉利商船上与戈尔爵士相商时，也是想借助英吉利人力量， 不过此时英吉利人远在天边，而西班牙人却是近在咫尺。 此刻明军连自保都困难，很难前往东印度招募能够制造大型战船的船工。 想到这，刘煜有些犯难， 见刘煜一脸愁容的模样，苏郎青笑了笑， “大人想组建水师，也不是一日就能办成的，与其想着建造新式战船，倒不如想想如何购置更多的火炮。”苏郎青提醒。 用目前的商船来武装建立自己的水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和西班牙海军相比那自然是不够看的。 尽管十六七世纪商船与战船的区别开始出现，不同的分工使得战船与商船划分出了两种不同的线路，但至少到现在区别还不是很明显。 此刻明军想要组建水师，船只方面其实没有什么代差，真正的差距在于火炮。 如维甘商会所拥有的那几艘让刘煜梦寐以求的武装商船，其船上也仅仅只是制备了大小十余门火炮，原因很简单。 商船是运货的，其船身还是甲板都是用于堆砌货物的，如并没有使用专门的火炮甲板致使没有多余的地方来专门配置火炮。 尽管西班牙海军的战船基本也是大帆船。 不过一艘大帆船往往能够携带大小数十门火炮以及大量步兵，甚至曾经的无敌舰队也拥有制备上百门火炮的大帆船。 而明军此刻连多余的火炮都没有，何谈将火炮制备上商船上呢。 “乌达，维甘真的没有生产火炮的工厂吗。”刘煜不死心的看向乌达。 乌达摇摇头。 “回大人的话，维甘只是一座海港城镇，西班牙人只是在这里驻扎并没有建造生产火炮的工厂，不过城内倒是有几处能够生产火药以及冶铁的工坊。”乌达一五一十的回复。 “嗯，”刘煜倒也没有动怒。 此刻明军并不缺船，缺的只是火炮。 生产火炮的工匠，他倒是有在明城。 刘煜早已派人将他们请到维甘来。 既然维甘有冶铁的工坊，加上自己带来的生产火炮的匠户，生产一些中小型火炮应该不是很困难。 同时，也可以按照苏郎青的方法去东印度去请一些英吉利人过来，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 “那就这样。” “我希望能够加快速度加紧建造这些船只。”他朝乌达吩咐道。 ……………………………………………………………………………………………………………………………………………… 早在1574年，大海盗林凤就曾率领62艘战船和数千名海盗大举进攻驻扎与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者。 不过在面前装备精良的西班牙人还有那望而生畏的大帆船，林凤以及他的海盗势力不可避免的覆灭了。 上百年，无数海盗横行与吕宋海域，看着吕宋这座不沉的黄金岛，却无法染指。 而因明军的到来让这些海盗看见了一丝的机会。 因明城一战瞬间打破了西班牙在吕宋的防务， 这使得吕宋被明廷一分为二，马尼拉和吕宋北部失去了联系。 这使得游荡于吕宋外海的黑旗帮等诸多海盗势力嗅到了血腥味，一时间涌了上来。 眼红的海盗们都想在日落西山的西班牙老大帝国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拉瓦格城，自然成为了这群海盗的目标， 拉瓦格城市的名称来源于伊罗戈语，意即“明亮（light/brightness）”。 关于这座古城的诞生，要从麦哲伦登陆菲律宾时说起。 当麦哲伦发现这座小岛拥有蜜蜡、黄金等丰富的资源后，他将西班牙国旗插在了这个地方，并修建起一座西班牙城堡。 不过后来，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的孙子胡安·德·萨尔瑟多，来到吕宋岛取得了当地领袖的信任，与之歃血为盟，后将吕宋岛西北部划归为自己的领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数百年的西班牙统治，随着一批批天主教修道士的到来将这里变成一座天主教的圣城。 自知无法同时抵御明军与海盗同时进攻的西班牙人，直接从维甘撤出，将全部的兵力集中在了拉瓦格。 比其明军这群陆上的旱鸭子，这些凶残贪婪的海盗对于吕宋的破坏更大， 因此胡安总督命令拉瓦格全力应付来自海上的威胁，而将维甘拱手让出。 此刻得到维甘西班牙殖民军补充的拉瓦城城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数百名西班牙殖民者在拉瓦格城严防死守， 比其维甘的防御，拉瓦格更加强悍。 同时从马尼拉起，一支强大的西班牙海军也早已起航前往吕宋西北角。 第60章 海盗 数天后的下午，船队终于抵达了拉瓦格河北部的出海口。 这里不久前下过一场暴雨，河水水位涨得很高， 浑浊的拉瓦格河卷着万千泥沙气势汹汹的冲向大海，几乎将出海处一大片海水都冲刷成了淡淡的浑浊色，与前方蔚蓝的海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艘又一艘战船驶向附近的海面，他们离拉瓦格城已经是不远了。 此刻的他们还处于一阵狂欢之中，似乎觉得拿下拉瓦格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 或许是明城一战西班牙人的拙劣表现以及明军士兵在酒后的自我吹嘘，让这帮海盗们信以为真。 看着海面上黑压压一片的战船，此时的海盗们信心爆棚。 “你们谁打海战老子不管，爷，若是这帮西班牙人不识抬举，那么血鲨帮愿意打陆战，第一个杀进拉瓦格城。” 一艘福船上，数十名海盗头目正围在一起看着吕宋海域图，大大咧咧的喊着。 “去你的，”在场的海盗又不傻，若是海战势必要面对西班牙人的战船，相比之下打登陆战无疑要轻松的多。 至少这帮海贼们基本上不敢去面对西班牙人的大帆船。 比起陆战，顶着拉瓦格炮台的火力和佛郎机人海战未免是一件苦差事，众人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几艘船为别人卖命。 “再说了，要让你第一个进了拉瓦格，还有其他弟兄的份嘛，”顿时海盗们都坐不住了，纷纷骂娘。 那名血鲨帮的头目正要反驳，只见李天佑摆摆手， “你们谁先打这拉瓦格都不要紧，不过这海战都要咱们弟兄联手，毕竟佛郎机人的大炮威力可不小啊。”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附和。 萧武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立在船舷旁， 一门暗铜色的火炮早已掀开了炮衣，露出了那黑洞洞的炮口。 不远处的拉瓦格城若隐若现， 而萧武此时也是热血澎湃， 作为明郑的一名镇将，他何尝统御过如此庞大的船队，尽管这支船队并不接受他的调度。 “萧大人，既然已经抵达拉瓦格城，那么我们就立刻准备攻势。”李天佑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笑道。 “不急，不急，”萧武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的犹豫不决。 “为什么，”李天佑不解的质问，神色有些冷厉。 “你看，佛郎机人的水师并没有出现，他们战船去哪了。” 萧武指了指附近的海面上，并没有出现佛郎机人的战船。 “大人，这佛郎机人幸许是跑了。”一个海盗头目凑了上来。 “大人无妨在此看着，我等立刻动身前往自己的战船上指挥。”一大帮海盗对于萧武突然又不想打的举动激怒了，很是不满的下了船，乘着小船往自己的船只上渡去。 “大人，有些古怪，佛郎机人的水师不可能离开拉瓦格。” 何滨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按常理佛郎机人不可能放弃拉瓦格，那么佛郎机人的战船去哪了？ 佛郎机战船的突然消失， 难免让这些水军将领们心生疑虑， 不过显然，这些常年在吕宋海域劫掠的海盗们没有这样的顾虑， “萧大人，按照约定我协助你们攻下拉瓦格，可没说要帮你明人灭掉佛朗机人的水师。”李天佑露出狰狞的面容，一手抽出腰间的火铳。 “李帮主，放心，根据约定拿下拉瓦格后，城内金银财宝全部归你们，我们明人只要城池和人口。”一旁的何滨连忙道。 数个时辰后，在黑旗帮主船升起一支通体漆黑的战旗时， 大小数十艘海盗船船身升腾起一阵阵黑烟， 隆隆炮声回荡在海面上，惊得盘旋在空中的海鸟惊恐的乱窜。 打头阵的自然是势力较小的海盗势力， 这些海盗被黑旗帮裹挟而来，此刻自然是被当成了海上炮灰冲击拉瓦格城， 大小二十多艘船只快速朝拉瓦格城冲去。 大部分是蜈蚣船，仿佛郎机人的多桨船，底尖而阔，航行迅速，逆风亦可行，不惧风浪。 一些较大的蜈蚣船上有千斤火炮并制备火铳和火箭。 远处的拉瓦格城那高高矗立的了望哨升腾起一阵阵黑烟， 沿海的海防炮台上顿时冲出一道道火光。 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冰冷的水浪打在这帮凶悍的海盗身上， 此刻他们拼了命的摇着桨，快速朝着岸边冲去。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冲上了岸边那么就能活下去。 不过很显然，西班牙人的火炮并不是盯着他们，而是他们身后那些大船。 一艘三桅大船被一枚实心弹打中，直接打裂了一处船舷， 堆砌在此的一门青铜火炮连带着十余名海盗被直接砸飞到天上。 碎裂的血肉与青铜破片四溅，滚滚黑烟弥漫在整个海平面上。 不远处有一艘三桅杆的海沧船被命中，船身剧烈摇晃。 巨大的桅杆被炮弹击穿一半，剩下桅杆无法支撑缓缓落下径直砸坏了另一根桅杆。 炮台上的火炮轰鸣着，狂风吹散了黑烟，岸防炮台上的西班牙炮手们可以从容的观察远处的海盗船群。 不少海盗船被击中， 当然了，海盗们也不是被动挨打， 大小数十艘战船也在附近海域游弋，怒气冲冲的朝炮台轰击。 不过对于根基于陆地上，能够从容开炮的西班牙人而言， 游弋在海面上，朝着远处炮台开炮的海盗们则是痛苦不已。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船身不停的摇晃，朝着炮台轰击的炮弹基本都失空了。 甚至一些炮弹径直落在了打头阵的海盗边上，惊得这帮海盗骂声连连。 已经有几艘三桅杆大船被炮台的炮弹打的伤痕累累，不得不撤出。 而几艘被打的压火的海盗船不甘心的朝着近处冲去，妄想抵近距离轰击炮台， 谁曾想西班牙人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还没等他们抵近，几发炮弹就轰击了过来， 竟直接将一艘船打沉。 “杀啊。” 在炮台和海盗船见打的难分难解时，乘坐的快船冲锋的海盗终于是顶着炮弹冲上了滩头。 “大人，前锋海盗已经登陆了，黑旗帮已经竖起旗帜，十几艘船只满载着黑旗帮的好手已经出发了。” 何滨指着不远处李天佑的战船竖起的第二根旗帜大声说道。 “大人，要不要让水师镇的陆协也出动。”尾楼上，几名协长提着长刀，好似要立刻冲上去。 第61章 海战（一） “不对，不对……”看着海盗已经冲上海滩， 萧武却愈发显得不对劲， 常年的海上战斗生涯那他养成了一种本能的直觉， “竖起战旗，水师镇船队向南，同时示意李天佑让他立刻率领船队脱离与佛郎机炮台的轰击。”萧武神色沉重，朝何滨下令。 在那海风中，萧武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信号旗高高悬在桅杆上，十几艘大小战船不约而同的选择退避，逐渐驶出炮台射程范围外。 “老大，那帮明人朝南方驶出，并且让我们脱离和佛郎机炮台的接触。”黑旗帮主船上，一名头目从了望哨那得知情报，传递给了李天佑。 “老大，血鲨帮等已经冲上海滩了，我们的弟兄们也乘着二十多艘快船冲向滩头，要是这个时候脱离和佛郎机炮台的对轰，那么咱们的弟兄不就全暴露在佛郎机人的火炮下了吗？” 听完那名头目的汇报后，一群黑旗帮大小头目立刻就炸开了窝。 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叫他们撤退，开什么玩笑。 “他萧武以为他是谁，真以为我接受明王的册封就为了那一个爵位，还指令我。”黑旗帮李天佑听完手下的汇报后只是冷笑一声。 “命令船队加大火力，所有的战船统统冲上去，把佛郎机人的炮台给我轰塌喽。”李天佑恶狠狠的喊道。 萧武的善意提醒并没有引起海盗们的警觉， 常年在海上劫掠的流寇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警觉和狠劲，但比其正规水师出生的萧武而言要是差上许多，跟何况海盗们早已被胜利还有拉瓦格的金银财宝冲昏了头， 对于他们而言，遍地是黄金的拉瓦格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撤退哪怕是撤出和西班牙人炮台的纠缠。 几名附近船只上的海盗头目看见萧武率领船队驶出主船队后，还痛骂了几声，丝毫没有察觉到海面上正扶起一阵诡异的南风。 “大人，前方发现不明战船！”忽然，萧武福船上一处了望哨传来一阵惊呼。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仅仅只是一刻钟的时间，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南方刮得海盗联合船队阵型大乱，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支船队从远处的海平线上悄然浮现。 萧武从船楼高处拿起千里眼朝远处海平线望去，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一道道银白色的海浪朝着船队急速冲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银白色的浪头间隐隐浮现出一张张银白色的大帆。 “发信号，准备战斗。” 当萧武看见西班牙人的战船时就立刻下达了作战指令， 看着西班牙人大大小小三十多艘战船时，所有的明军士兵神情都是一滞。 随着西班牙人的战船离明军水师愈来愈近，那庞大的船身也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那些西班牙人的战船大的有些难以想象，尤其是为首的那三艘四桅杆战列舰就跟海上巨无霸一般。 “该死的红毛鬼，老子还以为你跑了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黑旗帮自然是发现了这群如同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的西班牙人的战船， 当看见三艘为首的四桅杆战列舰朝自己的船队冲来时，黑旗帮帮主李天佑也是一慌，不过最为黑旗帮老大以及联合船队的实际统帅，他可不能在手下面前乱了阵脚。 他即刻下令将船队一分为二，一部分战船继续与西班牙炮台纠缠以掩护登录的海盗， 而自己率领各大海盗势力共计大小八十多艘战船朝着西班牙人冲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三艘四桅杆战船，而在这三艘一马当先的大型战船后还更着十多艘各项战船。 随着三艘四桅杆战列舰率先冲进战场，海平面上顿时升腾起大量黑烟， 由于此前海盗们的混合舰队一直在于西班牙人的海防炮台对轰， 因此当李天佑下令后， 一时间整个船队都陷入一片混乱， 本身这些海盗就来自不同的势力，平时散漫惯了，哪能向明军水师或是西班牙海军那样轻易的调整船列啊。 随着一阵阵的臭骂和黑烟，本身因炮战和海盗间的配合不融洽而出现的阵型混乱此刻间因西班牙海军的忽然出现彻底爆发了。 整个海面上上百艘战船乱成一团，有的继续轰击炮台，有的掉头想迎上西班牙人的战船， 指挥与阵型的混乱导致几艘战船竟直接撞在了一起，一艘三桅杆大船竟被直接被另一艘大船迎面在船身破开了一个大洞。 “尼木南麻。”看见混乱不已的海盗联军，萧武差点没气背过去。 此时那三艘西班牙人的大船早已冲进了海盗船队间了。 “命令船队保持队形，自由开火，以最大火力冲垮海盗船队。” 一艘四桅杆战列舰上，斯科尔将军正紧锣密鼓的指挥这这一次战斗， 他并非是驻防在拉瓦格的海军将领，事实上他是西班牙驻马尼拉舰队的海军上将， 由于拉瓦格告急，马尼拉当局紧急调派斯科尔上将率领三艘二级战舰以及五艘三级战舰直接杀向吕宋北部沿海。 由于他们走的是东航线而且比海盗联合还要早了一个月，因此早早就到达了拉瓦格附近海域。 在汇集了拉瓦格以及维甘等各地的西班牙战舰以及武装商船后，斯科尔将军集结起来一支有三艘二级战列舰和五艘三级战舰还有十多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 让海盗与炮台纠缠也是斯科尔的主意， 海盗本身就是为了利益才联合起来的，为的就是拉瓦格的财富。 那么斯科尔将军自然利用了海盗求富的心理，以拉瓦格为诱饵将海盗的船队汇聚到了拉瓦格附近。 在海盗们和拉瓦格岸防炮台打的不可开交时，斯科尔立刻就率领舰队凭借着南风突然杀出。 为了出其不意以及尽最大可能的制造混乱，因此斯科尔亲率三艘四桅杆战列舰一马当先，直接杀进了海盗组成的混合舰队中。 尽管面对的是黑旗帮等大大小小二十多股海上盗贼势力共计上百艘大船，但斯科尔上将以及所有的西班牙水手都不是很畏惧，因为他们坚信脚下的战列舰是无敌的。 作为西班牙海上战马的大帆船在尺寸和准备上差异是相当明显的， 作为从马尼拉调派过来的二级战列舰，此刻冲进海盗群中的三艘四桅杆战列舰排水量都达到了700t到800t左右，准备着四五十门以上的火炮，包括三十门以上的重型火炮等。 无论是火力密度还是火炮强度都远远超过了海盗联军中的任何一艘战船， 刚刚冲进海盗间，三艘呈现雁型阵列的船队就立刻朝船身两方的海盗船只开了火。 一时间，海平面上雷声滚动， 滚滚黑烟伴随着肉块与木屑冲向高空，又重重落在水面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 三艘战列舰上共计上百门火炮齐嘶吼，一刹那就有十多艘海盗船只遭遇重创， 短短几息功夫，几艘被二十四磅重型加农炮接连命中的海盗大船在震天的巨响以及火光之中倾覆， 震天的爆炸声中，船上的海盗连同火炮被直接掀翻到空中，如片片落叶般落在海面上。 “放，” “给老子开炮，就不信弄不死这帮红毛鬼。”李天佑嘶吼着， 区区三艘战船就敢杀进上百艘海盗联军中，还打沉了自己好几艘大船，这让李天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侮辱还有深深的恐惧。 那恐怖的火炮密度以及威力，竟然能一照面就将几艘三桅杆大船打得起火解体，怎么不让他心忌。 第62章 海战（2） 海战从一开始就陷入不死不休的激战中，没有试探，没有战术，双方一照面就拼死开炮，将全船的火力倾泻出去。 从数量上看，海盗的船只明显多于西班牙人，哪怕是将武装商船加上，西班牙海军也不过大小二十艘战船，而海盗们光是三桅杆大船就有八十多艘，这还不包括各型中小船只。 但从质量上看，无论是船身大小还是火炮数量火力上，海盗还是明军水师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尽管明军三桅杆福船还是海盗的大船都可以携带二三十门火炮，但限于船只载重以及火炮工艺差距，明军还是海盗船上制备的重炮均是十磅左右的火炮，像是二十磅以上的加农炮对于他们而言想都不敢想。 而西班牙人不同，和同一时期的海军一样，西班牙战船制备了含加农炮在内的所有火炮，一艘二级战列舰能够携带三十到四十门火炮。 甚至用于近距离杀伤人员的旋炮，西班牙人还不计算入火炮总数中，因为它们只有一到两磅重。 而明军还是海盗最大的战船把所有火炮加起来也只有三四十门。 加之火炮工艺间的差距以及火药装填量大小，西班牙海军火力一时间竟然占了上风。 “开炮！尼木南麻，都打准点！给老子打啊！” 一艘海盗大船上，一名海盗头目大骂着，正指挥着船上的火炮不停的轰击着不远处的西班牙战船。 一发又一发炮弹在怒吼以及阵阵黑烟中飞出，重重的砸向西班牙人战船。 尽管单舰火力上远不如西班牙人，但是架不住海盗船只数量多。 尽管已经有二十多艘战船负伤或是沉没，但依旧有大量海盗船朝着西班牙战列舰发射着炮弹。 西班牙战舰的舰体异常坚固，而且在船的下部薄弱处还用铜包裹，以增强舰身的强度。 再加上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船上比起海盗的船要高上不少，结果海盗的火炮还是佯攻。 结果有不少炮弹命中了西班牙人的战船，但并没有对西班牙人的战船造成太大的损伤。 反观西班牙人的战船单舰火力极猛，咬住一方的几艘海盗船，铺天盖地地炮弹飞来，顿时就把冲在前面的几艘海盗船打得起火，一艘甚至被三发32磅重型加农炮直接命中，在一阵轰鸣声中断成两截迅速没入冰冷的海水中。 “老大，红毛鬼的战船壳太硬了，打不沉啊。”黑旗帮主船上一名海盗头目大声朝李天佑吼着。 别说打不沉了，在场的三艘西班牙人的战列舰连明显的伤痕都没有，火力丝毫不减，不过一会的功夫，冲上来的十多艘大船要么起火，要么只剩下帆布还有那一块块残缺的尸块漂浮在海面上了。 “硬？” “再硬也要打！给老子狠狠打！老子就不信了，这红毛鬼的船就打不沉？”李天佑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西班牙战船，此刻的他双眼血红， 可刚话刚出口，不远处一艘西班牙战舰上一发炮弹就呼啸而来，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李天佑顿时脑子一蒙，耳畔嗡嗡的响着。 他回头一看，前面和他吼着的海盗头目已不见了踪影，甲板上只有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 至于那颗炮弹并未落在主船上，而是直接飞了过去，要不然就不是死一个海盗头目那么简单了。 “尼木南麻，”哪怕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黑旗帮帮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炮给吓住了，不禁朝着远处的西班牙人大骂起来。 “老大，海龙帮的船跑了，”忽然间，一个李天佑最不想听到的话终究还是传来了， 他死死的抓着那名报信的海盗， “你说什么？” “老，老大，你自己看啊，”那名海盗直接蒙了，手指颤抖着指着不远处。 斯科尔将军的盘算终于还是实现了， 这些海盗本身只是一群在吕宋外海劫掠的流寇罢了， 打打商船，干劫掠放火的营生才是他们的强项， 这一次为了进攻拉瓦格，掠夺拉瓦格的财富才使得这群海上巨盗们联合起来，结果刚杀到拉瓦格城下，就被斯科尔海军上将率领的三艘战列舰打得伤亡惨重。 更不用说身后西班牙海军还有大小十多艘各式战船呢。 这怎么打？ 不少海盗早已打退堂鼓， 随着鱼龙帮大小十余艘大船缓缓驶离西班牙战船朝着南方逃去， 血鲨帮等一大帮海上势力纷纷效仿，开始逐步脱离于西班牙战列舰的纠缠。 “将军，克里蒂斯号提督发来信号旗，海盗正在溃退。”一名副官朝斯科尔上将汇报战况。 “命令克里蒂斯号立刻追击上去，同时竖起指令旗命令后续舰队包抄过来，我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吕宋海域上的这些小偷。”斯科尔上将轻蔑的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溃逃的海盗船只，命令道。 刚要往南方逃去的海盗船只瞬间又被西班牙战船给碾上了； 坚船利炮的西班牙人早已将这帮海盗们打得痛苦不堪了，谁能想到大小一百多艘船只组成的海盗船队竟然被区区三艘西班牙战船给压着打。 就如三只狼入了羊群一般， 本以为进攻拉瓦格只是一件不吃力又讨好的营生，结果竟然被打得损失惨重，怎么不让这些海盗怒不可遏。 现在好了，本想着打不过，跑不就好了， 结果这帮西班牙人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摁着他们就是一顿火炮洗礼， 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更别说这些常年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海盗了， “他娘的，死了这么多弟兄，红毛鬼你连活路都不给，好狠的心。” “去他们娘的，弟兄们，都是横的，谁怕谁啊，” “我就不信这红毛鬼是施了妖法了，给老子撞上去。” 这些海盗素来就有股狠劲，看着四周己方的海盗船一艘艘被击沉， 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弟兄们被西班牙人的炮火炸的死无全尸，此刻连活路都不给他们留了。 所有人心中的恐惧被无比的愤怒给取代， 他们再也不畏惧生死，两眼通红，死死盯着面前的西班牙战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就算撞也要撞沉对方。 第63章 海战（3） 也许是西班牙人与生俱来的自负或许是斯科尔海军上将并不知道东方有个成语叫穷寇莫追， 斯科尔上将的指令终究还是让西班牙人付出了代价。 那些被西班牙人彻底断了后路的海盗们终于是被激怒了， 他们也不再向南方逃跑了，而是朝着西班牙人的战船疯狂的开炮。 原本已经被西班牙火炮打得没脾气的海盗们此刻又一次燃起了斗志，一个个面色狰狞，誓要与西班牙人决一死战。 见此情景，黑旗帮主船上，李天佑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其他势力的海盗趁乱逃跑，要知道这偌大的船队本身就是由大小二十多股势力联合而成的，若是真的各自溃逃，那么只有各自覆灭的命运。 “老大，明军升起信号旗，”了望哨上，一名海盗看见了远处明军桅杆上升起的旗帜，朝船楼上的李天佑传达道。 正当海战打得激烈时，萧武正率领着水师以及外围几股海盗势力进行海上机动。 由于他们处于海盗船队的外围，因此当斯科尔上将率领三艘四桅杆战舰冲进海盗船群中时，他们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也可以从容的机动行驶。 在开战前萧武就知道这场海战不好打，毕竟作为郑氏水师一员的的他也知晓一些南洋红毛子的厉害。 可他依旧低估了西班牙海军的实力。 谁曾想仅仅只是三艘大型战船就能杀得海盗上百艘船只大败，就如三名重装骑兵杀进一群民兵里，杀得七进七出一般。 海战的一边倒让萧武以及所有明军水师官兵心里一沉， 看着这些如天神般降临的西班牙战船，萧武都有些落寞， 自己当初执意南下吕宋，到底是对是错， 但此时也不容得萧武他多想了， 作为水师镇统帅，当斯科尔将军亲率三艘威风凛凛的二级战舰杀进海盗船群的那一刻，他就敏锐的察觉道了西班牙人的企图。 对于这支各怀异心，只知道劫掠的海盗而言， 一旦战局不利，势必会逃窜， 若是真的这样，那么这场海战他们就彻底输了。 于是，他立刻率领水师镇以及外围的十多艘海盗船直接横在了西班牙后续舰队间。 西班牙人的海军统帅势必会在那三艘冲进海盗群中的战船上，那么只要隔断两者间的联系，那么自己一方还有胜算。 只要海盗们不跑，团团将那三艘战船围住，将海战分成两个战场，凭借海盗战船数量的优势未尝不能一拼。 萧武在赌， 赌海盗不至于被西班牙海军打得大乱阵脚，仓皇逃窜， 也在赌这三十多艘大型战船能够挡住西班牙人的后续舰队。 “老大，这样子不行啊，”一旁，一名头目摇摇头， “我们的火炮威力太小打不穿红毛鬼的战舰。” 海盗虽因断了生路而开始狠厉起来，但面对西班牙人的战船依旧不够看的。 眼看着己方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被击伤，击沉，黑旗帮主船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沉。 “立刻升起信号旗让各大势力的所有快船都集结起来冲向佛郎机人的战船。”黑旗帮头目李天佑此刻也站在一处炮位上， 海盗也讲义气，见自己的老大站在船弦旁不惧佛郎机人的炮击，一个个也都凶悍起来。 既然战舰对战舰，大炮对大炮打不过西班牙人。 那么就换一种战术。 海盗船队最不缺的就是小型快船。 很快的，这些海盗们就换了攻势。 那些体积较大的三桅杆战船继续与西班牙人周旋，期间一艘艘快船凭借着船小速快，快速朝着西班牙战船冲去，想要直接登上西班牙人的战船上。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海盗的拿手绝活。 常年在海上劫掠的海盗最擅长的就是登上敌船。 “将军，那些海盗战船依旧在开火，而一些快船正满载着海盗在炮火的掩护下朝我船冲来，是否后撤一段距离，等待后续舰队抵达。” “没有必要，”斯科尔头也不回的回应道， “谨慎是好事，不过对于我舰而言，那些快船上的海盗又有什么威胁呢？” “别忘了，西班牙海军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西班牙海军和其他欧洲海军有着一些不同， 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为从美洲运输黄金与白银的商船护航，这是西班牙王国对于西班牙海军的任务。 本身当初就是因为英国的卑鄙的海上劫掠以及对海盗的支持，对西班牙运载黄金等货物的商船队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为了向英国示威才组建的无敌舰队。 同样的，西班牙海军大部分时间用在了为武装商船护航上，因此西班牙战船更多的注重对于海盗的防御。 如西班牙大帆船其船身就极为高大，这是为了搭载更多的步兵以掩护船队抵御海盗的劫掠。 因此对于海盗妄想登船作战，以此消除双方战船质量上的差距，是不现实的。 因为面对海盗，他们是专业的。 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 集结起来的快船也迅速接近西班牙人的战船，但还没等乘坐快船的海盗们接近西班牙战船，在距离战船不过数十米时就立刻遭到了西班牙战船的轰击。 西班牙人善于使用不同的火炮来构成船只的火力体系， 如重型加农炮用于对付敌方同一层次的军舰，因此拥有着比一般长炮更高的径长比，而同样的，为了对付登船的海盗， 西班牙战船上同样装备了大量的旋炮，这些只有一两磅的轻型火炮装备在船舷护栏上的旋转炮架上，所有的旋炮都是后填装，因此有着极高的射速。 很快的，一旁随着西班牙炮手的一声怒吼， 几门艾米斯旋炮喷涂着火舌，一发发25磅重的炮弹直接砸向了快速驶来的快船。 几艘快船在距离西班牙旗舰还有数十米的距离上，被炮弹击中，当场炸成了两半截。 船上，西班牙火枪兵也迅速集结，一把把火铳对准了快速驶来的快船。 一阵阵黑烟升腾而起，一枚枚大口径铅弹飞出， 打在钢盾上，打出一片片的火花， 海盗也不是没有防备，用几件铁盾横在船上，护住了船上的海盗。 第65章 纵火船 “不好，是纵火船。”那名船长魂都被吓飞了。 他一把拽过一旁的水手道:“快，快升起信号旗，通知特里将军敌人火袭。” 可还没等一旁慌张的水手将信号旗升上桅杆。 几艘满载的火油以及黑火药等易燃物的船只就冲了过来。 甲板上，西班牙水手们慌成一团，拼了命地开炮。 这些船只本身就是武装商船，主要用于运载大量货物。 只是在斯科尔将军的征召下临时将货物推卸后，临时装载了十多门火炮，就匆匆赶来参战。 因此在，武器体系上并没有斯科尔将军率领的主力舰队那般装备精良齐全。 如旋炮就因为炮架的临时组装导致稳定性不足，在和明军的几次炮战中炮架散架。 堆积到甲板上的那几门十磅火炮也因装填太过于繁琐，以及炮手的操作不当此刻还处于哑火中。 甲板上，西班牙水手们乱成一团。 水手拼了命的清洗炮膛内的药渣， 手忙脚乱的西班牙炮手将一壶带的黑火药装填进了炮室，却因手止不住的抖动，导致大半火药撒到了甲板上。 此刻快船距离这艘武装商船已经很近了，近到双方都可以用火铳对射。 “红毛鬼，老子弄死你。”一名海盗血红着眼，左肩膀被西班牙水手的火绳枪打掉了大半。 此刻殷红的血还不断淌落。 他咬着牙，那双血红狰狞的眼珠子都已经能看到西班牙人那惊恐的脸庞啊。 “老子就不信烧不穿你的王八壳。” 他残忍地一笑，右手奋力将火倒扔进那堆火药中。 惊天的火光冲起，照亮了海平面。 几个火人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扎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火船刹那间就撞上了商船的一侧船身。 凶猛的火浪瞬间就涌进了船舱中。 本应堆积的各式货物的船舱，此刻早已被黑火药桶堆满。 “完了，”当沃里斯透过黑烟看到熊熊火光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惊天巨响，偌大的船身剧烈摇晃。 甲板上的水手被震强大的冲击到天上又像是一片片落叶般又重重的落了下来。 船长吐了一口血，挣扎着爬了起来，此时的他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位了一般。 一旁的那名西班牙军官则没有他那么幸运。 飞到半空的他落到地面后被一门重数百斤的旋炮砸中了脑袋。 整个甲板上到处都是血白的一片。 被引燃的黑火药瞬间就吞没了整个船舱，朝着上层甲板蔓去。 水手绝望地跳向冰冷的海面，试图爬上附近的商船。 可下一刻，落在水面的他们却看见了一幕让他们发自骨子里的绝望。 不远处一艘又一艘的武装商船被大火吞没，那些商船上的水手和他们一样绝望地跳下了商船。 “特里将军，对方使用了火攻，为我们护航的商船队正在燃烧。”一艘三级战舰上，一名航海事官惊恐的叫道。 “这些海盗居然使用了纵火船。”特里将军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正在熊熊燃烧的商船，一艘火势最为严重的已经倾覆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海军将领，他自然是知道在东亚海域上，这些东方人非常擅长使用火攻。 由于船只技术以及火炮方面的落后。 这些东方人的战船非常弱小，和高大的西班牙战舰相比。 就如同大人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孩一般。 但这些东方人却出奇的狡诈，数十年前，荷人就因此吃过大亏。 在于明王朝的海战中，原本在战舰方面处于绝对优势的荷人却因大意被郑芝龙使用满载火油等易燃物的火船攻击，最终惨败而归。 “这些东方人除了侏儒式的狡诈外，还有什么。” 对于海盗的纵火船，特里上将非常不齿。 他认为海战就应该是战舰对战舰的大炮互轰。 拼的是战船上堆积的火炮数量以及水手的英勇。 可是，这些东方人却使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妄图翻盘。 此刻在舰队外围已经有五艘商船被纵火船引燃，冒着熊熊大火即将倾覆。 而纵火船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西班牙人的想象。 早在这一战开始前，萧武就已经预料到海战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 作为盘踞在台湾岛的明郑水师将领，他自然是知道红毛子的船坚利炮的。 因此，早在赶来拉瓦格之前，他就已经吩咐那些被他降服的海盗们收集火油的引燃物，准备在战局不利时，使用纵火船来攻击西班牙人的船队。 而他的战术果然奏效了， 西班牙船队外围，为那几艘三级战舰护航并且充当火力平台的武装商船被纵火船突然袭击损失惨重。 “弟兄们，加把劲儿。”王首咬着牙，一双眼珠子死死盯着前方那艘西班牙人的战船。 西班牙战船那特有的高大船身早已清晰可见。 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作为先锋队，使用纵火船烧毁了处在三级战列舰外围的那几艘武装商船。 快船冲过熊熊燃烧的商船旁，借着海风以及商船燃烧产生的滚滚黑烟的掩护下，朝着西班牙人的三级战舰冲去。 “再近一点，”王首嘀咕着，牙都快被自己咬崩了。 打火石早已将火把打着了，此刻快船上的十多名海盗一个个怒目圆睁，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炮弹咻的一声飞来，瞬间打穿了王守的身子， 半截身子带着火把飞的老高，随后又落入冰冷的海平面中。 附近一艘战船上的西班牙炮手显然发现了他。 这些战船上的西班牙炮手可比那些武装商船上的水手训练有素多了。 抄着炮架上的旋炮就猛地向附近海面上的快船开火。 一艘又一艘快船被旋炮打出的炮弹引燃。 一些葡萄弹撞到船身，瞬间炸成数十块扎进附近海盗的胸膛中。 隆隆炮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战船上西班牙炮手们拼了命地开火快，快船上海盗们亡命的往前冲。 都是海上的亡命之徒，此刻都早已杀红了眼。 十几艘快船，最终只有三艘成功的突破了旋炮的射界。 甲板上的西班牙火枪兵拼了命的开火阻击，试图提前引燃快船上的火油。 可惜一切为之已晚。 随着一声声惨叫。 一具具浑身冒火的海盗从快船上跳下， 火船不可避免的撞到了战船上。 第66章 纵火船（二） “灭火！快灭火！”那艘被撞上的西班牙战船上，提督狂呼道， 西班牙士兵手忙脚乱的准备灭火，可还没来得及把火扑灭，又是一艘满载油料的快船冲到了。 因为第一艘快船的成功导致西班牙战船船身燃起大火，船上的西班牙火枪手此刻也无法从容的应对了。 附近的快船就如同嗅到血的鲨鱼朝着这艘负伤的巨鲸围拢过来， 仅仅半刻钟内，这艘西班牙三级战舰遭遇了五六艘快船的袭击，除其中一艘被西班牙火枪兵拼死反击抢先引燃火油导致没能成功外， 其余几艘全都成功靠上了战舰，死死贴着船身化成了一团猛烈火焰。 和当年郑芝龙的纵火船相比，萧武所使用的纵火船所装载的引燃物更为厉害，火油加上黒火药，燃烧更加猛烈，而且极难扑灭。 当随着火焰逐渐吞没了这艘三级战舰船身时，船上的士兵再也无法冷静了，他们丢下手中的武器，拼命在甲板上奔逃着，甚至不少人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海面上。 “将军，克里斯号正在燃烧。”一艘战船上，航海事官惊恐万分的朝特里将军喊道。 看着那艘正在燃烧的战船，特里将军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尽管知道东方人擅长使用纵火船火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舰队中。 “该死的，克里斯号上的提督真应该上绞刑架。”特里将军大骂。 若是之前的武装商船因为明军快船的突然袭击外加上商船水手反应过慢，实战经验不足情有可原的话， 那么本该做好准备且实战经验丰富的克里斯号竟然会被区区几艘没什么火炮的小船摧毁，这让特里将军无法接受。 不止是克里斯号一艘战舰，其余的纵火船开始冲击其他的西班牙战舰， 就连特里将军所在的旗舰也被一艘纵火船盯上，不过在旗舰娴熟的炮手的操作下，那艘偷偷摸摸驶过来的纵火船没一会就被船舷上的旋炮打爆。 “将军，克里斯号完了。”那名海事官脸色苍白的看着被大火吞没的克里斯号。 附近战船上的西班牙士兵也看见了正在燃烧中的克里斯号战舰，熊熊大火席卷了整个船上，水手和士兵从高高的船舷上来回奔跑最后绝望的跳下大海。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巨大的船身就像是一只被拱起的海上巨兽猛地抬起又重重的砸在海平面上，发出了阵阵海啸般的怒吼， 船上的喊叫声戛然而止，船只在大火中逐渐解体。 熊熊火光照在了每一个西班牙士兵，炮手的脸上，每一个人的脸庞中都透露着惊骇，难以置信， 这是第一艘被击沉的西班牙战舰， 之前被纵火船摧毁的那几艘不过是武装商船，不是真正的西班牙战船，损失也就损失了。 可克里斯号是真正的战船， 一艘西班牙殖民地的三级战舰，此刻竟然沉没在了冰冷的吕宋外海， 这让在场的西班牙人心里一沉， 看着前方的火光，特里将军久久没有说话， 西班牙舰队由斯科尔将军作为舰队司令，当斯科尔上将率领三艘威风凛凛的二级战船杀进海盗群中却被包围后， 后方的特里将军就立刻接过了舰队的指挥权， 本以为凭借舰队的火炮数量优势已经死死压制住了对方， 谁曾想突如其来的纵火船却给了舰队沉重打击， 算上克里斯号，已经有六艘西班牙战船被击沉了，包括五艘武装商船。 而其他几艘三级战船也被纵火船袭击， 由于明军纵火船消耗的七七八八，因此剩下的几艘三级战舰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但船上沾上的火油燃起的大火同样也让几艘战船的水手们狼狈不堪， 看着依旧在苦战的明军水师，特里将军顿时心生怒火， 他预料到了这些东方人会使用火攻， 但他没有想到这些弱小的敌人居然有如此勇气，甚至不惜亡命也要撞沉自己的战船， 这和自己所见过的海盗完全不一样， 他也曾为商船队护航， 也曾与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海盗交战， 海盗虽然狠厉但断然不会和西班牙战船死磕， 一般遭遇沉重打击后，海盗们就会慌不择路的四处逃散， 这也是斯科尔将军有信心率领三艘二级战舰就冲进海盗群中的原因， 一开始，自己和斯科尔将军的预计， 由斯科尔率领三艘二级战舰打破海盗的防线，打乱其阵型， 本身海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由各大不同的海上势力联合起来的，只要一次突击就能将其冲散， 再由特里将军率领后续舰队杀来，摧毁这支海盗联军，从而一劳永逸的清除吕宋外海的所有海盗势力。 可现在的局势却大大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海盗们因为斯科尔的穷追猛打，被激起了血性，死死的将斯科尔的三艘二级战舰纠缠住，无法脱身。 可面前的船队却堵在了后续舰队前方， 对方的坚决程度大大超乎了特里将军的预计， 远处，斯科尔的船队被海盗群层层围堵，特里将军有些担忧， 斯科尔舰队被海盗群死死困住，根本无法逃离， 此刻海盗已经从被动方转为主动方了， 只要萧武挡住特里将军的后续舰队， 那么斯科尔的船队迟早会被海盗吞掉， 此时的特里将军也坐不住了，看着克里斯号的沉没，让他最终下定决心， “冲锋，” “所有战舰全部冲破海盗船队的狙击，与斯科尔将军汇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开始特里只是让舰队与萧武水师炮轰，以大口径火炮的质量与数量优势压制萧武水师， 可现在他不得不率领船队进行冲锋， 不顾伤亡的冲进海盗的封锁中，与斯科尔将军汇合， 虽然海盗的疯狂让特里有些发憷，也给西班牙船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却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要他与斯科尔舰队汇合， 他可不信西班牙的船队会栽在这些三流的战舰上。 随着特里主舰升起战旗，四艘三级战舰开始朝萧武水师冲去，而一旁的武装商船则被特里选择性的忽略了。 原本因纵火船的袭击，而使得萧武水师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当西班牙人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时， 明军一时间压力骤增， 第67章 惨胜 “大人，佛郎机人的战舰朝我们冲过来了，” 见到西班牙舰队冲击而来，萧武一阵苦笑， 虽然遭遇纵火船的袭击，导致特里的舰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可自己也几乎折损了所有的快船， 此时自己统帅的三十多艘船只只剩下区区十艘左右了， “大人，还是撤，没必要为海盗将水师拼光啊。”何滨一脸愁容， “是啊，大人，佛郎机人的目的是为了冲破海盗群的封锁，营救主力舰队，此刻若是撤离战场，我等还能保留水师的一丝骨血。”几名统领也是浑身是血的靠拢过来， 作为水师镇核心的两艘三桅杆福船，作为主力拦在西班牙舰队前方， 这些大型福船其火炮数量比起西班牙人的三级战舰中的任何一艘都要少，火力也因火炮性能大打折扣。 在之前的海战中，一艘福船早已被重创，桅杆被二十四磅加农炮打中，一时间航速骤然下降，直接成了西班牙战舰的靶子。 船身被几发重型加农炮炮弹直接命中，船舱开始大幅度进水， 尽管船上的明军士兵拼死抵抗，却也无济于事，早已没了活路，离倾覆只是早晚而已。 看着那艘即将倾覆的大型福船，萧武最终无奈的下达的撤退命令， 连同海盗船只共计十艘战船悄然驶离战场，朝着西面突围而去， 特里并没有追击这些逃走的明军船只，而是继续率领四艘三级战舰冲进海盗群中。 早被海盗的群鲨战术打得疲惫不堪的斯科尔舰队终于是迎来了特里的援军。 当四艘三级战舰杀进包围圈后，海盗终于是奔溃了， 大小十余个海盗联军刹那间分崩离析， 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斯科尔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尽管在炮仗中自己的旗舰也遭受的不小的伤亡，几处损毁，但依旧保持大半的战力。 他直接盯上了李天佑所在的主船，气势汹汹的杀来， 被斯科尔盯上的李天佑自然汗毛倒竖， 不过作为海盗，该有的狠劲还是有的， 在之前的海战中，作为海盗联军的主船，他并没有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而是让各个不同的海盗势力冲在最前方，当然他的黑旗帮也不例外。 这使得李天佑脚下的主船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零星的几次炮弹击中也只是轻微的擦伤。 见到斯科尔的旗舰朝自己冲来，李天佑也干脆，毫不犹豫的开炮迎击。 作为海盗统帅，李天佑的主船自然比之其他海盗战船要大上不少，这也是斯科尔在海盗群中盯上李天佑主船的原因。 “弟兄们，给我杀，弄死这帮红毛鬼。”李天佑亲自站在船楼上督战， 主船装载的火炮尤其是重型加农炮也是最多，面对早已负伤的斯科尔旗舰也是不虚。 双方在相距数百米的海平面上相互炮击，随后愈来愈近。 “命令后方的武装商船跟进，追剿海盗。” “通知特里，让他放过其他海盗，专门追剿悬挂有黑旗帮旗帜的海盗船，” 旗舰上，斯科尔不断下达指令，既然无法一劳永逸的剿灭吕宋外海的海盗群，那么就彻底绞杀最大的一股，那么这场海战自己也不算没有收获。 这倒是给了其他海盗势力逃生的机会， 而黑旗帮的大小头目则是纷纷大骂起来， 西班牙的战舰谁也不追，就偏偏追上自己的海盗船了， 短短半刻钟，就有数艘黑旗帮大型战船被西班牙海军打沉或重创， 这让李天佑怒不可遏， “红毛鬼，你好狠啊。”见自己的船只一艘又一艘的被击沉，李天佑几乎要抓狂了。 身旁，炮弹不时朝船只飞来， 怒吼，惨叫声此起彼伏， 虽然作为海盗中火力配置最强大的主船，但比起斯科尔的旗舰来讲，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尽管在之前的海战中斯科尔的旗舰也损失不小。 一时间，李天佑所在的主船被斯科尔的旗舰死死压制住， 最后别说对轰了，就连船只航速也因为大帆被斯科尔旗舰所发射的链弹打中而放缓下来。 斯科尔的旗舰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雄狮一般愈战愈勇。 附近几艘赶来支援的海盗船也被其火炮击沉或重创。 这还不算什么，就在刚刚特里的旗舰也追杀了过来。 横在了李天佑主船想要逃窜的方位。 一时间，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二。 本身李天佑的主船对上斯科尔的旗舰就没有太大的胜算。 这个时候又加上特里的船只顿时就没了活路。 不过大海盗不愧是大海盗，见自己的活路被断，李天佑倒也不跑了。 将船身一侧的所有重型火炮对准了斯科尔的旗舰， 随着一阵的弹幕，斯科尔旗舰附近的海平面上顿时涌起了十多道水柱。 几发炮弹打中炮舱，一门二十四磅加农炮顿时被炸成一堆废铁，一旁的五六名西班牙炮手也变成了一堆血块。 或许是李天佑命不该绝。 炮弹击中炮舱，不单单炸毁的那门加农炮。 同时也引爆了那门加农炮附近的几桶黑火药以及炮弹，瞬间引起了连环爆炸。 斯科尔的旗舰本身就是一艘二级战舰，携带了数十门的重型火炮，不乏二十四磅甚至是三十二磅的重型加农炮。 战船携带的比其他船只更多的黑火药桶以及炮弹。 再加上之前。海盗们的快船攻击，使得旗舰上的几处重要的隔舱被破坏， 这导致了整艘战船的连环殉爆。 突如其来的殉爆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火光比冲击波和声浪更近一步的让众人感受到的斯科尔旗舰的厄难。 比之前的克里斯战舰弹药舱引爆还要可怕的爆炸。 火焰与黑烟迅速就吞没了整艘战舰，巨大的气浪就连数百米开外的特里主舰都受到波及。 西班牙战船上。 军官，炮手，水手士兵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一艘无敌的西班牙二级战舰，他们的舰队司令所在的旗舰竟然就这样被打爆了。 从被击中到殉爆再到沉没，时间极为迅速。 火光迅速在海平面上消散了，只留下了滚滚的黑烟还飘荡在海面上。 就在西班牙人这一会愣神的功夫。 黑旗帮的主船直接从特里船队的一旁冲了出去，逃出了西班牙人的围剿。 第68章 围困 “李天佑这厮，倒也是个海上豪杰。”当萧武看见李天佑的主船从佛郎机人层层包围脱逃出来时，不禁松了口气。 尽管萧武和李天佑有着必然的冲突，但萧武可不想李天佑在这个时候被杀，毕竟若不是黑旗帮凭借自身影响将吕宋外海的海盗全部聚集，自己根本就没有撼动西班牙人海上势力的可能。 见李天佑的旗舰安然无恙的逃了出来，不单单萧武，在附近海域躲避的各大海盗势力的船只也纷纷围拢过来。 随着日落黄昏，海上的炮声渐渐平息…… 这一场爆发于拉瓦格外海的大海战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吕宋海盗的联军在西班牙战舰的炮击下，终究是败下阵来。 这一战海盗们损失大小船只共计80多艘，伤亡两千多人， 而西班牙人则损失了一艘二级战舰，一艘三级战舰以及五艘武装商船，阵亡失踪达二百多人。 对于西班牙人而言是一场惨胜。 两艘主力战舰沉没，其余几艘也是艘艘带伤， 而舰队司令斯科尔的阵亡更是让这场海战的胜利蒙上了一层阴霾。 由于舰队司令斯科尔所在的旗舰被击中惨遭殉爆，整个西班牙舰队一时间处在慌乱之中，这给了海盗们逃窜的机会， 当特里将军反应过来时，大部分海盗早已逃离了西班牙舰队的围剿。 无奈之下，特里只得带着舰队返回拉瓦格港。 对于双方而言，这场海战无疑是一场梦魇。 被西班牙人在海上围堵追剿了上百年的吕宋海盗们终于硬气一回，联合起来气势汹汹地杀向拉瓦格。 却不料遭遇了当年大海盗林凤进攻马尼拉一样的惨败。 而对于西班牙人而言，这场胜利是那么的苦涩。 几艘主力战舰的损失外再加上一位舰队司令的死亡，让整个拉瓦格城都陷入了一阵恐慌。 早在斯科尔率领西班牙海军袭击海盗时，海盗们就已经在拉瓦格登陆了。 这些海盗也没有闲着， 在拉瓦格海域爆发这场惨烈的海战时，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海盗们拿着长枪火铳就朝着拉瓦格城冲去。 由于失去了海盗船只的掩护，因此抢先冲上岸的海盗们只得依赖于自己手中拿着的大刀火铳，再有就是从快船上卸下来的几门小炮。 对于固若金汤的拉瓦城而言，根本就不够看。 尽管海盗们凶悍异常，但在西班牙人密集的排枪战术以及精确的火炮压制下却如土鸡瓦狗般败退。 当西班牙海军返回时，这些留守在岸上的海盗们终于是崩溃的。 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海盗们沿着拉瓦格河逃去。 而守卫拉瓦格城的西班牙殖民军们仅付出了二十一人伤亡的代价。 在这场陆上的防御战中，西班牙殖民军的表现比海军要好上很多。 但陆战的胜利并没有掩盖西班牙海军巨大损伤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因为西班牙海军的巨大伤亡，加之守卫拉瓦格的殖民军人数较少，因此拉瓦格的西班牙执政官并没有下令追击逃散的海盗。 这给了海盗们充分的喘息时间。 一时间拉瓦格海面上又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西班牙人不再去追击溃逃的海盗而是龟缩在拉瓦格城中。 那只威风凛凛的舰队也悄然驶进了拉瓦格港口，不再主动出击。 凭借这宝贵的时机，萧武和李天佑赶忙收拢了溃逃的各大海盗势力。 并且在拉瓦格河入海口附近的冲击平原上建立了城寨。 接过舰队指挥权的特里将军再也不敢将宝贵的西班牙海军派出去围剿海盗了， 而盘踞在拉瓦格河入海口附近的海盗们因实力大损暂时没有了进攻拉瓦格城的能力。 “这西班牙人就跟王八一样龟缩在拉瓦格城里。”黑旗帮主船上，李天佑正对着诸多海盗头目大骂道。 在和斯科尔旗舰的互相炮战中，李天佑的主船也被数发重炮直接命中。 但除了一处桅杆损毁外，并没有其他太大的损失。 而脚下这艘船也成为了李天佑炫耀的资本。 毕竟一发主炮直接将斯科尔的旗舰连同上百名西班牙水军送进海底。 上百年来，在南洋又有几人做到了。 “李帮主，萧大人，”一名海盗头目朝两人拱拱手， “李老大乃大气运之人，面对红毛鬼围堵竟能以一敌二，打爆了红毛鬼头子的主船，在场的弟兄们无不佩服。” “可我们围攻拉瓦格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红毛鬼闭城不出，就连这港口都没有商船再出来过，我等帮派本有大量海岛支持提供淡水粮食等，但长久之下也不是办法。” 说到这，说到这在场的海盗头目各个面露难色。 经过这么一战，吕宋外海几乎断了商船的贸易来往。 这让常年在海上以劫掠为营生的海盗们顿时失去了一条财路。 同时，拉瓦格在西班牙殖民军的严防死守下海盗们也是毫无染指的可能。 “这半个月来，想必拉瓦格城的红毛鬼早已向马尼拉求援，若是红毛鬼的路上援军到了，”说到这，十多名海盗头目纷纷盯了黑旗帮帮主李天佑。 这很明显是想让李天佑拿个主意。 毕竟长久围困拉瓦格对于海盗而言，根本不现实。 虽然各大海盗势力都有着大量的岛屿，可以获取各种资源以支持这场围困战。 但长时间的运输以及海盗的吃喝拉撒同样是损耗自家的力量。 这帮海盗之所以被李天佑煽动，本身就是为了拉瓦格遍地是黄金的谣传。 毕竟作为吕宋北部最大的海港贸易城市，拉瓦格自然有着巨大的财富。 可现在他们看得见却攻不进去，白白在拉瓦格城下耗着。 这对于海盗们而言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李天佑也是犯了难，若说围困拉瓦格，这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经过上一次大战，海盗们早已元气大伤。 与其说是海盗们围困拉瓦格城，倒不如说是海盗们看着拉瓦格城满城的金银财宝，不肯离去罢了。 这半个月来李天佑也曾数次试探性的进攻，却都被红毛鬼的火炮打退。 看着底下这群愈来愈躁动不安的海盗们，李天佑也是面露难色。 第69章 海盗的威胁 “萧大人，我等皆曾受过吕宋明廷封赏，这一次围攻拉瓦格城也不单单是为了海上的兄弟们，明廷不也得到了维甘，按道理陆上的明军官兵也应该出出力不是吗。”李天佑直接将问题踢给了一旁的萧武。 “老狐狸，”萧武暗自骂了一句， 借助海盗打击吕宋佛郎机人的势力，本就是萧武乃至明廷的用意， 而事实也正如萧武那般预料下发展， 吕宋外海的海盗势力整合了起来重创了西班牙人， 给了吕宋明廷喘息的时间，还阴差阳错的拿下了维甘城。 可很明显，这群海盗们也不是好忽悠的主， 见拉瓦格久攻不下，自身实力遭遇巨大损失，自然是将目光盯上了明廷。 “诸位，这半月来，想必拉瓦格城的佛郎机人早已千方百计朝着马尼拉求援，若无明军为诸位拦住马尼拉的佛郎机人，我等还能在此从容谈论进攻拉瓦格吗？”萧武顿了顿语气，看着在场海盗头目们反问。 “诸位，并非我明军不出力，只是我明城地处险要，威武镇兵力横在了佛郎机人北上的要道上将吕宋一分为二，使得拉瓦格与马尼拉不能遥相呼应，这才使得拉瓦格成为了一座孤城，倘若此时贸然将威武镇的兵力抽调北上，势必会引起佛郎机人以及吕宋当地生番的疯狂反扑。”何滨也附和道。 “再说了，若无我水师镇横在佛郎机舰队前，为诸位争取了时间，怕是在场的诸位都要葬送在红毛鬼的战船下。” “萧大人，此言差矣，若无我黑旗帮等二十多海盗堂口围攻拉瓦格，怕是此时明廷也只能在吕宋苟延残喘，”李天佑神色一凛，漠然的看着萧武 “大人部下刘全为虎贲镇都指挥使，拥兵千人，兵强马壮，大人倒不如书信一封，让刘全刘大人领兵北上拉瓦格，与我等海陆并进一举拿下拉瓦格城。” 双方本就是相互利用，此刻拉瓦格久攻不下，各个堂口的海盗势力也遭受不小的损失，自然想在明军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随着李天佑的话语，一旁的海盗们也都看向了萧武。 “刘大人本为大人部下裨将，大人在拉瓦格久攻不下陷入困境，作为昔日部下，刘全自然该率领全镇兵马北上。” “虎贲镇兵强马壮，若能北上拉瓦格必能攻下此城。” …………………………………………………………………………………………………… 维甘， 当拉瓦格海战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数天以后了， 水师镇的一艘快船驶进了维甘的港口将海战的结果带回了维甘， 维甘全城震动。 当刘煜接过水师镇兵卒通报后，刘煜十分震惊， 毕竟这些常年以打劫为生的海盗竟然能重创西班牙人的海军舰队，尽管是在无数机缘巧合的情况和水师镇的协助下，但依旧震撼了维甘。 那些敌对明军，寄希望于西班牙人剿灭海盗后收复维甘的商人们，此时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 西班牙人败了，现在躲在拉瓦格城里，恐怕被海盗攻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维甘呢？ 若是西班牙人真的败了，维甘怎么办？ 一时间，维甘商会陷入了一种比明军入城还要恐慌的状态，那些经常和明军叫板的维甘当地商人们倒也也安分了许多。 “大人，多亏了这场海战震慑住了维甘的商会，也使得华商安下了心，截至今日维甘当地二百余华商全部都加入了大人组建的四海商行中，”苏郎青将一本册子递给了刘煜。 “嗯，”刘煜拿过册子，详细翻阅起来。 看着册子上的一个个名字以及资产详细备报，刘煜甚是满意。 这或许是这场海战对于自己最为有利的影响。 西班牙人虽然打赢了海盗，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致使海军退守港口，不在与海盗发生冲突， 这使得在维甘日夜胆战心惊，唯恐西班牙人报复的华商放下心来， 比起海盗，他们更害怕西班牙人的报复。 而西班牙人暂时的失利，让这些华商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自然纷纷拜会了苏郎青，加入了这四海商行中。 “苏郎青，这一场海战，佛郎机人重创了海盗势力，摧毁了海盗不下八十艘战船，海盗几乎把本都赔进去了，而佛郎机人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刘煜看着南洋海图，仔细打量着维甘附近的航道。 “是的，大人，对于我等而言，海盗和西班牙人斗个两败俱伤自然是好事，不过……”苏郎青笑了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刘煜心情不错， “海盗本就毫无信誉可言，这一次海盗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势必会变本加厉的掠夺，事实上这些日子里维甘商会的商船也曾偷偷的驶出过港口，却纷纷惨遭游荡于此的海盗劫掠不得不回航。”苏郎青道。 “有这么一回事吗？”刘煜转过身，面带微笑的看向苏郎青。 对于维甘商会偷偷出航贸易，刘煜自是知晓的，不单单是维甘商会，事实上这些日子里华商的船也经常出航， 尽管明军命令禁止维甘当地港口的船只出航，但架不住商会的势大，再加上整个维甘本就是贸易城市，禁止海贸无疑是断了维甘的活路，面对维甘商会的举动，刘煜也默许了。 但谁曾想，那些被打散的海盗势力却再一次出现在了维甘外海， 由于海战的巨大损失，原本在黑旗帮统御下的二十多股海盗势力此时有不少其实已经脱离了海盗联军的行列，这些海盗势力开始游荡在吕宋西部海域，对于维甘而言形成了很大的压力。 那些偷偷摸摸出航的商船倒是惨了， 维甘商会还好，因为出航的船只基本是武装商船，虽然只是制备了十多门火炮却也能与海盗周旋， 倒是苦了那些毫无防备的华商船只了， 那些本打算借着明军给予便利的华商船只刚刚出航没多久就被海盗拦上了，结果是人船两失。 气的华商们连夜找到苏郎青，要他给个说法。 第70章 劫船 “我记得明军不是下令暂时暂停维甘当地商船的出航吗？”刘煜神色漠然的看向苏郎青。 “大人，维甘本就是贸易城市，出海航行本就是各大商户安身立命的根本，禁止商人们出航，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苏郎青见刘煜兴师问罪，只能硬着头皮辩解。 “呵呵，”看着苏郎青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刘煜笑了笑。 “明军不是鞑子，自然不会颁布海禁这样的剥夺商人活路的政策。” “再说了，明军还要借助维甘当地的商人开展贸易以求获得支持呢。”刘煜赶忙安抚了一下苏郎青，转身看下吕宋航线图， “只不过，明军缺乏战船，就连守护维甘海港都做不到，何谈保护商人呢？吕宋附近海域并不平静，就在不久前海盗还和西班牙人大打出手，这个时候维甘商人们贸然出航不被海盗劫掠那才见鬼呢。”刘煜并没有追究，但同样也不想为维甘商会的人出头，哪怕是华商。 见刘煜并没有怪罪，苏郎青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里因为战乱，维甘出海的船只本就少了许多，这无疑是重创了维甘各个商户们。 这些日子因为海盗和西班牙人大打出手，这些维甘商人们自然为海上应该会安稳上一段时日，因此纷纷收买了港口的官员，出海去了。 就连苏郎青手底子也不干净，要是刘煜真的追究，连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实在不想在出海的事上说些什么了，至于那些暗地里偷摸出海的船，自求多福。” 维甘外海， 波光嶙峋的海面上，一艘三桅大船正缓缓朝着西北方向驶去。 船上，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船舱里喝着小酒。 “一杯黄酒入肚，配上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儿不及吾。”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摆弄着桌前的大碗， “李哥，明军都明令我们禁止出海，我们现在贸然出航，要是出了什么事？”一旁，一个面色蜡黄的青年男子嘟嚷着。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还没等他说完，一旁一个大汉一巴掌拍了过来。 “这晴空万里的能出什么事，尽会瞎嚷嚷。”被大汉一巴掌拍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顿时老实了，缩在墙角不再说话。 “李哥，我倒不担心明人，只不过咱们这一次贸然出海，苏老大那边不好交待啊。”刚打了青年一巴掌的那名大汉此刻也是面露难色。 “瞧你那怂样。”中年男子顿时拉下脸，呵斥道。 那名汉子被呵斥后讪讪一笑， “李哥，我就是担心赵老大那边，咱也是在赵老大那边混口饭吃，这苏老大也说了这段日子不要出海，咱回去了对苏老大那边也不好交差啊。”大副担忧。 “谁告诉你，咱们出海后还要回去了。”中年男子冷笑。 “你知道现在什么东西最值钱吗？”中年男子故作神秘的看了舱内的几个人。 “银子，”大副道。 “笨蛋，是粮。” “这一船的粮食要是能运到马尼拉，至少翻这个数。”男子做了个手势。 “这么多，”几人看见中年男子那个手势，不禁叫出声。 “这海盗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和明人一块闹事，这个吕宋都快被搅翻天了，这些土番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功夫种地啊，而今马尼拉粮食一天一个价，要是这船到了马尼拉咱还需要回维甘受这鸟气。” “李哥，明军不是说不许私带粮食出海吗？你怎么？”刚刚被大副一巴掌拍老实的青年听到这话后又嘟嚷了一句。 “你废话咱那么多。”汉子长的五大三粗，恶狠狠的瞪着青年， “我说小杜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出海了，海盗都见过几回了，还被明人吓唬住了，不就是明军吗？一群占山为王的流寇，瞧把你吓得。”中年男子匀着酒，随意的瞥了一眼青年。 “再说了，难道就我偷偷的运粮食出来吗，就那姓赵的手底下也不干净，我这就一艘，他们这些天背地里出了多少船。” “自以为聪明，以为靠了一群也不知从哪来的流寇就能翻天了，等红毛子回过神，杀回维甘，呵呵，一个都别想活。”中年男子面带凶光，冷厉的说道。 “老大，不好了，船，船。” 忽然，船舱外响起了一阵的喧闹声。 “一群小崽子，也不知道叽叽喳喳的叫些什么。”五大三粗的汉子骂骂咧咧地走出船舱。 突然一把笔直的箭矢猛地刺穿他的喉咙。 “呃，呃”大汉跌跌撞撞的走回船舱，左手握着那支插在他喉咙上的箭杆。 一脸惊愕的看向众人，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我的妈呀。”那几人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大汉顿时倒了下去，臃肿的身体撞在了桌上。 滚烫的汤混杂着血撒得满地都是。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快快，小杜出去看看。”中年男子畏畏缩缩地看着窗外，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的抖动，杯中的黄酒早已洒落一空。 “海贼劫船了。” 终于船舱外，还是有人喊了出来。 只见船舱外一群人在甲板上乱跑着，时不时有箭矢射到船板上。 有些人被箭射中了大腿倒在地上哭喊着。 商船不远处的海面上，几艘快船团团围了过来。 而在远处几艘三桅杆大船若隐若现。 快船上海盗拉弓搭箭，朝着大船射去。 几名海盗奋力将铁链扔到商船上，咬住刀背顺着铁链和绳子朝大船爬去。 此刻商船上的水手们早已没了反抗的意思，只顾自的瞎跑，浑然不知海盗正顺着铁链爬上船。 很快的海盗们就娴熟地爬上了甲板， 手起刀落，顺势将几名乱窜的水手砍到在地， 那几个水手瞪大眼，摸着脖颈无力的瘫倒在刀下，脖颈上的血顿时洒了出来。 海盗的狠厉瞬间吓住一片人。 “不许动，想活命的统统给我跪下。”一名持刀的海寇厉声道。 染血的弯刀直指船上的一行人， 扑通，船上跪倒了一片。 第71章 劫船（2） “这一趟可不亏，满满一船的粮食啊。” 明晃晃的钢刀刺进了麻袋中，黄澄澄的稻米如细珠一般落在了甲板上。 “嗯，”一个海盗头目收起钢刀，用手拾起一把黄澄澄的稻米，放在鼻中嗅了嗅。 “这油水还真不少，这几天还真没白等啊。”为首的海盗头子笑了笑，随后目光冷厉的看向甲板上跪伏着一行人。 “这船谁是主事的。”他握着刀背，走了上去。 “不知好汉是哪条海道上混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的了爷，还请爷饶命。”李淳终究还是藏不住了，被一旁的水手给推了出来。 “这艘船是你的。”看着跪在地上连忙磕头求饶的李淳，海盗头子鄙夷不屑道。 “爷，饶命，” “这艘船是维甘赵家的，小人也是为苏家做事，赵家每年都给各个海道上的兄弟们打过路钱，不知爷是混哪条海道上的，小人永远不识泰山冲撞了爷，还请爷见谅。” 一行人看着李淳将赵家搬了出来，不禁都暗自松了口气。 在南洋但凡出海做贸易的，十有八九会遇到海盗。 损失财物不说，甚至有时连性命都难保， 华商又不像维甘当地的商会那般拥有自保的能力， 自然得给各个海道上的海盗们过路费，以求旅途平安。 赵家势大，海贸遍布南洋，吕宋外海的各个海盗势力自然都打点过。 这些收到不菲过路费的海盗们看见苏家的船自然也会放行，当然偶尔特殊关照一下，也基本都是拿钱了事，一般也不会动船员还有船只。 这些混迹在吕宋外海的海寇也不会做什么杀鸡取卵的行当。 因此，当李淳将赵家的旗号打出来时在场的水手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爷是鱼龙帮三当家赵天，跟你们的船跟了一宿了，妈的，这海风吹的老子的脸火辣辣的疼。” 李淳听后一喜连忙抬头却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那个海盗头目的脸上似乎被撕开了一道豁口，乌红一片的裹布间渗着脓血，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李淳十足被吓到了，胃里翻江倒海的，差点把下肚的黄酒给吐了出来。 “小人瞎了眼，竟然没认出是鱼龙帮的大爷。”李淳强忍着胃部剧烈的不适，轻声说道。 “赵爷，前段时间赵家还给鱼龙帮分了几船呢，怎么现在又。” 看着几名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的水手，李淳偷偷又瞟了海盗头子一眼。 “赵家，哼！”海盗头子一阵冷笑，那左脸颊那豁大的伤口也在微微抖动着，那脓血又渗出了不少。 “几艘破船，连出趟门的油水都不够，还敢戏弄老子。”海盗头子顿时大怒，刀背直接劈在了李淳身上。 “爷，饶命啊！” 跪在甲板上的一些人又是连忙求饶。 见到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主是谁都得慌啊。 “爷，这钱赵家可没少给，不知小人哪里冒犯了爷，还请爷多多担待。”李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背被劈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像是滚了热油一般火辣辣的疼。 “三当家的，这一趟咱们可不亏整整一船的粮食全是上好的稻米。”一名海盗从货舱里走了出来，裂开嘴呵呵的笑着。 “嗯，是很不错。”看着散落在甲板上的黄澄澄的稻米，海盗头子也很满意地点点头。 “这艘船就当做赵家这个月给鱼龙帮的孝敬钱了。”海盗头子环顾了一周，冷冷的开口。 “爷使不得，使不得。”李淳顾不上五脏六腑那火辣辣的痛楚，赶忙抱着海盗头子的大腿求饶道。 “这船是赵家的，不不，这船是明军的。”李淳眼珠子一转，连忙开口道。 “哦，明人。”海盗头子一愣，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李淳。 “好汉爷，明人占领了维甘，我们这些商人是帮明人运粮的，这艘船的粮食是要运往明城的。”李淳也顾不上什么的，保下这艘船上的粮食才是紧要的。 “哦，明人，” 这些明人这么快就在维甘混得风生水起了。”海盗头子眯着眼看着远处的海面。 “爷，这一船的粮食是要送往明城的，爷夺了一船的粮，要是明人怪罪下来，爷……” 李淳话没说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劈了下来，径直劈在他脖颈上。 一连串血花猛地扑了起来，溅的老高。 李淳瞪大眼珠子，嘴也张得老大，想叫却发不出声。 噗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没了生气。 “既然这样，那更留不得你。”海盗头子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钢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淌。 “这船我要了，这粮我也要了。” 他随意看了一眼跪在甲板上一脸惶恐的众人。 “船上的人都给我杀了，丢下海喂鱼。” 随着海盗头子的一番话，船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惨叫之声。 不一会儿，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便戛然而止。 就这一会的功夫，那几艘三桅杆大船就迎头赶了上来。 海盗头子二话不说，径直跳上一艘快船朝着其中一艘大船划去。 赵天爬上船后，只顾自的朝着船楼走去。 “大当家，”赵天对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抱拳，毕恭毕敬的喊道。 “怎么样，这趟油水？”大当家李子闳问。 “回大当家的，整整一船的粮食全是上好的稻米。”赵天汇报道。 “呵呵，这南洋的华商油水就是足啊。”李子闳大笑起来。 “还是大当家英明，不跟黑旗帮那帮狗杂种一起围攻拉瓦格反倒是来这维甘，短短十天的功夫，我们就劫了六艘大船。”赵天道。 “黑旗帮这帮混账东西，想要我们跟他们耗死在拉瓦格，做梦？”李子闳忽然神色凌厉， “老子有人有船，在海上好不快活，还需要听你黑旗帮的在拉瓦格和红毛子死磕？”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三当家。 “倒是难为你带着伤跟了一晚上，快去养伤。”李子闳的语气又柔和了一些，嘱咐赵天赶紧去养伤。 “大哥，今天劫的这艘船也是明人的船。”赵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 “哦，明人的船，难不成苏家投靠这些明人了，”大当家李子闳一愣， “大哥，这黑旗帮我倒是不怕，反正是他李天佑坐庄，这一场散了也就散了，可是这几趟下来劫了不少明人的船，我担心……”赵天神色担忧。 “行了，”李子闳摆摆手， “你先去养伤，明人的事我自有分寸。” “是，”赵天抱拳，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这些时日，都是他身先士卒，登上商船劫掠， 现在又是一连一昼夜的追击，使得脸上的伤势愈演愈重。 事实上，对于大当家擅自脱离海盗联军，他是赞成的。 红毛子的海上力量确实很强， 就单单那三艘红毛子的战船一个照面就把鱼龙帮打得溃不成军， 想到这，赵天脸上那恐怖的豁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第74章 商船 随着明军七八轮齐射，冲到前面的海盗被杀伤过半。 凭借着附近熊熊燃烧的船只火光，赵天带着一众海盗又摸了上来。 作为南洋比较强的一股海盗势力，鱼龙帮的海盗装备比之寻常海盗势力要强上一些。 除了大刀长弓外同样也制备了不少火铳，不过，这些海盗制备的火铳在性能上远远比不了明军装备的各式火铳。 虽然也给明军造成了一些杀伤，但很快就被明军火器给压制了下来。 码头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借着明军齐射七八轮，装填繁琐的间隙。 一众海盗也冲了上来， “放，”一名协长怒吼， 码头上刹那间炸现一簇簇火苗。 炙热的金属射流径直将最前方的几人打飞了出去，躯体碎了一地，惊的一旁的海盗又匆忙退了回去。 明军的重铳班匆匆赶来。 这些制备了斑鸠脚铳的重火绳枪兵姗姗来迟。 装填火药，枪架支地也用去了不少的时间。 不过好在赶在了最后关头。 “不许撤，”看着刚刚冲在最前面的海盗刹那间被打的四分五裂，赵天也是一阵胆寒。 左脸颊隐隐作痛，他仿佛想起来当初登上红毛子战船时的场景。 也是这一般的，无数海盗咬着刀背顺着缆索就朝着战船上爬去。 结果刚登上船就被红毛子的火枪兵打的狼狈不堪。 仅仅只是几轮排射，冲上红毛战船的弟兄们就死了大半。 身躯被打得残缺不全，血肉模糊。 “明人的火器怎么和红毛鬼一样可怕了。”赵天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明军， 之前大当家命鱼龙帮进攻维甘时，这帮弟兄们是欢呼雀跃的。 毕竟比起凶悍异常的红毛鬼这些软弱可欺的明人自然是好对付的。 开始面前的场景却让这个大汉难以置信。 看着倒在码头上的二十多号弟兄，赵天有些吃痛， 这些可都是饱经阵仗的好手，每一次冲锋陷阵都是和自己冲在最前面，甚至不少人还是从和红毛子的厮杀中活下来的，谁曾想就倒在这。 虎贲镇是全面火器化的部队，作为主力的正一协和正二协装备了各式各样的燧发枪和火绳枪。 刘煜随着重火铳班姗姗来迟， 看着一片火光的码头眉头一皱， 此时的港口码头被海盗纵火引燃，停靠在码头的几艘船只也因为大火的波及在熊熊燃烧着。 “禀大人，贼寇已被我军压制。”一名班长抱拳朝刘全道。 刘全点点头， 冲入港口的海盗并不多，估摸着也就几十号人。 虽然在短时间内给港口造成了很大的骚乱，但破坏还不是很大。 “砰!” 一声巨响，熊熊燃烧的码头旁，瞬间掀起一道惊天水柱。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阵阵闷雷之声就在众人耳畔中响起。 炮弹就如雨点般砸落而下，整个码头顿时一片混乱。 “三当家，大当家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海盗大叫着。 身旁的弟兄们早已倒下了七七八八。 “不对，这炮不是从我们后面打来的。”三当家摸了摸被火铳铅弹打中而崩碎的刀口，面色森然道。 刚才的炮击让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大当家率领鱼龙帮的大小战船赶到，那么火炮炮击码头的时候，那炮弹应该是从自己头上掠过才对。 可刚才那炮弹却分明是斜飞过来的。 “大人，是维甘商会的商船，他们正朝着我们开炮。”一名协长惊恐的叫道。 “维甘商会，”刘煜咬牙，望向不远处的海面。 借着码头上熊熊燃烧的火光隐隐看见不远处的海平面上几艘三桅杆大帆船不间歇地开着火。 不少炮弹呼啸着飞入了海面，掀起了一道又一道惊天的水柱。 同样地，也有几颗炮弹打中了码头，顿时间打得海盗和明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尼木南麻，”看着看着成片倒下，浑身是血的躺在码头哀号不已的明军兵卒，刘全眼珠子都红了。 “告诉维甘商会的人，让他们立刻停止炮击。”他立马抓过一旁早已魂不守舍的维甘当地官员大吼大叫的。 那名伊洛克官员早已被海盗吓蒙了，又被刘全这么一吼，直接瘫倒在地上两腿不停地打颤。 “来不及了。”刘煜无奈地看着海面上那几艘若隐若现的武装商船， 维甘商会的商船停靠在港口东侧的深水区。 那里的码头更大，同时水位也更深。 明军接管维甘，并没有接管港口，只是接管了西班牙人留下的一些军事设施，如岸防炮台等。 主要是出于未来的大战略考量，因此明军十分友善的对待了维甘商会。 维甘商会不但保下了自己的武装商船甚至还拥有着码头以及港口。 明军也是通过刘煜组建四海商行拉拢当地的华商后才将势力拉伸到当地港口的。 结果这些鱼龙帮的海盗们好死不死的直接闯到了明军掌握的码头上。 好在登陆的海盗人数并不是很多，虽然一开始让明军陷入混乱，但很快便被反应过来了明军用火器压制得住了。 结果被维甘商会强行插了一脚，原本控制住了局面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三当家看起来是维甘当地的人和明军打起来了。”那名海盗一脸兴奋的看着不远处的商船，饶有兴趣的朝三当家汇报。 赵天一脸鄙夷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开火的商船。 这种狗咬狗的场面可不多见，一时间就连海盗们也忘了进攻。 当然，时不时呼啸而过的炮弹也让海盗们明白继续打下去是毫无意义的。 “大当家，怎么还没有到。”赵天一脸愤恨， 他不想知道明人为什么和维甘当地豪强狗咬狗。 他只知道自己带着几十号弟兄和明军打了这么久，而鱼龙帮二十多艘战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大当家为什么还不来，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赵天看着正熊熊燃烧的码头，一脸愤恨与不解。 事实上，当维甘码头上火光冲起的那一刻，鱼龙帮就已经察觉到了明军的虚实了。 不过在附近徘徊的鱼龙帮船队在驶往维甘港口不远处时，就即刻发现了维甘商场的武装商船正朝着码头开火。 原本就做贼心虚的鱼龙帮船只立刻就停了下来，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观望。 第75章 误会 夜幕笼罩下的维甘外海， 一大众船只寂静无声的停泊在海面上，海浪时不时拍打在厚重的船身，伴随着咕隆声不断摇晃着。 船上出乎意料的安静， 漆黑一片的甲板上，投射着些许冰冷的光泽。 那是一柄柄透着寒光的钢刀。 一个个海盗默默靠在船舷上，双眼死死瞪着远处火光中的港口。 炮声，火铳声隐隐作响，时不时有喊杀声有远逐近的传入耳畔。 众人屏息凝神的看着，船上早已熄了火，也唯有透过云边的月散落下的点点亮光能分辨彼此。 没有人多语，众人都是默不作声。 好似都忘却了那港口凄厉的喊叫是因谁而起。 维甘商会的商船还在不间断的炮击着，就连躲在远处的海面上的海盗都能看见炮火倾泻的亮光。 船楼上，鱼龙帮大当家李子闳正漠然看着， “没想到，这维甘竟然也是块硬骨头。”李子闳漠然道。 一旁的二当家李鬼摇摇头，就在刚刚维甘商会的武装商船炮击码头时，鱼龙帮的船只就心照不宣的退了回来。 “大哥，都过了一刻钟了，还是派快船接三当家回来。”李鬼微微一叹，轻声道。 本以为拿下维甘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 谁曾想一波三折。 “这维甘和明人狗咬狗的好戏倒是少见，就是可惜了那几十号好手啊。” 李子闳倒是很乐意见到维甘人和明人大打出手， 虽然这一次夜袭自己彻底输了，还搭上去了几十号好手。 不过，能看见这场狗咬狗的大戏还是不错的。 至少对于鱼龙帮而言也是件好事。 此时的维甘码头上早已是哀嚎遍地，码头算是毁了。 停靠过近的几艘商船也早已在大火中倾覆。 赵天带着仅剩的七八个弟兄抢先跳进一旁藏匿的快船就冲出了海港。 明军也不是傻子，刘煜宁可要海盗强占码头也不愿意让明军在维甘商会的船只火炮下挨打。 大火燃烧了一整夜，被明军控制的这座码头算是彻底报废了。 一同被焚毁掉的，还有大小十多艘商船。 其他商船也有着不同的损失。 “我的船啊。”赵老大一大早就跑到了码头，看见码头的惨状后，两眼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随行的仆人连忙掐人中又是泼冷水方才将其弄醒。 “刘大人，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赵船主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抓住刘全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刘全一脸铁青，看着码头久久不出声。 一旁的亲兵赶忙拉走了赵船主。 大火燃烧了一夜，地上的尸体早已烧成了焦炭，有海盗的，有明军的。 “伤亡，损失清点出来了吗。”见刘全愣在那不出声，刘煜朝一旁的协长询问。 “一协二协折了33个弟兄，还有二十多个弟兄烧伤甚重，船只毁掉了七八艘。”那名协长黑着脸，述说着。 刘煜点点头，随后看向苏郎青。 昨夜他和乌达正在码头上连夜清理的账目，不料海盗突然袭击，也亏炮台上的明军敲锣打鼓的，方才跑了出来。 此刻看着塌掉一大半的码头，苏郎青也是一阵肉疼。 “那些烧伤的明军就拜托你了。” 明军没有专门治烧伤的草药，就连军医也是极少。 之前明城时，通过当地伊洛克土着那获得的药草以及土郎中才勉强解决了明军伤兵的情况。 而现在明军拿下了维甘，对于兵卒负伤自然是能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人放心好了，这边烧伤的兵士我会安排郎中处理的。”苏郎青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了明军兵士，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开口道。 “嗯，”刘煜满怀感激的看了苏郎青一眼， “治伤所需要的银两，待会儿到府邸去拿。”刘煜道。 不远处，那些商会的商船开始缓缓驶入码头。 维甘的码头不止这一处，但是明军所控制的却只有这一处。 商会所控制的码头处在港口东边，水位更深，更适合大型船只停泊。 “乌达，去和商会人谈谈为什么要炮击港口。”刘煜强忍着怒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是的，大人。”乌达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中所弥漫的那种怒气。 此刻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急匆匆地里去了。 “这些海盗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着码头被清理出来的焦尸，刘全道。 他的语气很冰冷，充满了一股无以言表的暴虐。 “大人，可能是鱼龙帮的船只。”苏郎青这时凑了上去，轻声道。 这些日子维甘有不少商船在海上被鱼龙帮打劫，自然是有一些船只逃回维甘。 这些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的船只，船上的水手自然认出了鱼龙帮的旗帜。 不过由于明军对于偷偷出海的船只被劫掠一事不理不问，因此有关的信息自然被搁置。 而明军自然也是尝到了苦头。 “让炮协将火炮带到港口，”刘煜对着一名亲兵说道。 那些原本被西班牙人遗弃的炮台，虽然被明军重新利用，但被损毁的火炮明军并没有填补上损失。 一来虎贲镇本就缺乏火炮，所依赖的重炮也不过是那六门九磅赛寇炮。 二来由于海盗和西班牙人在拉瓦格进行海上较量，因此明军放松了对于港口的警惕。 不过被拔了牙的炮台依旧是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若不是那一夜炮台的明军，恐怕海盗早就摸进维甘了。 此刻亡羊补牢犹时不晚， 刘煜急忙命人将原本部署在维甘城墙上的六门九磅赛寇炮拉到炮台上。 虽然强拉九磅赛寇炮作为海防炮，有点赶鸭子上架。 不过总比没有来的强。 刘煜也是没有办法，明军什么都缺，而今又是折损了这么多精兵。 想到这，刘煜也是一肚子的火。 此时作为交涉方，乌达也跑了回来。 “大人，误会是误会。”乌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隔了大老远就拼命的喊着。 “误会，”刘煜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停靠的商船，冷冷一笑。 “大人，商会说了他们是担心自己的码头被海盗给劫了，这才出此下策往西边码头上炮击的。”乌达终于跑了回来。 “对于给明军造成了这么多的伤亡，商会也是难辞其咎，决定支付明军抚恤费。”乌达觉得商会已经够拉下脸了，因此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毕竟海盗的突然袭击，确实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商会的行为对于他而言，也可以说是在常理之中。 第76章 质问 很显然，这些维甘商会的人自认为当惯了老实人的明军这一次自然会自己吃下苦果，不再追究。 就连乌达也觉得明军多半会隐忍下来，因此得了维甘商会口头承诺的补偿后也就急匆匆的跑回来复命了。 刘煜强忍下怒意，轻声道:“既然是误击，那么我希望商会能就此事做出赔偿。” 看着脸色铁青的刘煜，乌达也知明人也处于暴怒的边缘，原本想为维甘商会开脱的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对于明人而言，这一次的损失无疑是惨重的。 码头被毁，多艘商船倾覆，虎贲镇也折损了数十人。 气的刘全恨不得将那些海贼抽筋拔骨。 不过怒归怒，事情总要有个合理的解决。 除了将火炮重新部署到炮台以外，明军也开始紧锣密鼓筹备着重修码头。 苏郎青连夜托人将维甘大小医馆药市翻了个遍，将所用治烧伤的药草全都收罗起来，维甘全城的大夫也被请来为明军治伤。 办事效率之高不禁让刘煜刮目相看。 连刘全看着那些烧伤的兵卒都被妥善安置后，也是心头一暖。 事实上，鉴于十七世纪的医疗条件，这些被烧伤的兵卒能否活下来，其实全靠自身的运气，至少明军能做的都做了。 对于这些兵卒而言，也只能各安天命了。 听着医馆中传来的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或是阵阵有气无力的呜咽之声， 整个维甘的明军士气都是跌入谷底。 至于出兵拉瓦格自然也是放下了。 维甘明军自身难保，哪有功夫去拉瓦格找不痛快的。 刘全一大早就修书一封，委婉的表达了自身处境的困难，表示无力出兵支援，同时也将鱼龙帮的突然袭击维甘的事件一五一十的写了进去，质问明军与海盗间的联盟是否可靠。 当派人将信件送出去后，刘全靠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对于明人而言，这些时日无疑是忙碌的， 而对于维甘商会而言，这些时日无疑是悠然自得的。 就在明军紧锣密鼓的修建码头时，在另一侧维甘商会控制的码头上一个东南亚模样的青年男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远处正在码头忙碌的明人身影。 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男子连忙回过头。 只见一个50多岁衣着华丽却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父亲，”男子刚刚开口， 中年男子就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乌鲁慈，是谁让你私自将船只开出码头朝明军开火的。”中年男子扇了一耳光后还不解气劈头盖脸的大骂着。 叽里呱啦的鸟语在码头上回荡，一旁的几名仆人诚惶诚恐地站在那儿低头不敢多语。 “你知不知道这些明人控制了维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维甘商会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乌栗看着面前这个儿子，一通质问。 “乌鲁慈，你要明白我们只是商人，经商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这也是商会没有干涉西班牙人和明人冲突的原因，可你却带着商船队炮击了明军，整个商会上上下下都都因此惶恐不安，纷纷出面要我给个说法。” 大热天的码头上，中年男子情绪激动的述说着，顿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见中年男子红着脸，气喘吁吁的模样，乌鲁慈赶忙从仆人那端来一碗红茶， “父亲，别激动，喝碗茶消消气。” 乌栗见状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将红茶一饮而尽。 见咕噜咕噜往自己喉咙里灌茶的乌鲁慈笑了笑，拍了拍父亲的后背。 “不就是杀了几个唐人吗，当初红毛杀了好几万唐人，也没见出了什么事。”乌鲁慈笑道。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看看现在的维甘。”中年男子刚喝碗茶只觉顿时舒畅多了结果听见儿子这番话，顿时火气又涌上心头。 指着远处码头修建的明军怒吼着。 “维甘现在是明军的，可吕宋又是谁的。”见父亲发了那么大的火，乌鲁慈也有了一些怒意，反问道。 乌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父亲僵在那，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乌鲁慈摇摇头。 “您作为维甘商会会长，难道您真的以为我是为了保护维甘商会的财产不受损失才会去炮击东侧码头的吗。”乌鲁慈冷眼看着远处的海港炮台。 “父亲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商人，做商人最重要的就是精明，作为维甘商会会长难道父亲看不出当今的形式吗？” “而今西班牙人虽然困守拉瓦格，但这些唐人何尝不是困守维甘呢，西班牙人势力大，只等马尼拉援军一到海盗势必土崩瓦解，到时候西班牙人又杀回维甘，你说西班牙人会如何对待我们。”乌鲁慈看着父亲那满脸横肉的嘴脸，笑着问。 “所以商会从来没有协助过这些唐人。”乌栗辩解道。 “可西班牙人会听我们的解释吗？” “要知道当年那些唐人举兵造反时，那些唐人富商可是听从了西班牙人的安排，没有参与叛乱可后来那些唐人富商的下场是什么？” “我们这些维甘人对于西班牙人而言地位又会比唐人高出多少？不过都是西班牙人圈养的牛羊罢了。”乌鲁慈厌恶的看着一旁低头的仆人。 乌栗愣在那，原本涌上心头的怒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背后升起的一阵阵冷汗。 对于西班牙人，他可太了解了，那可是一群比海盗还有贪婪凶残的红毛鬼啊。 维甘商会因为利益并没有跟随西班牙人前往拉瓦格，那么等西班牙人杀回来，那么他们会放过自己吗？ 对于那些南洋明人富商的事情，他可太了解了。 毕竟当初西班牙人镇压明人武装叛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挥刀将那些明人富商全都杀光，掠夺走了他们的财富。 至于自己为何如此清楚，原因也是因为当初自己也曾参与过对明人富商的劫掠，分到过一杯羹。 这一次听到乌鲁慈的话，让乌栗这个维甘巨富不禁冷汗直流。 第77章 运粮 乌鲁慈的话让乌栗这个维甘商会会长陷入沉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西班牙人并没有败，杀回维甘那是迟早的事。 维甘商会并没有与明军合作，但那些西班牙人会信吗？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码头上正在忙碌的明人身影。 若是等西班牙人回到维甘，那些明人还有富商势必会被西班牙人报复。 那么维甘商会呢？ 若是这些西班牙人真的不讲情面该如何。 “父亲现在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了。”乌鲁慈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红茶，细细品尝。 “借着海盗袭击港口的借口炮击码头，杀伤明军。 事出有因，这些明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而若是西班牙人回来了，我们也好借此邀功。”乌鲁慈解释道。 “那么，万一明人真的怪罪下来，怎么办。”老乌栗开口，作为维甘商会会长，他自然不认同乌鲁慈的做法，但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但码头事件后，明人出奇的安静。 除了维修码头和治疗伤兵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举动。 尤其是对维甘商会并没有追究到底，反而是息事宁人，这不禁让乌栗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父亲，您真的老了。”看着乌栗满脸忧愁的模样，乌鲁慈摇摇头， “若没有我们维甘商会维持维甘的稳定，就凭这些流寇他们能轻松占领维甘吗？”乌鲁看了看码头上的明人，一脸鄙夷不屑。 “无论是这些明人还是西班牙人来了维甘都需要我们这些当地的商人的支持，明人就算是知道我等是故意为之又能如何？” 见乌鲁慈如此自负，乌栗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一叹，转身朝着岸上走去。 就当乌栗失魂落魄的朝岸边走去时，一个留着金钱鼠尾辫子的男子正左右张望的朝码头走来。 “哟，这不是赵家那小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商会来了。”刚送走老父，就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扭扭捏捏的朝这边走来，乌鲁慈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唉，乌大少爷。”那人见到乌鲁慈后，连忙凑上前来。 “什么风把你吹到商会来了。”乌鲁慈对此人没什么好感，又或者说对于明人有着本能的厌恶，一脸鄙夷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见转倒也不生气， “乌大少爷，我也是商会的人，怎么能分彼此呢？”男子笑道。 “哼，”乌鲁慈冷哼一声， “你们赵家不是加入了明人所谓的四海商行了吗，难道不该分分彼此吗？将来要是红毛子回来，”话还未说完，乌鲁慈就轻蔑的看着男子， 看着男子那原本满脸笑容的脸一下子煞白，不禁冷笑。 “乌大少爷，可别吓我，这红毛鬼还在拉瓦格呢。”赵客脸色惨白， “再说了，我就是赵家一个旁支，红毛鬼回来要清算也轮不到砍我的脑袋啊。”他摇摇头，脑后的金钱鼠辫子随着一阵抖动，看着一旁的几个仆人都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我说赵客，看在你在我家赌场混迹了许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趁早撇清和那些明人的关系，否则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们这些维甘人不讲情义。”乌鲁慈语气冰冷道。 听着乌鲁慈的话，赵客也是一阵苦笑，不免摇摇头。 “还是乌大少爷讲情面，到现在了还为我赵某人考虑，那像那些明人啊，出海被海寇劫船杀人都不闻不问，现在又搭上了七艘商船，甭提多气人了。”赵客一脸的悲愤。 “乌大少爷，不瞒你说这些日子咱们华商跟着明军可是吃尽了苦头，那个悔啊，” “行啦，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了。”乌鲁慈不想再听赵客那废话，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赵客见状，一脸陪笑道:“乌大少爷，你也看见了我们华商的码头被海盗给毁了就连商船都烧毁烧伤了十多艘，我们家主差点没气背过去，连我都看得出这些明人怕是不行了，赵家自然也得考虑考虑后路不是吗？”说着说着，赵客直接从兜里拿出一个布袋，布袋缝隙间隐隐可见金色的光泽，看着一旁的仆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赵客仿佛像是故意的显摆一下，接着递给了乌鲁慈。 “这赵家别的不多，就这金银存着不少，三百两黄金都已经运到乌大少爷私开的赌场了，大少爷给验验。” 乌鲁慈一把抓过布袋，没有声张而是轻轻放入袖中。 “你们赵家到底想干什么。”他看了一眼一旁眼珠子瞪溜圆的仆人，被乌鲁慈这么一盯，几人纷纷低下头。 “咱赵家看这明人快不行了，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加入那什么四海商行，现在自然想走回头路。” “你们惹的是红毛鬼，就算是求维甘商会，商会也帮不了你们。”乌鲁慈直接回绝道。 “乌大少爷，您误会了。”赵客笑了笑， “赵家是想运一批货物到马尼拉。”赵客在乌鲁慈耳畔轻声道。 “哦，运货。”一听这话，乌鲁慈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货，”乌鲁慈问。 “六艘粮食。”赵客道。 “呵呵，这明人禁止维甘私运稻米出海，偷运一斗斩人一指，偷运一船要一船人脑袋，”乌鲁慈开口。 “所以才要拜托维甘商会嘛。”赵客轻声道。 “怕不单单只是六艘粮食那么简单，六艘粮食值得了三百两黄金吗？”乌鲁慈冷冷的看着赵客，脸色逐渐冰冷。 “还是瞒不过乌大少爷，其实运六船粮食是假，实际上在粮食里还藏着金银珠宝还有瓷器。” “哦，”乌鲁慈诧异， “我也是听我叔在酒后失言听到了，这赵家在南洋经营了二十多年，金银珠宝自然不缺，见明人要败，自然要拿出点钱财打理打理后路，” “这船要运到马尼拉，听说胡安总督最爱瓷器，要是运六艘金银珠宝还有他最爱的瓷器，没准他一高兴，就赦免咱赵家了。”赵客笑着解释道。 “哦，”乌鲁慈恍然大悟， “所以才找到我们维甘商会，由我们维甘商会出船。” “是啊，”赵客点点头。 “你也看见了，这明人对我们华商管得严，船都要一艘一艘的查再加上这海盗劫掠的厉害，咱赵家已经有好几艘船被鱼龙帮的杂碎连人带船给劫了，这不才找到乌大少爷，由少爷打点打点商会，运六艘船的粮食出海前往马尼拉，有维甘商会武装商船在想必海盗没没这个胆量敢去劫掠啊。”赵客道。 第78章 佣兵 “你们赵家人还真会见风使舵啊。”乌鲁慈眼珠子一转，思索了一番。 “你们唐人和西班牙人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管，不过这生意……”乌鲁慈看了赵客一眼。 “乌大少爷，看在在同一个商会营生二十多年的份上，就拉赵家一把。”见乌鲁慈脸色明暗不定，像是在考量什么，赵客连忙哀求道。 “行了，”见赵客那模样，乌鲁慈不耐烦的挥挥手。 “怎么说乌大少爷答应了。”赵客大喜， “先别太高兴。”乌鲁慈直接浇了一盆冷水。 “自从海盗袭击码头后，现在的明人就如惊弓之鸟，整个维甘海港到处都是明军兵士，那六船货该怎么运到码头都是问题，在说了路上凶险异常，海盗在各条海道上虎视眈眈，难啊。”乌鲁慈微微叹气，别有深意的看了赵客一眼。 “乌大少爷不必操心，这些天明军修建码头都是有赵家用快船将各式材料运到码头的，所以对于赵家的船只在海港的举动明人不会在意，货物会有赵家的快船直接送到这，再有商会的人将六船货物运到商船上。”见乌鲁慈那玩味的眼神， 赵客咬咬牙， “至于路途凶险，事成之后赵家另有重谢。” 听完赵客的话后，乌鲁慈终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赵客凑了上来， “就在明晚，” “好，”乌鲁慈应允下来， “好勒，我这就回赵家复命去了。”得了乌鲁慈应允后，赵客欣喜若狂，赶忙拜别乌鲁慈转身就往岸上走去。 看着赵客的身影在码头上渐行渐远， “去，把穆塔菲船长叫来。”乌鲁慈朝身旁一名仆人吩咐道。 那名仆人立刻动身，不一会就将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带了过来。 “乌鲁慈，听说你找我有事。”那名长相像是阿拉伯人的男子走了过来， “我们商会现在还在港里的商船还有几艘，我是说配置火炮的大船。”乌鲁慈道。 那人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看向乌鲁慈， “这些大船本身就不多，前阵子刚刚有五艘船只运载货物前往拉瓦格，现在港口里还剩下十一艘装备火炮的大船，你又想干什么？”穆塔菲警觉的看着乌鲁慈。 “乌鲁慈上一次你趁我酒醉煽动我的手下私自将船开出炮击明人，已经让商会的人很不满了，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对于这个成天捣乱的维甘商会会长之子，穆塔菲船长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不过作为维甘商会高薪聘来的船长，他又不好说些什么。 “我想让你运一批货前往马尼拉。”乌鲁慈道。 “运货，马尼拉？” “和上一次船队偷偷出港到拉瓦格一样吗？是维甘商会的决定。”穆塔菲疑惑道。 “不是，”乌鲁慈摇摇头， “是一个私人单，我有一个好朋友委托我运六艘船的粮食到马尼拉。” “当然了，说是粮食其实就是这些华商想用六船的金银珠宝来打动马尼拉的那位胡安总督。”乌鲁慈呵呵一笑。 “哦，” “看起来西班牙人很快就要杀回维甘了。”穆塔菲十分戏谑道。 “不过乌鲁慈，最近海上并不安全，这些海盗连港口都敢进攻，若是真的派六艘商船前往马尼拉怕事中途就要被海盗劫了。” “这些武装商船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乌鲁慈的，而是维甘商会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穆塔菲面带愁容，开口道。 “我只是让你带着六艘船出港又没有真的让你去马尼拉。”乌鲁慈冷笑， “什么意思，”穆塔菲刚刚才赶到，对于之前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这些华商天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在明人还有西班牙人面前左右摇摆左右逢源，殊不知在西班牙人眼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就算是把这六艘金银财宝运抵马尼拉，那个胡安总督也只会笑着接纳，然后继续讨论如何划分这些华商的资产。”乌鲁慈摇摇头，眸子突然冷厉起来。 “反正他们都要死，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要费心费力把六船的财宝白白送到西班牙人嘴边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些华商和几十年前没什么区别，总觉得自己舍点小财就可以全身而退，到头来不过是红毛鬼随意宰杀的羔羊罢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中途把这六艘船给截了就当做是华商背叛维甘商会的补偿。”穆塔菲对此十分赞同。 “赵家人明晚会用快船将货物送到码头，你挑选六艘船去接应，等货物运达船舱后，就立刻出港前往马尼拉，” “不过，”乌鲁慈又停顿下来， 见乌鲁慈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穆塔菲也露出了冷厉的神情。 “放心，中途我就让佣兵把这些人杀了，然后将货物送到马尼拉，等船队到达马尼拉，估摸着西班牙人也已经解救了维甘，到时候就算西班牙人独吞了维甘华商的资产，我们也不算没有分一杯羹。” “只是可惜维甘这么多华商富得流油，就要白白便宜了那帮西班牙人。”乌鲁慈轻声一叹。 “那可未必， “等西班牙人杀回维甘，屠杀华商时，商会必然也会派遣佣兵四处劫掠华商资产，对于佣兵而言杀人放火，这可是他们的强项。”穆塔菲说着说着不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不管怎样，都得等西班牙人解了拉瓦格之围，打垮那些该死的海盗再说。”乌鲁慈不再说这些比较远的事情。 “说起海盗的话，这倒是比较麻烦。”刚刚谈论劫掠华商资产还跃跃欲试的穆塔菲听到海盗后，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你知道这些海盗就连维甘港口都敢打，更不用说是六艘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商船了，如果要那六艘船安全地抵达马尼拉，估计我得带走一半以上的佣兵护航。” “这样吗？”乌鲁慈也有些犯难。 作为商会，除却武装商船外，自然也拥有着一支骁勇善战的佣兵武装。 这些有阿拉伯人，当地部族土番组成的雇佣兵人数众多，足足有两百多人。 除了冷兵器外，同样也制备了各式火铳。 日常在商船上护航以外，也保护维甘商会的街区与码头。 是除维甘明军外，最为强势的一股武装势力。 之所以明军对维甘商会如此客客气气，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支凶悍的雇佣兵。 第79章 无奈 “若是真的让我带走一半的佣兵恐怕商会也不会答应。”穆塔菲面色有些为难继续道， “再说了，佣兵本来就是保护商会的，若是真的抽调这么多佣兵离开维甘，怕是明人那边会生事端。” “无妨，”乌鲁慈面色轻松，安抚道:“这些明人本就不敢动商会，哪怕是前夜海盗夜袭时，商会的小动作明人也都隐忍了下来，为什么，因为没有我们商会维持维甘，他们就得滚回所谓的明城吃土去。所以这个时候的明人是万万不会激怒商会的，至于调动商船与佣兵的事，我自然会和父亲去说。” 看着乌鲁慈那风轻云淡的模样，穆塔菲也不好在多说些什么。 “倒是麻烦你去帮我打点一下佣兵那边，记住这一次挑的佣兵一定要是信得过得，我可不想半道上被黑吃黑。”乌鲁慈吩咐道。 “放心，佣兵拿钱办事，只要钱给的多，自然会为雇主卖命。”说到这，穆塔菲裂开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贪婪。 送走了穆塔菲后，乌鲁慈接过茶杯猛灌了几口热茶。 不知为何，他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背部总是直冒冷汗。 他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海平面上。 一艘艘快船运载着木材等，在船只不远处就是重建中的码头，明军兵士正在紧锣密鼓的重建着。 看着对岸还算平常的一幕，乌鲁慈最终还是放下心，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想念那些西班牙人了。”不顾一旁仆人那惊讶的目光，乌鲁慈一边呢喃一边朝着岸上走去。 “乌鲁慈，你开什么玩笑。” 一座古典的西式洋楼内，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怒吼。 府邸外警戒的佣兵先是一愣随后习以为常的定了定神，不再理会。 “乌鲁慈，明军码头的事我还没有向商会解释清楚，你现在又想惹事端。”乌栗怒声大喝，臃肿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父亲，怎么能是生事端呢？那可是六艘大鱼啊。”乌鲁慈面带微笑，轻声对着父亲说道。 “你想想，这赵家经营了20多年一直掌控着南洋过半的瓷器，生丝贸易，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试问这维甘有谁不眼红。” “恐怕像胡安总督求情的恐怕也不单单只是一个赵家而已，那六艘船上的金银珠宝估摸着也是投效四海商行的华商一同奉上的，想必是能让胡安总督心动的无价之宝，难道父亲就不心动吗。” “既然是他们献给胡安总督的赔礼，那么我们断然不能劫船，要不然西班牙人怪罪下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乌栗的声音顿时轻了许多，他看了看四周才轻声的对乌鲁慈道。 看着老乌栗这副模样，乌鲁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父亲，难道你真的觉得这些华商奉上财物，西班牙人就会放过这些羔羊吗？” 乌鲁慈冷冷一笑， “等西班牙人杀回维甘，这些华商就通通都要死，到时候谁知道这些事呢？” 听到这，乌栗依旧是摇摇头，不停的踱着步。 “这船是商会的，现在这海盗如此猖獗，若是贸然出海，这船要是被劫了，你乌鲁慈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听到父亲这话，乌鲁慈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那父亲你绕过商会私自让五艘武装商船擅自离港前往拉瓦格，这又怎么说。”乌鲁慈冷冷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乌栗愣住了，臃肿的身躯止不住的往后退。 “我是怎么知道，”乌鲁慈一声冷笑。 “要怪就怪你雇来的那些佣兵嘴太不老实，拿了钱成天就在赌场里鬼混，这一赌什么底都给套出来了。” 看着父亲那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乌鲁慈略带嘲讽道， “让我猜猜你给拉瓦格的西班牙人运了什么货，火药，粮食还是黄金。” “够了，”乌栗大喝一声。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商会，”乌栗脸色苍白，厉声辩解。 “那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商会吗。” “夜里出船炮击码头上的明军，不也是为了商会吗。”乌鲁慈反问。 乌栗直接跌坐在木椅上，仿佛像是苍老了二十多岁。 “看起来你和穆塔菲已经沆瀣一气了。” “我猜穆塔菲已经带着佣兵上船了？”他有气无力的开口。 乌鲁慈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走了过去从桌上拿过商会盖章， “谁给的钱多，这些佣兵就听谁的。” 一边说一边用红泥在信纸上盖章。 他有些怜悯的看着老父道：“放心，这船只要到了马尼拉就会直接运到我们乌家的地盘，至于商会这边大不了多分他们一层。” 乌栗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乌鲁慈办理着手续。 商会自然也是奉行西班牙人那一套管理，没有商会会的盖章那些船长自然不会开船。 见处理完要事后，乌鲁慈笑了笑，将盖章重新塞在了乌栗手中。 “父亲这些年你为商会殚精竭虑，商会也是看在眼里，放心！我乌鲁慈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一脸坚定的看着乌栗，将沾着红泥的纸章拾起，转身就走。 正当乌鲁慈走出府邸时，就见一个男子正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好似在打量着什么。 “赵客，你在我家府邸外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乌鲁慈几步走到男子身旁，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 赵客刚刚才被府邸旁凶神恶煞的佣兵呵斥，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乌鲁慈一巴掌扇醒了。 定了定神，见乌鲁慈正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连忙笑脸迎了上去。 “乌大少爷怎么动了火气了。”赵客也没恼怒，好似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乌鲁慈没好气的问道。 “哎呦，这不是和老爷说了，老爷感谢乌大少爷的恩情特意让小子给乌大少爷道谢来了。”赵客点头哈腰的模样，让乌鲁慈原本的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都给你办下来了，”乌鲁慈挥了挥手中印着红泥的纸章， “今天也不早了，我还要去码头一趟，货物明天晚上赵家可要送到，过期不候。”乌鲁慈丢下一句后转身快步朝着码头走去。 只留下赵客一人在乌大宅门前独自徘徊。 第80章 佣兵 当乌鲁慈抽调完六艘商船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夕阳西下， 夜幕悄然无声而至，整个维甘港口一片寂静。 乌鲁慈和赵客早早就在码头上等候了。 “穆塔菲，佣兵都上船了吗？”乌鲁慈开口询问。 “都登船了，每艘船都派了二十名佣兵，放心，打点过了，这些佣兵只知道船上运载的是粮食，其余的一概不知。”穆塔菲回应道。 “倒是有劳穆大哥亲自出海运船。”赵客朝穆塔菲笑道。 穆塔菲没有理会赵客，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远处的海面。 在他身旁，一队佣兵正警戒着码头。 此时的码头上没有一丝的火光，众人借着淡淡的月色在黑夜里忙碌着。 看着漆黑一片的维甘海港，乌鲁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次你亲自出海，出港后就立刻把那些明人给我杀了。”见赵客离自己有些距离后，乌鲁慈神色冷漠，对穆塔菲小声嘀咕道。 万事俱备，只欠赵家的船只了。 很快的，借着空中投射下的淡淡月光，远处逐渐浮现出船只的轮廓。 正当乌鲁慈逐渐看清远处船只的轮廓而渐渐放松时， 远处的船只突然亮起了火光。 “他们疯了吗，竟然在现在亮火。” 海面上一连出现十几道火光，看的乌鲁慈心头一紧， “穆塔菲，让码头上的弟兄机灵点，别让这些明人摆一道。”乌鲁慈冷冷的看着远处船只上升起了点点星火嘱咐道。 远处的星火愈来愈近，十多艘快船不一会就驶到了码头上。 随着船只的到来，甲板上的水手也开始忙碌起来。 不远处赶来的船只上的火光照亮了商船， “这些明人找死吗？”一艘商船上，一名船长暗暗骂了一句。 他一脸怒气的踏上甲板，正要探头对着船弦外一通乱骂。 忽然一柄箭矢突然划过他的脖子，笔挺挺的插在船桅杆上。 “不好，”那船长刚出声，顿时觉得脖子上一凉，一股滚烫的液体忽然流淌下来，紧接着是一股子的刺痛。 他抓着脖子，踉跄几步随后无力的瘫倒在甲板上。 “乌爷，不好了，明人，明人，”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乌鲁慈一脸茫然，转身看向岸上， 只见码头上出现了许多的亮光， 而远处维甘商会所在的街区刹那间竟是火光冲天。 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跑着，边跑叫着， “出了什么事？”乌鲁慈大叫着，声音中也带着颤抖。 乌鲁慈认出了此人，正是他家里的仆人。 “明人，明人突然杀进了府邸，见人就杀，”那个仆人脸上沾着殷红的血，哭喊着跪在乌鲁慈身旁。 “啊。”看着远处街区冲起的火光，乌鲁慈忽然间愣住了， “赵客，”他大喊着， 却只见赵客早已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顷刻间码头上喊杀声震天。 十多艘快船一眨眼就驶到码头， “船长，那哪是运粮船，那船上的都是明军啊。” 一艘商船上几名水手惊恐的大叫着。 远处明君的甲胄在火光下格外的显眼。 几名维甘商会的水手大叫着往船舱跑去。 “明人，是明人，”一个水手一把抓过一旁的佣兵， 可在下一息他却忽然呆住了。 借着火光，只见那个满脸胡子的佣兵正一脸冷漠的盯着他，手里的弯刀正不断往下淌着血。 不知为何，船上忽然没了声响。 那个水手惊恐的张大嘴巴，呜呜的却发不出声音。 他踉踉跄跄的倒退，眼珠子睁的老大，死死的看着面前正咧开嘴笑着的佣兵。 “船上的根本不是赵家的人，那是明人，”一个伊洛克人惊慌失措的大叫着， 显然码头上的人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停泊在码头旁的商船此刻亮起火光，数艘商船上传来阵阵凄厉的喊叫声。 “明人华商，你们都该死。” 此时的乌鲁慈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他披头散发像是入了魔般吼叫着。 “穆塔菲，把岸上的明军都给我杀了。”看着岸边喊杀声震天，乌鲁慈大叫着。 “好的，乌爷，” 穆塔菲抽出弯刀轻轻往乌鲁慈脖子上一抹， 顿时间血涌了出来，直接就溅在了那个仆人脸上。 “不好意思，乌大少爷，明人出的价比你高。”看着倒下死不瞑目的乌鲁慈，穆塔菲冷冷道。 一旁的仆人早已被吓愣了，还没等他回过神，身旁的佣兵干净利落的结果了他。 一列列明兵将码头团团围住。 一个青年正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商船， 并非是船只燃烧而引起的火光。 而是登船的明军举起的火把， “大人，码头已被我军控制，”一名协长抱拳朝青年道。 “嗯，”刘煜点点头， 这一切自然是刘煜的主意。 这些维甘商会的人觉得明人不会大动干戈，暗地里的一系列勾当明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初来乍到的明军拿维甘商会确实没有办法。 不过当乌鲁慈带着船队炮击码头时，彻底的激怒了明军， 同时也让华商们没了活路。 所以才有了这一出好戏。 事实上乌鲁慈也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毕竟自己刚刚才带着船队把赵家的船一通猛炸， 结果第二天赵家的人就商量着运货的事情，明眼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不过那六艘船的财宝却让他迷了心窍。 当然了，对于商会而言，哪怕这件事有诈，明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毕竟商会掌握着一支凶悍的佣兵。 不过乌鲁慈忘了一件事，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佣兵是拿钱办事的。 他乌鲁慈给的起钱，难道刘煜给不起吗？ 坐拥四海商行的刘煜自然是不缺钱财， 尤其是华商退无可退，只得依附于明军时。 当赵客去找乌鲁慈商议六艘商船运粮事宜时，赵家的人就带着三百两黄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乌鲁慈开设的赌场。 这些佣兵平时没事干就成天混迹于赌场还有妓院。 当赵家的人带着三百两黄金大摇大摆的进赌场时自然是入这些佣兵的眼。 与其说是赵家拿了三百两黄金孝敬了维甘商会。 倒不如说是刘煜拿这三百两黄金引出了佣兵这条喂不饱的狼。 接下来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 用黄金还有白银成功的收买了这些嗜钱如命的佣兵后， 正一协的兵士就坐着快船趁着夜色冲上维甘商会控制的码头。 要是搁在平常，这些船只刚驶到一半就会被停靠码头上的商船火炮打得粉碎。 不过早已登上船的佣兵自然为明军解决了这些麻烦。 这些刚刚拿了钱的佣兵们自然要在明军面前表现表现。 仅仅只是一刻钟的功夫。 佣兵就轻松的拿下六艘商船。 第81章 宅院 “大人，大人，”不远处传来赵客的喊声。 此刻的他正被几名明军兵士阻拦在码头上， “让他过来。”刘煜轻声道。 得了刘煜的指令后，几名亲兵也不再阻拦。 “大人，”赵客毕恭毕敬的走到刘煜身前， “倒是多亏了你，否则正场戏还真演不下去。”看着被控制住的维甘码头，刘煜笑道。 “哪里哪里，能为大人效力，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刻的赵客真是意气风发，作为赵家子弟却总被人说不务正业，平时游荡与赌场妓院，虽然他也有志向想闯出一片天地却总因不是赵家嫡系而被排挤，不得志的他只得游荡与赌场与妓院，当个小小的浪荡公子哥。 而明人的到了却给了赵客一个机会。 连乌达这样的土番都能被刘煜重用后，那么作为汉人的自己为什么不试试， 尤其在赵家决议加入四海商行后，更是让赵客决定将宝压在刘煜上。 而给刘煜的见面礼莫过于维甘商会了， 因此赵客将目光投向维甘商会会长的长子乌鲁慈。 常年在赌场混迹的赵客对于乌鲁慈自然不陌生。 以运粮船为幌子诱使乌鲁慈上当也是赵客算准了乌鲁慈的贪婪与妄自尊大。 而后来的一切自然是顺理成章。 刘煜乃至赵家都配合了他的计划， 而在最后也是他用黄金策反了佣兵。 “大人，我军彻底控制维甘港口，所在港口的二十多艘商船也被我军接管。”一名裨将上前汇报。 “大人，既然王师已控制码头，而现今当务之急是彻底肃清商会。”赵客见状，赶忙开口。 刘煜神色自若，一道眸子冰冷的望向远处夜幕下的海平面。 “穆塔菲，这一次能轻松控制住维甘商会的船队，你们佣兵功不可没，既然当初答应了你，那么现在你们佣兵可以去索要报酬了。”刘煜对着一旁的穆塔菲从容不迫的朝一旁等待着的穆塔菲道。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阿拉伯人裂开嘴冷冷的笑着， 身后那一群佣兵都是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明军并没有因为控制了商会的码头以及船队后就罢休，这一次刘煜选择了斩草除根。 那一夜的维甘火光冲天，凄厉的惨叫与呜咽声此起彼伏。 数百名佣兵突然杀进了维甘商人所在的街区， 屠杀，劫掠，无数维甘商人在这一夜被屠戮，家财被劫掠一空。 作为维甘商会的打手，这些佣兵对于前雇主丝毫不手软，手起刀落无数富商人头落地。 佣兵每到一处，杀人夺财后，明军就立刻跟了上前接管富商的府邸产业。 这些佣兵劫掠着富商的钱财，但并没有纵火烧掉他们的府邸宅院。 对于这些佣兵而言杀人劫财才是正事，而明军紧随其后，接管被佣兵洗劫一空的宅院以及各处产业。 不过这些富商倒也并不全是待宰的羔羊。 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套宅院外，原本杀红眼的佣兵却意外的碰上了一块硬骨头。 这是一处高大的围墙上，十多名手持火铳弓箭的家丁正不断的朝着院外放箭放铳。 “都给我顶住了，别让这些该死的畜生冲进来。” 一个大汉手持钢刀怒目圆睁，正朝着墙上的众人大喊着。 院外喊杀声不断，而院内却是死气沉沉。 一群维甘商人正躲在宅院里惶恐不安地看着外面冲天而起的火光。 而在大院最外围则蹲坐的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 “乌爷，这些佣兵的箭利的很，快快进屋，免得伤到乌爷。”大汉连忙走上前，一把搀扶起乌栗要往屋里走。 “这些佣兵真是喂不饱的狼，我真是瞎了眼啊。”被大汉搀扶着的乌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边哆哆嗦嗦说着。 这处宅院是乌栗偷偷修建的私宅，主要是用于存储他在维甘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自然的为了防避海盗的袭击劫掠，这处宅院的围墙修的十分的高大坚固。 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处重要的宅院自然没有躲过佣兵的视线， 这些常年保护维甘商会以及富商的佣兵们对于这些商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早在明军包围乌宅后见势不妙的乌栗就立刻从地道逃了出去。 本来想着跑到码头，率领船队逃离维甘。 可没想到明军居然策反了这些佣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码头。 不得已，乌栗只得逃回了这处隐蔽的宅院里。 “放，”几处火光乍现伴随着几缕浓烟。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佣兵瞬间被打翻在地。 有的没了声息，有的被打断手臂躺在地上嚎叫不已。 墙上也有着数量不少的洞眼。 手持火铳弓箭的家丁凭借坚固的围墙上的洞眼打得佣兵狼狈不堪。 看着十多个倒在地上，眼见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佣兵，穆塔菲暴怒不已。 “给我杀上去，第一个登墙的，我赏他200块银锭。”穆塔菲大叫道。 听到这话，这些佣兵一个个红着眼珠子嗷嗷的往前冲去。 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佣兵自然不是这些商会的家丁能够比的。 几个佣兵拉弓搭箭，放弦， 随着几声惨叫。 在墙上的几名家丁被箭射中了脸部惨叫着跌落下去。 剩下家丁也不敢露头，而是贴在墙洞旁，不停的朝着外面射箭。 就在这一息的功夫十几名佣兵就冲了上去。 贴的洞眼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一个佣兵顺势就落了下来。 一把弯刀明晃晃的挥下，将一旁的家丁胳膊给卸了下来。 血洒了附近家丁一脸。 这些家丁哪见过这阵仗，惊恐的往宅院里跑。 佣兵人狠话不多，提着弯刀冲了过去将院里的十多个家丁杀了个一干二净。 但还没等这些佣兵冲进大厅里。 一股浓浓的黑烟，就从大堂内涌了出来。 宅院刹那间被大火吞没，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不好，”在宅院外的穆塔菲暗叫一声。 几名佣兵浑身着火惨叫着跑了出来，在地上打滚。 “老狐狸，”穆塔菲红着眼恶狠狠地骂着。 早已经没了活路的乌栗将火油铺满了整个屋宅。 见佣兵冲进院内时，乌栗就点燃了整个宅院。 随着宅院内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穆塔菲也知道这一趟白忙活了。 看着燃起熊熊大火的宅院，穆塔菲虽然恨不得把乌栗千刀万剐，但心里也难免有些发怵。 将一大帮的人活活烧死，这种死法也太狠了，就算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佣兵也不见得敢对自己这么狠。 第82章 清晨 维甘一夜无眠，自昨夜起，惨叫声喧哗声响彻不断，时不时突然燃起的熊熊烈火更是让维甘城的居民惶恐不安。 那一夜无人敢走上街道，全家老老少少都躲在屋内，看着窗外瑟瑟发抖。 窗外时不时窜出几道人影，提着明晃晃的钢刀，沙沙的脚步声更是听得屋内的众人胆战心惊。 这些佣兵倒也有分寸，只劫掠维甘当地的富商对这些城中的百姓倒是秋毫无犯。 当然了劫掠这些维甘的居民也敲不出几个钱来，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对于维甘城中的大部分居民而言，这倒也是一件幸事。 佣兵求财，杀人放火也轮不到这些寻常百姓家。 因此绝大多数维甘居民躲在屋内大气都不敢出，只求这一一夜快快过去。 倒霉的也就是维甘当地的富商。 这些家财万贯，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商人们在这一夜纷纷惨死在佣兵的刀下。 不少人在睡眼朦胧中被佣兵一刀割去了脑袋， 佣兵每过一处府邸，往往都是毫无差别的屠戮。 直到天边微微发亮，维甘的喧嚣声才渐渐平息。 穆塔菲运气实在有些背， 作为佣兵的头目，对乌栗私藏财宝的这座屋宅到也有所察觉。 这才急匆匆的带着一队的弟兄杀向了这处宅院，却不料在院墙前折了十多个弟兄。 更没想到乌栗竟如此狠绝，竟直接用火油将整个宅院烧得一干二净。 这帮佣兵只顾着杀人放火，谁还想着居然还要救火。 加之火势凶猛，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整个宅院只剩下一堆的残壁断梁。 站在还在冒着黑烟的废墟上，看着残壁断梁，穆塔菲脸色阴沉不已。 “大哥找到了，银子找到了。”一旁传来一名佣兵的叫喊声。 “什么，找到了。”穆塔菲一惊，连忙上前询问。 一群佣兵七手八脚的将残壁断梁翻开在废墟之下找到乌栗藏着的金银时，穆塔菲仰天大笑。 “哈，哈，”他抓起一把西班牙银圆，裂开嘴大笑起来。 “老狐狸，你够狠毒啊，” “你倒是烧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烧得掉什么。”他鄙夷的看了一眼一旁堆砌着的十几具焦尸。 明军倒没有像这般佣兵一样大肆劫掠也没有杀人放火。 当佣兵闯进富商的府邸杀死富商全家老小，劫掠完金银后明军就立刻介入，接管了府邸。 仅仅一夜明军就接管了维甘商会会下的所有酒楼赌场以及各个手工作坊。 同时也没收了商会不少库存的库银。 比起佣兵的大肆劫掠屠杀以及盲目地破坏，明军显得有序，手段也十分温和。 当刘煜离开码头，前往维甘商会控制的街区时，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的狼藉萧瑟。 放眼整个街道随处都是可见的刀痕血迹，不远处还有几具焦尸匍匐在干涸的血泊中。 偌大的街道上更是飘荡着一股浓稠的血腥以及硝烟味。 一些此前从未参加过战斗的明军兵卒见到此景也是两腿发软，面色发白。 在同行的老兵的训斥下，方才定了定心神。 这场维甘之乱，尽管仅仅只持续了一夜，但对于维甘的破坏却是惊人的。 维甘当地的富商除了被明军保护下的华商外几乎被屠戮一空。 寻常百姓中也有不少死在的杀红眼的佣兵刀下。 看着此情此景刘煜却显得十分冷漠。 他神色漠然的走在街道上。两旁明军兵士伙夫正在清理着街道。 尽管有明军的约束，这些佣兵在杀人劫财后并没有大规模纵火。 但发了疯的维甘富商却有不少选择了引火自焚。 但下场往往却是举家葬送在了火海中，因为无论是明军还是佣兵都没有功夫去救火。 在刘煜身后跟着的是一大群维甘华商。 除了少部分赵家人以外，大多数华商对于明军的这一次行动并不知晓。 当昨夜喊杀声响起时，这些华商可以说是家家心悸，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海盗劫掠，还是西班牙人回来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维甘华商只得蜷缩在院内惊恐的呆了一夜直至清晨被明军从屋内带走。 此刻的他们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满大街的刀痕血污，众人皆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那浑浊的血腥味更是让在场的众人胃里翻江倒海，也幸亏一大早被明军带走，并没有用过早餐，此刻都是干呕。 看着身后一群华商这副模样，刘煜轻声对一旁的一位衣着华丽的老人开口道， “赵老，不知道这一出戏，你可满意。” 赵州面无表情，听见刘煜话后只是微微变色， “侯爷可真是英武果断，这维甘富商看似强横却不知收敛，如土鸡瓦狗般被杀的一干二净，倒也是自找。”赵州缓缓开口。 “今日我明军与华商皆乘一船，若是明军败了，等西班牙人回维甘之日，眼前的此景怕也是维甘华商的下场。”刘煜冷冷道。 “怎么，侯爷这是在威胁。”赵州脸又一次沉了下来。 “在下并无此意。”刘煜对赵老笑了笑，轻声道。 看着刘煜这人畜无害的模样，一旁的华商皆是翻了翻白眼。 “你要不是威胁，一大早的把我们拉到这干嘛。” 想到这，一群华商又是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心中虽然胆颤，却也夹带着一丝后怕。 若是昨夜这些佣兵刀对准的不是维甘富商，而是自己呢。 又或者说是海盗或是西班牙人突然杀回维甘呢？ 想到这，在场的维甘华商无不变色，心惊胆战起来。 “诸位我明军在吕宋拥兵数千，辎重无数，水师镇萧大人在拉瓦格杀得佛郎机人溃不成军，有我明廷护佑，诸位无需多虑。”正协领王潼见转，笑着对诸位华商道。 “有王师护我海外唐人，实乃大幸。” 在场的华商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连连开口附和道。 一时之间，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听着前方的赵州不免一叹。 “今日我明军以雷霆之势，诛灭维甘商会。”听着身后华商的附和，刘煜微微一笑，继续开口道: “缴获钱财无数，其商会会下的府邸，酒楼赌场以及各处手工作坊一律纳入四海商行中。” 刘煜话一出， 全场华商皆是哗然，就连赵州也是脸色一变，眼眸中射出两道精光。 第84章 武装商船 明军现今要做的就是稳住维甘，维持维甘的正常运转。 还不能动这些佣兵，这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佣兵比之寻常海寇还要狠厉。 其造成的破坏也不逊于海寇。 刘煜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他们。 “这些佣兵凶狠异常且毫无信义可言，怎么能让他们护佑四海商行，请大人三思啊。”一旁的赵客小声嘀咕着。 常年混迹于赌场的他对于这些佣兵自然十分熟悉。 甚至诱使佣兵背叛维甘商会，也是他主使的。 事实上，在原先的计划中，是想借佣兵之手解决掉维甘商会。 之后明军默许佣兵们劫掠维甘富商们的财产。 但之后这些佣兵应该带着劫掠而来的钱财出海离开维甘。 可谁曾想这些佣兵在最后关头竟然选择留在维甘，这让赵客始料未及，也让他愤恨不已。 显然华商对于刘煜这个做法也十分不满， 维甘商人才被屠戮不久，街道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流寇竟然还要留在维甘。 而且还要华商们自己掏钱去供着这帮佣兵。 雇佣人手倒不是什么大事，出海贸易时，总要雇来一些经验丰富的佣兵，以防不测。 毕竟南洋海盗时有出没并不太平。 可这帮佣兵才刚刚将雇主给杀了，看的在场的华商是胆战心惊， 也是后怕不已，若是让这些人保护四海商行，开什么玩笑。 看着这帮惶恐不安的华商，刘煜自知理亏，只好出面安抚道。 “诸位放心，维甘有我虎贲镇五百精锐兵士把守，我等自然能庇护四海商行周全，还请诸位放心。” 看着远处的佣兵，刘煜神色漠然。 “既然大人心意已决，为了维甘大局考虑，我等也只能照办。”赵州脸色复杂，思虑一会后开口道。 见赵州都发话了，在场的华商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许下来。 那些尝到甜头的佣兵倒也干脆，得到了明军的默许后便自顾离去。 除却穆塔菲领着一队佣兵戒备明人外，其余的也都喝酒快活去了。 当佣兵们走过巷口，穆塔菲一把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人。 “怎么样，商船上的事办的怎么样。”穆塔菲问。 那人服饰像是一个土番，被穆塔菲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商船，大哥，你不是让我们把商船上的人都杀了吗。”那人回道。 “废话，”穆塔菲吐了口唾沫，看了一眼远处渐行渐远的明军兵士， “我是说现在的码头，还有商船上有多少我们的人。” 他穆塔菲也不是傻子，明人想要维甘商会的武装商船，他穆塔菲就不在意？ 在这个乱世有兵不够，还要有船。 这也是为什么他痛痛快快的答应明人要求的原因。 在佣兵登船时，穆塔菲就命令佣兵将商船上所有与商会有关的人都宰了，控制了仅剩的六艘武装商船。 只要这六艘武装商船在手，无论是出海还是作为筹码和明人周旋，都有他穆塔菲说的算。 可很快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只见那名佣兵好像想起来什么，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到底怎么了。”穆塔菲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怒喝道。 “那个大哥，我们登船宰了那些商会的人后，明人不就控制了码头了吗？” “我问的是商船上有多少弟兄在把守。”穆塔菲恶狠狠的瞪着那名佣兵。 “没，没有。”那名佣兵吓了一跳，嘴里哆哆嗦嗦的吐出两个字。 “什么。”穆塔菲怒目圆睁，一巴掌呼了过去，那个土番兵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杀了那些商人后接管商船，不让那些明人登船。”穆塔菲恶狠狠道。 “大哥，你也别怨我们，我们宰了那些维甘人后，弟兄们就急吼吼的去劫富商去了，谁还顾得上那几艘破船啊。”土番兵被打得七荤八素，却也踉跄地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 “等咱的弟兄反应过来时，天都亮了，等我们回到码头时，整个码头到处都是明军，船……” “船也被明人接管了。” 穆塔菲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杀回去。” 身旁，另一名佣兵握着腰间的刀把，轻声道。 穆塔菲恼怒不已，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 “不了。”他摇摇头，脸色十分的阴沉。 “这一次，我们虽然劫了不少钱财，也损失不小，光是乌宅就折了十多个弟兄。” “跟明人比我们人数上就处于劣势，更何况这些明人战力也不比我们差，上一次在码头上对付海盗的那一幕，你也瞧见了。和他们拼，我们耗不起。”穆塔菲虽有怒意却也无奈。 “我让佣兵效忠四海商行其实也是在试探那个明人侯爷，现在看来明人也没有动我们的意思，既然这样还是不要为了几艘船而和他们大动干戈。” 穆塔菲思虑一番后就带着几名亲兵往四海商行走去， 当刘煜处理完这一堆烂摊子后也已经是正午了。 当然了，凡事也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跟维甘当地的伊洛克官员嘱咐几句后，就将恢复重建的工作就给了当地的伊洛克人。 昨夜佣兵的屠戮只针对维甘富商，是明军有意为之。 对于这些效忠明廷的伊洛克官吏，明军自然在第一时间将其保护起来。 今日也被明军带到了此处，其中自然也有恐吓之意。 经过昨夜，维甘算是彻底翻了天， 城内的居民不少被波及，惨死。 这些天注定不会太平，可在当地的维甘官吏的安抚以及明军武力维持秩序下，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处理完这些事后，刘煜就急匆匆的赶回了码头。 苏郎青与赵船主此刻也正在码头上清点着接管来的商会船只。 “大人，”见刘煜赶来，两人纷纷行礼。 “怎样，商会的船都控制住了。”刘煜焦急的问道。 两人相视一笑，苏郎青径直从袖中取出一个盖章递给了刘煜。 “回大人，维甘商会下辖的船只而今还在港口中的已经全部被明军接管。”苏郎青笑道。 “嗯，”刘煜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那我们接管了多少艘武装商船。”刘煜又问。 “回大人，携带火炮的大船一共六艘，一共有大小火炮三十四门，另外我们还在港口工坊中搜出了二十多门炮。”苏郎青开口道。 “才六艘，”刘煜一惊。 “我记得商会的船只不只这些？”刘煜眉头一皱。 第85章 嘱咐 见刘煜心生疑惑，苏郎青赶忙拿出一本账目， “这维甘商会一直与佛郎机人暗通往来，从月初算起有十多艘商会的船只通过夜幕悄悄出港或南下马尼拉或北上拉瓦格，运载的货物从金银珠宝到药草木材种类繁多，价值不菲。” 苏郎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右手死死攥着账目递给了刘煜。 “维甘商会本就是佛郎机人一手扶持起来的，和佛郎机人有所往来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听完苏郎青的汇报后，刘煜并没有动容，只是随手翻了翻账目，上面都是西文。 他将账目又还给了苏郎青，账目是西文写的，他看不懂也没有必要去追查具体数目。 “维甘商会该诛，”刘煜冷冷道。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伊洛克官员， “账目上记载的就是维甘商会的罪行，在维甘张贴布告。”刘煜命令。 由于昨夜的暴乱，整个维甘惶惶不可终日。 刘煜急需给商会定一个罪名以安抚维甘民心。 同时也借此敲打敲打维甘当地的官员与华商。 明军能收拾掉商会，同样也能解决掉你们。 事实上，经过这件事情后明军对维甘的掌控比之以往要强上许多。 就连那些当地官吏也都换了一副模样。 平日里，这些维甘官吏对明军若即若离，平时也是出工不出力。 恨的刘煜直咬牙，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过今天这帮大爷们突然勤快了起来。 就在来码头的路上，刘煜就见到了好几波衙役正协助明军维持秩序。 而港口的官员也恭顺许多，办事效率也快了不少。 强势解决掉商会后在维甘城里已经没有任何势力敢和明军在台面上唱反调了。 至于这十多艘船和船上的货物损失也就损失掉了，刘煜也不心痛。 “哦，对了，这一次，除了接管商会的产业外还缴了多少库银。”刘煜询问。 虽然维甘当地的富商财富大部分被佣兵们劫掠一空。 但维甘不小，佣兵不可能在一个夜晚的时间内将整个维甘洗劫一空。 商会遗留下来的商铺以及钱庄甚至是隐秘的宅院庄园都被明军接管。 这些富商不傻，不可能将全部的财产都储存在自己的府上。 就连乌栗都有一处隐秘的宅院，若不是作为商会会长被穆塔菲盯上，说不定还真能逃过一劫。 而其他商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刘煜会让默许佣兵肆无忌惮的劫掠一夜的原因。 百年积累下来的维甘，虽然财富比不上拉瓦格却也是难以想象的。 苏郎青见刘煜询问起钱财之事，到也不意外，又从仆人那拿过一本小册子。 “回大人，仅今早从商会各处商铺，钱庄府邸中搜出的银圆，黄金折算清点下来的约有八万西班牙银圆。” 苏郎青办事效率确实不错，仅仅半天的功夫，就将明军接管的商会产业以及财物通通清点出来。 “倒是辛苦你了。”刘煜点点头。 “到时还要劳烦你将册子送到送到四海商行中，和赵州一起分配这些产业。” “不瞒大人，由于佛郎机人仓皇逃离维甘，因此不少维甘富商将财物转移，或是迁往拉瓦格或是马尼拉，剩下的也被富商巨贾们藏到了隐秘的庄园，钱庄中，这些天我四处派人暗中探访，在一些佣兵，仆人口中倒是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一些被富商藏起的金银也被明军发现，不过由于大部分富商巨贾都死在了佣兵手中，因此更多的财宝暂无下落。”苏郎青颇为无奈，他并不知道佣兵叛变劫掠之事，对此他也扼腕叹息。 倒也不是兔死狐悲，为那些惨死在佣兵刀下的富商叫屈。 而是这些富商一个个富得流油，这样杀了他们实在太过可惜。 以至于现今的明军得到大肆搜查，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搜查，这些人留下的财产。 刘煜也知道这件事做的太过仓促，以至于留下了太多的隐患麻烦。 他语气温和的对苏郎青道:“我会让王瞳派遣一协的兵力协助你搜查，维甘郊外的富商庄园以及府邸我也会命人查封，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去搜查。” 得了刘煜的话，苏郎青心也稳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在下这就将册子送往四海商行与赵州先生一同商议分配问题。”苏郎青道。 “嗯，” “商会在维甘经营百年，除却出海贸易外，在城内经营各式商铺，手工作坊以及城外的种植园，这些都是维甘运转的命脉，我不在乎你们将这些产业交给任何一家，我只希望这些接管产业的华商能够尽快恢复运营。”刘煜吩咐。 “在下一定不负您重托。”苏郎青行了一礼，从容离去。 一旁的乌达看着如此被刘煜器重的苏郎青好生羡慕。 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落寞。 自己和乌栗一家也有些沾亲带故，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能混到一个管理港口的差事。 和苏郎青一样，当明军来到维甘后，他就将宝压在了刘煜身上。 平时除了替明军管理港口以外，还充当着跟商会沟通的角色。 可看似强大的维甘商会却在一夜间覆灭，而自己因为和乌家有些沾亲带故，那些原本对自己示好的维甘官吏们也对自己敬而远之。 他现在有些不安，毕竟过去他一直为商会说情， 毕竟那时商会势大他乌达也不能跟明军走得太近。 而今商会烟消云散，就连乌家也被佣兵杀得一干二净。 难保现在明军会不会清算他。 “乌达，愣在那儿干嘛跟我去趟码头。” 正当乌达愣神之际，刘煜立刻叫住他。 乌达一个激灵，几乎是泪流满面的走了过去。 “大人，小人知错。”乌达直接跪在刘煜面前不停的磕头。 码头上的维甘官吏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瞧来。 “何罪之有。”当着众人的面刘煜一把将乌达拉起。 “小人不该为商会求情的。”乌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看得刘煜都不好意思，他拍了拍乌达的肩膀。 “到也难为你了。” “商会与明军为敌，该诛，与你无关。”他给乌达吃了一颗定心丸。 听到这话乌达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86章 筹建水师 “而今维甘商会覆灭，乌栗父子也已经伏法。”刘煜看着轻声乌达道。 乌达神色落寞，乌栗对他倒是不错，自己作为他提拔起来的港口官吏一直以来也是尽心尽力，直至明军接管维甘。 佣兵叛乱时，走投无路的乌栗纵火将私宅烧毁，将全家都埋在残垣断壁里。 当乌达得到消息时，偌大的乌家宅院早已人去楼空。 “既然乌宅已空，那你就搬进去住。”刘煜道。 乌达一愣， “大人，这莫不是说笑，”乌达哆哆嗦嗦着，有些不可置信。 刘煜瞥了一眼一旁正伸长脖子往这瞧的维甘官吏们。 “不单单是乌家大宅院，乌栗在城外的庄园种植园都归你乌达了。”刘煜开口道。 “谢侯爷。”乌达激动万分，两腿打颤，不自主地跪了下去，连忙叩首大声道。 一旁的维甘官吏都看呆了， 刘煜对于这些吕宋土番并不反感，这些被西班牙人开化的土番为西班牙人管理着吕宋的大小事务，颇为称职。 而今的吕宋明廷正是用人之际，而吕宋华人的数量要远远低于刘煜预期。 使得刘煜不得不转变态度开始扶持一些为明廷效力的吕宋土番。 如此重用乌达也是给维甘当地的土番一个态度。 我大明可比西班牙人开明得多，只要能为大明效力那么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起来，而今港口的事物皆归你管，为我明廷管理维甘港口可要尽心尽力。”刘煜语重心长道。 “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不负大人重托。” 见戏演完了，刘煜转身朝着码头走去。 一旁等待着的维甘官吏纷纷上前道贺， 乌达直接撇下了这帮酒囊饭袋，一路跟随。 自从明军接管了商会码头后，四海商行的船只也陆陆续续开到了此处。 看着停泊在泊位上的各式船只，刘煜很是满意。 “乌达，维甘港口停泊的船只一共有多少艘。”刘煜询问。 “回大人的话，商会覆灭后商会所下辖船只与四海商行的船只合并，现今拥有大小船只一百余艘，其中具有远洋能力的三桅大船一共有三十艘。”一路小跑过来的乌达一五一十回复道。 “大人，由于明军禁令以及海盗横行，商船无法出海贸易，渔船不敢出海捕鱼，现今的维甘商队，水手渔民都无法维持生计。”乌达小声嘀咕道。 刘煜自然是看见了，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大都荒废，船上见不到一人。 “不是我明廷不顾维甘百姓生计，而是海盗肆虐猖獗，出海贸易的船只纷纷遭难无一幸免，不得已出此下策。”刘煜淡然道。 “不瞒大人，前些天还有一些渔民因为无法维持生计，偷偷出海捕鱼最后纷纷惨死在海盗刀下，唯有一人逃回。” 听到着，刘煜一惊， “海盗如此猖獗，若不是想困死维甘。”刘煜犯难。 正当两人边走边谈之际，几名明军将领也正往这边赶来。 “末将参见侯爷，” “李督将军，船队如何。”刘煜到此处就是想了解一下商会所下辖的几艘武装商船情况如何。 “大人，趁昨夜佣兵四处劫掠之际，我军趁势拿下了商会的大小船只，那六艘武装商船也在我军掌控之下。”李督道。 “很好。”听完李督的话后，刘煜方才舒了口气。 这李督倒也是水师镇的老人了，和刘全一样是水师镇裨将出生， 当初澎湖海战中被清军火炮击伤，昏迷不醒。 萧武爱才，叛逃吕宋时也将其带上，从台湾到吕宋十多日的海上颠沛流离竟没有要了他的命倒也是个奇迹。 平日里一直在明城养伤，刘全领兵接管维甘，他也跟随而来。 将好不容易夺来的船队交给他，刘全倒也放心。 “这佣兵到也狠辣，竟然将船上的水手通通杀死，待我军接管时早已是一艘艘空船。”或许是伤势未痊愈，李督脸色显得浮白。 “不过好在海盗围困维甘，许多商船队入不敷出，今早我军招募水手时，许多无法维持生计远洋好手纷纷跑来为我明军效力。”李督勉强露出笑容。 “这么说来，现今我明军又以组建一支水师咯。”刘煜两眼一亮，问。 “维甘是吕宋港口，自然不缺远洋好手，这些人组建水师人手倒是足够。” “不过，”李督面露难色。 “有什么问题吗？”刘煜心里一咯，连忙问。 “商队所配置火炮大部分都是小炮，炮小威力差，而每艘商船上的大炮不过寥寥数门，最多就是炮击一下袭扰而来的海盗快船，无法和佛郎机人交战。”李督道。 “也该想到的，这佛郎机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留这样的一支武装船队。”刘煜一叹。 不过他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好， 他立刻跟乌达道:“明军以控制维甘，那么维甘船坞能否为明军造大船。” “大人想造大船，船坞自然能造只不过耗费银两木材较多。” “这不是问题，”刘煜摇摇头， “上一次苏郎青出面为我明军建造两艘安置火炮甲板的武装商船，这一次我希望船坞能够建更多这样的船只。” 刘煜现在并不缺船，甚至也有了能造大船的船厂， 尽管商船对抗西班牙人的战船，明显处于劣势，但对付清军或是海盗还是可以的。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火炮，该如何去获得那些重型火炮呢。 “我记得维甘也有生产火药以及火器的工坊。” 刘煜记得苏郎青说过，在港口缴获过二十多门小炮，说明维甘确实有生产火器的工坊。 “都是商会私下招募工匠仿制西班牙人的大号旋炮。”乌达不可置否道。 “这些小炮易于生产，不易炸膛同时对付海盗也颇为好用，因此商会私下里偷偷仿造。”乌达苦笑道。 “这么说维甘的火器工坊确实能造一些两三磅的小炮喽。”刘煜呢喃。 对于商会而言这些两三磅小炮确实有大用。 不过对于明军而言根本不够看。 “先招募水手，现在的维甘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水手。” “从各大商队那里重金聘请远洋经验丰富的老手加入明军，早做准备，至于所需银两直接朝四海商行要。”刘煜也顾不上那么多，让李督先行招募水手，为组建水师做准备。 第87章 大鸟船 至于船只方面， 其实早在明军入主维甘后，刘煜就命人将留守明城的船匠纷纷请到维甘。 由于商会的阻挠，哪怕是在收钱后商会也仅仅只是让船厂修建两艘三桅杆大船，不许明军让明人船匠进入船坞中。 这些从明城而来的船匠只得在维甘闲着。 而今明军以雷霆之势剿灭商会，船坞自然也落到明军手上。 这些船匠自然也能进入船厂里为明人修建战船了。 徐明来到维甘也有些时日了，当明军接管维甘后他就立刻动身前往维甘。 对于维甘当地的船厂，徐明甚为满意，虽然比之当年郑军的造船厂略有不如，倒也比明城附近那简陋的船坞强多了。 虽然商会忌惮明人并不愿意让明人进入船厂。 但毕竟是为明军造船，船厂自然也得放行，作为船匠徐明也到过船坞，去探查造船的进展。 直至今日明军拿下商会的消息传来后，徐明喜出望外，连忙带着一众船匠来到船厂。 他并没有对对船厂的船匠进行大清洗，而是让他们继续各司其职。 对于明廷而言，各式人才都需要招纳，储备。 这些维甘船匠造船经验之丰富，徐明这些天的探查也有所了解。 正当明人船匠陆陆续续抵达船厂时，刘煜也带着乌达一干人来到了船厂。 当到了船厂后，刘煜就迫不及待的朝为明军建造战船的船坞走去。 这两艘商船在明军到来前就已安放好龙骨，由苏郎青出资被明军买下。 商会的覆灭并没有给船厂造成太大的影响， 毕竟那一夜佣兵劫掠的对象是维甘当地的富商，谁会在意一处破船厂。 因此船厂倒是没有受到损坏，倒是一些船工在那一夜中受到波及，一些船工被佣兵砍死或砍伤。 船厂难免受到一定影响，不过在徐明带来了大量明人船匠后，整个船厂也开始逐步恢复。 至少在刘煜面前，船坞里那两艘武装商船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中。 不少明人船匠也加入到当中，毕竟自己人用着，徐明也放心。 “徐明，为我明军修建的两艘武装商船如何。”刘煜自然是外行，自己看倒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依稀感觉整艘船只也大体修建完成。 “回大人，两艘商船修建时已安放好龙骨，在我等监督下维甘船厂的建造速度也让人满意，而今火炮甲板已经安置上去。”徐明沉声道。 “哦，是吗？”刘煜眺望船坞，船只甲板上不少船工来回奔波。 在十七世纪，商船与战船性能开始逐渐分割开来。 尽管海战中，战船数量不足的西方殖民者也很喜欢将武装商船开来助阵。 这些常年在各大洋运货的三桅大帆船在添加了一层火炮甲板后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武装商船。 虽然所携带火炮数量尤其是重型火炮远不如战船，但用于对付海盗或是疏于海防的大陆国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十六七世纪，明军和荷兰人，佛郎机人的海上战斗中，明水师面对的往往都是西方殖民者的武装商船。 “还望诸位加班加点尽快完工。”看着来回忙碌的船匠，刘煜又道: “既然现在我们已接管船厂，那么整个船厂所有船坞就全部动工。” “至于这些商船也没有必要继续建造了，想法子通通装上火炮甲板。” 徐明见刘煜如此兴奋的模样，不免摇摇头，开口道:“大人，船坞里还在修建中的商船最大的就是这两艘，已经耗去船厂不少的木材了，同时大量船匠还在修建这两艘武装商船，此时的船厂已经没有多少船匠可以抽调。” “同时，此船是由商船改装而出，船上只加了一层火炮甲板，海战远远不如西人的战船。” 徐明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刘煜身上，让刘煜瞬时清醒了许多。 刘煜逐渐冷静下来， “那依你之见。” “造鸟船。”徐明道。 “鸟船，”刘煜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明。 鸟船因航行速度快，有如在海面上高速飞行的海鸟得名。 它是从嘉靖时代的开浪船发展而来的，头尖细，船身较低矮，设有四桨一橹。 在明军水师乃至郑军中大量装备。 “你是说水师镇的那些快船。”刘煜对于水师镇的鸟船倒也有些许印象。 毕竟登陆吕宋时乘坐的就是这样的快船。 “此鸟船非彼鸟船。”徐明摇摇头， “是大鸟船。”徐文道。 “由于鸟船船快且易于操纵，比之福船用途更大，因此无论是崇祯年间还是国姓爷时，对付红毛都是用制备了双层火炮甲板的大鸟船作为主力迎战的。” “双层火炮甲板？”刘煜吃了一惊，连忙问， “这类船只如何建造？” “其实很简单，就是保留原来战船的全部结构，在主甲板上再搭建一层甲板，最上层甲板仅比尾楼略矮，这样原来的主甲板就成了下层火炮甲板，新搭建的甲板最为上层火炮甲板，下层搭载搭载4到八门重炮，上层搭载十门左右轻炮，舰首也可搭载重炮。”徐明见刘煜一副顿悟的模样，继续道， “这类船只比之大型武装商船丝毫不落下风，且生产易于大型武装商船，若大人想尽快组建水师，大鸟船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刘煜想了想，这种大号的鸟船算得上是中型战船了。 算上各型轻重火炮也有二十多门，对付寻常海盗倒是够用，可惜受船身身限制无法搭载更多的重炮，但对于现在什么都缺的明军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思虑一会儿后刘煜就同意了徐明的方案。 船厂除却建造的那两艘大型武装商船外，其余船坞通通开建大鸟船。 这种船只在清廷以及台湾郑军中曾广泛装备，因此对于这些从台湾流亡到吕宋的船匠而言并不陌生。 只需材料给足，这些船匠们不需要太多准备时间便能立刻投入到建造中。 这也是为什么徐明提议建造这类船只的原因。 第88章 商船 不得不说这些被萧武从台湾裹挟至吕宋的原郑军船匠确实经验丰富。 当徐明提议修建大鸟船后，一个个胸有成竹，纷纷动工。 原本船坞正在建造的几艘中型商船立刻动工改建， 这些商船因为船厂大力赶造两艘武装商船而占用太多船匠劳工的原因，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现在徐明带着一众船匠到了后倒也弥补了船厂船匠不足的问题。 几艘只安放龙骨还未修建上层建筑的商船开始动工改建。 对于大鸟船这些船匠劳工简直太熟悉了，清郑水师同时装备了上百艘大鸟船，无论是建造还是维修船只，这些船匠都已熟能生巧。 而附近船坞上，维甘船匠到也在加班加点的赶制两艘武装商船。 明人船匠不懂西式武装商船如何建造，但这些维甘船匠经常为西班牙商船队维修甚至建造船只，对于建造武装商船自然熟悉。 让他们各自建造自己拿手的船只倒也合适。 ………………………………………………… 波涛嶙峋的海平面上，一艘三桅商船正不紧不慢的行驶。 明亮发黄的帆布被大风吹的呼呼作响。 一群海鸟盘旋在大船上空，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大鸟惊得四散而逃。 桅杆上，一个水手正拼命吹着口哨。 “船只，四艘，东南方向。”他朝着甲板上大喊着。 随着了望哨上的水手的喊叫声，顿时甲板上的众人乱一片。 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几个小点正随波逐流，渐行渐近。 那是几艘哨船，正不紧不慢的朝商船贴过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艘大船竟然不知死活的送到咱家门口。”一艘哨船上，一个海盗头子冷笑。 “头，这些天维甘的船出海的越来越少，许多弟兄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从维甘出来的商船了，这艘船倒好不走正常的航道竟然直接贴到咱们家门口来。”一个海盗东张西望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确实有些古怪，呆会儿让登船的弟兄们机灵点，别着了对方的道。” 海盗头子神色冷厉，他的哨船离商船愈来愈近，面前的大船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不对劲，这艘船好像是朝我们的岛驶去的。”海盗头子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快，让弟兄们摇桨，追上去。”海盗头子大喊着。 很明显，几艘艘船上的海盗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都拼了命的摇桨朝商船驶去。 海盗头子站在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商船，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对面的大船没有黑烟升腾起，证明对方并没有放炮，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对面这艘船只是一艘没有防护的大商船。 尽管不知道这艘商船为什么不偏不倚地朝着自己的岛屿驶去，但见对方并没有放炮的意思后。 几艘哨船上的海盗也都舒了一口气，但摇桨的双臂却丝毫不敢停下，依旧快速的摇动木桨贴近商船。 很快的几艘哨船就贴在了商船边。 几根长长的铁钩被扔到了船舷上。 十多名海盗咬着刀背熟能生巧的爬了上去。 那个海盗头子一马当先，率先跳上了甲板， 当哨船贴近大船而大船并没有放炮阻拦时，他就打消了这艘船有制备火炮的念头。 但常年海上劫掠生涯却让他养成了一种直觉般的敏锐。 他提着钢刀怒目圆睁地跳上船舷。 十多个好手跟他一同跳上了船舷。 让海盗头子没有想到的是船甲板上并没有什么埋伏。 十多个水手正颤颤巍巍的跪在甲板上，大喊着饶命。 这让这些好手们都是一愣。 “哈哈，大半个月都没有油水了这一回倒好，居然自己送上一条大鱼。”海盗头子放声大笑。 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贴在了一个水手的脖子上，冷冷道:“你们的船主是谁。” “是我，”跪着的人群中突然站起一个人。 那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看着提着刀的海盗头子不免打了个哆嗦。 “敢问这路海上英雄可是鱼龙帮的人。”那名船主开口道。 海盗头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倒是不怎么嗜杀，至少在问完话前他还不想杀人。 “实不相瞒，这艘船是四海商行的，受明军委托前往双岛面见鱼龙帮大当家。”那个汉人模样的富商开口道。 “哦，明人。”海盗头子有些诧异。 这些天从维甘出海的商船无论是商会的还是华商的都被鱼龙帮一个不落的劫了， 甚至鱼龙帮还袭击了维甘的港口，可以说彻底的和明人撕破脸。 然而这个时候，明人居然想面见鱼龙帮大帮主，这些明人想做什么。 海盗头子又将刀刃贴在了船主脖颈上。 顿时一缕殷红的血流淌下来。 “船上运的什么？” 那个船主倒也镇定下来，轻声道:“银子。” 双岛，一处名不经传的小岛屿。 岛面积不大，却在南部裂开个大豁口几乎将岛屿从中分成两瓣，因此得名双岛。 自从海盗们和拉瓦格的西班牙人打了一战后，不少海盗觉得这场买卖不划算，纷纷撤走。 其中为首的就是鱼龙帮。 这些海盗和西班牙人的海战中出工不出力，在行将大败前又迅速撤走，因此倒也没有多大损失。 在鱼龙帮二当家李鬼的劝说下，鱼龙帮也来到了维甘，趁着其他海盗势力还在围攻拉瓦格之际，肆无忌惮的劫掠维甘商船。 而双岛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岛因地处维甘商船出航航道附近外加上岛上有着淡水因此被鱼龙帮选中。 此刻鱼龙帮大小二十多艘船只数百名海盗正盘踞在这座小岛上。 几艘哨船正贴着一艘大帆船朝着岛驶来。 岛上的海盗很快就发现了这支船队。 当看见这艘缓缓朝岛驶来的大帆船旁贴着几艘哨船时， 岛上的海盗们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毕竟明军下令维甘船只严令禁止出海后。 海面上的帆船就越来越少。 时常在海面出没的海盗们只能在海面上碰上一些不怕死出来捕鱼的渔船。 这些寒酸的要死的破船上也捞不到几个铜板。 而像这么大一艘三桅杆大帆船这大半个月来倒是头一次见。 第89章 和谈 就连鱼龙帮大当家李子闳也被惊动了亲自来到岸边迎接。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万万想不到。 从哨船上跳下一群人涉水上岸。 除了鱼龙帮的弟兄们，涉水上岸的人里竟然还有一群商人。 这倒是让在岸上观望的海盗们大感意外。 以往他们劫掠，只劫船不要人。 无论船上的人属于哪方势力，统统杀掉。 一来海上艰险，船只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大风大浪，海难时有发生。 多一个人就多张嘴留着也是浪费口粮。 与其留这帮人在船上倒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二来他们劫掠的船只不少都是交过保护费的。 若是留下这些活口万一让他们逃回去，对于自己也不利。 因此，海盗们一般都不会留活口像这般将船上的人带回老巢的不多见。 当这些人涉水上岸后一大帮海盗就围了上来。 李子闳一眼就瞧见了为首的那个海盗头目。 “海和尚，你搞什么鬼。”李子闳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群商人道。 “回大当家，这些人是明人派来与我们和谈的。”被李子闳喊话的海盗头目连忙道。 “明人派来和谈的。”李子闳皱着眉头，嘀咕道。 “在下维甘华商赵乾，今受明军委托特来双岛向大当家请和。”一个华商见状连忙上前拱手道。 一旁的海盗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窝。 “明人，你们居然是明人。” “好啊，上次在维甘折了几十号弟兄，今天终于可以报仇了。” 海盗顿时就围了上来，一个个提着钢刀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的。吓得这群华商面如土色，被海水浸透的两腿不停的打颤。 “各位兄弟都别动怒，这些明人是带着诚意来的。”海和尚连忙挡在了这群华商面前。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几艘哨船就冲上了岸。 船上的海盗兴高采烈地跳下船，眉飞凤舞地提着一个个大木箱就朝岸边走了。 “弟兄们，咱们发财了。”海和尚见状后大叫一声。 几个海盗将一个木箱抬到李子闳身旁，轻轻将木箱打开。 瞬间就惊住了所有人， 只见满满一箱的银子沉甸甸的躺在木箱中。 “鱼龙帮可谓是海上豪杰，这是维甘明军送给大当家的，一万西班牙银圆。”赵乾看着满眼放光的海盗，笑了笑。 李子闳也被明人这突如意料的举动打动了。 连忙将这些华商请到了寨中。 深夜，海盗们开怀畅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篝火漫天好不热闹。 寨中李子闳频繁举杯，与华商共饮。 “赵船主也是个人物与我私交甚深，这厮每年都给我上交过路费，而我每年都保他的船只在吕宋海道上畅通无阻。”酒过三巡后，李子闳颇为得意地对着在场的华商开口道。 这些华商举着酒杯满脸笑容，心里却止不住地暗骂。 “畅通无阻，我们华商的船被你们堵在码头，冒险出海的船却又都被你们杀人越货，人船尽失，敢不敢再不要脸点。” 这些华商虽然满肚子的怨气，但也不敢发作，只得恭维。 “鱼龙帮可谓是海上豪杰，我赵家船只每年都受鱼龙帮庇护，这才能在吕宋外海畅通无阻。”赵乾脸笑皮不笑的附和。 “实不相瞒，这一次来其实是有一事相邀。” “哦，何事。”李子闳喝完一口酒后，问。 “当初海盗以黑旗帮为主在明城与明人缔结盟约，一同对付吕宋的佛郎机人，大当家可否记得。”赵乾道。 “嗯，这红毛鬼欺压我等甚久，逼得我等不得不联手抗衡。” “只可惜这佛朗机人船坚利炮，我鱼龙帮不敌，只得无奈作罢。”李子闳摇摇头，叹气道。 “大当家，佛郎机人虽船舰利炮但人数稀少，而我等南洋海上豪杰人数众多，早已将佛郎机人团团围困于拉瓦格，而驻扎在马尼拉的佛郎机人也因我明军的阻拦无法北上驰援。” “就在不久前，水师镇萧将军就写了一封信寄给了维甘明军，要求维甘明军北上配合黑旗帮等海上豪强联手攻破拉瓦格。”赵乾道。 “好。”李子闳大叫一声好。 “那不知维甘明军何时动身出发。”李子闳问。 赵乾一阵苦笑，连忙道:“大当家有所不知，虎贲镇刘大人自从接到信件后便日夜忧愁，维甘明军人数本不多且无水师舰船配合，北上拉瓦格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若能得到鱼龙帮配合一同北上，未免不失是一件幸事。” “所以虎贲镇刘大人特意在维甘设宴邀鱼龙帮大当家前往。”赵客开口道。 李子闳听完后，沉默良久。 “我鱼龙帮擅自逃离拉瓦格并非怯懦，而是自知实力不济，而今若能与明军一同北上，实为一件幸事。” “不过，” 李子闳刚说完又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道， “刘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在海上呆习惯了，不太想上岸，要不我派一艘船，请刘大人屈尊来岛上与我相谈。” 面对李子闳试探性的询问，赵乾倒是不慌不忙， “刘大人公务繁忙，而今又剿灭维甘商会，所需处理的军机要务实在太多，恐不方便前来。”赵乾从容应对。 “什么，你们干掉了维甘商会。”李子闳神色一变连忙站起身问道。 “维甘富商骄横跋扈，屡屡触犯我明军律法，且与佛郎机人有所勾连，今已被我明军剿灭。”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海盗们也是吃了一惊。 对于商会鱼龙帮的海盗们倒是打过不少的交道。 对于这个庞然大物也是知之甚多。 以往在海上碰到维甘商会的船只往往都是绕道走。 若不是明人在吕宋搅得翻天覆惊的佛郎机人都无可奈何的话， 他们也不敢堵在维甘港口外，四处劫掠船只。 如今明军居然剿灭了商会，这怎么不让这群海盗惊骇。 同时倒也明白了明军为什么如此慷慨，竟然直接送上了一万两西班牙银圆。 想到这在场的海盗们眼珠子都红了，一个个像饿狼般盯着在场的华商。 第90章 谈论 这些明人剿灭了维甘商会那么想必一定吞并了商会的资产。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海盗们一个个红着眼珠子，直勾勾的瞪着在场的华商。 “不错不错，”李子闳眼珠子一转，笑道。 “那些维甘富商不过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该杀。”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附近的海盗们，这些海盗被李子闳这么一瞪也都纷纷收敛了那贪婪的模样。 “明军与鱼龙帮等海上豪强本就签有盟约，这一次北上拉瓦格还望鱼龙帮共同前往。”赵乾从容淡定的开口。 “好。”李子闳点点头。 “不过，”李子闳又忽然面露难色，朝身旁的李鬼使了一个眼色。 “既然明军相邀，那我鱼龙帮必定全力以赴，与维甘明军共同北上拉瓦格。”李鬼连忙接过话，他刚才就站在李子闳身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喝酒盯着这些华商的一举一动。 “不过，我鱼龙帮弟兄在海上劫掠惯了。若是此时与明军一起北上拉瓦格，海上一路颠沛劳顿不说，这红毛鬼也不好对付，弟兄们恐怕有怨言啊。”李鬼神色为难道。 赵乾仿佛像是料到这一点。 “明军与海上豪杰本就有所盟约，刘全大人自然也不会让鱼龙帮的弟兄们白白北上，刘大人以在维甘备下了三万西班牙银圆，只待李子闳大当家前往取之。”赵乾从容道。 刹那间，满堂哗然，海盗们纷纷站了起来。 “李大当家，刘大人可是给足了诚意，还特令我带来了一万两西班牙银圆作为见面礼。”赵乾身旁的一名华商道。 “嗯，代我谢过刘大人了。”李子闳点点头。 “容我等先考虑一下，海和尚带这些华商下去休息。”李鬼发话。 一旁的赵乾脸色微变。 自己刚才的话竟然没有打动这些鱼龙帮的海盗吗。 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只得跟着满脸笑容的海和尚离开了大厅。 “李鬼，你在做什么为何不直接答应了明人的要求。”李子闳喝道。 “大当家，我担心这些明人有诈。”李鬼神色凝重， “怎么会有诈呢，这明人可是送来了整整一万两西班牙银圆啊。”三当家赵天拾起一堆西班牙银圆，面色贪婪道。 他脸上的刀伤大致愈合，留下了一道森然的疤痕。 尽管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 “上一次我们私自离开，本就已经背弃了黑旗帮的盟约，这一次明人给予重金邀我共同北上拉瓦格，若再不抓此机会北上恐怕会被黑旗帮这些人所唾弃。”李子闳语气有些焦急。 “和明人一同北上拉瓦格可以，但必须要让这些明人把剩下来的三万两西班牙银圆全部送到岛上。”李鬼道。 “这明人已经给足了诚意，要是让他们再把三万两西班牙银圆送到岛上，岂不是显得我鱼龙帮有些畏手畏脚了吗。”李子闳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明白二当家担忧什么，怕明人使诈，大不了我亲自和大当家一同前往。”一旁的赵天也站了出来，开口。 “我和明人打过交道，上一次带着几十个弟兄闯过维甘的港口，这一次我带着几十号弟兄亲自跟大当家一同前往保证万无一失。” 听完赵天的话后，李子闳点点头。 “若是你担心明人在港口对我不利，那你就带着船队在维甘港口外等待，若是明人真的使诈，那你就杀进港口我们正好把维甘的财富一洗而空。”李子闳大笑道。 “弟兄们这明人给我们送粮送财，好不快活，让我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好，”一群海盗纷纷附和。 正当岛上的海盗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时候，华商们被带到了岛上的一处洞口。 “诸位对不住了，委屈你们在这儿待着。”海和尚笑了笑，就和弟兄们回去喝酒去了，只留下两个海盗看守。 “哼！”一个华商冷哼一声，摆了摆袖子。 “这些流寇到底要干什么。”一个水手有气无力道。 除却被邀请入寨中的华商外，大部分船上的水手自从被俘后到现在滴米未进，此刻早已饥肠辘辘，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这一路上来我等可都瞧见了，这些盗贼用的器具吃的东西有不少分明就是我华商出海船只运载的货物。” “你说明军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去剿灭这些海盗反倒是要和海盗联手。”一个华商也是愤愤不平。 面对这些人的不满，赵乾没有多语，只是微叹一声。 “明军自然有打算，我倒是希望明人是想和这些海盗联手啊，若不然……”赵乾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还没等这些华商再说下去，朗朗笑声就传了过来。 竟然是大当家李子闳，他端着一碗酒大笑着走了过来。 洞里的商人水手瞬间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到是委屈各位了，给各位备了一些酒菜。” 几个海盗端来几大盆菜肴，直接放在了众人面前。 细看之下分明就是吃剩下的一些残羹冷淡。 商人们皱眉头，山珍海味吃惯了的商人哪会吃这些呀。 反倒是那些水手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抢起了食。 看到这一幕，海盗们纷纷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商人们有怒不敢言。 “赵先生，明人当真干掉了维甘商会。”李子闳看着赵乾，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自然。”赵乾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维甘商会下辖的船只去哪了。”李子闳问。 “被商会焚烧掉了。”赵乾道。 “哦，烧掉了，那些武装商船也被烧掉了。”李子闳神色冷漠的盯着赵乾。 “若不是被商会烧掉，明人需要和鱼龙帮相商吗。”赵乾面色从容，道。 “大当家何时和我去维甘与明军商议并取回那三万两西班牙银圆啊。” 李子闳思虑一会后，轻声对赵乾开口， “可否由明人亲自将三万两西班牙银圆送到岛上。” 话音未落，赵乾大笑起来。 “堂堂鱼龙帮大当家难道就这点胆量吗。”赵乾轻蔑笑道。 “你说什么。”几个海盗顿时被激怒了。 一把森寒的钢刀架在了赵乾脖子上， 李子闳死死盯着赵乾，最后一叹。 “你们明人里竟然还有你这样不怕死的。”李子闳冷哼一声， “呵呵，连一个商人都有这样的胆量，我怎么可能没有胆量去维甘。” 第91章 来港 当天清晨岛上的海盗们便倾巢而出。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20多艘船只迎风朝着维甘驶去。 一艘三桅杆大船上，李子闳踌躇满志，脸上流露着自信的笑容。 “大当家咱们当真要和那些明人一同北上拉瓦格吗。”赵天站在他身旁，满怀疑虑地问道。 “那是自然。”李子闳点点头。 对于他而言这些天得到了太多莫大的好处。 先是其他海盗与西班牙人在拉瓦格打得你死我活。 而自己听从了李鬼的建议率领鱼龙帮船队南下，在维甘外海抢的钵满盆满， 现在明人又开出了大价码，邀他一同北上拉瓦格。 他李子闳正愁没个理由北上拉瓦格呢。 虽然对于海盗而言，背信弃义是件常事。 但这一次鱼龙帮做的实在有点过火， 恐怕整个南洋的海盗都容不下他。 在维甘外海截了那么多船只，油水也捞够了，恰好明人又开了这么好的价钱，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赵天，笑道:“你莫不是被红毛鬼吓怕了。” 听到大当家那玩味的话，赵天一下就急了。 “我怎么会怕这些红毛鬼，上一次被这些红毛鬼阴了一招，这一次……”赵天龇牙咧嘴，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血海般的场景，左脸颊那豁大的刀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双岛坐落在维甘海域附近，距离维甘并不远。 清晨，船队浩浩荡荡的起航，不过正午就到达了维甘港口附近。 “大当家，既然已到维甘，那就快快进港。”赵乾见船队停在了港口不远处的海面上，轻声朝李子闳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进港。” 李子闳倒也不怕明人会使诈，毕竟之前鱼龙帮和维甘明军也有过交手，对于明人也有所了解。 为了避免明人使诈，他决心带三艘大船进港，这已经是船队一半的主力战船了。 哪怕明人真的动手，他也可从容脱身，更何况港口外还有李鬼率领的二十多艘战船，也不怕明人使诈。 很快的三艘大船便驶进了港口。 岸防炮台上升腾起一阵阵黑烟。 隆隆作响的雷鸣声，吓得船上的海盗差点拔刀。 原来是炮台上的明人在放礼炮，他们在欢迎鱼龙帮的海盗们。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海盗们原本悬着的心也都落了下来。 偌大的港口在一阵炮声后就平息下来，只有微微的海风在那儿吹拂。 三艘大船缓缓停靠在了码头的泊位上，船上的海盗们四处张望。 此刻，他们若是心细一点可能会发现偌大的码头泊位上除了他们三艘大船外，似乎也只有一些渔船。 不过此时早已被金银珠宝冲昏了头脑的海盗们哪顾得上这些，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上岸去。 “大当家，大人已经在码头上恭候多时了。”赵乾满脸笑容的凑上来对李子闳道。 看见一队明军簇拥着几个身着官服的明人后，李子闳点头示意。 “上岸以后都给我老实一点，谁敢生事我砍了他脑袋。”李子闳看了一眼附近的海盗们，厉声道。 那些跃跃欲试的海盗们瞬间就萎了下去，脸上的贪婪与疯狂刹那间一扫而空。 李子闳带着三十几个好手就下了船，当赵天动身时李子闳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留在这， 若是明人使诈，你就立刻通知港外的二当家李鬼，一同杀进维甘城内，不分男女老幼，统统给我杀光。”李子闳落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码头上，刘煜早已恭候多时， 见鱼龙帮的人登上码头，连忙上前相迎。 “拜见大人。”李子闳行了一礼。 “虚礼就不必了，能和叱咤一方的鱼龙帮见一面，倒也是一件幸事。”刘煜笑道。 “没想到侯爷竟然如此年轻，不知刘大人现在何处。”李子闳之前和黑旗帮等海上势力一同去过明城，倒也见过刘煜，并不面生，只是惊讶人群中竟没有见到刘全。 “刘全大人处理维甘要务，积劳成疾，不能前来相迎。”刘煜微叹。 李子闳皱眉， “那不知三万两现银现在何处。”他问。 “在此。”苏郎青连忙命人抬来一箱箱大木箱。 下人们即刻将木箱打开，一箱箱的西班牙银圆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这些海盗眼都红了，只是碍于老大在场不好发作。 “好，好，好，”李子闳大笑，连叫三声好。 “在下在苏园楼备下了上好的酒菜，还望鱼龙帮豪杰们赏个脸。”苏郎青笑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华商相邀，李子闳本想拒绝却又不好开口。 一旁的赵乾见状识趣道: “今日鱼龙帮要与明军共商北上拉瓦格之大计，岂能先去酒楼赴宴。” “不错，”李子闳点头附和。 “既然明军诚心相邀，我等应立刻前往府衙与刘大人共商北上拉瓦格之事。”李子闳义正言辞道。 见明人果真将三万两西班牙银圆拿了出来，李子闳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一边连忙命人将一箱箱西班牙银圆运回大船上，一边和明军朝着维甘府邸走去。 “自从上次明城一别已有数月，不知监国大人还好否。” 维甘衙府离港口有些距离，李子闳和刘煜等人并行，一路边走边谈。 “明王安好，现居明城。”刘煜从容道。 “监国大人此时不在维甘城。”李子闳一惊。 他原以为明军攻占维甘后，明王就会前往维甘。 这也是鱼龙帮为什么袭击维甘港口后又不了了之的原因。 若是因此激怒萧武以及黑旗帮等势力，那可不太划算。 事实上，刘煜也一直想迎朱弘桓入维甘， 不过朱弘桓也不是傻子。 维甘城到处都是刘全的手下，而刘全又是萧武的部将，好不容易才逃脱了萧武的掌控。 他朱弘桓怎么可能再入虎穴呢。 还不如安心呆在明城，至少萧克，李道安等人还忠于他。 此时的维甘码头上，海盗们正清点着一箱箱的西班牙银圆， 这些海盗哪见过这么多现银，一个个红着眼睛，看着一箱箱银圆垂涎不已。 “都给我小心点，把箱子给我抬到船舱去。” 鱼龙帮三当家赵天提着刀在旁敦促，森寒的刀疤让所有人心生畏惧，有他在这些海盗在不安分也得老老实实的待着。 “箱子里的银子一块都不能少，少了一块，我剁了谁的手指头。”赵天冷喝道。 第92章 斩杀 这三万西班牙银圆是商会库银中挪出来的。 等海盗们挨个把装有西班牙银圆的木箱都搬到船上后早已日落黄昏了。 “各位好汉都累了一整天了，在下备了一些酒菜，还请各位好汉赏个脸。”苏郎青正合时宜的走了出来面带微笑着对着众海盗道。 身后一群仆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酒水以及菜肴端了上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在场的海盗们早已饥肠辘辘，也没等赵天发话，一群人便嚷嚷的冲了上去胡吃海喝了起来。 鱼龙帮三当家赵天见三万两现银已经装到船上，原本的戒心也放下大半。 见手底下的弟兄们没有自己的命令就直接端起明人准备的酒水就喝起来，到也没有阻拦。 毕竟大当家在维甘衙门里吃香的喝辣的，山珍海味享之不尽。 而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弟兄们干了半天的活，不给他们大吃大喝一顿也说不过去。 赵天也默许了手底下弟兄们的行为。 “海和尚，给我过来。”赵天一脚踹在了一个海盗头子身上。 海河上一屁股撅坐在地上，满满一碗的酒直接洒在他身上。 正要动怒之际，见赵天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连忙将怒意收了回去。 “三当家怎么了。”海和尚连忙起身，拧了拧被酒水浸湿的衣服。 “你说怎么了，你们在这里胡吃海喝的，船上的弟兄们不用吃喝吗？”赵天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海河尚脸上。 海和尚被这么一打，顿时有些发怵，嘴里嘟囔着。 “这明人不是备好酒菜了吗，让明人送到船上去不得了吗。” 听到这话赵天差点没一刀劈下去。 要是让明人趁机混到船上去，夺船，怎么办。 也幸亏海和尚也只是嘟囔了一句就赶忙吩咐人将酒水送到了船上。 否则赵天非给他来一刀不可。 三艘大船上的海盗们看着灯火通明的码头，岸上的一群弟兄们正胡吃海喝着，早就直流口水了。 常年在海上以劫掠为生的他们哪有可能天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喝啊。 今早走的急，一大早就起航了本身也没带多少食物。 见码头上的弟兄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早已嘴馋不已。 也幸亏三当家赵天没有忘了船上的这帮弟兄们。 命海和尚派人将华商准备好的酒菜端了上去。 “三当家，你看这明人都已经把三万两西班牙银圆交给咱们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把战船开到港口外和二当家汇合。”海和尚命人将酒菜送到战船上后又对赵天开口道。 “这明人既然已经将三万两现银交给咱们了，想必也不会使诈。”赵天摇摇头，断然拒绝。 “若是现在把战船开走，不是让明人轻看了咱们，更何况大当家还在维甘衙门里。”他瞥了一眼海和尚。 此时刘煜和李子闳一行人也早已到了维甘府衙。 “哈哈，”李子闳大笑着走进了府衙大堂。 大堂内刘全正等着他。 “李兄，明城一别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刘全见到李子闳后连忙迎了上去。 “刘大人，近来安好，听闻您处理要务积劳成疾，可要好生休息啊。” 两人一见面就互相寒暄着，事实上在明城的时候，俩人也就是互相看过对方一眼，也就混了个面熟。 此时表现得却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生死兄弟。 “咳，”刘全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还不是为拉瓦格之事忧虑吗。” “黑旗帮等海上豪强与佛郎机人交战于拉瓦格海域，而今围攻拉瓦格却久攻不克。萧将军已经连书数封要我北上，可我恐兵力不足一直耽搁，这才心生忧虑啊。”刘全为难道。 “刘将军可是一员虎将啊，于明城大破勃禄生番，入维甘后以雷霆之势剿灭商会，实为明廷之柱石啊。”李子闳恭维道。 “不过是为明廷而战，为南洋汉人谋条生路罢了。”刘全摇摇头，脸色十分憔悴。 “实不相瞒，我也为南洋唐人，而今大人以重金邀我共商北上之大事，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李子闳拱手，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既然萧将军命大人出兵拉瓦格，那不知大人何时动身。是走海路还是陆路。”李子闳眼眸一转，开口问道。 “自然是海陆共进。”刘全轻声道。 “有我虎贲镇五百士卒北上陆路进攻拉瓦格。” “而鱼龙帮取海道与黑旗帮等汇合，从海上进攻拉瓦格。”刘全见李子闳询问，从容回复。 “这，”李子闳眼眸中流过一丝寒意。 “刘大人，实不相瞒，并非我鱼龙帮惧怕这些红毛鬼，而是我鱼龙帮弟兄懒散惯了，而红毛鬼实乃虎狼之师，弟兄们谈之色变，恐怕要我多费些口舌加之操练一番，重振旗鼓方能北上。”李子闳也是面露难色道。 “我知李兄意，这才备下了四万两西班牙银圆犒劳鱼龙帮的弟兄们。”刘全笑了笑。 “刘大人实乃慷慨之人，有大人在朝廷复兴有望啊。”李子闳大笑着，拍了拍刘全肩膀。 “只是我鱼龙帮顾虑甚多，加之粮草辎重又未备齐，弟兄们难免有怨言啊。” 李子闳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刘全自然也知。 “无妨，明廷再出五万两西班牙银圆。”刘全摆了摆手，大气道。 “那就谢过大人啦。”李子闳脸上露出一丝贪婪之意。 不知那五万两西班牙银圆现在何处。”李子闳又问。 “在库房，我即刻派人去取。”刘全道。 “那大人，在下立刻派人去取那五万两西班牙银圆，并回岛上准备北上之事宜。”李子闳露出奸笑，正准备动身要走。 “等一等。”刘全叫住了他。 “不知大人还有何事。”李子闳诧异，问。 “吕宋外海风高浪大，出行不便，萧大人曾派人送来一张吕宋航海图，还请李兄一观。”刘全道。 “好，”见刘全从案板上拿起一张航海图，李子闳点点头。 他接过海图，双手一张顺势展开海图。 在他身后的刘煜拔出短匕猛的在他脖间一划。 刹那间血喷洒而出，李子闳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脖颈，身形不自主地倒退。 李子闳瞪大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刘全抽刀一剑斩下。 染血的航海图带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落在地上。 第93章 下药 一具无头尸体无力的躺了下去。 此时两个跟随李子闳进府邸的海盗头目都被这突然袭来的一幕吓愣住了。 但这些海盗也真不愧是刀口上舔血的主。 仅仅只是一些的功夫便反应了过来，一人拔刀直接冲向刘全，而另一人大喊大叫的朝外面跑去。 那名海盗头目怒圆睁，提着一把森寒的钢刀就朝刘全扑来。 不过数步就冲到刘全面前， 那个海盗头子眼神中露出一丝狠厉与得意。 提着钢刀的右手顺势劈下，刘全身形一倾，躲过了这一刀。 明晃晃的钢刀直接劈在了案板上，深深地嵌了进去。 那个海盗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松手，刘全一刀顺势砍下他的右臂。 那个海盗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身形倒退数步，栽倒在地痛死了过去。 另一个海盗头子倒也聪明，没像刘全砍去而是大喊着朝府邸外跑去， 可早已埋伏在两侧的明军哪会让他这么容易离去。 几发箭矢重重的打在他背后，那个海盗头子应声栽倒在地，吐了几口血沫，没了声息。 府邸外李子闳带来的十多人见老大进去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大出来。 随后府衙内就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这些海盗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反应并不比那两个海盗头目慢。 当喊叫声响起时，他们就立即提着大刀往府衙内冲去。 但无奈府衙的大门早已被明军重重的合上。 但这伙海盗并没有因此做走鸟散，各自逃命。 毕竟能常年跟随在李子闳身边，比起寻常的海盗，他们更加的凶残与狠厉，也更加的忠心。 见府衙的大门被重重的合上，他们立刻就翻上了院墙。 可当几个海盗爬上院墙，正顺势欲往里跳时。 忽然瞳孔一阔，汗毛倒竖。 院内火光乍现，滚烫的弹珠从枪口飞出。 随着一排的枪声，刚爬上院墙的几个海盗，身上瞬间被打出了十多个窟窿惨叫着跌落下去。 而此时明军正一协的兵士也赶到了，他们将府衙大院外的海盗团团围住。 这些明军兵卒二话不说持铳就放。 瞬间就有五六人被流弹击倒。 这些海盗也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手。 并没有被流弹以及震耳欲聋的铳声震慑住，是红着眼珠子冲了过来。 有的左脸颊被流弹打烂，鲜血淋漓却依旧持刀冲上去。 让这些久经沙场的明军兵士也吃了一惊。 可虎贲镇的兵士们丝毫没有和海盗们拼杀的意思。 他们熟练地提起滚烫还在冒着黑烟的火铳，转身，另一列火铳手上前。 又是一阵排枪，剩下七八个海盗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他们离明军火铳手足足有二十多步，足以让一协兵卒放好几次排枪了。 府衙内外的枪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阵阵黑烟还飘荡在府衙上空。 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刘煜面无神色的擦拭着手中染血的短匕。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恐惧，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仿佛像是什么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贪婪奸诈之徒，该杀。”看着地上那幅染血的航海图以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刘全唾弃道。 维甘的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 正在码头上来回踱步的赵天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李子闳回来。 忽然维甘上空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枪声。 赵天刹那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抬头望去，却发现码头上的华商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码头上只有七八个仆人，穿梭在寻欢作乐的海盗身旁来回走动。 “明人使诈。”赵天大叫一声，始终握在右手的钢刀一把劈在了身旁一名正在倒酒的仆人身上。 那个仆人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中，酒洒了一地。 正在大口喝酒的海盗们被这一幕吓的一愣。 “回大船上，这些明人使诈。”赵天嘶吼着，染血的钢刀不断的淌着血。 但还没等他跑几步，顿时只觉天旋地转。 “遭了，”他强作镇定，努力稳住身形。 转头望去，却见到几十个弟兄此刻都已倒在了地上。 几个海盗嘴里还哼了几声，在地上挣扎着。 但大多数人却是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船，”赵天嘴里呢喃，只吐出了一个字就栽倒下去。 当码头上最后一个海盗倒下去时。 明军兵士也悄悄冲上了码头。 “呵呵，”苏朗青十分得意的走了过来。 “看起来你们华商卖的的药，药性还不错呀。”明军将领王潼看着码头上倒成一片的海盗，点头道。 此刻鱼龙帮二当家李鬼正率领着鱼龙帮的所有船只在维甘外海徘徊。 站在船舷旁的他隐隐有种不安。 就在不久前，明军岸防炮台上的火光突然熄灭了。 整个港口外边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偌大的海面上亮着光的也就他的船队了。 今天不知为何乌云遮蔽了皎白的月光。 李鬼不得不命人燃起火把，将整个船队暴露在火光下。 他也没别的选择。 徘徊在港口港口外的船队足足有二十多艘战船。 几乎是一艘贴着一艘间隔不过数十米。 若不用火光照亮周围，恐怕船只会撞在一起。 “奇怪，按道理大当家应该早就回来了。”李鬼皱着眉头，心里十分不安。 “乘快船回来的弟兄们不是说了吗，明人不但给了三万西班牙银圆还备好了酒菜，估计这会儿还在喝呢。”一旁的几个海盗十分不快的说着，嘴里还在流着哈喇子。 “那为何明人炮台上的火光却熄灭了。”看着一片漆黑的海面，李鬼面露狐疑之色。 “兴许是炮台上的明军也跑去喝酒了呢。”一个海盗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希望如此。”李鬼一叹。 “有赵天还有三艘大船在，想必明军也翻不起什么浪来。”李鬼默默低语。 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吹得发黄的船帆噗噗作响。 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一道道波浪正有规律的四散开来。 那是一艘船，船后把舵之处用厚厚的网纱遮盖着， 船上的人默不作声，死死的看着不远处海面上那一簇簇的亮光。 他们正好处在上风位，船只借着微风不断地鱼龙帮的船队驶去。 将松香，火药桶都给我一一放好了。 船后把舵处，那厚厚的网纱下走出一人，看着愈来愈近的亮光轻声道。 第94章 纵火船 借助着那微风，船只悄然朝鱼龙帮船队驶去。 那人俯身，拾起一根空心的长竹条，神色凌然的看向远处的火光。 那长竹条一直从船舵尾后通到了船头，一直延伸了出去。 船上的十多名水手都是精通水性的死士。 他们将船上的松香火药桶一一摆放好，在检查完后朝领头的男子点点头。 见一切都已布置妥当，那男子方才点点头，目光凝视着前方。 微风吹过，船只浮动的有些厉害，众人不得不用手托住火药桶以及竹条。 终于乌云变得有些稀疏，隐隐月光投射了下来，照在海面上。 借着那淡薄的月光，船身周围开始浮现其他船只的船影。 而此时鱼龙帮船上的众多海盗们对于附近海面上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 一艘三桅杆大船上，两个海盗正站在船舷旁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你说这老大还真偏心，就带了三当家和那帮弟兄们去维甘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年级在四五十岁的海盗靠在船舷上，撇着嘴喃喃自语，常年在海上风吹雨打，让他的脸变得格外的苍老。 “是啊，听快船上回来的弟兄们说，那些明人端来了上好的酒菜，那可真是山珍海味呀。”另一个年级较小的海盗流着哈喇子。 “别说了，要怪就怪咱运气差，上一次没宰几个红毛鬼，要能带一个红毛鬼的人头回去指定能当老大身边的亲兵，也不用在这里吃鱼干了。”那个年纪大的海盗笑了笑。 “说起鱼干，你看那十几条向我们游过来的黑影是什么鱼啊。”那个年纪较小的海盗指了指不远处正快速游来的黑影。 “小子，这你可问对人啦，我在上船前，可是在这一带打了十多年的鱼，什么大鱼没见过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种类的鱼。”老海盗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海面。 “让我看看那是什么鱼，” “哟，这鱼还挺大的嘛。” 淡淡的月光与火簇交相辉映，照在老海盗那沧桑的脸颊上。 忽然，老海盗那沧桑的笑容忽然僵硬住。 “那，那……” “那不是鱼，那是船。”他大叫一声，差点魂都飞出去了。 小海盗被这一叫瞬间也愣住了。 “船，有船靠过来了。”老海盗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在甲板上大喊着。 小海盗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疯狂大叫的老海盗，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在他眼角余光中那快速驶来的船只旁忽然溅起了十多道水花。 早已放下戒心的海盗们除却一些日常值守的人外，大部分人早已呼呼大睡起来。 被这老海盗的这一闹腾，甲板上的二十多个海盗都被惊醒了。 这帮海盗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们照常拿起放在一旁的钢刀。 只听得到一声巨响，随后漫天的火光冲天而起。 小海盗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当他反应过来时快船离船舷只有十多步了。 还没等他动身，只见快船上忽然冲起火光。 刹那间熊熊燃烧的火船就撞上了面前的三桅杆大船。 随着一阵剧烈的船身摇晃，原本睡眼朦胧的海盗们又一次被撞得七荤八素。 那艘纵火船径直撞到了船舱里。 一桶桶黑火药被燃烧引爆。 还没等这帮海盗从这地狱般的煎熬中回过神来。 只见滔天大火已经在船舱里蔓延。 “不好，” 甲板上的海盗见势不妙竟然直接跳入水中。 真不愧是常年在海上混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逃命。 倒是苦了船舱里的海盗了。 被烈火烤得炙热的甲板发红升起阵阵浓烟，留守在船舱里的海盗们被烫的，呛的哇哇直叫。 一些反应的快的海盗从炮舱里钻出跳进海里。 但待在船舱里的大部分海盗却无情的被烈火吞没。 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那些侥幸跳到大海里的海盗们正想游向友邻的船只时，却惊恐的发现一艘又一艘大船熊熊燃烧了起来。 “二当家不好了，船队烧起来了。”一个海盗慌慌张张的嚎叫着。 站在船楼上的李鬼自然是看见了这一幕。 “这是有人纵火，还是……”李鬼蹙眉。 就在刚刚他船队还安然无恙，而现在竟有五六艘大船燃起了熊熊大火，甚至有一艘已经开始倾覆。 附近的海面上竟传来枪炮声。 原来是一艘纵火船在朝李鬼的主船驶来时被附近的一艘哨船发现了。 那艘快船上的海盗也不含糊，在船头架好火炮，燃起火绳对准不远处的那艘纵火船就是一炮。 随着一声巨响，那艘纵火船燃起冲天火光，十多个火人惨叫着跳进海里。 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漫天的火焰伴随着木屑飞向四方。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就知道这些明人会使诈，大当家啊，你就是不信我。”李鬼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仰天长叹。 “二当家，明人奸诈，怕是大当家三当家都已经。” “二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快撤。”一旁几个海盗头目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众人那惊恐的脸庞。 “啊！” 那时候反应最快的海盗快船上响起一阵惨叫。 正当船头的海盗们装填火药时，另一艘明人快船悄然驶了过来，架起百子铳就是一扫。 随着一阵惨叫，海盗哨船上瞬间就没了声息。 那艘明军快船似乎并不是纵火船，在紧贴上去后，船上的水手们拿着铁链就是一抛。 咬着刀背栓着铁链，动作娴熟地爬了上去。 船上的海盗们早已被明人的偷袭打得不知所措了。 哪会想到竟然有人偷偷顺着铁链摸了上来。 “快，架起炮不要让明人纵火船贴过来。”一个海盗头目提着钢刀骂骂咧咧的朝一处船舷跑来。 当海盗头目走过来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一愣。 原本炮位上的炮手们横七竖八的倒在甲板上。 忽然一种寒意直冲后脑勺，他连忙转身右手的钢刀向前一挡。 一股巨大吃痛力从手腕上袭来。 看着面前黑影的模样，那个海盗头子神情一滞。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那把钢刀猛的向上一劈，猛地劈在他脖子上一股殷红的鲜血直冲了出来。 在最后一刻那个海盗头目依旧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道黑影。 在那漫天的火光下，黑影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 那竟是一张带着络腮胡子的脸庞。 第95章 一笔生意 清晨，旭日的阳光洒在波涛粼粼的海面上。 昨晚的喧嚣与火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海风的呼啸声。 时不时有一大块木板在海浪中沉浮，带起一两具残缺且烧焦的尸体。 大海无情吞噬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也唯有早起出海打鱼的维甘渔民们能看见遗留在海面上的些许木块残渣，还有残缺不全的尸块。 一船船的明军身着铁甲，手持利刃在海岸边巡视而过。 “禀大人此战我军共歼灭鱼龙帮海盗大小战船21艘。”王瞳见刘煜带着一群商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码头，连忙上去禀告。 昨夜他亲率一群亲兵登上海盗的主船，砍下了一名贼首的首级。 此刻铠甲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手上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模样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商人。 “咦，这不是鱼龙帮二当家李鬼？”在场的商人中，有不少人的商船曾被鱼龙帮所劫掠，为此曾向鱼龙帮支付过赎金。 因此，对于这位鱼龙帮二当家较为熟悉，因此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 “恭喜王师剿灭吕宋海上一大患。”乌达连忙道。 “恭喜王师。”在场的人纷纷附和。 此战战果惊人，明军动用火攻摧毁了海盗20多艘大小战船而明军不过损失了同等数量的纵火船罢了。 加之动用了维甘商会的佣兵助战，此战下来明军也只折了23人。 却斩海贼首级150余首，生擒两百多人。 对于这些俘虏刘煜倒也不客气。 直接将他们送往了不远处的矿山上。 明军之所以南下吕宋，有一个很大原因便是吕宋多金银。 也就是指吕宋有金脉银矿。 刚登陆吕宋时，萧武倒也派人前往侦察吕宋的矿脉。 不过因为人力单薄，无以为继，因此不了了之。 不过拿下维甘后情况有了很大转变。 西班牙人在维甘设立了矿局。 吕宋岛中部地脉的许多矿产资料也都藏在了矿局档案中。 这倒是给了刘煜一份天大的礼，连忙成立矿司，接管了西班牙人在维甘的矿局以及附近的矿山。 此刻刘煜正愁眉没苦力呢，这些海盗虽然熟水性，可刘煜可不敢把他们安在明军战船上，生怕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倒不如把他们送到矿山上干苦力，也算是廉价劳动力了。 “李督，命你率领水师战船12艘即刻前往双子岛剿灭鱼龙帮剩余海盗。”刘煜当着四海商行众多商人面传达了剿灭鱼龙帮残部的命令。 “末将领命。”李督面露喜色，连忙下去抽调兵卒与战船，准备随时出航。 之前因为澎湖海战的战伤，李督错过了吕宋岛上的一系列战事。 养好伤后自然也是愤闷不已，此刻终于轮到自己领兵了，自然欣喜若狂。 “大人。”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郎青走上前来。 “恭喜大人剿灭鱼龙帮，不过此乃小患，真正的大患大人若不除，怕是四海商行也不能运转。 刘煜自然知道苏郎青提及的大患， 鱼龙帮不过只是吕宋海面上的一股小海盗罢了。 真正在吕宋兴风作浪的海上巨头此刻全都在拉瓦格呢。 吕宋多海盗，这些海盗一日不除，对于刘煜所开设的四海商行而言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不过，凡事总有个开头，至少游荡在维甘附近海面上的最大一股海盗势力被剿灭了。 对于维甘城而言，能迎来短暂的平静已经是幸运了。 至少他们现在已经可以出海了，这对于站在马尼拉港口的马尼拉商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胡安总督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闹大了。 看着马尼拉港口上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一艘艘停泊在港湾内的商船，还有在城中走动，衣着华丽的商人们。 若是过去站在山庄上的胡安总督看到港湾内的这一幕，自然而然的会感谢上帝赐予西班牙如此的福泽。 不过现在的胡安总督可没心情感谢上帝了。 庄园外喧嚣声此起彼伏。 一群卫兵死死地拦着不断涌入的人群。 “胡安我的船停在马尼拉港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巴达维亚？”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让我们出海。” 看着眼前这一幕，胡安总督气的直接将手旁一件精美的瓷器摔了个稀巴烂。 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将旁边的一件景泰蓝收入自己怀中。 斯科特舰队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马尼拉。 斯科特将军的死以及西班牙舰队的惨败，让整个马尼拉陷入一片恐慌中。 吕宋海面多海盗，这是公认的。 可海盗什么时候如此嚣张，竟然公开叫板西班牙海军舰队，而且居然还打赢了。 想了想盘踞北面的明人，胡安总督额头青筋暴起。 “那帮亡国奴竟然和海盗联合，早该想到，当初的郑家船队不就是一群海贼吗？”看着庄园外喧嚣躁动的人群，胡安总督努力的平息心中的怒火。 “总督，商人们群情激愤，卫兵们快要拦不住了。”一名马尼拉官员走上前小声汇报。 “你们的火枪都哑巴了吗，不会开枪吗？”胡安努力抑制的情绪终于是爆发了。 “可，他们都是马尼拉的商人啊。”那名马尼拉官员有些犹豫。 “胡安，这可不是一件总督可以做的事。”忽然，房门外走进一个举止高雅的商人。 胡安总督听见后，额头上青筋暴起，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愤怒的转过身刚想怒骂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种时候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马尼拉。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物。 “戈尔爵士，”一旁的马尼拉官员们也认出了眼前的商人，纷纷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封锁了马尼拉湾吗？”他恶狠狠的瞪着一旁主管马尼拉港口的官员。 “请不要为难他们，我的朋友。”戈尔爵士很绅士的挥了挥手，从侍从手中拿起一套茶具。 “刚从中国带回来的茶叶，正宗的中国茶。” 听见戈尔爵士提及中国二字，胡安就一阵头大，他不耐烦地看着戈尔爵士，似乎与这位英国爵士有着密切的关系。 “看起来我的中国朋友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朋友，你是指北面的那些明人？” “是的。”戈尔爵士点点头， 很不巧数个月前，我们东印度公司的船队与他们接触过，那个时候他们正从台湾逃往吕宋的途中。 “他们希望我们英国人帮助他们，其中有一个青年说服了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送了他们20桶火药。”戈尔爵士解释。 “上帝的份上，我应该把你绞死不是吗。”胡安咬牙切齿，一脸怒意的看着面前的英国爵士。 “就在不久前，我还在马尼拉港口绞死了一个走私的英国商人，现在我恐怕要绞死一个英国贵族了。”胡安恐吓。 戈尔爵士面对胡安总督的恐吓并没有慌张，而是端起茶杯将带有浓浓茶香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果胡安总督你真的绞死我，那么西班牙就要失去一次天大的生意了。” 胡安总督听见生意这个单词，忽然平静下来。 “什么生意，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做生意，要做生意去找马尼拉商会。” “不不不总督大人，这笔生意单凭商人可做不成。”戈尔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胡安。 “如果可以，我希望和总督独自商谈。” 第96章 西方人的会谈 虽然不知戈尔爵士来此的用意是什么，但胡安总督本能的感觉面前这个英国商人能够解决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他示意房间内的马尼拉官员以及士兵离开。 将一件精美的景泰蓝瓷器重新放回案桌上。 “真是精美的瓷器，让我猜猜这一件瓷器要运回西班牙本土可以换取多少西班牙银圆？”戈尔爵士盯着胡安总督手中的景泰蓝，打趣道。 “这是无价的。”胡安打断了戈尔爵士的话。 他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快的看着眼前的英国爵士。 “我的老朋友，你们英国人的商船强闯马尼拉湾已经让我很难堪了。如果你们现在是为了你们那些中国朋友向我求情，那就请你滚回东印度去。”胡安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平静的开口述说。 “我的朋友，作为一名贵族，你必须保有贵族特有的绅士风度。”戈尔爵士依旧带着微笑看着胡安总督。 “绅士风度，那些明人占领了维甘，联合海盗围攻拉瓦格。” “我损失了数百名优秀的士兵，还有一名将军，在拉瓦格有上百条商船停泊在港口忍受海盗们的劫掠，在马尼拉湾还有数百条商船停靠港口无法出航，我每天都在损失成千上万的银圆，那些在庄园外的商人们恨不得把我送上绞刑架。”胡安怒喝着，将心中积压的怒火全都倾泻了出来。 面对胡安总督的怒火，戈尔爵士面不改色，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了案桌上。 见胡安总督略微平静下来后，他开口道。 “我们理解你们西班牙人的心情，总督阁下你损失了优秀的士兵与将军，商人们损失了自己的财产，西班牙失去了自己的税收，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戈尔爵士用银质汤勺在热腾腾的茶杯中摇曳。 “那让我猜猜怎么样才能弥补西班牙人的损失。”戈尔爵士面露笑容，将红茶递给了胡安总督。 “比如一船上好的瓷器。” 胡安接过了红茶，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就100条运载着精美瓷器的宝船。” “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加上100条运载中国茶叶的宝船。” “够了，”胡安总督阴沉着脸，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是想说，如果有100条运载着中国瓷器的船，再加上100条装载着中国茶叶的船，来到马尼拉湾，是否能补足西班牙人的损失。” 胡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所以你应该知道那些中国人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有多么巨大的。” “我的朋友，你们西班牙人看到的是眼前的损失，而我们英国人看到的是未来的价值。” “价值？”胡安皱眉，那些北面的明人除了给自己带来巨大损失以外，难道还带来了什么价值吗。 “在来总督大人您的庄园前，我曾前往马尼拉商会，详细查阅了去年一年马尼拉港口的情况。”戈尔爵士将一本账目丢在胡安总督面前。 “去年一整年一共有11艘运载的茶叶和瓷器的中国大船驶入马尼拉港，这些船只都是经过澳门葡萄牙人之手走私过来的。” “总督大人可还记得当初从葡萄牙人手上买下这些货物时花了多少钱吗。”戈尔爵士点了点账目，微笑道。 “一艘船20万西班牙银圆，那些葡萄牙人比犹太人还要奸诈。”胡安仿佛回忆起了一年前的事情，面色有些狰狞。 “有三艘前往东印度，五艘前往了巴达维亚还有三艘前往西班牙本土，除了前往巴达维亚的船只有两艘遭遇台风沉没以外，其他船只都安全达到目的地。” “你们从荷兰人手上赚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那三艘运载着瓷器的中国船到达东印度后，东印度公司花费了200万西班牙银圆。”戈尔爵士从衣兜里取出一枚银质的钱币放在账目本上。 “事实上，那三艘前往西班牙的商船只有一艘安全的抵达了西班牙本土，却换取了三艘装载白银的盖伦船。”胡安总督点点头，他明白了戈尔爵士的意思。 “中国幅员之辽阔广大，中国粮食与果品之丰富繁多和中国市场之繁荣昌盛，由此，“凭着上帝的意志，这就是我们进入这个国家的充分理由”。” “这是前任总督写给西班牙国王的原话。”胡安总督对于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还是有些了解，毕竟是菲律宾的总督，比之那些欧洲贵族，胡安更能感受到来自那个国度的辉煌与财富。 “可问题是北方的皇帝已经占领了中国，整个中国沿海都在海禁，他们甚至还占领了台湾，我们只能从澳门葡萄牙人手上高价购取不是吗？”胡安总督无奈道。 “可我从葡萄牙人那里得来的消息是中国人的皇帝似乎想要放开海禁。”戈尔爵士道。 “这是真的吗，我的上帝呀。”胡安总督听闻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看着戈尔爵士。 “可对于我们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不是吗？”戈尔爵士看了一眼胡安，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就如垄断了传统商道的奥斯曼帝国一样，海道是开是关，都是他们说了算，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游荡于大洋之上的自由民族而言，未免太过于不公平。” “胡安总督，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未来有一个出生海洋的势力拿下了台湾，拿下了中国整个沿海。” “那么我们是和那个野蛮的游牧民族做生意好还是和这个新生势力做生意好呢。” 胡安沉思了许久，他不停的翻阅着戈尔爵士递给他的那本账目。 “这些明人闯进吕宋岛已经有四个月了，想必西班牙本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在西班牙远东的明珠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将来不管胡安总督你能否驱逐这些所谓的亡国奴，你这个总督的位置算是做到头了，不是吗？”见胡安心中有些触动，戈尔爵士露出笑容。 “戈尔爵士你有办法挽回西班牙的损失，同时保住我的总督位置吗？”胡安两眼流过一丝光泽，死死盯着面前的英国人。 “当然了，由我们东印度公司牵头，你们和吕宋岛北面的中国人签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胡安总督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将吕宋岛租借给那些中国人，收取一定的租金，由东印度公司与你们西班牙人一同出资武装这群中国人让他们北上夺回属于他们的土地，然后向我们开放市场。” “这不可能。”胡安总督大笑着摇摇头。 “他们不过1000多人而已，怎么还想拿下和欧罗巴疆域一样大小的中国吗。” “当然不可能，不过夺回台湾以及一部分的中国沿海还是有希望的，而且比起当初那个郑氏集团，眼前这个势力会更加依赖于我们。”戈尔爵士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胡安总督。 “与其让西班牙人流血去拿回本不属于西班牙人的土地，倒不如和这些中国人协商，达到一个对于我们三方都有利益的协议，不是吗？ 每一英镑都有自己的价值，更何况是一支打着前朝王子旗号的军队呢。” 第97章 诚信与事实 此时待在维甘的刘煜自然不知道马尼拉城所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正督训虎贲镇的兵卒。 现在盘踞吕宋岛上的明军军队大致可分为五镇。 水师镇为水镇，拥有大小船只二十多艘，人员六百人。 此刻正在拉瓦格与众多海盗并肩作战。 陆镇有威武，虎贲，辅兵以及骁寇镇。 威武镇人数达到八百多人，当然是来到吕宋后吸纳当地汉人以及土着后达到的规模，辅助守卫明城，同时与邦贵附近的吕宋土着军队对峙。 虎贲镇自然是明军重重之重，经过刘煜强化尤其是将原先组建的神机营拆分后，虎贲镇兵力达到八百多人，装备最为精良，还有西班牙人的炮队。 辅兵镇是从吕宋当地逃难过来的汉人中招募的，从马尼拉发布动员令到现在，有大约四千汉人逃亡明军营地。 这些汉人有些是手工业为生也有种地的，刘煜大笔一挥除却一些工匠外其余成年男性全部编入军籍。 辅兵镇人数大约五百多人，装备很差，只有一些钢刀与长枪，连甲都只有协长能披。 还有一镇就是骁寇镇，这是刘煜在明城目睹了吕宋土着那骁勇的战斗力后萌生的主意。 既然西班牙人能借助这些土着作战那刘煜为什么不可以。 从最为信任的伊洛克人入手在加上俘获的他加禄人等，刘煜对齐进行拆分入编。 将他加禄人伊洛克人等不同族群分到同一个协中。 这样一来，便避免了暴乱的可能。 同时，配上懂当地部落语言的汉人当翻译，一只殖民地军就诞生了。 古话不假，钱财能使鬼推磨。 只要钱给够，什么人都能给你招来。 骁勇镇的薪水与明军各镇一样，这使得维甘附近许多部落的成年男子纷纷报名参军加入骁勇镇。 这使得原本成军时只有三百多人的骁勇镇一下子扩军到了七百多人。 一度成为明军中战力最骁勇的一镇。 当然了，该镇刘煜并没有装备火器。 现在算算五镇兵力相加，竟然也有了三千五百多人的可观数字。 这还不包括四海商船拥有的六艘武装商船包括两艘配置二十门火炮的武装盖伦商船。 用纵火船剿灭维甘港口附近的鱼龙帮船队后，刘煜也派遣水手打捞起了十多艘海盗船上的火炮，一共大小火炮50余门。 不过大多数都是三四磅的小炮，旋炮。 像红衣大炮这样的十磅以上的重炮只有区区八门。 刘煜打算通通装在建造中的那两艘大鸟船上。 其余的小炮有的装在快船上，有的直接扔给了陆镇。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的刘煜也不缺银子和粮食。 先前血洗维甘商会缴纳的二十万两西班牙库银以外，明军还从维甘全城各处私宅地窖中搜罗出了整整八十多万西班牙银圆，一万多金币，以及或其他的珠宝字画，古玩等。 说现在的刘煜坐拥维甘城，拥有3500人的军队，战船六艘，商船一百多艘，拥有百万西班牙银圆。 另外控制的整整10万吕宋土着为其耕地，劳作提供军需补给。 现在想想，刘煜还有点小激动呢。 正当刘煜在为自己创造的伟业激动不已的时候。 一名维甘当地的官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不好了，有船队徘徊在港口外。”来的人正是乌达。 “船队，西班牙人吗？”刘煜听闻一惊，随后连忙问。 “不是，看旗子是东印度公司，英吉利人。” 刘煜点点头，这才想起当初南下吕宋的时候，在途中确实碰过英吉利人的船队。 没想到数月过去，自己竟然能在吕宋与这些英国人再见面。 “让东印度公司的船队进港，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刘煜吩咐道。 得到刘煜的指令后，乌达还没喘口气，便又连忙跑回港口。 吕宋缺马，连刘煜都没有自己的座驾，更不用说乌达了。 “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些英国人观望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终于肯下注了吗？”刘煜大笑一声，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夺下台湾更近一步了。 “虎贲镇兵卒，进驻维甘港口。” 维甘港口， 一排排军阵整齐的兵卒正列于码头旁。 不远处的港口海面上六艘悬挂东印度公司的船队驶入港口。 东印度公司的船队规模有点出乎刘煜的预料。 先前他遭遇的东印度公司船队也不过三艘商船，而这一次竟然来了六艘。 英吉利人并不愿意下船登上码头，而是放下了一艘快船，里面坐着几个水手，明显示意明人自行前往。 由于外交官何滨先生不再，于是乌达就很自然的成为了刘煜的翻译官。 乌达这位维甘当地官员懂得语言还挺多，刘煜在他嘴中至少听出了六种不同的语言和方言。 刘煜没有带侍卫，他倒也不担心。 因为那位戈尔船长站在甲板上朝他挥手。 “我的朋友。”戈尔船长很大气的扶着刘煜跳到甲板上。 两人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一语言不通，只能通过乌达这个翻译，而且俩人都是心事重重，因此，很快就进入船舱中谈正事了。 戈尔爵士倒上两杯印度特有的红茶。 刘煜倒也不客气，很大方的将红茶一饮而尽。 “我听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说有一位失去国家的王子逃难到了菲律宾，是你吗？”戈尔爵士询问。 听完乌达的翻译后，刘煜轻蔑一笑。 看来面前的英国人是把自己当成了鲁王了，毕竟两人年纪相仿。 话说回来，鲁王呆在明城自己也已经有个把月没见过他了。 明城条件恶劣，远没有维甘城舒适，自己稳定维甘局势后倒是忘了把他接回维甘了。 “戈尔爵士，我是明军的将领，让军队南下是我的主意。”刘煜解释道。 “上一次见面，你让我印象深刻，因此在得知菲律宾有一位20多岁的王子的时候我第一印象就想到你，没想到竟然不是你。”戈尔爵士有些意外，眼神中流露一丝失望但很快消失不见。 “那么，将军，很不幸的是，你欺骗了我。”戈尔爵士面色不善的看着刘煜。 “上一次你和我说，你们明郑集团想要南下吕宋保护同族，我相信了你们。” “不过事实是你们欺骗了我们，中国皇帝已经征服了台湾消灭了你们的王朝，在澳门我听葡萄牙总督说中国的皇帝已经在台湾设置了行政机构。” 刘煜听完乌达的翻译后笑了笑，细细品味着红茶。 “其实你们是叛逃出了台湾对。”戈尔爵士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我不喜欢有人欺骗我，尤其是一个毛头小子。”戈尔爵士道。 “戈尔爵士，这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易？”刘煜神色漠然。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撒的那个谎，英国人在前往澳门后必然会被识破。 不过是当时刘煜逃出台湾后做的一个无奈的决定而已。 不过很显然这个谎言带出了这一次交易，因此刘煜并不是很在意。 若是英国人真的恼怒，愤怒于自己欺骗他们，他们也不会来这里。 “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我们不太喜欢和没有诚信的商人做生意。”戈尔爵士喝完杯中的茶，示意仆从又倒了一杯。 你们英国人还讲诚信，真是天大的玩笑。 刘煜白了一眼面前的英国爵士，不过他语气平和的说道。 “对于一个商人而言，确实需要讲诚信，可我不是商人，而是一个官员。” “戈尔爵士我曾对你说过我们要前往菲律宾解救自己的同胞，现在我们做到了，我们不但解救了自己的同胞还占领了维甘城，在北面我们的海军正在围攻拉瓦格。” 刘煜顿了顿，继续道:“对于我们双方而言，诚信的问题不应该摆在事实之后吗？” “事实是我们掌握了大半个大吕宋岛，我们的数千精锐士兵随时能够拿下马尼拉城，这就是事实。” 第98章 被宰了 乌达硬着头皮将刘煜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那位英国船长。 事实上刘煜的话语已经带有一丝恐吓的意味了。 哪怕菲律宾并不是英吉利人的地盘。 那位英国船长并没有乌达想象中那样暴起，而是不停的摇动着杯中的汤勺。 目光却是微微瞥向船窗外，在码头旁列队的虎贲镇兵卒让他印象深刻。 先前他并不认为这只流亡军队能打败西班牙的雇佣兵。 凭借的不过只是菲律宾当地人的反叛以及海盗的势力罢了。 不过，显然他错了。 “比起上一次你的谨小慎微这一次你显得底气十足，很明显你所说的事实是真的。”戈尔爵士无奈苦笑， “看来你们的流亡军队确实让西班牙人恐惧了，若不然胡安总督也不会与我签订这样的协议。”戈尔爵士亲手给刘煜倒茶。 温和的红茶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刘煜的心情也是慢慢平复。 “胡安总督，这么说英国人是为西班牙人做说客咯。”刘煜冷笑。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是的，不过，这不单单是为了西班牙人，更多的是为了你们明人。”戈尔爵士开口道。 “让我猜猜你们为什么要来菲律宾，不至于是为了来抢西班牙人的地盘？”戈尔爵士微笑的打趣。 “当然不是，我们对西班牙人的土地没有兴趣。”刘煜回复。 “作为一群逃亡者，你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愿意承认亡国，所以你们来到菲律宾只是为了积蓄力量。”戈尔爵士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终有一天你们会反攻中国大陆，对你们而言，吕宋岛的作用其实就类似于当年明郑集团的台湾。” 戈尔爵士的话让刘煜有些触动。 刘煜这一千多号人为什么来吕宋，因为台湾被清军占领了。 那西班牙人为什么要驱逐明军，因为明军占了西班牙人原来的地盘。 那么问题来了明军想要吕宋积蓄力量意图反清复明，结果占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西班牙人当然不干，于是两方就干起架来，结果西班牙人打不过，于是找了英国人当中间人调停。 刘煜估摸着是这个意思，反正明人和西班牙人也不是什么生死大敌。 “那么马尼拉城的胡安总督是什么意思呢，又或者说你们西方人是什么意思。”刘煜看着一脸笑容的戈尔爵士。 “我们东印度公司对你们这些流亡者的遭遇深表同情。” “因此，我们决定帮助你们。” 当乌达将这一句话翻译给刘煜听时，刘煜笑了。 四个多月的积累与努力终于是开花结果了。 自己成功的把这些南洋的西方势力钓上岸了。 “不过，首先得要你们和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签一个协议。”戈尔爵士放话。 刘煜点点头，他并不打算在吕宋和西班牙人狗咬狗。 见刘煜神态自若，戈尔爵士这才将协议内容说了出来。 “一，明人与西班牙人以邦贵为界，不得跨界。” “二，西班牙人承认明人在维甘的合法据点，但每年要缴纳二十万西班牙银圆为租金。” “三，拉瓦格交由西班牙人管理，明军需立刻解除拉瓦格的围困。” “四，明军需要协助西班牙海军剿灭围困拉瓦格的海盗势力。” 这四点要求一提出，刘煜顿时有些坐不住，他强忍着怒意，开口道:“戈尔爵士，我需要你转告西班牙人，现在处于劣势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我明白，不过……” “西班牙人可以从本土，美洲调遣海军，雇佣兵前往菲律宾，你们这群流亡者有什么？”戈尔爵士反问。 “那么我们能得到什么，戈尔爵士？”刘煜回避了戈尔爵士的问题， “在吕宋居住与航海经商的权利，以及东印度公司，西班牙当局军火贸易。”戈尔爵士诉说道。 “上一次收取了你们的定金为你们订购三百把燧发枪。” “不过在澳门得知了清廷征服台湾后，我改变了主意。” “戈尔爵士违约了，我还以为英国人讲诚信呢。”刘煜怒极反笑。 “我们东印度公司最讲诚信，只不过我认为凭借区区三百把燧发火枪满足不了你们这些流亡者的需求。” “于是，我在澳门向葡萄牙人多订购了600把火绳枪，其中包括100把大口径的重型火绳枪。”戈尔爵士笑道。 “戈尔爵士你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嗅觉可真不是一般的敏锐啊。”刘煜感慨道。 “同时东印度公司可以出售24门3磅鹰炮以及12门6磅帕萨伏郎特炮，如果你们未来还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出售武装商船。” 英吉利人列出来的武器名单让刘煜心动不已。 “尤其是那100把重型火绳枪，明君也有装备类似的斑鸠火铳，中近距离可打碎板甲，锁子甲，而小型火炮刘煜不是很缺，但总比没有给强。”见刘煜露出满意的神情，戈尔爵士趁势拿出一份合同。 “这是武器价格，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合同。”戈尔爵士微笑着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拿过一份合同。 看着纸上的价格，刘煜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把火绳枪单价30银圆， 一把重型火绳枪单价200银圆 一门三磅炮1000银圆 一门六磅炮4000银圆 区区这些火器竟然要十万西班牙银圆，刘煜差点吐血。 自己宰了那么多维甘富商也只积攒了二十来万银圆。 一比索银圆大致等于白银七钱两分，也就是07银两，十万西班牙银圆相当于七万两白银，好家火，这一船的火器竟然要砍掉他六成的身家。后世的美帝坑中东王爷都没你们这么坑。 要知道当初郑家从英国人手中购买红衣火炮，一门要价也不过两千多两白银，那可是十二磅半长炮啊。 一门六磅炮卖出十二磅红衣火炮还高的价格，刘煜看的手都在抖。 “你们东印度公司还真会做生意，一船的军火就要十万西班牙银圆。”刘煜摇摇头，这样的买卖，他万万不能接受。 “对于你们这群流亡者而言，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们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我们给予的。”作为一名精致的东印度商人，戈尔爵士终于露出了他本质面目。 “戈尔爵士我一直觉得你们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很精明，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和那些西班牙人一样的短视。”刘煜冷笑。 听完乌达的翻译后，戈尔爵士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戈尔爵士你是否听过古老的东方有一个典故叫杀鸡取卵。” 也顾不上戈尔爵士的疑惑，刘煜自顾自的解释道。 “有一个农夫他家里一只鸡有一天下一个金蛋，这让农夫非常高兴。” “于是他想如果母鸡每天都下一个金蛋那该有多好。” “可农夫太过于贪婪，他觉得这样做太费时间了，于是农夫把鸡给杀了，结果就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刘煜缓缓将成语典故讲完。 当乌达翻译完之后，戈尔爵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起来我们东印度的商人被你当成农夫了，对。”戈尔爵士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以私人的名义再赠你20桶黑火药。” “你可以先支付我2万西班牙银圆，剩下的可以以后支付，我想我们的生意会很长久。” 戈尔爵士退了一步，也让刘煜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生意自然长久，不过你们和西班牙人的协议我断不会接受。”刘煜冷厉道。 第99章 协议 船舱里第一次陷入沉默。 “我不明白，对于你们这群流亡者而言，这样的协议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戈尔爵士叹了口气。 他有些遗憾，毕竟这已经是西班牙人能接受的最低底线了。 “你一直是个很精明的孩子，我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刘煜打断了戈尔爵士的话语。 “因为你们没有亡国。”刘煜冷冷道。 “不单单我不会接受，战死在吕宋的数百明军将士也不会接受。” “死在西班牙人屠刀下的数万汉人也不会接受。” 刘煜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心中早已堆积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或许对于这群东印度的商人而言，这样的协议已经是双方最好的选择。 但对于明军而言，绝不接受。 明城，维甘，拉瓦格，每一寸土地都是明军将士打下来的。 他们流血死去，倒在一块不属于他们的异族土地上。 为的是那些能活下来的人，有一天能杀回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 他怎么可能和西班牙人签这样的协议。 他们没有输，是他们赢了。 他们用钢刀与火枪打赢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国。 如果刘煜今天真的签这样的协议，那还谈什么反攻台湾，反清复明，直接自杀算了。 是的，他们确实是一群流亡者。 他们败了，败给了一群野蛮人。 从山海关到南京，从南京到缅甸，从缅甸到台湾。 丢掉了生活数千年的土地，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同样的血腥与残酷。 但他们并没有屈服。 从崖山殉国的十万百姓到逃亡吕宋的上千汉族将士。 踏上吕宋不单单是刘煜一人的信念。 更是千千万万不甘为奴的汉人的选择。 或许他们已一无所有，但他们还残存着这个时代这个名叫汉的民族，仅存的那点尊严。 乌达尴尬的站在那，刘煜的话让他有些触动。 作为维甘的官员，他何尝不是西班牙人的奴隶呢？ 不，整个吕宋都是西班牙人的奴隶。 只不过，现在的他成为了另一群流亡者的奴隶罢了。 听完刘煜的话后，他不知是该喜悦还是难过。 不过他并没有表达出来，因为在这个船舱里，他没有这个资格。 会谈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刘煜和乌达沉着脸从船舱中走出。 他们并没有停留，而是登上明军的快船离开了英国人的商船。 “等一等，刘煜先生。”戈尔爵士在甲板上叫住了刘煜。 “你们的火器别忘了。”戈尔爵士大声叫道。 听完后，刘煜一阵苦笑，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被宰了。 虽然和西班牙人的协议刘煜没有签署，军火买卖还得继续啊。 剩下的事情，也不用刘煜亲自督办了，直接甩手交给了维甘当地的官员。 同时，苏朗青为首的四海商行的商人们也迫不及待的登上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好不容易摆脱了西班牙人和维甘当地土着的束缚。 如龙入大海般，对海贸的积极性空前绝后。 而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的到来，对于华商们而言如同雨露逢春。 刘煜倒也乐于见到吕宋与东印度公司的海上贸易的开展。 毕竟现在占大头的不是西班牙人，而是维甘的明军。 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倒是有备而来。 运载着火器的武装商船停靠在码头，卸下了一箱又一箱的火器。 当然作为贸易，一箱箱装载着银圆的木箱也被东印度水手们带入了商船中。 另外戈尔爵士还额外赠送了20桶黑火药。 明军并不缺火药，维甘作为一个海港城市，最重要的就是海贸。 而商船出海也是需要火炮保护的。 虽然西班牙人明令禁止私人铸炮。 但火药工坊确实很常见。 毕竟这玩意对于有需求的商会，商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因此维甘城里有着大大小小的火药工坊，无论是官方还是地下。 刘煜控制维甘城后将城内大大小小的火药坊全部编入火器司中。 产量足以满足现在明军的需求。 看着繁忙喧嚣的维甘港口，一股难以明表的情感涌入心头。 比之西班牙人东印度公司的英吉利人确实很有诚意，当然赚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甚至带来了一批原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火器工匠。 吕宋明军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尤其是各类的工匠，水手。 比如在明城一役，明军就缴获了西班牙的九磅赛寇炮以及炮车。 刘煜对此格外重视，还特命人加班加点赶制这样的西式炮车。 可终究只是样子货没用几天便损毁了。 原因也很简单，明军工匠并没有这样的技术经验，更缺乏人力。 因此，新式炮车装备军队，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了看停泊在码头上的东印度商船。 刘煜想将来若是海贸重新开展，到时可以派人前往东印度高价聘请一些工匠回来。 类似的例子并不少见， 比如明朝万历时，明朝廷也曾专门从澳门聘请弗朗机人制作火器。 可惜因为一些原因，这批佛郎机工匠最后落入了清军之手。 成为了清军铁骑攻陷中原大地的爪牙。 后人不忘前人事。 聘请西方的工匠，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煜可不想重复明王朝的老路。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刘煜的肩头。 竟然是刘全，上一次鱼龙帮的海盗袭击码头后。 刘全就病倒了，这也是为什么，刘煜急于解决维甘商会的根本原因。 “叔父，” 刘煜喜出望外， 常年的海上磨砺让他格外的苍老，刘全不过40岁，此刻却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将领。 “怎么样，煜儿，和那些红毛鬼谈的怎么样？”刘全询问。 “花了不少钱，从红毛鬼那里淘来了一批火器。” 刘全听完点点头，“银两是小事，只怕红毛鬼这一次来不单单是为了卖火器。”刘全道。 想必刘全也已经知道了西班牙人想要和谈的意愿。 “我没有选择和佛郎机总督签协议，费些银两是小事，将来也可以赚回来，可要是这个协议真的签了，我们就真的受制于人了。” 刘煜的选择让刘全颇为满意。 从南逃吕宋到明城再到维甘，刘煜一直是这支明军的核心骨干，先前还需自己护着这个侄儿，没想到在自己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竟然控制了维甘的局势。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了。 “洋人狡诈，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英吉利人，都是一丘之貉，万万不可信。”刘全告诫。 “只可惜我们地处南洋，也不得不受制于人。”刘煜颇为无奈。 虽然明军有几镇兵力，但如戈尔爵士所说的，吕宋只是一个殖民地，哪怕打败了吕宋上的西班牙殖民地军，西班牙帝国依旧可以从本土，美洲大规模调派兵力，战船，甚至更狠一点，马尼拉当局甚至可以告知清廷。 毕竟也有过先例，比如和明廷一同剿灭大海盗刘香。 所以和吕宋岛南面的马尼拉当局和谈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马尼拉当局提出的要求，刘煜无法接受。 “邦贵前线的局势不太乐观，勃禄手下聚集了两千多土着兵，还有五百西班牙佣兵，现在威武镇只能固守明城，监国数次求援都被你按下了，这一次，你又拒绝了佛郎机人的和谈，恐怕佛郎机人真的要进攻了。”刘全神色担忧，以前他只是一名镇将无需考虑这些，而今却是不同了。 “他们在明城曾遭遇惨败，佣兵加土着整整2000人都打不下明城，现在我们的实力更加强大，想必勃禄他也不敢来犯。”刘煜对于这些土着人带有一丝的轻蔑， “英吉利人敢卖我们火器，已经很说明问题。” “先不说其他，勃禄这货肯定不敢进犯明城。” “对不对，他禄将军。” 军中站出一人，那人面容与寻常的汉人不同，皮肤更深，个头也矮上一些。 第101章 北上拉瓦格 这洋洋洒洒100多字的诏书，现在正呈在刘煜面前。 “看来鲁王是铁了心要和这帮弗朗基人和谈啦。”刘全放下诏书，叹道。 “大人，你看这诏书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接。”还没等刘全发话，刘煜率先接下这份诏书。 在场的将领们面面相觑。 “我们为大明臣子，鲁王下诏我等自然要接。”刘全点点头，肯定了刘煜的主张。 “想必鲁王也给拉瓦格的萧大人下了同样的诏书，而萧武必然会接。”刘煜无奈苦笑。 “威武镇水师镇二镇都接诏书，我等不接如同犯上。” 见诸位将领心存疑惑，刘煜解释。 “萧武携南洋海盗之盛围攻拉瓦格，虽重创佛郎机人水师但拉瓦格城坚，久攻不下，加之黑旗帮李天佑等人狼子野心，长久以往海盗必生二心，局势不是萧武能掌控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半月内连下11封求救信求援维甘。” “既然如此，见佛郎机人愿与大明和谈，那么他必然愿意联合佛郎机人的舰队共剿海盗。” 在场的将领似乎若有所思，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叔父，如果我猜的没错，萧武的信使很快就会来到维甘。”刘煜笑道。 “而这一次必然和之前一样，求援维甘明军举兵北上拉瓦格。”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围攻拉瓦格，而是协助拉瓦格的佛郎机人剿灭海盗。” 听完刘煜的话后，大堂顿时陷入寂静。 局势发生到这副模样，刘煜也是始料未及。 他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忘了明城的鲁王了。 东印度公司之所以率先来到维甘找刘煜谈判，主要原因就是维甘明军实力最强，但论地位，吕宋明军的核心依旧在明城。 无论是虎贲镇还是水师镇名义上其实都要听从明城鲁王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鲁王从明城接到维甘来。 现在不得不吃下自己种下的恶果，让刘煜颇为不爽。 “若照大人话，明国公若是听从鲁王旨意必定与海盗生裂，海盗气盛，萧武未必有胜算。”镇将王潼道。 “嗯。”在场的将领纷纷点头。 “若是明国公真的接诏，那么必然与海盗开战，我水师镇虽强悍无比但船寡兵少，势必被海盗所败，若开战恐凶多吉少。” “不错，”刘煜点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我拒绝和谈的原因，佛郎机人包藏祸心，很显然是坐山观虎斗，待等明军与海盗两败俱伤后再伺机而动，一举擒获我等。” 对于佛郎机人的盘算，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鲁王太想和谈了，毕竟这些时日在吕宋明军的成功壮大让他欣喜不已，但久居南洋尤其是日日夜夜面对佛郎机人的威胁让他坐立不安，此刻的他也只想北上返回台湾。 对于鲁王的反应，刘煜也能理解。 不过也带来一个巨大的难题，拉瓦格的海盗势力怎么办。 刘煜他可不信西班牙人真的会共剿灭海盗，不过是利用罢了。 想必萧武在写给鲁王的信里估摸着也会提及一些条件，不过马尼拉的那位总督估摸着不会答应。 两日后，萧武的来信也传到了维甘。 果然是来求兵的，萧武希望刘全亲率虎贲镇兵卒前往拉瓦格同时表示他以听从鲁王的诏书。 同时，另一个消息也传来了。 早已坐不住的鲁王竟然在英吉利人的调停下与马尼拉官员签订盟约。 四条协议分毫未动，这让刘煜不禁目瞪口呆。 “这帮蠢猪。”过了好久，刘煜方才骂道。 很快的，维甘明军也开始了兵力调整。 刘煜亲自率领虎贲镇，骁勇镇兵卒前往拉瓦格，而刘全坐镇维甘，震慑维甘群雄。 至于西班牙人那边，邦贵附近的兵力并没有减少。 勃禄带领的两千生番军依旧是虎视眈眈，剑指明城。 尽管明城频频告急，可刘煜全当没看见。 反正协议是你和西班牙人签的。 万一真有那一天西班牙人毁约进攻明城，那也怪不得刘煜。 最主要的是刘煜真的没有兵调往明城。 虎贲镇要前往拉瓦格，辅兵镇都是一帮老弱病残，成不了气候。 骁勇镇倒是勇猛，不过刘煜万万不敢派遣这些生番去守明城。 这和派群耗子守粮仓有什么区别。 刘煜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将这群生番带往前线。 无论是打海盗还是西班牙人都是不错的炮灰。 拉瓦格城在大吕宋岛西北部，和维甘倒也近， 大军开拔两天的工夫，先锋就以抵达拉瓦格城下。 拉瓦格河入海口， 由于久攻不克，海盗们也只能缩在拉瓦格河道入海口旁。 整整一个月，海盗们向拉瓦格发动了数次大规模突袭。 可都被打退，损兵折将不说，就连拉瓦格附近的海岸炮台都没拿下。 城内的西班牙人诚心要当只乌龟，缩在龟壳里不出来。 这让外面等的海盗们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陆续有不少海盗心生退意，甚至有人聚众闹事。 李天佑不得不怒杀几个为首的海盗头子，这才平息了下去。 不过，很显然海盗们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当鲁王的诏书传到萧武手上时，萧武不知是喜是忧。 现在他深知吕宋佛郎机人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屡次攻城不克早已让他萌生了退意。 而此时与佛郎机人讲和，萧武是求之不得。 毕竟在他眼里这份协议的签订也表明明军在吕宋扎根了。 至于耗费一些钱财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最后一条佛郎机人让他共同剿灭海盗却让他犯难了。 “大人，虎贲镇兵卒以抵达拉瓦格附近20里外，信使已到。”忽然何滨走上前，朝发愣中的萧武喊到。 “哦，是吗？”萧武一惊，忙得站了起来。 “快快有请。” 这些时日，他左顾右盼，就是盼望着维甘的明军能来援。 毕竟凭借水师镇一镇兵力，势单力孤，他早已压不住李天佑等人了。 他连忙走到甲板上，接待使者，忽然面前出现的青年让他神情一滞。 “怎么是你？” “拜见明国公。” 刘煜笑了笑，向萧武行了一礼。 “你叔父来了吗？”萧武冷冷道。 他现在最希望的莫过于刘全到此。 毕竟是他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对上李天佑也有更足的底气了。 “叔父在维甘城中坐镇，不方便前往拉瓦格。”刘煜从容道。 “那你来做什么。”萧武没好气道。 “我奉鲁王大人之命，率虎贲，骁勇，伏波三镇共计兵力一千五百人，战船二十余艘，协助将军。” “什么？” 刘煜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第102章 拉瓦格城 萧武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煜， 他依稀记得离开明城前，刘全手下的虎贲镇总共也不过兵员数百人，连自己的水师镇都比不过。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佣兵三镇，兵员一千五百多人，甚至还拥有了一个水镇。 连一旁的何滨也是目瞪口呆。 也难怪那些红毛鬼子会前往维甘和明军商议和谈的事宜。 “你们现在驻军在哪。”萧武连忙问。 “拉瓦格城外20里处。”刘煜如实汇报。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刘煜将明军驻扎维甘后所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包括他剿灭维甘商会，灭鱼龙帮海盗之事，听的萧武等人是连连点头称赞。 萧武等人也是将这个月来围攻拉瓦格的事情也诉说了一遍。 “没想到拉瓦格竟如此难攻，倒是小瞧这些佛郎机人了。”刘煜听完萧武的讲述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月来，拉瓦格城下的海盗集结不下四五千人围困拉瓦格，期间使用纵船火攻、夜袭的战术，突袭了好几次，伤亡千余人，都未能攻下拉瓦格那坚固的海城墙。 甚至在拉瓦格港口海域附近沉没大小战船数十艘，海盗伤亡千余人。 也幸亏当初南下吕宋的时候特意绕过了拉瓦格这样的大城，选择了一部偏僻的地方登陆。 若是当初强行进攻拉瓦格恐怕明军早已全军覆没在拉瓦格城下了。 “城内的佛郎机人如何。”刘煜问。 “伤亡不大。”何滨摇摇头。 “红毛鬼收拢了大量的兵力，粮草辎重于拉瓦格城，甚至为此都放弃维甘，这也是为何我军打得如此艰难的原因。” “从海岸炮台的炮声来看，拉瓦格城内的物资补给恐怕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人员伤亡应该不大。”何滨分析道。 “嗯，也难怪西班牙人愿意和我们讲和，果然是因为拉瓦格实在是打不下去了。”刘煜点点头。 “不过海盗们也是离心离德，这些时日黑旗帮故意将大量中小股海盗势力送去拉瓦格送死，每每遭遇失败后又将一些重创的中小势力全部吃掉。” “这些时日下来，黑旗帮非但没有损兵折将，恰恰相反还日益壮大。” “一些海盗们看出了黑旗帮的意图，想要离去却被黑旗帮通通剿灭。” 何滨将黑旗帮种种恶行通通说了出来。 刘煜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海盗势力一盘散沙，互相牵制，那么明军倒是可以一举击败。 可现在却是黑旗帮一家独大，情况不大乐观。 “现在在拉瓦格城下的海盗，估摸着还有四千人，光黑旗帮一个大帮就两千人。”萧武无奈，摆了摆手， 这支狼是萧武引来的，本以为可以借助其势力拿下拉瓦格。 可谁曾想，拉瓦格城没拿下，局势却骤变，往日的盟友，今日却变成了死敌。 水师镇，伏波镇二镇兵力相加尚不及西班牙人，更不要说是海盗了。 “现在的海盗也学精明了，面对拉瓦格城也不再选择强攻，而是围困。” “哦，对了，鱼龙帮大当家李子闳现在在何处？”萧武询问。 “被我杀了。”刘煜淡然道。 “被你杀了。”萧武，何滨等人都是一惊。 “此人是李天佑的亲弟弟，你把他杀了，恐怕黑旗帮是不会放过你了。”萧武一叹。 刘煜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在交换完情报后就返回了营地。 回到营地后，刘煜即刻找到布鲁斯特尉官， 这位西班牙炮兵军官是在那一次明城战役时被明军生擒的。 对于这些西班牙炮兵，刘煜到也客气。 花大把大把的钱供着，而今也有了用武之地。 布鲁斯特奉刘煜的指令带着几名部下前往拉瓦格城。 做完这些事后，刘煜也开始了自己的兵力部署。 他让他禄率领五百名生番兵进入附近的雨林中。 生番兵自幼在雨林中长大，对于雨林如龙入大海，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同时，他命令将火炮推到附近的山丘上，用植物掩蔽好。 这样，营地里也只留下了五百号人。 而他自己亲自坐镇大营。 拉瓦格附近海岸线上往外张望，可以若隐若现看到一道黑线。 若天气较好，细看之下那竟是一个大大小小的黑点。 每一个点都是一艘海盗船。 经过这一个月来的消耗，李天佑估摸着，拉瓦格城已是弹尽粮绝。 同时他会下的各大海盗势力也是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再也无法与自己的黑旗帮所抗衡。 早已按捺不住的李天佑终于下定决心举兵进攻拉瓦格。 数以百计的海盗船气势汹汹的冲向拉瓦格城港口。 海岸炮台上的火炮稀稀疏疏的开着火。 此时的海岸炮台如同拔了牙的老虎，早已没了以往的威风。 “哈哈，”见到此景，李天佑不禁仰头大笑。 为首的几艘三桅杆大船已经驶到离海港不远处的海面上，十磅以上火炮不间断的朝海港内轰击。 忽然，一名海盗头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在李天佑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天佑听完后不禁怒目圆睁，浑身都在发颤。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回来。” 这场攻势如同闹剧一般，海盗们气势汹汹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惊的城内的西班牙人目瞪口呆。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天佑一把抓起海盗头子的脖子，怒目圆睁的低吼着。 “老，老大……” “老大，老九鬼斥候说的应该错不了，确实有传闻说明人与红毛鬼和谈了。”一旁，黑旗帮二当家上前小声嘀咕。 “哼！” 李天佑一把扔开鬼斥候，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李天佑盯着面前倒在甲板上身材瘦弱的像只猴子的人问。 “老大，我在马尼拉有些眼线，红毛鬼到处在说和明人和谈。”九当家鬼斥候连忙道。 “明人。”李天佑咬牙切齿。 “我待他们不薄，甚至还接受了监国的册封，可他们就这么对我吗？”李天佑暴怒的拔起腰间大刀倒插在甲板上。 “他们的水师只有几百人怎么跟我斗。”李天佑冷冷道。 “老大，他们的军队从维甘出发，别忘了他们还有陆镇。”九当家鬼斥候开口解释。 “一群散兵游勇而已。” “鬼斥候，我命令你立刻查清楚维甘的明军的位置。”李天佑吩咐。 “明白，老大。”鬼斥候邪魅一笑，缓缓退走。 看着猴子般瘦小的男子退走，李天佑平息着心中的狂怒。 “鬼斥候的情报一向很准，可明人为什么要和佛郎机人签协议？”二当家神色凝重。 他实在理解不了明明占据优势，却要和佛郎机人议和。 这对于流亡吕宋的明军而言不是自缚手脚吗。 “依我看，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先把明人的水师给做掉。”三当家乌石森然道。 “不行。”李天佑摇摇头，自语道， “明人的水师骁勇善战，是块硬骨头不好啃，更何况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拿下拉瓦格城，怎么能因小失大。”二当家穆罕利多也是摇摇头，否决了乌石的提议。 “那怎么办？难道就等着明人和佛郎机人联手把我们干掉？”乌石也是暴脾气，骂骂咧咧道。 “三当家，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硬碰硬，要智取。”穆罕利多残忍的笑了笑。 第103章 情况 由于西班牙人和明人签署了协议。 因此之前一直出工不出力的西班牙人也由此变得勤快起来。 当布鲁斯特尉官返回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带回来了驻拉瓦格的西班牙执政官认可与明军结盟的消息。 “尊敬的将军，布伦特爵士相当欣赏你的勇气与魅力，也很欣赏你麾下这支军队的实际战斗力，但问题是你们并不能保证你们的水师能击败围困拉瓦格的海盗，因此他也不可能派遣西班牙舰队出港送死。”布鲁斯特将布伦特爵士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到。 听完这些话后，刘煜眉头一皱，这些西班牙人真的打算当缩头乌龟吗。 “这么说，你们佛郎机人是想坐山观虎斗喽？”王潼怒目而视，他对这些红毛鬼一直相当反感。 “王将军息怒。”刘煜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尉官，麻烦你转告布伦特爵士围困拉瓦格的是海盗，而不是我们明军，如果西班牙舰队不愿意与明军水师并肩而战，那么我们直接回维甘算了，只不过不知道拉瓦格的火药补给还能维持多久，一周还是三天。”刘煜笑道。 今早他从萧武那得来拉瓦格火药紧缺的消息，同时中午海盗袭城时，岸防火炮稀疏，很明显是弹药不足。 现在，拉瓦格其实已经是一座死城，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马尼拉的援军不会到达了。 至少在拉瓦格城破之前，不会到来。 布鲁斯特自然明白，之前进入拉瓦格城中他也目睹了城中的一切。 虽然在军队强有力的维持下，拉瓦格城并没有遭遇海盗太大的破坏。 但抢劫、骚乱时有发生。 最要命的是城内的火药、炮弹以及药品损耗甚多，不少炮位上的火炮炮弹已经打光了。 只能杵在那里吓唬吓唬人罢了。 而停泊在港口的西班牙海军舰队倒是主力尚存。 整个拉瓦格海港的西班牙舰队共有两艘二级战列舰，六艘三级战列舰以及二十多艘安装火炮甲板的拉瓦格当地武装商船，可以说是精锐。 可却因为一个月前海战中斯科尔将军的阵亡，导致士气低下。 加之各舰都有负伤，尤其是几艘三级战舰严重负伤。 很多战舰在这一个月中都处于维修状态。 因此，这一个月来，西班牙舰队虽然偶尔有出击，但并不是全力以赴。 虽然给围攻的海盗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并没有改变拉瓦格被围困的事实。 听闻马尼拉当局与明人和谈后，特里将军的第一反应就是暴跳如雷，表示不会与明军结盟。 因为他的长官斯科尔上将的死与明军有着莫大关系。 当初，斯科尔上将率领三艘二级战舰冲入海盗群中，一通乱杀，其战术确实是正确的。 毕竟海盗是由几十股势力组成的，组织混乱不堪，只要能打散阵型必然会溃散而逃。 可谁曾想萧武的水师镇战船直接立在斯科尔舰队前方。 结果原本组织散乱的海盗从同一群绵羊瞬间转变成一群发红眼的野狼。 最终导致斯科尔上将阵亡。 所以特里将军对明军水师可谓是恨之入骨。 “几艘主力战舰再过几天就能修复完成，再过几天我将率领无敌的舰队出海解决这些让人作呕的海盗与明人。”这是特里将军对拉瓦格执政官布伦特爵士说的，巧的是，当时布鲁斯特也在场。 对于特里将军傲慢，布伦特爵士更现实一些。 事实上，整个拉瓦格城的弹药补给已经无法供应下一次的大规模围攻战了。 拉瓦格城本来就是一座海港城市，城内的粮食补给都是从海运运过来的。 城内的粮草供应已经基本告罄，大街小巷里时不时有人倒毙饿死。 他更倾向于与明军共同对付海盗。 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份胜率。 组织严密的明军水师总比那些组织混乱的海盗来的强。 因此拉瓦格城的官员与海军之间展开激烈的辩论。 这些情况自然也被布鲁斯特告知刘煜。 听完布鲁斯特的回报后，刘煜若有所思。 看来自己不来，拉瓦格城必然会被海盗所拿下。 不过得势的海盗，恐怕比西班牙人更难缠。 第二天清晨，刘煜带着几名亲兵急匆匆的赶往水师镇驻地。 由于没有海岛作为补给停靠地，于是萧武的水师镇以及一些不愿意依附黑旗帮的海盗势力以拉瓦格河入海口的沙滩旁建立营地。 萧武一直待在福船，这一次刘煜坐着鹰船来到萧武的大本营。 可他刚踏上甲板，就发现了一个戏剧性的一幕。 “大人，黑旗帮希望能和大人明早一同进攻拉瓦格。” “而且，以水师镇的战船为先锋。”一旁一个东南亚模样的矮个水手趾高气昂的朝萧武说道。 萧武身后的亲兵一个个都是怒目圆睁，右手持刀，恨不得将那个矮小的东南亚人千刀万剐。 刘煜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一幕，他并没有上前打扰。 “请转告李大人，我为明国公，官位高于他，他没有权利指挥我，且水手镇这些时日下来，弹药消耗甚多。” “每船仅剩炮弹不过十发，若要再战恐怕得先从维甘运送炮弹过来。”萧武从容的回复，语气显得十分平和，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哦，萧大人，你确定要我这样回去转告我家大人吗？”那个东南亚海盗趾高气扬道。 萧武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转身上了船楼。 几名水兵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名海盗抬起扔进了海里。 看到这一幕，刘煜径直笑出了声。 他乐呵呵的上了船楼。 福船附近的海面上一个浑身湿透的海盗正泡在海里谩骂着。 萧武神色漠然，一言不发。 “萧大人，看起来海盗已经对你有所警觉了。”刘煜笑着走上前，看了看不远处海面上游动的身影。 “海盗势强，你与佛郎机人联系的怎么样。”萧武也不含糊，直接进入正题。 “拉瓦格的佛郎机官员们愿意和我们合作，不过他们的水师并不认同。” 刘煜顿了顿，见萧武神色自若，继续道。 “所以由我们率先进攻海盗等，我们与海盗形成胶着后，佛郎机人自然会从海港中杀出，一举歼灭海盗。” “哼，拿我们当诱饵，想要渔翁得利吗。”萧武冷哼。 事实上，这并不是西班牙人的意思，而是刘煜的主意。 谈判并不成功，因此刘煜改了个方式，由明军水师率先与海盗交战，最关键的时刻，特里舰队再趁机杀出，打海盗一个出其不意。 这对于拉瓦格的官员与西班牙海军都有一个体面，且无论是赢还是输，西班牙人的损失都会是最小的。 “先不说水师在海盗围攻下能坚持多久，如果那些红毛鬼故意呆在港口不出来呢？”何滨忍不住开口道。 “佛郎机人，必然会出港。”刘煜斩钉截铁道。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我们合作，只不过等我们和海盗两败俱伤后再一口吃掉我们。”刘煜森然道。 第104章 夜袭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李天佑从座椅上跳起，一把推开桌子直接将一名东南亚模样的海盗抓住。 “他竟然不来，用辎重不足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 “这片海域是我黑旗帮的天下，我说了算，他算什么，一群丢掉岛屿的鼠辈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李天佑彻底狂暴了。 他现在真的可以确信明人和红毛鬼真的联手对付自己了。 “大哥要按我说，就趁现在我带着三百艘战船去把明军水师的那些破船给弄沉喽。”乌石最先请战， 就连穆罕微利此刻有没有劝阻。 “鬼斥候，明军陆镇兵马到哪里了。”穆罕维利开口问。 “二当家，维甘明军就驻扎在离拉瓦格二十里地外，人数估摸着有五百人左右。”鬼斥候笑咧咧的回复。 “嗯，只要确定了明军陆镇的位置，一切就好办了。”穆罕维利点点头，对于鬼斥候的情报十分满意。 “趁明军还没有和佛郎机人联手我们必须先干掉最弱势的明军，然后再攻下拉瓦格城。”穆罕维利道。 李天佑没什么意见，在他眼里拉瓦格城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了，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取的事。 只不过明军他必须灭，萧武他必须杀。 “乌石你与明军有血海深仇，既然维甘明军驻扎在拉瓦格附近，那么乌石你率领八百名好手趁夜上岸突袭明军大营，他们只有五百人夜里突然袭击，应该能把他们打措手不及。”穆罕维利吩咐。 “明白，老子一定要把这五百个明军的人头给砍下来，挂在维甘城墙上。”乌石咧开嘴笑了笑， 此人是维甘乌家乌栗的大儿子，尽管只是私生子，和乌家的关系只有少数人知道。 乌家能把持维甘商会这么久，一部分是因为和维甘，马尼拉等地官员的关系网，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连海盗都是他们的后台。 明面上做不掉的商船对手，就由作为海盗的乌石去解决。 上一次鱼龙帮的海盗袭击维甘明军的时候，乌家公子就以为是黑旗帮的大哥到了，因此才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谁曾想也因此乌家商会被明军抄家灭门。 因此，乌石与维甘明军可谓是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之前叫嚣与明军开战，叫的最多的也是他。 “同时，我们的战船可以趁夜色突然袭击河道入口的明军水师，出其不意将其全部歼灭。” 穆罕维利的计策就是先下手为强。 这很符合海盗们的做事风格，因此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很快的乌石就在各大海盗船中挑选精锐的好手。 毕竟明军不是吃素的，尤其是维甘的明军，听说连红毛鬼子和勃禄手下的生番兵都败给他们。 乌石虽然狂躁，但也不傻。 自然要从海盗里挑选最为强悍的好手。 “都吩咐下去了吗？”乌石道。 “都传下去了，只要能砍一个明军的脑袋就可以奖励20枚银圆。”一个海盗头子回复。 “哼，” “等我宰了这五百名明军，定要返回维甘把那些该死的汉人一个个都给杀了，扒皮剥心，一个也不放过。”乌石面目狰狞，语气森寒。 作为海盗行事风格就是快狠。 不过是半天的工夫，就在各大海盗船里招募了八百名杀人不眨眼的凶悍海盗。 这些海盗刀口都沾过血，都是些狠角色。 比起寻常海盗，他们更奸诈，更狠厉。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曾在陆地上劫掠过。 不但海战经验丰富，陆战也不在话下。 看着这帮眼带寒光的海盗们，乌石大笑起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明军营地大肆杀戮一番了。 终于等到了黑夜， 月明高照，趁着夜色八百名海盗驾驶的快船悄悄驶离船队前往滩头。 他们的快船离开船队不久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也悄然驶离这里，朝不远处的拉瓦格河入海口驶去。 登上滩头后乌石就和早已埋伏在这里的海盗对上了暗号。 这些海盗是鬼斥候的人，他们早已摸清了明军的驻地，因此早早来这里等待着登岸的海盗。 明军的驻地其实并不是很远，乌石带着八百名海盗跋涉大约一个时辰，也到达了驻地附近。 明月高照，明军大营里阴森森的一片。 唯有几处篝火还在不断燃烧。 整个大营寂静无声，八百名海盗连巡逻的卫兵都没有瞧见。 其实这个时候，一些老资历的海盗就已经察觉出异样了。 他们偷偷往后挪了挪，但并没有大声说出来。 因为大家都畏惧领头的那个男人。 乌石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他本身就是个莽夫，见明军营地里没有什么防备，就连巡逻的卫兵都没有部署，不由得暗自大喜。 “弟兄们，给我杀！砍一个明军脑袋，奖励20枚西班牙银圆。”乌石大声喝到。 随着乌石的一声令下，五六百名海盗就嘶吼着朝明军大营阵地冲了过去。 唯有一两百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海盗跑得最慢。 不是因为他们年老体衰，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海盗们一把推开护栏，跳过壕沟，气势汹汹的杀进明军大营。 可很快他们却发现偌大的明军大营竟然空无一人。 唯有几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照着海盗那惨白的脸。 还没等乌石反应过来，一声又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营地中传来。 “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整个大营仿佛就处在火山口似的。 在帐篷里的并不是熟睡中的明军兵士而是一桶又一桶的黑火药以及火油。 成百上千的火光从附近的雨林中悄然亮起。 如数百只萤火虫在雨林中游荡一般。 突然，数百道火光点直冲云霄，随后坠入明军大本营中。 那竟然是一道道火箭。 火箭点燃了地上的火油以及黑火药。 不少海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烈火无情吞噬。 一个个火人在营地中到处乱窜。 当然不只是一轮，无数火箭从天而降。 将明军大营照耀的如同白昼。 由于没有遮蔽物，再加上区域狭窄，不少海盗惨叫的中箭倒下。 有的身中数箭甚至是十余箭，箭上的火又引燃了地面上的火油。 没有被弓箭射死的海盗也被烧得嗷嗷直叫。 跑得最慢，此刻正站在营地外边的一两百名资深老海盗，不由得暗叫不好。 可还没等他们挪腿往后跑，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大营镇前方上百平方米的土壤被掀飞到天上。 明军竟然在大营正面入口也铺设了火药。 这些老海盗自以为聪明，跑在最后面，不料想也遭了殃，一下子伤亡过半。 不少海盗缺胳膊断腿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整个明军大营如同修罗场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莫要慌，给我冲出去。” 此刻的乌石倒是冷静了下来，手持钢刀直指前方大营门口，指挥的海盗往大营门口冲去。 这个时候留在大营里就是死，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冲出大营。 这些海盗也不愧是老手，虽然被突如其来的爆炸以及火箭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但骨子里那股杀出来的狠厉使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跟随乌石冲出大营。 刘煜看着面前的一幕，不禁一惊。 若是一般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早就炸营了。 哪有可能再次组织起来，猛冲大营门口啊。 由于时间有限，因此他在大营铺设的火药虽然量大当并不是每一个角落都照顾到了。 毕竟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时间有限，也只能如此。 看了看冲出来的四五百人，刘煜估摸着大营里和门口至少留下了两百具尸体。 而冲出来的海盗各个也带伤，有不少还是烧伤。 此时他们发疯的嚎叫的。 明军的火箭还是不间断地投射到他们的面前。 时不时就海盗惨叫倒地，下一刻就没了声息。 “骁勇镇兵卒，杀。” 随着刘煜的一声令下，早已隐藏在雨林中的五百名骁勇善战的蕃兵趁势杀了出来。 早在抵达拉瓦格城下时，他就命令骁勇镇的番兵们前往雨林中躲避。 为的就是迷惑拉瓦格城的西班牙人以及海盗。 这些番兵常年在雨林中生活，生存藏匿手段自然是一流。 第105章 火油 这使得海盗派出来的斥候还真以为明军只有五百人的规模。 “勇士们，杀呀。”他禄率先冲了出来，身后跟随着数十名亲兵。 这些都是曾经跟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在吕宋茂密的雨林中躲过了勃禄和他手下的追杀，可谓是骁勇异常。 他禄搭弓连射三箭，冲在前方的三名海盗应声而倒。 生番兵们在冲锋时还不忘以短弓应敌。 生蕃兵箭术高超，其配置的短弓射速又极快。 在明城一役虽然被明军用长弓在远距离压制，但到了攻防战时番兵的短弓却展现出了极高的射速与精度，一度打的明军弓箭手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番兵往往又在箭头上涂抹了吕宋雨林里特有的毒药。 一旦中箭就算没被射死，往往也会毒发身亡。 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海盗还没有到番兵近前就被射死。 海盗们也有火铳和弓箭，不过太过组织混乱，弓箭手无法有效聚集起来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毕竟他们只是海盗，和真正的军队有着天壤之别。 火铳手就更惨了，之前在大营里到处都是大火，那些火铳手身上背负着黑火药，被火箭，火焰诱燃，几乎都成了一个个火人，此刻都已经葬送在明军大营里了。 不过这些海盗也不愧是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一个个都是狠茬子。 有的胳膊大腿中箭，一咬牙，竟将箭杆掰断，提着刀冲了上来。 不少海盗脸上身上都有烧伤，火光照耀下面目极为狰狞，恐怖。 如同地狱中被放出来的恶鬼般朝着番兵扑来。 不少番兵看见海盗这副模样后，吓得魂都飞了。 看到刘煜，也是心中一震。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海盗能围着西班牙人打一个月了。 他现在有些庆幸，组建了骁勇证这样的番镇。 要真的让明军碰上这股狠茬子，先说能不能赢，一战下来的伤亡，估计就能让刘煜吐血了。 他不再看向下方的战场，而是亲自擂鼓为下方的番兵们助战。 反正也是生番，死多少也无所谓。 见不少番兵心生退意，被海盗这副模样吓住。 他禄连斩两个番兵震慑住的所有人。 稳定局势后，大喝一声亲自带着几十名亲兵冲向前去。 这是他禄为表忠心的第一战，且刘煜亲自擂鼓助战，自然是要拼尽全力。 他身后几十名他加禄亲兵同样也是如此。 一个个嘶吼着朝海盗冲去。 海盗凶悍，番兵更凶，豺狼遇鬣狗，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对抗。 剩下几百名番兵被他禄的凶悍所震慑。 再加上率先逃跑的十几名番兵被明军火铳手全部打死。 在汉人副协长的督促下，这些番兵也展现出凶悍的一幕，朝海盗杀去。 本身冲出来的海盗只有五百多人，加上不少人都带伤，一时间，海盗居然被这群生番兵们压着打。 “不对劲啊，这些不是明人。”面对面交战后，海盗们察觉出的不对劲。 这些兵压根就不是汉人的模样，而是当地土着番人啊。 “我们是不是摸错大营了，这些人是他加禄人。”一个海盗头子边冲边杀到乌石面前。 乌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左肩被生番的毒箭射中，剧痛无比，连握着的单刀都差点滑落。 “就算他们是生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乌石砍翻一个番兵，面露狰狞。 以前带着弟兄到陆上劫掠的时候，也和当地的土着番兵打过。 也没见过这么狠的番兵啊。 眼见海盗们快要抵挡不住时，乌石大喊一声，举起右手，用他加禄当地方言喊道。 “他加禄弟兄们，大家快快收起刀，这是一场误会。” “我们是朋友，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杀汉人的。”乌石声嘶力竭的吼着，寄希望于能阻止这场斗争。 “大明骁勇镇镇将他禄，今日取你首级。”他禄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用最后一箭射死了乌石身旁的一名海盗头子后，提着长刀就猛砍向乌石。 看着倒下的海盗头目，乌石一阵后怕。 “你们竟然给明人当狗。”乌石暴怒，右手横刀挥去。 “砰！”冰寒的刀刃碰出一片火花来。 “你们这些明人的走狗。”乌石真是又气又怒，恨不得将面前的番将砍成肉泥。 可左肩的伤口却使他不能施展出全力。 而他禄却是越战越勇。 很快就在乌石身上留下了三道细长的伤口。 乌石吃痛，右手微微一送，使得沉重的钢刀往下一沉。 他禄看出破绽，手持长刀力劈将钢刀连同乌石右臂一并斩落。 “啊，”乌石大吼一声，想要朝附近的海盗求救。 可他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一个斜斩，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飞了出来。 眼见乌石都死了，剩下的海盗都崩溃了。 毕竟很多海盗都不是黑旗帮的，有些海盗是被黑旗帮吞并势力后被迫加入的，有些海盗则是为了赏金而来的。 一看领头的都死了。自然不会再打下去。 呼啸的往海滩，丛林跑去。 可刘煜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早在交战时，虎贲镇兵卒就已经包围了大营。 逃跑的海盗迎接他们的是明军火铳喷射出来的铅弹。 “投降不杀。” 不一会儿，整个明军大营驻地传来了各种方言的喝喊。 此时正在往拉瓦格河入海口驶去的海盗们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远处的火光。 海盗船上的海盗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他们以为乌石率领的八百海盗得手了。 “哈哈，乌石这家伙还是相当能干的。”李天佑大笑一声。 乌石是他的左膀右臂，性情虽然残暴，但对他却是忠心不已。 “明天可要给乌石开庆功酒了。” “乌石既然偷袭得手，那么明军水师恐怕必有防备，我们要不要多派几艘船。”穆罕维利看着远处的火光，又看向不远处昏暗的海面。 “也好，以防万一。”李天佑点点头。 “除了纵火船以外，再派20艘战船过去。”李天佑命令道。 刚刚还是月明高照，可不知什么时候明月被乌云所遮蔽。 整个海面都是昏暗一片。 趁着涨潮，大大小小100多艘海盗船摸黑朝着拉瓦格河入海口驶去。 忽然穆罕维利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举起望远镜，就往不远处的入海口望去。 而此时，月光透过乌云散落在海面上。 望远镜所视方位空无一船。 “不好，快让船只回来。”穆罕维利大叫一声。 可一切都太晚了。 一道火光不知从何处突然飞起，划过夜空，径直落到海面上。 一道明亮的火焰如同海浪般从海面上升起。 入海口旁数十上百艘海盗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浪所照亮。 “不好，海面上覆盖的是火油。”一艘海盗船上，一名老海盗大喊一声。 第106章 炮击海盗 “砰，砰，砰砰……” 沙滩上一道道火光乍现。 呼啸夜空的铅球砸落在海面上，掀起一道道水柱。 “该死的，明人有防备。”穆罕维利气急败坏，直接将望远镜扔在甲板上。 明人当然有防备，一切都拜穆罕维利所赐。 穆罕维利趁夜偷袭明军水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要怪就怪海盗们实在太贪婪了。 他们竟然妄想着一口就将明军的水镇和陆镇吃掉。 鬼斥候传来的情报，明军好歹也有五百人的规模。 要是想剿灭陆上的五百名明军，又有折损不少人。 于是，乌石就把主意打到了附近海盗势力上。 可附近的海盗也不傻，这段时间下来也知道了黑旗帮暗地里的打算。 很多海盗势力头目都和明人暗中有联系。 很快，乌石招募八百海盗的消息就传到了萧武耳中。 得知海盗要夜袭明军陆镇，那么必然要与明军彻底决裂，水师必然也要有所防备。 萧武也赶忙告知了刘煜，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幕。 “我就说了这些海盗成不了气候。”远处海面上，一艘福船船楼上徐滨摇摇头，冷冷道。 他们早已离开的入海口附近，甚至连跟随他们的几股海盗也都撤走了。 整个入海口附近海面都倒满了火油， 火焰在海面上熊熊燃烧，不少纵火船被引燃。 凄厉的惨叫声传遍了附近的海域。 “快撤，”几艘三桅杆大船，想要趁乱而走。 但一枚铅弹打中了船弦，直接打出一个窟窿。 明军虎贲镇的火炮就架设在沙滩上，此时被海面火光照耀的如同白昼下的海盗船就成了明军火炮的靶子。 虎贲镇麾下的六磅炮，九磅炮齐发威。 这些炮，虽然威力远远比不上红衣大炮。 但胜在炮长，能打四五里远，当然啦，要真打这么远，准头也只有天知道。 上一次西班牙炮队用赛寇炮打出二里多地还好死不死的端掉一门红衣大炮，纯属上帝的玩笑。 东印度公司卖给明军的那些六磅炮，刘煜开始觉得亏了，但后来看了看火炮想想好像并不亏。 这些六磅火炮，虽然炮弹比九磅赛寇炮的炮弹要轻。 可炮身要远远长于九磅炮，其有效射程高出赛寇炮一倍有余。 西洋火炮制造工艺之精湛加上西班牙炮兵的培训， 再加上柔软潮湿的沙滩吸收了大部分的后坐力。 明军火炮的准头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仅仅一轮齐射，就有几艘三桅杆大船被打中。 但虎贲镇火炮炮弹太轻，根本无法打沉这些三桅杆大船。 所幸火炮对准了附近的纵火小船。 尽管纵火小船比之三桅杆大船要小得多，但一艘也有十余米长。 最恐怖的是，这些纵火船船上堆积着的是一桶桶的黑火药以及火油。 每每一击中，往往就会诱发殉爆。 一艘又一艘被烈火吞噬的快船又撞上了一旁的三桅杆大船。 引发了连环的火灾，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很好，杀。”萧武大喝一声，拔出长剑直指前方。 大大小小二十余艘纵火船冲向了前方海盗船群。 处在最外围的三桅杆大船本就不处在火炮射程内，又远离纵火船，本想逃离战场却发现不远处竟然莫名出现了不少快船。 这些纵火船如同一条条闻到血味的鲨鱼，游弋到了三桅杆大船旁。 海战在持续，而明军大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八百多名海盗被剿灭的一干二净。 除却两百多人被俘虏外，驻地上倒下了五百多具尸体。 不少海盗躺在沙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明军四处捡尸，见还没断气的就补一刀。 这一战，明军骁勇镇番兵折损了一百五十多人，负伤两百多人，明军火铳手也有二十多人伤亡。 对于明军而言，这是一场战斗，也算是惨胜了。 明军也未想到，这些海盗竟如此的凶悍。 虎贲镇作为预备役在丛林里目睹了这一次战斗的全过程。 虎贲镇兵卒大多没有和海盗有过正面交战。 海盗所展现的凶悍战力让不少经历过血海尸山的虎贲镇老兵都有些动容。 若非突然袭击，火攻以及箭术导致海盗一开始就折损了一两百人，导致海盗实力大损，若不然明军也不会那么短时间就歼灭了海盗。 骁勇镇番兵的实力也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位虎贲镇兵士。 一开始刘煜组建骁勇镇时，明军兵士就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生番。 虽语言不通，但平日里也是恶语相向，矛盾也是时有发生。 但这一次夜战，生番兵的战力震撼了在场的明军将士。 若让在场的虎贲镇兵卒上，明军未必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明军虽不畏死但怕伤亡，和西班牙人一样，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打仗可能会畏首畏尾。 可番兵不一样，这里是吕宋，最不缺的就是生番。 这也是他禄不畏死，拼死冲杀的原因。 折了几个兵继续往部族拉人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取得刘煜的信任。 “禀大人，此战斩敌五百余首，此为海盗首目。”他禄恭敬的跪在刘煜面前，呈上了乌石的首级。 这颗脑袋刘煜倒也有印象，上一次明城与众海盗结盟的时候，站在黑旗帮李天佑身旁护卫的人，没想到竟然是黑旗帮的头目之一。 “骁勇镇威武，传令下去，战死者家属抚恤白银五十两，其余全镇官兵赏银十两。” 随着汉人兵士的翻译，全镇爆发出欢呼声。 “大明威武，” “大人威武。” 清晨，当明军阵地爆发出欢呼雀跃声，附近海域却爆发着一场大海战。 昨夜一战，在拉瓦格河入海口处附近海面上沉没了近八十艘船只。 这让穆罕维利是暴跳如雷，自己的计策本该灵验，谁曾想乌石这货竟然从其他海盗势力中挑选老手，致使计谋败露。 他恨不得一刀砍了乌石，结果手下就来汇报。 乌石率领的八百海盗在拉瓦格城下全军覆没了。 这一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般，连李天佑都震住了。 “好，好，好，”李天佑一下子站了起来， “算你狠！”李天佑咬牙切齿，整整八百名弟兄，都是刀口上舔血为生的老手啊，就这么全灭了。 尤其是乌石的死，更是断了他一只臂膀，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无论是否是黑旗帮弟兄，只要是在这片海域混的，都给我上，弄死这帮明人。”李天佑暴喝。 “明人必然有备而来，且大大小小这么多势力未必服从我们，先撤。”穆罕维利皱眉，劝道。 “闭嘴，再敢妖言惑众，我把你杀了祭旗。” 穆罕维利没有再劝阻，而是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李天佑。 第108章 突如其来 随着明军火箭攻势使得海盗士气严重受挫。 明人开始反击，火炮近距离轰击，刹那间木屑飞舞，肢体残肢四处横飞。 一艘三桅杆大帆船还没靠拢至船弦就被明军打得倾覆。 而另一艘帆船径直撞上了明军大船。 无数海盗顺着麻绳，铁链冲向商船，可还未等他们登上船就被明军弓箭手，火铳手用弓箭火铳打入海面。 海盗们的火器相对较少，和水师镇的明军尚不能比，更不要说得到东印度公司火器补充的伏波镇明军了。 海盗用弓箭，镖枪等武器对敌，倒也给明军造成些许伤亡，但海盗的损失却更大。 尤其是掷弹兵们将一颗颗火雷扔入海盗船船上，更是引发海盗一片骚乱。 不少海盗直接倒在甲板上，浑身是血哀嚎着。 火雷声势大，不过真正的威力却很难炸死人。 毕竟黑火药威力有限，很难产生有效破片杀敌，基本依赖火药产生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伤敌。 海盗船甲板上一片混乱，而船舱里的海盗却将一门门火炮对准了明军商船船上近距离轰击。 此刻明军其他数艘武装盖伦船也被海盗战船围攻。 虽水手大多没有参与实战，不过在各船兵士督促下，在混乱一段时间后明军水手倒也冷静下来。 一艘明军武装盖伦船可携带各式火炮四十八门，虽缺乏十磅以上重炮，但近距离轰击则弥补了重炮不足的缺陷。 而海盗船除却几艘黑旗帮主船外，大部分不过载炮十余门，单船火力远不及明军。 这使得海盗又用起接弦战，打算爬到明军战船上直接冲杀。 先前海盗与明军联盟时，不少海盗头子也曾来过明军的战船上，见过明军的装备。 明军到也没有全面配置火器，大部分明军兵士甚至萧武的亲兵也仅仅只是备至长刀，刀牌长枪等。 因此海盗对于接弦战颇为自信，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伏波镇的明军水师其火器配置远不是萧武水师镇能比的。 还没登船的海盗即遭遇明军火铳手的密集火力打击，外加弓箭手的不断放矢，一时间海盗连登船都做不到。 看着自己二十多艘大船竟然奈何不了区区十多艘明军战船，恰恰相反还有几艘三桅杆大帆船被明军打得倾覆沉没。 不少海盗心生阴霾，一些早已厌烦黑旗帮霸道作为的海盗势力悄然离开这片海域。 但更多的海盗船却悄然无声的驶向海战外围，如一群鲨鱼般围看着两条海上巨兽的搏斗。 此刻水师镇的明军战船悄然而至，他们直接插进了黑旗帮正中央径直将黑旗帮主船与其他海盗船分割开来。 一些附庸明军的海盗也投入海战中。 海战开始白热化， 李天佑的主船径直冲向了明军萧武的福船。 上一次海战，明军水师镇阻挡佛郎机人三艘二级战列舰，致使水师镇一艘大型福船沉没。 现在水师镇麾下堪当主力使用的也只有萧武脚下这一艘福船了。 看着黑旗帮的主船冲来，萧武神色冷厉，他从容指挥。 两艘海上巨兽在相隔数十步外对轰。 明军的红衣大炮若按西方标准其实就是12磅半长炮。 能打一两里地开外，比起伏波镇一众九磅，六磅火炮威力要大的多。 “明人训练有素，火炮准头比我们高出一大截，恐怕一时半会还拿不下他们。”穆罕维利沉声道。 李天佑也是恼怒不已，这些明人虽然火炮威力还是数量都远不如西班牙人，但配合默契，且火炮准头极高，自己手下的不少大船都被打沉，打伤。 本想着撞上去展开肉搏战，不料明人的火器数量竟然不比红毛鬼少，每每靠拢明军战船，明军神火箭，各式火铳，弓箭齐发，往往还没靠上，甲板上的海盗就伤亡累累，连爬过铁链都做不到。 看着四周，不少海盗船只纷纷远离这片海域，李天佑暴跳如雷。 “这些日子依附于我们的海盗都已经逃跑了，甚至一些被我们强行吞并的船只也都纷纷逃离。” 看着迟迟未能歼灭的明军水师，穆罕维利心生阴霾。 “不好啦，红毛鬼的大船来了。”忽然了望哨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如晴天霹雳般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红毛鬼的船，这个时候来什么。”穆罕维利一愣，暗叫一声不好。 特里终究还是带领西班牙舰队投入了战场。 早在昨夜海盗突袭明军大营时，拉瓦格的西班牙人就感觉不对劲了。 直到拉瓦格河入海口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传入拉瓦格海港后，特里就即刻率领船队驶出港湾。 此刻他率领的船队有两艘二级战列舰，四艘三级战列舰以及临时征调的五艘武装商船。 数量上虽然远远比不过参战双方不过都是大船且携带威力巨大的重炮。 当明人水师与海盗陷入胶着战后，早已按捺不住的特里将军终于登场了。 他当然不是真的来帮明人，只是再不来明人被要被数量庞大的海盗给吞噬了。 因此闯入战场的西班牙舰队第一时间将怒火对准了海盗们。 当看着悬挂西班牙海军旗帜的西班牙盖伦船冲入战场后，海盗们刹那间崩溃了。 本就离心离德的黑棋帮拉拢起的庞大队伍这一刻奔溃了。 早在外围盘旋摇摆不定的海盗势力一哄而散。 一些参与围攻的海盗船还没逃跑就被暴怒的西班牙人用二十四磅甚至三十二磅重炮炸成两截。 战局瞬间扭转，原本占据优势的海盗竟然被突如其来的西班牙舰队给翻了盘。 不少暗地里与明军眉来眼去的海盗势力立刻反叛。 跟随明军一同进攻黑旗帮海盗。 但更多的海盗却选择了逃往外海，离开这片海域。 “把炮口都给我对着红毛鬼的船。”李天佑沉声， 特里舰队似乎也认出了这艘巨船，一时间竟然有三艘西班牙战船朝黑旗帮冲来。不一会就有数颗十磅炮弹砸中了主船。 “明人与佛郎机人早有预谋，我们没有能力在打下去了。”穆罕维利不停的劝阻。 就在刚刚一处炮位被一门十磅炮弹直接砸中，巨大的撞击直接将一门上千斤重的大炮撞飞进海里。 旁边的几名炮手连影都没了，只留下一点点血迹。 “跑什么？”李天佑怒极反笑， “你们以为红毛鬼的船天下无敌吗？上一次我能弄沉红毛鬼的战船，今天我一样能。” 忽然一名二十四磅炮弹划过甲板，撞碎了一处桅杆。 巨大的桅杆被突如其来的炮弹碎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甲板上一片的哀嚎，有几人当场倒在血泊中。 “啊。”李天佑大吼一声，木屑四溅，一枚巴掌大小的木块直接划过李天佑的脸，不少木渣直接扎进眼珠子中。 “快把大当家扶进船舱里，快撤。” 见李天佑受伤，穆罕维利立刻接过了船队的指挥权。 第109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看着黑旗帮主船逃离战场，海盗们彻底崩溃了，仅有的一点斗志也丧失了。 上百艘海盗船开始慌不择路的逃窜，不少甚至因为指挥混乱直接撞在一起。 而明军水手们却越打越勇，原本的慌乱、恐惧一扫而空，主动追击逃窜的海盗。 战局的突然逆转，让在场的明军将士无不松了口气。 海盗们的崩溃逃窜，更是让明军将士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然而看见海盗突然崩溃逃窜，萧武却是眉头一皱，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不远处的佛郎机人的炮舰，此刻正虎视眈眈。 “瞄准明人战船，把他们送进海底。” 特里看着四处逃窜的海盗船，轻蔑的笑了笑。 他放过了逃窜的黑旗帮主船，亲自率领旗舰冲向了萧武的福船。 虽然马尼拉当局与明城签署了协议。 不过，这并不代表特里及他的舰队会接受这个协议。 海盗的突然溃败，并没有挽救明军水师的危机。 佛郎机人的战船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除却几艘武装商船还在继续追杀海盗以外，大部分西班牙战列舰开始朝不远处的明军冲去。 其携带的24磅重炮甚至在明军火炮范围外远距离开火。 突如其来的变局让明军一愣，唯有萧武等明军将领有所预料，并未慌张。 “扬帆，撤。”萧武放出指令，明军战船借助风力开始撤退。 看见明军水师撤退，特里摇摇头，露出笑容。 而今正好是南风，船队都被风吹到靠近拉瓦格海岸附近。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看见明军的举动，在场的西班牙人都欢呼起来。 他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明军的原因，他们怎么会被困在拉瓦格港口近一个月。 眼见明军逃窜，这些西班牙水手们立刻就扬帆追了上去。 明军火炮数量不及西班牙战船，重炮质量数量更是没法比。 撤退是最好的战术了，萧武无奈，纵火船在昨夜已经用完了。 一道又一道巨大的水柱还海面上掀起，水浪拍打在船舷上，海水早已浸透水手的单衣。 殿后的一艘海沧船被追上来的西班牙战船上的二十四磅重炮直接打烂，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海面上只剩下一块帆布和些许木板残骸。 在场的明军水手无论水师镇的老兵还是伏波镇刚刚上场的新手，此时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隆隆的火炮声以及周围时不时掀起的水柱不断告诉他们，红毛鬼愈来愈近了。 “将军，剩余的海盗船已经被我们的武装商船队驱逐出这片海域了。”一名尉官汇报道。 特里点点头， “传令下去，让商船队停止追击海盗，返回拉瓦格港口。”特里将军吩咐。 对于这些海盗他不感兴趣，就算今天把他们全部打沉在这片海域下，明天依旧会有数不清的海盗船只会在航道上劫掠。 这是大航海时代必然会发生的，不是西班牙一支舰队所能改变的。 不过面前的明军水师不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流亡者。 在这片海域上将它们全部打沉，那么菲律宾也就安全了。 “想必胡安总督也是这样的想法。”特里呢喃自语。 忽然一枚重炮弹径直打落在距离特里所在战列舰不远处的海面上。 突如其来的火炮惊住了在场的西班牙人。 听声音这似乎是一枚二十四磅炮弹。 之前和明军水师交战时，明军充其量打出十二磅炮弹，难不成明军还藏着大家伙。 还没等西班牙水手反应过来，又有数枚重炮弹砸向西班牙战列舰。 最近的一枚落在一艘三级战列舰仅十余米的范围内。 掀起的滔天水柱将甲板上的西班牙水手淋了个透心凉。 “该死的这些汉人哪来的重炮。”一名西班牙船长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逃窜的明军战船。 “长官，那好像是岸防火炮。”一名大副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炮台。 此刻他们离海岸线不过一两海里了。 “该死的，炮台的指挥官都喝醉了吗，炮弹都砸到我们头顶上了。”大胡子船长怒不可遏。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因为炮弹时不时就落在他们的边上，而距离更近的明军水师竟然没有一枚炮弹打向他们。 “不对劲，发旗语让海岸炮台停止开火。”特里将军看着远处的炮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长官，炮台上挂起了明军的旗帜。”一名大副大吼道。 特里一愣，仿佛像是五雷轰顶般踉踉跄跄的往后倒退，被几名副官扶住。 看见一海里开外的海岸炮台上竖起了虎贲镇旗帜，萧武终于长出口气。 “长官，拉瓦格城方向传来黑烟。”了望哨传来水手的喊话。 “明军在进攻拉瓦格。”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西班牙水手间传开。 就在海盗气势汹汹的杀向明军水师时，刚刚在大营歼灭八百海盗的明军虎贲镇也没闲着，马不停蹄的朝附近的拉瓦格海岸炮台赶去。 海岸炮台就在城外不远处，其重炮炮口都对着广袤的海面，根本没料到居然有人会从后方斜坡上掩杀上来。 毫无防备的西班牙炮手以及征调过来的土着民夫被虎贲镇兵卒一通砍杀，早已处在崩溃边缘的西班牙炮手们纷纷投降。 征调的土着更是一哄而散。 在控制了西班牙人的炮台后，骁勇镇的番兵趁势对拉瓦格城发起了佯攻。 突如其来的攻势惊住了拉瓦格城内的西班牙人。 看着突然发生的变局，特里有些不知所措。 “将军现在追杀明军水师已经没有意义了。”大副上前开口。 “如果拉瓦格城失守，那我们只能返回马尼拉了。” 大副的话让特里将军冷静下来。 明军已经占领了海岸炮台，在这么追下去，舰队损失必然不小。 特里只好下令全舰返航。 远处护航的武装商船队见拉瓦格城升腾起黑烟就早早返回了。 这些商船的主人资产可都在拉瓦格城，万万不能有失。 看着逐渐远去的西班牙船队，劫后余生的明军水手们喜极而泣。 他们在海盗和西班牙人的巨炮面前生存了下来。 就连萧武此刻也是跌坐在甲板上。 “这战打得真窝囊。”萧武一拳打在甲板上。 突然佛郎机人的巨舰大炮压着打，让这些郑氏集团出身的水师将领都感到一种奇耻大辱。 所幸虎贲镇的陆军弟兄们提前控制了西班牙人的海岸炮台，若不然明军水师恐怕真的要葬送于此了。 第110章 围困 看着佛郎机人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巨舰缓缓离去， 远处炮台上的刘煜长长舒了口气。 此战，明军沉没战船十艘，就连伏波镇也沉没两艘武装商船，附庸海盗也损失过半。 逃窜的黑旗帮更是沉没了大小上百艘战船。 其中包括不少三桅杆大帆船，不少都是被突然出现的西班牙盖伦船击沉的。 “即刻让维甘派遣民夫将维甘的火药，重炮弹丸全部运到拉瓦格。”看着一片狼藉的炮台内部，刘煜立刻朝身旁一名亲兵吩咐。 虎贲镇突袭了西班牙人的炮台，俘虏了五十多名西班牙炮手以及数百土着劳工，海岸炮台上的十几门十二磅及以上重炮都被明军炮兵利用起来。 只不过西班牙人在之前与海盗们的作战下火药炮弹消耗的差不多了。 凭借炮台剩余弹药也只能打十来轮，这一战，刘煜也在赌。 赌西班牙舰队会不会被糊弄住，显然西班牙人终于还是忌惮返回拉瓦格了。 西班牙人撤退了，明军也没闲着。 虎贲镇炮兵协调至拉瓦格城外，今早骁勇镇兵卒不顾昨夜一夜伤亡强行攻打拉瓦格城。 虽然只是佯攻，但昨夜的声势加之他禄不顾一切的强攻依旧惊住了城内的西班牙人。 拉瓦格城的防御重点是海防，加之海盗从海上来的。 大部分西班牙士兵都调遣到了对海防一线。 甚至城内的火炮都对准着海面的，先前海盗们确实想过绕过海岸通过内陆直接进攻拉瓦格城背面。 可缺乏攻坚能力的海盗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在城外被一百多西班牙炮兵火枪兵在城墙上压着打，第一天就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 相比之下进攻拉瓦格海港，从港口突破要容易一些。 因此海盗一个月来基本都是海攻。 也是如此，原本防御陆地的火炮也纷纷调派至海防线上。 当然，西班牙人做梦都没有想到，明军竟然会从内陆对拉瓦格城实施进攻。 虽然只是佯攻，但他禄求胜心切。 加之守卫城墙的西班牙人不过数十人，其余大部分都是土着人。 他禄率领仅有的200名番兵直接攻打拉瓦格城墙，猝不及防的西班牙卫兵竟被他杀得溃退。 骁勇镇的番兵不但占领了城墙周围的一些碉堡，甚至还一度攻上了拉瓦格城墙。 最后反应过来的西班牙人调来火炮才将生番兵打了回去。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城内的西班牙人再也不敢出城了。 正午时分，在西班牙人的注视下明军虎贲镇兵卒将火炮推到城墙外。 这让城内的西班牙人再一次陷入恐慌中。 眼见围城一个多月的海盗终于退了，结果又来了明军。 这让布伦特爵士破口大骂，同时也埋怨特里， 明明让你驱逐海盗，你倒好妄想一口把明军也给吞掉，现在海盗跑了，明军来了。 特里将军也是万般无奈，他可以率领舰队歼灭明军水师，可战船也不能上岸，总不能让自己的水手上岸当步兵。 对于这些海军军官，布伦特爵士真是失望透顶，除了从海防城墙上抽调兵卒防御以外，布伦特第一次派遣使者前往明军大营，希望和谈。 但这一次，早已沆瀣一气的萧武与刘煜再也没有理会西班牙人。 直接将特使打发回城内，反正是你西班牙舰队率先开火袭击明军水师的。 眼见和谈不成，布伦特爵士没有办法也只好继续坚守。 这一困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来明军从维甘调来大量民夫，这些民夫运来了火药，炮弹。 维甘也是海防城，西班牙人临时撤出维甘时，只带着了大量火炮，一些实在带不走的重炮都自行销毁。 但他们却遗留下来不少重炮弹，这些十二磅，二十四磅铅弹散落在炮台地窖里，被当初收罗维甘商会财宝的明军一并给挖了出来。 不止如此，刘全也将维甘能调集的火炮全部拉到拉瓦格城下，本人也亲自来到拉瓦格城下，亲自督战。 这半个月城内的西班牙人人心惶惶，明军倒有没有大规模攻打。 但明军在半个月里对拉瓦格城继续了大规模的袭扰战。 明军炮兵在拉瓦格城下堆积了数十门六磅以上火炮，时不时就对城内炮击。 守卫城墙的西班牙炮兵不甘示弱，双方展开数次炮战，各有胜负。 明军火炮大部分都是缴获或是购买的西式火炮，质量并不输西班牙人的火炮，尤其是城内十磅以上的火炮全部都在海防城一线，这些时日西班牙炮手们也只能通过赛寇炮等中轻型火炮还击。 拉瓦格城墙确是坚固，哪怕当初西班牙人修建她时是为了应付海上威胁，但陆地城墙的修建却一点都没有省事。 高大的石砖城墙根本不是明军九磅火炮能够打穿的。 可明军也不是吃素的，眼见火炮攻不入城内。 刘煜命令官兵前往拉瓦格河中游建设水坝。 不过，拉瓦格河流量比较大，竹制水坝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于是狠下心的刘煜，直接让当地的生番将当地部落特有的毒药全部倒入拉瓦格河中。 拉瓦格河一些支流贯穿拉瓦格城。 城内的居民也是依靠这些河流喝水为生的。 这下倒好明军没日没夜在拉瓦格河倾倒毒液，其中不少剧毒物质稀释入河中，顺河来到拉瓦格城中。 城内的居民喝过水后直接上吐下泻，逼得西班牙人不得不在城内到处打井。 实在受不了的西班牙人组织了好几次反攻。 不过明军早有防备，西班牙军队每一次出城都被明军打退。 倒也不是西班牙人无能，而是他们雇佣而来的这些商团佣兵以及当地土着毫无战意。 每每与明军交战一触即溃，几次攻击，除了丢下上百具尸体外，西班牙人毫无收获。 深夜，一支早已忍受不了的商船队不顾西班牙人的警告，偷偷驶出港口。 可还没等他们出港就被西班牙人发现，自觉理亏的商队直接开溜。 不料被察觉到的明军海防炮台一阵猛攻。 海防炮台面朝大海，虽然无法直接瞄准港口，但打出港的商船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六艘商船被明军打毁两艘，剩下的商船只好灰溜溜的逃回港口。 暴怒的西班牙人直接将商船船主绞死。 但这样的恐吓并不能阻止城内居民的恐惧与愤怒。 也无法改变明军围困拉瓦格城的事实。 第111章 各怀鬼胎 “布伦特爵士，西班牙军队什么时候能驱逐城外的汉人。”拉瓦格一座精致的西式洋楼内，一名阿拉伯富商一脸愤怒的看向一旁的西班牙老头。 “雅格利先生，请你们忍耐，马尼拉是不会放弃我们的。”一旁的西班牙官员回复。 “我们听从了你们的吩咐，忍耐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把海盗赶走，因为你们的愚蠢又把这些汉人招惹了过来，我们的损失谁来负责。”那名阿拉伯富商怒极反笑道。 “还有你们绞死了我们阿拉伯商会六名船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雅格利，这是西班牙人的土地，任何敢于挑衅我们的存在，我们都会把他绞死。”特里将军阴沉说道，他对于这些闹事的阿拉伯人极为愤怒。 “你们的商船队不顾我们的警告擅自离港，我自然有权利绞死他们。” “那你们怎么不去绞死城外的那些明军。”雅格利身后的阿拉伯商人们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怒骂推搡起来。 “砰，” 眼见局势失控，一旁的一名西班牙尉官朝天放了一铳。 一队手持火绳枪的西班牙卫兵冲了进来。 暴乱的阿拉伯商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能攻破拉瓦格城，她如君士坦丁堡一样坚固。”布伦特爵士站起身，制止了西班牙士兵的行为。 “海盗攻不破拉瓦格城，那些明人更做不到，我们一定能够等来援军的。”布伦特看了一眼面前的大胡子男人， “再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内马尼拉的援军一定会赶到。” 随着布伦特爵士的发话，自知再闹下去也毫无意义的阿拉伯商人们也渐渐离去，雅格利怒视布伦特后，也转身离开。 看着闹事的阿拉伯富商渐渐离去，布伦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布伦特爵士，城内的粮食储备不足，市面上商人们都在哄抬物价，城内居民连口粮都吃不起了。”一名拉瓦格民生官员开口。 “这些富商可真是贪婪。”特里将军恼怒道。， “口口声声让我们去驱逐围城的明人，可他们又在做什么？” “就是商人的本性。”布伦特爵士摇摇头。 “不单单是粮食，就连城内居民喝水也出了问题。”那名官员尴尬道。 布伦特爵士和特里将军何尝不知道，那些该死的汉人与城外的土着部落勾结。 竟然在河流下毒，大量混合着毒液的河水流入拉瓦格城。 使得本就为粮食短缺而头疼的拉瓦格城更是雪上加霜。 就连西班牙船队上的水手们都已经开始限制日常淡水饮用了。 “特里将军，西班牙军队能够冲出港口吗。”布伦特爵士忽然问道。 特里将军一愣，一脸惊骇的看着面前的执政官。 布伦特爵士一脸无奈， “马尼拉当局自顾不暇，根本不会有援军到来，城内断水断粮，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布伦特爵士解释道。 尽管放弃拉瓦格城让布伦特爵士和特里将军难以接受。 但好像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是深夜出港，应该没有问题。”略微思索一番后，特里将军回复。 “把政府以及商会所积攒的黄金，银圆全部运到盖伦船上，记住一定要深夜偷偷进行。”布伦特爵士轻声道。 特里将军一叹，点头答应。 正当西班牙人密谋逃跑时，阿拉伯商人们也正在争吵。 “雅格利你就看着六名船长被活活绞死吗？”一名中年富商怒不可遏，指着雅格利破口大骂。 雅格利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之前在大厅被西班牙火枪手包围的时候可没见你如此英勇。” “如果你真的愤怒，看在真主的份上，你应该将家产全部捐给那些英勇捐躯的勇士的家属。” 雅格利的话让那名中年富商顿时哑口无言。 “雅格利，让商船队出港是阿拉伯商会的意思，我们不能陪西班牙人等死。”一名富商开口道。 显然，那一晚商船队的偷偷出港是有预谋的。 西班牙人和拉瓦格当地的势力并不同心，否则拉瓦格城也不会围困仅一个半月就支撑不下去了。 “一个半月来，我们损失了太多财富了。” “甚至那些西班牙人开始明目张胆的侵吞我们的财产了。” 几名阿拉伯富商不满的倾诉道。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派遣一支商船队试探出去不是吗。”一名商人撇撇嘴道。 “我们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那么就该承担代价。”雅格利冷冷道。 “那我们阿拉伯人的损失，谁来赔偿，西班牙人还是城外那些该死的汉人？”那么中年富商十分不满，肥硕的身躯颤抖着。 “没有人会赔偿我们的损失，甚至这一场战争还可能让我们倾家荡产。”雅格利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人，对四周的阿拉伯商人道。 “不，雅格利你是会长，你必须保证我们的身家性命。”此话一出，顿时所有的阿拉伯商人们都急了。 一开始海盗袭击拉瓦格城的时候，阿拉伯商人们确实恐慌了，也因此他们不顾一切的支持拉瓦格当地的西班牙军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海盗无法攻入拉瓦格后这些富商们开始逐渐露出獠牙。 他们控制了粮市，大肆哄抬物价汲取暴利，当地的西班牙官员们为了获得商人们的支持，对此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商人们在短短一个多月敛取了大量财富。 换句话说，这一个半月来拉瓦格当地商人们所赚取的财富远远高于他们的损失。 因为他们掠夺了一个海港城市数十上百年的积蓄。 可现在，雅格利却说他们即将倾家荡产。 这可让这些嗜钱如命的阿拉伯商人急眼了。 “那些汉人不是海盗，哪怕是他们攻破了拉瓦格城，也不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一名年长的阿拉伯富商嘀咕。 “阿卜德勒，你是老糊涂了？就连耳朵也不灵通了，你难道不知道维甘发生的事情吗。” 明军剿灭维甘商会的事情早已传入拉瓦格城商人耳中，虽然拉瓦格城被封锁，但是商人们却依旧有各种渠道获知城外发生的事情。 “那你觉得西班牙人就会放过我们别忘了，我们有六名船长时，十一名水手被绞死在码头上。”雅格利回道。 一下子整个街道寂静无声，众人都默默不语，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第112章 无奈 “围困拉瓦格的是哪一方势力？”突然最为年长的阿拉伯商人开口打破了平静。 “阿卜德勒，自然是那些该死的汉人武装。”雅格利愤愤道。 “可他们是海盗吗。”阿卜德勒忽然提出一个问题。 “海盗劫掠我们的船只，掠夺我们的财富，所以我们恐惧，我们担心我们在拉瓦格积累数代人的财富会被掠夺一空甚至会付出生命，所以我们帮助西班牙人死守拉瓦格城。” 阿卜德勒的话引起了阿拉伯商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点头。 “可现在围困拉瓦格城的不是海盗，而是一支流亡政府军。”阿卜德勒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继续说道。 “我们都很清楚城外的那只汉人武装是一群流亡者，他们有组织，有军队，” “那么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掠夺财富吗？”阿卜德勒摇摇头。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城市与人口。” “说白了，这些汉人武装是在和西班牙人争夺土地。” 雅格利似乎听明白了阿卜德勒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支持汉人。”雅格利冷冷道。 “我们和西班牙人并不是什么同盟，我们也不是西班牙人，我们在吕宋经商，在拉瓦格贸易，他们收取赋税并为我们提供保护，而现在他们无法保证我们商人的安全，那么现在我们为什么要支持他们？” “我们只是在拉瓦格经商而已，至于拉瓦格城又或者说吕宋的统治者是谁，对于我们这些商人而言重要吗，如果他们不影响我们赚取黄金的话。” 见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有些动容，阿卜德勒继续道 “阿卜德勒，你说的很对，我们不是西班牙人，没有必要维护西班牙帝国的利益。”雅格利十分赞同。 “可维甘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汉人武装灭亡了商会，侵吞了维甘富商的财富。”一名阿拉伯商人反对道。 “我们违反了西班牙人的利益所以被绞死了六名船长，维甘商人们触犯了明人的利益，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阿卜德勒并没有为明军剿灭维甘商会的行为洗地。 “事实上这些汉人武装并不是难以沟通的，你们还记得穆塔菲吗？” “你是说那个佣兵头子。”雅格利对于这个人倒有些印象。 “我记得这个人，听说他给维甘商会提供保护，最后却协助汉人抢夺了维甘商会的财富，成为了维甘最富有的一群人之一。”那名中年阿拉伯商人点点头，对于穆塔菲的行为似乎并不反感。 “一个很出色的船长，在维甘阿拉伯人和汉人相处的很不错，这一点很值得我们效仿。”阿卜德勒微笑着说道。 雅格利皱眉，在场的商人们很明显支持阿卜德勒的建议。 “各位，西班牙人盘踞吕宋岛数百年了，不是一支流亡军队能推翻的，别忘了他们能从欧罗巴洲还有美洲源源不断的调派军队，汉人军队能拿下拉瓦格，甚至占据吕宋北部，但最后一定会因为兵源枯竭，被西班牙人剿灭。” 雅格利冷冷地看了看在场的阿拉伯人，而我们的结局就是被暴怒的西班牙人撕成碎片。 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仿佛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顿时萎靡了下来。 雅格利的话不无道理，西班牙人在吕宋是被明人大败，但它背后是西班牙帝国。 哪怕明军拿下整个吕宋，占领马尼拉，把西班牙人赶下海。 西班牙依旧可以从世界各地调集军队继续战争。 而吕宋的明军只是一支流亡军队，好死不死跑到吕宋抢了几千汉人移民这才发展起来。 背后站着的是视他如贼寇要把它斩草除根的大清。 商人们都很精明，尤其是在拉瓦格维甘这种大地方能立住脚的商人，他们很清楚明军的劣势，甚至比明军中的一些将领还要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明军占领维甘等地后，当地商人宁愿和马尼拉暗通曲款也不愿意和明军合作的原因，他们都很清楚明军赢不了。 至于华商愿意支持明军，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明军登陆吕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被西班牙人当成贼寇了。 哪怕他们把全部身家送给马尼拉当局，他们也活不了。 历次对汉人的屠杀，早已证明了一切。 在拉瓦格城外明军大营中的刘煜比阿拉伯商人们更明白明军现在的处境。 四海商行刚刚从维甘为明军运来了一千石粮食。 现在明军的粮草供应以及后勤补给基本靠四海商行维持。 由于明军手上并不宽裕因此所有物资多是赊账。 四海商会虽有怨言但也毫无办法，现在他们已经绑到了明军这辆战车上，明军败亡他们也没有活路。 当然刘煜为了回报四海商行的杰出贡献，也将商税从原来两成减免至一成。 但在这种战乱时期航道基本断绝，四海商行也失去了拉瓦格马尼拉两个主要贸易点，至于更南面的巴达维亚，商人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单单是因为海途遥远且海盗多，更多的原因是，吕宋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到了巴达维亚。 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惊恐明军会继续南下，明令禁止除却马尼拉外的船只进入巴达维亚。 甚至，久居巴达维亚的华人也因此遭到波及。 尽管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并没有对华人举起屠刀，但劫掠与屠戮时有发生，不少唯恐牵连自己的华商纷纷外逃。 就在不久前，维甘还收留了三艘从巴达维亚逃来的华人船只。 “大人，维甘与马尼拉，拉瓦格的贸易基本断绝，海上贸易几乎绝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大营中，苏郎青面带忧愁，对刘煜述说。 刘煜也是无奈，为了维持虎贲镇，伏波镇，骁勇镇数镇的开销，他已经是绞尽脑汁，东拼西凑。 现在又多了水师镇六百多人，这还不算上依附投降的上千海盗。 兵卒，炮手，民夫，工匠加加起来四五千人，光是粮草就够让刘煜头疼了。 也亏苏郎青通过海运及时从维甘运来上千石粮食，解了燃眉之急，可这仅能维持十天左右。 虽然已过夏收，吕宋各地部落应该有富余存粮，可以从各地部落手中低价收购粮食。 可是从各地雇佣民夫运粮至维甘，又从维甘海运至拉瓦格，每日的吃喝用度都是惊人的数字。 每日的花销都让苏郎青滴血，最重要的是，这些钱还都是四海商行出的。 养着这四五千人马，别说四海商行了，就算是整个维甘也受不了。 明军的横征暴敛以及压榨已经让维甘及各处部落土着十分不满了。 一些部落私自克扣应缴纳的粮税，甚至公然袭击征粮的官吏。 这些刘煜也都知道，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方面是明军对于生番的轻视鄙夷，加之明军中缺乏文官官吏，根本顾及不了维甘城以外的区域。 对于这些生番刘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真的缺人，既没有官吏去治理也无法派遣军队镇压，有时候屠刀也不好用啊。 第113章 明城失守 “苏郎青，华商对于明廷的贡献，我等没齿难忘，无论如何请再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内我定会拿下拉瓦格城。”一旁的萧武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哪敢督促将军，只是维甘实在无法维持数千军队的供给，还望各位将军见谅。”苏郎青向萧武和刘煜各行一礼后就匆忙离去。 “拉瓦格久攻不下，后勤粮草最多维持俩月，诸位将军有何良策。”明国公萧武望着诸位将领。 “大人，请给末将三日时间，末将亲率五百番兵攻城，虎贲镇炮协助阵，必定攻下拉瓦格城墙。”他禄第一个站了出来，开口道。 在明军中，他禄是第一个举兵攻打拉瓦格城墙的，这半个月来他禄又招募了两百多番兵，这使得骁勇镇恢复了不少元气，加之与八百海盗的那次血战，染过血的骁勇镇番兵更加的凶悍，连虎贲镇明军也不得不平视这只异族番镇。 “不可，”何滨摇摇头， “佛郎机人加强了城墙火力与兵力，就连十磅火炮也拉来了八门，强攻必定伤亡惨重。 “上一月海盗组织上千人进攻却都惨败于城下，我军虽强于海寇却缺乏攻城器具，贸然攻城徒增伤亡。” 徐滨否决了番将的提议。 倒也不是看不起骁勇镇，而是与西班牙人交战一个多月，对于城内西班牙人的实力，徐滨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等已经运来四门红夷大炮，我就不信轰不塌红毛鬼的城墙。”虎贲镇副将王潼冷哼一声， “城内还有上千红毛鬼，还有一支强大的船队，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番兵佣兵，哪怕拿下拉瓦格城，我军也无力再战了，更不要说反攻清廷了。”刘煜也是叹了口气，否决了几位镇将的提议。 正当大营中明军将士争吵不休时，一则惊人的消息传来。 明城破了。 三日前，尼禄率领两千生番兵在三百西班牙火枪手的协助下从邦贵出发，袭击了威武镇明军。 因为之前与马尼拉的协议，威武镇明军将士早已懈怠，却不料被生番军突袭，最为关键的时刻军中大量的吕宋汉人及生番纷纷逃窜导致明军阵脚大乱，威武镇惨败，主将李道安战死，折损官兵三百余人。 尼禄击败威武镇明军后马不停蹄的直冲明城，明城本就是一座小城，加之明军主力在外，区区两百兵卒根本守不住，不过一天时间，番兵就在西班牙火炮的支援下攻入城内。 早已愤怒不已的西班牙人和生番对城内的士卒与平民展开屠杀，一夜明城上千汉民，兵卒被屠杀个干净。 鲁王仓皇逃往英吉利人的商船上才得幸免。 明城失守，威武镇全军覆没，上千汉民被杀，种种惨事让在场的明军将领们怒不可遏。 甚至连老练沉稳的萧武也是破口大骂， 可怒火却也改变不了事实。 马尼拉当局突然发兵，其实众将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会败的这么惨，甚至连回军的机会都没有。 马尼拉当局的速度表明了他们的决心，协议自然作废。 而今也只能委托四海商行将鲁王大人从英吉利人那里带回送至维甘城。 为了确保维甘城的安危，刘全亲自率领虎贲镇两协及骁勇全镇共计七百人返回维甘城。 加之维甘城内的四百汉人辅兵以及番人差役应该能抵挡住尼禄的攻势。 刘全带着最为强悍的七百明军番军气势汹汹的杀回维甘，可无疑削弱了拉瓦格城下明军的实力。 萧武的水师镇为水镇，需要围堵在拉瓦格港口外，动不得，不仅如此，作为水镇的伏波镇水师也通通交给了萧武在海上布防。 现在刘煜手上只剩下虎贲镇三协，区区五百人。 城外的明军一时间人心惶惶，而拉瓦格城内却不比明人要好。 马尼拉当局突袭攻陷明城的消息也是在同一时间传入拉瓦格城中。 明军兵少，不可能真的将拉瓦格城围个水泄不通，在一些陡峭的山道，雨林中穿行依旧可能躲过明军的巡视从而将消息传回城内。 得知消息的布伦特爵士和特里将军也勉强安了心， “把这个消息传下去，现在的拉瓦格太需要这样的消息了。”布伦特兴奋的说道。 一旁的官员连忙走了出去，要将这个消息传至拉瓦格城各处。 “这下城内的商人们也无话可说了，或许也会安分一些。”见官员们兴冲冲的跑了出去，布伦特爵士欣慰的笑了笑。 “安分，哼。”一旁的特里将军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我们也不会如此。”特里将军恼怒道。 他丝毫不觉得现在困守拉瓦格城是自己指挥不当的原因，而是将过错归结到了拉瓦格当地商人头上。 “我们需要商人维持市场，将来剿灭这只该死的汉人军队后还需要商人们恢复拉瓦格港口甚至维甘马尼拉的贸易。”布伦特爵士对特里将军说道。 “你怕是不知道底下的阿拉伯商人们蠢蠢欲动，就在昨天还有线人秘密报告说那些阿拉伯商人想要与汉人合作。”特里将军不屑道。 作为一名西班牙军官，对于这些不隶属西班牙帝国的异族商人并没有好感，在他眼里这些商人们仰仗西班牙帝国鼻息生存，而今这些仰仗帝国生存的蝼蚁竟然密谋推翻西班牙帝国在吕宋的统治，这让特里暴跳如雷。 也是如此，特里将军才没有告知布伦特爵士而直接将六名叛逃的阿拉伯船长绞死在码头。 “他们不过只是想要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罢了。”布伦特爵士摇摇头，对于这些商人他太了解了，只要不拿走他们的金银财富，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是万万不敢反抗西班牙帝国的。 “因为你的仁慈与纵然，这些商人吞噬了拉瓦格百年的财富，现在的拉瓦格甚至连海军水手的薪水都支付不了，作为拉瓦格的执政官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商人侵占我们西班牙帝国的财富。”布伦特的话让特里怒不可遏。 “那你想怎么办？”布伦特瞥了一眼特里， “阿卜德勒，一名该死的阿拉伯富商，正是他提议反抗西班牙帝国的统治的，让士兵把他抓起来，把他家族的家产充公。”特里开口道。 第114章 缉拿 “阿卜德勒。”听到这个名字后，布伦特爵士眉头一皱。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在拉瓦格一带经商已经五十年了，我之前的几任执政官和他交情都不错，不可能背叛马尼拉。”布伦特爵士摇摇头，断然拒绝道。 “哼，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还指望他们对马尼拉忠诚吗？”对于布伦特爵士的话，特里十分不屑。 “上一次六艘阿拉伯商船贸然出港，其背后的主使者就是这位阿卜德勒。”特里冷笑道。 布伦特爵士陷入沉思，上一次阿拉伯船只擅自出港本就疑点重重。 雅格利成为商会会长没有多久，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可能私下命令六艘商船夜里出逃。 而在阿拉伯商会中有如此大影响力的只有阿卜德勒。 “他是一个精明的老头子，不可能会这样做，他难道还不了解西班牙帝国的强大吗？”布伦特爵士不可置信的看着特里将军。 “金钱能让人疯狂，尤其是那些嗜钱如命的商人。” “早在我们和汉人和谈的时候就有一些维甘当地的阿拉伯商人跑到拉瓦格来，混在了和谈使者队列中，因为不是汉人，所以我们放下了防备。”特里身旁一名尉官开口道。 “根据我们的情报，汉人在维甘和阿拉伯商人相处得很愉快，还瓜分了当地商会的财产。”尉官道。 “那就不难解释阿卜德勒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了。”布伦特爵士苦笑一声。 “怎么，他真的以为明军能占领拉瓦格，然后像瓜分维甘商会财产一样瓜分我们西班牙人的财富。”布伦特爵士对于这群阿拉伯商人的贪婪感到无奈与可笑。 “他们以为拉瓦格是维甘吗？”布伦特爵士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阿拉伯商会必须清算，绝不能让他们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只得清算阿卜德勒一人，现在的拉瓦格经不起动荡。”布伦特爵士嘱咐。 “巴尔斯尉官，我命令你率领一队火枪兵缉拿阿卜德勒。”特里将军朝旁边的尉官命令道。 那名尉官领命后，便匆忙离去。 “为什么不直接拿下整个阿拉伯商会。”特里将军冷冷道。 “我是执政官，而你只是一个将军。”布伦特开口道。 “我们现在依旧要依赖拉瓦格的商人们，如果贸然清算只会造成拉瓦格城的动荡。”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贪婪的商人吞噬拉瓦格城的财富，而我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布伦特爵士冷冷道。 “我们都是为西班牙帝国做事，没有对与错。”看着庄园外一队火枪兵缓缓离去，布伦特爵士轻轻在胸上面划了一个十字。 很显然巴尔斯尉官很乐于接受这样的任务，尤其是在这样战乱的环境下。 他迫不及待的带领一个班的火枪兵就往阿卜德勒所在的住宅赶去。 而今的拉瓦格街道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偌大的街道上行人稀稀疏疏。 一队西班牙火枪兵呼啸而过，惊的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逃避。 阿卜德勒的宅院坐落在拉瓦格最为繁华的区域，其装修丝毫不逊色于拉瓦格首府。 西班牙火枪兵粗暴的闯进大院里，一旁的帮工土着没有防备被重重摔在地上。 “你们未免太霸道了，谁允许你们私闯住宅”一名阿拉伯模样的男子怒斥。 巴尔斯尉官大摇大摆的走进大院里刚想开口却是一愣。 面前的阿拉伯商人竟然是雅格利。 “尊敬的阿拉伯商会会长，没想到您也在这里。”特里将军只让他缉拿阿卜德勒一人，没让他抓捕所有阿拉伯商会的人。 作为一名尉官对于这位阿拉伯会长还是有些忌惮。 “很抱歉，商会会长，我们怀疑阿卜德勒通敌叛国，奉拉瓦格执政官布伦特爵士命令抓捕阿卜德勒。”巴尔斯尉官一边解释一边命令手下士兵将院落中的人全部围起来。 “布伦特爵士就这么不相信我们阿拉伯商人吗？”阿卜德勒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西班牙火枪兵。 “我和布伦特爵士交情还不错，我想他应该不会为难我。”阿卜德勒缓缓将手横在半空，示意面前的西班牙士兵。 巴尔斯尉官冷笑一声，目光不由得撇了撇大厅里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装饰品。 面容露出贪婪的神色，但又看了看一旁怒目而视的阿拉伯商会会长，巴尔斯只得暗叫一声倒霉。 要是以往他本可以恐吓一番然后逼他们交出不少金银珠宝，而这些自然而然也会落入自己的腰包里。 可现在偏偏商会会长雅格利在，这样的念头只得被他强压下去。 巴尔斯走上前亲自为阿卜德勒带上枷锁。 倒也不是阿卜德勒武功高强，需要巴尔斯亲自动手。 而是阿卜德勒举起手时，巴尔斯赫然看见他枯瘦手指上戴着数个精美的戒指。 这让巴尔斯贪婪的面容再一次露了出来。 他亲自走上前将枷锁给阿卜德勒上好，并在一旁人不注意时趁机将几颗戒指顺了下来。 但在巴尔斯顺走阿卜德勒戒指的那一刹那，阿卜德勒那枯瘦如柴的手指却忽然抓住了巴尔斯的手。 巴尔斯一愣，抬头看向阿卜德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惊慌，，随后一道寒光闪过。 巴尔斯惨叫一声，原本顺走红宝石戒指的左手落在地上。 大理石台面上浸透了鲜血，巴尔斯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右手下意识放在腰间要拿出火铳。 可下一秒一个大胡子男人猛的撞了他一下，一把精致的燧发手枪从巴尔斯腰间滑落。 “快来人！”巴尔斯被撞到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大叫着。 一旁的西班牙火枪兵都惊呆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反抗。 在大院里的四名火枪兵刚举起火枪，身后的佣人竟然抽出匕首狠狠划过火枪兵的脖颈。 见几名士兵呜咽的倒下，巴尔斯大叫一声，朝外院跑去。 可大胡子男人没有给他机会，顺势拿起一把火铳， “砰！” 巴尔斯只觉胸口一痛，后面流淌出殷红的鲜血。随后无力的栽倒在地上。 大宅门外的西班牙火枪兵听到了呼叫声，赶忙上前帮忙却不料大宅门竟然闭合了。 在宅院对面的街道上忽然射来数十只冰冷的箭矢。 第115章 爆炸 大院里，大胡子男人给阿卜德勒解开枷锁。 阿卜德勒从容不迫的蹲下身轻轻将那只尚有余温的手指掰开，将一枚红宝石戒指取回。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西班牙尉官。 “偷走别人的财富，必然需要付出代价。” 宅院外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时不时夹杂着一阵阵的火铳声。 但很快一切就都寂静下来。 “如果说偷走你的戒指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你们偷走拉瓦格的财富呢？”雅格利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惊慌仿佛预料到了一切。 “尊敬的会长，我们不是偷走西班牙人的财富，我们只是为马尼拉当局保管拉瓦格城而已。”大胡子男人残忍的笑道，缓缓捡起地上那把精致的燧发手枪。 “穆塔菲，你只是一个被商会驱逐的佣兵头子，当初你背叛了拉瓦格的雇主被我驱逐出商会，去了维甘后依旧本性不改竟然投靠汉人瓜分了维甘商会的财产，怎么现在又想染指阿拉伯商会吗？”雅格利怒目而视。 大胡子男人冷笑一声，对大厅中央的阿卜德勒恭敬的说道： “阿卜德勒大人，既然西班牙人对你动手，那就是对阿拉伯商会的挑衅，让那些愚蠢的西班牙人尝尝我们阿拉伯人的怒火！” 听到这话，雅格利怒不可遏。 “够了，穆塔菲，就凭你吗？”雅格利怒斥一声又看向阿卜德勒。 “阿卜德勒，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让商船出港是你的指令，请不要连累商会。”雅格利示意手下的几名佣兵上前。 他此次前来也是因为查出了致使商船队出航的幕后主使就是阿卜德勒，所以才兴师问罪来，不料阿卜德勒竟然真的和穆塔菲勾结在一起，更没有想到西班牙人会突然出现。 看着满园的狼藉，雅格利摇摇头，尽管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但为了阿拉伯商会能在拉瓦格进行存在，他只得命人将阿卜德勒和穆塔菲压到西班牙人那。 “雅格利，你真的以为商会是你一个人的吗？”阿卜德勒面无表情，冷冷道。 忽然身后几名佣兵猛的将雅格利抓住，将其绑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我是商会会长，你们是商会的佣兵不能这么对我。”雅格利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竭力嘶吼着。 “雅格利会长，只能说你对佣兵弟兄们实在是太吝啬了。”穆塔菲哈哈大笑，一刀下去结果了雅格利的性命。 “你，”阿卜德勒见穆塔菲竟然一刀结果了雅格利不禁有些动容。 “阿卜德勒大人，商会需要的是您这样的人，而不是这些西班牙人的走狗。”穆塔菲擦了擦刀口的鲜血，缓缓开口道。 大门缓缓敞开，一队手持刀枪的佣兵走了出来。 大院外的西班牙人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阿拉伯商会的佣兵手上。 深夜， 当布伦特爵士命令将马尼拉当局大破明军的消息传至拉瓦格各地后，全城都在欢呼，尤其是西班牙士兵以及商人们，纷纷奔走相告。 很显然，这样的消息极大的鼓舞了拉瓦格居民的士气。 尽管傍晚时分，繁华的街道中心传来了一阵阵的火铳声但并没有影响城内西班牙人的狂欢。 就连停泊在港口的西班牙舰队此刻也都放松了下来。 但此刻的拉瓦格官邸， 布伦特爵士正满头大汗的看着全城布防图。 “该死的阿卜德勒，我早该想到的。”布伦特爵士咬牙大骂着。 傍晚时分，一个班的西班牙士兵前去抓捕阿卜德勒却不料被全部杀死，而整个宅院却是人去楼空，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在宅院地窖中竟然发现了阿拉伯商会会长雅格利的尸体。 这让布伦特爵士和特里将军那是大感意外，同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里亲自前往港口监视阿拉伯人的船队。 “巴尔斯竟然死了。”特里将军走在前往港口的路上， 本以为投靠汉人的只有阿卜德勒一人，却没有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一个班的兵卒竟然全军覆没。 “该死的，城内一定混入了汉人。”这是特里将军的第一反应， “将军，您回来了。”特里刚走到码头，一名西班牙士官一脸诧异的迎了上来。 “船队立刻警惕，所有水手通通返回战船上，炮手推出火炮，开封火药桶，火枪兵备好火药，弹丸，除却西班牙人外禁止任何人进入码头。”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将领，特里还算称职，军人的敏锐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而第一时间想到了港口的舰队。 “等等，哪来的酒味？”特里发完指令，忽然鼻尖问道一股浓郁的酒香。 “长官，士兵们在拉瓦格艰苦作战一个半月，好不容易从马尼拉传来胜利的消息，因此才从商船中拿出上好的酒水畅饮，想必吓破胆的明人也不敢来犯。”那名西班牙士官笑了笑，酒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些阿拉伯人酿造的酒还真香，长官来一杯吗？”一名主管码头的拉瓦格官员打趣道， “阿拉伯人的酒。”特里一愣，随后脸色忽然一变。 “砰！” 忽然一声惊天的巨响，一道绚丽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海港。 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快，戒备，救火。”还是特里反应快，在众人愣神之际赶忙冲进了港口。 一艘巨大的三桅杆大船被烈火吞噬，，时不时有一个火人惨叫着从甲板上绝望跳下，熊熊燃烧的火光照耀了天际。 “是让巴尔号。”一名码头上的水手惊恐的叫道。 特里看见后差点吐血，那是一艘三级战列舰，马尼拉当局的骄傲，此刻竟然化为了熊熊烈火。 火势太快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所有水手立刻返回自己的战船上，火枪兵把守港口，抓捕港口内的任何一个阿拉伯人。”特里将军面目狰狞，嘶吼道。 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拉瓦格城，原本处在喜悦中的居民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慑住，狂欢瞬间转变为恐慌。 一时间，大街上惨叫声，呼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当地的西班牙治安官和土着差役想要维持秩序却被人群淹没。 城内的居民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他们停下逃跑的脚步，仔细看看四周会发现身旁的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身着长袍的人。 第116章 佣兵的暴乱 穆塔菲只是一个佣兵头子，和这个时空的所有雇佣兵一样奉行金钱至上。 他渴望财富，为此不惜背弃雇主，甚至痛下杀手，这让他在拉瓦格声名狼藉但却让他在佣兵圈里获得了不小的影响力。 毕竟对于佣兵而言，谁给的钱多为谁卖命，至于诚信道义，抱歉根本不存在。 拉瓦格与明人议和时，穆塔菲就偷偷潜入了拉瓦格城中。 之所以来并不是因为明人的指示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早在和刘煜合作瓜分了维甘富商的财富后，穆塔菲和他手下的阿拉伯佣兵获得了巨额的财富，但这些财富来的快去的也快。 尤其是四海商行吞掉维甘的赌场，妓院，酒馆以后。 所以还没等刘煜找到穆塔菲，这帮佣兵们就找上了明军。 对于拉瓦格城的财富，穆塔菲太清楚了。 这里才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穆塔菲在维甘的事迹早已传遍了佣兵圈。 这也拜西班牙人所赐，当西班牙人得到明军血洗维甘富商的消息后，就大肆声张。 本意很好，确实在短时间内维持住了城内的人心，不过却让一群人躁动不已，那就是这些佣兵。 商船队需要护航，因此一些有实力的商船队往往会招募雇佣兵保护自己，拉瓦格作为海港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佣兵。 这些雇佣兵虽然受西班牙人忌惮但在这些时日的海盗围攻中表现亮眼，成功帮助西班牙人守住了拉瓦格城。 但西班牙人并没有给他们相应的报酬，甚至他们的雇主也是相当吝啬。 毕竟是为守卫拉瓦格城，要钱也是向西班牙人要，大部分商船主都拒绝支付佣兵守卫拉瓦格城的报酬。 这人各大商会的佣兵极为不满，而穆塔菲的到来无疑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风暴在今夜彻底的席卷了拉瓦格城。 让巴尔号的突然爆炸，让西班牙人愕然，除却特里将军指挥的港口军队紧急布防以为，大部分地区的西班牙人都处在一种懵逼状态。 就连拉瓦格官府府邸此时也是一片混乱。 远处的火光若隐若现，街道上到处都是逃跑的平民，在一处街道拐角。 “穆塔菲，港口的弟兄看来得手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今晚的乐趣。”一名佣兵头子残忍的笑了笑。 “那些该死的富商，我们拼死拼活给他们当狗，到最后连块骨头都不剩给我们，早知如此倒不如之前就和那些海盗一起把拉瓦格给烧了。”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说着，语言之激烈表露出了对于拉瓦格富商的浓烈恨意，这让穆塔菲很满意。 之前他特意在西班牙人狂欢的时候将商会储存在地窖中的酒送给了西班牙水手，也借此登上了西班牙人的战船。 早已一个多月没有喝过酒水的西班牙水手自然愉快的畅饮起来，几名抬酒桶上战船的佣兵假借着给西班牙水手送酒的理由，趁西班牙水手们喝得伶仃大醉，偷偷溜进火药舱纵火，结果引发的爆炸与大火。 让巴尔号战列舰就是这样沉没的。 不过佣兵们也仅仅得手这么一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让巴尔号的海军提督在之前和海盗的战斗中被一枚两磅炮弹直接削没了半边身子，刚刚接替的船长的大副不称职竟然偷偷去逛酒馆去了。 最后才导致让巴尔号的悲剧，而其他几艘战列舰要么佣兵就上不了，要么全程被严密监视根本没就会出手。 此时在街道聚集的佣兵们自然察觉到港口的不对劲， 港口的火光尽管照耀天际，但很明显只是局部的火势，而码头方向传来的火铳声仅仅几息后就戛然而止。 “看来西班牙人有了防范。”穆塔菲盯着远处码头的火光冷哼一声。 “带一队人去码头，务必要把码头控制住，另外我带一队人去开城墙放明军入城。”穆塔菲冷冷道。 “穆塔菲，西班牙人已经有了防备现在去码头不是找死吗？” “你不会是想带着自己人去抢富商，让我们去送死。”几名佣兵头目面露不善，显然十分不满。 “哼，你们眼里除了黄金还有什么，码头在西班牙人手上，我们怎么跑。”穆塔菲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劈了那几个佣兵头子。 “我去攻打城墙，开城门放明军入城，我们正好在明军与西班牙人混战的时候劫掠富商，然后在把财宝装到宝船上，到时候去巴达维亚逍遥快活。”穆塔菲的解释让几名佣兵头子冷静下来。 几伙佣兵势力凑了一队人马前往码头，另外一些则被穆塔菲带领前去攻打城门。 “砰，砰……”一连串的铳声打断了驻守拉瓦格城墙的西班牙士兵的美梦，谁能想到在三更半夜竟会遭遇敌袭。 而且袭击方面竟然还是内城。 睡在营房里的西班牙士兵和拉瓦格当地土着人在黑夜中遭遇了佣兵的屠戮。 西班牙人的防备并不森严，主要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明军都是袭扰战，基本没有大规模攻城再加上明城战役马尼拉当局大胜，这给了城内的西班牙人充足的自信。 当然守城的指挥官压根就没有想到城内竟然会发生暴乱。 “什么情况？”一名士官从营房中跑了出来，偌大的大营到处都是火光，四处到处都是逃散的土着兵卒或民夫。 “长枪兵，列阵。”那名士官大吼着，四周逐渐聚集起二十多名手持长戈的兵士。 而不远处的城楼上，一队队的火枪兵在各自士官的带领下驻守各个方位，甚至将几门三磅鹰炮对准了大营，准备随时驰援城墙下方的西班牙士兵。 “砰！” 耀眼的火舌从城墙中亮起，冲在前方的几名佣兵倒下滚落城楼。 城墙上，几门鹰炮不断射击。 鹰炮，是欧洲所创的一种专门针对步兵所研制的三磅火炮。 此炮身很轻，可随小分队行动，装填速度快，方便灵活。 缺点是威力较小，炮弹不过三磅多重，不适宜在大战中实用，不过近距离对付佣兵倒是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 明军装备的佛郎机就来源于此炮。 不得不说，这种三磅小炮确实不错，在大营火光的照耀下，西班牙炮手沉着发炮，竟然一时间将佣兵打得大败而逃。 在城楼火炮的支援下，大营中的西班牙长枪兵也开始集结，在尉官的带领下驱逐佣兵。 穆塔菲又或者说佣兵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西班牙人的战斗力。 原以为突袭得手，西班牙人会慌乱进而发生哗变，谁知西班牙军队竟然短时间内就反应过来。 第117章 偷袭 城墙上的鹰炮不断开火，甚至连火枪兵也加入了战场。 在十七世纪中叶大部分士兵使用的依旧是火绳枪，虽然燧发火枪早已出现，不过在这个时间段并没有真正取代火绳枪。 西班牙火枪兵所使用的火绳枪做工精湛再加之锻造铁管所使用的大多是由优质铁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铁，因此炸膛现象远远低于同一时期的明清军队。 “穆塔菲，西班牙人的火炮太猛了，我们根本就攻不上去啊！”一名佣兵半跪在沙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城墙。 穆塔菲此刻也有些烦躁，谁曾想西班牙人的反应能力如此快速，佣兵们本想趁乱冲到城墙上结果一个个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佣兵不是没有火炮，只不过商船队的护航火炮全部都架在商船上，西班牙人很警惕不允许任何火炮拆卸到岸上，现在的佣兵也只能用火枪和长弓对敌。 “该死的，刘大人怎么还不攻城。”穆塔菲暗骂一声，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漆黑的夜空。 城外，早已得到穆塔菲信号的刘煜早已命令虎贲镇明军集结，不过却并没有立刻攻打城墙，而是饶有兴趣的在一处山地上欣赏远处城内的景色。 “大人，四门红夷大炮已经拉到城下，炮兵协火炮也以全部就位，是否立刻攻打拉瓦格。”副将王潼小声说道。 “不急不急……”刘煜笑着摇摇头。 “这场狗咬狗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让他们咬去。” 正当明军按兵不动之时，拉瓦格港口血战正酣。 出于跑路的需要，几伙佣兵势力合在一块凑了一队百余人的佣兵直接冲击港口。 停泊在西班牙船队一旁的商船也在佣兵的控制下朝西班牙人开炮。 比起攻打城墙的穆塔菲，这伙佣兵的火力显然要猛的多，不过西班牙人的火力更猛。 克里斯蒂安号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二十四磅重炮轰击着不远处的商船队。 这艘二级战列舰配置了整整三十门六至十二磅及以上重炮，其火力之猛甚至直接将附近一艘武装商船打哑火。 一艘三级战列舰上的水手用甲板上的隼炮不断驰援岸上的西班牙士兵，一枚枚石质弹丸呼啸而过径直砸入码头旁的库房，惊得一旁的佣兵纷纷躲避。 “情况如何？” 此时的特里将军早已登上了克里斯蒂安号上，战船上的海军提督正从容指挥着战斗。 “佣兵的野蛮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凭借那几艘武装商船上的六磅火炮是威胁不了我们的。”克里斯蒂安号上的海军提督开口道。 特里点点头，也幸好西班牙舰队尚且保留了一丝警惕之心，否则遭殃的可就不是让巴尔号一艘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让巴尔号早已倾覆，船身还在不断燃烧，火光给参战双方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当然也给悄然而来的第三方一个清楚的视界。 港口炮声隆隆作响，火舌吞噬着战船和海面。 不远处昏暗的港湾外，一艘船只在昏暗的火光下若隐若现。 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略微发黄的船帆噗噗作响。 那是一艘船，厚厚的网纱遮盖着船身。 船后把舵处，那厚厚的网纱下走出一人，看着愈来愈近的火光，隆隆的火炮声愈发震耳。 “将松香，火药桶都给我一一放好了。”他朝着网纱遮蔽的船里大声喊道。 那人俯身，拾起一根空心的长竹条，神色凌然的看向远处的火光。 那长竹条一直从船舵尾后通到了船头，一直延伸了出去。 他们将船上的松香火药桶一一摆放好，在检查完后朝领头的男子点点头。 见一切都已布置妥当，那男子方才点点头，目光凝视着前方。 微风吹过，船只浮动的有些厉害，众人不得不用手托住火药桶以及竹条。 终于乌云变得有些稀疏，隐隐月光投射了下来，照在海面上。 借着那淡薄的月光，船身周围开始浮现其他船只的船影。 而此时交战的双方还没有察觉到有一支船队冲来。 甲板上的六磅隼炮持续轰击码头。 西班牙火枪兵隔着海面朝着陆地射击，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佣兵的攻势。 克里斯蒂安号炮舱里一门门十二磅长炮轰击着远处停泊的武装商船。 一个多月里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但现在却生死相向。 “将军，我们已经击退围攻码头的佣兵了。”克里斯蒂安号的提督向特里将军报告。 还未等特里将军松口气，一声惊叫声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汉人，汉人的船！” 一声绝望的呼叫如同惊雷般在克里斯蒂安号上炸响。 特里一愣随后猛地朝对面的甲板跑去。 火光照耀下，一艘又一艘船只若隐若现。 “快，打沉它们，这是纵火船。”当这些小船缓缓朝克里斯蒂安号驶来时，特里寒毛倒竖。 克里斯蒂安号的炮手们立刻调试旋炮，对准了附近海面。 西班牙人善于使用不同的火炮来构成船只的火力体系。 如重型加农炮用于海战对轰，力求击沉对方主力战舰。 因此拥有着比一般长炮更高的径长比。 而同样的，西班牙舰队除却海战外还需要保护商船，因此需要驱逐海盗，保护商船队。 为了对付登船的海盗，西班牙战船上同样装备了大量的旋炮。 这些只有一两磅的轻型火炮装备在船舷护栏上的旋转炮架上，所有的旋炮都是后填装，因此有着极高的射速。 很快的，一旁随着西班牙炮手的一声怒吼。 几门艾米斯旋炮喷涂着火舌，一发发25磅重的炮弹直接砸向了快速驶来的明军快船。 一艘被乌纱遮掩的纵火船在距离克里斯蒂安号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上，被两磅炮弹击中。 巨大的撞击摩擦引燃了船上的黑火药桶。 随着迅猛的火光冲天而起，船只刹那间被火焰吞噬。 船上，西班牙火枪兵也迅速集结，一把把火铳对准了快速驶来的快船。 一阵阵黑烟升腾而起，一枚枚大口径铅弹飞出。 “大人，西班牙人竟然有防备。”一名水手惊骇的看着面前的巨大舰船。 “把火药点燃，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些明军水手也不含糊，眼见偷袭不成值得匆匆点燃船只随后一跃而下，唯有熊熊燃烧的快船冲向西班牙巨舰。 “快，把那些该死的火船打沉！”特里将军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 眼前数不清的火船朝自己脚下的战船冲来。 克里斯蒂安号上的炮手没命的发射着两磅弹丸，甚至连甲板，炮舱里的六磅隼炮及十二磅长炮都加入了喷射火舌的行列。 上至特里将军下至普通水手，每一个人仿佛都想起了一个半月前纵火船袭击西班牙舰队的场景。 大大小小二十多艘纵火船被打爆，但还没等船上的西班牙水手松口气，视线中缓缓又出现了一队船只。 西班牙炮手没命开炮，甲板颤抖着，黑烟弥漫在整艘巨舰周围。 西班牙炮手技术精湛且十分称职但架不住明军纵火船的规模实在太多，很快小旋炮就支撑不住大范围的火船攻势了。 “上帝，这里难不成是舰队的沉睡地吗？”特里将军绝望的看着上空。 第118章 逃跑 忽然桅杆上的萎靡不振的旗帜忽然晃动起来。 一股强劲的大风呼啸着吹过甲板。 “起风了，起风了。”甲板上的西班牙水手们一愣紧接着是一阵的欢呼。 突如其来的狂风瞬间将冲向西班牙战船的纵火船吹的七零八落。 战船上的西班牙人欢天喜地，甚至哭泣起来。 “上帝啊，这是你的旨意吗？”特里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谁也没有想到战局竟会这般逆转。 “将军，佣兵又攻入码头了。”一名士官大喊。 一下子所有西班牙人都从天堂跌入现实中。 “克里斯蒂安号，扬帆。”忽然，特里将军发话。 “命令，升旗，示意所有战船跟随克里斯蒂安号冲出港口，返回马尼拉。” 特里将军的话让甲板上的水手，炮手，火枪兵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码头上佣兵的嘶喊声若隐若现。 “将军，你要放弃拉瓦格吗？”克里斯蒂安号的提督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上将。 特里点点头，回避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不清楚明军有多少纵火船，且拉瓦格已经落入佣兵手上了，现在我们必须保存我们的舰队。”特里将军义正言辞道。 “将军，拉瓦格城里还有数千西班牙子民，英勇的西班牙士兵还在抵抗。”克里斯蒂安号提督颤抖的说道。 他是一位在海军中服役数十年的老头了，去过美洲，东印度，在大西洋波涛汹涌的巨浪中搏斗，在无数海盗船间周旋，英勇的保护商船队。 “我命令立刻出港。”特里暴跳如雷，从腰间抽出火枪对准了提督的胸膛。 周围的火枪兵，炮手全都愣住了。 一个是尊敬的船长，一个是他们海军最高的统帅。 “立刻出港，看在上帝的份上。”特里将军大声吼叫着。 最终军人的天职战胜了感情，克里斯蒂安号在特里将军的命令下，趁着突如其来的大风缓缓朝港口外逃去。 还在奋战中的几艘西班牙战列舰见克里斯蒂安号逃往港口外，也纷纷跟了上去。 一旁的佣兵不敢追击，匆匆朝逃跑中的西班牙船队胡乱炮击一通后就停歇了下来。 还在港口等待战果的明军水师船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整懵逼了。 “尼木喇嘛，哪来的风！”萧武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辛辛苦苦半个月积攒下来的纵火船此刻被这莫名其妙的大风吹的七零八落，大部分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大人，佛郎机人的战船。”徐滨忽然大叫一声， 看着远处朝自己方向冲来的西班牙船队，明军水师有些不知所措。 连忙调整船身，横在西班牙人的船队前方。 但让所有明军水手惊讶万分的是西班牙战船非但没有朝明军战船开炮，恰恰相反从明军右方拐了一个弯，跑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明军将士。 “大人，是否追击。”一名协长开口。 萧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那名协长一眼，那名协长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此时与萧武早已约好时间的刘煜准时发动了攻城战役。 早在穆塔菲与他密谋里应外合拿下拉瓦格后，刘煜就与萧武密谋，萧武率领船队用纵火船袭击停泊在港口的西班牙舰队。 而刘煜与穆塔菲里应外合攻入拉瓦格城。 不过现在局势有些微妙的变化，西班牙舰队竟然逃跑了。 这让萧武是始料未及，当然现在的刘煜自然不知道。 四门红夷大炮轰击城门，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大地抖动起来，碎石飞溅。 原本早已坑坑洼洼的城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炮打得震动起来，巨大的摇晃惊吓住了城墙上的西班牙人。 四门红夷大炮共同发威，这种西方能算是十二磅半长炮的火炮展现出了非凡的攻坚能力。 若不是刘煜想要完好无损的拿下拉瓦格城墙，早就用红夷炮了。 当然，现在刘煜也没有轰击坚固的城墙而是命令炮手轰击城门。 并不是拉瓦格城墙坚固，红夷大炮打不穿而是刘煜需要一座坚城，他可没功夫也没精力去重新修一座城墙出来。 巨大的木门被十二磅炮弹直接打了个半碎，城内隐隐听见西班牙人的惨叫声。 听见城外的动静，城内的佣兵们士气大振。 穆塔菲大笑一声，带着十几名佣兵直接杀向了西班牙人的方阵。 城墙上的西班牙人拼了命的用隼炮还击，一时间城墙方向的西班牙人竟然腹背受敌。 “启禀大人，红夷大炮已经攻破城门。”一名炮兵协长道。 刘煜点点头示意炮长退下，随后看向身后的几人。 “你们都看见了？不需要我翻译给你们听？”那几人服饰并不是明军服饰，甚至不像是汉人的打扮。 几人是这些日子投靠萧武的海盗头子。 自从击败李天佑后，投靠明军的海盗足足有上千人。 这些时日，这些海盗的吃喝用度都由明军承担。 刘煜当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白吃白喝的养着这帮闲人。 没把这些海盗送到矿司去挖矿，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替明军送死。 刘煜从容的指了指拉瓦格城，也不顾这些海盗是否听得懂，开口道， “看见了吗，前面就是你们魂牵梦绕的拉瓦格城，黄金遍地的城市，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冲进城里尽情劫掠。”刘煜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几个海盗头子。 那几个海盗头子似乎听明白了刘煜的意思，十分兴奋的点点头随后开始指挥自己的势力。 这些海盗围攻拉瓦格整整一个月就是为了劫掠拉瓦格城，现在明军竟然真的打破了拉瓦格城门，现在自己离拉瓦格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些海盗一个个都发疯了，还没到明军发令，一个个发疯了似的冲向拉瓦格城。 城墙上的西班牙炮手用隼炮阻击着明军，但面对上千人的冲锋根本无济于事。 零星几炮后，海盗们径直冲进了拉瓦格城。 自知大势已去的西班牙军队立刻撤出了城墙和大营，在西班牙长枪兵组成的方阵的配合下竟然在海盗和佣兵中杀出了一条路来。 西班牙人并没有发疯到冲出拉瓦格城和明军死拼，而是朝拉瓦格总督府邸冲去。 海盗，西班牙人，佣兵，拉瓦格城内一时间变得格外热闹。 城外的明军饶有兴趣的看着城内的这场混战。 第119章 混乱 布伦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和自己并肩作战了一个半月的同僚竟然会在最后的关头抛弃自己。 他绝望的看着官邸外燃烧的街道，火光照耀了天际。 不远处西班牙士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让他浑身难受。 他真的想抓着特里将军的脖子好好问问抛弃拉瓦格对于西班牙海军有什么好处。 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丢下了拉瓦格城和上千西班牙军队和平民。 “放!”一声怒吼，一阵排枪的火铳声响彻街头。 西班牙火枪兵正围绕着拉瓦格官邸拼死抵抗。 明军攻破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军选择了突围与官邸的西班牙军队汇合。 现在拉瓦格城一片混乱，佣兵海盗肆意劫掠，纵火，西班牙军队猝不及防只能在官邸，造船厂，西班牙居民街区等少数几个区域组织抵抗。 当然，并不是因为西班牙人实力不济。 而是因为佣兵的突然发难，加之明军轰开了城墙，致使上千海盗涌入城中。 上千的海盗佣兵散落在城中四处劫掠纵火，人数明显处于劣势的西班牙守军根本无法平叛。 最为重要的是特里率领的西班牙舰队居然逃跑了。 一下子使得拉瓦格的西班牙军队处在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早已无法控制局势的西班牙军队在各自的尉官士官带领下朝着一些重要的地区撤离。 比如拉瓦格官邸，造船厂以及西班牙人居住的街道。 而平时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和富商巨贾居住的街区府邸则完全被西班牙人抛弃。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地点可是佣兵们重点劫掠的对象。 佣兵们并不傻，他们对拉瓦格的熟悉程度不比西班牙人差多少。 也很清楚这一次叛乱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袭击的地方只有几处。 一处是码头和城墙，毕竟只有控制了码头才能控制船只，这样才能方便他们逃跑，无论这次叛乱失败还是成功，只要控制了码头他们都能乘船逃离拉瓦格。 攻击城墙主要是为了放明军这支生力军进来。 很明显，随着特里舰队的逃跑以及西班牙军队撤离城墙防线，标志着佣兵的两个目的达成了。 这个时候佣兵们才放心大胆的开始劫掠拉瓦格富商的府邸以及庄园。 西班牙人也知道这些佣兵的目的，他们很识趣地放弃了这群拉瓦格富商。 毕竟在这个乱世，有钱的商人就是待宰的猪羊。 无论挥刀的是西班牙人还是佣兵都一样。 不过，海盗们就不同了。 他们并不知道拉瓦格布局是怎么样的？ 或许李天佑这样的大海盗手下有人熟悉拉瓦格城街道布局，也可能从一些势力手中得到了拉瓦格城的街道地图。 不过很明显，明军俘虏的这群中小势力海盗们绝对不会有。 当明军轰开了城墙，放他们进入拉瓦格城后。 他们居然迷路了。 没错，迷路了。 拉瓦格是一座港口城市，是吕宋北部最大的贸易城市，富商巨贾在此生活，因此有着完善的建筑设施。 商业区，生活区，各大街道犬牙交错。 这些海盗们本来就是依附于黑旗帮这些大海盗势力的。 平时也就是帮黑旗帮这样的大势力呐喊助威，等到杀到拉瓦格城后再分一杯羹而已。 因此并没有做过什么周密的部署，更不会有拉瓦格城的地图。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势力能考虑的。 因此，当他们真的杀到拉瓦格城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们本想去劫掠富商，可却发现拉瓦格城太大，甚至不知道前面的街道通往哪里。 怕他们有上千人，但进了拉瓦格城也如同一粒沙子丢进沙漠眨眼就没影了。 于是迷路的海盗们决定跟着逃跑的西班牙人一起走。 毕竟这些西班牙人逃跑的目的地一定是拉瓦格最为重要的地方，肯定会有财宝的。 当然了，要是让现在的布伦特爵士知道海盗头子的想法，一定会把守卫城墙的将领吊起来打。 因为现在布伦特所在的拉瓦格官邸外正围拢着上千海盗。 从城墙上撤退下来的两百西班牙守军与守卫府邸的西班牙军队一起阻击着冲来的海盗。 不过，西班牙人一次次的驱逐，却让海盗们更加兴奋了。 西班牙人不顾一切的阻击，以及高耸的围墙，还有围墙内灯火通明的庄园。 让海盗们坚信这里绝对藏着无法想象的宝藏。 不管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至少海盗们确实猜对了。 早在海盗们围攻拉瓦格的那一天，城内的西班牙守军就在暗地里偷偷玩官邸运送财宝。 大量西班牙富商的财富以及西班牙人控制的商会，商业街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在一个多月里都汇集到了拉瓦格官邸的地窖中。 这里可以说是拉瓦格最大的金库。 由于西班牙人做的很隐秘，加之运输都在深夜，所雇佣人手都是西班牙人，因此除却少部分商人察觉以外，大部分人都并不知情。 至少一直待在港口协防的佣兵们并不知道，而那些知道这件事的商人巨头也都倒在他们的刀口下。 不过佣兵们并不在意，因为屠戮商人区的富商巨贾，在繁华的府邸里劫掠，让这些佣兵掠夺了惊人的财富。 一箱箱的西班牙大银圆，精美绝伦的瓷器，黄金绸缎，还有一件件古玩字画，此刻都成了佣兵们的财物。 至于它们原来的主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了。 拉瓦格城的财富太惊人了，不是一座小小的维甘城所能比拟。 或许比她财富更为惊人的也只有马尼拉了。 这也使得这一晚佣兵和海盗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厮杀。 海盗们攻击拉瓦格官邸，佣兵们劫掠商业街和富商府邸，双方互不干涉，在不同的区域内做着相同的事。 城外的明军一直按兵不动。 他们寂静的看着城内的劫掠与厮杀。 可以说无论城内的局势发展最终会如何，他们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此时在城外一处山丘上烤火的刘煜自然不知道特里早已率领舰队逃之夭夭。 他有些不满，因为城内闹得不够大。 当然他并不希望整座拉瓦格城化为灰烬与尘埃。 他只是希望海盗佣兵和西班牙人能为拉瓦格和财富战至最后一刻。 无论谁赢都没关系。 不过很明显，刘煜所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又或者说不全面。 海盗没有和佣兵厮杀，双方心照不宣的在各自认为富裕繁华的区域劫掠，西班牙人坐视佣兵对富商府邸的劫掠，三方虽然有激烈战斗却又相互平衡。 这让刘煜很不爽，因为他知道占据优势的依旧是西班牙人。 因为城内的军火库，官邸，各处军事堡垒都在西班牙人手中，他们之所以无法平息暴乱仅仅只是因为人数不够而已。 等西班牙人回过劲来，必然反扑，到时候混乱毫无组织的上千海盗和佣兵都会被剿灭。 刘煜显然还是低估了拉瓦格城的底蕴以及西班牙人的隐忍，甚至还高估了海盗佣兵的智商。 正当他下令虎贲镇的兵卒提早进驻城中，让城内的局势更混乱一些的时候，水师镇的斥候传来了西班牙舰队逃跑的消息。 第120章 理由 微风缓缓拂过海面，一道道白浪翻腾着，那是一群飞鱼，时不时跃出海面，今晚它们异常活跃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一艘三桅杆大船在微风吹拂下缓缓朝远处的海平面驶去。 借着月光隐隐能看见他的身后跟着一艘同样大小的战列舰。 克里斯蒂安号的水手们无力的倒在甲板上。 经过一晚的血战，而今逃出生天的他们并没有沉沉睡去。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泛泛发黄的帆布上。 洒落在每一个水手绝望的脸庞上。 每一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儿。 炮手颓废的靠在六磅隼炮旁，炮身在月光下流溢青铜光泽。 附近几桶用了一半多的火药桶随意摆放着。 火枪兵横七竖八地倒在甲板上，那些曾被他们视若珍宝的火铳被随意丢弃在身旁。 若是以往，带队的士官必然痛骂。 而现在，就算是士官也是颓废的坐在那儿，面容呆滞。 船长舱位于艉楼甲板，特里将军正和克里斯蒂安号的船长喝着葡萄酒。 “舰上官兵伤亡如何。”克里斯蒂安号上的提督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他面容憔悴的看向一旁的海军尉官。 “一处炮位受损，三名炮手阵亡，两名火枪兵被流弹击中负伤。” “损失一门六磅火炮和一门25磅旋炮。”那名海军尉官立刻回复道。 听完尉官的报告后，提督点点头，但脸上的忧愁并没有因此改变。 “你老了，变的畏首畏尾，曾经的你可是一名优秀的船长，可是年龄的增长却让你变得愚昧不堪，西班牙海军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腐朽的老家伙才会遭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特里将军喝了一杯葡萄酒，冷冷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老人。 “如果每一位西班牙上将都像你一样自私，背叛同伴，那我宁愿和我的战舰沉入海底。”提督老人语气微弱却透着一股威严。 一旁的海军尉官识趣的退出了船长舱，面前的两位大人物没有一位是他能够招惹的。 “我宁愿像斯科特将军那样面对海盗光荣战死，也不愿意逃跑。”提督无力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高强度的作战让他老迈的身躯逐渐支撑不住。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将领早应该退休了。 数个月来菲律宾局势恶劣变化让马尼拉当局猝不及防。 在马尼拉养老定居的老人最终选择了为西班牙海军再战一次。 重新登上了这艘跟他作战了20多年的老伙伴。 可以说这个风烛残年的海军提督也代表了一个日不落帝国最后的余晖。 “我知道整个舰队上的水手官兵都在指责我，说我怯懦，临阵脱逃，背叛同伴。”特里上将并没有否认，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们都是海军将领，更知道马尼拉当局在远东的脆弱。”他忽然开口道。 “我问你，如果我们选择继续迎战，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我们镇压了拉瓦格的叛乱，将那些该死的佣兵和汉人武装全部剿灭。” “然后呢……”特里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西班牙海军可能会损失数艘战列舰。那些明军水师的纵火船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大风，现在的你和我都已经去见上帝了。” 特里将军的话让提督无言，确实若不是当初的那场大风将明军的纵火船吹得七零八落，恐怕会有数艘西班牙战列舰重复让巴尔号的悲剧。 毕竟当时他们的战船都停泊在港口，根本无法躲避只能凭借旋炮回击。 见提督没有反驳自己，特里将军笑了笑继续道: “我们是放弃了拉瓦格，但我们保留了舰队，至少可以确保马尼拉不会重复拉瓦格的悲剧。” 特里将军之所以下定决心逃跑，一方面对局势没有把握，还有一方面则是忠诚的履行了胡安总督给他的命令。 早在斯科特上将战死，特里接过了这支西班牙海军舰队的指挥权后，胡安总督就托人给他送来了一份密信。 信纸上的内容也很简单。指令也只有一个，如果拉瓦格无法防守，那么就将必须保证这支海上舰队的安全。 特里将军自然知道胡安总督的意思是什么。 对于马尼拉当局而言，拉瓦格并不重要，至少对于西班牙帝国而言，一只庞大无敌的舰队才是真正的宝藏。 拉瓦格有着大量财富，而马尼拉的财富更甚之，这些都是西班牙帝国的财富。 没有西班牙人会接受她们落入他人之手，但如果要为此付出一只舰队的代价呢？ 这不禁让马尼拉的胡安总督犹豫起来。 和海盗的大海战证明西班牙战船并非无敌，也会战沉。 那么西班牙舰队有可能全军覆没在拉瓦格城下。 这让胡安总督坐不住了，他可以允许明军流亡武装占领维甘甚至拉瓦格，但他绝不允许舰队出事。 因为这支舰队代表了马尼拉当局一大半的海上力量。 一旦全军覆没，那么在远东的荷兰人，英吉利人必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把菲律宾这块大鱼吃掉。 毕竟维持西班牙帝国在菲律宾统治的并不是陆军而是海军。 拉瓦格丢了无所谓，只要海军在，那么南洋的欧罗巴人就不会出手，西班牙依旧能控制菲律宾这块殖民地。 但如果特里手上的这支船队真的全军覆没了，那么马尼拉就真的陷入绝境了。 到那个时候，胡安总督也不用乘船逃回西班牙，然后被暴怒的贵族老爷们绞死，估摸着手底下的那帮佣兵立刻会把他绑起来送给东印度公司的英吉利人或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 所以胡安总督才会背着马尼拉议院和海军直接给特里将军写了一封信。 早已和胡安总督沆瀣一气的特里将军自然忠诚的履行了这一个命令。 他们保存了马尼拉当局的海上力量，代价是抛弃了拉瓦格城还有城中上千西班牙士兵和平民。 “我们终究会为拉瓦格复仇的。”看着外面的黑色，特里冷冷道。 马尼拉当局能不能为拉瓦格复仇，布伦特不知道，他只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的他颤颤巍巍的拿着一把精致的燧发手枪，这是多年前他前往远东时，西班牙国王赠与他的。 窗户尽管已经关闭甚至才加上了一块木板，但依旧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 不得不承认西班牙军队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两百多城墙撤下来的兵士竟然和上千海盗厮杀了数个时辰，防线竟然没有丝毫动摇。 当然这与海盗手中的家伙不给力也有很大关系，毕竟刘煜也没那个闲钱给这些海盗们制备火器。 本打算让虎贲镇进驻拉瓦格城的刘煜停止了进军，港口的西班牙舰队逃窜确实震惊了刘煜和明军将领们。 不过这也意味着西班牙人不可能平息这次叛乱了。 对于明军而言，这可是一件不错的消息。 虽然刘煜十分渴望完整无缺的吞并这支海军，但现实是明军就算把牙咬崩了也吃不掉这支西班牙舰队。 所以这支舰队的逃跑，虽然让刘煜有些不舍，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第121章 大火 “大人，虎贲镇全镇兵卒集结，是否入城？”副将王潼走上前小声询问道。 “不急，不急。”刘煜小声嘀咕一句，示意王潼让部队休整。 “既然佛郎机人的舰队逃跑了，那现在城中的西班牙人就是困兽犹斗，让他们和佣兵海盗耗去，我们明日正午进城。” 一开始他担忧西班牙人可能会凭借战船的优势平息这次叛乱。 毕竟西班牙人的海军无论是战船上的火炮还是甲板上的火枪兵队都是极度强悍的。 西班牙战列舰和同一时期的西方战船不同，战列舰上不单单带着水手，炮手还会携带一百多人的火枪兵。 之所以每艘战船上都会携带如此庞大的步兵单位。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西班牙殖民地遍布美洲。 大量盖伦船横行于加勒比海，大西洋上，经常遭遇海盗的袭扰。 加勒比海盗们在后世享有盛名，不过他们并不是西班牙商船队的最大威胁。 因为加勒比海海盗，一艘海盗船上通常只有二三十名水手，很难威胁到西班牙人的武装商船。 通常海盗的袭扰也用不着海军去护航，凭借船上的武装火炮就够让海盗喝一壶了。 不过，在大西洋上航行的西班牙帆船队碰上的海盗有点特殊。 不是那一种带个二三十个人的海盗船就敢跟你硬碰硬的正规海盗。 而是打着海盗旗的西方海军私掠船。 大航海时代的来临，让欧洲开启了通往财富之路。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自然遭到了欧洲大陆以及英吉利的眼红。 看着一艘艘满载的美洲白银的帆船横行于大洋之上，哪一个欧洲国家的国王不眼红。 于是不少国家鼓励海盗去打劫西班牙帆船队，甚至给予他们战船火炮。 在三十年战争时期，甚至有欧洲国家海军直接挂着海盗旗去劫掠西班牙的商船队。 这使得西班牙海军不得不在战列舰上增加更多的士兵以此来防范海盗的登船战。 在海盗围攻拉瓦格期间，每当西班牙城防军队守不住时，都会有西班牙海军派遣战列舰上的火枪兵协助增援，这才一次一次地打退了海盗的攻势。 而现在，西班牙海军逃跑了，那凶悍的数百西班牙火枪兵也跟着战船离开了。 凭借拉瓦格，城内的数百殖民地军队根本镇压不了叛乱。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刘煜决定按兵不动。 而城内的海盗们也没有辜负刘煜的期待。 围攻拉瓦格官邸大半夜却始终敲不开拉瓦格官邸的大门，甚至几次被西班牙长枪兵逼退。 这让海盗怒不可遏，同时也逐渐冷静下来。 拉瓦格遍地是黄金的传闻早已传遍了南洋。 拉瓦格城又不是巴掌大的地方，干嘛呆在这送死。 不少海盗很主动散开来，去摸索其他地方去了。 自然而然的就与佣兵们遭遇了。 尤其是在一条商业街上，一伙佣兵正护着劫掠来的一箱箱财宝前往码头，结果被趁乱摸过来的海盗瞧见了。 二话不说两伙人就火拼上了。 这伙佣兵本就是运送队，人数不多不过二十多人，哪是上百海盗的对手，没过一会就被海盗尽数杀死。 这可是激怒佣兵了，不远处的佣兵顾不上劫掠剩下的富商，直接冲上去和海盗厮杀起来。 海盗们也不甘示弱，眼见佣兵杀来，一边拖着木箱一边跑，几个腿脚灵活的直接跑回了官邸旁。 这下子城内的上千海盗都沸腾了。 海盗们之所以围攻拉瓦格官邸，是因为西班牙人聚集于此拼死反抗让海盗以为这里藏着金银珠宝。 这下倒好，一小箱的西班牙银圆倒在地上，看着周围的海盗都愣了。 于是围攻拉瓦格官邸的海盗们一股脑的全都冲杀向佣兵了。 佣兵们那个气啊，由于消息闭塞，他们并不知道这群海盗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时间，人数明显处于劣势的佣兵竟然被海盗赶出了富商区。 海盗是狠茬子，佣兵也不是好惹的货色。 很快佣兵也都聚集起来，尤其是港口的佣兵也纷纷赶了过来，西班牙海军的逃跑使得围攻港口的佣兵一下子空闲出来。 随着码头佣兵的到来，尤其是带来了几门鹰炮后，海盗刹那间就被压制住了。 也不是海盗战力不行，佣兵大多使用冷兵器但却也配置了不少火铳，火力虽然弱于西班牙人但佣兵各个不畏死，且有着组织性。 这让海盗处在了明显的劣势中，海盗的武器比之佣兵差了一些，加之这些时日明军虽然养着这帮海盗，但也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挖壕沟，推火炮，脏活累活没少干，本来伙食就不如明军，时不时还要被明军将领克扣导致海盗经常食不果腹。 过惯了逍遥日子的海盗自然不干，不过几次暴乱闹事的头目都被明军斩首，剩下闹事的也都被刘煜大方的送到矿司挖矿去了。 这么一来二去，海盗是暂时安分了，不过凶悍的秉性也被削去了不少。 而且还是饿着肚子跟佣兵打，自然而然败退。 不过海盗也不是善茬，也见拼不过这帮佣兵，一股脑的直接纵火。 每退到一处就纵火焚烧房屋，一时间大火在拉瓦格蔓延开来。 看着远处街道燃起熊熊大火，萧武皱眉。 自从西班牙舰队逃跑后，萧武就立刻率领水师镇进入港口码头。 码头上的佣兵很识趣，在佣兵手中的武装商船老老实实的停在那，没有和水师镇起冲突。 而随着佣兵和海盗火拼起来，码头的佣兵也纷纷加入和海盗的厮杀中。 水师镇兵卒趁机拿下了码头，不过港口大部分的武装商船却都落入佣兵手中，这让萧武狠的牙痒痒。 “大人，看来虎贲镇并没有如期入城。”见到城中的大火，何滨也是大感意外。 按常理，明军入城后，早已与明军有约的佣兵不应该如此纵火焚城，而城内困兽犹斗的西班牙人更不可能这么做。 “看来虎贲镇将士没有入城啊！”萧武叹气。 “什么？”何滨一愣， “那城中是何人纵火。” “还记得刘煜小儿从我手中借走那一千海盗吗？”萧武摇摇头，一脸无奈。 何滨恍然大悟，当初刘煜提议向萧武一千依附水师镇的海盗，萧武大方的答应了。 毕竟一千多人就是一千多张嘴，萧武本来就没粮还要靠刘煜接济，在勒索了刘煜一笔钱后就大方的把一千多号海盗送给了刘煜。 不过这些海盗的船只萧武自然扣下了。 这段日子刘煜一直用这一千海盗做劳力，萧武也没多想。 没想到今晚入城的不是明军而是这群海盗。 “刘全有个好侄儿啊！”看着城中大火，萧武大笑着，脸却渐渐阴沉下来。 第122章 进城 穆塔菲大声咆哮着，手中的钢刀不间断的淌血。 有他的血，但更多的却是别人的。 此刻的他面露狰狞，大声吼叫着。 他不明白这群海盗是怎么入城的。 按照约定，他带着一队佣兵突袭城墙，放明军入城，本想借着明军的力量抗衡西班牙军队，以此让佣兵们可以从容不迫的劫掠拉瓦格城内的财富。 而事情也一直朝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城内的西班牙人确实遭遇了阻击，使得佣兵可以纵容劫掠。 直到他们遇见了海盗。 “啊。”穆塔菲手起刀落，一个海盗圆溜溜的脑袋带着鲜血飞了出去。 血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物，此刻的他也早已杀红了眼，面目狰狞。 “头，进城的压根不是明军，那些明人好狡猾竟然放海盗入城。”一个阿拉伯佣兵头目大声吼叫着。 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是谁放这些海盗入城，那这些佣兵头子也不用混了。 “好好好，刘大人，好一手算盘。”穆塔菲怒极反笑，连连大笑。 穆塔菲选择与明人密谋，之所以选择刘煜，而不是萧武。 一方面是佣兵与维甘明军有过这样的合作，再来一次也是轻车熟路。 但更重要的是比起老谋深算的萧武，刘煜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说也会比萧武好糊弄。 之前虽然在维甘因船队的事被刘煜摆了一道，但穆塔菲依旧没有把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没有想到，竟然被这个明人候爷给算计了一把。 想到这，穆塔菲浑身发怵，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身形踉踉跄跄的倒下被一旁眼尖的手下扶住。 “穆塔菲现在怎么办？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么多海盗。”一个南亚长相的佣兵头目很不满地看了一眼穆塔菲。 “还能怎样，杀？”穆塔菲一把推开佣兵，一脸狰狞道。 若对面的是明军那么穆塔菲还可以凭借交情和明军说上一说。 至少大家不用生死相向。 至少明军和西班牙人一样，怕死。 可面前的海盗不一样，他们凶悍不畏死。 尤其是为了黄金白银这些财宝。 而偏偏佣兵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和海盗干上的。 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和谈，尤其是在两边都杀红眼的情况下。 佣兵们明显处于优势，他们一路掩杀，凭借手中的火铳和调来的鹰炮将海盗驱逐出了一个又一个街区。 海盗也杀红了眼，在明显干不过这帮佣兵后所幸开始放火。 猝不及防的佣兵很多都被大火烧伤，甚至直接葬身火海。 若说悲剧，莫不过城中的居民了。 一开始佣兵只劫掠富商，不是他们有多高尚，而是这些居民并没有几个钱，不值得他们劫掠。 佣兵们常年在拉瓦格城中生活，都熟知城中的情况。 因此在叛乱发生后直接冲向富商巨贾所在的街区。 不过海盗就不同了，他们并不知道城中的情况，只能乱窜，和佣兵的战火自然而然的波及到了平民区。 所幸海盗大部分被佣兵西班牙人牵制没有散入城中，造成了破坏不足以波及全城。 暴乱持续了一整夜，直到清晨佣兵们凭借组织和火器上的优势渐渐的将海盗压制。 海盗们伤亡惨重被逼回了拉瓦格官邸附近，正当佣兵以为胜券在握时，一直按兵不动的西班牙军队直接从官邸中杀出。 直接抄了佣兵的后路，从背后狠狠刺了佣兵一刀。 比起在满城纵火的海盗，西班牙人更痛恨这些反复无常的佣兵。 于是在下半夜收拢兵力的西班牙人看见佣兵渐渐压制海盗的时候，就果断出击。 在拉瓦格城内的势力论装备还是组织性，西班牙军队都是最强的。 哪怕是骄横的佣兵还是凶悍不畏死的海盗面对西班牙军队都无法取得优势。 在上半夜官邸保卫战时，上千海盗在面对西班牙数百人的防线时依旧惨败。 火枪兵列阵打完三段机后，掷弹兵上前干扰，随后由身着重型板甲的长枪兵突击。 一套战法下来，干净利落。 一度让明军吃尽苦头，更不用说装备还是组织性都远不如明军的海盗，还有佣兵了。 佣兵和西班牙人并肩作战过，深知西班牙军队的战斗力。 当长枪兵列成方阵朝他们冲来时，聚集在大街上的佣兵就立即分散开来。 有些躲入小巷中，有些直接翻过围墙，到达平民居住的住宅中。 这给了海盗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们跌跌撞撞的逃回城墙下，一个晚上的血战毫无收获。 上半夜和西班牙守军在拉瓦格官邸血战，折损了一百多个海盗。 下半夜和佣兵在街区厮杀又折损两百多人，加之逃散的。 现在躲到城墙大营的海盗只剩下五百多人了，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当然佣兵们也是苦恼不已，他们和海盗血战半夜也损失了一百多人，加之攻击西班牙人驻守的港口等，一夜下来也损失了小三百人了。 损失最小的莫过于西班牙军队了，虽然遭遇了突然袭击，但凭借装备的先进以及军中基层的士官，尉官的高素质指挥，西班牙仅仅损失了一百五十人。 而且这还是让巴尔号遭遇偷袭战沉，大量水手死伤的情况下。 拉瓦格三方在一晚上的血战下来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这让三方的头目都觉得十分懊恼。 海盗们龟缩在城墙大营里，几个海盗头子正在收拢人手。 佣兵们也不再追逐海盗，而是转而围攻西班牙军队。 惊讶的是，西班牙军队并没有见好就收。 官邸的数百西班牙殖民军朝着外围发动了数次冲锋，试图想与其他据点的西班牙军队取得联系。 佣兵们自然知道西班牙军队的想法。 和海盗一样凭借人数的优势将拉瓦格官邸合围起来。 因为西班牙指挥官担心部队伤亡过大，在几次突围无果后，很主动地将部队撤回来。 但当佣兵们杀回拉瓦格官邸一带时，背后又遭遇了海盗疯狂的追杀。 这下子，佣兵头子们真的是怒不可遏。 海盗，西班牙人前后夹击，这样的一幕是在场的佣兵头目们始料未及的。 西班牙军官很乐于看见佣兵与海盗厮杀，很主动的撤回防线内，让前方的佣兵可以增援后方。 佣兵们后队变前队又朝海盗杀去，只是佣兵头目们十分不解，明明佣兵已经停止追杀这帮海盗了，这帮海盗居然敢继续和明显强于自己的佣兵厮杀。 海盗们也是相当郁闷的，刚刚败退下来，本打算坐山观虎斗，让西班牙人和佣兵好好打一打，谁曾想明军竟然在最关键时刻入城了。 在海盗们喊杀着入城时，虎贲镇兵卒早已控制了城墙。 眼见海盗败退回城下，这帮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明军士兵就裹挟着海盗继续往前冲。 刚刚才被佣兵打了半死不活的海盗当然不答应。 不过出于对明军的畏惧，加之副将王潼亲自率领一协的神机协士兵督战。 看着明军火铳兵那森寒的铳口，海盗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佣兵扑杀过去。 第123章 佣兵 明军也不是白白让海盗去送死。 城墙上驻守的明军炮兵协士兵将城墙上的六磅隼炮调转方向，朝着城中齐射。 之前的攻防战中，西班牙炮兵用这样的六磅隼炮与明军炮战，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但这样的六磅隼炮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炮身太重。 撤退的西班牙炮兵根本无法将这样的火炮带走，只得遗弃在城墙上，白白让明军捡了便宜。 现在城楼上调转方位的六门六磅隼炮直接对准了街道上的佣兵。 一发又一发石质炮弹打入街道中，尽管是深夜，火炮的精确度大大降低。 但是六磅重的石质弹丸呼啸夜空，径直落到街道上。 虽未砸到人，但也极大的震慑了佣兵们。 听到炮声后，海盗们瞬间气势大振，之前就是因为佣兵手中的火器才让海盗吃尽苦头，到现在不同了。 明军加入了战场，尽管在后面输出，但也让海盗信心倍增。 冲在最前面的海盗龇牙咧嘴的就冲向佣兵。 战局又一次颠倒，佣兵们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却，本身大家就是来劫掠富商财富的，不代表他们要和莫名出现的海盗拼个你死我活。 几个佣兵头子自发的带着手下的佣兵们退却。 海盗倒也没有继续追杀，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实在没有精力了。 杀到早晨，冲进城内的上千海盗在刘煜有预谋的消耗下只剩半数不到，相当一部分还带伤。 之前对佣兵的攻势早已是强弩之末。 王潼立刻带领明军将士包围了拉瓦格官邸。 而城外，一队又一队的明军官兵整装杀入城中。 随着一队明军带着几门佛郎机炮车冲到佣兵的防线前。 败退的佣兵们也逐渐安静下来。 血战了一夜的拉瓦格城终于平息了。 明军强势入城，刹那间平息了海盗与佣兵间的厮杀。 出于对明军的不信任，佣兵们自主的撤回码头。 但萧武早已控制了港口，水师镇的亲兵手持长刀盾牌正一脸不善的看着聚集而来的佣兵。 港口被明军占领，出路被夺的佣兵们一时间慌作一团。 只好进入富商巨贾的府邸里，凭借坚固的围墙进行负隅顽抗。 城内的西班牙人自然不满这样的结局，尤其是明军入城了。 这让这座城市的原主人十分不满，但看见官邸外那一辆辆炮车，就算是再自大的指挥官也不敢反攻。 城内的局势暂时的被明军控制了。 城墙，港口都落入明军手中。 凭借城墙的火炮以及港口，港外的两只水师，明军完成了对拉瓦格城的包围。 无论是佣兵还是西班牙人都只能等待覆灭了。 佣兵们当然不可能坐等灭亡，他们一致推举穆塔菲出来和明军谈判。 毕竟这里也就穆塔菲和明军的统领相识。 穆塔菲带着几名佣兵走进明军大营。 原本属于西班牙城墙大营的驻地被明军占领了，此刻刘煜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老朋友。 “穆塔菲，昨夜收获可好。”刘煜微笑着看着穆塔菲。 穆塔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露出了一个难受的笑容。 “拉瓦格虽不是遍地是黄金，但也是收获颇丰，这还得感谢大明给了我们佣兵这样的机会。” 刘煜点点头，收起了笑容。 “拉瓦格的财富自然不是维甘商会可以比拟的，佣兵们可是欠了大明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刘煜的话让穆塔菲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要不是你们明人使诈放海盗入城，我们现在都已经乘船离开拉瓦格了好嘛。 当然，现在的穆塔菲面对刘煜，万万不敢这样说话。 他略显卑躬的朝刘煜行了一礼，开口道:“大人，既然明军已拿下拉瓦格，按照约定，我们佣兵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完这话，穆塔菲心都在滴血呀。 因为拉瓦格实在太大了。 佣兵对拉瓦格城的劫掠，其实只持续了半夜。 虽然宰了不少富商，抢劫了不少黄金，珠宝。 但是对于拉瓦格而言真的是九牛一毛啊。 要知道每一个富商藏在家中的财富都不只是明面上的。 每一个富商都有地窖，私人库房，这些存放银圆财宝的地方都很隐秘，不是一个晚上都能收罗出来的。 要知道比拉瓦格小的多的维甘，佣兵和明军地毯式搜了半个月都没搜干净，更不要说拉瓦格这样的大城了。 虽然穆塔菲说出这话后心都在滴血，但他依旧说出来了。 因为抢了钱那也得有命花。 和明军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穆塔菲深知明军的强大，那可是击败了西班牙军队的存在。 穆塔菲虽然狂，但也没狂到要和整个明军抗衡的地步。 西班牙人还虎视眈眈，看清局势的穆塔菲强忍着贪婪，只好见好就收。 “穆塔菲，城内的佣兵有多少人。” 出人意料的是，刘煜没有接过穆塔菲的话。 恰恰相反他开始询问城内佣兵的情况。 听完刘煜的话后，穆塔菲寒毛都竖起来了，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意。 “哈哈！”刘煜大笑一声，竟径直走到穆塔菲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合作两次了，怎么还信不过我吗？”刘煜笑道。 穆塔菲也是讪讪一笑，不过并没有回答刘煜的话。 “钱，你们自然可以带走，这是明军的诚意。” 刘煜的应许让穆塔菲舒了口气，不过刘煜又开口道。 “不过，穆塔菲你能代表城内的佣兵吗？” 一时间，大营内一片寂静。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穆塔菲冷冷的看着刘煜。 “没别的意思，只是其他佣兵如果不愿意离开呢？”刘煜故作忧愁的说道。 穆塔菲脸色也渐渐沉下来，“回大人，愿意听从我指令的佣兵有一百多号，只要大人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他们离开，至于其他……” 城内的佣兵被不同的族群商人所雇佣，并不是铁板一块。 穆塔菲之所以能鼓动他们暴乱主要还是因为商会的分配不公以及西班牙人的弱势让他们产生了贪欲。 但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是刘煜愿意让佣兵离开，佣兵们也不一定会离开啊。 “回大人，拉瓦格城内的佣兵以阿拉伯商会的佣兵最强，除此外当地土着，印度裔佣兵也是不容小视，规模大概在一千人左右。”穆塔菲如实回答。 刘煜点点头，城内的佣兵数量刘煜也曾派四海商行的内线打探过。 几个佣兵势力大概有一千多人的规模。 不过经过昨夜的血战，城内佣兵的数量应该不到一千人。 “你们阿拉伯商人很精明，拉瓦格是一座港口城市，你们阿拉伯佣兵要是走了，阿拉伯商人们该用什么人去保护船队呢？”刘煜微笑的述说着，明显是在挽留。 “如果愿意，你可以带着弟兄们前往维甘暂时避避风头，明军统治下的拉瓦格城将会更加繁华。” 穆塔菲略微思索一下，面带笑容道:“大人，城内的佣兵一半隶属于阿拉伯商人，事实上我们依旧效忠于商会，只要大人不计前嫌，收留我们，我们愿意和明军合作。” 穆塔菲的服软，让刘煜十分满意。 为了表示诚意，他即刻命人寻找躲藏在城内的阿拉伯商人们。 第124章 入城 明军此时已经控制了城中的大部分地区，尽管西班牙人和佣兵还在一些重要区域负隅顽抗，但基本无法改变大势。 加上明军入城后即刻组织人手救火，维持治安，一时间城中大部分区域的秩序被明军重新维持住了。 尽管城内大部分居民还躲在房屋中，但喊杀声基本停息。 很快明军兵卒就在一座大院里找到了一群阿拉伯商人，作为城中最富有的一群人，他们的府邸大院首当其冲被佣兵劫掠。 好在穆塔菲事先通知了这些商人，因此虽然现在模样有些狼狈但好歹还活着。 一些还算有签约精神的佣兵护在他们身旁，使他们免遭屠戮。 在明军的指令下，这些阿拉伯商人们也决定去会一会拉瓦格新的主人。 穆塔菲也没有想到明军的行动如此快，不过两个时辰，一群阿拉伯商人就被明军带回大营。 “尊敬的阿卜德勒族长，很抱歉昨夜让你度过漫长而痛苦的煎熬。”穆塔菲看向面前的阿拉伯老人，面带歉意说道。 那名阿拉伯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刘煜。 “这位是菲律宾明军的实际统帅，是他拿下了维甘，拿下了拉瓦格城。”穆塔菲连忙解释。 阿卜德勒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明军带他们来大营是为了什么。 经过昨晚地狱般的杀戮与煎熬，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早已没了脾气。 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这些汉人的敲诈勒索。 甚至不少人已经打算把大半身家交出去换去自己全家的性命。 不过接下来刘煜的话却让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震惊了。 由穆塔菲翻译给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后，阿拉伯商人这才发现明军和海盗之间的差别。 刘煜并没有让阿拉伯商人们交买命钱，恰恰相反对于这些阿拉伯商人的财富刘煜分毫未取，甚至允许这些阿拉伯商人继续在拉瓦格经商。 索取赋税也与西班牙统治时期相当，这让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这位拉瓦格的新任统治者还讲道理没有明目张胆的抢劫他们的财富。 不过，刘煜也让阿拉伯商会出一笔资金，用于拉瓦格灾后的重建。 在场的阿拉伯商人们考虑一番后，也就痛快答应了。 毕竟之后他们也要在这座城市继续生活。 佣兵和海盗劫掠纵火的地方也大多在富商所居住区域，就算明人不说，他们也会主动去重建的。 同时，刘煜要求阿拉伯商会重新收留这些阿拉伯佣兵。 参与城中暴乱的阿拉伯佣兵大概有五百人。 经过一晚上的损耗，现在还有不到四百人。 无论如何，也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不过，经历了昨夜的背叛，大部分阿拉伯商人对于这帮佣兵都是敬而远之。 想让阿拉伯商会继续雇佣这帮佣兵，在场的阿拉伯商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最后还是阿卜德勒力排众议，将这些佣兵收留了下来。 阿卜德勒被穆塔菲救过一次，这一次自然是还人情。 还有就是拉瓦格刚刚变了天，明军成了新主人。 尽管明军对阿拉伯商会展露出了诚意。 但也不代表商会真的会信任这帮明军士兵。 有一支人数不在少数的武装力量在手上，对于阿拉伯商人而言也是必须的。 毕竟，没有人愿意成为待宰的羔羊。 至于佣兵们会不会再度反叛，那也不是现在的阿卜德勒所能考虑的了。 穆塔菲很高兴，至少他们不用再去巴达维亚了。 在明军的授意下，穆塔菲立刻前往佣兵控制的区域。 与他一同前往的还有阿拉伯商会的商人。 在穆塔菲的劝说以及阿拉伯商会的保证下。 约有三百多名佣兵选择继续为商会卖命，当然作为条件昨夜他们所劫掠的财富也通通归属他们自己。 阿拉伯佣兵们大笑着离开了，毕竟没有什么比活着拿到钱更愉悦的了。 兴奋的佣兵，甚至将穆塔菲和阿拉伯商人们高高举起，吓得这帮商人们差点晕厥。 阿拉伯佣兵的背叛，让剩下佣兵头目们十分恼怒。 叛乱的佣兵经过昨夜的伤亡以及阿拉伯佣兵的逃离，只剩下三四百人了，而且不少佣兵在昨夜与海盗西班牙军队的作战中负伤，战力大打折扣。 再加上明军将士在大街上一口气摆下了40把斑鸠脚铳以及十门佛郎机炮车。 这么大的阵仗，让佣兵们大气都不敢出。 在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吵后，佣兵们决定向明军和谈。 王潼接见了这些佣兵头目。 明军的态度很简单，佣兵们可以保留自己劫掠下来的财富，甚至保留武器，但必须上缴所有火器。 明军为受伤的佣兵提供草药，伙食等，而条件是佣兵们要立刻滚蛋。 这个条件让佣兵头目们不满，不是因为条件苛刻，而是佣兵们太过于贪婪，并不满足于昨夜的劫掠，但碍于明军的威慑，佣兵头目们也只好答应下来。 事实上，他们昨夜所劫掠下来的财富足够让他们在海上逍遥快活好几年的了。 不过明军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佣兵只能乘坐商船离开，所有武装商船必须留下。 这可就要了佣兵们的老命了，尽管船是雇主的，但现在港口大部分武装商船早已被佣兵抢夺，这些船只是他们逃跑的工具。 明人要和他们抢夺这些武装商船，佣兵头目们自然不答应。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佣兵们最后与明军达成协议。 在佣兵手上的11艘武装商船，佣兵控制五艘，其余六艘以每艘三万西班牙银圆的价格卖与明军。 与剩下的佣兵头目们谈好价格后，明军也算是解决了城内的佣兵，接下来就只剩下西班牙人了。 布伦特爵士一脸无奈的看着围墙外围的明军旗帜。 他知道自己是西班牙在拉瓦格最后一位执政官了。 清早的喊杀声在明军进入城中后便渐渐平息了。 布伦特爵士不知道明军用了什么方式竟然让佣兵和海盗安静了下来。 现在整座拉瓦格城比之昨夜要安静地很多。 当然如果没有把那些哭天抢地的商人、居民算在其中的话。 “布伦特爵士城内的明军不知用什么手段控制了海盗，并且解散了佣兵。”一名士官向布伦特汇报。 布伦特听完后无奈的摇摇头，海盗分明是明军控制下的一条狗。 至于明军是用什么手段安抚了暴乱的佣兵们。 布伦特爵士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城内的西班牙人完蛋了。 一旁的几名尉官一直鼓动布伦特爵士突围。 特里将军率领的西班牙舰队逃离了。 马尼拉远在天边根本派不了兵力前来增援。 最为关键是偌大的拉瓦格官邸储存的粮食根本不够数百西班牙士兵以及平民消耗的。 一名拉瓦格官员计算了一下，官邸内所储存的粮食大概维持两天左右。 也就是说明军就算是围而不攻，官邸内的守军也只能坚持两天。 两天后，西班牙人要么突围要么饿死。 困守的不单单是拉瓦格官邸，西班牙商人们居住的商业区，造船厂，还有火器厂等一系列重要区域都已被明军包围。 他们的防线比拉瓦格官邸守军都不如，能据守多久只有上帝知道。 第125章 劝降 如果说明军拿下拉瓦格城最高兴的莫过于刘煜的话。 那么最郁闷的莫过于萧武了。 这位秦国公忽然发现自己对明军的掌控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 虎贲镇兵卒拒绝了水师镇官兵进入港口以外的区域。 理由是未接忠勇侯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岸。 萧武随即命令何滨乘船前往港口外，让伏波镇水师进港。 不料伏波镇水师同样以未接忠勇侯命令，不得入港。 要知道伏波镇镇将李督可是水师镇的老人啊。 这一系列事情让萧武极为郁闷。 此刻他正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偌大的码头。 数百艘大小商船停泊于此，有盖伦船，福船等等。 足以可见拉瓦格港口的繁华与喧嚣。 萧武见此情此景也是一叹，这足以与当年的福州相媲美了。 他忽然有些庆幸，当初和海盗们的联军没有攻下拉瓦格城。 如果真的让黑旗帮这些海盗攻下拉瓦格，十日不封刀。 那眼前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进入城中的刘煜，在短暂的解决了佣兵的问题后，开始着手处理海盗的问题。 他一口回绝了王潼剿灭城内西班牙势力的提议，而是开始着手处理海盗。 经过刘煜有意识地消耗，冲进城中的上千海盗，此刻也只剩下了六百多人，很多还带着伤。 对付他们刘煜可没有像对付佣兵那样仁慈。 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后，刘煜果断地对他们进行了拆分。 受伤的由明军留在大营中医治并监禁。 在半月来表现最好的一百海盗被刘煜编入辅兵镇。 而海盗中的高技术人才，比如炮手，具有一定航海经验的老手在明军白银的诱惑下直接编入水镇中。 这些人大约有一百人，之前并没有让他们跟随海盗杀入城中，而是被刘煜保护起来，现在明军拿下拉瓦格，凭借城内的船只足以再建水镇了，这些人刘煜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其他四五百人，把他们当人看刘煜都觉瘆得慌。 一部分人被明军留下参与城中的重建，毕竟昨夜造成的破坏有点大，重建也需要苦力啊。 剩下一部分刺头，嚣张跋扈的直接被刘煜打发到矿司去了。 海盗当然不干，不过此时的他们早已失去反抗能力，在被明军又宰了二十多颗人头后，也都消停下来。 干净利落的解决海盗后，刘煜这才将目光对准城内的西班牙人。 包围拉瓦格官邸的明军大约三百人，剩下的大都去港口，造船厂等地布防。 毕竟刘煜手中的虎贲镇也只有五百人，其余兵力都被刘全带回维甘布防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煜急于解决佣兵问题的原因。 不过入城的五百虎贲明军，刘煜有自信可以对上五百西班牙军而不败。 更何况城墙，大营都在刘煜手上，元气大伤的佣兵也翻不起什么浪。 拉瓦格官邸的西班牙守军估摸人数在三百人左右，基本是城防部队。 港口与海防城墙上的西班牙守军大部分都是西班牙战船上的士兵，早已跟随特里逃跑了。 剩下一部分也都躲在造船厂，火器坊以及西班牙人居住的街区。 这些地方的西班牙人军队人数不多，每一个地方都只有数十人。 不过对于任何一个区域，刘煜都没有选择强攻，而是选择了等待。 明军等得起，城市已经落入明军手中了，粮食药品都不缺。 唯一有些不够的就是人手，不过佣兵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反对明军，甚至为表示诚意上交了上百件火器，现在都在紧锣密鼓的往码头搬运财物。 而城内的西班牙人可惨的多，他们控制的地区没有粮食储备，当初海盗围攻的时候，西班牙人确实在官邸等一系列战略地点储备粮食等物资。 但拜拉瓦格富商在城内哄抬物价，导致粮价疯狂上涨所赐，为了救市不让城内居民活活饿死。 作为拉瓦格城父母官的布伦特爵士很主动的站了出来，将官邸储存的粮食投放市场救市。 从而挽回了一场危机，当然了钱还是要赚的。 于是乎，当看着地窖中本该摆满了粮草物资的地方，竟然摆放着一箱箱的西班牙大银圆时，布伦特爵士第一次有种一巴掌扇死自己的冲动。 当然了，后悔也没来不及了。 官邸内五六百号人的吃饭问题怎么办。 要知道，官邸里不单单只有三百西班牙守军，更有拉瓦格当地官员与家属，还有佣人，西班牙商人等。 七大姑八大姨的，几百号人也是要吃饭的呀。 这一下缺粮的问题摆在了布伦特爵士眼前。 听一名负责统计的拉瓦格官员称，官邸内的粮食最多只够吃两天。 而布伦特爵士觉得城内的西班牙人，能不能撑两天都是个问题。 就在官邸内的西班牙人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位瘦高的西方人走进了官邸内。 “布鲁斯特尉官，作为一名西班牙军官，为什么要背叛马尼拉？”布伦特爵士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明军的特使。 布鲁斯特也是无奈，这一次是刘煜命令他来的。 同时作为同胞他并不希望西班牙官兵与平民死在拉瓦格，因此刘煜发出指令后，他二话不说就来了。 看着官邸内哭泣的女人和孩子，布鲁斯特觉得做些什么。 “布伦特爵士，请你相信明军与海盗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是正规军，只要你们投降，他们会善待我们的。”布鲁斯特格外强调一下我们。 “一群流亡者罢了，偷走了我的城市，现在还要我投降。”布伦特爵士冷冷笑道。 “虽然他们是一群流亡者，但现在他们赢了。”布鲁斯特无奈的摇摇头，被明军俘虏的这些日子里，西班牙官兵们忠实履行了自己的责任。 除了在刚开始告诉明军炮手一些西班牙火炮上的操作步骤外，布鲁斯特和这些官兵们没有帮过明军一次。 甚至拒绝为明军训练炮手，布鲁斯特和手底下的几十名炮兵早已做好被明军虐待甚至屠杀的心理准备。 但谁知明军并没有动怒，这些日子的伙食不比明军虎贲镇兵卒差，甚至不需要像那些土着一样劳作。 在拿下维甘城后明军还给予了他们这些俘虏一定的自由。 种种行为，让这些西班牙炮兵们无话可说。 布鲁斯特知道这一次攻打拉瓦格，很多西班牙炮手甚至违背自己的指令，偷偷协助明军炮兵参与攻城战。 若不然明军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使用城墙上的西班牙火炮。 当然这些事情布鲁斯特选择烂在肚子里，但他真心希望布伦特爵士能率领城内的西班牙人投降。 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对吗。 布伦特爵士沉默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西班牙前炮兵尉官。 “明人的条件是什么？”布伦特爵士开口道。 见布伦特爵士意志松动，布鲁斯特连忙说出了明军的条件。 “城内的西班牙军队投降，上缴全部武器，西班牙商人在城内的所有财富全部归属明军。” “西班牙平民可以在拉瓦格继续生活也可以选择回马尼拉，明军提供船只，而西班牙军队投降后，明军保证俘虏的生存。”对于这些承诺，布鲁斯特相信明军会做到的，只不过明军的条件有些苛刻。 “不可能，拉瓦格的财富属于西班牙。”布伦特爵士摇摇头，断然拒绝。 “尊敬的布伦特爵士，请您为城内的上千西班牙军队和平民考虑一下，他们不应该葬身于此。”布鲁斯特焦急道。 “布鲁斯特，你这个叛徒，明人的走狗。”一名士官看不下去，上前痛骂。 布鲁斯特没有理会他，而是焦急的看着布伦特爵士。 明军同意和谈，可不代表他们有耐心。 早在布鲁斯特来到拉瓦格官邸前，就已经看到明军炮兵在街道上布置着九磅赛寇炮。 作为一名炮兵指挥官，他深知这些九磅火炮的可怕威力。 第126章 拉瓦格属于大明 “布伦特爵士，我们西班牙长枪兵英勇无畏，装备精良，就由我们作为前锋冲出明军的包围圈，掩护你们撤离。”那名士官向布伦特爵士建议。 在场的长枪兵跃跃欲试，在昨晚的战争中，面对上千海盗的围攻，这些西班牙长枪兵硬是在海盗的围堵中杀出一条血路，而自身无一阵亡。 看了一眼面前激动的士兵，布鲁斯特一叹。 并不是瞧不起这些英勇的长枪兵，而是整座城市都已经落入明军手中了，你们突围，能突围到哪里去。 “士官，现在拉瓦格已经落入明军之手，特里将军带着舰队逃跑了，不可否认长枪兵英勇无畏，靠你们就算能冲出官邸，那又能去哪，凭你们身上沉重的板甲，你们又能跑多远，在场的女人小孩又能跑多远。”布鲁斯特意味深长的看了士官一眼。 在场的西班牙士兵刹那间安静下来。 “事实上，明军已经在官邸外的街道上布置了火炮，他们不需要攻进来，只需要用火炮就可以杀死这里的所有人。”布鲁斯特终究还是把外面明军的火力说了出来。 听到这，在场的西班牙官兵和拉瓦格官员面如死灰。 布伦特知道，布鲁斯特尉官所言绝非恐吓，因为明军确实有这样的火器优势。 傍晚，夕阳西下，明军控制了城中大部分地区。 尽管不愿意，但佣兵们在明军的威慑下终究是走出了府邸，大院。 在明军的监视下缓缓朝码头走去。 虽然大部分佣兵都心有不甘，但看见明军那一门门乌黑中透着寒光的火炮，这些佣兵果断的上了商船。 刘煜支付了佣兵头子18万西班牙银圆，以此换取六艘武装商船的控制。 剩下的武装商船满载着数百名佣兵和沾满拉瓦格商人鲜血的财宝，在落日余晖下缓缓出港。 萧武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却做不了什么。 他也想拿下这些武装商船，至少这些西班牙人造的盖伦船不比福船差，之前伏波镇的武装商船让他赞不绝口。 不过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商船从自己眼前溜走。 因为他没钱。 是的，这位秦国公手上连一万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只能咬牙看着刘煜拿走那六艘武装商船。 刘煜并没有去港口，他吩咐明军封锁港口，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无疑激怒了萧武，但对于刘煜而言将拉瓦格掌握于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维甘如此，拉瓦格也是如此。 不过刘煜没想到，城内的西班牙人居然这么快就投降了。 当布伦特爵士来到明军大营时，刘煜着实吃了一惊。 看着面前的这位拉瓦格执政官，刘煜不免有些唏嘘。 “将军，战争可以结束了。”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说完这话布伦特爵士仿佛苍老了十岁。 由一名维甘华商翻译后，刘煜点点头。 “不过我们有一些条件。”布伦特爵士忽然开口的。 刘煜自然知道这些西班牙人没那么容易打发，他坐回椅子上，冷冷看着面前的西班牙人。 “布伦特爵士希望邻居能保证场内所有西班牙人的安全，无论军人还是商人又或者女人孩子。”布鲁斯特连忙开口道。 刘煜点点头，表示答应。 同时对于这位西班牙炮兵尉官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之前，他让布鲁斯特前往拉瓦格官邸，劝说西班牙人投降。 仅仅只是因为他也是一名西班牙军官，他前往最为合适。 不过，对于他是否能劝降西班牙人，刘煜是不抱希望的。 谁曾想，不过半天的功夫，他竟然真的把拉瓦格的执政官给带到了明军大营里。 “商人们希望能保证他们的财产与商船货物的安全。”布伦特爵士见面前这位年轻人点点头，连忙开口。 “西班牙军人希望能体面的投降，并乘船返回马尼拉。” “不可能。”刘煜摇摇头。 先不说其他，光是让这数百名西班牙士兵返回马尼拉，刘煜就万万不能答应。 他不可能放虎归山，尤其是马尼拉现在对明军防线发起反攻的情况下。 “西班牙军队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会善待你们。” “明军会在城里划出一个街区给西班牙军人居住，同时富商平民也居住在这，我们不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你们甚至可以在城里活动，生活但不能离开拉瓦格城。”刘煜开口道。 布伦特爵士听完当地一名官员翻译后，点点头，这些条件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现在他们是失败者。 “那商人的财产安全。”布伦特爵士又问。 “大明不会染指拉瓦格城内商人的财产，我们是拉瓦格城的统治者不是劫掠者。”他顿了顿又道。 “我们允许城内的西班牙富商保留自己的财富，只要他们能够安全地待在城内，不过西班牙政府的财产全部归于大明，同时港口内西班牙商人的武装商船也交给明军水师。” 这倒是让布伦特爵士为难了。 来明军大营前，西班牙富商们就哀求布伦特，希望布伦特在这位统治者面前美言几句，保留他们的财产。 现在明军的将领答应留下这些富商的财富，对于布伦特爵士而言也是一个好事。 但要交出拉瓦格官府所拥有的库银，这就让布伦特爵士有些肉疼。 在拉瓦格执政这么多年了，他自然知道官邸藏着多少财富，现在让他全部都交出去，怎么不让他肉疼。 不单单如此，拉瓦格城内的造船厂，火器坊甚至港口全部交给明军。 西班牙人相当于丢掉了整座拉瓦格城，而保留了在城内生活的权利。 “大人，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布伦特爵士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 “尊敬的布伦特爵士，你们西班牙人是失败者。” “现在的拉瓦格城属于大明。”刘煜冷漠的说道。 事实上，就算是西班牙人再怎么反抗也无用了。 因为港口已经在明军手中了。 至于造船厂，火器坊，库房等一系列地方明军也都包围起来，随时都可以拿下，只不过是西班牙人死多少人的问题。 带着满腔的屈辱，布伦特爵士在布鲁斯特尉官的陪同下返回了拉瓦格官邸。 但让布伦特爵士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向官邸内的众人说出了明军的条件时，在场的商人们都欢呼雀跃。 西班牙商人们当然欣喜若狂，因为明军不会向他们索要财物，甚至不会拿他们一分钱，这让西班牙商人们都欢欣鼓舞起来。 在场大部分西班牙官兵也都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他们可以活下去了，不用和明军厮杀死在这座城市，而是可以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生活在拉瓦格城，就如布鲁斯特尉官那样。 布伦特爵士诧异地看着这群面露喜悦的商人，还有面前放下武器的士兵。 “先生们，这是西班牙的土地。”布伦特爵士大叫着，但他的叫声很快便淹没在了一片欢呼声中。 事实上，还真不能怪这帮西班牙商人们，明军没有吞并他们的财产就已经让他们欣喜若狂了。 至于明军要占领官邸，港口，造船厂等地区，这和商人们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西班牙帝国的财富，但不是商人们的财富。 凭什么要商人们为此和帝国同仇敌忾。 当然了交出港口的武装商船确实让他们肉疼，不过想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些武装商船的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布伦特爵士将最后的希望投到一旁默不作声的西班牙军官身上。 却发现这些西班牙军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商人们拉到一旁在说些什么。 不过看着那些军官频繁点头，面露微笑。 布伦特也知道西班牙殖民地军队也靠不住了。 就在当天晚上，西班牙人投降了。 在明军的保证，尤其是布鲁斯特和他那几十名炮兵士兵的样板下，西班牙人终于相信了明军的诚意。 大约400名士兵以及1000多名商人、平民选择投降。 明军拿下拉瓦格全城。 时隔一个半月的拉瓦格战役落下帷幕。 城内的西班牙军队陆陆续续向明军投降。 当拉瓦格城的执政官面无表情的将投降书递给刘煜时，全场的明军将士爆发出了惊天的呼喝声。 “大明万岁！” 明军将士高呼，火铳手朝天放铳，城墙上明军炮兵放炮祝贺。 “大明万岁！” “今晚，拉瓦格属于大明！”刘煜站在拉瓦格官邸前大声呼喝。 第128章 商行 拉瓦格城是一座海港城，和马尼拉一样。 明军接管拉瓦格后，从西班牙官员手中接过了拉瓦格当地的各类卷宗。 经过统计，拉瓦格城内居民大致在一万人左右，大部是经商的商人，水手与手工艺者。 这让刘煜颇为满意，毕竟维甘人口也不过区区六千多人而已。 虽然在大陆这点人口最多也就是镇级水准，不过考虑到海港贸易城市原因，居住于此的富商，水手以及手工业者等，所创造的财富远远高于传统的农耕社会。 这一次四海商行的到来，运送来了整整十船的粮食。 同时山海也从路上运送粮食前往拉瓦格。 粮食的涌入以及明军开放了西班牙人粮库遏制了城内的粮价，同时明军在城内为受灾的赤贫者发放食物，这无疑给了城中的居民福音。 经历浩劫的城中居民第一次安静了下来，一些试图逃窜的平民也安分下来。 现在维甘，拉瓦格等吕宋岛北部西北部等一系列沿海城镇都已被明军所占据，可以说明军算是真的在吕宋站住脚跟了。 吕宋岛作为菲律宾第一大岛，明之吕宋有大吕宋与小吕宋之称。大吕宋指的就是广义上的菲律宾，小吕宋指的就是中国史料中所记载的吕宋国，也就是菲律宾北部最大的岛屿，面积和浙江省差不多。 刘煜鼓动萧武等人南下吕宋，并非拿下菲律宾，而是拿下西班牙人占据的小吕宋岛北部以作为反攻大陆台湾的根据地。 至于吕宋岛南部的马尼拉甚至更南部的棉兰老岛等化的岛屿，刘煜压根没去想过。 毕竟对于刘煜而言，吕宋岛其实更像是清末时反清势力眼中的台湾。 所以当明军将领希望挥兵南下马尼拉时，刘煜拒绝了。 尽管对于马尼拉繁华的贸易与大帆船航线十分渴望但刘煜依旧隐忍了下来。 事实上现在的刘煜确实想和马尼拉的那位总督签署一个君子协议了。 不过考虑到西班牙人突袭明城以及明军吞并西班牙政府财产，想必这位总督也不会大大咧咧的签这样的协议。 “大人，十船粮食已运至拉瓦格码头，山海陆路大致半月内可恢复商路。”苏郎青毕恭毕敬的站在刘煜面前。 刘煜建立四海商行也有一段时日了，日常的运营刘煜交给了维甘的四大商户。 “既然拉瓦格已解除围城，那么传统的商道也要尽快恢复，告知山海尽快恢复维甘到拉瓦格以及拉瓦格周围地区的路上贸易。”刘煜对苏朗青说道。 四海商行，按照贸易分四部， 山海:陆上贸易，以拉瓦格，维甘城为核心，以土格加劳，邦贵等为根据地，为陆上贸易，主要是将伊洛克，他加禄当地部落的粮食特产等通过路上运输贩卖到维甘，拉瓦格，同时又将维甘，拉瓦格等城市的手工艺品以以物换物的方式兜售给土着部落与酋邦。 这些路上贸易华商基本不做，因为当地部落情况复杂且危险异常，加之路上各个商人团体对汉人的排挤，基本不会有人选择陆上贸易，但现在不同了，吕宋岛北部在明军手中，谁敢不从。 北部城市间的商道以及各大部落间小道都被明军清理了一波，虽然不能说面面俱到，但基本没人敢为难华商了。 在明军的保驾护航下，不少华商开始从事陆上贸易，山海通过购买城市手工艺品与各大土着部落换取粮食，棕榈等特产，又将货物运会维甘等城镇换取白银等货币，由于战乱阻塞要道导致不少城镇急需粮食特产等。 山海的贸易倒是格外好，凭借良机最早发展起来，很快就有了可观的收益。 远海，主要负责海上贸易，尤其是远洋贸易，船只从维甘，拉瓦格出航前往东印度或是巴达维亚等地，甚至是马尼拉，这些时日因为海盗的颓势，航道倒也恢复了繁华，华商们通过接收维甘的商船，也开始进行远航贸易，不过成效还不理想。 陆海，主要负责大陆方面，刘煜等人南下吕宋也已经数个月了，清廷一直都没有太大动作，尤其是沿海附近未发现残军活动迹象后，也就尝试开发了海禁。刘煜组建陆海主要也是想要瓜分大陆至南洋贸易的大蛋糕，将大陆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特产兜售至马尼拉，东印度等地，同时将香料等南洋特产兜售回大陆，以此赚取高额利润。当然了现在的香料场地还在菲律宾南部那些化的土着手中，一时半会刘煜染指不了，不过茶叶瓷器生意还是很重要的。 还有一点就是，通过陆海沟通大陆，自从南逃吕宋后就基本与大陆断了联系，现在通过陆海可以查知清廷的一些政策，同时偷偷在广东，浙闽一代进行人口迁移。 是的，尽管做法有些无耻，但为了吕宋基业，刘煜也只好这么干。 通过陆海偷偷在沿海一代买卖人口，尤其是买青壮年人。 价格也是不菲，一个成年汉人十两银子，女人小孩五两，当然这一些只能暗地里做，甚至连刘全都不知道刘煜的做法。 明海相对特殊，因为它的生意对象是明军，通过在吕宋的商人，明军在日常生活上倒是方便许多，尤其是粮食，药品皮革衣物等都可以通过华商在吕宋进行购买，当然基本是赊账。 这一段时间里，明海向拉瓦格的明军运送粮食，这才使得两千多明军能围城半月，出于对明海的认可，刘煜为明海减免了一成商税。 山海和陆海，远海商税都是三成，这是贸易赚取利润后减去船只水手，货物原价后的纯利润的三成，而明军为远航的船只通过航道保护等。 而明海因为服务明军，税只有两成，现在又被刘煜大方的减免至一成。 作为明海负责人的苏朗青自然高兴，加之占据拉瓦格后的明军开始偿还之前的赊账，这让明海也有了继续和明军合作的信心。 被关押在拉瓦格大牢中的上千华人也被刘煜释放出来。 这些华人因为明军的到来被暴怒的西班牙人关进了拉瓦格的大牢里。 之所以西班牙人没有对这上千汉人挥起屠刀，主要是因为布伦特爵士觉得如果明军真的进攻拉瓦格，那么这些华人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只是他没有想到西班牙商人们会无情的抛弃他。 现在非但这上千华人没有成为他与明人谈判的筹码，恰恰相反，拉瓦格的上千西班牙人倒是成为了刘煜对马尼拉的筹码了。 西班牙在吕宋的殖民人数从未过万，基本分布于吕宋的马尼拉以及几个港口城镇中。 刘煜所俘虏的西班牙人主要是几百名商人和官员及家属，还有为数众多的西班牙官兵，人数大概在1000人左右。 而这也成为了明军对付马尼拉的一道筹码。 第129章 收获 拉瓦格富吗？比之马尼拉无疑小巫见大巫。 但作为海港城市，大量的商人，手工艺者居住于此，所积累的财富也是超过维甘的。 明军大规模清扫废墟，统计死难的富商人数，因为有了维甘富商这一先例，明军清查死难商人财产倒是轻车熟路。 短短数日，就从各大商人住宅地窖，密室甚至是隐秘的银库中搜罗出来十几万西班牙银圆，瓷器，黄金珠宝等，这不包括码头商船，库房中所堆积的各类货物。 珠宝瓷器刘煜大方的卖给城内的其他富商了，尽管对于明人并无好感，不过看见明军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将珍贵的珠宝瓷器等拿出来售卖，城内的富商还是争先恐后的交钱。 几天下来倒也赚取了八万银圆，而港口的货物刘煜以市价卖与四海商行。 正好远海，陆海的商人也在，几大海商以极为优惠的价格买走了码头三十多艘商船以及港口的货物。 刘煜算了算，不顾后果的吸食维甘的民脂民膏，榨出了六十万银圆，虽然被英吉利人坑走了二十万，还有组建商行，购买佣兵的商船，以及明军军费日常军械维护消耗，资产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拿下拉瓦格，刘煜又攒下了三十多万银圆。 现在的陆海每月还能给刘煜带来一笔客观的税收，可以说财政依旧拮据但至少不会入不敷出。 为了避免动荡，明军在占领拉瓦格后全盘接受了在拉瓦格的执政底子和律法。 这使得拉瓦格避免了更大的混乱，现在除了核心的富商居住区域外，其他地方也渐渐恢复了秩序与生机。 对于城内的明军，刘煜下达了与维甘相同的命令，虎贲镇兵卒遵守了刘煜的命令。 而萧武的水师镇在萧武的严令下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加之刘煜源源不断往拉瓦格运送粮食，抑制粮价，维持城内治安，拉瓦格的平民们对于明军的到来也不那么抵触。 为了恢复经济，刘煜还减免了城内手工业者一半的赋税。 更是让城内居民对明军好感增加了几分。 尽管城内还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但刘煜还是将事务交于乌达等维甘官员，自己和萧武一起巡视了拉瓦格码头和船厂。 比起维甘的船厂只能维修商船，拉瓦格的船厂不但能维修各类船只，甚至能够营建大型商船。 之前刘煜将明城的船匠全部迁到了维甘，着手对维甘船厂进行了扩建。 这才使得维甘船厂有了造大鸟船的能力。 而拉瓦格船厂有数百名船匠和劳工，船厂规模比之维甘要大上不少。 船厂中，甚至还有一艘西班牙的三级战列舰处在维修。 证明了船厂的规模与船匠的技术能力。 对此萧武与刘煜格外重视。 现在的明军水师虽然经历一系列海战的损耗甚至连大型福船都沉没一艘。 不过在占据维甘和拉瓦格后，使战船数量有了一定的提升。 通过剿灭海盗，明军大致缴获了100多艘海盗船，包括十一艘三桅杆大船。 而刘煜又从佣兵手上购买下了六艘武装商船。 而拉瓦格城内的西班牙人投降后，又从西班牙人手中拿下了八艘武装商船。 要知道这八艘武装商船可都是西班牙人手中的商船，里面装载了不少明军都心动的重磅火炮。 基本上都是武装盖伦大帆船，西班牙海军平日里也征招这些商船，负责协同作战。 比如拉瓦格遭遇海盗围困时西班牙舰队就曾让武装商船协助作战，当然，后来被明军用纵火船焚毁了数艘。 这样下来一口气刘煜手中又多了14艘武装商船。 加之伏波镇原有的五艘武装商船，刘煜手上也有了19艘大型战船。 凭此刘煜将伏波镇拆分成伏波左镇和伏波右镇。 而关于水手方面，刘煜加入了一百多海盗和拉瓦格当地招募的水手。 无论是海盗还是当地水手，刘煜都要物尽其用。 萧武也不甘示弱，也组建了水师前镇，用的是海盗船只和海盗。 至于拉瓦格的船厂，刘煜并没有命令他们继续营建大船。 一是资金不够，二是营造时间太长。 刘煜选择直接在港口数百艘商船中挑选合适的商船改造成战船。 添加火炮甲板，增设炮舱，船身定制铜皮防护。 改造一艘船只的时间要远远少于营造一艘战舰的时间，成本也是低的多。 刘煜想了想这些武装商船，就算再不济，打打施琅的福建水师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明军和海盗与西班牙人的作战中缴获了不少火炮。 虽然大部分都是老式的中小口径火炮，缺乏大威力重炮，但数量确实不少。 一部分较为轻便的三磅六磅火炮被明军陆镇配置以外。 大部分都被扔到了水镇，这些火炮倒是可以加装在武装商船上。 至于十二磅长炮以及以上重炮，刘煜打算从东印度公司入手。 也不知道英吉利人会不会卖，就算会卖，价格估计也要刘煜吐血。 毕竟，能把20多门六磅火炮卖出天价的，也就他戈尔独一份。 好在这帮红毛佬也觉得这钱赚的有些太容易，生怕明军不给他们40万欠款。 很主动的送来了一些火炮技师工匠作为售后服务。 对此刘煜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同时西方工匠的到来，也让刘煜着手让明军工匠仿制西班牙人的炮车以及炮架。 这些能够运载中型火炮的炮车炮架对于明军未来战事而言至关重要。 现在有专人来解释炮车构造，通过拆卸和仿制拼装，工匠们果然十分给力的在短短一月功夫内，就成功的仿制出了能运载赛寇炮等中型火炮的炮车。 虽然可靠性，运载能力以及人工上还达不到西班牙人的炮车的标准，但也足以证明明军可以做到。 很快，这种四轮炮车开始在明军火炮部队中推广使用。 至于火铳方面，明军并不缺火铳，至少在人口制约而无法大规模扩军的情况下。 维甘的火器工坊每个月加班加点能生产100多只燧发火枪，尤其是在和英吉利人合作以后。在一些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火器工匠协助下，对自生火铳的改进与西班牙燧发枪的仿制都获得了成功。 现在又拿下了拉瓦格城内隶属西班牙军队的火器坊，这些为西班牙人生产火枪和火药的工匠技师以及设施都已落入明军之手。 又从维甘调派了人手，黄有德亲自赶来，相信拉瓦格的火器生产也会很快恢复。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鲁王朱弘桓。 这位藩王比之前显然要消瘦许多，眼中也没了以往的光彩。 当他乘坐伏波左镇的战船来到拉瓦格码头后，码头上的上百明军将士齐声高和。 “恭迎鲁王入拉瓦格城。” 对于这一幕，朱弘桓并没有太过于喜悦，再见到萧武和刘煜等人后也只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鲁王。”众人行礼，对于这位前朝藩王还是礼遇有加，毕竟南下吕宋的大旗还是需要这位藩王的。 几人即刻将鲁王迎入官邸中，因为刘煜占据的原富商住宅大都毁于大火，目前还在重建中，同时明令禁止明军将领私自抢占商人住宅，因此现在倒也没有好的府邸供这位鲁王居住，只得委屈其暂时呆在官邸中。 当然了，作为拉瓦格官员办公的地方，装修也是相当不错，也有供官员居住休息的房屋。 至少比起明城要好上不少。 现在的朱弘桓也不在意这些，明城被生番和西班牙人突袭，威武镇全军覆没与他脱不了干系，上千汉民的惨死让他痛不欲生。 若不是手下几名亲兵的拼死保护，恐怕他也死在乱军中了。 此时的他倒也安分了不少，尤其是见城内明军军容士气后，心中虽有阴霾却也踏实了不少。 在将这位王爷迎入官邸后，萧武和刘煜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第130章 无奈 跟随鲁王而来的还有一百辅兵镇士卒和三百番兵。 刘全以雷霆之势镇压维甘，稳住了维甘局势。 也不知刘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从他禄手中夺走了三百番兵的指挥权。 “大人，而今我等有四镇水军，若交大人督练，是否能与施琅的福建水师一拼。”刘煜在大堂中对萧武徐滨问道。 萧武不语，一旁徐滨思索一番后开口， “而今明军水师有四镇，两镇刚刚组建未过督训，加之五镇大型三桅杆战船不过三十艘，中小船只百余艘，官兵水手不过两千人，许多战船水手都不足，缺乏重炮，而且两千人中掺杂海盗，本地土着水手等，语言不同，心不一。能否安全航行至广东沿海一带都难说，更不要说进攻福建水师，攻下台湾了。” 徐滨的话倒也对，说出了明军水师的窘境，水手不够，缺乏训练，船只不够，火炮不够。 每一样都让刘煜头疼不已，供养四镇水师的大笔军费也是一个不小的开支，现在全靠刘煜，也是因此萧武对刘煜态度也是好上不少。 “侯爷，若想反攻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除了训练水师战船还需加紧赶制战船，吕宋不缺木材，船厂。船匠工人数量不少，若是给我等时间，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不成问题。”徐明连忙开口。 有了徐明的担保，刘煜也暂时收起了回台湾的心。 毕竟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消化拉瓦格等城市需要时间，训练水师需要时间，拉拢吕宋北部的土着部落，酋邦也需要时间。 甚至明军还要防御马尼拉的反扑也需要时间。 胡安总督神情冷漠的看着面前的英吉利人。 “他们还真的拿下了拉瓦格城，在西班牙舰队的眼皮子底下。”戈尔爵士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胡安身旁的海军将领。 “抛弃城市，抛弃同胞狼狈逃跑，也难怪你们西班牙会在这个时代遭遇失败。”戈尔爵士挖苦道。 “够了。”胡安总督大喝一声。 让特里率领舰队避战是胡安的意思，现在特里带着大部分战船都返回马尼拉城，对于胡安而言已经是万幸了。 “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放过那位王子。”胡安冷哼一声，颇为不满的看着戈尔爵士。 “当初是我们给予了你们西班牙军队明城的军事部署以及情报，这已经是同为西方人的友情了。”戈尔爵士笑道。 “用一艘扣押的商船作为交换，确实值得。”胡安点点头。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把那位流亡的王子交于马尼拉，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胡安冷冷道。 “如果你想通过一个吉祥物而去威胁一支流亡军队，那么你们西班牙人也太天真了。”戈尔爵士笑了笑，反驳道。 “你们英吉利人真是狡诈，现在马尼拉和明军都离不开你们了。”胡安总督沉声道，对于面前的英吉利人十分不满。 “胡安总督，别激动，至少拉瓦格城内上千西班牙人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同时他们的财富也没被明人侵吞。” “比起你们西班牙人对吕宋华人做的一系列恶性事件，这些汉人要绅士的多。”戈尔爵士的话让胡安总督眉头一皱。 吕宋的西班牙人并不多，历史上在吕宋殖民的西班牙人人数从来没有超过一万人。 大部分居住于马尼拉，这一次在拉瓦格被俘的西班牙人，除了几百名商人，水手以外，一半以上都是职业军人。 这也让马尼拉颇为不安，这也证明了明军有成建制歼灭西班牙军队的能力。 这让一直担忧明军会不会南下马尼拉的商人们恐慌不已。 特里将军率领舰队回马尼拉，一定程度上稳定了马尼拉的民心。 加之明军在拿下拉瓦格后，并没有大规模动向。 这让马尼拉松了一口气，很主动的撤出了明城。 不过戈尔爵士的话也很明确，还有上千西班牙俘虏在明军手上。 如何处理这些人成了马尼拉最为头疼的问题。 这一次，胡安总督邀见戈尔爵士，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这上千俘虏。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作为马尼拉中介人前往拉瓦格城去见明军的首领，只要能放回上千俘虏，马尼拉愿意付出一定代价。”胡安总督咬牙道。 “那要看看胡安总督愿意出什么价位了，毕竟那位明军侯爷可不好对付。”戈尔爵士微笑，露出奸商的本质。 “哼！”胡安冷哼一声，看了看一脸无奈的特里将军。 “未来三年，东印度公司的船前往马尼拉进出口贸易可以减免一成税。” “成交。”生怕胡安总督反悔似的，戈尔爵士连忙答应。 “那尊敬的胡安总督想给拉瓦格的明军什么价钱呢？”戈尔爵士问。 “只要马尼拉承受范围以内，都可以。”胡安闭上眼睛，点头道。 他可以不在意维甘的得失，也可以不在意拉瓦格的沦陷，但城中的上千西班牙人他必须救。 这里面有很多西班牙职业军，雇佣兵，商人水手，都是西班牙殖民地政府的一部分。 如果他们真的出事，他胡安也不用一条小船回西班牙了，估摸着马尼拉的传教士，贵族们就会把他绞死。 这一次不单单是为了上千西班牙士兵商人，更是为了他自己。 “我想金钱不足以打动那位侯爷。”戈尔爵士忽然开口。 “那他想怎么样，西班牙的战列舰上的火炮将会把这些懦夫撕成碎片。”特里将军恶狠狠的说道。 毕竟是他的逃跑导致拉瓦格沦陷的，现在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戈尔爵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让这位接替了斯科特的上将恼怒不已。 “够了，特里将军。”胡安总督摆摆手。 “吕宋北部的华人武装想要什么，难不成想要西班牙拱手再把马尼拉送出去不成。”胡安道。 “如果可以，他们确实想这么做，不过现在的局势使得他们有心无力。” “马尼拉偷袭了明城，杀死了上千华人，对于华人武装而言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损失，哪怕拿下拉瓦格城也无法弥补这样的损失，对于和马尼拉继续作战，相信他们的将军也是不愿意的。”戈尔爵士分析道。 “所以呢？”胡安皱眉，一个不好想法涌上心头。 “和平！”戈尔爵士道。 “不可能！”胡安断然拒绝。 “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必需掌握在西班牙人手中。”胡安总督沉声。 “那么你们就等待美洲的援军到来。”戈尔爵士站起身。 “同时，为拉瓦格的上千同胞祈祷，祈祷他们不会受到残忍的折磨，如当初你们对待华人那样。” “祈祷马尼拉不会沦陷，祈祷尼禄和他英勇无畏的土着士兵们能够挡住发疯的华人武装。” “等等！” 戈尔爵士转身离去时的一系列话语终于是打动了胡安。 他咬咬他，从桌上拿起笔，开始书写些什么。 第131章 贩卖 明媚的阳光晖撒在平静的海面上，一时间整个大洋面波光粼粼。 一群海鸥盘旋在海面上，时不时有一群飞鱼越过海面，沦为海鸥们的血食。 忽然一只海鸥径直落在一根木杆上，粗壮的木杆上锈迹斑斑，周围是一张略微发黄的大帆。 “咱们出港也有半个月了，妈祖保佑啊，倒也没有碰上什么大风大浪。”甲板上一个三十出头的水手看着不远处觅食的海鸥笑道。 “二子你又到甲板上来偷懒。”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一把抓起男人后脑那根细小的辫子。 “哎呦，李爷，李爷轻点，疼疼。”男人大叫着，面露哀求的神色。 “这不是呆在船舱里闷吗？出来透透气。”穿着破麻衣的男人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透透气？哼，船舱底下那群猪猡喂了吗？”被称李爷的大汉冷哼一声。 “我告诉你，如果船舱底下那群猪猡要是敢饿死一个，那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扔下去喂鱼。”光膀子大汉恶狠狠的说道。 见大汉面露凶色，男子没有回嘴而是赶忙拿起脚下的那一桶木桶往船舱跑去。 也许是被大汉吓到了男子跌跌撞撞地提着木桶往货舱一侧跑去，沿途有不少褐色的液体从木桶撒出。 “二愣子怎么现在才到。”货仓里走出一个矮小的男人，借着舱口透过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看见后脑勺那一个短小的辫子。 “怎么这么慢，这些猪猡已经大半天没有进过食了，。” “妈呀，下面比猪圈还臭，不行，我要上去透透气。”矮小的男子推给二愣子一条细长的鞭子以及一把钥匙，自己赶忙离开了这恶臭冲天的地方。 二愣子也是满脸的嫌弃，捂着鼻子缓缓将木桶放下。 在他周围，原本应该摆放货物的货仓中却竖着一排又一排的木桩。 木桩很细，大概只有人的胳膊粗，但密密麻麻竟然将货仓分隔成了数个不同的牢房。 “老规矩，一人一张干饼，一碗茶水，不要抢。”男人用汤勺缓缓将一大桶的茶水分到几个小桶中。 一大串的干饼被男人扔进了牢房中。 忽然，在昏暗的角落里伸出了一只又一只惨白的手。 没有人哄抢，所有人只是默默拿着自己的饼，同时拿着自己的破碗跪在木桩前，伸碗去接茶水。 一个瘦高的男子坐在昏暗的角落，拿着半张饼默默的啃着，一旁一个小伙给他递了一碗茶水。 “谢了，二牙。”年轻壮汉笑了笑，伸手将破陶碗拿起一口往肚子里灌水。 被称作二牙的小伙不过十五六岁，比起同龄人要矮小瘦弱，此时正用从破碗上掰下来的一片陶瓷片在船舱的墙壁上滑刻着。 “二十一天了，李哥，咱们被带到这里二十一天了。”看着一撇一撇的记号，二牙轻声道。 “李哥，我想家了，想爹想娘。”二牙轻轻哭泣起来。 年轻壮汉擦了擦二牙眼角的泪，“都二十一天了，还哭啊，我还想家里的三亩地呢，俺不在了地主老爷非得给我报失收回地嘞。” 二牙低着头，不在啜泣而是默默啃着饼。 “李哥，咱们是上了贼船了，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二牙边啃饼边嘀咕。 “谁知道啊，好好的在家耕地，瞎了眼听了隔村的大虎的话跑去一家老爷那做短工，还管吃管喝给工钱，最后落到这地方。”青壮汉子无奈的说着。 这二十天多天，他和同村的二牙就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舱房内，平日里有人给自己送干饼，海鱼什么的充饥，时不时还有人递过来一桶茶水，虽然饿却也饿不死人。 一旁的大木桶早已堆积满了排泄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自己还好，凭着强壮的身体倒也不被人欺负，二牙倒是被人排挤欺负好在遇见同村的自己，被自己护在身后，这一段时间互相帮衬倒也没死。 一群人默默啃完饼，喝完木桶里的茶后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一个个躺着，坐着。 船舱又一次恢复了死寂。 提着木桶，二愣子赶忙从船舱中跑了出来径直冲向甲板。 “妈呀，这臭味实在太冲了。”二愣子大叫着，一旁的木桶直接扔到了地上。 “李爷，平日里偷偷下南洋都是载着货物，这一趟不对劲啊，为什么载人啊。”二愣子呼吸着甲板上新鲜的空气，对着那名光膀子大汉开口道。 “切，你懂什么，南洋可是出了大人物。”被称李爷的男人小声道。 李爷声音很小，基本没人听见，二愣子疑惑的看着李爷。 “行了，不用你问，快到吕宋了，今晚给船底下一百多号人一些鱼干和豆芽，临走一顿让他们吃的饱饱的。”李爷开口道。 对于船底的一百多人而言，这二十多天是枯燥的。 虽饿不死人，但却也饱腹不了，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蹲在墙角或是蜷缩角落。 也许是时间不长的原因，如此狭小闷热的环境下，并没有太多人发烧昏迷。 不过已经有不少人脸上发黄泛白，身体迅速消瘦下去。 终于在夜幕降临时，低舱的人终于吃上了稍微好上一些的食物。 李六一把推开身前的几人，抢走了几块鱼干和一碗鱼汤。 看着李六颇为壮实的躯体，几个瘦弱的平民往一旁退了退。 李六将一碗鱼汤递给了二牙。 “谢谢李哥。”二牙颤颤巍巍的端起碗将热腾腾的鱼汤喝了小半碗。 “李哥，给。”二牙小心翼翼的将碗递给李六。 李六笑了笑，将鱼汤大口喝下。 “李哥，看样子是要走了。”二牙低声嘀咕道。 “啥玩意。”李六咬着鱼干，闷哼道。 “听俺爹说，县老爷要砍牢里的犯人的时候，都会给断头鬼最后一顿吃好点。”二牙啃了啃鱼干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六在二牙脑门上敲了敲，不过心里也是直犯嘀咕。 李六这人别看五大三粗的，心还细的很。 听完二牙的话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不是啊，真的断头饭啊，我才二十六，村口姑娘的手都没有碰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李六越想越怕，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旁的二牙倒是倒头就睡。 看着李六直翻白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李六昏昏欲睡之际。 一阵铁链松动声音传来，李六缓缓睁开眼，只见锁着牢房的铁链被人解开了，几个手持森寒钢刀的贼人面露狰狞的闯了进来。 “都给我排成一排，大个子往前，小的在后面。”一个为首的人大声喝道。 有些人听懂了，更多人还在恍恍惚惚中，最后被钢刀强行分开。 李六和二牙也被分开，身形瘦弱的二牙被直接分在了最后。 李六站在最前面在一个手持钢刀的陌生男人的带领下朝着船舱外走去。 李六心里有些不安，被带到这里有二十多天了，这是第一次让他们出去。 很快一道刺目的光照在他脸上，李六眼珠子一阵刺痛。 船舱只有一个狭小窗口能透进阳光，平日舱房就是昏暗的，被这么刺目的阳光照耀，李六本能的捂着眼睛。 一旁的陌生水手不耐烦的把李六往甲板拽，走到甲板上后李六勉强适应了亮光。 低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都别愣着，往前走。”一名水手大声喝着。 很快一批人就被水手粗暴的塞到了一艘小船上，小小船上竟然塞满了三十多人，由七八名水手摇着桨缓缓朝着不远处的岸上划去。 李六呆在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 第132章 留头还是留辫子 “这是哪儿。”很快小船就到了岸边，几名身着扎甲，手持长刀的兵卒早已等候多时。 见船靠岸，立刻上前协助几名水手，将三十多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三十多人没有反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绳子绑住，在兵卒的指示下朝着远处走去。 李六咽了口唾沫，面前的几名兵卒可比这些凶神恶煞的水手有精神气多了。 不过看着这些兵卒，李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艘船，一百五十号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壮实的很，价钱十两一个。”不远处，一名船上的人正在和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讨价还价。 “这是哪里。”二牙不在身边，李六看着不远处的码头，吃了一惊。 一艘艘从未见过的大船悬挂着大帆靠在码头旁，一群群服饰各异的人来回穿梭在港口中。 各处都有手持刀枪的兵卒把手，那些人模样倒像是自己这些人，不过总感觉哪里和自己不同，给李六一股怪怪的感觉。 “造反了，你们竟然敢留发，我要到县太爷那告你们。”忽然人群中，一个眼尖的男人大叫一声，瞬间所有人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李六也是吓了一跳，额头不经意间冒出冷汗来。 “他们敢留发，还带着刀大摇大摆的，这是要造反啊。”在场的几十人都被绳索束缚住，但依旧惊恐的往一旁逃去。 “尼木喇嘛，老子要你脑袋。”一名兵卒上前一脚将之前大喊大叫的农夫踢倒在地，顺带着数人陪他径直翻倒在地上。 一声惨叫后，没有人再说些什么。 “这一次运来的不止一船，有整整三船，其余两艘很快就到，为了避开朝廷的搜查都是私下出海的，价钱可要加。”那名船主嘿嘿一笑，眼珠子不断在码头上扫过。 “按照约定，一个汉子十两银子，我们山海很公道，一百五十人就是一千五百两，去港口找人要去。”那名拉瓦格官员清点了一下人数。 此刻剩下的人也都已经上了岸，正一脸疑惑的看着码头的繁华景象。 “李哥，咱这是到哪里了，县城也没这么大啊。”二牙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哥，你看他们不留老鼠辫子，好奇怪啊。”二牙道。 “嘘，不要乱说，不留辫子是要死人的。”李六连忙制止二牙继续说话。 很快，一行人在十来名兵卒的带领下离开了码头，朝着城外一处空地走去。 “哪里人，干什么的，都通通报上来。”一名兵卒大喝一声，将几列人的绳索砍断。 在场的人不过都是些庄稼汉，能知道自己村子，附近的山叫什么已经很好了。 不过好在基本是同一片区域内的汉子，那名官员听完了一百多人话后点点头，在纸上缓缓写下潮州二字。 李六自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在四周手持刀枪盾牌的兵卒的包围下，这一百多人倒也安分。 不过在几名手持剃刀的兵卒走了过来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两名兵卒径直将一名瘦高的男人抓了过去，早有准备的兵卒一刀就将脑袋后面那一根丑陋的金钱鼠辫子给剪了。 人群瞬间炸了。 “反天啦，有人剪辫子啊！” “快告官啊！造反了。” 一群人大呼小叫起来，那个被剪掉辫子的人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看着那根丑陋的辫子，男人面如死灰，身躯瑟瑟发抖，胯下竟然湿透了。 “不要剪我辫子，不要剪我辫子。”人群顿时炸了窝，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竟跪在哭嚎着，大声呼喝着。 更多人的是语无伦次，看着手持剃刀的几名兵卒的恐惧甚至超过了一旁持刀的士兵。 “不要剪我辫子啊！大老爷求你了。”一个汉子竟然跪在地上给一个上前的兵卒磕起头来。 “哪那么多废话。”那个兵卒厌恶的看了一眼，一脚把他踹开。 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抵在那人的脖颈间。 “是要辫子还是要脑袋！”兵卒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吓住了那人。 那人看着这一幕顿时瑟瑟发抖，说话也是支支吾吾。 “说，” “要脑袋，还是辫子。”兵卒大喝一声，用的是潮州一带的话。 “脑袋，要脑袋。”那人瑟瑟发抖，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 兵卒笑了笑，一把抓起那人的小辫子用刀直接割断。 有了这一例，剩下的一百多人也不再哭嚎了，只是面带惊恐的看着面前持刀走来的兵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百多人齐刷刷的坐在空地上，每一个人都捧着自己的辫子，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一样，没有人多语，只是默默发呆或是啜泣。 “给这些人洗个澡，用酒擦擦身子，关在空地里不许他们乱跑，好吃好喝供着，三天后要是没问题就把他们带到城内让大人挑选。”那名官员朝着一旁的一名班长嘱咐道。 “明白，大人。”那名班长点点头，护送官员离开这里。 李六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那一条辫子，还有些发愣。 “李哥，他们干嘛剪我们辫子。”二牙把玩着手中的辫子，说道。 李六没有回应他，反倒是一旁的几个人哭嚎起来。 “乖娃子，你懂什么，这是咱们的命根子啊，没了这玩意咱怎么活，朝廷可要砍咱们脑袋的呀。” 二牙倒是不以为意，看了看哭哭啼啼的汉子们。 “再长回来不就好了。”二牙撇撇嘴，鄙夷的看了看这些人。 “长不回来了，那些人不会让咱们留辫子啦。”李六看着一旁巡视的兵卒，小声嘀咕。 “他们要咱们跟他们一样。”李六道。 “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咱们汉人就是该留辫子呀。”二牙有些急了，手中死死抓着辫子。 “我听爹说以前咱们不留辫子的，闽南那边好像有个岛就是不留辫子的。”李六依稀记得老爹干庄稼地的时候跟自己提过，以前好像不用留辫子。 “啥，咱们汉人不留辫子？”二牙一脸吃惊的看着李六，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六点点头，“我去乡里的李老爷家里打过短工，看过他家祖上的供奉的画像，脑袋上可没像咱一样留辫子啊。” 不久二牙等人的辫子就被明军士兵收走。 众人不敢怒又不敢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辫子被明军兵士丢入木桶中。 随后兵士在空地上架起了几口大锅，煮起水来。 随后在士兵的呵斥下，场地的一百多人纷纷脱去衣物。 脏乱的衣物被堆积在一起被兵卒一把火烧了干净。 几口大锅的水煮沸后被兵卒倒入几个大木桶中。 待沸水降下来后众人就被兵卒勒令进入木桶里。 大约费了一个时辰五六次以后，在场的150多人终于洗漱完毕。 “自己去领一套衣物，穿戴好。”一名班长指了指一旁案桌上的崭新衣物。 听完官兵的话后一个个光着身子的大汉纷纷跑了过去。 李六随手抢了两套衣物，一套扔给了二牙。 二牙身材瘦弱，衣物对他来说大了不少，穿上后显得有些滑稽。 众人穿戴好衣物不久，明军兵士便端来了一大桶米粥。 显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了，明军给了一人一碗粥，同时还有一块番薯。 番薯在吕宋等东南亚地区广泛种植，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食物。 最早由西班牙人从中南美洲带到东南亚。 而在万历年间就由陈益从安南引入中国栽种。 吕宋人口众多，虽人口远不及大陆，但密度不小，西班牙人从中南美洲引入番薯后很快就被土着种植。 在吕宋的这些时日，明军除了征收稻米的农作物以外，也征收大量的番薯作为军用粮食。 既能充饥，又有着防御疾病等一系列良好价值，借此刘煜在军中推广食用。 别看这些农夫在割辫子的时候，一个个哭天抢地随后一个个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可到了开饭的时候，一个个生龙活虎，像饿狼般往前扑，生怕抢不到似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番薯和米粥都已被抢食得一干二净。 兵卒好似习以为常，收好案桌木桶后就吩咐众人原地休息。 此时烈阳高照，兵卒们抬来一捆捆细长木桩，指示在场的农夫自己搭建窝棚。 在场的人吃饱了饭，也有了干劲，纷纷盖起了自己的窝棚。 第133章 谈判 刘煜在码头上巡视，亲眼看着上百名汉民被兵士带走。 “王离，办的不错，山海在你手中办的倒是风生水起。”刘煜看了一眼身后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笑道。 王离也是面露喜色，这些日子明军接连拿下拉瓦格城，图格劳加等地，几乎占据了整个吕宋岛北部，这使得西班牙人的势力收缩到了吕宋岛南部一带。 对于常年生活在西班牙人监视下的华商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以前这些华商在西班牙人的剥削以及土着的欺凌下只得小心谨慎的活着，动不动即遭西班牙人的剥削甚至屠戮。 现在翻身作了主人，看着那些土着都对华商毕恭毕敬起来，王离心中也是舒畅。 他甚至在心中想再过些时日是不是该把广东一带的族人也带来吕宋，总比活在鞑子铁骑下强多了。 “大人，一共三艘船，从潮州等地运来汉民五百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无论是种地还是劳工都是一等一的。”王离开口道。 对于从大陆掠夺人口一事，刘煜都交给山海去做，而今倒显成效，三艘大船从广东一带私运了五百汉民，对于恢复吕宋汉人人口数量有着积极的意义。 最为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汉人可以在吕宋定居下来，从大陆迁移吕宋岛成为了事实。 “这件事多亏了你在广东的族人，朝廷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刘煜笑道。 “不过一定要小心，可以带走捕鱼的沿海渔民，也可以带走沿海一带的百姓，清廷不是禁海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失去生机，劝说他们来吕宋，同时该花钱花关系打通士绅的，不要吝啬，该疏通的要疏通好，尽量让当地士绅帮我们打打掩护，尽可能晚点让清廷察觉。”刘煜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王离的肩膀。 作为商人，在清廷海禁的情况下，能在广东到吕宋一带贸易走私，由此可见王家势力不小，这些事情凭借他在广东的族人也可办好。 毕竟已经是和明廷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明廷强大了，四海商会也会跟着发展。 不过这期间所花费的银两，人脉关系可就要王离掏腰包了，毕竟明廷财政拮据啊。 对此王离也是哭笑一声，连忙答应。 算了算时日，从南逃吕宋至今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大致已经是康熙二十二年末了。 到了康熙二十三年清廷应该就会开发海禁，到时开放沿海各个港口，甚至允许私人贸易，这样的年头一共持续了三十多个年头。 不过刘煜不知道历史的走向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发生改变，因此他也不怎么把希望寄托在清廷能开放海禁上，该从大陆走私的依旧要做。 “大人，东印度商船队到了。”突然，乌达气喘吁吁的跑到刘煜身旁，开口道。 “呵呵，王会长，你看马尼拉的乞和使者到了。”刘煜指了指港口外的几艘东印度商船笑道。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戈尔爵士竟然亲自从商船上下到码头，乌达几人亲自迎接。 今天刘煜倒也没有卖戈尔面子，而是转身回了官邸，在官邸亲自面见这位马尼拉的特使。 “侯爷，比起之前你们的军队更加强大了。”戈尔见到刘煜后，微笑的开口道。 “是啊，有了东印度公司给予的昂贵火器后，我的士兵们战无不胜。”刘煜特意把昂贵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也不知道乌达听出来没有。 听完乌达翻译后，戈尔点点头，对于自己的火器显然很满意。 “实不相瞒，大人，我们东印度也有几艘贸易的商船因为海盗的袭击而困在拉瓦格城，现在希望大人能让我带走这几艘商船。” 戈尔的请求让刘煜不好回绝，毕竟他连西班牙人的商船都没有吞掉，更不要说拉瓦格港口的其他商船队了。 “也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手续费，一艘一万五千西班牙银圆如何。”刘煜笑道。 戈尔一愣，开口道：“大人，你可真会做生意。” “那自然没有你们东印度公司赚的多呀，区区百余件火器竟然要价20万比索银币。”刘煜微笑道。 对于上一次被戈尔坑后，刘煜那是耿耿于怀，一西班牙银圆大致等于白银七钱两分，也就是07银两，十万西班牙银圆相当于七万两白银，后世的美帝坑中东王爷都没你们这么坑。 戈尔想了想，开口道：“如果可以，东印度公司可以和明廷继续合作，比如出口重型火铳，十二磅长炮等，当然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为吕宋明军水师建造出售战舰，价格比之之前会很公道。” “是吗，不会又是把一门六磅火炮卖出十二磅半长炮的价格？”刘煜冷笑道。 看着刘煜嘲讽的笑容，戈尔爵士倒也不生气。 “大人，维甘那一次生意我们各取所需。” “我们东印度商人们希望盈利，你们则需要我们的火器，对于我们而言并没有谁是真的亏了，要不然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也不会进入拉瓦格港口了。” 对于戈尔爵士的话，刘煜自然无法反驳。 虽然那些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坑了刘煜七万两白银。 但在明军困守维甘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些英吉利商人们敢于与明军做生意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刘煜自然不能再苛求什么，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在港口内的五艘英吉利商船，连人带船以及货物全部还给东印度公司，不过每艘船手续费2000枚西班牙银圆，如何？” 戈尔略微思索一番后就答应下来，毕竟自己也不亏。 “戈尔爵士，除了赎回那五艘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以外，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刘煜道。 “是的，马尼拉当局希望明军能释放城中的上千西班牙人。”戈尔开口。 “大人，城内的西班牙人大多都是商人、水手，他们不应该卷入这场该死的战争中。”戈尔义正言辞道。 刘煜摇摇头，“城内的上千西班牙人中，一半以上都是军官、士兵。我若是放他们回马尼拉，他们必然会重新拿起武器与我们战斗。” 刘煜一口回绝了戈尔的请求，戈尔想了想又道。 “那城中的数百商人和水手呢，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刘煜神色漠然， “他们无辜吗？” “世代生活在吕宋，在吕宋经营的华商不无辜吗？成千上万的汉人死在西班牙人枪口下，他们不无辜吗？”刘煜反问。 戈尔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双湛蓝的眼珠子看着刘煜。 “大人，我只是想缓和你们和马尼拉之间的关系，难不成大人真的要和西班牙人战至最后一刻。”戈尔冷冷道。 大厅瞬间沉寂下来，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 刘煜盯着戈尔，也不知过了多久戈尔打破了沉寂。 “如果马尼拉付出一定的代价呢。” “什么代价？”刘煜问。 “一份协议。”戈尔见事情有望，连忙道。 “一份你们之间早已撕毁的协议。”戈尔将一张卷起来的信纸交于乌达。 乌达连忙呈给刘煜，刘煜翻开看了看。 内容无非就是明军与西班牙人之间签订一个停战协议，双方以邦贵为界。 明军租借维甘，拉瓦格等沿海城镇，每年定期像马尼拉缴纳赋税，而马尼拉默许他们以吕宋岛北部为根据地从而反攻台湾。 和之前的协议差不了多少，只不过现在明军多了一个拉瓦格。 第134章 应允 如果要让萧武等人看见非得跳起来劈了这个东印度商人不可。 好在萧武带着三镇水师前往吕宋北部海域围剿海盗去了。 “明军不是租借吕宋岛北部，我们凭什么向马尼拉缴纳赋税，租金，同时一纸协议就能换回上千俘虏，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刘煜断然回绝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戈尔一叹，就知道这位侯爷不好对付。 “吕宋岛北部归华人，南部归西班牙，我们互不侵犯，同时明军释放拉瓦格的数百西班牙商人，官员，水手，但是他们在拉瓦格的资产，商船等我们明廷代为保管，西班牙人需要释放在马尼拉的华人华商，同时我们不会释放五百西班牙士兵。”刘煜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你就不怕马尼拉真的进攻吗？”戈尔问。 “我们不惧，大不了和上千西班牙人一块死，大不了马尼拉的总督被暴怒的元老院绞死。” “让西班牙商人们离开，保留他们的资产，这样马尼拉会感激明军的仁慈，这对明军将来是否能立足于吕宋很重要，同时明军保证西班牙军人的生存，为此马尼拉给予明军在维甘，拉瓦格，土劳格加等地定居的权利。” 见刘煜不为所动，戈尔继续道， “我们都很清楚明军为什么南下吕宋，马尼拉给予明军在吕宋北部定居的权利，期限是三年，三年内明军必须返回台湾，将吕宋北部还给马尼拉当局，在此期间马尼拉以及其控制下的土着不会与明军为敌，甚至可以进行贸易往来，由马尼拉和拉瓦格进行通商贸易，明军购买马尼拉等地的棕榈，香料以及皮革火器等，明军通过华商大陆渠道低价为马尼拉出口瓷器，茶叶以及棉布等物品。” 戈尔爵士的话相当有吸引力，真的让刘煜心动了，不过刘煜依旧故作镇定像是在思索。 “大人，这已经是马尼拉最大的诚意了。”戈尔继续添油道。 “我要和其他几位将领一同商议，巧的是他们并不在拉瓦格，所以希望戈尔爵士能在拉瓦格呆上几日，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西班牙人在城中的居住生活，好让马尼拉放心。” 刘煜的话戈尔自然求之不得，他确实想看看明军治理下的拉瓦格城的情况。 这一次东印度商人来到拉瓦格城自然是想继续做生意的，尤其是火器的买卖。 不过比起上一次天价军购，这一次东印度公司明显诚实许多。 运来了明军急需的十二磅半长炮，虽然仅有四门，却也让明军炮兵们爱不释手。 明军的红夷大炮其实就是西方的长炮，弹重达到十二磅至十八磅等，打出去可达一二里地。 这四门火炮很明显是从东印度商船上拆卸下来的，炮身有些锈迹明显是海盐气候侵袭的结果。 刘煜看了一眼戈尔，戈尔尴尬一笑。 “来回东印度公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目前我们能制造长炮的技术很多都来自东印度甚至本土，因此短时间内不可能给你们制造出重长炮。” 对此，刘煜倒是理解。 这四门十二磅重长炮被东印度以一门两千两白银的价格买给明军。 刘煜倒是可以接受，毕竟比起之前一门六磅火炮卖出两千两白银的价格要有诚意的多。 “如果可以，我需要东印度公司为明军生产十二磅及以上长炮，价格不是问题。”刘煜对戈尔提道。 “当然了，我们相信你们的诚意，毕竟当初我们和台湾郑氏集团也有火器上的往来，我记得那个时候卖与台湾一门红夷大炮的价格是两千多两白银。”戈尔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在东印度的时候查阅过的远东账目。 “好，价格在三四千两白银以内明军是可以接受的。”刘煜点点头，对于戈尔所说的价格并不怀疑。 事实上哪怕是这一时期的欧洲工匠对于制造重磅火炮，成本代价也是很高的。 红衣大炮这样的长炮最为困难的工艺技术就是长身管，一门红夷大炮口径往往在46英寸至52英寸间，炮管长度甚至达到了九英寸以上（也就是2米至三米左右），其炮管长度决定其炮口到炮身到炮膛的管壁越来越厚。 可以说炮口越大威力越大，但同样炮管也更长，导致炮管愈来愈重，愈来愈厚。 在明末当时以脆性生铁为制造技术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加之炮管长度与厚度的增加导致内外冷却速度差距过大，往往导致炮管在冷却时因热胀冷缩导致开裂。往往铸造炮管，十之二，三能成功者，都为高手。 这也是为什么明清时期每当朝廷制造大口径重炮的时候，动辄数千上万斤的火炮制造出来后往往在试射时就会发生炮管开裂，管壁出现碗口大的空洞的原因。 只不过很多时候后人会把这样那样的原因归结于朝廷腐败上。 如此高的失败率也导致重磅火炮成本，生产时间远远高于中小口径的火炮，这也是重磅火炮难以普及的原因。 因此刘煜倒不奢望现在的吕宋明军在东印度商人的资助下就能生产制造红夷大炮这样的大杀器。 而是着手生产制造三磅六磅这样中小磅的野战火炮。 明军工匠有这样的技术实力，同时加上拉瓦格的火器坊间以及东印度公司派来的火炮工匠，明军有着制造三磅鹰炮以及佛郎机炮的能力。 佛郎机其实就是葡萄牙人带入中国的一种后装火炮。 这种炮也是世界上第一种后装类型的火炮。 由于制作简单，还比较轻便，火药补充迅速等原因，在中世纪的欧洲，非常流行。 明朝在1522年的西草湾海战中，缴获了几门小型佛朗机炮。 这种小型佛郎机炮一般只是用于杀伤人员的，和西班牙海军装备的后装填旋炮类似。 但在明末清初这个时间段，南洋的红毛鬼早已不再大量使用佛郎机炮了。 由于早期技术问题，让后装火炮在气密性等方面都有缺陷。 欧洲在16世纪开始，就重点研制装备前装火炮了。 是的，欧洲早在十四五世纪就已经有后装填火炮了，但由于各种技术原因又不得不回到前装火炮时代。 红夷大炮就是这个时候的产物。 不过现在的刘煜对于后装火炮倒是相当感兴趣。 毕竟现在急缺火炮人才和资金的明军最为合适的就是制造这样拥有极高射速的中小后装填火炮。 尽管有着气密性等一系列问题，但佛郎机的赫赫威名也让刘煜下定决心先行制造佛郎机炮。 明军现在在制造的佛郎机炮主要供应陆镇，因此选择了六磅和三磅两种不同的佛郎机炮。 三磅佛郎机炮，刘煜将之称为小佛郎机炮。 之前在海战中西班牙战列舰上所配置的25磅旋炮给明军水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明军使用纵火船攻势时，凭借这些25磅的后装填小炮给明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给明军将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此刘煜命令火器司仿制这样的旋炮并加以改进扩大炮膛达到弹重三磅左右，比之前的旋炮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这种小佛郎机炮很快就生产出来了，虽然产量只有二十门，却是明军拥有制造火炮能力的体现。 将来这种小佛郎机炮将大面积装备明军陆镇和水师镇的战船上。 而六磅后装填火炮则被明军称为大佛郎机炮，不过由于吕宋明军技术设备原因，不得不求助于英吉利人。 为了生意，英吉利人也乐于协助明军火炮工匠制造火炮，通过提供工匠以及设备，这些时日倒也有了长久的进步。 当然了虽然现在吕宋明军在大力生产中小磅佛郎机炮，但不代表明军不发展重长炮。 将来无论对战施琅的福建水师还是反攻大清都需要重磅长炮。 尤其是大陆到处都是有城墙防护的城镇，尤其是南京这样的大城。 几十门六磅火炮轰击个大半月都不见的能在坚固的城墙上留下多少浅浅的弹坑，想要轰塌城墙还是需要红夷大炮这样的重炮的。 现在明军也只能委托东印度公司多采购生产几门红夷大炮了。 想了想吕宋明军未来的发展，刘煜咬咬牙一口气下了二十四门十二磅半长炮和十二门十八磅长炮的订单。 直接交付给了戈尔三万两白银作为定金，许诺火炮生产交付明军后在支付七万两白银。 至于之前的欠款，刘煜自然选择赊账，毕竟生意还很长久不是吗？ 第135章 离开 着名的红夷大炮就是英国皇家海军装备的一种重长炮。 但红夷大炮来到中国却充满了喜剧性。 明廷向占据澳门的葡萄牙人购买火炮。 于是葡萄牙人将一艘在大陆沿海沉没的英国武装商船上的十八磅长炮打捞上来，卖给了明朝当局。 后来在与荷兰人的一系列海战中，明军发现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上都配置了这种重磅长炮，于是就以对荷兰人的称呼红毛夷，为之命名为红夷大炮。 也就是说红夷大炮是英国火炮，却被葡萄牙人卖给明朝，最后因为明朝和荷兰人大打出手，最后以荷兰人的样貌特征命名。 可以说关系十分的混乱而又充满了喜剧色彩。 而明军工匠生产红夷大炮的技术，也是在获得澳门葡萄牙人的技术支持下才逐渐完善的。 戈尔爽快的拿走了四万多西班牙银元作为定金。 同时作为拉瓦格城的客人开始参观西班牙俘虏。 刘煜确实履行了诺言，并没有为难这些西班牙俘虏，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又或者商人们。 在一处精致的洋楼内，戈尔见到了布伦特。 这位拉瓦格前执政官有些消沉，或许是因为被明军监禁也或许是因为明军夺走了拉瓦格殖民政府的财产，这些天人明显消瘦下去，显得十分憔悴而苍老。 而戈尔见到布伦特这副模样后却未说些什么，只是示意跟过来的协长退后屋外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 负责监视的协长警惕的看了布伦特一眼，随后退到屋外。 两个语言不通的西方人终于在明军的监视下见了面，戈尔将一封胡安总督亲自书写的信件交于布伦特。 布伦特解开信封后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当着戈尔爵士的面将信纸撕成碎片。 屋外的明军协长眉头一皱，却未上前阻拦。 “看起来马尼拉是放弃吕宋岛了。”布伦特苦笑。 显然对于马尼拉殖民政府十分的失望。 “你应该明白，马尼拉要考虑你们上千人的生命安全。”戈尔见布伦特略显失望的神情，解释道。 “哼，我们的安全，如果马尼拉真的在意，这些汉人围攻拉瓦格的时候就应该出兵了。”布伦特冷笑道。 “事已至此，失败者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戈尔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和吕宋北部的汉人将军商谈过了，你们官员和商人可以离开拉瓦格，当然需要缴纳一笔赎金。” “你是西班牙在拉瓦格的最高官员，你去和监禁于此的商人解释，我想他们会缴纳这笔赎金然后回马尼拉。” 听完戈尔的话后，布伦特眼珠子突然流露一丝亮光。 “真的……”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戈尔。 戈尔点点头，没有在说些什么。 让这位西班牙官员去和商人们说总比自己去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解释要好，虽然那个侯爷开口要的赎金蛮高的，不过总比在拉瓦格生不如死要强！ “那士兵呢？”布伦特忽然问到。 戈尔摇摇头，无奈道:“必须留在拉瓦格，你懂的，这是战争，他们已经是明军的俘虏了。” 布伦特仿佛像是知道结局一般并没有太过激动，想了想布鲁斯特和那些炮兵的结局，布伦特倒是觉得让这些士兵留在拉瓦格也是可以的，至少明军不会屠杀战俘。 只是很可惜马尼拉将失去一支有生力量。 “能活着回马尼拉已经是上帝的怜悯了。” 仿佛像是知道布伦特所想的那样，戈尔开口道。 明军专门为西班牙商人们划出了一个街区供他们生活。 虽然不能出去，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但至少管吃管喝，这些时日商人与士兵水手倒也安分。 当布伦特爵士将马尼拉与明军的停战消息告诉商人们后，这些西班牙商人们松了口气。 “什么，拉瓦格城内的财产不得带走，只能保留自己的衣物等行李回马尼拉，开什么玩笑！” 当布伦特将明军的要求说出来后，商人们集体炸了窝。 布伦特也觉得赎金太过于高昂，本以为明军只会敲诈勒索一波，谁曾想赎金竟然是拉瓦格城内西班牙富商的全部资产。 “布伦特爵士，代价太大了，我们不能接受。”一名为首的西班牙富商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在场的西班牙富商们纷纷把乞求的眼神看向布伦特然而布伦特却是不为所动，他只是冷冷看着周围的商人们。 “半月前，明军围困官邸的时候，明军许诺投降就可以保留你们的财富，为了财富你们选择堕入地狱，连带着拉瓦格城和数百名军人一起投降了。”布伦特目光冰冷，一双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在场的富商。 “你们选择了投降，为了你们的财富。” “为了你们改死的白银，珠宝，瓷器，使得拉瓦格落入了汉人之手。” “上帝啊，看在马尼拉的份上，我宁愿你们全部都留在拉瓦格城。”布伦特语气冰冷，冷到在场的西班牙富商们瑟瑟发抖。 是啊，当初明军虽然包围了拉瓦格官邸，但凭借官邸内的军队和城内的各个据点，西班牙人是有可能坚持几天的，甚至可能驱逐明军。 因为刘煜手下的虎贲镇连炮手都算上也只有五百人。 城内的西班牙士兵也有四五百人，真的拼杀起来，明军能不能拿下拉瓦格城都是个未知数。 而且就算拿下也会伤亡惨重，甚至会被蠢蠢欲动的佣兵在背后捅一刀。 所以刘煜选择围困，并选择保留城内富商财富的方式劝降西班牙人。 而这些吝啬的西班牙富商听见明军不会吞并自己在拉瓦格城资产的保证后就立刻像明军投降，甚至鼓动劝说西班牙军官一起投降。 如果没有这些西班牙商人的神操作，刘煜还真的拿不下拉瓦格城。 对此，刘煜还是颇为感激的。 出于对这些大明功臣的感谢，刘煜决定送这些西班牙商人们一张马尼拉船票，不带返程的那种。 在场的西班牙富商们一个个全都跌坐在地上。 他们大都居住于马尼拉城，只不过正好在拉瓦格贸易，不料海盗围攻一困就是两个月。 他们的根基大都在马尼拉，拉瓦格的财富充其量也就是那一艘艘商船和船上的货物而已，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扎根在拉瓦格城的，不过人数很少。 可就算是这些财富他们都不舍的放弃，一个个面如死灰，呆滞在那。 “要么跟我返回马尼拉，要么留在拉瓦格。”布伦特冷冷道。 第137章 大航海的代价 明军在伙食上不会亏待任何人，无论士卒伙夫。 日常伙食除却米粥外，还会配上一块番薯，伙食里也有鱼汤(吕宋靠海，不缺生鲜)，热带瓜果也有配给。 同时刘煜还命人将海鱼内脏等取出熬制鱼肝油，这玩意对于治疗夜盲症有着奇效。 同时各类瓜果的摄入使得明军水手兵士基本不会患上坏血病。 这一点连戈尔都觉得惊奇，因为常年在海上航行的水手极容易患上坏血病，如东印度商船队的水手基本都有坏血病迹象，然而这些时日下来戈尔却从未在明军士卒水手上发现。 这让戈尔惊异不已，大为不解。 事实上中国水手确实很少会得坏血病，而同一时期的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等西方水手经常因为坏血病就是一船死一大片。 之所以这样，后世的人纷纷把功劳归结为中国海船上有豆芽和茶叶，有维生素c。 比如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上就种植豆芽。 事实上豆芽有用，但要因为豆芽挽救明清两朝水手的性命，那完全是扯淡。 豆芽有vc，但含量不高，每一百克才有8克，加之豆芽烹饪时会严重丧失营养成分，也就是说基本一天要吃够一斤豆芽才勉强有效果，要知道豆芽可是要消耗大量淡水的呀。 船上淡水多稀缺，还让豆芽跟水手抢水喝，那还要人活吗？ 之所以郑和下西洋甚至之后几百年内明清水手基本不患坏血病，是因为中国商船基本是下南洋，从福建广东出发基本是靠东南亚一带沿海航行的。 哪怕是走台湾到吕宋，快船航程也不过一个月多。 基本上可以在沿海陆地补给淡水和热带瓜果。 像柑橘等东南亚沿海水果才是让南洋水手们不患坏血病的关键。 毕竟柑橘等热带水果富含维生素c同时南洋商船队十天半个月就能靠岸一次，自然不会得坏血病。 但西方水手不同，那个时候还没有苏伊士运河，想要来东方就得绕过非洲好望角，穿越大西洋，印度洋直到太平洋。 这一路下来得要好几年，一眼望去全是大洋，七八个月都不一定年看见陆地，这种情况下得不到陆地补给的西方水手自然悲催，毕竟vc只能保证人体四十天的消耗，四十天后坏血病等什么全都来了。 所以不要觉得中国水手们得不了坏血病是因为古时候的中国人有多么聪明，知道豆芽，茶叶可以预防，靠他们是不够的。 中国水手靠的是南洋地理条件能使得他们走走停停，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能在岸上获得蔬菜瓜果的补给。 而同一时期的西方水手一出海航行就是好几年，根本就没有停靠陆地补给的机会，能在大洋上撞见一个海岛就已经是上帝的恩赐了。 常年在大洋上漂泊又得不到新鲜蔬菜瓜果补给，所以才会有如此高的死亡率。 所以后世人对于明清水手不会得坏血病，而西方水手因为得坏血病一死就死一大片而沾沾自喜时。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明清时期的中国水手之所以不会得坏血病，是因为他们安逸的根本没办法得。 就在欧洲航海家们跨越大西洋，发现美洲大陆，绕过好望角航行印度洋。 从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到麦哲伦航行全球。 逐渐从中世纪愚昧中走出来的欧洲航海家以及水手们用自己的勇气与魄力征服了一片片的大洋，发现了一块块新大陆，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土着部落。 长年累月的航行，使得海况异常艰苦。 甚至因为坏血病等疾病和得不到补给往往导致一船的水手命丧大洋。 可就是这样，欧洲人有放弃大洋吗？ 明朝政府因为财政拮据入不敷出，从而放弃了下西洋。 欧洲人却从未因为坏血病等疾病以及恶劣的自然气候环境导致大量水手死亡，从而放弃大洋。 明清商人们出海就像小媳妇出闺房一样，扭扭捏捏还十天半个月停靠岸边补给时， 欧洲航海家们就已经在大西洋，印度洋甚至太平洋上披荆斩浪，开启地理大发现时代了。 可以说，他们用几代人的血汗换来了未来几百年的霸权。 而明清呢？ 连小小的东南亚都没有拿下，连近在咫尺的吕宋岛都被西班牙人拿去。 西班牙人离吕宋岛多远，中国离吕宋岛多远。 明清时西班牙在吕宋大规模屠华的次数就有五次，明清出兵了吗？ 一个以没钱推脱搪塞，一个甚至以化外之民该屠之而洋洋自得。 那也就不要怪为什么是欧洲征服世界了。 这一切的因早在明清时期就已经种下了。 因此当看见东印度公司，甚至西班牙商船队的水手很多都患上坏血病时，刘煜心中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既对这些水手充满钦佩同时也是怜悯。 所以戈尔有意无意询问时，刘煜果断的回复:“godknows(上帝知道)” 戈尔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刘煜自然知道维生素c能有效防治坏血病，同时也知道柑橘柠檬等有着丰富的维生素c。 这个时代的西方人自然不知道维生素是啥玩意，虽然通过实践一些西方船长确实发现柑橘等水果能预防坏血病。 但并没有普及，推广，加之西方水手又经常食用各种肉干，商船队平日里大半年都不一定能看见陆地。 就算是跟他们说了，水果能预防想必他们也没什么好法子能做到长时间储存水果。 最为重要的是，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西方大航海时有两百万水手死于坏血病。 两百万，要知道吕宋岛上的西班牙殖民地几个世纪的统治，岛上的西班牙殖民者都不超过一万人。 这也是为什么区区上千明军兵士敢来吕宋的原因。 如此惊人的死亡数字也证明了西方大航海时代的辉煌也极大的限制了西方殖民者对世界的征服。 想一想，一艘从西班牙本土起航的商船穿越大西洋，绕过好望角来到印度洋，随后通过印度洋来到吕宋，一路上怎么说也得一年半载。 在长时间没有陆地补给的情况下，坏血病等等疾病就可以要了商船上大半船员的命，而当船员们抵达目的地，岛上的淡水又富含各类寄生虫，又会使水手患上疟疾等疾病。 因此大航海时代西方水手的死亡率那是相当高的，十五世纪来到吕宋的西班牙殖民者就是如此。 对于被坏血病折磨的西方航海家们，刘煜是很乐于看到的。 因为这无疑极大约束了西方殖民者对各大洲的殖民脚步。 戈尔只是一个东印度商人，自然不知道刘煜心中的这些小九九。 之前的询问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怎么在意。 第138章 迁移汉民 “大人，民营处共计四百七十余汉民已全部在此。”一名副协长禀告道。 看了看排成十列的汉子们，戈尔眉头一皱。 “大人，看起来你们明人是要殖民吕宋吗？” 对于东印度商人出生的戈尔，自然看得出刘煜的企图。 “西班牙人能在吕宋殖民，明廷自然能从大陆迁移汉民至吕宋开垦荒地，捕鱼为生。”刘煜也没有藏着掖着，能把戈尔带到这个地方已经表明了态度。 “大人是想把吕宋变为你们的殖民地。”戈尔脸色不太好，这对于西班牙人甚至远东的西方殖民者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戈尔，实话实说，我们华人华商在吕宋被西班牙人数次屠杀，而今吕宋汉人数量不过数千，加之明城一役，西班牙人又屠杀了上千汉人，而今的吕宋汉人的数量不会比西班牙人多多少。”刘煜强忍着怒意，看着空地上无所事事的汉民开口道。 “吕宋明廷需要时间，需要平民，需要商人，手工业者，你作为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应该知道一块土地要如何发展。” “人口。”刘煜语重心长的说道。 “比起那些不听话的番邦土着，自己的族人确实会听话一些，尤其是在异族的土地上。”戈尔叹了口气，目光不间断的扫过场地上的汉民。 “不过，马尼拉既然已经和明廷停战，那么你们就不应该继续往吕宋迁移汉人。”戈尔面色带着一丝的不满。 这和他与胡安当初料想的可不一样。 “为何，协议上可没说不能往吕宋迁移汉民啊。”刘煜冷笑，对于这些西方殖民者的嘴脸，他很清楚。 “吕宋也不是西班牙人的土地，我记得这块土地以前属于苏禄国，西班牙人和华人都是后来者。” “既然西班牙人能从遥远的欧罗巴大陆来到吕宋岛，我们汉人为什么不能从大陆迁移至吕宋呢？” 戈尔没有反驳，看了看四周身着扎甲，手持火铳腰佩长刀的明军兵士，戈尔就已经明白马尼拉是收不回吕宋北部的土地了。 甚至西班牙人可能连吕宋都会丢失。 “想必现在的胡安在马尼拉应该是寝食难安。”戈尔摇摇头，对于马尼拉不知为何自己倒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刘煜可不在乎戈尔这些西方殖民者的感受，此刻正听着官员的汇报。 “这些人都是从潮州运来的，除去二十多染疾，大部分人都很健壮，适合在吕宋劳作。” 听完官员的汇报后，刘煜点点头，示意协长们下去。 这些时日陆海从大陆私掠过来的汉民基本上都是庄稼汉和沿海的渔民。 不单单是因为这两个群体都是底层，而且数量众多。 每日在农田里劳作的汉子，其身体素质自然远远高于市井小民。 常年出海捕鱼的渔民水性又极好。 这两个群体最为适合宜居吕宋。 比起其他地区的汉人也更适合吕宋的环境。 对于这些人刘煜自然不会让他们去种地，同时也不会打散编入各个镇中。 刘煜直接以这四百多人编制了全新的辅兵镇。 由虎贲镇的辅协长担任协长，班长担任副协长，精锐兵士成为班长。 以抽调虎贲镇军官方式建立辅兵镇将官体系。 至于副协，副班自然会从之后的督训中提拔。 辅兵镇，刘煜主要想作为预备役部队使用。 在虎贲等镇官兵损耗太大时，直接从辅兵镇挑选精锐补充虎贲镇中。 因此训练力度要不及虎贲镇，同时军饷，武器配置也远远达不到明军陆镇标准。 当然了，刘煜也不会真的让辅兵镇担任血战攻坚主力，辅兵镇更多是作为后方运输辎重补给以及大营警卫工作，必要的时候给虎贲镇等大镇充充血，恢复元气。 训练这帮潮州新兵的任务自然由虎贲镇中的老兵负责。 刘煜也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毕竟督训士兵等事情交由手下的协长去做就可以了。 戈尔显然还沉浸在明军大规模迁移汉民至吕宋的忧虑中。 刘煜自然不能苛责这名东印度商人，为什么不和自己一条心。 事实上，这些时日东印度公司对明军的帮助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至于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者会作何反应？ 刘煜也不屑知道，毕竟现在的吕宋明军一日比一日强大。 源源不断的从大陆迁移汉民以补充吕宋人口。 维甘，拉瓦格的火器司正加班加点地生产火铳，火药。 遍布城中的铁器铺没日没夜的锻造着兵器。 长刀，长矛，藤盾，番弓，各式装备甚至能直接普及辅兵新镇。 这也是刘煜和马尼拉对战的资本。 不过，凭这些要想反攻大清，那还远远不够。 要想夺回台湾首先要的便是战船。 施琅的福建水师可不是善茬。 福建漳州等地也有着大型造船厂，能为施琅的福建水师源源不断的提供战船。 凭借现有的三镇水师是不够和施琅硬拼的。 刘玉和戈尔从军营走出后，便径直走到造船厂附近。 造船厂和码头并不远，甚至能在城头上，隐隐看见码头繁华的港口贸易。 “没想到拉瓦格在经历劫难后竟然能如此快速的重获新生。”看着港口进进出出的大帆船，戈尔不禁点点头。 他可知道，一座可以贸易的海港城镇有多么重要？ 尤其是现在吕宋被明军和马尼拉一分为二的情况下。 不过拉瓦格很显然无法和马尼拉相比，那才是南洋真正的核心城市。 马尼拉甚至可以说是一艘永不沉没的大帆船。 如果说刘煜不渴望得到马尼拉城那是假的。 事实上，明军将领早已蠢蠢欲动。 甚至连萧武徐滨等人都有着进攻马尼拉的计划。 不过都被刘煜断然拒绝。 “东印度公司能否为明军提供大帆船和水手。”刘煜忽然问。 戈尔一愣，随后笑着摇摇头。 “我们可以向你们出售火炮，这已经是最大诚意了。” “毕竟我们是商人不是雇佣兵。” 对于戈尔的话刘煜只能呵呵一笑，能把混乱数千年的印度土邦统一成一个国家。 这样的公司，你告诉我他仅仅只是商人性质。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船只，银两不是问题。”刘煜开口道。 戈尔自然知道现在明军的困难，也知道刘煜所急需的就是战船。 “我们可以从东印度公司那儿向你们出口六艘武装商船，不会比西班牙人的大帆船差。”戈尔看了看刘煜，继续道。 “可以携带十余门火炮，虽然无法和西班牙海军抗衡，但应付远东的海战应该是够了。” 刘煜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有总比没有来得强。 对于军备方面，刘煜从来是不吝啬的。 这一点也让戈尔十分满意。 “等我回到东印度后，我会从东印度的商船队里挑选最优秀的六艘武装商船。” 见刘煜不假思索的答应，戈尔也是爽快的拿出了合同。 第139章 华商 在呆了一些时日后，戈尔终究还是离开了拉瓦格。 吕宋的战乱让他谋取了大量的利益。 尤其是马尼拉港口那堆积如山的货物如香料，棉布等都被这些东印度商人们低价购买。 转手卖到东印度或是中国大陆又是一份天价。 不过能在这乱世中做这种买卖的也只有东印度公司一家了。 转眼间明军拿下拉瓦格就已过去两月光景。 护送西班牙商人前往马尼拉的商船队也归航了。 马尼拉当局倒也讲规矩，囚禁在马尼拉的上千华人华商也全部释放。 正好由明军船队带着他们返回马尼拉等吕宋北部城镇。 这些华人华商们大多身形瘦弱，骨瘦如柴，看见明军的商船队后眼中也没有一丝的亮光。 马尼拉当局虽然没有处死这些华商，但也没有让他们好过，和明军扣押西班牙商人在马尼拉的资产的行为一样，马尼拉当局也毫不犹豫的扣下了华人华商的财富。 同时这些华人在牢狱中大多数都是饱受折磨，在马尼拉回拉瓦格的海路上就有数十人因为伤势和疟疾等死去。 当这上千名华人华商来到拉瓦格后，负责迎接的四海商行的商员们全都惊住了。 从船上下来的华人华商一个个衣不遮体、骨瘦如柴，有的甚至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由明军兵士抬着走。 这一幕看得四海商行的商人们又惊又是一阵后怕。 居住在马尼拉的华商们可比这些吕宋北部的华人地位要高得多。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很难把他们和锦衣玉食的商人们联系起来。 同时也对自己率先投靠明军感到一阵的庆幸。 幸亏维甘华人们选择支持明军，将自己绑到了明军的战车上。 若是真的听了西班牙人的蛊惑去了马尼拉，恐怕自己的下场也会是如此。 有了这一幕鲜明的对比，四海商行的华商们对于刘煜更加服从了。 本来刘煜建立四海商行强行把维甘等地的华人们绑到明军战车上不间断地吸着华商的血，惹得当地的华商们天怒人怨。 可当看到马尼拉的同行们这一幕幕悲惨的样子后，在场的华商们突然觉得刘煜简直是活菩萨。 不但没有把他们打入死牢，甚至也没有在明面上侵吞他们的财产。 而面前这些生活在马尼拉的华人华商的资产自然早已被西班牙人和当地的商会侵吞了， 明军将士们也不可能帮华商们夺回资产，毕竟西班牙人能放过他们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要让他们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这让华商们暗暗感到庆幸，甚至私下里觉得给明军粮草银两那是应该的，毕竟和明军已经绑在同一辆战车上，属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比如率先投靠刘煜的商人比如苏郎青，家业甚至比之前还要庞大了。 从马尼拉回来的这些华人华商很快就被四海商行接纳了。 毕竟都是在吕宋经商的华人，常年活在西班牙人剥削与统治下也算是同病相怜，不过四海商会的商人们更加幸运。 他们更早的遇见了明军，得到了明军的庇护，而马尼拉的华商们则被夺去了资产，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中，生不如死。 就连赵州这些生活在吕宋几十年的老一辈也对刘煜感激涕零。 毕竟，刘煜完全可以不用管马尼拉的这些华人华商的死活。 他可以用这几百西班牙商人从马尼拉手上换取大量的金银，珠宝甚至是火器，战船。 但刘煜却选择了赎回这上千华商。 这样的恩情，让生活在吕宋的老一辈华人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感。 “这些佛郎机人真的是罗刹，恶鬼。”看着码头上这些骨瘦如柴的华人们，苏郎青悲痛欲绝。 他们家族的基业不单单在拉瓦格更多的在产业在马尼拉。 绝大多数的族人也生活在马尼拉城。 事实上，生活在拉瓦格、维甘等地的华人华商们并不多。 他们有的是在这些沿海城镇贸易，但大多数都是察觉到了西班牙人的一些风声，仓皇逃出马尼拉的。 因此，四海商行和马尼拉的这些商人大多都是沾亲带故。 看着这些华商那悲惨的模样，刘煜也有了一丝怒意。 自己虽然扣了拉瓦格这些西班牙人的财产但也没有折磨拉瓦格城内的西班牙人啊。 从拉瓦格码头登上前往马尼拉商船的西班牙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衣着华丽。 甚至允许西班牙商人以及家眷保留一些私人用品。 临走前，刘煜还从拉瓦格官邸地窖里收罗来的一些葡萄酒还给了他们。 看着自己好心做的一切，再看看港口上的这些华人华商们那悲惨的模样。 刘煜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犯贱。 刚刚负责运送商人们回拉瓦格的船长也汇报了。 这一路上竟然有71名华人因为伤势过重或是因为疾病等原因，死在了路上。 “苏郎青，让商会好好善待这些华商，给他们最好的药物以及伙食，至于住宅方面。” “反正西班牙商人们都已经滚蛋了，就把他们的房子划给这些华商居住。” 刘煜不忍再看码头场景，转过身对苏郎嘱咐道。 “明白，大人。”苏郎青点头回复道。 也许是因为沾亲带故的原因也或是同病相怜，商会对于这上千华商安排倒也妥当。 不过短短一日功夫，这上千华商便安顿了下来。 这些人里不单单都只是商人很多还是商人的家眷。 让明廷出面处理也是相当麻烦的，由商会出面无疑是最妥当的。 在商船队护送马尼拉的华人华商回到拉瓦格不久，萧武率领的三镇水师也返回了拉瓦格。 这一次，刘煜率领的四海商会以及拉瓦格当地官员们一同迎接。 “秦国公。”见萧武气势昂然地走上前，刘煜连忙相迎。 自从上一次黑旗帮等海盗联盟在拉瓦格一带遭遇明军和西班牙海军的伏击后，海盗们便土崩瓦解。 遭遇重创的海盗团伙便化整为零在吕宋外海一带活动。 这无疑给了明军水师一次天大的练兵机会。 一个半月下来明军三镇水师基本肃清了吕宋北部沿海一带的海盗势力。 “什么，李天佑死了。”刘煜吃了一惊。 “嗯。”萧武点点头。 这位叱咤风云的吕宋海盗竟然死了。 而且并不是死在明军围剿之下，而是死在黑旗帮二号头目穆罕维利之手。 “拉瓦格一战李天佑损失了太多心腹手下，又被我大明水师围剿早已元气大伤，被一个野心勃勃的下属杀了倒也不稀奇。”对此萧武到不意外。 李天佑死后，黑旗帮便落入了穆罕维利之手。 遭遇重创的黑旗帮以及附属的一些海盗势力最终选择了向明军称臣。 萧武倒也见好就收，一个半月的海战中，剿灭了大大小小数十股海盗势力，基本肃清了吕宋北部一带的海患。 缴获了大小两百余艘海盗船，俘获海盗千余人，各式火炮数十门，器械无数。 至于明军不过是沉了几艘快船和一艘鸟船，折了几十名水手。 “这一次俘获的海盗大多愿意效忠明廷，而今正是明廷急需用人之际，所以我希望能够组建新的水镇，让他们为大明效力。”萧武对鲁王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 对此，鲁王也只能点点头。 上一次，他依稀记得封了李天佑一个黑旗镇。 却不料想，李天佑竟然是耍着他玩。 不过，这一次被明军生擒的这上千海盗除了效忠大明以外，也没有活路可走了。 正好明军也缺人手，能把这些骁勇善战的海盗加以利用，也不失为一把好刃。 当然了，前提是萧武能控制好这帮海盗。 见刘煜对此也没有异意后，萧武笑了笑，就让一旁的徐滨拿出了早已起草好的昭书。 一口气竟然又组建了两个水镇。 “恭喜秦国公，又得二镇，真乃如虎添翼啊。”刘煜笑道。 “都为反清复明之大业，吾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武义正言辞道。 “不过而今明廷所掌握数镇军力所需钱粮，还需四海商行供给了。”萧武看着刘煜，大笑道。 “老狐狸。”刘煜暗骂一句。 而今吕宋明军军镇开销基本由各镇负责自筹。 刘煜麾下数镇自然由刘煜通过四海商行负责筹集军镇钱粮。 而萧武麾下军镇之前一直依赖于海盗，而今由拉瓦格城输血供应军需钱粮。 见刘煜在四海商行上赚得盆满钵满，萧武自然有心插一脚。 下属的徐滨有一些才干，和四海商行倒也有了一些往来。 这让刘煜也心生警惕。 第140章 毕竟四海商行这样的金盆还是要端在自己手上的。 见萧武也没有客气，刘煜也只好应许。 毕竟现在的吕宋明军还需要团结，水军镇方面，自己确实在影响力方面并没有萧武大。 在海战方面萧武的统领能力还是相当出色的。 再返回台湾之前，他并不想和萧武敌对。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萧武给明廷带来的不单单是剿灭吕宋北部海盗的贡献。 三镇水师跨过了巴布延海峡。 占领了富加岛，甘米银岛等巴布延群岛的大部分岛屿。 盘踞于此的海盗基本被明军剿灭，残余的只能往更北方向的岛屿逃去。 这对于明军而言，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明军只需要在占领巴坦群岛穿过巴士海峡就可以抵达台湾南部了。 在向鲁王详细阐述了吕宋与台湾间的群岛位置后。 鲁王也是兴奋了起来，毕竟待在吕宋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化外之地，始终有些别扭。 见离回台湾又更进一步，自然欣喜万分。 而今明廷所需要的便是积蓄力量，尤其是建造战船，扩张水师。 也难怪萧武如此迫不及待建立两镇水军。 事实上，在萧武离去的这两个月时间内，刘煜又扩建了两镇水师。 维冈船厂的那两艘大鸟船已下水，拉瓦格船厂对商船的改造卓有成效。 刘煜一口气改造了八艘武装商船，在加上两艘自行建造的大鸟船，再加上一系列的辅助船只，又组建了两个水镇。 这也是刘煜为什么没有反对的原因。 你建水镇，我也建水镇，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用在朝堂上互相扯皮推诿了不是吗？ 当然啦，单靠拉瓦格维甘以及其他吕宋北部沿海城镇的税收自然养不起这么庞大的军队。 别说再建水镇了，就算是这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日常吃喝花销就够让拉瓦格当地官员头疼的了。 和维甘一样，西班牙人留下的拉瓦格土着官员们全部都被明军照单全收。 没办法，谁叫来吕宋的汉人们要么是军人，要么是商人没几个文人呢。 有几个像是文人的，也都被萧武刘煜给瓜分了。 所以无论是拉瓦格还是维甘当地的官府基本由当地土着官员组成。 明军基本不介入民生以及管理土着百姓上。 只是在税收和码头管理上派华商为主的文官去负责。 当然，这些华商也基本都是刘煜的人。 “秦国公果真为大明忠臣，短短数月就剿灭海患。” 在下了朝堂后，刘煜与萧武径直走在街道上。 “呵呵，”萧武摆摆手，脸色也是带着一丝喜悦。 “吕宋明廷还需要仰仗忠勇侯啊，没想到老夫数月未回吕宋，吕宋竟已化为汉土。” 看着拉瓦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萧武也是不由得一叹。 离拉瓦格战役已过去两月有余。 拉瓦格这座海港城市也逐渐恢复了繁华生机。 和以往不同的是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中少了高鼻梁，蓝眼睛的红毛鬼，而是多了许多衣着华丽的华商汉民。 陆海在大陆的走私相当成功，短短两月时间，竟从广东潮州等地私运了五千多汉人。 这些汉人要么是常年在耕田劳作的汉子，要么是捕鱼为生的渔民，有的是吕宋富商的族人。 有的是自愿而来，有的是非自愿。 在来到吕宋后，大多都融入到了吕宋当地明军的统治下。 虽然一次次的航运途中也有船只遭遇了大风大浪，甚至有船只遭遇台风，沉没淹死了不少平民百姓。 但活着来到吕宋的始终是多数，而一艘艘从广东来到拉瓦格码头的福船都使得吕宋明廷在不间断的壮大。 从大陆掠夺来的汉人基本都是成年汉族男性。 在经过短暂的适应后，明廷对其进行了筛选。 精通水性的渔民们被明廷直接编入了新组建的水镇中。 常年在田间劳作的汉子们有的被刘煜编入新的辅兵镇中，有的纳入四海商行充当苦力。 毕竟无论是陆海还是远海都需要劳动力，在码头等地搬运货物等苦力活交给当地人也不放心，有了同胞自然安心。 五千汉人瞬间就被明军四海商行等几股势力全给瓜分了。 而这些，对于吕宋明军而言远远不够。 吕宋有大量荒芜的耕地需要有人去耕种，四海商行依旧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协助他们运输货物。 吕宋明军还需要更多的士兵与水手。 各镇将领们还需要更多的奴仆丫鬟。 让刘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为了吕宋明廷扩充人口，而选择从大陆私运人口一事竟形成了一种风潮。 大量商人参与到了走私贩卖人口的行当中。 甚至在拉瓦格等城镇地下黑市中甚至出现了私贩汉人人口的事情。 这让得知此事的刘煜都是目瞪口呆。 不得不强令明面上禁止这种事情发生。 当然，如此严重的人口贩卖行为自然引起了广东官府的注意。 就在几天前，一艘来到拉瓦格的船只告知了一个消息。 清廷当局在广东全面戒严，禁止任何船只下海。 这对于刘煜而言，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依旧为清廷的反应吃了一惊。 “康熙年间的清王朝果然处在上升阶段，对于沿海的掌控能力，果然不是清末能比的。”对此，刘煜也只能一叹。 所幸的是负责此事的四海商行在广东一带的族人大多未受牵连。 有的早已跟随偷运人口的船只来到了吕宋。 有的花了一大笔银子疏通，大部分人倒也没事。 当地官府也就是象征性的砍了几颗人头，下令沿海一带戒严不得船只下海而已。 “既然广东一带不行，那将目光放到闽浙一带。”见清廷在广东戒严，刘煜自然将目光放到了福建一带。 其实吕宋明军大多数都是闽南人，吸纳福建当地的汉人也更能融入吕宋明军中。 毕竟在郑成功的时候，就曾大量迁移福建沿海一带的汉民前往台湾。 只不过这一次，从台湾变成了吕宋罢了。 但刘煜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能长久，毕竟福建拥有着一支强大的清廷水师。 清廷占领台湾没有多久，福建沿海一带自然拥有着强大的武装力量。 单是盘踞在澎湖的福建水师就是刘煜现在不想招惹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人口迁移选择了广东，而不是福建的原因。 现在清廷在广东戒严了，那么四海商行也只能从闽南一带入手了。 第141章 不过，闽南距离吕宋的距离要比广东距吕宋的距离要远得多。 船队所要花费的时间差不多是之前的一倍。 沿途也可能遭遇清军水师的拦截，可以说从闽南私运人口难度比广东一带要困难的多。 从大陆私运人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看了看这段时间四海商行的花销刘煜叹了口气。 一个汉民十两银子，再加上这些日子船队来回所耗费的物资，银两让刘煜一阵肉痛。 “既然清廷在广东一带禁海戒严，那么陆海在广东一带就暂停活动。”刘煜对苏郎青等人说道。 在场的四海商人们面露难色，在场的不少人都是做从大陆到吕宋的走私行当的。 “我的意思是从大陆迁移汉民一事，在广东一带暂时停止，至于你们自家的贸易行当，只要符合明廷意思，无妨。”刘煜见几人面露难色，开口道。 在场的商人们欲言又止，见刘煜的表情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苦笑接受。 当几名商人的代表，苦笑着离开后，刘煜眉头一皱。 “这群商人贩卖人口都上瘾了吗？”刘煜见这些富商代表欲言又止又一脸苦笑的离去，有些愤怒。 “大人，您误会了。”见刘煜动怒，苏郎青连忙上前解释道。 “事实上，从大陆迁移人口到吕宋，并没有给四海商行的商人们带来太多的利益。”苏郎青苦笑道。 刘煜一愣， 一个汉民十两银子，那么迁移到吕宋的汉民有足足5000人那就是五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一些被偷偷私卖为奴仆的，价钱自然也更高，难不成这些商人还亏了。 见刘煜面露疑色，苏郎青淡然一笑。 “清廷海禁已有数十载，吕宋的华商大多都是近几十年从广东一带偷渡而来，所做也是正当的买卖，只不过清廷不允许而已。” 见刘煜依旧有些不解，苏郎青继续解释道。 “富商们把大陆沿海一带的手工业者所制作的棉布丝绸以及茶叶低价收购再偷偷出海卖到吕宋，所赚取的利益要远远高于贩卖人口这种行当。” “且清廷这几十年来严禁开放海禁主要是担心台湾郑氏集团从大陆走私以扩充力量，因此真正戒严的仅仅只是闽南一带，广东一带的官员们对商人私自出海一事，其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了钱也没少进他们的腰包。” 听了苏郎青的话后，刘煜方才大悟。 吕宋一带的华人基本上不是那种扎根一两百年的土着华人，因为西班牙人在吕宋中发动过数次大屠杀。 因此吕宋的华人大多都是近几十年或十几年从广东闽南一带迁移到吕宋的商人。 他们在沿海一带基本都有自己的宗族与关系网。 这使得他们垄断了沿海至吕宋的走私贸易，同时也使得清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郎青说的倒也不假，吕宋华商所走私确实是正当的货物。 比如棉布，在吕宋刘煜基本能看见土着所穿着的都是大多是产自中国的棉布。 小小的棉布行业就已经垄断了整个吕宋的市场，上至酋长下至土着平民所穿着的衣料大多产自大陆。 而这些棉布衣料自然都是从大陆走私到吕宋的。 毕竟吕宋华人并不多，不可能生产如此多的棉布面料供应吕宋。 也就是说，每年光是从大陆走私各种货物到吕宋就可以让四海商行赚个盆满钵满。 可自己强行让四海商行在大陆走私，贩卖人口，这无疑触怒了广东官场，毕竟如此大的人口流失，是不可能瞒住的。 而广东的官员们，为了明哲保身，势必会将那些华商族人问罪。 吕宋华商与大陆间数十年的走私贸易网就会被打破。 一想到这刘煜脸都白了。 自己还真的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呀。 “大人强行迁移大陆人口至吕宋，无疑打破了平衡。”苏郎青一叹。 “现在商会在大陆的关系网基本被打破，恐怕广东官场的那些官员们也都要明哲保身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四海商行连可能正常的走私贸易都做不了了。 刘煜知道这一切过错在他，若没有苏郎青提醒，自己还真没有发觉。 “倒是委屈陆海了，一切的错都归我。”刘煜此刻也没有弥补的办法。 “那从闽南一带迁移汉人呢？”苏郎青又问道。 “罢了罢了。”刘煜摇摇头。 “从大陆偷偷迁移人口至吕宋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且从闽南迁移汉民问题更大，迁移汉民至吕宋一事就此作罢。”刘煜闭上眼睛沉声说道。 不去想大陆走私这些破事，刘煜重新将目光对准了案桌上的一张海图。 这是萧武驱逐吕宋北部海盗，占领了吕宋北部各大群岛后所绘制的海图。 如此贵重的东西，萧武找人重新绘制的一副送给刘煜。 吕宋北部数个群岛赫然跃在纸上。 离吕宋最近的就是巴布延群岛，而再往上就是巴坦群岛，着名的巴示戈岛就在此。 再往北跨过巴士海峡就可以到台湾岛南部的七星岩岛。 郑氏集团其实并没有占领整个台湾，他们所占据的不过只是台湾西南一地而已。 台湾地形基本都是高山为主，这限制了郑氏集团对台湾的开发。 台湾岛大部分地区还处在土番的控制与活动范围内。 而清廷也只是消灭了台湾郑氏集团。 这个时候的清廷并没有更深一步的开发台湾。 台湾深处的高山密林依旧处在当地土番部落的掌控之下。 现在明军已占领了巴布延群岛。 一些海盗还盘踞在巴示戈等岛屿。 对于明军而言，也毫无威胁可言。 在休整十余天后，萧武又带着几镇水师出发前往巴示戈岛。 想必不出半月便能将巴坦群岛全部纳入明军海图中。 刘昱算了算，只要能够占据这两个群岛，以巴示戈岛等岛屿作为跳板，反攻台湾南部。 那么明军所要面对的不过只是一群台湾当地的土番部落而已。 那么这样就可以在福建水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能在台湾拿下一块根据地，然后再与清廷做一岛争夺。 这对于明军而言，总好过从吕宋直接杀向台湾海峡与澎湖一带以逸待劳的福建水师厮杀来的现实。 第142章 朝阳东至，海天交汇之际，粼粼波光间，一艘大船若隐若现。 那是一艘三桅大鸟船，银白的大帆迎风而起，巨大的船身划开两道雪白的波浪。 在这艘鸟船身后，一艘首昂尾翘，树三桅杆的福船缓缓浮现，在它身后又是一艘形若相仿的巨大船只。 “前方发现岛礁。”了望哨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船楼上的众人纷纷朝远处望去，不远处的海域似乎出现了一长串的小点。 “四海商会给的海图没有错，离拉瓦格已有月余，没想到一个多月的航行竟真的寻到此处。”一名身着扎甲的中年男子看着海天交际处那若隐若现的黑色小点大笑道。 “命令，伏波前镇做好登岛准备。”李督下令。 跟随萧武清剿了吕宋岛北部的海盗后，李督率领着伏波两镇水师还没在拉瓦格歇息几日，就被刘煜召集水手补充后，起航前往吕宋岛北部海域。 明军扫荡了巴布延群岛一带的海盗，萧武也得胜而归。 但依旧有不少海盗借着西班牙海上势力在吕宋的衰退而在巴布延群岛的各大岛屿盘踞，想要消化这些岛屿也够让吕宋明廷头疼。 而刘煜却力排众议，命令李督率领伏波二镇水师绕过巴布延群岛，直穿巴林塘海峡直接冲向巴布延群岛更北方的巴坦群岛。 刘煜可没时间和西班牙人或是海盗在巴布延群岛上做猫捉老鼠的游戏，反正几个大的岛屿也被明军水师控制占领，那么接下来自然是拿下更北方的巴坦群岛了。 至于巴布延岛屿间乱窜的海盗， 一群海上耗子罢了，何必大费周章。 伏波二镇从拉瓦格起航，绕过博哈多尔角前往帕萨伦，直穿巴布延海峡，在甘米银岛附近与一支流窜的海盗团伙打了一战，生擒二十余人，斩首五十余级，自身不过损失六人。 没有多做停留就直接横穿巴布延群岛，在海图的指引下穿过了巴林塘海峡直接来到面前的这片海域。 巴坦群岛又称巴丹群岛。 是菲律宾吕宋岛以北约310千米，吕宋海峡中的14个小岛。 出于谨慎，李督派遣了两艘快船搭载的30多名明军兵士作为先遣队登岛。 借着涨潮以及明军水手的奋力，快船不久就抵达海滩。 没入半身高的海水中，明军将士奋力朝海滩上走去。 那是一处白色的海滩，仿佛许久没有人光顾。 就连盘踞在此的海鸥也没有因生人的到来而吓走。 “留下一班看守船只，剩下两班跟我前去探索。”一名协长拧来拧湿漉漉的衣襟，开口道。 吕宋明军采用镇协班制，一协下辖十班，每班十二人。 除留下一班12人在此处看守船只以外。 剩下的两班20余名兵士在一名协长的带领下，往海滩深处走去。 岛屿明显比寻常岛礁要大上不少，花费了不少时间明军才绕过了海滩。 “哦，这破岛上居然还有人”一名探路的兵卒在不远处的平地上发现了几座用石头搭建起来的屋子。 明军兵卒倒也没有继续惊吓这些人，在探查一番后也就朝海滩边走去。 毕竟已经是日落黄昏，在岛上待着其实并不明智。 当明军快船返回船队后，天色就已经全部黯淡下来。 “如果吕宋华商绘制的海图没有错的话，那么我们只要绕过这片岛屿，穿过岛屿北面的海域就可以抵达台湾了。”李督看着海图，笑道。 萧武派人绘制过巴布延群岛一带的海图但并不全面，更北面的巴丹群岛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出于对吕宋明廷的忠诚，四海商会高价从一名拉瓦格当地富商手中买下了一份海图，并翻译成汉语进献给了刘煜。 海图是西班牙人所绘制的，不知何原因被拉瓦格当地富商拿到，最后被华商献给了刘煜。 “明日清晨，三协将士进入该岛，二镇水师战船以该岛为核心巡视其余诸岛，将吕宋明旗插上这片海岛。”李督拔剑直指前方昏暗的海域。 在场的将士也是跃跃欲试，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离开台湾也快一年了，如丧家之犬般逃离，那时谁又能想到有一天竟然能杀回来。 不少将士兵卒驻在甲板上看着昏暗的海平面。 一双双深邃的眼珠子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岛。 清晨，伏波二镇的水师战船开始缓缓分离启航。 比起昨日的拘谨，今日明军选择同时登陆三个岛屿。 西班牙人早已在这片海域销声匿迹。 而今吕宋外海的这片海域的主人是大明水师。 一些如丧家之犬的海盗，有何惧之。 群岛上有不少原始土着在这儿生活。 岛上居民大约在3500年前从中国台湾移居过来，16世纪西班牙人入侵并与当地人通婚，形成了当地的伊万坦族人。 该群岛居民的传统住房就是用石块建成一米多厚的墙，用草皮做屋顶，有小窗户通风，冬暖夏凉。 明军将士们倒也没有影响这些岛屿上原住民的生活。 在确认这些岛上原住民对明军没有任何威胁后也就大方的放下对这些原住民的警惕。 也不是所有明军都是一帆风顺，一艘明军鸟船在一处岛屿北部海湾突然发现了一艘搁浅在礁石间的三桅杆大船。 “看起来像海盗船。”甲板上一名协长冷冷的看着搁浅船只上挂着的旗帜，记忆中他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忽然几道身影在甲板上一闪而过，刹那间跃入海面。 “开炮，”看着几道奋力朝岸边游去的身影，那名协长终于记起了什么。 甲板上几门四磅佛郎机炮不间断地朝着海岸边轰击着。 几名游向岸边的海盗人都傻了。 一枚又一枚四磅铅弹划过海面，一头扎进海中，炸出一道又一道巨大的浪花。 一名海盗好似被炮弹掀起的水柱波及，惨叫一声没了身影。 剩下几人拼了命地游向岸边，没命的往岸上跑去。 “林栩，” “在，”一个黝黑的男子走了出来，一脸自负的看着面前的协长。 “这些海盗显然在岛上有个窝，给你两个班给我灭了他。”高个协长拍了拍林栩的肩膀，大笑道。 林栩没有多说什么，点了两个班的兵后就坐着快船冲向海滩。 当两个班的明军将士们冲上海滩，几名海盗早已跑得没影了。 “顺着足迹给我追下去，无需留人看守船只。”林栩看着沙滩上一连串混乱的足迹，冷冷道。 第143章 那几名海盗显然是被明军吓倒了。 谁见过拿炮打人的，以前的红毛鬼也不见得有这么狠。 好不容易才游到了海滩上，见到明军一艘小船朝沙滩划来这几个海盗吓得魂都飞了。 两个班20多名明军官兵顺着海盗留下的足迹，朝前方追去。 这个岛明显比明军预计的要大上不少。 明军官兵在茂密的雨林中追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块斜坡挡住了去路。 “嗖” “啊” 正当众人被斜坡挡住去路，没有防备时，一支箭从斜坡上方向射来，命中了一名士兵的大腿，那兄弟应声便瘫在了地上，大腿溢出了鲜红的血水，顺着斜坡滚落而下。 几名官兵持着几个木藤盾过来，护住箭支袭来的方向。 林栩一把抓住中箭的士兵，拉到了自己身旁，护在了几个木盾牌后方。 这种放血箭，只能到大船上去处理了，但是得将箭杆剪去，不然随着箭杆的晃动，伤者会流血不止，直到将鲜血流干为止。 林栩拔出短刀，左手轻轻的按在那箭杆上，看着那名年轻的士兵道：“兄弟忍一忍。” “嚓” 林栩一刀落下非常麻利的将那箭杆削去。 “这里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你们这些明人赶快离开这里。”山坡上一个东南亚模样的人用生硬的汉语，对着明军士兵喊道。 而回应他的却是明军冰冷的箭矢。 “林副协长，这些海盗不识抬举，给我一个班，保证杀上去宰了这些海盗。”一个大汉当即请战。 “就你，入伍不过几个月的滑头，还是我带队杀上去，明城时我就砍过红毛鬼的脑袋，别一个班，给我三个兵就够了，谁也不许跟咱抢。”另一个身着扎甲的中年男子不屑的看了一眼之前的大汉开口道。 明军采用首级记功绩，一个海盗的首级可以换取三两赏银，在场的明军兵卒看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几名海盗，早已跃跃欲试。 在他们争得不可开交时，林栩倒是如老僧入定一般，待他们争的差不多时，便制止道：“行了，我倒是想，但是很明显这些海盗在这里落下了脚恐怕不止这些人那么简单。” 明军已经远离海滩滩头了，那几人跑的很快，明军二十多人一头扎进雨林里追了半刻钟，此刻四周都是茂密的雨林。 让人气恼的是此时明军呆在斜坡下方，几名海盗躲在斜坡上方一侧，附近都被树木遮挡根本无法探查情况。 “这个岛上绝对有一窝的海盗。”想了想之前搁浅在礁石上的那艘海盗船，林栩咬牙。 “你们几个身子灵活从那边绕上去，弓箭手压制。”林栩发完话后，拾起一根箭搭弓对着斜坡上方就是一箭。 海盗明显不止几人了，不时的还有一些飞箭从斜坡上方穿过，好在有护盾的掩护，大多数箭支都没进了腾盾里。 很快，几名身手敏捷的兄弟便翻身爬上了斜坡另一侧。 “啊。”惨叫声瞬间在斜坡上方响起。 “杀呀。”之前的那名老兵大喊一声，率先冲了下去。 明军官兵里能身着扎甲的基本上就是当初南下的老兵了，他一马当先没有几步就冲上斜坡上方，一刀就将一名来不及反应的海盗砍翻在地。 那名海盗惊恐的瞪大眼睛倒了下去，顺着斜坡一路翻滚。 喊杀声仅仅持续了一会。 处在斜坡上方的六七名海盗被明军全部砍死，而明军仅一人死亡，一人负伤。 “留下三人，把死去的弟兄抬回去烧了，再把受伤的弟兄抬回船上治伤。”林栩看着四周的海盗尸体冷冷道。 晌午，明军船队主力终于抵达了岛屿北部。 几艘快船缓缓驶向滩头，几十名明军官兵登岛，同时还卸下了两门小佛朗基炮。 “在这里建设大营，这块岛不小，可以作为水师停泊休息之用。”李督上岸后对副官道。 “将军，岛上好像有不少海盗，先锋队好像和海盗遭遇了。”副官皱眉，指了指不远处搁浅在礁石间的海盗船。 “区区一群丧家之犬罢了，正好让大陆来的汉子兵见见血，派支小队去接应一下之前登岛的兄弟。”李督道。 在李督的命令下，明军大营开始动工，随着营地周边的一些地带的土壤开挖，李督不仅让人在营地四周撒上了石灰消毒，甚至在大营建设地区用晾干的木材铺在地上，将地面焚烧一遍后再撒上石灰。 不仅如此，饮水安全也不能忽视，山上流下来的水肯定不能直接饮用，毕竟南洋海岛的淡水中布满寄生虫，饮用很容易造成疟疾以及吸血虫等寄生虫疾病感染。 为了保险起见，饮用水不能生喝，而由炊事班的伙夫统一收集淡水，用明矾消毒了，并烧开处理后发放给士兵喝。 这些操作其实在明军抵达吕宋岛不久后就已经被刘煜下发实行了。 一开始在刘全亲兵中实施，威武镇的兵卒压根没听刘煜的意见，结果在抵达吕宋岛不久后就相继爆发疟疾和一些寄生虫疾病，而完全按照刘煜方法执行下去了的刘全亲兵却大多都安然无恙。 在虎贲镇组建后，饮用水以及驻扎大营的消毒清理步骤都被明军忠实的履行下去。 虽然明军老兵们早已经习惯，但是对于那些新兵来说，喝生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以前在大陆耕地种田时也都是喝生水的。 当收到李督这条规定时，这些大陆新兵们不以为意。 一名新兵在口渴之后，在一道小溪旁偷喝水，结果被巡逻的明军官兵逮了个正着。 按照明军的法令，如果法令下发后明犯，重责二十军棍。 很快，那个大汉的屁股就被打的血肉模糊， 看见那个偷偷喝水的大汉被打的这么惨，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直犯嘀咕，虽然心中都是十分不解，但也没有人敢以身试法了。 “你们以为老子不让你们喝生水是害你们吗，要知道，这里是海岛，岛上瘴气肆虐，若是染病死了不要紧，亏的是侯爷，你们的命是侯爷的，侯爷让你们死，你们才能死。”李督冷冷的看着这些新兵。 “你们从哪里来，干什么的老子不管，但今天你们跟着明军来到了这里，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侯爷，你们都应该遵从明军法令。” 第144章 此时的李督自然不知道他率领明军船队所驻扎的岛屿，后世称为巴丹岛。 离台湾仅仅隔了一道巴士海峡。 由于岛上依旧有海盗活动的迹象。 登岛的上百名军官兵选择在靠近沙滩的一处缓坡下建立营寨。 负责接应林栩的明军官兵在半道上就与退下来的伤兵们汇合了。 再派一人护送伤兵回营寨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日落时间便于林栩率领的两班汇合。 巴丹岛很大，凭借几十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岛屿探索个遍。 而海盗明显藏匿在了茂密的雨林中。 正午的伏击，也让明军心存警惕，在摸索一番确定没有海盗的痕迹后，林栩率领两个班也退了下来。 想必藏匿在雨林深处的海盗们在短时间内也不会被明军发现了。 在明军和海盗在巴丹群岛玩躲猫猫的时候，吕宋的明廷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拉瓦格的明廷开始铸币了。 但出乎所有吕宋明人的意料，新铸造的货币不是崭新的银锭而是银元。 这无疑震撼了吕宋明廷官场，商场。 这一切自然是刘煜的主意，在南下吕宋后，明军无论是剿灭海盗商会所缴获的钱币还是通过贸易所获得的钱币都以西班牙银圆为主。 这也给明军换算带来不便，毕竟明军和大陆流通的是银两与铜币。 银元在十六世纪末方才流入中国，在鸦片战争以前基本作为士大夫的玩物罢了，并没有作为流通货币使用。 直到鸦片战争结束后，清廷割地赔款，用白银换成英国人索要的银圆，从那以后银圆伴随着西方人来到大陆而逐渐成为流通货币。 此时的明人依旧看重银锭，对于西班牙银圆并不是很认可。 毕竟以银两为单位的银锭与西班牙银圆并不等价，换算也很麻烦，对于这些五大三粗的明军文盲而言，能分清哪个轻哪个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与四海商会贸易时，明军依旧以银两单位来计算，而南洋流通货币是西班牙银圆，换算一事费时费力，够让明廷和商会头疼的。 明军占据吕宋岛北部后，刘煜思索一番又与苏郎青等四海商行商人商谈一番后，决定铸造银元以取代银锭为主要的货币。 这无疑极大震撼了明廷官场。 以萧武为主的明军武将纷纷劝阻。 并不是萧武为主的这些明人武将们有什么大见解，觉得废两改元会对明廷今后的发展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而是因为萧武觉得刘煜手伸的太长，竟然要铸币。 因此在刘煜提出铸币一事时，萧武为首的武将便极力反对。 不过刘煜执意铸币，朝廷上的武将们一时半会竟然也拿刘煜没办法。 毕竟这年头，不单单要有兵，有钱有兵那才是真侯爷。 铸币一事，鲁王也只好依着刘煜了。 只是鲁王和萧武有些不解。 银两本就是中国的货币，大明几百年下来都是用银两，怎么到了吕宋居然要废两改元。 若是此时的吕宋明廷有腐儒文官在的话，估摸着刘煜都能被他们用吐沫子淹死。 可惜吕宋明廷没有腐儒文官，那些五大三粗的明军将领们也不懂什么银本制，在刘煜的一再坚持下，鲁王也只好接受了废两改元。 此时自然没有后世的两元之争，但西班牙银圆的大量使用和银两单位的碰撞也让明廷颇为头疼。 西方人根据大型银币通行几百年来所累积的经验，认为25～28克是比较合适的规格。 较此更重的大银币，无论在制造、携带或行用上都不方便。 在近代，西方列强所用的大型银币都差不多在25～28克，小型银币如英国一先令、德国一马克及法国一法郎，则在5～6克。 清朝末年，国内最通行的大型银币是西班牙本洋及墨西哥鹰洋两种重约27克的外国银币，故中国新造银元仿其形制，将银币的重量定在接近27克的库平七钱二分，结算时以“元”计价，俗称“一元”。 西班牙银圆采用的是七钱两分，按照四海商会以及吕宋当地土着官员的想法，希望大明银圆效仿西班牙银圆以七钱两分制，也就是一元。 而刘煜主要是想铸造一两银。 “两”，是指清政府用银的重量标准“库平两”。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签订的《马关条约》中规定，“库平两”每两重37克，一般简化为373克，各地方在实行上则稍有出入。 刘煜想要制造一两银，主要是考虑到今后明军反攻大陆，银元与大陆银两货币的碰撞，以一两制更合适中国国情。 但四海商会的商人纷纷劝说刘煜，主张使用效仿西班牙银元的七钱两分制。 思虑再三，刘煜终究还是选择了七钱两分，也就是西班牙银元的重量。 第一批银元试铸出来后就被刘煜呈给朝廷。 正面铸永历元宝四字，背面铸有龙形，为双龙戏珠。 这样的银元试造出来后，颇受四海商人的审美，毕竟这样的龙洋与西班牙银元等值无需换算，而新式银币呈给鲁王，萧武等人面前后，几人倒也没有异议。 主要是刘煜暗中与萧武商议，每月铸造龙洋可供应萧武麾下水师日常开销，同时刚刚铸造的龙洋也纷纷送与明军各大镇中的将领，各大将领拿到新式龙币后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都是银子，造成银锭模样和银圆模样有区别么。 而这些被刘煜送与明军将领的新式龙洋没过多久就被明军将领们花了出去，四海商会同意使用加之新式货币一定程度仿制西班牙银圆，吕宋居民并不反对，接着明军将领大手大脚的花钱和四海商会的推波助澜，龙洋在短时间内流通到了吕宋市场上，得到了官员与商人平民的认可。 当然废两改元主要是利于明廷今后在南洋的发展，毕竟是与西方做生意。 若是要想用银元流通大陆，那估计得要几百年的时间了。 事实上在明清时期在社会上流通的货币其实是铜币而不是什么白银，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体制下一直使用两币制，民间使用的是铜币，由官府铸造的货币。 白银和黄金主要是用于对标铜币使用的，用于对应铜币的币值。 这也是为什么明清时期官员商人们总喜欢把白银藏在家中而不是拿出去买东西的原因，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用白银买东西。 青天大老爷们在家里堆砌着黄金白银，然后在市场上流通铜币，用白银来定铜币的币值。 把银锭铸造成银币，不过是换了个模样，对于十七世纪的大陆民间而言影响并不大，因为老百姓日常生化买卖所用的货币是铜币而不是白银。 主要是因为白银太贵，官价一两银子兑两千铜钱的话，那么古代一家三口一年可能就需要花个三两多点儿银子就足够了。 就算老百姓手里突然多了几两银子，也会为了买卖方便把手里的银子兑换成铜钱。 所以哪怕把银子铸成和铜钱一样的钱币的话，在日常交易中也会因为银币的币值过高，交易双方找零和兑换不便，慢慢的被切碎，俗称碎银子。 所以在明清时期银币纯属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你铸造的再好的银币元宝也会被老百姓剁成碎片来用。 但到了清末时期，随着西方掠夺的加深，加之贸易的开放，成千上万的银元流入了中国，整整几百年时间白银的流入使得白银的价格逐渐下降，这才使得白银铸造成银币有了流通使用的可能。 但在现在的康熙年间，白银地位远没有后世廉价到流通货币来使用，改成银元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刘煜铸造银元可不是为了在大陆民间流通使用，而是为了吕宋明廷在今后南洋的发展。 在大陆，青天大老爷们能把白银藏在家里，然后铸造铜币，用铜币从老百姓身上买东西，白银和铜币的换算价格全凭皇帝一张嘴。 到了南洋，西班牙人，英吉利人吃你这一套吗。 你用铜币跟西班牙人做生意，你信不信人家直接拿炮轰你。 所以在吕宋，明廷要发展贸易必须铸造银币，因为现在的欧洲人用白银就像是清朝百姓用铜币那样普遍。 你总不能天天抢西班牙人的钱，然后再向英吉利人买东西。 制造银元能够让吕宋明廷更好的融入南洋乃至世界，至于今后的大陆，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第145章 明军在巴坦岛修筑营寨，数百明军充当劳工历时三四天功夫修建出了一个不小的营寨来。 营寨大致修建好后，李督即令明军向内陆挺进。 根据西班牙人绘制的地图在巴坦岛再往北一些还有一个岛屿，再往北就要渡过海峡了。 在明军陆战协在巴丹岛摸索时，几艘武装商船也被李督派去北面勘察另一个岛屿。 明军营寨建在一处河流下游缓冲地。 明军向北走大约五百步就能看见河流，经过几日的勘察基本摸清了附近的情况。 这河再往上游走一日，有两个番人村落，基本都在几百人左右，每个寨子，大约有壮丁百余人。 这些生番见明军气势汹汹而来，也不敢靠近。 不过明军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基本只是匆匆从村落旁走过，并没有打扰生番的生活。 岛上的部落基本是几千年前从台湾来的原着民，多数是以渔猎为生，也有少数部落开始向农耕进化，只是并不明显。 林栩带着三个班三十余名明军官兵朝海岛北岸摸索而去，他们一开始是顺着海岸线走，但渐渐就被悬崖峭壁所阻挡，不得不潜入山林中。 丛林密布，依稀只能看见脚下闭塞的小道，仅能容一人通行，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一些青色的大蛇盘踞在树干上，走过后方才发觉让人不寒而栗。 一连好几日明军都在摸索海岛，除却第一日遭遇了几名海盗外，大家伙倒也没有遇见危险。 不过出于谨慎明军依旧全副武装，三个班的明军士卒共三十六人，装备皆以火器为主。 火铳手十二人，弓手六人，刀牌兵十余人，正副班长六人除了腰间配置腰刀外还配备了火器司新研制的短管燧发铳，主要是从拉瓦格缴获西班牙燧发手铳后仿制的，做工更加精细，基本作为明军基层军官配铳使用。 林栩腰间也配置了一把火铳，不过是花了十枚西班牙银圆从一名西班牙士官那买来的，作为防身用。 除此外岛上明军火枪手所装备的火枪，全部是最新研制的自生火铳，在得到拉瓦格火器厂以及东印度公司工匠的协助下，明军自生火铳精度还是射程都有了极大的提升，甚至大口径重自生火铳可以在二十步内击穿板甲。 除了质量上有巨大飞跃外，最明显的就是配置了铳剑。 在吕宋与西班牙火枪兵的战斗中，明军经常能在火枪兵腰间发现铳剑，这种直接插在铳管里的短剑自然引起了刘煜的主意，也配置给了明军火铳手。 铳剑自然就是后世所说的刺刀了，这玩意其实在大明就已经开始装备了，只是当时的大明朝内忧外患，和自生火铳一样没能全面推广。 而后来沉醉在天朝上国美梦中的清朝皇帝们自然也不会想到后世的八旗大爷们会被西洋人的火枪加刺刀追着打。 现在刘煜给予吕宋明军的是火器上的全面发展，不单单轻重燧发，火绳枪的研发，铳剑火雷这些近现代化的单兵热武器也被刘煜加到了明军镇协班步兵中。 只要不遇到八旗骑兵，这样的武备足以对抗东亚的任何一支军队了。 事实上林栩也觉得带着这样一支部队来围剿海盗，是不是太欺负海盗了。 不过作为一名明军副协长，哪怕是追剿海盗也得用全力。 也不知是该喜悦还是无奈，今后的几天明军官兵都再未遇见海盗了。 想必那艘海盗船真的只是在风浪中搁浅在了礁石间，这个岛并不是海盗的贼窝。 “咚咚，” “咚咚咚……” 突然从前方小溪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听起来有些凌乱却又似乎带着节奏。 “是鼓声，三班做好战斗准备。”林栩一听发觉不对劲，命令三班立刻警戒。 林栩自幼生活在吕宋，和生番生活在一起，比起这些明军官兵更清楚这些声响是什么。 南洋岛屿上的生番会使用一些木质器械，或者一些骨制品做成小鼓一样的东西，用来围捕猎物，在和附近部落发生冲突时，他们也会用这鼓声来威慑敌方。 林栩警觉的看着周围雨林中的动向，想必是自己的队伍进入了一支生番部落的狩猎场。 突然，四周雨林出现一阵躁动，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吆喝之声。 在场的明军火铳手纷纷打开保险，刀牌手护在火铳手前方，三十余名明军将士在正副班长的指挥下分成三个方阵警戒着三个方位。 “喔喔喔，呀呀呀” 在明军官兵警惕的目光之下，只见近百名赤裸着上身的生番朝着明军将士冲了过来。 “小心。”林栩举起一个木牌推开一名火铳手，一支细细的标没入木牌。 还没等林栩发现那人，只听见明军官兵中发出几声闷哼。 林栩举起火铳朝天放了一铳，刹那间巨大的火铳声响震慑住了近百名生番。 在这间隙，林栩大喝： “刀牌手，火雷伺候。” “火铳手，对着树上打。” 在场的明军官兵有不少和吕宋的生番打过，也有一些经验。 在林栩发话后，刀牌手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颗颗乌黑的铁质铁球。上面还带着一根长长的火绳，铁球下方嵌着一个木柄。 刀牌手用火点燃火绳就朝生番聚集处扔了过去。 不远处的生番还被那突如其来的火铳响声镇住还没从这惊雷般的声响中反应过来，只见十几道火光炸现，伴随着哀嚎声。 七八名生番从高处落下，身上都是血，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死的不能在死。 明军火铳手在生番投哨箭后，就意识到树上有人，这个时候可没有特种兵，躲在树上的生番也不可能用高尖端的伪装物遁入自然中无形。 仅仅只是明军疏忽大意，忘了这是雨林，忘了来自树上的威胁，现在反应过来了，躲在树上的生番自然活不了。 随着一阵枪响和一阵惨叫，埋伏在树上的七八名生番直接被明军打落在地。 剩下的生番明显慌乱了，面带惊恐的四散开来，但还没等他们惊恐多久，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席卷雨林。 火绳引燃了火雷，铁质火雷被引爆，虽然只是黑火药但威力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些生番都不穿衣服，肉身硬抗的结局自然是被炸的浑身血肉模糊。 离火雷近的被炸的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更多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火浪与声势吓得大喊大叫，比之之前的火铳声响更具震慑。 “杀。”林栩没有多语，掏出一柄箭搭弓对准了远处拿小鼓的生番，拉弓放弦，一枚箭头刹那间没入那名生番脖颈间，生番应声而倒，一时间血如泉涌。 火铳手迅速装填火药，铅弹，刀牌手直接冲了上去杀入生番群中砍杀。 而林栩和几名弓手盯着生番中的吹矢手和鼓手，每见一人就是一箭 生番武器不过是一些削尖的木矛，唯一有威胁的就是吹矢手。 吹矢就是毒针，通常藏在笛子内或特制的竹管内。 源于丛林中的印第安人用以狩猎的特殊吹箭，非洲、大洋洲、南美洲等地的原始部落中也能看到运用类似原理的武器。 而面前的生番也用类似的武器，之前几名明军官兵闷哼一声就是被埋伏在树上的生番用吹矢伤到了。 厮杀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生番的武器太过于原始，比起身着扎甲，手持长刀护牌的明军官兵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时不时明军火铳手还会对人群开上一铳。 不过数十息功夫，上百生番就奔溃四逃。 这些生番很明显熟知丛林的环境，很快就遁入雨林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几十具的尸体。 林栩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生番尸体，有不少生番还未死，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打扫战场，没死的给个痛快。”林栩吩咐。 说完后林栩就带着十几名火铳手刀牌手往生番逃窜的方向追去。 狩猎场基本不会离生番的营寨有多远。 很显然，明军是误闯进了他们的领地，尤其是接近了他们的营寨，才引出这么多生番。 不过林栩可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生番用毒箭伤了他好几名士兵。 本是来追剿海盗的，却不料被这些生番给暗算了，自然要追杀过去，灭了生番的营寨。 跟过来的明军官兵也是跃跃欲试，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第146章 常年处在封闭岛屿式环境下的生番们从未见过火器的威势。 被明军火器吓得四神无主的生番们慌不择路，竟然直接朝部落冲去。 三十多名明军官兵就跟在这群生番后面。 他们神情冷漠，每个人手持刀牌，火铳顺着生番留下的痕迹朝着雨林深处追去。 生番们亡命飞逃，有一些在之前被明军火铳或火雷炸伤的生番渐渐体力不支，踉踉跄跄的倒在茂密的雨林中。 还没等他们挣扎着爬起就被明军一刀结果了性命。 既然选择与明军敌对，那就做好覆灭的下场。 生番头目惊骇的看着身后紧紧咬着他们不放的明军。 这片丛林是它们的狩猎场，每一次狩猎都是看着野兽撞入陷进中，用毒箭射中野兽的腿部颈部。 看着受伤的野兽拼命的逃窜，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追上去，看着浑身是血的野兽倒在地上喘息，部落的勇士总会发出阵阵喝彩声。 为了生存，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么做一次。 渐渐的，他们觉得这是勇士的象征，用野兽的爪子獠牙装饰在自己的胸膛前，标志着自己的勇猛。 可今天，这些部落的勇士们却被一群突如其来的入侵者袭击，原本的勇士刹那间成为了受伤的野兽，惊慌失措的在雨林中逃窜，而身后的入侵者却不紧不慢的追逐着。 “啊，啊……”一个胸膛前挂着野兽爪牙饰品的生番凄厉的嘶吼着，他的左手死死地捂着腹部，鲜红的血不断的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流淌入茂密的大树根须上。 尾随在他身后的一名明军火铳手二话不说，掏出铳剑插入铳管中。 大喝一声，对着前方的生番的后背就是猛的一刺。 鲜红的血猛地绽开，几滴鲜血滴在了那名年轻火铳手的脸庞上。 生番头目没有再看下去，因为他发现惊慌失措的族人竟然把明军往自己的部落方向引去。 他掏出小鼓奋力击打着，想要告知同伴不要惊慌。 哪怕是他自己也有些发怵，连拍打小鼓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可面前四散奔逃的生番哪一个肯听他指令，都没命的往前方跑去。 后方紧追不放的明军官兵，还时不时朝着他们的方向放上一铳。 每一次铳声的传来都让这些生番惊骇万分。 很快，他们便穿过了雨林，来到一条小溪旁。 此刻，明军面前的生番只剩下二十多名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跳进小溪里，涉水逃往小溪的另一侧。 明军官兵已经隐隐能看见小溪下游不远处生番的部落村寨了。 “杀了他们。”赶至小溪旁的林栩冷冷的道。 既然已经看见了部落所在位置，那么面前的二十几名生番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明军弓箭手，手持短弓对涉水而逃的生番就是几箭。 几名生番或被射中背部或射中腿部，臂膀。 惨叫着跌入溪水中，血水染红了小溪顺着下游不断游去。 明军的短弓是由吕宋当地的生番部落所进贡的。 虽然都是生番，但吕宋岛上的生番部落文明程度可不是这些巴丹半岛的野蛮人可以比的。 箭头上同样涂抹着部落所特制的毒药。 也算是报了之前被生番用毒箭伤了明军官兵的仇了。 之前那几名被生番用毒箭暗算的明军官兵，此刻估摸着也毒性发作，被远远的落在后面不见踪迹。 这个时候，明军火铳手也做好了准备，对着下游的生番就是几铳。 惊雷般的声响，顿时在小溪上游炸开。 “大人，那边，我们看到海了。”一名明军大汉激动的大叫一声。 瞄箭对着一名涉水而逃的林栩，不由得瞪了一眼那名大汉。 接着林栩也是下意识地朝大汉指着方向望去。 那是一道蔚蓝的海天交际线，距离此处不过二三里。 他们已穿过雨林，站在一处高坡上，怪石嶙峋的山坡下是一条小溪。 之前他们都盯着涉水而逃的生番，唯有现在抬头时，方才看见了远处那一片汪洋的大海。 他们本就顺着海岸线走，就算穿过雨林距离海岸线也不是很远。 不料想，追逐生番竟然真的追到了海岸线旁。 “大人。”一名明军官兵指了指逃亡小溪下游的十几名生番。 “杀。”林栩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字。 三十多名明军官兵跳入溪水中，溪水很浅，不过没到膝盖以下。 明军官兵手持长刀，木牌大喝着朝下游的生番部落袭去。 和吕宋生番的木制楼寨不太一样，这些生番用石块建造房屋。 石头堆砌着一米多厚的墙，用草皮做屋顶，让冲过来的明军官兵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里离海岸线并不远，地处海岸附近就可以获得鱼类资源。 一条小溪流淌而过，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淡水，身后的雨林可以提供狩猎的场地与食物。 在遭遇强敌时，还可以直接遁入雨林中消失匿迹。 可以说是一处非常适合聚居的场地。 事实上，明军官兵们也很激动，这里不比之前修建营寨的位置要好的多。 这些常年生活在岛上的生番们比初来乍到的明军更了解岛上的环境，自然能寻到不错的聚居点建立部落，生存繁衍。 很显然之前那上百名生番就已经是这个部落大部分有生力量了。 距离部落不远，林栩就已经能看见惊慌失措的生番妇女和小孩。 一些生番男性龇牙咧嘴的朝这些入侵者冲来，却被突如其来的火光与雷鸣般的声响所打倒，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 追逐瞬间演变为一边倒的屠杀。 明军官兵没有仁慈，手起刀落就将还在反抗的生番男性砍翻在地。 火铳手也收好火铳，拾起铳剑刺杀。 一枚又一枚火雷被明军官兵丢入石屋中。 随着一阵阵的火光与炸响，屠杀落下帷幕。 反抗明军的五十多名生番被明军砍死。 剩下的生番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所拥有的神明般的武器所震慑，惊恐地蹲在地上，或磕头或大喊大叫。 明军官兵也只有几人被反抗中的生番用吹矢所发射毒箭所伤到。 战斗比所有人想的都要轻松，三十多名官兵搜索了整个部落，将几百名生番赶了出来。 圈进到了明军指定的一处空地上。 “大人，生擒生番五百多人，斩首七十余级。”一名副班长数了数空地上的生番人数，开口道。 “多是妇女，小孩，成年生番男性不足百人。” 想了想之前在雨林中逃窜被明军屠戮掉的近百生番，再看看地上砍掉脑袋的几十具尸体，林栩点点头。 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生番逃跑，大部分都在这了。 “六七百人，倒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部落了。” 想一想倒也是，这么好的聚居环境，汇聚六七百人的人口也属正常。 此刻的明军官兵们早已饥肠辘辘，在生番的石头屋内搜寻食物。 在收罗出了一些鱼干肉干后直接放入罐体中烹饪。 “一班，吃好饭后，前往滩头，收拾柴火点燃狼烟。”林栩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天道。 这里很显然更适合作为明军的营寨，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明军水师前往这里。 第148章 “尔等功绩，我都一一记下。”林栩轻声道。 林栩识字，这也是协中五名副协长唯有他有一本无常簿。 明军里认识字的真的不多，林栩认得字，这也使得他在吕宋汉卒得以很快脱颖而出。 “谢大人。”一旁的小兵听后大喜，连忙道。 之前那名扎甲老兵却上前道， “剿灭海寇追剿生番都为大人之功，我等功绩一笔带过罢了。” 札甲老兵故作不在乎，奉承道。 “将士有功，自当封赏，大明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兵卒。”协长走上前，拿过林栩的无常簿，翻阅一番。 林栩倒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货不识字，不过在手下将吏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毕竟刘煜在军中大肆扫盲，教兵卒认字，一些认得字的官兵晋升要比不认得字的官兵要快，而将吏能认得字也能得到赏识。 因此明军协长班长等基层军官不管认不认字总是会拿着一本三百汉字册来回翻阅，管他认不认得，装就对了。 “谢大人。”这时，札甲老兵方才上前跪谢。 明军俘虏的生番约在五百人左右。 大部分都是妇孺老幼，成年生番大都死在了明军刀下。 协长指示兵将将五百多名生番送到战船上，押运回拉瓦格。 明军缺乏人力，畜力，无论粮草辎重押运，还是矿司采矿亦或是将领私人奴仆等。 吕宋明庭就如一个无底洞，大把大把地吞噬着人力与财力。 协长看着押运过来的上百生番男性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这些时日，为了避免这些生番造反，明军一天只给一顿饭。 数日下来，这些生番也早已饿得没什么力气。 “这种土番也只能送到矿上去挖矿。”协长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神情。 “这些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又看见几名明军兵士押运着一群生番妇孺走过，协长倒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自从明军南下，又从大陆私运五千汉民至吕宋。 基本是成年男性为主，除了极个别在吕宋成家立业外，大部分明军官兵以及汉民都未有婆娘。 而明廷又严禁私抢民女，哪怕是吕宋当地的土着妇女。 因此，这些岛上的生番妇女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再不济，也可以送给汉民们，好让他们在吕宋安心。 协长面露喜色，不禁连连点头。 此时，一名官员从海滩上涉水而来。 “王监军。”协长连忙上前相迎。 明军每一镇都有相应的监军，听从刘煜一人，平日负责军中奖惩，镇中上至镇将下至小卒，都在其监视下。 “大人，给。”协长连忙将无常簿递给王监军。 “李六，斩首六颗，吴耳斩首五颗……”协长很是满意的看着无常簿中所写。 “此战斩获首一百七十一级，擒获生番五百一十人。嗯。”监军点点头，很是满意。 “回吕宋后我也如实上报朝廷，为诸位请功。”监军合上无常簿，将簿还给林栩。 监军倒也没有再呆下去，跟着押送生番的明军官兵一起回到战船上。 他们会跟随昨日而来的明海商船队一同返回拉瓦格。 很快，岛上的明军将士也赶了过来，还带了一门四磅佛郎机炮。 这里是岛屿北部沿海，明显适合搭建营寨，且生番已经留下了大量的石头屋，到也不怕没有居住的地方。 自从和马尼拉议和后，明军就将防线放在了明城一带。 自从上次明城一役后，明军第一次回到了这座海防城。 与其说是城，倒不如说是营寨。 西班牙人攻破明城后将留守于此的上千汉民全部屠戮殆尽，又纵火焚毁了此城。 明军只能在残垣断壁上搭建新的营寨来，不过比之以往刚来吕宋不同，明军有了不少人力可以调用，无论是吕宋的生番土着还是从大陆而来的汉民。 整整两千劳工为明军重新建立明城。 明城地理位置不错，下至邦贵，上至维甘。 处于西班牙北上的要道上，因此明廷对此较为重视。 为了避免明城军需物资都需从别处买卖押运，刘煜还鼓励四海商会在明城开设商铺，使得明城成为一座城镇。 起初明城只是一座军事要塞，建造之初，只是为了能快速在吕宋岛站稳脚跟，明军并没有修建太多居民区，这也是为什么刘煜再拿下维甘后将大量工匠迁移至维甘城中的原因。 只不过当要迁移汉民时却遭遇阻扰，后因明军北上拉瓦格而不了了之。 谁曾想西班牙人竟然突袭明城，最终导致上千汉民惨死。 这一次刘煜重建明城也是一种决心。 为表重建明城的决心，刘煜动员迁移了大量平民商贩前往重建好的明城中。 山海也需要在吕宋进行陆上贸易，明城倒也可以成为贸易的集散点，因此也是格外的支持。 除了亲自动员一部分小商贩前往明城开店铺外，还给了不少钱两，明军还专门为前往明城开店铺的商贩减免了一年的税收，这使得不少小商贩决心到明城发展。 既然将明城视为边塞重镇，明廷自然格外重视，从虎贲镇与辅兵镇中拆分抽调组成了两个新镇，名为武威左右二镇，每镇下辖官兵五百人。 同时又从吕宋北部的伊洛克人，他加禄人中招募生番入伍，又建立两个骁勇镇，命为骁勇前镇与后镇，加之骁勇左右二镇，明军手中竟然有了四个由生番组成的番镇。 为了避免生番不受控，每一镇除却限制人数为五百人外，刘煜还有意打分了四镇，将四镇布防到了四处地方。 骁勇右镇最强，由他禄指挥，佣兵五百驻扎拉瓦格城外负责与虎贲镇一同镇守，平日也受虎贲镇监督， 左镇则被明军派遣至吕宋北部一带高山中，负责收拢高山各地的部落生番。 前镇与后镇则被部署到维甘和明城。 对于明廷而今所能控制的人口，户部也进行了一番详细的统计。 由于明军只控制了拉瓦格，维甘，土劳格邦等城镇，大量生番部落只是依附，因此明廷统计只统计城镇居民和吕宋汉民。 吕宋明廷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包括从大陆迁移五千汉民后，现在明廷所统计汉民大约一万余人，再加上各大城镇人口三万人，大约在四万人左右。 吕宋岛西北部依附明廷的大大小小各大部落人口倒是未能统计，不过规模因在七八万人左右。 不算上两千多生番兵，明军人数大约在四五千人左右，其中两千人是水手，水师官兵和投降明廷的海盗。 由此也可以看出，岛上的明军官兵数量也不过区区两千多人，不单单要面对明城以南虎视眈眈的西班牙人和生番大军，还要节制军中人数不低于明军的生番军。 虽然从大陆迁移五千汉民，但也不可能全部拉到军中服役，岛上汉民不满万人，此前经过征兵，那些优秀的汉人大都已经被征调入伍，如果再征的话，其兵员素质也已经不能满足要求了，因此刘煜哪怕是再想扩军也是难以做到。 毕竟人口基数摆在那，城镇居民不过四万人，五千为军人，八人供应官兵一人，还不算上大价钱雇来的生番。 哪怕大多数时候是从四海商会以及生番土着里索取赋税，粮草，但生番部落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供应粮草赋税。 因为明军大肆扩军导致军需不足而大肆压榨掠夺生番粮食，钱财等已经导致数起生番反叛了。 要不是马尼拉高价悬赏他禄人头，估摸着这位老兄也得反。 第149章 虽然吕宋明军扩军达到了一个极限，但明军水师对外扩张却从未停止。 巴布延海峡， 一艘二桅杆鸟船扬帆在富加岛附近海域航行，随着明军水师在吕宋北部海域的扩张，海盗势力极具萎缩，尤其是黑旗帮大帮主李天佑被穆罕维利杀掉后，整个吕宋北部海域的海盗几乎土崩瓦解。 对此，萧武直接趁火打劫，趁海盗混乱之际拿下了巴布延群岛的大半岛屿。 这些岛屿以往都在西班牙人的管理下，海盗们也会偷偷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来到群岛间游荡，劫掠商船队。 而今西班牙人不见踪影，而初来乍到的明军水师却显出了自己的獠牙。 对于李天佑遇害，萧武其实早有准备。 早在与海盗联手时，他就已经嗅到了这个海盗团伙间的火药味，对于穆罕维利这种老狐狸弑杀帮主吞并黑旗帮的事，萧武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黑旗帮等盘踞巴布延群岛的海盗还没乱多久，大明水师就已杀到，几乎将海盗一窝端，占据了巴布延南部的大半岛屿。 随着明军拿下巴布延群岛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海盗们蜷缩在群岛北部一带苟延残喘。 而负责巡逻警戒的明军鸟船也是悠闲自在。 “王哥，自从上个月陆海一艘大陆走私船在这片海域被劫后，已经许久没听闻过这片海域出过乱子了。”鸟船上一名大汉惬意的看着海面，似乎在欣赏海面的美景。 “你懂什么，这两个月四海已经有六艘船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搞得现在商船都不敢单独出海了。”一名老水手怒骂一句。 “老大，东南方向发现黑烟。”船头一名眼尖的水手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腾起阵阵黑烟后，马上通报。 这一下惊住了所有人，众人纷纷朝不远处的海面望去。 “那好像是一艘船，还不小啊。”一名眼力好的水手嘀咕一句。 “还愣什么，趁风向还没转，赶紧过去看看。”一名水师协长大骂一句，拔出腰间长刀直指前方。 众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扬帆前往不远处的海面。 这艘鸟船是一艘远洋鸟船，是明军在拉瓦格新建造的战船，其身长达到了八丈，“头小肚澎，身长体直，尾有两边，催橹两支，有风可扬帆，无风可摇橹，转向轻便，蓬长橹捷，如鸟之飞也。” 最重要的是可以安装火炮十门，火力相当猛烈，是明军在外海巡视的主力战船。 有这种快船在，明军水手自然有底气前去查看。 借着大风，明军快船很快便使到了附近海域。 “看起来是陆海的船。”鸟船上的协长眺望远处腾起黑烟的船只，不由得松了口气。 眼前的这艘商船并没有着火，腾腾而起的黑烟，似乎是商船有意为之。 “东南方向发现两艘快船。”一名水手大叫一声。 一下子全船的水手都惊动了，协长连忙靠向左侧一脸凝重的看着远处的两艘船只。 “这帮海盗，吃了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劫大明的船。”那名协长冷哼一声。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商船会放黑烟了。 想必商船遭遇到了海盗的追击，船上的水手知道明军水师在这一带巡逻，因此放狼烟求助。 “迎上去，让这帮海盗喂鲨鱼。”王安恶狠狠道。 不一会，海面掀起一道水柱。 两艘海盗船率先开火，船头现出一阵火光。 “都给我沉住气，佛郎机炮准备好，压上去给我狠狠打。” 两艘海盗船散开，从两个方向合围鸟船，船上不断乍现着火光，一道又一道水柱掀起，然而离明军鸟船却都有着些许距离，唯有掀起的海水洒落在鸟船上，浸湿了明军水手的衣襟。 “这种破船在这么远的地方就敢开炮，这些海盗也成不了气候了。”火炮声隆隆作响，协长却是神态自若，对远处的两艘海盗船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随着两艘船愈来愈近，协长沉着应对，一边指挥着船只战斗，一边趁两艘船还没合拢赶紧冲上去。 “六磅炮瞄准了打，三磅炮先不要开火，凑近了再打。”协长开口道。 鸟船上的水手倒也是老油子了，倒也不惧，炮手检查炮弹和火绳，水手们帮忙推运火药。 “轰，”终于一门六磅佛郎机炮沉不住气，率先开火。 炮身腾起一阵黑雾，巨大的后坐力让船身抖了抖，待黑烟被微风缓缓吹散，炮手们发出了一阵大笑。 “好好，”协长见前方的快船大帆瞬间破了一个大洞，连连叫好。 面前的海盗船也没有想到明军战船打得这么准，差不多还有半里的距离，竟然一炮废了他们的大帆，航速明显下降不少。 另一艘从右方冲上来的海盗船也吃了一惊，连忙转舵朝明军战船后方驶去。 “别管后方的苍蝇。冲上去把前面那艘海盗船给我灭了。”协长大喝一声。 前方的海盗船明显有些慌了，船上的几门火炮开始朝明军齐射。 但很明显，准头也都不太行。 明军鸟船上几艘弗朗机炮也加入了开火的行当。 但在风浪之下，也没有之前那一炮来的准确。 不过比起海盗装备的火炮，明军鸟船上所装备的大多都是佛郎机炮。 属于后装填火炮，射速极快，同一时间海盗船上只发了几炮，而明军鸟船却发了十几炮。 很快，一枚炮弹直接打中了海盗船上的一门火炮。 几百公斤的火炮直接被六磅炮弹所撞飞，跌入海中。 炮位附近的几名海盗也是哀嚎着倒在甲板上，浑身是血显然活不了了。 海盗船上的海盗们心头一紧，这一次踢到铁板了，不由得心生退意。 大明军官兵哪肯给他们后悔的机会，很快明军战船就冲到了距离海盗不过一两百米的地方。 战船上的三磅弗朗机炮也开始了自己的怒火。 虽威力不及六磅炮，但在近距离无论射速还是准头都远超六磅佛郎机炮。 很快这艘海盗船就被明军战船打得熄了火，船上的火炮显然被压制住了。 见船只相距不超过百米，王安冷笑一声。 “准备百子铳。”很快几名长长的火铳就架在了船身上。 “喷，” 几门火铳喷出火舌，刹那间不远处的海盗船船身就被打出不少孔洞来，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第150章 “放。”船上的七八名水手手持火铳朝海盗船一阵齐射，虽然这个距离对于火铳而言太过遥远，但火铳的声势依旧鼓舞着明军水手。 三磅佛朗机炮朝着海盗船轰击着，不过百步的距离使得明军火炮有了极高的准头，几枚铅弹直接砸到海盗船身，瞬间砸出了几个大洞，海水顺着弹孔不断渗入。 早已被之前的百子铳打得没了脾气的海盗哪敢再回击，纷纷跳海逃窜，可恐慌中的他们哪能想到，茫茫大海哪会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七八丈长的海盗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那杆大帆被打得破烂，泛黄的帆上还沾着些许血迹。 从后方绕过来的海盗船上的海盗都傻了，这才多久竟然就被打沉了一艘船。 他们呆呆的看着前方海面上进水沉没的船只，直至佛朗机炮的不断轰鸣声才把他们从惊惧中唤醒。 这艘海盗船也不含糊，连忙摇撸，趁明军鸟船还没完全转向，飞快的逃离这片海域。 见后方的海盗船飞快的逃离，鸟船上的明军水手发出一阵欢呼声。 “穷寇莫追。”王安轻蔑的看了一眼逃窜的海盗船，阻止了水手的继续追击。 “大人，这些海盗怎么办。”一名老水手不屑的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海盗。 看了看，大约有十余个海盗漂浮在海面上，正随波逐流渐渐远离明军船只。 “干脆让他们喂鲨鱼算了。”一个年轻的明军水手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向明军船只游过来的海盗。 “那几个向我们游过来的海盗捞起来，至于其他的，让他们喂鲨鱼去。”王安冷笑一声。 令人惊讶的是陆海的那艘三桅杆大帆船并没有趁机逃离，而是游荡在附近海面上。 明军捞起三名海盗后就扬帆而去，那艘大帆船也马上跟着明军鸟船而去。 一下子，海面上出现了戏剧的一幕，一艘三桅杆大帆船紧紧跟着一艘不过八丈长的鸟船。 大禹岛，这个被后世称为富加岛的地方，而今已经成为了明军水师的驻扎地。 显然，这段时间这片海域变得不太平。 商船很识趣地跟着明军战船返回了大禹岛。 直到上了岸，明军水手们还是跃跃欲试。 “王协领，怎么堂堂大明水师竟然干起了海盗的勾当？” “竟然还劫来了一艘船。”一位协长走到码头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远处停泊着的商船。 他自然看出了这是陆海的商船。 “确实是被劫了，不过不是被我们大明水师给截了，而是海盗。”王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之前在海上他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而现在双脚踏上陆地他方才舒了口气。 一艘鸟船遭遇两艘同级别的海盗船围攻。 能安然无恙的把船和水手们带回来，真的是妈祖保佑了。 “海盗。”那名协长不由得一愣。 大禹岛上的海盗被明军剿灭以后，这片海域的海盗就绝迹了。 都已经快一两个月没看到海盗的踪迹了，怎么现在又兴风作浪了。 “谁知道呢，听说四海商行最近丢了六艘船。” “要不是这艘船运气好，恰好碰到我们巡逻，估摸着四海商行就要多丢一艘了。”王安撇撇嘴，指了指刚刚靠岸的几名商人。 那几名商人仿佛认出了王安，连忙跑了过来。 “大人，小民谢过大人救命之恩。”几名商人纷纷行礼。 “行了行了，”王安不耐烦的摆摆手。 “陆海的船接连丢了六七艘，你们是没长脑子吗？还往这里跑？”王安没好气的骂道。 “大人，这怨不得我们，商会的人也要吃饭呀。” “之前大明威武之师来到吕宋，海运足足断了数月之久，而今海运刚刚复苏，也不能因为区区几个海盗，就缩在港口不出来。”几名商人苦笑一声。 倒也是这个理，哪片海域上没有海盗呢？ 要是因为几艘船被海盗劫了，就不出海，那么商会早就饿死了。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这百枚银圆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那人笑着，从衣袖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塞到了王安手中。 一旁的协长眼睛都瞪直了，满满一袋的银圆啊。 好家伙，砍个海盗的首级也不过换三枚银圆。 面前的满满一袋银圆，整整上百枚之多啊。 天呐，这么好的事情咋没落到自己头上呢？ “也好，给弟兄们买点好酒好肉，好好犒劳。”王安自顾自的言语，顺手将钱袋寄在腰间。 话说回来，这造银圆还真是好事，一袋子就能装百枚银元，差不多值个七八十两白银。 可这么一小袋可装不了七八十两银子。 商人们也是皮笑肉不笑，心里那个肉疼啊。 这可是大明刚刚铸造不久的龙洋啊，比那些西班牙银元要新不少，且全吕宋的官场，商铺酒楼都能换等价的商品，几乎全吕宋通用，据说连佛郎机人都默许这些龙洋流入马尼拉了。 价值甚至还高于他们兜里的西班牙银圆。 不过想想，好歹自己一艘船的货物倒是保了下来，甚至自己的命也留着。 区区百枚银元，还真算不上什么。 毕竟当初那两艘海盗船冲过来的时候，明军战船完全可以掉头就走的。 反正茫茫大海，海盗们劫完船，杀了人，谁也不知道。 但明军战船依旧选择冲杀上去，在两艘海盗船的围攻下保下了陆海的商船。 “你们几个，把他们送到监军那。”王安随意打发了几个靠拢过来的水手。 “没出息的东西，银两少不了你们的。”见几个水手还不肯走，王安一脚就踹过去。 几名水手讪讪一笑，压着几名浑身湿漉漉的海盗往营寨走去。 这段时间，海盗活动愈发嚣张，明军也是颇为头疼，也急需抓几个人回来好好问一问是哪一股势力在这片海域兴风作浪。 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喽啰能不能供出一些来。 当然，这些也不是王安要考虑的，他摸了摸腰间沉甸甸的布袋。 他现在真的喜欢上这些沉甸甸的银元了，这不比银两好使。 就在此时，一名明军官员正在沙滩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面上的商船。 “这是第几艘船了。”徐滨一叹。 “回大人话，已经是第十一艘了。”一名官员上前回应道。 短短半月，十一艘商船被劫，都是在这片海域。 除了几次恰好被明军巡逻的战船遇上，大部分船只都被海盗劫掠并纵火焚船，一点活路都不给。 要是以往的海盗在劫掠完船只后多半会放过船只和船员，但现在的海盗却格外的狠，整整六艘商船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上。 这让水师镇很是无奈，拉瓦格那边听闻此事的刘煜大怒，甚至一度以为是萧武眼红四海商行这只聚宝盆没落到他手里，因而坐视四海商行的船支被劫。 听说为此时，刘煜还克扣了下一月水师镇的银两俸禄。 第151章 天地良心，这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水师镇将领可万万不敢做。 虽然说萧武徐滨等人确实眼红于四海商行富得流油。 但眼下水师数镇花销基本依赖明廷支出，而一半以上的银两军饷是靠四海商行缴纳的赋税提供的。 要说水师镇坐视海盗劫掠四海商行商船从而影响商会发展，那可是血口喷人了。 毕竟四海商行商船队被劫掠同样影响着水师数镇，这不刘煜大人因水师数镇护航不利，下月还扣减本该给水师镇的银两军饷，导致现在水师镇不得不削减官兵俸禄，引得士兵们叫骂不已，惹得天怒人怨。 对此，徐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主要是巴布延海峡太大，加之群岛明军也只是占据大半岛屿，北面不少岛屿依旧盘踞着大量海盗，谁能想到零星海盗敢到明军背面打游击呢？ 那几名海盗被明军押入营寨，徐滨正要向前走去，好好询问一番。 “徐滨大人，萧大人有请。”一名副协长从营寨里跑出，见到徐滨后开口道。 听闻萧武要见他，徐滨也顾不上去盘问这些海盗了。 当然了，那几名被明军俘虏的海盗不过是些小喽啰，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 “大人，”徐滨走进大营，只见萧武正背对着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海图。 “啊，徐滨你到了。”萧武点点头，并未转身。 “刚刚得到消息，李督已经拿下了吕宋外海北部十三座大岛。”萧武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徐滨。 “该信是伏波镇船队送来的吗。”徐滨试探问道。 萧武面色一变，随后苦笑一声，“从拉瓦格送来的，上面还有鲁王的亲笔，要我等与伏波镇一起剿灭北部的海盗。” “原来如此。”徐滨有些失望。 想必是李督拿下巴丹群岛后将消息告知四海商行的商船队，再由商船队返航抵达拉瓦格告知明廷，再由明廷转告大禹岛上的萧武。 “这李督本为水师镇老将。巴丹群岛处在大禹群岛北面，消息也应该传信到大禹岛，再送回拉瓦格。”徐滨有些恼怒，对于李督的这番举动颇为不满。 “大人对他不薄，当初澎湖一战他被鞑子打成重伤，若非大人执意将其带入福船一同南下吕宋，恐怕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罢了罢了。”萧武摆摆手，示意徐滨无需再提。 “黑旗帮这帮余孽在我们后面打游击，劫掠了四海商行不少船只，听说刘煜小儿要扣掉我们水师数镇的军饷。”萧武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一段时间来，四海商行有六艘商船被劫，刘煜大人认为是水师镇懈怠护航不利所致，因此决定克扣下月四海给予水师镇的一半军饷。”徐滨苦笑一声。 “刘煜小儿，欺我太甚。”萧武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叔父也不过是我水师镇的一位协领而已，真敢如此对我。” 刘全，李督都为水师镇老将，可南下吕宋后却都如龙入大海，都离萧武而去。 不要说统领数镇水师的李督，就连当初自己的亲兵协领刘全此时也已经是维甘的总兵，负责维甘明城一带的边防事务，统御明军生番在内数镇兵力抵御佛郎机人。 貌似这些曾经是自己副将下属的人因和自己南下吕宋一个个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却如此对待自己，怎么能让萧武不气呢。 “大人，要不写信给维甘的刘全大人，而今他为维甘，明城总兵，且是刘煜叔叔，由他出面或许可说服刘煜。” 徐滨说着说着，声音也愈发的小下去，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要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屈服了。 当初那人还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水手而已。 沾了他叔父的光，才勉强混个脸熟，怎么今天竟然爬到自己头上，甚至连水师镇都要仰仗他而活。 “罢了，罢了。”萧武强忍怒意，最终也只得无奈叹气。 “老夫就给刘全写信，看在水师镇老将份上，为水师镇说说情，并非我惧怕他，不过是为了吕宋明廷基业。” 在场的明军将领这个时候方才舒了口气，就在刚刚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牵连到自己。 现在见萧武都服软了，那一切自然就解决了，水师镇官兵们也不用每日堵在营寨前骂娘了，麾下的正副协长也都可以继续多克扣些银两。 想到这，这些将领各个又眉飞凤舞起来，看着一旁的徐滨很是不悦。 “大人，请我来何事。”徐滨忽然想起萧武请他来，连忙问道。 “哦，对了。”萧武这时才想起另外一件事。 “让他进来。” 两名明军士卒押着一名穿着寒酸的男子走了进来。 之前徐滨来时匆忙，倒也没注意大营外侯着一人。 “此人叫鬼斥候，穆罕维利派来请和的。”萧武冷冷道。 “鬼斥候？”徐滨眉头一皱，他似乎记得此人，黑旗帮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大人，而今黑旗帮已是穆罕维利大人做主，穆罕维利大人想要与萧大人讲和。”鬼斥候也认出了徐滨，连忙将之前说的又说了一遍。 “既然讲和不去明廷见过鲁王，来大禹岛作甚。”徐滨大喝一声。 “小人本意想见过萧大人，再去拉瓦格叩拜鲁王。”鬼斥候人也精，狡黠一笑道。 “看来穆罕维利这条老狐狸是坐不住了。”萧武哈哈大笑起来。 “那还不让他束手就擒，到大禹岛受降。”萧武止住大笑，面色冷厉道。 鬼斥候只是讪讪一笑，巡视了周围一圈。 “回大人话，穆罕维利大人畏惧大明水师，因而数月里不敢与大人麾下天兵天将为敌，而今黑旗帮不过坐拥数岛，佣众不过千哪里是王师对手，穆罕维利大人也曾想束手来大禹岛请降，不过……” “不过什么……”徐滨冷冷道，他总感觉面前的鬼斥候来者不善。 “穆罕维利大人说了，若是来大禹岛请降，下一月拉瓦格码头上就要挂起两个血淋淋的脑袋了。”鬼斥候轻声道。 “两颗脑袋，怎么李天佑的脑袋，穆罕维利还留着不成。”萧武冷笑一声。 “大人，他所说的可不是李天佑的脑袋。”徐滨面色阴沉。 顿时间大营里寂静无声，明军将领们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矮小的土着。 第152章 “听闻水师镇与虎贲镇水陆不和，穆罕维利大人倒不畏死，只是当穆罕维利大人的人头送到拉瓦格，不知拉瓦格的明王殿下又或者说刘大人该如何对待大人呢？”鬼斥候大声道。 “尼木南麻，你敢……”几名明军将领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一个个怒目圆睁，拔出长刀欲要将面前这个矮小的东南亚土着砍成碎肉。 “够了。”萧武冷喝一声，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将领们。 被萧武所阻，这些明军将领方才收起长刀。 “尔等先出去。”萧武道。 在场的协领一愣，随后气冲冲的走出营帐。 “穆罕维利倒也是个豪杰，怎么当日却屈尊于李天佑麾下。”萧武竟然大笑起来。 “怎么，穆罕维利是想让我养寇自重。”萧武冷笑道。 “大人，实不相瞒，我等畏惧大人海上王师，不敢与大人为敌因而退居北部海岛，使得大人可以轻松肃清吕宋沿海一带海寇，这何尝不是穆罕维利大人的苦心呢？”鬼斥候开口道。 “呵呵，也正因如此，你家穆罕维利大人方能如此轻松的吞并吕宋一带的海盗势力。”徐滨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暂且问你这些时日四海商行六艘商船被劫掠是否为出自黑旗帮之手。”徐滨盯着鬼斥候，质问道。 “不错。”鬼斥候点点头，竟然没有否认。 “不过我们劫掠的是四海商行的船只与萧大人有什么关系呢。”鬼斥候反问道。 “四海商行受吕宋明廷管辖，且商人皆为我吕宋华人，黑旗帮在我水师镇眼皮子底下行劫掠屠戮之事，反道与我等无关。”徐滨怒不可遏，若不是碍着萧武在场，真的想一剑砍了眼前的土番。 “大人，实不相瞒我等退居北部岛屿后，因畏惧王师而不敢与大人为敌，只得绕海路到吕宋沿海一带劫掠商船队，倘若不如此吕宋外海的海盗早已分崩离析，想必那个时候面对到处流窜的海盗，明廷水师怕也是无能为力。”鬼斥候道。 “萧大人，你想想而今吕宋外海的海盗，大多已经归顺于穆罕维利大人，如若大人默许我等劫掠四海商行，那么穆罕维利大人就能制约吕宋外海的海盗，那么大人的水师也免于一场海战。” “穆罕维利大人说了，吕宋外海的海盗只劫掠四海商行的船，不动大人一艘船，一个华商。”鬼斥候露出笑容，一脸得意的看了看徐滨。 徐滨面色大骇，不由得心生寒意， 一开始，徐滨还以为四海商船被劫掠，仅仅只是寻常海盗所为。 仔细想一想，细思极恐啊。 明军已经拿下了巴布延群岛上的大半岛屿，压的吕宋海盗喘不过气来。 而穆罕维利没有直接硬拼，而是派遣少量海盗船绕到明军水师后方劫掠商船队。 劫掠四海的船不但极大地补充了自己的损失，还离间了明军水陆镇。 要知道水师镇军饷大半来自四海商行税收，且是刘煜的私人商行。 水师镇巡逻护航不利，导致四海商行损失惨重，不但使得明军不断失血还让萧武刘煜不和。 这个穆罕维利可比李天佑之流可怕的多。 不单单知道明军水陆镇的矛盾还加以挑拨离间。 此刻，徐滨有些不安的看向萧武，生怕萧武一激动怕是又要出什么乱子。 “大人，穆罕维利最敬佩大人，听闻水师镇缺乏粮饷，还特令我带一船的珠宝献与大人。”鬼斥候毕恭毕敬道。 “穆罕维利想要什么？”萧武站起身，左手握着腰间配剑冷漠道。 “而今大明水上王师所向披靡，穆罕维利大人不过是想求和，只要大人让出中部的六个岛屿，我等两家互不攻伐。” 见萧武不为所动，鬼斥候又道:“今后吕宋海上我等只劫掠四海商行的商船，每艘商船所得可分大人一成，而大人麾下水师，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人万万不可。”一旁的徐滨急了，连忙劝说却被萧武所止。 “穆罕维利大人还知道吕宋岛上明军与大人向来不和，南下吕宋的明军王师本为大人统领而今却被刘全刘煜叔侄把控，若大人需要，黑旗帮等吕宋海上豪杰愿为大人后应，效犬马之劳。”鬼斥候终于说出了最后的底牌，他一脸得意的看了一眼徐滨，后满怀期待的看向萧武。 “劫了四海商船，穆罕维利愿分我一成的金银。”萧武看着鬼斥候。 “是的，穆罕维利大人说了，只要能与大人签订海上之盟，穆罕维利大人愿意再让出一成。”鬼斥候紧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头。 “若是我与刘全叔侄敌对，他是否会派遣战船相助。”萧武又道。 “当然，当初黑旗帮率领南洋诸多海上豪杰与大人一同围攻拉瓦格，血战佛郎机水师，早已结下生死情义。”鬼斥候面色激动，连忙道。 “哈哈哈。”萧武放声大笑， “若是当初李天佑有此想法，何至于败走拉瓦格城下，最后被穆罕维利此等小人所害。” 鬼斥候面色惊骇，连忙抬头望向萧武，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腹部一阵剧痛。 他不由得低头看去，却赫然发现一柄血淋淋的长剑早已穿过他的腹部。 “救我。” “大人，救我……” 鬼斥候瞪大双眼，挣扎着看向萧武，嘴角不间断的溢出鲜血。 可看见的却是萧武那冷漠的脸庞。 随后腹部的长剑一抽，失去重心的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倒下时他还挣扎着扭头向后方看去。 他至死都没有想到身后那个文质彬彬的文人竟然会突然发难。 “不过是南洋海寇，竟敢离间我等大明水师，死不足惜。”徐滨厌恶的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鬼斥候，当萧武说出那句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萧武的意思。 “来人。” “在。”营帐外走进两名士卒， “将此人的首级斩下，送回去。” 看着脚下的尸首，萧武神情漠然。 “让我养寇自重，呵呵。” “你穆罕维利可没这个分量。” 两名兵士迅速将鬼斥候的尸首带出了营帐。 “大人，眼下局势该如何。”徐滨持着血色长剑，问道。 “若是李天佑在，倒是可以留着这帮南洋海盗为我所用，现在只好诛灭了。”萧武挥了挥袖子，重新注视起案桌前放置的海图。 “众将士何在。” “末将在。” 营帐外忽然走进十余名将领。 “水师三镇战船三日内向大禹岛集结，呆集结完毕出海剿灭海寇。”萧武抽出长剑一剑砍断案桌一角。 第153章 鬼斥候都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徐滨右手持剑，左手提着鬼斥候那死不瞑目的脑袋往大营外走去，大营沙地上撒下了一片的血迹。 大营外不远处就是沙滩，一群海盗正侯着，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之前那几名被明军俘虏的海盗竟然也在他们行列中。 此刻，他们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明人。 能跟鬼斥候来此的也不是善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活的。 可是看向面前这个向他们走过来的明人，在场的海盗寒毛都竖起来了。 此刻他们头子的脑袋正被那个明人提着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大概距离海盗还有30多步的时候，徐滨猛地一甩手将那颗血淋淋脑袋扔到了沙滩上。 在场的海盗魂都吓飞了，一个个不知所措的看着沙滩上那颗脑袋。 “带着你们头子的脑袋回去，告诉穆罕维利，大明水师将会砍下他的脑袋送回拉瓦格，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侯着。”徐滨冷冷道。 在场的海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懂徐滨说的话。 一个个都愣在原地，他们的头目今早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走进明军大营时还让他们在此等候，说是待会明军就会把他们迎进去，好生招待。 现在倒好，人是出来了，不过是被一个人提着脑袋出来的。 这些海盗也都是狠茬子，眼见自己的主子只剩下一颗脑袋孤零零地躺在沙滩上，也有几个握紧的刀把，想要冲上来。 但看见这个瘦弱的明人身后站着一列列手持火铳，刀牌的明军官兵后，也都不敢动了。 他们可是吃过明军火器的苦头的，一个海盗眼疾手快连忙将鬼斥候的脑袋顺了回去。 二十几名海盗开始慌不择路，涉水而逃。 “派几艘鸟船跟上去，查清楚他们盘踞在哪一个岛上。”徐滨对一名俾将吩咐道。 那名俾将领命后连忙派遣人手尾随海盗船而去。 拉瓦格，船坞 在徐明的陪同下刘煜一早就带着拉瓦格的当地官员一同视察了拉瓦格的船坞。 西班牙人统治拉瓦格时，造船厂仅仅只能维修一些大帆船以及营建一些中小型商船，但在西班牙海军溃败困守拉瓦格后，布伦特爵士和海军就对拉瓦格的船坞进行了扩建，明军拿下拉瓦格后也动员了上千劳工对船坞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建与改造。 徐明一脸笑意的迎着刘煜朝船坞方向走去，随着刘煜进入船坞内，放眼望去，数艘三桅杆大帆船，几艘大鸟船正停泊在船坞内。 目前的船坞经过西班牙人和明军的一系列扩建已经可以达到容纳二十多艘大型船只了。 “大人。”几名当地的土番工匠看见刘煜一行人后连忙走了过来，纷纷行礼。 刘煜对待船厂的工匠相当尊重，不但给予船厂的工匠工人相应的住房，每月还有月俸禄可以拿，平时四海商会的船只受损维修完后不但给予优厚的报酬，也会从商行会中抽调一笔钱打赏船厂的工匠，劳工。 这在西班牙执政期间是从未没有过的优厚地位，这也使得船厂的工匠与劳工在船厂的工作更加的卖力，同时对于刘煜更加的感恩戴德。 毕竟，船厂的工匠劳工基本都是吕宋当地的生番，在西班牙时还是低人一等，但明军执政时他们地位水涨船高，怎么不能让他们感激涕零。 “徐明，而今船厂的大鸟船营建的如何。”刘煜挥了挥手，示意在场的土番工匠各自忙去。 “在维甘营建的两艘大鸟船已经下水交由伏波镇水师了，而今在拉瓦格船厂除了正在改建的几艘武装大帆船外，基本都在动工营建大鸟船。”徐明满面红光，显然这段时间颇为得意。 “当初佛郎机人狼狈逃窜时曾在船厂遗留了盖伦战船的图纸，对于大帆船的火炮甲板改造提供了大量一手的资料技术，使得我们改造武装商船更加的得心应手。” 徐明指了指不远处一艘武装商船，笑呵呵的说道。 拉瓦格的海港中大约有着二十多艘武装商船，全部都被明军掌管，除却几艘被萧武拿去以外，基本都被刘煜编入伏波镇水师中。 而码头上停泊的其余商船基本都是海盗袭击吕宋北部沿海时逃难至拉瓦格的，刘煜重点关注那些三桅杆的盖伦大帆船。 这些大帆船事实上非常适合改装成战船，加之西班牙遗留的战船图纸，徐明等明人工匠一口气改装了十多艘盖伦帆船。 这些盖伦帆船安装了一层火炮甲板，船身又镀上了一层铜皮，加装火炮后就是一艘武装商船了。 虽然不太可能和西班牙海军抗衡，不过打打海盗护护航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比如这段时间改装了十一艘武装盖伦船，明军就安装了大小二十四门火炮，包括六门九磅炮，八门六磅炮，近船战火力不缺，这使得刘煜又组建了一支伏波中镇。 大量水师战船的下水，使得明军火炮和黑火药的需求大幅上涨。 这些时日刘煜大价钱从东印度引进火炮技师，甚至把目光盯上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和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也招募了一些火炮工匠，三磅六磅佛郎机炮倒是可以批量生产，九磅的赛寇炮等中型火炮也可以进行仿制。 不过因缺乏相应设备加之一系列原因，明军一直无法生产十二磅重长炮，英吉利人和澳门的葡萄牙人仿佛像是窜通好了一般。 对于六磅以下的中小型火炮，英吉利人和葡萄牙人都是以正常价格卖，但一旦涉及十二磅及以上重炮的买卖，所有的商人都是闭口不谈，愿意出售也是索要天价，比如一门红夷大炮竟然要价四五千两之多，而且只出售老旧火炮，数量也只有寥寥几门而已。 气的刘煜破口大骂，不过后来气消了再细细想想。 也对，这帮西方人本也不太愿意南洋出现一个华人为主的大势力威胁他们。 通过出售武器，把控明军武器供应和限制明军武备发展，将南洋明廷的威胁降低至一个受控的水平，不得不说英吉利人的手段还是很毒辣的。 明军同样也缺乏黑火药，这段时间明军也通过四海商会的渠道从南洋各处大肆购买采集硝石，硫磺等，而维甘，拉瓦格等地的火药工坊也可以大量生产黑火药，只要原材料足够。 对于黑火药生产，明军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 “这段时间四海的商船连遭遇海盗劫掠，新组建的伏波中镇就到吕宋沿海一带护航训练。”刘煜对一名镇将道。 而今伏波前镇，左镇，右镇都被刘煜派出去攻占巴丹群岛去了，整个吕宋北部海域严重依赖萧武的水师数镇。 结果水师镇没能阻止四海的商船被海盗接连劫掠，导致四海的商人们不断的朝刘煜诉苦，可刘煜手下也没有多少战船可以派出了。 最后华商们只能自掏腰包，几大商行咬牙凑了一笔钱解了刘煜筹建新水镇缺乏资金的燃眉之急，也算是为明军水师添了一份力。 刘煜也拿这笔钱加之之前的一些富余资金又建了一支伏波水镇，在扩军方面，掌握拉瓦格，维甘等城镇以及四海商会这样的金饭碗的刘煜可以萧武有底气的多。 第154章 一艘大鸟船扬着大帆飞快的在海面上掠过。 一群海鸥在快船上方伴随而飞。 忽然一枚铅弹砸到船身不过五十步的海面上，惊得海鸥飞快逃窜。 “这些海寇怎么死追不放。”王安大骂着，溅起的水雾让他的双眼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后方三艘海盗船追上来了。”一名水兵凄厉的大叫着。 鸟船后方不远处几艘大船正紧追不舍。 在几艘三桅杆大船身后，还有些许船只若隐若现。 “晦气。”王安大骂一句。 半月前，王安等人听从徐滨大人的命令尾随海盗船而去。 自从鬼斥候被明军砍了头后，这些海盗们就像丢了魂一样，逃的飞快，连后方紧跟着的明军战船也顾不上了。 直到第七日，海盗们才逃上了一座大岛。 王安也不清楚此岛到底是处在哪一方位，只得让同行的另一艘鸟船回去报信。 而自己也带着一艘鸟船和20多部下，在该岛附近盘旋。 通过海上捕鱼以及自备的继光饼等干粮倒也坚持了一些时日。 只不过该岛上的海盗数量明显不少，不过四五日时间藏匿海上的明军鸟船就被海盗发现了。 被海盗发现的明军鸟船也不含糊，直接扬帆就跑。 只是让明军官兵郁闷的是追上来的海盗船明显不是几艘巡逻的小船。 “大人，怕是岛上的这一窝海盗都被咱引出来了。”一名年轻的水手大叫着，面色惊恐的看着后方黑压压一片的船只。 一艘三桅杆海盗船上一位大胡子正凝视着远处被追逃的明军鸟船。 半月前，他派遣自己最为得力的手下鬼斥候前往明军大营求和。 但是萧武非但拒绝了穆罕维利的提议，还将鬼斥候的人头砍下送了回来。 这让穆罕维利暴跳如雷，看着鬼斥候那早已腐烂不堪的人头。 穆罕维利当即下令集结麾下的所有船只出海直接杀向大禹岛。 结果船队还没有出海多久就看见了明军一艘鸟船在岛屿附近游弋。 穆罕维利简直快气疯了，这些明人竟然都欺负到门口上了。 眼见自己的老大肺都气炸了，手下的这些海盗们自然也是沆瀣一气，几艘海盗船一路冲杀过来，惊得明军鸟船只得遁海而逃。 明军大鸟船其身长达到了八丈，“头小肚澎，身长体直，尾有两边，催橹两支，有风可扬帆，无风可摇橹，转向轻便，蓬长橹捷，如鸟之飞也。” 因此被称为鸟船，在海上航行的速度飞快，虽然后方追杀的海盗船不间段的炮击，不过因为鸟船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海盗们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这艘明军鸟船。 “这么多海盗倾巢而出，总不至于是灭咱一艘船？”之前那么年轻水手生无可恋道。 王安没有理会这名水手的哀怨。 他隐隐看见几艘海盗快船越过了几艘大船，朝他们冲来。 那明显也是几艘鸟船。 鸟船因为航速高，适航性好因此也被作为南洋商船之一。 海盗们在劫掠了下南洋的商船后，也会把该型船只掠夺作为海盗船使用。 那几艘鸟船明显比明军鸟船要小上一圈，但速度却丝毫不落下风。 他拔出长刀对后方紧追不舍的海盗船怒目而视。 “弟兄们，逃是逃不了的，跟他们拼了。” 战船上的水手们也看见了那几艘小船。 眼见即将被那几艘小船缠上，明军炮手直接推出佛郎机炮朝着附近海面上的一艘鸟船轰击。 一阵阵呛鼻的黑烟升腾起随后被大风刮得七零八散。 “给我狠狠的打。”王安亲自推着一门火炮，调整着炮口。 随着子炮铳更换，明军炮手点燃火绳，一枚铅弹笔直的从炮口推出，径直砸向不远处追上来的海盗鸟船。 撕拉一声，在海盗惊恐的面容中，铅弹撕破了鸟船桅杆上的大帆，这艘鸟船的航速瞬间下降了下来。 “对准他们的帆给我轰，打掉他们的帆。”王安大喝道。 明军炮手们这才反应过来，海上的炮击，无论是海盗还是明军炮的准头都太差，毕竟距离不是很近，在视线中战船在海面上也不过是比拇指盖还小的目标，加之大风海浪，几十炮都不一定打得中远处海面上的战船。 这也是明军鸟船能在这么多海盗船的围攻下还能逃跑的原因。 但身后几艘鸟船速度不比明军大鸟船慢。 明军是在逃跑，几艘鸟船速度很快，要是让几艘鸟船缠上就不得了了。 而大帆又是很明显的目标，打中大帆，就可以降低海盗船的航速，使得海盗鸟船的速度明显降下来。 明军炮手纷纷调整炮口，瞄准方位后对着海盗大帆一阵猛轰。 可惜明军火炮没有装备链弹，所以破帆威力要大打折扣。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火炮发射的铅弹逐渐打中几艘鸟船的大帆，径直撕开几个豁大的口子，使得明军鸟船逐渐和海盗船只拉开距离。 后方几艘海盗船上的海盗都看傻了，三艘快船被明军一艘船压着打，连大帆都打破了。 后方大船上的穆罕维利看到这一幕气的差点将千里筒都给扔了。 不过前面明军鸟船火力也确实猛，三艘海盗鸟船上加起来也有十多门火炮竟然被压制住了。 “明人的快船不错，难怪之前出海的弟兄都遭了麻烦。”穆罕维利看着眼前的鸟船露出贪婪的神色。 他之前大量派出海盗绕到明军后方劫掠四海商行的船只，收获不小同时也离间了明军两大主镇的关系，可以说是很毒的一招。 比起谋略他确实远强于李天佑。 穆罕维利知道明军水陆镇的矛盾，因此穆罕维利派遣海盗船劫掠四海商行。 可让穆罕维利不明白的是，鬼斥候带去的条件为什么萧武拒绝了，甚至砍下了鬼斥候的头来明志。 在和明军联手围攻拉瓦格的时候，穆罕维利也和萧武见过，萧武的性格谋略穆罕维利也是略知一二。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武会如此干净利落的和自己决裂。 虽然穆罕维利是阿拉伯人，但对于养寇自重这个成语还是了解的。 在刘全叔侄控制吕宋明廷军财政的大势下，萧武自然需要海盗的协助，这也是为什么穆罕维利敢派鬼斥候去大禹岛向萧武谈判的原因。 第155章 “大人，船，船！”正当王安看几艘海盗鸟船退却后，一旁的水手大声嚷嚷着。 就在孤零零的明军大鸟船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一艘又一艘三桅杆巨船。 王安发誓这绝对是他见到友军后最激动的一次，连握着长刀的手都是发颤不已。 一艘福船一马当先，驶在船队的最前方，那三桅杆巨帆在海面上显得威风凛凛。 鸟船上的明军水手们发出阵阵欢呼声，他们挺到了，大明水师来了。 当穆罕维利看见远方水师镇的旗帜时也是一愣。 自己才刚刚集结起船队打算进攻大禹岛，可明军竟然直接杀上门了。 王安的鸟船并没有因此转向而是继续朝明军水师方向冲去，他可不想成为明军与海盗交锋的炮灰。 穆罕维利那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海面上出现的大明水师，放眼望去明军战船数量不下四十艘。 而自己这一方集结起来的战船足足有百艘之多。 两相对比，自己的战船数量要远远多于明军水师战船，这也给了海盗们面对明军水师的勇气。 不过之前那艘明军鸟船干翻三艘海盗鸟船的战绩却让所有海盗头子都心生寒意。 “这里是我们的海域，红毛鬼都无法驱逐我们，这些明人更做不到。” 见甲板上的海盗们一个个都心生寒意，穆罕维利大声喝道。 “你们是想躲在偏远岛屿上每日躲避明人的搜捕，在明人的战船下瑟瑟发抖，还是用你们的钢刀砍死这些明人。”穆罕维利大声吼道。 “打沉明军一艘鸟船赏一百枚银圆，打沉一艘明军福船赏一千枚银圆。” 穆罕维利的话顷刻间就被身旁的几个海盗头子大声传了下去，顿时见海盗船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海盗与水师的距离越来越近，大风却渐渐平息下来，这对于双方而言倒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海况较好的时候，他们可以从容的面对敌军。 很快，海盗率先沉不住气，朝明军开火，几枚重磅铅弹飞往明军水师，却纷纷砸中海面。 “在一里外开炮，这些南洋海盗还是没有长进啊。”徐滨摇摇头，看着不远处的水柱苦笑一声。 也不是所有海盗船都开火了，大部分海盗船出气的安静，炮手们推着火炮，水手们搬运着火药桶与铅弹。 更多的海盗则冷冷的坐在甲板上或是船舱里，他们擦拭着钢刀，铁钩，一些条件好的海盗正往药袋中倒入尽可能多的黑火药。 海盗们有火器，不过并不多，至少不可能像吕宋明军或是西班牙人一样普及火器，他们的火铳要么是从富商船上抢夺来的，要么是从地下黑市中购买来，当然也有海盗势力会自行仿制火铳。 但这样的火铳开火后究竟是打死对手还是突然炸膛，他们也没有一个准。 更多的海盗还是拿着钢刀铁钩还有弓箭，接下的战斗里最为重要的就是接舷战。 这是他们最为拿手的绝活，也唯有在西班牙火枪兵的弹雨下惨败过，但这一次面对明军，他们又重新露出了血腥的一面。 明军水师的大鸟船凭借航速冲在最前面，他们在冲到海盗约一里距离上突然转向朝海盗四周散去，正面的几艘大型福船，盖伦大帆船迎面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明军水师和海盗几乎同一时间开火。 海盗的火炮多是隼炮，这种发射石弹的火力分量相当重，同时发射出来的石弹威力也是相当惊人，一艘明军海沧船的船首被一枚六七磅的石弹直接砸中，木质的船首直接被砸出了一个豁大的缺口，木屑飞舞。 更多的石弹，铅弹大都落入海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水柱。 海盗船中的三桅杆大船居中对着明军几艘盖伦大帆船为首的前锋，而一些满载海盗的二桅杆海盗船却从一旁冲杀过去。 借着明军战船六磅火炮轰击海盗主船的同时像一群吸血的苍蝇一般围了上来。 甲板上的明军炮手连忙推出三磅佛郎机炮，这种改至西班牙旋炮的小型后装填火炮一直是明军水师近战的致胜法宝。 很快一枚又一枚子炮铳被明军炮手装进母铳中，炮口不断的轰击着，一阵又一阵的白烟腾腾升起。 明军捂着口鼻，面容坚定临危不惧，面对近在迟尺的海盗船丝毫不乱。 冲在最前面的海盗船自然而然的被三磅铅弹打得溃不成军，几艘略显残破的海盗船直接被铅弹打的解体，船上的海盗落入水中却依旧往明军战船游来。 快船上的海盗们也不含糊，用船首的小型火炮对着明军战船开火，由于距离的接近，海盗火炮的准头也在大幅度上升。 很快几枚石弹砸中了明军一艘大帆船船身，砸出了几个大洞。 不过由于大帆船船身过高，这些快船的火炮压根就够不着甲板，使得甲板上的明军炮手们可以很从容的居高临下压制海盗船。 不得不说，西班牙人对付海盗也是有一手的，高大的大帆船身使得水手可以很从容的面对小股海盗的袭扰。 眼见小型海盗船无法威胁明军大帆船，几艘与明军主船交战的三桅杆海盗船直接冲了过来。 顶着明军甲板，炮舱中九磅，六磅火炮的不断轰击，迎面而去。 很快，一艘三桅杆的海盗大船直接驶到一艘武装大帆船不远处海面上，双方火炮对轰。 那是一艘福船，想必是下南洋的华商的船只被劫掠后又被海盗占为己有。 船上的火炮数量明显不及明军武装大帆船，发狠的海盗头子直接撞上去，船首贴着大帆船右侧船舷，渐渐朝明军战船拢过来。 “捞钩，快把捞钩弄下去。”一名班长上前正要将一支钩上船的捞钩弄断，不料一支弓箭直接射中那名班长的脖颈，顿时间脖颈血如泉涌。 “准备神火箭。” 眼看眼前的海盗即将登船，一名水师镇副镇将一声高喝。 甲板上明军兵士抬来十几枚狭长的物体放在甲板右侧对准了合拢过来的海盗船。 这些造型奇特的火箭，前方一半的部位为竹筒，后一半被巩纸包裹，大约有一人高。 竹筒前部对准了附近的海盗船后，点燃了尾部的火绳。 随着一阵白烟腾腾升起，十几枚神火箭竹筒口刹那间射出数十根箭头。 在甲板上跃跃欲试的海盗被这突如其来的箭头打的猝不及防，不少海盗胳膊大腿都被射中，顿时间鲜血不断的溢出来。 但一阵的箭雨并没有吓住这帮海盗，大量海盗依旧走上甲板准备登上明军战船。 两艘大船的船舷很快就要接上，就在那一刹那明军副镇将高喊：“火雷准备。” 掷弹兵右手持着一颗乌黑的铁质铁球，上面还带着一根长长的火绳，水手们持着嵌在铁球上的木柄，点燃火绳，在海盗船只接近船舷的一刹那扔了过去。 海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铁球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看清楚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道有一道火光伴随着白烟就弥漫在甲板上，整个甲板上充斥着海盗的惨叫声。 “百子铳准备。”一名协长命令道。 甲板上几支百子铳也被明军官兵架设上来，对着甲板上的海盗就是猛射。 之前的火雷只能说炸伤了甲板上的海盗，但大多数海盗都安然无恙，也怪明军火雷受工艺影响无法产生破片，虽然声势巨大但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杀伤。 但这些铅砂弹却如死神弹幕般席卷了整个甲板，大量的铅粒高速射向甲板，那些木质的甲板被这些铅砂弹打出了一个个小坑小洞，一片狼藉，而一部分砂弹打中了正在白烟中挣扎的海盗。 瞬间这些海盗就被砂弹打的血肉模糊，笔直的倒在甲板上，血浸透了暗黑的木质甲板。 一个海盗头目汗毛都起来了，这才三轮啊，甲板上的弟兄就死伤近半了，剩下的海盗们也是肝胆俱裂，一时半会竟然不敢往前冲。 第156章 不单单是这艘海盗福船，这会的功夫已经有好几艘大型海盗船朝明军战船合拢过来，甚至接舷了，但都被明军几轮配合打击下，连甲板都没跳上。 萧武的福船居中，船只身旁有着一些鸟船，海沧船护着。 两艘三桅杆大船盯上了萧武主船，开始合拢过来，一艘海沧船救主心切，径直冲了过来直接撞上了海盗船的炮口。 海沧船比福船稍小，吃水约七八尺，主要配合福船作战。 这艘海沧船明显之前被几艘海盗船缠上，船上有不少被炮弹击中的痕迹。 几门六磅佛郎机炮朝海盗船开火，但零星的佛郎机火炮并不能压过几艘海盗船的火炮。 很快一枚十二磅的炮弹打中了船身，无数木屑夹带着血肉飞舞。 附近几艘海盗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接围拢过来。 被海盗集火后，这艘海沧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几艘鸟船也是疯了似的掩杀过来，但明军战船数量终究还是少于海盗船。 这些二桅杆鸟船对上海盗大船如幼儿对上成年壮汉，毫无还手之力。 福船上，借着这个功夫，明军福船上的四门红夷大炮对准海盗船一阵猛轰。 十二磅半长炮在海战中还是显露出了惊人威力，那艘海盗船的火光顿时熄灭下去。 “刀牌手准备。”一名协长怒喝道。 大部分船只上的明军官兵已经用完了火箭与火雷，百子铳的装填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也被明军弃下。 明军火枪兵举起火铳，水师镇的火铳大部分还是火绳枪，并没有虎贲镇那般普及新式燧发火枪，海浪下不少火绳都被浸湿，明军火枪兵也没时间更换火绳了。 海盗们终究还是登船了，在经过明军一系列火器打击下，海盗付出了血的代价。 可他们依旧踏上了明军的战船，还没等他们大喊起来。 火铳的铳响就传遍了甲板。 火铳兵虽有一部分因火绳浸湿无法开火，但依旧有四五成火铳成功发火。 这些海盗大都光着膀子，哪怕有一些人带着盾牌但没有多大效果。 铅弹质地较软，它击中人体后，会因阻力而变形，导致人体内的伤害越往深处创面越大。 如果运气不好被铅弹打中洞穿后的话，会在串出人体的部位形成比弹丸直径大几倍的伤口。 可能前面的伤口只有拇指盖那么大，但后背打出的伤口可能会有碗口那么大。 最可怕的是铅渣一旦射入人体就很难取出，哪怕取出也会因铅中毒痛苦的死去。 船楼上，明军长弓兵也用箭头压制着踏上明军战船的海盗。 海盗倒也不是没有远程火力，只不过之前明军的火器太强被完全压制住了，现在倒是让海盗中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可以从容展露手脚了。 甲板上海盗和明军官兵混战在一起，时不时传来一声铳响，箭头在甲板两侧飞来飞去。 明军刀牌手用木牌护住了撤退下来的火枪兵，随后手持弯刀，长刀与海盗近身搏杀。 船楼上，明军弓箭手与海盗船上的海盗对射，明军硬弓射程还是准头都要强于海盗，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十多个海盗弓箭手就被明军射死。 “大人，刀剑无情，请回船舱躲避。”一名协战浑身是血，手持长刀木牌冲向船楼，一脸惊骇的看着萧武，主将竟然还在船楼上，让他格外诧异。 “无需顾及我，立刻带领刀牌兵把这些海寇赶下甲板。”萧武在乱军中临危不惧，十多名亲兵护卫在他身旁。 眼见明军主船被几艘海盗船合围住，吓得几名水师镇将连忙率领战船围过来。 远处海面上，穆罕维利站在船头，眼见萧武的主船被几艘大型海盗船合围住后，明军水师战船纷纷赶往解救，不禁面露喜色。 “所有战船全部压上，把明军给我围了。”穆罕维利发出一阵大笑，终究还是他占了上风。 虽然海面上海盗船只沉没数量远远多于明军战船，但只要吃掉这股明军，吕宋北部这片海域依旧是他穆罕维利的。 明军战船多是大船，哪怕是鸟船也有七八丈大小，大小口径火炮配置完善。 海盗船多是小型快船，可能一艘船连一门火炮都备至不足，但架不住海盗船数量多。 很快明军水师就被海盗船围了起来。 几艘海盗船围着萧武主船，明军几艘大帆船救主心切围住了几艘海盗船，结果大量鸟船，海沧船纷纷围了过来，散在几艘大帆船附近。 海盗船趁机里三层外三层将明军船只团团围住。 能在这片海域纵横的海盗都不是寻常的，他们虽然火器方面不及明军，但在水性甚至驭船方面不必明军差，甚至对于这片海域更加的熟悉。 借着双方混战，船只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许多精通水性的海盗竟然直接跳入海中，口咬匕首，如鱼儿般潜入海中迅速朝明军鸟船等快船游去。 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快船上的明军水手哪会想到水下竟然会有一群海猴子。 几名海盗摸上鸟船，纵身一跃跳入甲板上，一名明军炮手躲闪不及被匕首直接刺入胸膛。 那名明军水手直觉胸口刺痛，手中握着的铅弹不禁滑落，在惊恐的眼神中最后看见的是一张裂着嘴发笑的脸庞。 “尼木南麻。”王安一阵暴喝，掏出腰间的火铳叩击，直接打烂了海盗的后脑勺。 明军军官基本都能配置一把燧发手枪，算是明军军官近身的防卫火器。 王安之前一直舍不得用，看着两具径直跌入海上的尸体，王安也是浑身寒毛都起来了，谁能想到这些海盗居然敢潜入海上然后摸上明军的战船。 几名摸上船的海盗都被反应过来的明军水手赶下了海，但也让船上的明军水手乱成一团。 不单单王安这艘船，许多明军船只也遭遇了海盗的偷袭，索性海况不稳，在汹涌的海面上哪怕船只距离不算太远，但许多海盗依旧被海浪，炮火波及溺死在海面上。 主船上，明军官兵终是将海盗赶下甲板，几艘大帆船赶了过来，船上的重磅火炮轰击着，将一枚枚重磅炮弹砸到海盗船上，海面上满是木屑，血迹还有阵阵的白烟。 “大人，我军已被海盗合围。”徐滨脸色惨败，四周都是海盗船只，己方的战船渐渐被海盗淹没。 “大人，右侧海盗船只大都为快船，我们朝那个方位突围。”一名协长开口道。 “不，等等。”萧武冷冷道。 第157章 “百子铳抬上来。”王安大喝着，海浪扑打上来，浸透了札甲。 “大人，火药全浸湿了。”一名水手哭丧着脸，嘶吼道。 海风呼呼作响， “轰轰轰” 十多艘海盗战船，相继开火，一颗颗铁弹飞出炮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朝海面上的明军战船砸去。 “咚咚咚。” 几枚铁弹掠过甲板径直跌入海中，砸出几道巨大的水柱。 “大人快突围，等海盗的主力战船全都压上来就全完了。”一名副镇将嘶吼着，手上的长刀已经崩了好几个口子。 萧武朝四周望去，几艘冲过来的明军大帆船此时都拖着长长的浓烟， “轰” 一艘大帆船上的火药舱被引燃，一桶桶的黑火药极速燃烧爆炸发出剧烈的轰鸣声，整个船体顿时土崩瓦解，唯留下船体大部残骸在海面上熊熊燃烧，硝烟久久不能散去。 几艘大鸟船已经被打的起了火，火苗吞噬了主桅杆，崭新的大帆熊熊燃烧着，时不时有一名士兵惨叫着跌入海中。 “压上去，给我狠狠打。”穆罕维利的主船也加入了海战中。 他亲自督促甲板上的一处炮位。 “萧武，下去和李天佑陪葬。”穆罕维利看着不远处腾起阵阵黑烟的福船，不禁露出狰狞的笑容。 忽然间，炮声愈加猛烈了。 “好好好！”穆罕维利狰狞大笑，海面上响起的隆隆炮声让他神情舒畅。 可很快笑容就突然停滞了，面前飞跃过去的炮弹明显少了许多，就连掀起的水柱也是越来越少。 可隆隆作响的炮声却是愈来愈近。 “怎么回事，你们是让鹰抓瞎了眼吗？”穆罕维利大骂着，连忙跑回船楼上。 “明人，明人的船。” 当穆罕维利骂骂咧咧的回到船楼，了望哨却传出了嘶吼声。 穆罕维利一愣， 明人的船，明人的战船不都已经被自己给围了吗？ 为了围攻明军水师，穆罕维利已经损失了三十多艘船只了。 偌大的海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残骸以及木屑，残缺的浮尸。 “明人的援军杀过来了。”了望哨又传来了更清晰的话语。 在炮声隆隆的海战情况下，不管了望哨上的水手多么撕心裂肺的嘶吼，甲板上的海盗们也听不清晰，但刚刚回到船楼上的穆罕维利却隐隐听见了这句番语。 穆罕维利一愣，随后连忙朝远处海面望去。 战场外围海面上，十多艘游弋的海盗船此时却都升起了腾腾黑烟，几艘甚至腾起了火光。 一艘悬挂明旗的大帆船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径直将拦在船前的一艘五丈长的海盗快船直接撞烂。 而这艘大帆船身后，一艘又一艘模样大小相似的船只出现在穆罕维利眼前。 “明人，明人的战船！”一艘海盗船上，一个海盗头子吃惊的看着冲进包围圈的明军武装商船，这些西式的商船他太熟悉了。 长年累月在吕宋外海劫掠为生的海盗对于这些西班牙船只的印象太过深刻，但船上悬挂着的旗帜却让他们更加的恐惧。 “快跑，快转舵。”那个海盗头子魂都吓没了，凄厉的吼叫着。 他不明白明明把海面上的明军战船团团围住了，哪里又冒出了这么多更大的三桅杆大帆船。 “大人，伏波镇水师到了。”在船楼上苦苦坚持了徐滨看见伏波镇的旗帜后不禁潸然泪下。 “大人，李督将军来救我们了。”船楼上坚守于此的明军官兵大声喊着，脸上都是死里逃生的喜悦。 伏波镇显然是玩命了，左右二镇十多艘武装商船没有一列排开用船上火炮轰击海盗，而是直接选择冲进海盗的包围圈。 就如十多头雄狮猛的杀进一群鬣狗大军中，瞬间撕碎了海盗的包围圈。 “李督，来的好啊。” 看着冲进来的明军水师战船，萧武仰天长叹。 早在半月前要灭穆罕维利时他就已经写信给巴丹群岛的李督，让他率领伏波船队南下共同剿灭海盗。 三日前也有快船传信而来称伏波镇水师已经穿过海峡。 本想和伏波镇联手共同剿灭穆罕维利，不料穆罕维利竟然在最后关头选择率领船队直接杀向大禹岛，在途中就撞见的水师镇明军，这让明军也是猝不及防。 而今当伏波镇的水师杀到眼前时，连萧武也是喜极而泣。 想必是伏波镇的快船登岛后发现岛上海盗销声匿迹，察觉海盗大举南下大禹岛的李督立刻率领船队南下，最终在最后关头赶上了。 李督也没有辜负之前萧武的救命之恩，眼见水师镇战船皆被海盗围住了连忙带着两镇水师直接冲了过来。 十几艘武装大帆船上的九磅火炮轰鸣着，打出一枚枚铅弹径直将游弋在外围的十多艘海盗快船打得起火，腾起阵阵黑烟。 随着外围海盗被打得溃不成军，中部包围着明军大帆船的海盗也奔溃了。 一艘又一艘海盗船还没碰见杀过来的明军就连忙往外围跑。 刚刚还能凭借数量优势团团围住明军，但随着不少海盗船只往外围逃去，被包围的明军主船顿时压力大减。 看到这情景，王安也是铆足了劲，大声喊道：“弟兄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给我狠狠的打。” “大人，咱们的火药都被浸湿了，一门火炮也被打哑了。”一个水手哭丧着脸说。 还没等王安破口大骂，几艘两头尖翘的明军鹰船冲了过来。 海面上明军三桅杆大帆船压着海盗大船打，而这些鹰船鸟船则驱逐着海盗小船。 “砰砰砰。”一阵阵火铳声响起，白烟在鹰船上腾腾而起。 明军虎贲镇和伏波镇的火铳兵已经开始使用纸包定装火药，战前将足够分量的黑火药装入纸包中，确定了在战斗时填充的黑火药分量不会有太大差距，同时发射速度也要快上一些。 不远处一艘海盗快船上的海盗发出一阵惨叫，几名海盗扑通一声跌入海中。 这些明军火铳兵使用特质的纸包，避免了火药进水，也控制了战斗时黑火药的用量，避免了战斗时黑火药的浪费。 毕竟在战斗时，火铳手装填黑火药基本是靠自己的感觉来衡量，刘煜决定使用定装火药后就在吕宋专门寻找木材制作装填火药的纸包，还专门涂抹上树脂使其避水浸湿。 对于黑火药的分量使用，不同的火铳有着不同的火药分量需求，少了威力不足大了容易出事，对此明军详细听取火铳老手对火药分量的意见并在训练场上反复试验。 最终确定了斑鸠火铳，自生火铳等轻重单兵火铳的单发火药使用分量。 林栩默默看着不远处的一艘海盗船，距离自己的快船约三十步左右，此时船上的海盗被之前的一轮齐射打的狼狈不堪。 林栩熟练的咬开药包，将黑火药装入火铳管中，娴熟的将一枚沉甸甸的铅弹滑入铳管中。 看的一旁鸟船上的明军水手纷纷投来羡煞的目光。 第158章 明孤 拉瓦格海港， 由于最近吕宋外海不太平的原因，不少商船暂时停泊在码头上，城中的富商翘首以盼，静静等待着局势的变化。 对于明军水师是否能剿灭海盗，这些富商并不担忧，毕竟连西班牙人都被明军驱逐了，区区几个海盗又怎能击败大明水师呢。 事实上海盗的反扑并没有真的扼断航道。 拉瓦格，维甘都在吕宋岛西北部沿海，大不了商船不走巴布延海峡了，直接从拉瓦格起航绕过吕宋岛西部海域一样可以抵达维甘，甚至多绕一些海路也可以抵达马尼拉城。 加之这段时间明城的重建开放，从拉瓦格至维甘到明城一条崭新的陆上商道硬是被明军和土番劳工开辟出来。 加之西班牙人这段时间很是安分，因此吕宋岛上出现了短暂的太平时光。 不少富商又转而将目光盯上了传统的陆上商道。 海运的遏制最终迎来了陆上商道的开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对于山海的商人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对于做明军生意的陆海和山海而言，巴布延海峡战事却让他们欲哭无泪。 要知道他们从大陆私运货物前往吕宋基本都是穿过巴布延群岛，现在海盗和明军水师在巴布延群岛上打得你死我活，这条海路自然没的走。 急的陆海的商人们成天在码头打转，偏偏刘煜以海盗袭扰为由明令陆海不许出海。 “对，三艘大船上的稻米，皮革，火药等一定要送至大禹岛。”码头上，苏郎青清点着将要出海的船只所搭载的货物清单。 要说这个时候，能够出海的就莫过于明海了，不过这个特许对于许多明海商船主而言那真是欲哭无泪。 因为他们是送货给明军水师的，要知道吕宋外海上明军水师可是和穆罕维利这个大海盗头子打得你死我活啊。 这些毫无武装的大帆船满载着粮食，火药和草药等物资穿过巴布延海峡抵达大禹岛，要是中途碰见海盗船，那不就死定了。 苏郎青还在清点货物的数量，而一旁的几个商船主一个个生无可恋的站在那。 “水师镇好像前往更北的岛屿去剿灭海盗了，抵达大禹岛后如果水师不在，你们卸下货物后可以直接离开。” 苏郎青自然知道萧武亲率主力船队北上剿灭海盗了，现在的大禹岛并没有多少明军驻守，但该送的补给物资依旧要送至。 现在吕宋外海诸多岛屿上驻守着的数镇明军水师衣食住行，补给全部依赖于明海的输送。 可以说明海就是明军的后勤部门，是四海中最特殊也是生死攸关的一个分行。 如此重要的明海，刘煜交于了苏郎青，自然是对苏郎青的信任。 苏郎青自然不会辜负刘煜的信任，可是明海的商船主始终只是商人，你让这些商人跟着明军后面打仗，顶着海盗的刀去送货，那可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的。 苏郎青也没办法，明知萧武在更北的海域打仗，但他也只能将粮草补给送至大禹岛，至少无论明军是否大胜而归都能及时得到补给。 至于大禹岛更北面的海域，明海就没有办法了。 “诸位，而今海盗频繁活动，一定要多加小心，务必要将三艘大船的粮草物资送至大禹岛，水师数镇的补给靠诸位了。” 对于这些敢于出海为明军运输补给的商船主，苏郎青十分感激，毕竟已经有六艘商船被劫掠了，船主和水手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时候出海给明军运送粮草，那是需要勇气与魄力的。 “都为明廷办事。”一名体格健壮的中年富商笑了笑，开口道。 “大人，有几艘商船要进港。”突然，一名当地的土着官员跑了过来。 “哦。”苏郎青听后一惊，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商船进拉瓦格。 拉瓦格海港的船只出入一直由乌达和苏郎青负责，两人也是刘煜的亲信了。 吕宋当地土番商人或是阿拉伯人的商船出海或进港由乌达负责，而苏郎青则负责所有下南洋至拉瓦格的华人华商。 苏郎青不由得向远处的海面望去，碧波荡漾的海面却几艘三桅杆大船若隐若现。 “看船只样式，似乎是广船。” 苏郎青对于这种船只并不陌生，从大陆广东一带下南洋的商船大都是广船，甚至陆海的走私船也以广船为主。 “船队是从哪里来的，做什么？”苏郎青撇了一眼那名土番官员。 “从东浦来，称是来拉瓦格做生意的华商。”那名土番官员是华人与当地土女的混血，因为熟知汉字以及闽语粤语等话，因此在明军接管拉瓦格后也混了个港口小吏。 “让他们进港。” 尽管这些时日海盗在吕宋外海闹得不可开交，不过来拉瓦格，给海盗十个脑袋，海盗也是万万不敢的。 加之苏郎青也知道东浦这个地名，对于这些东浦来客也不免有些好奇。 他连忙派人通知了刘煜，若是以往有商船队进港贸易，除非是东印度公司的船队或是西班牙人，巴达维亚的荷人外，基本不需要派人跟刘煜通报。 可这些停留在拉瓦格港口外自称东浦来的商人们却让苏郎青不得不重视起来，专门派人前往总督府邸通知刘煜。 几名商船主也识趣的退下，出海前还是要嘱咐家人一些事的，也就没打扰苏郎青了。 当苏郎青同意商船队进港后，一艘舢板上的水手就立刻驶离码头去报信去了。 苏郎青就守在码头上，这段时间下南洋的船只骤减，连陆海的船都不太敢穿过巴布延群岛了，这些从东浦来的船只竟然敢来拉瓦格，这让苏郎青有些好奇。 很快船只就进了港，几艘舢板从船上接下七八人后就往码头赶来。 苏郎青连忙迎了上去，面前登岸的人穿着打扮明显是华人的模样，这让苏郎青松了口气。 不过当他看见为首一个人的模样后却是一愣。 倒也不是苏郎青认得眼前的这个华商，而是面前这个华商是在是太过于苍老了。 从舢板下来的那个为首的商人两鬓斑白，脸上写满了沧桑，不过身体却是格外的健硕，丝毫没有垂暮之年的死气。 这让苏郎青大感意外，毕竟出海的商人基本以青壮年为主，哪怕是船主商人也是正直中年，毕竟海途风险异常，这么大岁数的老人竟然还出海，先不说其他，这份勇气就让苏郎青佩服。 他连忙上前用粤语询问，那些人明显以老人为首。 见苏郎青询问后，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等明人从东浦而来，奉东浦明人首领杨彦迪之命，来拉瓦格拜见拉瓦格之王。”老人微笑着轻声说道。 拉瓦格之王，这个名号是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和东印度公司给吕宋北部的统治者刘煜的称号，毕竟在短短时间拿下吕宋岛北部，又将拉瓦格一个北方沿海城镇建成了仅次于马尼拉的贸易海城，于是南洋的欧罗巴人就给刘煜安上了一个响亮的名头。 对此刘煜也是哭笑不得。 第159章 杨大人，陈大人 海面上，火铳声频繁响起。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火光和腾腾升起的黑烟。 海盗们被扫倒了一大半。 海盗船只虽然数量众多，但大多都是小船、快船。 能搭载一门小磅火炮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比起明军鸟船、鹰船上至佛郎机炮下至斑鸠脚铳，自生火铳，各型火铳，装备齐全。 双方一遭遇，哪怕海盗占有数量优势，也是一败再败。 很快，海面上游荡的海盗快船就被明军伏波镇的鸟船，鹰船清除大半。 早已被突然杀到的明军伏波镇水师吓得魂都没了的几个海盗头子自然没有在战斗下去的勇气。 几个海盗头子各自带着几艘主要船只拼了命的往外围冲去。 李督冷冷看着落荒而逃的海盗船只。 就在不久前，海盗船只还玩了命的包围明军水师，而今却像一只丧家之犬般亡命奔逃。 伏波镇水师大帆船并没有拦住这些亡命飞逃的海盗。 因为双方都很清楚，海盗并非是打不过。 而是真的不愿意和明军水师拼命而已。 毕竟他们也是被穆罕维利强行整合拼凑起来的，一鼓作气压上去打还可以，但遇见明军援军水师不顾一切的冲杀分割，那强行凝聚起来的队伍自然会奔溃。 毕竟大部分海盗都不想和明军死磕，大洋那么大，明军也只能统御一片海域而已，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吗？ 以前都是在西班牙的坚船利炮下逃窜过活的，现在也一样。 因此当明军援军冲杀进海盗中时，几个海盗头子就知道大势已去，也顾不上还在和水师镇硬拼的穆罕维利，扬帆顺着风势往外围冲去。 尽管几艘大鸟船还在追击，但明军主力战船却都放弃的追杀，而是心照不宣的将穆罕维利的海盗势力合围住。 毕竟这才是南洋的大鱼啊，其他几只小鱼跑了就跑了。 穆罕维利脸色阴沉，就在刚刚几个南洋的海盗头目背他而去，带走了近半的海盗船只。 而现在还在海面上飘着的海盗船只不过区区数十艘罢了。 在数量上明军伏波镇战船数量就已经超过穆罕维利的手下了，更不要说正玩命的水师镇了。 “砰。” 一枚链弹从萧武主船上打了出来直接破坏了穆罕维利坐船的桅杆和船帆，一下子四桅杆炮舰的航速度一下子下降下来。 “不好。”穆罕维利也是后背直冒冷汗，很明显明军水师不会放过他的。 甲板上的火炮还再朝明军战船开火，作为曾经黑旗帮的主船，穆罕维利脚下的这艘海盗船也是威名赫赫。 在上上一次拉瓦格海战时，凭借十八磅重炮硬是打得西班牙海军斯科尔上将的旗舰殉爆沉没，让吕宋的海盗扬眉吐气了一把。 而今却被不下十艘明军武装大帆船合围。 这些改装自西班牙大帆船的武装商船虽然火炮数量不及西班牙战列舰，但船只质量还是火炮火力都要强于同级别的海盗船只。 明军也没有绅士风度，见穆罕维利坐船渐渐慢了下来，于是乎纷纷围了上去。 一门门佛郎机炮，隼炮，赛寇炮甚至红夷大炮都加入了轰击行列。 虽然这艘四桅杆炮舰威风凛凛，如海上雄狮般势不可挡但也架不住群狼啊。 很快船舱一处就被打得冒出滚滚浓烟，就连一处桅杆也被一枚重炮炮弹砸断，巨大的帆布径直落入海中。 附近的海盗船只本想救援，却被明军鸟船，海沧船死死缠住。 很快，一艘明军福船就撞向了炮舰。 “弟兄们给我上。”一名明军班长嘶吼着。 不单单只有海盗才会接舷战，显然萧武是盯上了这艘宝船上。 明军刀牌手二话不说直接冲上甲板和海盗厮杀起来，远处船楼上明军火铳手与弓箭手还不断用火铳与箭头压制海盗的反扑。 战局已经没有多少悬念了，一些明军大帆船已经停止了开炮，唯有一些鸟船还在追杀着海面上苦苦挣扎的海盗。 看着甲板上厮杀着的双方，穆罕维利却是面无表情，他只是抬头看着明军福船船楼。 他知道那个明军提督也在注视着自己。 穆罕维利没有多语，伴随着甲板传来的嘶吼声，怒骂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火铳一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 一具尸体笔直的跌落入海中。 但没有人会注意海面上是否多了一具浮尸，因为海面上漂浮着的尸体太多太多了。 有海盗的，有明军的，有吕宋土番的，有明人的。 拉瓦格城， 城内的明人自然不知道相距数百海里外的这场海战已然结束，苏郎青正面色凝重的将一行人迎入总督府衙。 按常理，这些商船队直接由苏郎青负责就够了，不过今日来的拉瓦格的这群人却让苏郎青觉得来头不小，还是面见刘煜，交由刘煜大人处理。 处在总督府衙的刘煜这段时间也是无所事事，除了任命拉瓦格，土劳邦格等城镇官员外，就是加封各地土番酋长。 吕宋陆上商道的扩展以及矿司在吕宋探勘挖掘银矿等事情都让刘煜以及拉瓦格土着官员忙的不可开交。 得知有一队商船从安南国来，要面见自己，刘煜也就抽出时间接待了这些东浦来客。 “臣奉陈大人，杨大人二位大人之命率船只八艘从东浦起航前往拉瓦格，拜见忠勇侯。”为首的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朝大堂上的刘煜行了一礼。 刘煜眉头一皱，忠勇侯是当初朱弘桓给他的爵位，当然在吕宋这个番外之地爵位也没啥用处，自己基本也没有用过，也就戈尔这样的东印度商人会提在嘴上，当然现在又有了全新的称号。 “忠勇侯能谋善战，率领台湾反清义师南下吕宋护佑华人，使我大明海外子民免受佛郎机人屠戮之苦，实乃明人之幸也。”枯瘦老人衣着得体，语气十分温和，没有丝毫的波澜让刘煜不禁抬头望了过去。 “来吕宋何事，经商。”刘煜问道。 “不单单是来吕宋经商，更是奉杨大人，陈大人之命来吕宋祝贺我大明王师重立吕宋。”老人轻声道。 “杨大人，陈大人……”刘煜呢喃自语。 一旁的苏郎青赶忙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刘煜。 文书的字体是明文，刘煜自然看得懂，但刘煜详细看完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来者是越南的明乡人。 所谓的陈大人，杨大人就是陈上川和杨彦迪，两位南逃至越南的反清明人领袖。 陈上川，字胜才，号义略，少年聪敏，学制艺，善诗能文。 曾加入永历政权抗清，后效力国姓爷，被任命为高、廉、雷三州总兵 清康熙三年陈上川率部驾船奔袭钦州，打败尾追的清兵，占据了钦州湾，并不时巡航南海，出入东京、广南及高棉之港口，以保护郑氏航商。 陈上川等人率领的这支水师，在长达十五年的时间内，一方面保护台湾明郑王朝派往东南亚各地贸易的商船，另一方面则配合响应吴三桂所部在两广的军事行动。 1679年三藩之乱被清朝平定后，陈上川不愿成为清朝的子民，与其副将陈安平率三千人，乘坐五十艘战船前往广南的沱瀼港，请求得到贤主阮福濒的庇护。 阮福濒嘉其忠义，不想拒绝;当时广南正在开垦南方的领地，遂令陈上川和另一位华侨领袖杨彦迪前往南方的边和、定祥一带，开垦田地、建造房屋和城市。 杨彦迪、黄进率部驻扎在美荻一带，陈上川、陈安平部驻扎在嘉定、盘辚等地建立村庄和城市，使当地成为了贸易繁华之地。 陈上川所率部众，就是今日越南明乡人的始祖。 “没想到竟然是盘踞在越南的两位华人领袖。”刘煜看完文书信件后久久不能回神。 第160章 伪明罢了 鞑子入关已经数十载，神州大地早已沉沦，但在海外边陲之地依旧有义士毅然而然举起反清大旗。 如南下吕宋的萧武，黄良骥，如前往安南的陈上川，杨彦迪等皆是如此。 “安南华人可安好。”刘煜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老者，开口道。 安南为越南古名，安南这个名称来自唐代的安南都护府。 1406年，明成祖朱棣派张辅率军深入安南灭亡了纂位的安南胡氏政权，得府十五、州四十一、县二百八、人民三百十二万、蛮人二百八万七千五百。 为了回应当地官吏耆老“原复古郡县“的请求，成祖便改名“交趾“，设交趾布政使司。 直至宣宗时期，因统治不利，叛乱四起在名臣杨士奇、杨荣等人的劝说下放弃交趾，诏尚在安南的王通等人率军八万余人北返，撤销交趾布政使司。 不过到了明世宗嘉靖十八年莫登庸遣使至镇南关请降，将安南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明廷设置安南都统使司，自此至明亡，越南始终是作为明朝版图内一个行政自治单位的地位存在。 不过到了鞑子入关，神州陆沉时，安南自然独立出去。 想起这些往事，刘煜感慨不已，这安南可是明的属地，比起吕宋汉化程度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也难怪陈上川，杨彦迪这些将领在抗清失败后会选择逃到安南之地。 “陈大人，杨大人受阮主器重，将真腊一地赐予明人，我华人在东浦开垦土地，建立城镇，明人百姓可安居乐业。”老人语气颇为平和。 “嗯，”刘煜点点头。 比起吕宋华人的悲惨，安南的明人待遇却是好上许多，这和安南自古是明属国亦或是属地汉化较高有关，再加上阮福濒这个贤明的君主。 老人口中的这个阮主指的是阮福濒。 是越南第二次南北朝历史上的第五代广南君主。 杨彦迪及陈上川抗清失败南逃广南，请求阮福濒的庇护。 阮福濒便指示二人前往真腊地界，并在阮福濒的帮助下迫使真腊将东浦分给他们。 后来东浦被阮福濒直接吞并，设置嘉定府，而嘉定是越南西贡今胡志明市的前身。 “陈大人与杨大人本为明将，陈将军本为永历旧将，后为抗清投效国姓爷，而今宝岛亦被清军占领，本以为反清无望，不料大人竟率威武之师南下吕宋驱逐佛郎机人，占据吕宋护我大明海外子民。” “安南明人也为大明海外子民，得知吕宋明人得明军庇佑免受佛郎机人屠戮，无不热泪盈眶，陈大人特令我前来祝贺。”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神态自若。 “二位大明将领能偏居东浦，带明人百姓安居乐业，实属难得，而今神州大地近丧鞑子之手，东浦不失为海外桃园。”刘煜点头称赞道。 能带领明人在真腊地界强行打下一块土地并在此地开垦荒田，建立城镇使安南明人能安居乐业，甚至在数百年后使得越南定都于此，不能不说这些明人领袖还是有一手的。 当然刘煜也知道阮福濒收留明人降兵安置真腊一带不过是驱狼吞虎之策，最后依旧被阮主拿下成为广南之土。 “而今我等在南洋重建明廷，二位大人是否有归顺明廷之意。”刘煜盯着老人，试探性问道。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在场的东浦使臣一个个闭口不言，目光都盯着前方的枯瘦老人。 “自永历十六年，昭宗在昆明殉难，虽台湾郑经仍奉永历帝为正朔，继续沿用永历年号，但明已名存实亡。”老人浑浊的眼珠子看着大堂上的刘煜，语气平和道。 “虽吕宋明廷奉永历帝为正朔，但一无立明宗室者为帝，二偏居海外番岛远离明土，三不举反清大业，何来明廷称谓，不过是伪明罢了。”老人话语一落，满堂哗然。 苏郎青差点给面前的老人跪下了，这话也敢说，还是当着刘煜的面。 虽然在苏郎青眼里刘煜以永历帝为正朔，重建明廷不过只是拉拢明人民心的举措，但也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啊。 这老头是老糊涂了。 在场的明廷官员全都噤若寒蝉，甚至连当地土番官员也都瞪大眼珠子盯着大堂上的老人。 “那二位大人的意思是？”刘煜没有动怒，面色温和的看向老人。 “二位大人不过是遣老夫来吕宋与大人取得联系，若是可以希望东浦明人与吕宋明人友好来往，共为一家，希望东浦明人可以到吕宋经商贸易。”老人缓缓道。 “这个当然了。”刘煜不假思索的应允。 “东浦明人初定不久，西有真腊进犯，北有阮主虎视眈眈，东浦明人生活不易，自然可前往吕宋生活定居。” “关于经商一事，四海商会可以前往安南一地贸易，而今吕宋北部海盗也被我大明水师剿灭，穆罕维利人头也以快船送往拉瓦格，南洋可恢复太平，届时吕宋，安南二地明人互通往来，重现我大明芳华。”刘煜见堂中老人目光闪过一丝的异样，仿佛像是触动了什么。 “东浦为阮主赐予明人之地，其实为真腊国土，我明人为生存而动刀兵夺取东浦之地想必激起真腊怒意，且安南多土番，顽固不化凶悍异常，东浦明人若想立足所需可不单单是阮主的庇护。”刘煜语重心长道。 东浦本来是真腊土地，真腊为中南半岛古国，其境在今柬埔寨境内，是中国古代史书对中南半岛吉蔑王国的称呼。 因内乱，王位一直被安南的君王左右，陈上川等明将率领三千将士投奔阮主，后被阮福濒安置在真腊一带，迫使真腊划分出东浦给明人生活居住。势必会引起真腊以及周围土番的敌视。 而阮福濒也可以凭借这些明人降将牵制甚至大幅度削弱真腊国力，同时等明人百姓辛苦耕耘东浦土地，待时机成熟就一举拿下东浦之地。 可以说是打得一手的好牌，不得不说越靠近中国，其土地上的统治者谋略就越深，事实也是如此发展。 1688年，杨彦迪部下黄进为了争权夺利，在美荻海口杀死了杨彦迪，反抗真腊国王。 真腊王匿螉秋也筑城防备，拒绝向广南臣服。阮福濒派镇边副将梅万隆率兵讨伐，设计通过张文通将黄进引出来杀死，吞并了美荻。 1698年，阮福濒直接控制东浦，委任大臣阮有镜在该地设置嘉定府同时招徕流民到本地开垦，又将当地明朝遗民编为“明乡社“、清朝人编为“清河社“。 这样，阮福濒借明朝遗民之手控制了嘉定。 可以说东浦明人辛苦耕耘数十载，白白给阮福濒作了嫁衣。 看着这些自立的明人，刘煜并没有什么反感，在这乱世能在海外庇佑明人能让明人安居乐业已是不易了。 “我明人既然已在东浦立足，自然需要武备，来人，命火器司将库房中的三百杆火铳，五十桶火药赠与陈杨二位将军，吕宋明廷各赠二位将军五千明廷新铸龙银以表嘉奖。”刘煜微笑的看向堂中众人。 第161章 安抚 刘煜的话一出，大堂上的东浦使者都震惊了。 他们奉东浦陈上川的命令来到吕宋的。 在东浦的陈上川之所以会联系吕宋明廷，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试探吕宋明廷的实力。 逃亡安南的明人并不是自立一国，而是在广南的势力下强行从真腊手上拿下一块土地而已。 说白了，安南的明人其实只是依附于广南而已。 尽管安南的明人数量远远多于吕宋明人，但陈上川手中的兵力也不过是区区几千人而已。 其军队人数大致和吕宋明军陆军镇相当。 但问题是，吕宋明廷凭自身实力击败了西班牙人，强行拿下吕宋北部岛北部，强势镇压了吕宋当地的土番，只有西班牙人的援军一日不到吕宋，明廷就可安枕无忧，甚至还图谋反攻台湾岛。 而安南的明人只能屈服于广南的强势下，周围的真腊等势力也对安南明人虎视眈眈。 陈上川还有其他几位明人首领其实并没有保证自己脚下的土地有朝一日会不会被真腊夺回去，甚至是被强势的阮主直接吞并。 所以陈上川等安南的明人领袖决定和吕宋明廷结盟。 希望能够借助吕宋明廷的势力来保证安南明人的生存。 但陈上川也知道吕宋明廷是自立的，和当初的台湾明郑权相似，若自己派遣使臣前往吕宋请求援助，那么吕宋明廷必然会让自己归顺。 但已经成为东浦等地土皇帝的陈上川包括驻扎其他地区的几位明人首领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毕竟人人都有私心，加之安南明人之所以能在这片土地生存是因为阮福濒的权谋，阮福濒希望通过这些明人打压真腊等势力，实为吞狼驱虎之策。 陈上川等明人首领也是归顺了阮福濒，某种程度上也是阮福濒的臣子，只是有高度自治权而已。 来吕宋联系明廷很大程度也是为了通过联系吕宋明廷从而加大对抗阮福濒的筹码，但这不代表陈上川，杨彦迪等人要效忠刘煜。 所以刘煜在试探老人的反应后，也就顺水推舟给了陈上川所想要的。 这些火器，白银其实就是见面礼，代表了吕宋明廷支持陈上川等明人在东浦等地自立，带领明人在安南生存下去。 在场的东浦商人面露喜色，吕宋明廷的援助确实是及时雨。 东浦的明人缺乏武器尤其是火器，身为明永历旧将，郑氏集团出生的陈上川，杨彦迪自然知道火器的威力，尤其是在应对真腊等当地土番势力时，火器等武器的重要性。 不过当初他们率领三千人，战船五十艘投靠阮福濒时，阮福濒只是在真腊的版图上给他们划了一块地而已，拿下这块地后一切都是靠明人自己来办的，从开垦荒田到建设房屋，从村庄到城镇，几乎都是从空白开始的，只能不可能有火器作坊生产火器，甚至连随船带来的火铳，火炮也因失修而损坏，阮福濒更不可能给他们这些东西。 所以说刘煜给的这份礼也不算轻了。 老人明显没有想到刘煜会如此大方，他轻轻躬身朝刘煜行了一礼。 “安南明人永世难忘大人恩德。” “回去后，告诉陈上川，杨彦迪等让他们好好开发东浦等地，庇佑明人，四海商会也会开展和安南的贸易，阮福濒也是一位明主，庇佑明人的恩德我等明人没齿难忘。”对于陈上川等安南明人首领，刘煜也只能尽量安抚，毕竟他可没有能力把吕宋明军送到安南作战的能力，广南的军队可不是吕宋的这些生番能比的。 刘煜能做的也就是顺其自然，因为按照历史发展，阮福濒拿下东浦都已经是十八世纪初了，杨彦迪被杀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安南的明人若是愿意来吕宋，明廷愿意分发土地，耕具等，商人们也可以来拉瓦格经商。” 明廷手上也有不少田，吕宋耕地不少，虽然大部分都掌握在当地土番手中，但明军依旧通过强买强卖以及从当地西班牙商人手中拿走过不少土地。 这些土地本来就是为了大陆迁移吕宋汉民准备的，谁知清廷反应迅速，从大陆迁移汉民的计划只能草草收场。 现在若能从安南迁移明人前往吕宋，充实吕宋汉人人口，刘煜是相当乐意的，毕竟现在的明廷谁闲人多啊。 四海商会，衙门，水师，陆镇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人掰成两半来使唤。 很快东浦来的使者就被刘煜安排下去，这些人中不少是安南一带的华商，毕竟这个时间段也就南洋的华商能有条件从安南来吕宋了。 这些商人来吕宋自然也是经商贸易，安南特产不少，当地的矿产，棉布等同样能在吕宋大卖。 四海商会自然乐意与安南的明人商人做生意，毕竟都是明人，还想通过现在安南的明人商人打通安南的贸易呢。 就在明廷安排使者在酒楼住下时，一个老者缓缓走出酒楼，他面色凝重的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码头，随后缓缓走向一旁的街道。 深夜，刘煜正在卧室里翻阅着西班牙总督遗留下来的书籍。 自从明军拿下拉瓦格后，拉瓦格总督的住宅也成了刘煜的私人住宅。 这些西班牙贵族都是喜欢储藏书籍，布伦特爵士临走前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毕竟他的财物基本是记在西班牙政府名下的，自然被明军扣下，心如死灰的布伦特自然没有带走这些书籍。 不得不说，布伦特涉猎还是很广的，天文，地理甚至军事方面的欧洲书籍都有，很多都是这一个世纪欧洲的军事，文化着作。 虽然刘煜不懂西班牙文，但乌达会，平日里也会让乌达帮助自己翻译一下这些书籍，偶然也会学上一两句西班牙语。 “大人，东浦的使者求见。” “哦，东浦的那位老人。”刘煜有些吃惊，放下了手中一本欧洲航海书籍。 “让他到大厅等一下。”刘煜面色凝重，他隐隐感觉今天的这个东浦使者老人很不一般。 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装后，刘煜就来到大厅，那位老人正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刘煜。 沙发的起源可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古埃及，但真正意义的软包沙发则出现于十六世纪末至十七世纪初。 当时的沙发主要用马鬃、禽羽、植物绒毛等天然的弹性材料作为填充物，外面用天鹅绒、刺绣品等织物蒙面，以形成一种柔软的人体接触表面。 广受欧洲贵族的喜爱，布伦特作为拉瓦格执政官，这种奢侈品还是有的。 第162章 陈安德 “老先生这么晚来此有何事？”刘煜一笑，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老人。 在康熙年间，两个东方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不可思议。 “大人。”老人很苍老，早已过花甲之年，不过体内散发的那股精神气却让刘煜动容。 按理说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精神气的，更何况是在生活条件远不如现代的十七世纪。 “大人现今已经拿下吕宋岛北部，听闻吕宋明廷也与马尼拉签订停战协议，那不知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老人询问。 刘煜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老者说呢？ “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刘煜问。 “在下陈安德。”老人终于吐出了自己的姓名。 陈安德，刘煜一愣。 永历时期派往欧洲的明朝外交官陈安德。 1649年，永历皇帝在清军向西南大举进攻的情况下，决定派使节向罗马教皇求援，西洋在华传教士卜弥格被委派为全权特使。 为了使欧洲更为直观地了解南明朝廷，司礼太临庞天寿特命年轻官员陈安德携带永历皇帝的亲笔信函与卜弥格同行，陈安德遂成为第一个赴欧洲的“中国外交官“。 不过距离陈安德出使欧洲已经过去35个年头了。 甚至在永历遇害后，陈安德也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不见踪影。 刘煜没有想到，竟然在陈上川派遣的使团中遇见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中国第一外交官。 当然，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陈安德也已经苍老了，只不过常年游走使他有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精神气。 “我和卜弥格一同前往欧洲乞求欧洲的军事援助，哪怕希望渺茫。”陈安德一叹。 “永历六年我们到了威尼斯，可威尼斯共和国总督弗朗西斯科·莫林拒绝接见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使臣。” “卜弥格设法求法国大使帮忙，这才将信件递交给了弗朗西斯科·莫林。”陈安德缓缓述说着，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时光。 “而我和卜弥格在威尼斯一等就是三年，直到永历九年新任教皇亚历山大七世终于接见了卜弥格和我。亚历山大七世虽然同情中国和永历皇帝的艰难处境，但他提供不了实际帮助，只写了封回信让我带回中国。”老人说到这里时明显还带着一丝的无奈。 “在信中他祈祷中国能渡过难关。教皇的回信使卜弥格和我在欧洲有了活动空间，我们马不停蹄的来到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觐见葡萄牙国王约翰四世，约翰四世答应给予中国一定的军事援助。” 这个倒是让刘煜吃了一惊，葡萄牙在那个时候竟然愿意帮助永历朝廷。 刘煜仔细回想一下，记得清军南下时永历皇帝确实向澳门的葡萄牙人寻求援助，当时澳门的葡萄牙人确实派遣了三百名士兵协助作战，因此永历因此还信了教。 永历十年三月，得到约翰四世许诺的我和卜弥格踏上了回程。 可我们到印度果阿时才知道了永历朝廷已经危在旦夕，虽然约翰四世国王三令五申不得为难我们，要远东的葡萄牙殖民地当局给我们通行权，但阿果的葡萄牙殖民当局还是不允许我们前往澳门。”陈安德苦笑，无奈的摇摇头。 “有意思，连国王的命令都可以不听吗？”刘煜冷笑一声。 不过想想自己和马尼拉的胡安总督签署停战协议好像也没有经过西班牙国王的同意。 明军南下吕宋不过一年，估摸着就算马尼拉给西班牙的国王写信，估摸着也得一年多以后才能收到。 “他们认为鞑子能够占领中国，因此他们并不想激怒未来统治中国的酋长。” 后来的事情就是陈安德和卜弥格从陆路抵达暹罗(今泰国)首都大城府。 在那里，他们从海盗手里雇用了一艘船抵达安南北部，此时已是永历十二年初。 可惜因为战火他们迟迟无法返回。 卜弥格于1659年去世，陈安德将其安葬后独自一人带着几封重要的外交信函返回云南向永历皇帝复命。 “永历皇帝到死都没有等到来自约翰四世的援助，而我在吴三桂攻破云南时和朝廷失散，走投无路的我只好下了南洋，到了吕宋。”陈安德抬起头看着刘煜。 “若当初郑成功能多活些时日，那四千大明子民就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陈安德的话让刘煜动容，吴三桂攻破云南后陈安德逃到了吕宋岛上，可惜没过几年西班牙人发动了第三次针对华人的大屠杀。 原因自然是永历十六年，国姓爷收回台湾，击败荷兰人后至书西班牙人，要求马尼拉纳贡和护佑华人，这无疑激怒了马尼拉的统治者。 为了防止华人与台湾郑氏军队里应外合，马尼拉当局对吕宋的华人第三次举起屠刀，四千多汉人惨死在西班牙人刀下。 这也是台湾郑军将领记忆最深的一次，至少刘煜劝说郑军南下，鼓动维持吕宋明军士气时都会拿永历十六年的这一次西班牙大屠杀来说事。 毕竟吕宋明军也基本出自郑家集团，勉强算是台湾郑氏集团的延续，对于永历十六年的事情，一些老资历的明军老人是知道的。 “也许是因为我游历过欧洲的原因，对于这些欧洲人的习性做派有一定了解，在暴乱的那一夜我就用大半身家买通了马尼拉的一位官员因此逃出了马尼拉。”陈安德仿佛像是在说一件不关己的事情，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后来我本意去台湾，可惜郑成功死了，台湾内乱不已，我无奈只好去安南，这一些年我去过缅甸，东印度，安南，也曾为东印度公司效过力。” 听一位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的人物讲述一段没有记载在书中的历史，刘煜也是感慨万千。 “正好陈上川等安南领袖听闻大人在吕宋建立明廷，希望派人联系于是就委托安南的商人，派遣商船使臣来吕宋明廷。”陈安德解释道。 “大人是想在吕宋自立为王，还是图谋反清复明。”陈安德忽然提出一个问题，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刘煜。 这倒是难住了刘煜，当初刘煜南下吕宋是不甘于在鞑子的统治下过活，因此来吕宋谋出路，这也是上千郑军将领的意愿。 一年的时间，他们成功了，确实从西班牙人手中抢下了吕宋岛北部。 “若大人想要在吕宋自立为王，建立一个华人的国度，那么我奉劝大人还是束手就擒。”陈安德自然看见了刘煜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犹豫。 “吕宋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卡洛斯二世国王是不会放弃马尼拉的，大人一年前来到吕宋，哪怕马尼拉的总督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有意阻拦消息传回西班牙本土，但在明军占领吕宋北部的情况下，西班牙的商人自然已经向卡洛斯二世求援了，想必这个时候求援的西班牙商人或者马尼拉的官员正在赶往欧洲的海上。”陈安德开口道。 陈安德的话很明显了，若是华人自立一国，那么西班牙人势必卷土重来，从消息传回西班牙到卡洛斯二世组织远征军气势汹汹杀向吕宋怎么说也得一年半载。 也就是说吕宋的明廷只有一年至两年的喘息时间，如果刘煜什么都不做，一年半载后吕宋的明军就要面对西班牙人怒火。 “那若是反清呢？”刘煜盯着陈安德，想从陈安德脸上看出些什么。 “施琅攻占台湾，在台湾倒行逆施，抢夺汉民田产，甚至连无田无地的澎湖渔民也不放过，如此行径早已失去台湾民心，既然大人已经剿灭北部海盗，拿下了巴布延，巴丹群岛，那么台湾就是触手可得。”陈安德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第163章 两难 刘煜何尝不想立刻挥师北上进攻台湾呢？ 可而今吕宋北部明军陆军镇满打满算也不过佣兵四千，这是加上了辅兵，当地番人后的兵力。 水师方面，李督的伏波总镇大约有一千五百人，萧武的水师总镇人数也在一千五百多人，加加起来大约三千多人。 也就是说吕宋明廷总兵力在七八千人左右，防御吕宋岛抵御西班牙人还行，毕竟马尼拉的西班牙军队估摸着也就一千出头，再加上当地的生番部落组成的军队也就三四千人，这也是为什么马尼拉会选择屈服的原因。 但要让现在的明廷进攻台湾，真的做不到。 台湾有清军驻军，清廷在台湾设置三县，在台湾驻军总兵以下官员一百余员，水路官兵一万四千名，岁需俸响二十六万两，更有眷米，加响等项加银十多万两。 如此兵力以及优厚的俸禄军饷足以证明清廷对于台湾的重视。 而吕宋明廷满打满算战兵不过七八千，其中相当大一部分是吸收的当地番人以及海盗，兵力处于严重劣势，更不要说江浙，福建一带的清军驻防兵力了。 吕宋明廷缺人，不是说说而已。 “若是明廷反攻台湾，安南明人会与吾联手吗？”刘煜看向陈安德，向陈安德问道。 安南的明人也是郑氏集团的一员，本质上吕宋明廷是一样的。 “大人驱逐西班牙人，建立明廷已然独立自主，而安南明人生活于东浦等地，为阮福濒所监视，陈上川等明人将领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派遣兵员协助大人。”陈安德的话如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刘煜。 安南明人实质为阮福濒的臣子，附属势力，若是自己真的渗透安南，鼓动明人反清势必会遭到阮福濒的反对。 毕竟安南不可能反抗大清，不会因为明人武装而激怒大清，到时候很有可能阮福濒会直接派兵灭了安南明人。 陈安德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脸上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既然安南明人不能相助于我，那为何先生要鼓动我收回台湾。”刘煜神色有些不悦。 什么意思嘛，安南的明人帮不上忙还要明廷给军械银两，现在这老头还要自己北上出兵台湾，真的以为吕宋明廷有当初明郑的实力吗？ “因为对于明廷而言，不北上台湾死路一条，若北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陈安德道。 “明军必须在半年内出兵北上，半年内拿下台湾，而今年马尼拉没有北上进攻明廷的能力，需等西班牙本土调集远征军，来南洋至少需要一年半载，在这个时间段大人必须北上拿下台湾。” “施琅在台湾倒行逆施，台湾澎湖民怨沸腾，驻军虽多但军中多有明郑降卒，且据台湾时间不足，吕宋明军多为台湾老兵熟知台湾地形，从巴丹岛出发穿过巴士海峡，直接抵达台湾南部，以台湾明郑老兵为向导绕过南部番社，直接攻取台湾三县，守卫澎湖的福建水师无法从海路支援，且防卫台湾的清军炮台多为荷兰人，郑军占据台湾时留下，炮台基本设置在澎湖，东宁一带，面朝大陆方向，从南部登陆既可以躲避炮台和水师阻拦，又可以突袭台湾三县，如此明军方有胜算。”陈安德取出南洋海图，指了指吕宋至台湾一带，分析道。 “兵力，粮草如何？”刘煜又问。 “听闻明军已经拿下吕宋北部两大群岛，大人可在巴丹岛建设粮仓，让四海商行运载稻米，番薯囤积于巴丹岛，也可在安南东浦等地购买囤积粮食，这样可大大削减商船运粮路程。” 巴丹岛是菲律宾距离台湾最近的岛屿，安南稻米一年三熟，比起从吕宋直接运粮食确实节省一大半时间。 想必东浦明人为明廷提供粮草等，陈上川，杨彦邦等人应该不会推脱。 “若北上台湾受阻，西班牙人来攻怎么办？”刘煜问。 “以夷制夷。”陈安德轻声道。 “东印度公司渴望打开大陆市场，清廷虽然开放海禁但限制颇多不如万历，天启朝，若大人北上打破清廷沿海驻防，若能拿下台湾，江浙两广沿海，彻底放开海禁，那东印度公司可从大陆源源不断获取棉布，茶叶瓷器等物品，也可向明廷出售军火，无论如何对于东印度而言，支持明廷北上对于他们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此若马尼拉有意进攻明廷，东印度公司必然给予援助，或可牵制一二。” “欧罗巴人不可信，大军北上，吕宋空虚，明廷不可能把希望寄希望于英吉利人身上。”刘煜摇摇头。 虽然在吕宋和英吉利人合作过几次，但刘煜打心底不信任这些商人。 “且吕宋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陈安德叹了口气。 “占据吕宋无论如何都会遭遇西班牙人的反扑，大人夺回台湾后，明军必须放弃吕宋，以台湾为根基。” “不可，明军不会放弃吕宋。”刘煜直接拒绝。 开啥玩笑，上千号人来的吕宋，拼杀了整整一年才拿到这块土地，说放弃就放弃，开什么国际玩笑。 四海商会的根基就在吕宋，南洋贸易中转站就在马尼拉，马尼拉可是号称万船之船，反清需要大量银两，物资。 而这些很多都需要南洋的商人获取，吕宋是不可能放弃的，别说刘煜，苏郎青，萧武等人都会拒绝。 大家可是靠着吕宋土地过活的，怎么可能放弃。 “可以吕宋北部土地换取拉瓦格等沿海城市的定居，管辖权，如中国之澳门。”陈安德继续道。 “大人绝不能让清廷与西班牙人联手，若明军与清军交战，马尼拉从背后反扑，吕宋与台湾相隔数百海里，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既然如此唯有拿下台湾，放弃吕宋。” 陈安德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北上反清必然先取台湾，后以台湾为基地进攻江浙，南洋吕宋作为后方必然遭遇西班牙反扑，能守住吗？ 第165章 明海钱庄 当乌达在汇报明军库存粮食时，苏郎青却是眉头紧锁。 伏波总镇和水师总镇刚刚扫荡了吕宋海盗，刘煜没有庆贺却让乌达汇报吕宋明廷粮食补给情况，甚至还让乌达去查这几个月火药产量以及火器，甲胄数量。 苏郎青是个商人，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但这些时日作为明海领头人，负责供应明军后勤补给，自然也猜出了一些。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难不成明廷还要打仗。 苏郎青心中咯噔一下， 不对啊，吕宋海盗已经被明军水师扫荡剿灭，剩下的杂鱼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难不成要对马尼拉动兵。 可这些时日来，马尼拉很平静，邦贵一带的西班牙军队甚至已经撤回马尼拉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土番酋长领着的一些土着军队守着。 虽然他禄这些番将一直鼓动明军立刻南下，马踏马尼拉，不过都被刘煜否决了啊，难不成刘煜要撕毁和马尼拉的协议。 大厅里，几名官员汇报着明军武备情况，而一旁的苏郎青却在胡思乱想着。 也不由得苏郎青胡思乱想，明军要动兵，对四海的影响大着咧。 明军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有四海商会的身影。 明军水师扫荡吕宋外海的海盗，明海商船要冒着被海盗劫掠的风险为明军输送粮草。 皮革，棉布等军用品也要四海从吕宋各处购买搜罗，几千人的吃喝用度官员们清点账目后由四海去置办。 可以说明军官兵每一次动兵，四海商会都要出一次血。 虽然因为明军到来，为吕宋华商清除了其他族裔的商会群体，使得华商可以独占吕宋的海贸，可也比不上明军这样的吸血啊。 今年大半年，每一个商会分行平均都只盈利了四万两白银，商会几千号人，有华商，有水手，有当地手工业者，还有那些为山海陆上运输的商贩，劳工等等，平分下来一个人四五十两银子。 看上去是很多，可几个华商巨贾一分，再给那些阿拉伯商人和西班牙人一分，底下的人一年连几两银子都分不到。 就算是这样，华商巨贾们依旧觉得亏了。 虽然在明军的威慑下，华商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暗地里的排斥埋怨，苏郎青也是看在眼中。 今早接到捷报时，他还想劝说刘煜休养生息几年，别整天动刀动枪的。 可现在，这又是粮草，又是商船火炮的，这又是要打谁啊。 “苏郎青。”正当苏郎青游神之际，刘煜忽然叫住他。 “明海可以调动的船只有多少艘，我打算在大禹，巴丹等岛屿建设营寨，用于囤积粮草，火药。” 昨晚和陈安德详谈了一夜，陈安德的一些建议确实让刘煜很受用。 若是要打台湾，后勤补给确实是个问题。 从吕宋到台湾中途怎么说也要个把月，若是能在中途的几处海岛修建粮库，提早囤积粮食，火药的话，那么就不需要大老远从吕宋岛运粮了，可以节省一大半的时间。 “大人，明海可调动的大型远洋船只共有三十八艘。”苏郎青汇报。 “我会写信给李督，让明军水师在巴丹岛修建仓廪，这些时日你与主管仓廪府库的王元大人一道清点运送粮草，将明廷库房中囤积的番薯等作物运输至大禹岛还有巴丹岛，确保几岛上的粮食可供数镇水师半年至一年的供应。”刘煜道。 苏郎青一惊，运粮至大禹，巴丹等地。 大禹他可以理解，毕竟是水师驻扎地，明海商船也经常运粮至此岛。 但巴丹是什么鬼，苏郎青不禁回想起海图所绘制的岛屿来，貌似是吕宋最北的岛啊。 离拉瓦格也太远了一点？ 苏郎青虽然心里直犯嘀咕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总督府的大厅俨然成为了朝议的地方。 在汇报完这大半年明廷的发展后，刘煜直接叫住了苏郎青。 “苏大人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妨说出来。”刘煜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大人又是囤粮又是整理廪府武备的，难不成大人想动兵。”苏郎青一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刘煜点点头，没有否认。 明海的管事人和明军息息相关，他自然无需隐瞒。 “大人是想动台湾。”苏郎青问。 “明海只需为明军运输粮草，为明军准备棉布，草药，皮革等物品就可，其余事务无关明海，不要多语。”刘煜告诫。 “明白，大人。” 苏郎青诚惶诚恐的行礼，但为了商会，苏郎青咬咬牙还是开口道。 “大人，明军四处征伐，四海商人早已有所怨言，若再动刀兵怕是四海难以承受。” 担心刘煜发怒，苏郎青又道：“为明军输送粮草，海上船只折损十余艘，商人水手已有百余人溺死，失踪。” 刘煜只是深吸口气，看着苏郎青道：“难为明海了。” “今年明海可有盈利。”刘煜忽然问起了明海的盈利。 “回大人的话，明海亏损两万多两。”苏郎青苦笑，对于刘煜，苏郎青自然只能说实话。 “哦，亏了，明海供应明军的物资费用，我记得户部不曾亏欠？”刘煜笑着问。 “大人有所不知，由于战事物价飞涨，人力成本也是不断上升，明海为明军输送粮草，兵革等军需，每到一处都是凶险万分，商船水手都有生命之忧，一旦出事所有抚恤都有明海承担，且往往一船货物所赚取银两还抵不上损耗。”苏郎青苦笑。 和明军做生意确实难，你说海盗肆虐。 明海冒着生命之忧为明军输送粮草药品，要是一般的商人船主早就索要天价了，可明海敢吗，还得低价卖。 中途若是遭了海盗，船毁人亡还得明海买单，说不干，明军刀就架你脖子上，苦啊！ “这些时日倒是亏欠了，我已经给广南国的阮福濒写信，由东浦的使者带回去，想必不久后四海就能开辟前往安南的海贸了。” “安南吗？”苏郎青咂咂嘴。 吕宋确实有些小，这一年来四海靠明廷强势崛起于南洋，东印度公司等红夷虽然认可了其势力，但南洋民间依旧不是很待见明商。 与吕宋北部息息相关的马尼拉，明商甚至还得走私贸易。 若是能与安南开展海贸，在吕宋海盗已经销声匿迹的情况下，确实是个好消息。 见苏郎青面露喜色，刘煜笑了笑，用安南的海贸安抚明商，也是这一次东浦华人给吕宋明廷的一个贡献了。 “安南若能与四海通商，自然是好事，只是四海库存现银不多，再加明廷恐动刀兵又需大量船力，人力，四海颇难啊。”苏郎青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苦衷。 “明年下水的大型远洋船只优先供应四海，购买所需银两四海可以先欠着，同时我允许四海开设钱庄。” “钱庄？”苏郎青一愣，连忙看向刘煜。 “四海不是缺钱嘛，正好明廷也缺钱，明廷与四海合办一个钱庄，就叫明海钱庄。”刘煜想了想，说道。 第166章 放手 钱庄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出现的一种金融组织。最初业务主要是货币兑换，后渐增加存款、放款和汇兑业务。 到了明末，钱庄已成为一种独立经营的金融组织，不仅经营兑换，还办放款，供给签发帖子取款的便利，原来在两地联号汇兑的会票，也成为钱庄发行有钞票性质的信用流通工具。此外，若干小规模的兑钱铺、钱米铺等，在农村相当活跃。随着钱庄的发展、家数增多，到清朝各地先后出现了钱庄的行会组织。 对于南洋商人，钱庄或者说银号，苏郎青并不陌生。 “大人是想开钱庄。”苏郎青吃了一惊。 银号，以放款为主。 西号，以汇兑和存储官款为主。 “五家头“或“六家头“，以开炉倾销银锭为主，相当于银炉，这是钱庄的几种。 苏郎青看着刘煜， 他原以为刘煜会以赊账的形式再一次勒索华商，但没有想到刘煜给的办法竟然是开钱庄。 一般人开钱庄，没有雄厚的财力与背景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是吕宋明廷的话。 “明海钱庄，难不成。”苏郎青两眼发光。 “四海不是缺钱嘛，正好明廷也缺钱，正好以明廷的名义开设一个钱庄。”刘煜笑道。 “吕宋商人们整天将银两藏在家里，地窖中。成天疑神疑鬼生怕红毛鬼在回来劫了你们的银子，那正好明廷开一个钱庄，让商人把钱都存在钱庄里，看看谁敢把主意打在明廷上。”刘煜一笑，看了看苏郎青。 “当然，不只是商人，明军几千号人，上到总兵，镇将下到班长，士兵，一月俸禄银响好几万两，总不能都吃干抹净，大部分汉儿连婆娘都没有，一个月几两银子能干嘛，吃朝廷的饭，睡朝廷的屋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正好一月几万两银子存到钱庄里，等到攒够了再返还给他们，正好给他们存个娶个婆娘的钱。”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明军官兵自己自愿才行，像是那些老兵油子得过且过，能干一天是一天的无赖混子，刘煜也不干预。 只要肯打仗，其他的也随他们了。 不过那些从大陆来的新兵庄稼汉们，刘煜还是上点心的。 开个钱庄给这些汉子存点银两，将来在吕宋娶个婆娘买块地也有个本钱，总不能提着脑袋给明廷卖了半辈子的命，最后啥也没有。 “大人，是想鼓励明廷官员和商人百姓都把钱存到钱庄里。”苏郎青倒吸口凉气。 整个吕宋岛，商人，百姓，水手，官员等等十几万人。 不说官员，就说四海的商人，哪一个华商巨贾家里没藏个几万两银子啊。 这些银子平日里都藏在隐秘的庄园，地窖里，只有做大生意，出海买卖的时候才会动用。 明末时期，中国就已经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了， 像晋商、徽商的崛起，说明大明朝民间商业活动是非常活跃的。 江南沿海，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商船、货船去采办货物时，不仅需要带大量的银两采购，还需要带大量的水手去保护商船避免海盗的劫掠。 不要说这个时期的大陆，就说吕宋。 南洋贸易一般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带着一船的瓷器去南洋，西班牙人自然拿银圆跟你换。 你要去购买香料，棉布等，自然也要在商船上囤好银两。 每年从大明到南洋之间，流通的货物和钱银保守估计也在数千万两以上，这么巨额的钱银，也不知道有多少海盗盯着。 这也是为什么海盗一直生生不息，总是剿灭不了的原因。 为了避免吕宋外海的海盗劫掠，吕宋各个商会都养着一支雇佣兵。 原属于拉瓦格的上千阿拉伯等族裔的雇佣兵就是南洋商船主为了避免海盗劫掠而武装起来的。 而事与愿违，你花钱雇佣水手为你卖命，结果这些佣兵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后，转身就把你给砍了，毫无信用可言。 拉瓦格，维甘的阿拉伯佣兵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商人们不把银两藏在家中，而是放在钱庄里，而明海又在维甘，拉瓦格，明城甚至是海贸航道上的各个岛屿据点都开设钱庄，随时都可以供商人换取银两呢。 在南洋到吕宋明廷的航线上，到处都是海盗，如果明廷能在大明和南洋之间，设立可以随时支取的钱庄，那利润可是大的惊人。 苏郎青自然也是想的清。 “明廷与明海合办明海钱庄，让商人们，官员水手甚至是百姓都把银两存到钱庄里，然后又在各个城镇，航道必经岛屿开设钱庄，不但避免了商人们携带现银的不方便，还能收取一定费用，也能解决明廷还有明海缺钱的窘迫。”刘煜笑了笑，看着苏郎青。 “这，好是好，如果在南洋和吕宋之间开设钱庄，每一百两银子，咱收取一两的手续费，那一百万两银子，咱便能赚上万两。”苏郎青点点头。 最重要的是，吕宋华商，官员不少家里藏着现银的，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银圆，平日里也基本放在地窖里发霉，倒不如鼓动商人们放到钱庄里。 “明海是四海之首，虽然明海是做明军生意的，贸易远比不上其他三海，但四海之中明海是重中之重，明海不单单要开设钱庄，我还要明海组建武装商船队。”刘煜神色漠然的说道。 “什么，组建武装商船队。”苏郎青还没有从钱庄的事情回过神来，刘煜又给了一份大礼。 “大人，这不好使？明海只是商人们自主联合起来和明军做生意，哪里需要制备战船啊。”苏郎青此刻已经汗毛倒竖了。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刘煜要这么说。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西班牙人也没让吕宋的华商在船上制备火炮，生怕华商造反，清廷那边甚至连出海的船多大，一天给你多少口粮份额都给你限制了。 反观吕宋明廷这边，刘煜居然要给明海制备武装商船队。 “吕宋外海不太平，就这一个月你们就折损了十多艘船，也是明军大意，没能保护好四海的商船。” “这也是在明廷家门口，将来到安南，到巴达维亚，到马尼拉，到东印度，难道四海的船只就要人畜无害的白白被海盗劫掠吗？”刘煜冷笑一声。 “其他三海我不放心，但明海我放心。”刘煜道。 第167章 武装商船 对于武装明海，放手让明海掌握一支武装商船以求自保，是刘煜一直想做的。 东印度公司的发展与辉煌让刘煜对于四海商会的走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若将来北上反清，那么明军主力必然北上，那么不单单吕宋会兵力空虚，甚至明军连保证后勤运输的兵力都不会剩下多少。 吕宋海盗劫掠四海商船就是一例明证，面对近在咫尺的四海商船，明军尚且无法保证安全，那将来呢？ 因此刘煜尝试武装商队。 “我授权明海可以向火器司购买火炮以及火铳，不过数量有限制，其余三海可以通过明海购买火器武装船队。”刘煜道。 “火炮方面，可以购买三磅佛郎机炮，还有六磅隼炮，一艘远洋大帆船可以拥有四门隼炮和八门三磅佛郎机炮，火铳方面一船可以拥有一个班的火绳枪兵。”刘煜考虑一番后，说出了火器的种类与配额。 刘煜想了想，这样的火力配置，对付南洋的海盗是绝对够了，至于西班牙人，荷兰人的战船，那就不是四海能面对的范畴了。 至于允许其他三海向明海购买火器而不是明廷，主要是刘煜考虑让明海独大。 四海中受刘煜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明海，作为明海领头人的苏郎青也是明廷的官员。 刘煜有意将明海变为半官方形式。 刘煜给予明海武装商船队的权利，那么其他三海势必会请求明海的庇护，甚至刘煜允许明海向其余三海出售些许火器。 要知道远海负责南洋海贸，陆海负责大陆至吕宋的海贸，都是远洋贸易，在南洋商船队有武装和没武装那是两个概念。 明海拥有武装商船队后，其余三海势必会寻求明海的庇佑，毕竟比起朝廷，商人们更愿意寻找同是商人的明海。 苏郎青也是精明人，自然也猜出了刘煜的想法。 “我会从伏波总镇中抽调两艘远洋武装盖伦船出来，一艘三万两银子，不要告诉我明海的富商们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刘煜别有深意的看了苏郎青一眼。 四海商会的商人们一个个朝刘煜哭穷，可刘煜才不信这帮大爷会亏钱了。 要是西班牙人占据那会，华商说不定还真的会倾家荡产，但现在在明廷统御下的吕宋北部，华商的地位水涨船高，别说商会一年盈利十多万银子，怕是几个巨贾私底下也吞了不少油水。 刘煜没打算竭泽而渔，把这些华商往死里榨。 但该出钱的时候，也别哭穷。 半月后， 拉瓦格，原属于西班牙人生活的商业街内，一家早已被四海盘下的酒馆被改建成了吕宋明廷辖下第一座钱庄。 此时，钱庄大门的上方已经张灯结彩，两边还挂上了大红灯笼，四海有头有脸的商人齐聚，就连吕宋当地的番商也凑过来看热闹。 四海要建立钱庄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吕宋，四海商人，拉瓦格当地官员，明军将领，当地生番首领此时都到场了。 直到刘煜到场后，那遮掩在牌匾上的红布也被掀下，这时众人方才看清那几个镶嵌金丝的大字，明海钱庄。 “明海钱庄，好气派的名字啊。”赵船主赵天明两眼放光的看向金丝牌匾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经营远洋贸易，手下有数十艘船，有上千人跟着他吃饭，加入四海商会后势力更大了，现在的他是远海的领头人，从吕宋到东印度，巴达维亚，台湾，甚至马尼拉等南洋各地都有远海的船只。 但是自从明军强势拿下吕宋北部，给了明商空前的大发展时间。 海贸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虽然获利颇丰但无论是海难还是海盗的劫掠往往能让船队血本无归。 而现在建立的钱庄，若真的像苏郎青所说的那样能在吕宋各个城镇，甚至南洋一些明人生活聚居的大岛上设立钱庄，那么明商无疑能将生意做遍南洋。 一旁的山海张老板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苏郎青，他是山海的话事人。 山海不像远海，陆海明海那样，山海是做陆上贸易的。 自从明军开辟拉瓦格至维甘明城的商道后，山海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比起远海，陆海这种动不动就走个大半年的海贸生意，山海做为传统陆商，靠着两只脚和马匹骡子背伏棉布，海盐等日用品到吕宋各地的土邦部落，获取部落采集的草药，稻米，一些稀有矿物再返回城镇，以获取利润。 虽然盈利不及远海，陆海，但胜在安全。 现在吕宋的土番都不敢动明人了，甚至这些明商到各个部落酋邦的时候，还会被视为座上宾对待，这让这些常年生活在吕宋的明商而言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比起远海和陆海，山海对于明廷抱着更多的不是抱怨而是感激与信任。 “山海张阎张老板存银圆一万枚。”一名钱庄先生高声道。 很快，几名山海杂役就将一箱箱的宝箱从马车上抬了下来，打开箱子后，白花花的现银闪着在场所有人。 在场的商人都吃了一惊，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存银两的不是明海的商人，竟然是山海的张老板。 此时张老板正和钱庄的掌柜聊着。 “赵州，赵老先生存银一万两，银圆两万枚。” “远海王离王老板存银一万五千两。” 很快，钱庄外响起了一道又一道声音。 “秦国公萧武存银一万两，龙银五千枚。”很快又一道声音传来。 连秦国公萧武也在明海钱庄存钱了，这让在场的明廷官员将领都是一惊。 萧武此时并不在拉瓦格，而在大禹岛，只是听闻明海建立钱庄后就差人前来。 自从剿灭吕宋海外最大的一股海盗势力后，明军占领了北部的一些海盗盘踞的岛屿，自然拿到了不少金银，逃窜的海盗里也有不少势力选择投靠明廷，也纷纷献出了自己多年劫掠的宝藏。 明海作为明军最大的后期供应商，一直为萧武的水师镇运输粮食补给，甚至是水师镇与海盗血战的时候，明知可能有去无回还是派遣商船队前往大禹岛运输粮食和药品。 不少在海战中被海盗打伤的明军水手官兵在返回大禹岛后，正是靠着明海商人送来的药品得以救治存活的。 因此，当知道明海建立钱庄后，萧武即刻命令人送来一万多两银子和龙银存入拉瓦格明海钱庄中。 甚至还亲自写信给明海，要求明海在大禹岛上也建立一个钱庄，为此萧武还专门划出了一块靠海的平地出来。 第168章 银两入库 吕宋的钱币繁多，有银两，西班牙银圆还有吕宋明廷发行的七钱银圆。 平日里购物换算也是一件让人抓狂的事情。 不过当钱庄开起来后，这些事情都可以由钱庄负责换算。 这对于吕宋商人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福利。 毕竟在南洋贸易获得的钱币种类繁多，出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有一家钱庄能够将大量银两换成银圆，那对于商人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很快许多陆海，远海的商人以及许多当地土番官员纷纷差人回去将储藏的银两纷纷取出，打算也存入明海钱庄中。 当然明海钱庄也要收相应的手续费。 大约二十两银子收取一两费用。 一连数天，明海钱庄门口就摆起了长队，全部是来存银的明商及其家属，还有当地土番商户。 拉瓦格城郊外， 明军大营外，虎贲镇神机两协以及长刀协，陆战协等诸多明军协士兵纷纷集中在大营外。 一名镇将站在大营帐篷外，正看着这些明军陆镇精锐。 “今天把你们集中起来不是为了训练，而是有一个好消息。”陆镇王潼看着在场的上千明军精锐士卒开口道。 “四海商会成立了明海钱庄，从今后弟兄们发了俸禄，有了额外的年饷都可以存到明海钱庄里。” 在场的明军士卒面面相觑，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钱庄是啥，干啥玩意的。 “尔等为明廷而战，一年军饷俸禄二十两银子，更有眷米，加响等项加银十多两，一年再立个军功，砍个生番红夷首级，这么也可以领个三四十两银子。”见在场的明军官兵一头雾水，王潼解释道。 “大家都是吃明廷的饭，平日里也住在军营，基本一年白拿几十两银子，总不至于出去喝酒把几十两银子全都花在了娘们身上了。”王潼笑了笑，看着面前的上千官兵。 “大家都随大人南下吕宋，无依无靠，都靠着明廷吃饭，房子，田地，婆娘，你们有吗？” “总不至于当兵一辈子，到头来啥也没有。”这一番话触动了不少明军兵卒，众人都是一阵的恍惚。 不同于其他明军，虎贲镇大多都是老兵，很多都是从台湾南下的老兵。 在吕宋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老兵们只能抱团取暖，这也是虎贲镇士兵比之其他明军陆镇更加团结，打仗更加无畏的原因。 因为他们在吕宋岛上无牵无挂，唯一的亲人就是同住一个帐篷的战友。 本以为今后在吕宋也是和朝廷同生共死，不过今日镇将王潼的话却让这些台湾而来的老兵都为之触动。 “现在大伙可以把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银两全都存到明海钱庄里，钱庄不收一两的手续费，在吕宋大把大把地，一亩地也就七八两银子，当个五年兵存个百余两银子，将来解甲归田，在吕宋的地界上买个七八亩地，盖个屋子，娶个婆娘，可不快活。”王潼笑着裂开嘴，叼着根狗尾巴草就坐在大营的沙地上，格外随意。 “咱们为朝廷卖命，朝廷给我们银两，我也知道你们也有不少人其实都已经娶了婆娘在这安了家，将来等朝廷安稳，天下太平了，咱就回家好好过日子，拿个百十两银子好好过活。” “有意向的弟兄到监军那报名，朝廷给你放一天假，去城里钱庄存个钱，不想存钱将来买地娶婆娘的，也没关系，反正是朝廷给的银子，随便花。”王潼说完后就起身大步走进营帐中，留下沙场上的上千明军士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见主将进了营帐中，督军的几位协长也不管不顾后，在场的明军官兵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二牙，这钱庄是啥意思啊。”李六身着札甲，腰间配着长刀，火铳，此时已经是虎贲镇的一名正班长，指挥着十来号人。 也亏他能吃苦，打仗又卖命，在入辅兵镇的时候就立过不少功。 吕宋明廷的统治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太平，不少土番酋邦对明军抱有敌意和防范还有因为动乱盘踞在一处处山头的山贼，流寇并不少见。 这些山贼流寇与土邦沆瀣一气，经常出没在明军开辟的官道上劫掠，而维甘的刘全则专门将训练中的几个辅兵镇派出去，通过剿灭山贼流寇等方式，让辅兵镇的新兵蛋子见见血，同时也提拔一些敢战的新兵。 李六就是凭着几次剿灭山贼，流寇有功，砍了六个山贼的脑袋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正好虎贲镇扩军，借着这个机会李六从辅兵镇进了最精锐的虎贲镇中，还把二牙给带了过来。 “就是给你存钱的地方，将军的意思就是以后朝廷帮我们存钱，以后朝廷给咱们发了银子，咱们可以给朝廷，朝廷帮我们存着。”二牙嘟囔道。 虎贲镇的银饷是明军所有军镇里最好的，所有的明军官兵都以进虎贲镇为荣。 光是一年俸禄军饷就是辅兵镇的两倍，这还不包括眷米，每月的加响什么的。 一个虎贲镇士卒一年的军饷差不多抵上三四个辅兵镇官兵的饷了。 这也使得虎贲镇官兵比起其他陆军镇的官兵更容易攒下一些银子。 一些虎贲镇老兵确实已经在吕宋安家，每月得到的俸禄军饷也都交给了家眷供应生活。 而更多的老兵则习惯自己存钱，当然也会把银两交给监军，把攒下的银两放到仓库里，平日里要有需求就去找副协长，然后由副协长定时去取。 毕竟明军陆镇每月都有三日的假期，官兵们调休放假时都会从库房取钱然后出去鬼混几日。 不过把钱存在库房总是要缴纳费用的，同时平日里只有委托副协长才能到监军那取钱，自己去监军那边，监军是理都不理你的。 而每一次几个协长也会拿点碎银什么的，小兵也不敢说些什么。 现在明廷竟然建了钱庄，把银两放到钱庄里不收一两费用，随时都可以自己去取，这不比放在军营库房里，受监军，协长什么的压榨强啊。 在场的老兵也不傻，一些在吕宋有些人脉的老兵其实也都探过口风。 这个明海钱庄虽是明海开的，可背后的人可是忠勇侯，刘大人啊。 作为组建虎贲镇的第一人，刘煜自然受虎贲镇老兵的拥护。 毕竟谁给钱，给谁打工。 现在大伙拿着全吕宋明军里最多的军饷，吃着最好的伙食，睡最好的军营，这都是刘大人给的。 既然银两都是刘大人给的，那么把银两存在刘大人的库房里不比落到那些监军官和协长手中来的强啊。 第169章 丁哥 一下子，大营里的明军将士就跑了一大半。 有的跑到监军司那里，争先恐后的取走藏在军营库房里银两，有的跑回自己家中。 “二牙快，你小子机灵，快去监军那里先把咱存的三十枚银圆取出来，那可是明廷新铸的银钱啊，可千万别被别人暗中取走了。”李六对瘦小如猴的二牙大声喊道。 他此时也连忙往军营外快步走去，心里嘀咕着该怎么和家里的婆娘说说，把灶底下存着的十两银子取出来也放到明海钱庄里。 放在明海钱庄里多好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刘大人的钱庄。 有刘大人看着自己的银两，总比放在灶底下吃灰，让灶王爷守着靠谱啊。 想到这，李六不禁加快了脚步，朝军营外不远处的一处村落走去。 虎贲镇兵卒有不少在吕宋娶了土番女为妻，为了方便，明军特地在军营一旁建设了一个村子，专门供将士家眷生活。 同时为了严肃军纪，平日里家眷不得入军营，军中的明军将士也不得随意入村落去见妻儿。 这一点让明军将士颇有怨言，就连不少跟随刘煜出生入死的老将也是反对，但刘煜却依旧强行执行下来，甚至重重责罚了几名受不了思恋之苦擅自跑回家中的明军将士。 不过对于这些在吕宋成家的明军将士，与家属隔着军营却不能相见，要不解决始终也不是一个办法。 刘煜最后下令允许虎贲镇已成家的官兵每月多三日家假，允许他们与吕宋的家眷团圆。 而这一个军策也渐渐普及辅兵镇等其他陆镇，这也使得越来越多的明军官兵开始在吕宋娶妻生子。 苏郎青等明海华商万万想不到明海开设钱庄竟然会如此红火。 整整数日，钱庄外都是排着长龙，有商人，有明军家属，甚至连一些在拉瓦格做生意的英吉利人都来凑热闹。 一箱箱的白银，银圆数的钱庄五个账房先生都是脑袋发胀，头昏眼花的，原本雇佣的十名伙夫杂役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明海还为此多雇了十人。 “这？”看着一箱箱清点完毕的宝箱被抬入钱庄地窖中，明海商人丁哥倒吸口冷气。 “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会存银两入咱的钱庄。”明海商船主丁哥都快乐疯了。 在场的明海商人们也是乐的合不拢嘴，当然了明海的华商们也知道钱庄之所以能办下去，还能办的如此成功，自然是明廷的影响，关是受刘煜影响前往明海钱庄存钱两的明军将士和官员就有上千人之多。 虽然吕宋明军士兵积攒下来的银两不多，一个官兵也不过区区几两，但积少成多，光是明军将士就存了八千多两银子。 拉瓦格的官员的家眷这些时日也纷纷将家中的存银存入明海钱庄中。 明海钱庄的王主簿仔细清点盘算了一下，仅仅是前三天就有约八万两银子存入钱庄，其中五万两银子是吕宋当地官员，将领存入的。 在场的明海商人自然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吕宋官员为什么会争先恐后的往明海钱庄存银，毕竟明海钱庄背后的主事人可是刘煜啊。 “这还只是拉瓦格城而已。”一身儒衣的苏郎青看着排起长龙的队伍，摇着扇子笑着道。 这些时日由于官员，富商的带头，就连城内的手工业者，富户也纷纷来存钱。 虽然没有前几日动辄几千上万两的进账，但如此多的散户也能带来不菲的存银积蓄。 听完苏郎青的话，在场的其他明海商人倒吸口冷气。 “大人，难不成明海还要开设钱庄。”商人丁哥一脸震惊的看着苏郎青。 “呵呵，明城，维甘还有帕萨伦甚至海外的大禹岛，将来的安南，马尼拉，只要我们华商商船抵达的地方都会有我们华商的钱庄。”苏郎青大声道。 苏郎青的话让在场的明海商人们都为之一震。 是啊，区区一个拉瓦格城怎么够，华商宝船下南洋，从广东到安南，再到马尼拉城，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华商的足迹，哪里没有华商的宝船。 明海商人丁哥听到此不禁潸然泪下。 他并不是最早就效忠明廷的华商，当初明军南下吕宋，震动了整个马尼拉。 因恐惧西班牙人会再次朝华商挥起屠刀，马尼拉的华商纷纷出走吕宋的其他城市，甚至是棉兰老岛等其他岛屿。 像是苏郎青，赵州等华商其实一开始产业都在马尼拉，只不过因为明军南下吕宋，担心遭遇波及因而才逃窜至维甘等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和明军合作。 但丁哥为首的几百名马尼拉华商并没有离开马尼拉，比起明军他们更愿意相信胡安总督的承诺。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舍不得马尼拉的产业。 可谁曾想到明军于明城打破西班牙生番联军，北上拉瓦格，攻破拉瓦格城，短短小半年吕宋北部尽入明军之手。 而丁哥等留在马尼拉的数百华商被暴怒的西班牙人关入水牢中，严刑拷打，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 直至明军与马尼拉议和，以拉瓦格等地的西班牙人换取了丁哥在内的上千华人。 失去产业与妻儿的丁哥却咬牙活了下来，凭借着之前积累下来的人脉租借了一艘商船，在海盗袭击明海商船队，大量四海商人因为畏惧海盗而不敢出航为明军运送粮草药品时。 丁哥直接带着一船的药品和十多名水手直接出海。 不同于其他明海商船主把物资送到大禹岛后就逃之夭夭，艺高人胆大的丁哥直接将一船的草药送到了巴布延岛，把刚刚打赢了穆罕维利的李督都给吓了一跳。 也是凭借着这一船珍贵的药品，救活了不少负伤的明军伤员。 也因此丁哥等商人也被苏郎青邀请进了明海里。 而今他手下也有了六艘大船，虽然和之前在马尼拉的产业尚有不及，但在拉瓦格更加让丁哥等华商安心。 至少这里是明人的土地，华商们也不用每日每夜在红毛鬼屠刀下过活。 第170章 商船队 一月初，随着东浦使者来访已过去两月有余。 一支商船队正顺着海风往海岸线驶去。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海面上，常年在海上跑船的水手正一脸惬意的站在甲板上，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大陆。 海风吹拂着大旗铮铮作响。 陈彦川委派的使者团在吕宋居留半个多月后就带着明廷的善意返航。 与他们一同返回的还有远海的一支船队。 出于安全考虑，船队直接穿过巴布延海峡，穿过巴布延群岛。 明军水师总镇，伏波总镇两镇水师沿途派遣战船护航。 为了不刺激广南的阮氏政权，在出了吕宋外海群岛后，李督就下令撤回。 而伏波镇水师几艘大鸟船一直护送了大半个月方才离去。 远海商船队并没有因为失去明军护航而打退堂鼓。 自从明海组建武装商船队后，远海陆海等两海纷纷出巨资从明海手上购买二手火炮。 现在这支远海商船队共有六艘大福宝船，每艘都携带八门火炮，一个班的火绳枪手。 如若在南洋海上遭遇海盗，凭借这些火器就足够让南洋的海盗绕着走了。 当然了，要是真的有不开眼的海盗敢来劫掠，远海商人们也不怂。 毕竟宝船上可还运载着三百多支火绳枪，二十门佛郎机炮。 这一路下来，无论海上的何种势力都未阻拦四海商船队，就连几股海盗在看见商船上悬挂的明旗与四海商旗后也纷纷远离。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穿过南海，抵达了安南。 “大人，这一次我等不辱使命，陈大人可以安心了。”一名使者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神色激动的说道。 陈安德点点头，从东浦悄悄出海，绕过大老远的海路跑到吕宋，而今带着吕宋明廷的承诺与援助返回东浦，来回也已经三个多月了。 陈安德谢绝了刘煜的挽留，毅然决然的回到安南，尽管吕宋局势更加安稳。 但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在游历世界各地的使节而言，他更愿意亲自返回安南，将明廷的援助带回东浦。 二十年多前他游历欧洲，乞求西方的援助，辗转欧洲数年却是无功而返，在云南苦苦支撑的永历到死都没有等来欧洲的援助。 而今日，早已过花甲之年的他同样带着一群明人的希望前往吕宋，面见刘煜。 而这位二十多岁的大明忠勇侯却没有辜负安南明人的期望。 看着愈来愈近的安南陆地，陈安德那早已冰冷的身子骨里却有一股热血涌上。 “陈大人，我们已经抵达安南地界。”一名远海商人走到这位老人身旁，开口道。 “嗯。”陈安德点点头。 这一次前往安南，是吕宋明廷有意联系流亡安南的明人，同时明廷也希望能与广南的阮主政权通商。 之前陈上川派遣使者前来，必定是偷偷背着阮主阮福濒的。 刘煜想了想，与其偷偷摸摸的援助安南明人，倒不如大方的与阮主商谈，互通有无。 自从越南灭亡占城后，衰落的高棉帝国已成为真腊国，但由于占婆古地依旧存在着三个占婆土司政权，因此越南黎朝没有选择直接吞并真腊国，而是通过让真腊朝贡使得真腊成为越南的藩属国，后来黎中兴朝后出现了广南阮主政权，以山川河流为屏障占据了广南，顺化等地割据南方，从此代替了黎中兴朝成为了真腊的宗主国，而为了扩张，历代阮主都对外发兵吞并土地，扩充军事实力 在占人土地上设立富安营，平康营，平顺营等军政机构 而水真腊一域沃野千里，早已被阮主垂涎，而明军溃军逃亡广南却给了第五代阮主阮福濒一个机会，阮主阮福濒大方的收编了这些明人武装，并有意将他们安置在了真腊的地界上生活，意图借明人之手从真腊手中夺走东浦，路野等地。 船队在抵达越南南部不久就分开了，远海船队带着刘煜给阮主阮福濒的信件以及通商的目的前往广南。 而陈安德等使节则带着明廷给予安南流亡明人的援助返回东浦。 这一次吕宋明廷也下了血本。 整整三百支从库房搜罗出来的老式火绳枪以及二十门六磅佛郎机炮，札甲等甲具百余件，以及永历银圆一万枚。 刘煜想了想，凭借这些火器物资应该能让东浦的陈上川稳定局势。 远海商船队在抵达安南南部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在卸下了给予安南明人的火器与银两后，就直接沿着越南海岸线朝中部的沱瀼港进发。 经过大半月的航行，六艘远海大宝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沱瀼港。 远海商船主赵天硌正一脸喜色的看着不远处人山人海的码头。 各式船只从港湾中进进出出，数以百计的舢板小船在大船间来回穿梭。 远海商船主赵天硌看着港口的的繁华景象不禁两眼放光，虽然眼前的港口不如当初的马尼拉繁华，但来往的船只却也不少，想必贸易也是相当繁华。 想了想，若能让安南与吕宋通商，远海想必能获得巨大的利润。 很快，一艘舢板小船驶到商船队附近海面。 这一支悬挂吕宋明旗的商船队早已引起了沱瀼港当地官员的注意。 沱瀼港的几名官员乘坐一艘舢板前来，询问这支明海商船队来意。 这些时日，台湾郑军残军南下吕宋建立明廷的事早已传遍南洋。 对于这些悬挂明旗的四海商行船只，这些广南官员抱有深深的戒备之意。 “奉吕宋明廷刘煜大人之命，四海商行前往广南面见阮主，以求通商。”赵天硌看着面前的几位广南官吏，用粤语说道。 几名当地港口的官吏狐疑的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听得懂汉语，其中一名官吏上前一步扫视了一眼衣着整洁华丽的赵天硌。 “看模样倒像是唐商，船队经过检查后若是没有问题可以进港，若要面见阮主，需我等上报，至于时日，尔等在此等候就是了。”沱瀼港的官员开口道。 随后在赵天硌的热情下，几名沱瀼港的官员视察了这艘商船的货物。 很明显这些沱瀼港的官员对于华商并不信任，又或者是对华商背后的明廷抱有戒心。 在检查完这艘明海商船后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又到另一艘商船中检查，直至六艘商船一一搜查完确定没有违禁物品后方才让明海商船进港。 第171章 会安 远海商船队允许暂时留居安南后，明海商船主就亲自带领三艘商船前往会安。 会安位于越南中部，距沱瀼港30公里处海边，原为占婆国时对外贸易港口，古称“大占海口“。 17世纪时，会安就与马六甲成为东南亚最重要的商埠，也是越南最早的华埠。 不少下南洋的华人华商到此落地生根，形成一个繁荣昌盛的华人社区。 在会安华人会馆非常多，有中华会馆、潮州会馆、福建会馆、广肇会馆、琼府会馆，从中国大陆、日本、南洋，甚至欧洲的商船经常出入会安港，可以说是安南最为繁荣的海贸港口。 这一次除了奉吕宋明廷之命前往安南面见阮主请求通商以外，远海还承担着联系安南华商的使命。 大部分安南华商明显不会追随那些落难而来的原郑军集团将领南下真腊，而是选择生活在会安等沿海城镇中。 当赵天硌带着明廷的使命前往广南之时，陈安德率领的团队也已经回到了东浦。 当陈安德将明廷的许诺与援助带到东浦时，这位快到花甲之年的明人领袖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并朝着南方重重行了一礼。 “大人，吕宋明廷初立，且又有佛郎机人虎视眈眈，若安南生事端，恐吕宋明廷也是无能为力。” 看着陈安德将吕宋明廷的诏书给予陈上川时，陈大人竟然失声痛哭，在场的几名将领们不禁劝阻道。 对于吕宋明廷的底细其实在场的明人将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当初都是在台湾郑家吃同一碗饭的，大家都知根知底。 吕宋明廷不过就是几个镇将鼓动几个镇的水师陆镇跑到南洋自立门户罢了。 要按官位，在场的几位明人将领都是镇将，和萧武，黄良骥一个级数的存在。 而陈上川还是高、廉、雷三州总兵咧。 都是难逃的明军军队，何必低了吕宋明廷一头。 而今看着陈大人如此失态，这些明人将领自然有些不舒服。 “几位大人，吕宋虽路途遥远，但明廷对安南明人格外重视，除给予老夫一份安抚诏外，吕宋明廷还给予了安南华人三百火铳，二十门佛郎机炮还有一万银圆作为援助。”陈安德冷眼看着几名将领，轻声说道。 这下，在场的几名明人将领都傻眼了。 “没想到萧武萧将军如此大义，我等安南明人永记萧大人恩德。”陈上川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神色有些激动道。 也怪不得他如此失态，带着数千弟兄辗转千里，从台湾到广南国，再从广南来到真腊，这些年头遭遇清廷，广南，真腊占婆土司的围剿，追杀，忌惮监视。 以一花甲残年之躯庇佑嘉定等地区上万华人同族，其间的种种心酸血泪又有几人知晓呢。 “大人，既然吕宋明廷能给予如此多的火器以及军费银两，想必吕宋明廷已然在吕宋稳住脚跟，也不枉费大人良苦用心派遣陈先生前往吕宋联络。”副将陈安平识趣的开口道。 “而今真腊占婆土司屡屡进犯，各地土番蠢蠢欲动，我等军士缺乏军械粮饷，士气低落，而今吕宋明廷援助可谓是雪中送炭，必定可稳定军心，援助火器也足以应对真腊土司的番军了。” 吕宋明廷的援助不可为不及时，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陈老先生，请务必再替安南明人父老回趟吕宋，代我和安南明人父老向萧武叩谢。”陈上川面色平和道。 本以为吕宋的明廷小朝廷只会下诏书安抚自己，采取口头援助。 谁曾想竟然真的援助了这么多的火器，很明显远在南洋的明廷也知晓安南明人处境的艰难与困境，因而不惜大力援助，如此气魄真的让陈上川震撼。 若当初郑家与大西军甚至是三藩若有如此大义，怕是中原大地也不会尽丧于建奴之手。 陈安德听闻后只是摇摇头。 由于消息闭塞，安南明人虽然从华商和其他南洋商人那知晓了吕宋明廷的建立，但对于吕宋明廷而今的话事人是谁，确实没弄清楚。 连陈上川也以为吕宋明廷依旧掌握在秦国公萧武手中，殊不知他早已被刘煜排挤到大禹岛上了。 李督率领的伏波四镇水师以防范海盗的名义驻扎巴丹等岛，日日夜夜监视着水师镇。 “大人而今应该和定祥的杨大人联络，两家合兵一处，方能在广南和真腊的威胁下自保。”副将阮久富提醒道。 “嗯，你说的不错，我虽与杨大人虽有书信，却也未曾告知他派遣使者前往吕宋联系明廷之事，而今真腊占婆土司屡屡挑衅，嘉定（东浦）等地恐生战端，确实该合兵一处共抵御土番。”陈上川点点头，而今安南局势并不稳，来这片水真腊之地不过数年，明人尚未站稳脚跟，而今更应合力以求自保。 “来人，将吕宋明廷给予的火器银两中拨出一百杆火铳和五千银圆赠与杨彦迪大人。”陈上川也是大方之人，而今安南明人处境微妙，真腊蠢蠢欲动，广南国主又默不作声，陈上川自然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对于这些火器军械自然不吝啬的送出，尽管而今他的部下也极度缺乏火器。 没办法，当初陈上川见反清复明无望，遂同副将黄进伙同杨彦迪等率部三千余人、战舰五十余艘逃往广南国的沱瀼港投靠大越国阮主。 可惜阮福濒对这支逃难而来的明军武装心怀猜忌，召集廷臣商议后，就将他们安置到了位于湄公河三角洲的水真腊的东浦之地。 而明军所拥有的战船，火器等军械大部被广南扣留，若不然仅仅凭借真腊这种广南国所下属的藩属国又岂能压得明人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陈上川也是不禁一叹。 阮福濒美其名曰给予明人休养生息之处所，但实为借明人之手蚕食真腊的鱼米之地。 嘉定等地虽沃野千里，这些时日，明人在嘉定，边和等地域开垦荒田，不少安南明人纷纷来投，建立村舍城镇。 可这依旧是真腊地界，阮主将此地赠与明人，何尝不是借明人蚕食真腊土地呢。 到时明人与真腊殊死搏杀，而阮主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第172章 质问 十七世纪的安南正处于历史上的第二个“南北朝时代“。 雄踞广南，顺化一带的南阮其实并无正式国号，只不过因为阮主治下的广南地区有着名的贸易港口会安。 是南阮割据势力和中国及南洋西方诸势力的贸易枢纽，因而以“广南国“称呼南阮政权。 在越南郑阮南北纷争时，作为南方的南阮经常被北方的郑氏打压。 就如中国北方统一南方一样，北方的郑氏先后发动了七次对广南的战争。 广南国力远不如北方的北郑，为了不被郑氏灭亡，历代阮主都选择了两条道路。 一，开发南方，通过蚕食吞并国力更弱的占城等势力来壮大自己。 二，大力开展海贸，尤其是在拿下会安港口以后，广南开始通过会安等港口对外继续海贸，通过大力发展种糖业，获取银圆来换取南洋佛郎机人手中的火铳，火炮等火器。 而偏偏此时因为明、清朝廷的海禁政策，使得来自中国大陆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奢侈品在南洋供不应求。 为了获得急需的中国丝绸和陶瓷，南洋的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等南洋西商也到会安港进行贸易，会安也因此渐渐成为大海港，进而富甲全越。 通过会安港的海外贸易，为国力不济，人力物力短缺的广南提供了维持统治的大量人力物力，使广南不仅能够抗衡北郑，甚至在七次郑阮战争中屡败北军，还能腾出余力向南拓展新领土。 可以说，作为实力较弱的一方，广南历代阮主用事实证明了海外贸易的重要性。 通过建立会安等海港，大力发展制糖业，通过糖等产品从西班牙等西方人手中获取火器，又通过明清交替海禁之际，通过丝绸茶叶贸易中转站会安，获取大量税收，以弥补财政短缺，筹集扩军军费。 通过海贸所获得的火器与银两武装军队，在屡屡击败北军后还向南方开发，最终形成了后世越南那狭长的特殊国土。 因此，历代广南阮主对于南方的开发以及海贸那是相当重视的，毕竟这是他们国家赖以生存的根本。 当得知吕宋明廷使者来广南请求通商后，当地港口的官员不敢怠慢，连忙上奏给了广南阮主阮福濒。 而当阮主阮福濒接到消息与群臣商议时，远海的赵天硌已经在会安港口呆了五六天了。 远海作为四海商会中主远洋贸易的一海，所配置的商船全都是大型远洋大船。 除却福船等中国大船以外，也装备从西班牙商人手中强抢下来的盖伦大帆船。 赵天硌为了避免激怒广南国当地官员，这些时日一直呆在港口，除却通过远海的人脉将三艘商船上运载的吕宋土产货物卖与当地会安商人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和当地的华商有太多的沟通，联络。 远海商人这些时日的老实本分自然是为了让广南上下官员安心。 很快，阮主阮福濒派遣使节迎接赵天硌等华商前往顺化。 当赵天硌等华商抵达顺化后，赵天硌就将刘煜写给阮主的国书递给了一名官员呈交阮主。 没多久，阮主阮福濒就在一处行宫接见了他们。 “四海商会远海船主赵天硌拜见阮主。”赵天硌毕恭毕敬的行礼。 大厅最前方，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穿着一身华服正和善的看着面前的华商。 “赐座。”面前的这位老人似乎很是和善。 “尔等唐商来广南可是为了海贸而来。”老人面色和善的询问。 “是的，阮主，四海为华商商会，此次是奉吕宋明廷之命，从吕宋拉瓦格出航前往会安港，面见阮主请求通商。”赵天硌将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嗯，广南地小民弱，开海贸易不过是给广南百姓商人一条活路，若是吕宋华商愿意来会安贸易，广南自然感激不尽。”老人笑了笑，说道。 听完席下翻译的话后，赵天硌面色一喜，可还没等他叩谢，堂上的老人却忽然脸色一变。 “吾自然乐意华商来广南贸易，可吾只知吕宋素来是佛郎机人土地，何时出了一个明廷。”阮福濒瞬间换了一副脸，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华商。 “吕宋为佛郎机人土地，尔等华商世世代代在吕宋经商受西班牙人庇护，西人是尔等的衣食父母，给予尔等土地，钱财，尔等却背弃主人，投靠贼军，此等不忠不义之举，枉为中国人乎。” 赵天硌被老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和凶恶的眼神给吓到了，直接跌坐在地上。 阮福濒面色冰冷，眸子冷冷的盯着跌坐在地的赵天硌。 “吾虽出生安南却也知中国礼义廉耻，清收台湾灭郑，区区数镇将领嚣张跋扈不服清廷南下吕宋，不投效西人，反而动兵吕宋，夺吕宋岛大半疆域，尔等华商不助西人反投效贼军，尔等有何话可说。” 赵天硌傻眼了，看着堂上突然发怒的阮福濒不免有些不知所以然。 如果是徐滨或是苏郎青在此自然是听出了阮福濒的意思来，只不过偏偏跌坐在地上的赵天硌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商人而已，听见堂下翻译的话后自然是吓得六魂无主，连忙开口解释。 “我等为明人，吕宋明廷亦是明人朝廷，我等华商自然要投效明廷，此乃一家。”赵天硌连忙道。 “哦。”阮福濒怒极反笑。 “会安有数万华商居住，他们为华人，明廷来此他们是否效忠明廷。” “陈上川，杨彦迪等明将领，南投于我，可曾因为我是夷人而不效力于我，而今他们是否会效力明廷。” 阮福濒一连数句询问直接把赵天硌问傻了。 “这这。”赵天硌无话可说，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他只知刘煜命他前往广南，将请求通商的信件交于阮主，但阮福濒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赵天硌的意料。 “大人。”当华商赵天硌被吓得跌在地上不知所措之际，一名广南官员顺势站了出来。 第174章 通商 1658年，阮福濒曾发兵3000干涉真腊王位的争夺，迫使真腊臣服。 此后，围绕王位，真腊国发生多次夺嫡之争，每逢真腊内乱，广南与邻近的暹罗总是不失时机地介入其中，出兵帮助其中一方登上王位。 1674年，真腊再次爆发王位之争，广南国主阮福濒出兵制服真腊，立匿螉秋为王、匿螉嫩为副王，将真腊一分为二。 而陈上川等人南下来投，阮福濒趁机向真腊施压逼迫真腊将东浦，边和等水真腊土地划给明人，供明人休养生息。 阮福溱的话点醒了阮福濒，为何不借真腊之手解决明人呢。 “广南与真腊之间隔着占城，占城与广南为世仇，若要发兵南下必然途径占城，而占城必然于中途派兵袭击，且北面郑氏虎视眈眈，若强行出兵东浦恐有后顾之忧。”见父亲有意，阮福溱趁热打铁，将不派兵的理由也一一列举出来。 “倒不如书信匿螉秋，让匿螉秋发兵灭掉东浦陈氏，毕竟东浦，边和等地皆为真腊地界，若我等支持匿螉秋，匿螉秋必定派兵夺回失地，而我等也可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阮福溱的话在堂间引起阵阵反响，不少大臣点头附和，这确实是一招好棋啊。 让真腊与东浦明人厮杀，而广南坐收渔翁之利。 这不比广南出兵灭掉东浦陈氏更好吗？ “嗯。”阮福濒略带赞许的点点头，道：“吾即刻写信给匿螉秋，许诺他广南将不干预真腊收复东浦，边和等地的行动，如此一来若是匿螉秋战胜了明人，那广南可趁匿螉秋元气大伤时联合匿螉嫩出兵真腊，夺下东浦，若是明人胜了，那么也可派兵驱逐匿螉秋，夺下柴棍等地。” 对于嘉定等地明人的势力，阮福濒也是知晓的，和匿螉秋也就是半斤对八两。 当初阮福濒趁真腊内乱，出兵干预真腊内政，立匿螉秋为王、匿螉嫩为副王，将真腊一分为二，早已元气大伤，加之真腊本就是藩国，被阮福濒这么一搞，未来基本没戏了。 而东浦明人初来乍到，武备皆被广南掌控，也翻不起什么浪。 若是自己不出兵，那么明人与匿螉秋谁也吞不了谁，势必两败俱伤，倒时候支持谁，吞并哪块土地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想到这阮福濒也不禁露出笑容来。 “大人，这些华商如何处置。”大臣阮有镜询问道。 “好生招待，不可怠慢。”阮福濒端起桌前的盏茶，道。 “大人，这些华商居心不良，妄图勾连广南华人，万一……”大臣阮有镜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这些华商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绵羊，当初吕宋夷人三番五次的屠戮，你有见这些华商反抗过吗？”阮福濒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放下。 “这些华商，卿等无需担忧，真正可怕的是这些华商背后那个明廷。”阮福濒扫视了一周。 “诸位，明廷要与广南通商，尔等之前纷纷劝阻，皆因担忧通商后大量吕宋华商涌入广南，势必会与会安等地华人勾结造反，那该如何。”阮福濒询问。 “不可通商，应驱逐华商，同时没收会安等地华人家产，发配华人为役，决不可养虎为患。”一名官员上前大声说道。 “不可。”阮福溱连忙反对。 “世子，你莫要为会安华人开脱，当初台湾郑军败将南下吕宋，维甘拉瓦格等地商人勾连明人军队，这才使得夷人丢失吕宋大半疆域，难不成要广南也重蹈覆辙吗？”那名官员倒也不惧，大声喝问。 “台湾郑军南下吕宋，攻维甘，占拉瓦格，皆因当地土番酋长贪婪，与西班牙人貌离神合，最后被明人逐个击破，与吕宋华商有何关联。”阮福溱瞥了一眼那名官员，语气也有些冷意。 “而今广南赋税不少来自会安的港口城镇海贸，华商，日商，红夷各大南洋商人纷至沓来，皆因广南善待商使，而今中国海禁，吕宋战乱一分为二，正是广南大举发展海贸，开发南洋的大好时机，若因为担忧华商与吕宋明廷勾结而大肆屠戮，迫害，那南洋商人谁敢来会安，来广南贸易。” 阮福溱的话倒也有些道理，这些年月会安之所以能发展起来，确实是因为北面的大清海禁，导致大量中国瓷器，棉布等奢侈品，必需品短缺，而与大清接壤的安南正好成了走私海贸的集散地，无数来自日本，大陆，南洋的商人也因此来到会安。 若是强行驱逐会安华人，华商，势必使得会安等地局势动荡，到时候日商，夷商纷纷逃离，对于广南而言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会安华人一事无需再议，让会安官员严加看管就是了，至于明廷要求通商一事，吾并不愿激怒北面的大清与南洋的西班牙人，让华商回去。”阮福濒思虑一番后，决议道。 对此群臣们也没有多言，就连强硬的阮有镜等人也没有反对。 正当广南君臣商议与吕宋通商一事时，美荻一带的明人领袖杨彦迪也接到了东浦陈上川的来信以及一船的火器银两。 对于陈上川联系吕宋明廷一事，杨彦迪并不意外，真腊的匿螉秋屡屡派兵进犯，屠杀明人平民，劫掠粮食，明人屡屡上奏广南阮主，可却都如石入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这些时日，嘉定一带的明人将领都憋着一肚子的气，可惜地处番地，人生地不熟，这些明人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同样是难逃南洋，我等寄人篱下，朝不保夕，而吕宋明人却已经建立明廷，纵横南洋了。”杨彦迪拿着陈上川写的书信，再看看运来的一箱箱银两，不禁露出无奈地神情。 “大人，既然吕宋明廷有意拉拢，那我等倒不如南下吕宋投奔明廷。”部将黄进劝道。 “是啊，大人可曾是礼武镇总兵，乃延平王（郑经）所封，而今借居安南一地受尽屈辱倒不如南投吕宋明廷。”几名将领听见黄进的话后眼睛都直了，一个个上前劝说。 与其呆在真腊美荻这穷乡僻野的地方苟着，每日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真腊的土番进犯，倒不如南下投奔吕宋明廷。 第175章 盼头 部下的劝说让杨彦迪也是一阵恍惚。 当初和陈上川一同南下安南很大程度上是不愿从清，当初清军南下江南，自己趁南方局势动荡，率部占据江山半岛，自称杨王，后被郑经封为礼武镇总兵，开始抗清，这么算算也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自己和弟兄们被尚可喜那厮从干体港打到大风江，一路溃败，最后连龙门岛都被清军夺取，走投无路下这才和陈上川合兵一处来到安南。 现在想想，虽然水真腊这块土地沃野千里，这些时日自己带着弟兄们拉拢了一批华人移民在这开荒，也确实开垦了数千亩良田，去年稻米两熟，有了粮食，跟着自己混的弟兄们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可真腊等番人三番五次的袭扰，时不时掠夺粮食，毁坏庄稼，甚至袭击明人，这些时日黄进等部将也是疲于奔命，最为重要的是在这年复一年中大家也渐渐都没了盼头。 现在陈上川竟然和吕宋明廷有了联系，这给了这些侨居真腊的明人真正的盼头。 看着部将那殷切的目光，杨彦迪也是无奈。 “诸位，你们愿意南投明廷。”杨彦迪看着几个部将，从他们那狂热的眼神里，杨彦迪也知晓了答案。 “大人，我们在美荻海口尚有十余艘船，沿途再从广南等商人手中夺下几艘大船，足够搭载我等南下吕宋投奔明廷。”一名主管海口防务的将领带头道。 “那，收拢了数千明人怎么办。”杨彦迪仿佛是自顾自语。 这几年，自己率部在美荻驻扎，也拉拢了数千华人移民，虽不能让这些广南华人安居乐业，但好歹靠着水真腊的良田也能吃饱肚子。 自己这一走，这不是把这几千人留给生番了。 那些生番最是凶残，这些日子也不知残害了多少汉民了，若不是刀兵器械大半被广南收缴走，杨彦迪早就打回去了。 “大人，不就是几千庄稼汉吗，之前要他们种地给咱缴粮，养活咱上千弟兄，现在咱南下投奔明廷，也用不上他们了，大不了丢给真腊生番算了。”部将杨咏不耐烦的说道。 他们终究是海盗出身，哪怕后来投效台湾郑军依旧改不了狠辣和无情的性格，对于美荻这些手无寸铁的几千华人，丝毫不怜悯其性命。 之前真腊派兵三番五次袭击劫掠，砍死耕种田地的汉民时，这些将士也没有出手阻拦，甚至冷眼旁观。 一部分原因是武器陈旧不堪使用，更多的是对这些汉人平民性命的蔑视。 毕竟收拢这几千汉人主要还是要他们种地，种粮，要不然这上千人吃什么。 显然，几名将领的意思和杨咏一般，也都想投奔明廷。 “大人率上千士卒南下投奔吕宋明廷，明廷不得封大人一个总兵吗，到时部将们也都能飞黄腾达，与其在真腊这穷乡僻野吃土倒不如南下投奔明廷。”部将黄进也劝道。 杨彦迪也是哭笑不得，当他接到陈上川信时，得知吕宋明廷不顾远途援助广南明人时，他也想过直接带着上千士兵南下投奔明廷算了。 虽然占着美荻自立确实自由，但架不住真腊番人的屡屡进犯呀，还不如带着弟兄们去投奔明廷。 可信中陈上川几句话却让杨彦迪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事情。 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让杨彦迪坚守美荻，善待明人移民，好好从事生产，让美荻明人能安居乐业什么的。 但在最后仿佛猜透了这帮海盗出身的明将的想法，信中直接劝告杨彦迪不要离开美荻，万万不可抛弃美荻明人移民独自率领军队逃离。 若不然万一明廷明主动怒，神仙也救不了他。 杨彦迪虽然呆在美荻，但这些时日南洋发生的事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对于吕宋明廷，杨彦迪也从一些从事南洋贸易的华商和番商那打探过一些消息。 也知道吕宋明廷此时最为缺人，要知道当初明廷委派远海从大陆两广一带私运汉民的时候，杨彦迪也是帮衬过的。 当然，自然是卖给了陆海几百个安南籍贯的汉人后代，若不是自己部下上千人吃喝都需要依赖汉人开垦荒田，种植庄稼，估摸着自己能把这几千人都给卖了。 现在仔细想想，如果自己真的率领部将南下吕宋，自己最多也就封个总兵，和之前在台湾郑家给自己的也没啥区别。 那还不如待在美荻静观局势，毕竟现在自己还算是占山为王，犯不着吃官家饭，受朝廷牵制。 “我和陈大人一同来此，而今真腊蠢蠢欲动欲将我等嘉定明人除之后快，我等怎么能抛弃陈大人和广南明人不顾，自己南逃。”杨彦迪摇摇头，故作大义道。 “大人，可……”几名部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彦迪所阻。 “好了，我等既然在美荻住下，那就该开垦荒田，庇佑当地明人，吕宋明廷素来重视明人安危，我等在此庇护明人免受真腊欺凌，将来明廷也会给予封赏，何须现在南投呢。” “杨咏。”杨彦迪道。 “末将在。” “命你带三十士卒乘船前往东浦联络陈大人，在广南我等明人势单力孤，西有真腊，北有广南，而今还需我等合兵一家方可自保。” “末将领命。”部将杨咏虽不情愿但还是领命。 “大人，我们还有上千兵卒，虽器械陈旧不堪，但对真腊番人也有一战之力。”部将黄进道。 “嗯。”杨彦迪朝帐外走去，抓起宝箱中的一把银圆。 赏给东浦明人将士的银圆都是明廷新铸的永历通宝，阳面可着永历二字，边缘刻着三十八年五月的字眼。 “从今日起，将士三日一操练，守边的士卒早晚三班，切不可让真腊番人再入边，若再有真腊番子劫掠良田，砍伤汉民，各镇营兵必追杀之，有违令者斩。”杨彦迪轻轻放下手中的几枚银圆。 “把明廷嘉奖的银两都给弟兄们分下去，咱们也得给底下的弟兄们一点盼头。”杨彦迪笑道。 第176章 避役 随着吕宋明廷对于广南明人的援助，常年被安南当地土番欺压的明人仿佛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都开始活跃起来。 陈上川驻扎在东浦一带的军队开始备战，同时联络了美荻的杨彦迪，俩家合兵共同抵御来自真腊的威胁。 陈上川甚至还联系了河仙的莫玖。 比起南投广南被阮福濒安置在东浦一带恶心真腊不同。 这位玖公不像陈上川等直接投奔势力更强的广南，而是直接投奔了相对弱小的真腊，并在贿赂了真腊的重臣后，在而今湄公河三角洲一带的恾坎定居下来，以此为根据地，建立起了割据政权。 后来，恾坎因为相传“常有仙人出没于河上“，便改称河仙。 凭借河仙地处湄公河三角洲，比邻暹罗和广南，凭借河仙地理优势，莫玖大力发展商业。 使得“海外诸国，帆樯连络而来，其近华，唐、獠、蛮，流民丛集，户口稠密“，从而使河仙繁盛起来，因此来此的西方人也将河仙称为港口国。 和陈上川等后来者一样，一开始莫玖的势力很薄弱，约在1679年，河仙被暹罗攻破。 后痛定思痛的莫玖决定投靠广南，并在阮福濒的支持下回到河仙，筑起了堡垒，凿掘城濠并装备炮队，大力发展火器等武备，以此抵御来自各方势力的威胁。 可以说在广南，真腊地界上，而今华人势力最雄厚的莫过于河仙的莫玖了。 不过这位莫玖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附近的东浦等地的明人并不上心，或许也是因为不愿激怒真腊的原因（河仙为真腊属地，又以广南为外援）。 这使得陈上川不得不将赌压在吕宋明廷上。 而吕宋明廷也没有辜负陈上川的寄托，很快就派遣华商送来火器银两。 借此陈上川特意将明廷给予的诏书和明主的信件一并送给莫玖，想必这位河仙的领袖也会有些举动。 当安南一带的明人开始在明廷的影响下团结起来时，吕宋的明廷也在积极整顿。 苏郎青这段时间气色不错，随着明海钱庄开遍吕宋岛。 从拉瓦格到维甘，明城甚至海外的大禹等华商航行必经岛屿都有了明海钱庄的分行。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各个城镇钱庄的储蓄银两就达到了五十万银圆之巨。 这让明海上下的商人们激动不已，光是收取手续，存储费用就盈利两万多枚银圆了。 不得不说真的是暴利，当然这也与刘煜大人的明令影响有关，不少华商和当地精明的土番酋长也是看在明廷的威慑下纷纷在明海钱庄存银。 这让明海商人们对刘煜更加信服，和明军的贸易也更加积极起来。 当然明廷也不是做慈善的，明海钱庄股权明廷占了五成，这段时间存入钱庄的五十万银圆，明廷也可调动二十多万。 凭借着这些银两和四海的关系，明廷开始大举开发明城和周围土地。 吕宋岛上的华人移民以及从大陆迁移过来的明人大部都被安置在明城至维甘一带的大片区域中。 通过设置“社村坊邑“等基本地方单位，编排土地户籍等来管理安置明人和当地生番。 华人华商设为明人社，当地的伊洛克，他加禄等附属明廷的土番流民设为番乡社，而那些处于明廷辖区内的土番酋族部落则被划入土番社。 一时间，明廷在吕宋岛北部，中部设立了大大小小上百个不同的社邑，使得明廷更易于管理。 同时对于南部明城一带边防，明廷重整威武镇，抽调各地兵卒，设立左右二镇，每镇五百人，同时从番乡社和各大土番社中抽调成年生番夷人组建番乡营以应对南部土邦和西班牙人的威胁。 “大人，安置明人和生番流民建社邑大致完成，可所需开垦荒地的农具，粮种，各地明社，番社皆有不足。”管户部的乌暨斯道。 “而今早已入春，农耕生产迫在眉睫，既然各地番社皆欠缺农具，粮种，可许向四海商行购买农具，粮种。”刘煜听完户部官员的汇报后，看了一眼一旁的苏郎青，呢喃道。 苏郎青一听，连忙上前道；“大人这段时日，明城，维甘一带大小十一个明社所欠缺的数百件铁器农具，明海也以委托各城镇铁匠户坊加紧打造，所需粮种也在各地收购，至于番社那边所需农具，粮种也通过山海从各个土番酋邦那获取，大致三月末就可发放周全。” “嗯。”刘煜对四海办事还是颇为满意，有些事情其实银两给够了，商人的效率可是要比官府快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煜要建立四海商会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获得银两和货物，有些事情其实放手让商人去做，其实效率要比官府要高。 “购买农具，粮种等钱两朝户部要就可，户部不许克扣，赊账。”刘煜瞪了一眼那几名官员，道。 “大人，远海与东浦使节离去也已一月有余，想必广南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传递回来了，远海，陆海各大船主纷纷希望即刻出海前往广南。”苏郎青道。 “哦，看来你们举荐的那位远海船主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广南国主，这么快就要出海了。”刘煜合上折子，丢给了苏郎青。 “额，这些时日陆海在广东吕宋一带走私的船只也曾途径会安等港口，当地广南官员对华商并不排斥，因此远海，陆海等各大船主认为广南不日就会与吕宋明廷通商，因此打算先行出海。”苏郎青尴尬的说道。 “可惜，广南的阮主并不愿意和明廷通商而激怒大清和西班牙人。”刘煜别有深意的看着苏郎青。 苏郎青顿时汗毛倒竖，背后冷汗直流，事实上也有些许传闻传回拉瓦格。 说是阮主在大堂上怒斥华商船主，要处置会安华商等等，不过这些传闻纯属谣传，陆海从大陆走私途径会安打探的船队并没有看见广南动会安当地的华商，至于远海船主赵天硌其实此刻还在回吕宋途中。 其实四海委托苏郎青在堂上说一声，其实也是想赌一把，万一阮主答应通商呢。 “大人，怎知广南之事？”苏郎青不解的问。 刘煜没有回应苏郎青，对于远在广南的事情，刘煜其实早些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早在成立四海商会，将明海建成明廷商行的时候，刘煜就大肆招募各地商人，流民通过组织建立起一个情报网，称之为避役。 避役成员很复杂，有明商，番商等海商陆商，也有走街串巷的小摊小贩，甚至是官府衙役，各镇兵卒等。 他们出生不同，来自各行各业，形成了一个完善的情报网。 如广南国主于朝堂怒斥远海商船主时，几名在外等候的华商中就有避役成员，偷偷将消息传回了吕宋。 而远海船主在广南又呆了一些时日这才返回吕宋，四海商人自然只能猜测，而刘煜则通过避役传回的情报自然打探出了广南阮主的举动。 第177章 东浦通商 刘煜摇摇头，“远海前往广南的船队近期就会抵达拉瓦格，倒时尔等就会知晓了。” “不过，既然陆海，远海商船主们都希望前往安南贸易，也不是不可。”刘煜起身走到一旁墙壁上悬挂着的南洋海图旁。 “其实广南是否愿意与明廷海贸并非要事，尔等海商若要出海打通安南一带的贸易无需前往会安等广南之地，也可前往东浦，美荻等真腊地界。”刘煜手点在广南土地上随后缓缓往下滑动，直指南部。 “这些地带都有华人定居，他们所需粮食，铁器药品甚至是火器兵械，四海都可贸易，我等皆为明人，前往东浦与当地明人贸易也是互利之事。” 刘煜笑笑，看向苏郎青又道：“若是四海觉得东浦一带明人赤贫，银两所图甚少，大可前往河仙等地。”刘煜又指了指比邻嘉定的河仙地界。 “莫玖在真腊河仙地区大力发展，建立市镇与村庄，把河仙经营成为人烟辐辏、华夷杂处，安居乐业之地，若是吕宋华商前往贸易，想必莫玖也会欢迎。”刘煜缓缓道。 苏郎青倒也是听的出神，对于与广南的贸易，其实明海也没有什么信心，而今四海早已和明廷绑在一块了，远海和陆海的商人们还幻想着和过往那般随意，怎么可能呢。 比起陆海和远海的几位掌舵人，苏郎青显得更务实，此时也凑了上来详细观摩海图上所绘制的城镇。 明廷自然不可能放弃安南一带的明人，通过明商以海贸的方式给予东浦等嘉定地域的明人一定的器械和粮草援助，要比明廷亲自出面便利的多。 苏郎青作为明海掌舵人自然也知晓了刘煜的意思。 “明海自然愿意前往嘉定一带与当地明人贸易。”苏郎青应许下来。 这段时日，明海通过购买制备战船，从造船厂订购了六艘携带火炮的武装商船，还从伏波总镇手中购买了六艘大鸟船，火器若干，凭借这些火器战船，在南洋除却遭遇红夷战船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人会打明海的主意。 而陆海和远海的远洋贸易而今也要仰仗明海的护航，若是明海决意前往嘉定一带与当地明人贸易，陆海远海两家也只能跟随前往。 “安南真腊一带明人不易，我知四海商人讲究利字，这样，若是商船队前往嘉定海贸，若因当地明人支付不起价钱，可允许当地明人赊账，安南明人所欠银两可从年末四海商税中扣除。”刘煜也担忧当地的明人恐买不起四海的货物，因而补充了一句。 “大人对安南明人的恩德与大义真是让我等海商汗颜啊。”苏郎青吃了一惊，苦笑道。 对于赔钱的买卖这些商人们是万万不会做的，之前和明廷的生意，华商也有所亏损那也是非常时期，华商们也是迫不得已。 没想到今日明廷竟然会为了安南的一群遗民付出这么多。 作为商人，虽然尚不清楚安南一带明人处境如何，但想必不会比当初吕宋的明人好上多少，加之安南明人人口估摸着达到万户左右，光是耕种土地所需粮种，铁器农具等花销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更不用说陈上川，杨彦迪手上的数千军队的日常花销用度，虽然明廷只是给予一定的援助，但是面对真腊等土番的步步紧逼，缺乏器械的陈上川，杨彦迪部若想抵御生番，银两火器粮草那可不是靠区区上万当地明人耕田能养得起的。 历史上东浦明人也是背靠广南，凭借阮主的支持加之真腊内乱以及陈上川等明人领袖苦心经营才让嘉定的明人立足下来，当然后来也免不了被广南吞并的命运。 现在明显广南对东浦的明人心怀戒意，陈上川，杨彦迪等也只能寄希望于明廷了，若是战事一起，所需军需银两，苏郎青想想就头疼。 当然了，这些安南明人的吃喝用度，花的银两也不用华商给，既然明廷愿意扶持，那四海商会就负责海运呗。 “大人，安南终非吕宋，安南明人也非吕宋明廷辖下子民，不说吕宋至安南海途甚远，若是安南明人中有人狼子野心，得了明廷的军饷器械非但不谢恩，反而反戈相向，恐使明廷血本无归，还望大人三思。”作为明廷官员，苏郎青还是略显担忧的告诫道。 这并不是儿戏，安南与吕宋相距甚远，来回若遇见个大风大浪的估摸着得数个月甚至半年，东浦等地明人人口甚至比明廷下辖的吕宋明人还多，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是出了差错，恐明廷老本都得搭进去。 作为明廷的官员，苏郎青还是想提醒刘煜，别因为安南的明人大老远的来吕宋求你庇护，你就傻乎乎的给钱给人最后连本都给赔进去了。 “吾自然有所考虑，尔等只需以四海商会为掩护，与安南明人海贸即可，安南比邻大陆，大陆瓷器，丝绸等皆在安南转运，会安更是海贸重港，且安南造船大木，矿产土产远远优于吕宋，若能让明廷在安南真腊一带立足，所得将以百万银两为计。”刘煜笑道。 当然刘煜还有一点没和苏郎青讲清，安南靠近中国，和台湾，广东等沿海的距离要比吕宋近得多。 若是能让明廷在东浦等嘉定地域立足，那么凭借安南的明人明商支持，加之水真腊当地又是沃野千里，良田数之不尽。 假以时日，安置流民，编册入户，把嘉定一带建成明廷的后方大粮仓，那么明廷在反攻台湾甚至夺取两广等沿海地区时，粮食器械补给将会便捷许多。 此时刘煜自然不会与苏郎青多说， “这些时日，四海商人们可以前往东浦，边和、定祥一带与当地明人商谈，他们所需的货物可从南洋各地置办，至于怎么赚取银两，你们商人比我懂，至于给予东浦明人的兵械等，我会吩咐伏波镇的李督督办，明军士卒也会作为四海商人的护卫前往东浦。” 而今吕宋北部诸岛海盗皆尽伏诛，在吕宋北部诸岛岛屿驻扎的明军水师总镇，伏波总镇等水师战船大多已经回到吕宋，明廷也只是在大禹，巴丹等岛屿上派驻几十名官兵，战船数艘留守，大批水师战船等已经空闲出来，也正好抽调一批前往东浦。 刘煜可不想真的把那么多的兵械一股脑的送给东浦的明人，先不说这些明人还没臣服明廷，就算是陈上川等明人愿意效忠明廷，远在拉瓦格的刘煜也是不信任的，与其这样倒不如通过四海商会送一批明军将士前往安南，借着护卫四海商人为由进入东浦地界。 一来可以帮助东浦明人抵御真腊的进犯，二来也可左右当地局势，增加明廷的影响。 第178章 东浦通商（2） 当苏郎青从朝堂走出后，早已在堂外等候的几名华商船主纷纷凑上前。 “苏大人，怎么样，我等商船可以出海了。”一名身材臃肿的商船主硬是挤了过来，说话时那一身的肥肉乱颤着。 “可以。”苏郎青点点头。 “那太好了。”在场的华商船主纷纷大笑起来，若是能拿到明廷的官方出海许可，他们可以比远海，陆海等商人更早进入安南。 虽然明海一直为明廷做事，为明军输送粮草，补给，但本质上他们依旧是海商，不过是战时为明廷四处收购粮草，药品并负责海上运输，在和平时期海贸依旧是明海商人的本行。 “不过，诸位可能去不了会安了。”苏郎青笑了笑，轻声道。 “刘煜大人希望四海商人前往东浦与当地明人贸易。” 刹那间，在场的华商顿时炸开了窝。 “什么，不去会安，去东浦？” “东浦是什么烂地方，没听说过呀。” “大人，安南糖业发达，我跟土那酋邦都商谈好了，用黄金，土药，棉布前往会安换取三船甘糖，水手佣兵就已备齐，就等明廷与安南的消息了。”一名明海商船主焦急地说道。 “诸位，按照时日赵船主很快就会返回拉瓦格了，到时候听赵船主的消息不就好了。”苏郎青看了一眼那名船主，劝道。 “万一安南国主不愿与吕宋明人通商，你这一去，不就是连人带船一并被扣了吗？” 对于刘煜为何会知晓广南国主拒绝通商一事，苏郎青并不想知道，不过既然刘煜都发话了，那么吕宋华商前往广南海贸基本是没希望了。 “苏船主，并非我等心急，四海中唯有我明海入不敷出，虽然明主开恩，开设明海钱庄，但钱庄终究还是明廷做主，我等商人终究是海船出身，所求不过是一船一港罢了。”另一人说道。 “苏大人，明海账目确实亏损，若不然在场的诸位也不会盯上安南啊。”丁哥此时也站出。 “你也知道陆海背靠大陆走私起家，这段时间陆海私运瓷器，茶叶棉布等货物不走南洋而是前往安南的会安，直接在会安转运卖与南洋的西人，赚得盆满钵满。”丁哥无奈苦笑。 “是啊，我等明海背靠明廷，本意大树底下好乘凉，谁曾想银两没赚多少，不少商人连命都搭进去了。”之前那名身体臃肿肥硕的商人不满的哼哼着。 苏郎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对于陆海商船主从大陆走私贸易故意绕道安南，走私入会安港口的事，其实四海里不少商船主都知道，他苏郎青也有所耳闻。 “难怪这些时日，拉瓦格，维甘等海港陆海船只进港次数越来越少，原来是找了会安这个贼港。”苏郎青怒极反笑。 拉瓦格这段时日里之所以能繁华起来，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海港的开发以及南洋华商的支持。 像陆海原本从大陆私运瓷器，棉布，生丝等，下南洋一般是前往马尼拉，而明廷建立四海商行后，负责大陆到南洋一带的海商纷纷转进到拉瓦格，变相的从马尼拉那得到了大量富商与商船流动。 凭借港口赋税以及大量南洋商人船主带来的财富与货物才让拉瓦格从一座不起眼的海港一跃而起，成为而今吕宋第二城。 现在陆海竟然绕过拉瓦格港，直接将大陆货物走私到会安港，这不是要了明廷的命吗？ 苏郎青气急了，一时间竟然想回去和刘煜说一声，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明海和陆海终究同是南洋华商，还是私下和陆海的几位船主好好谈一谈，这是若刘煜知道，对于四海都没有好处。 “陆海的事我自会前往与王离商谈，至于诸位有谁愿意替明海去趟东浦，明廷想资助东浦一带的明人百姓，需要华商前往。”苏郎青看向在场喋喋不休的华商船主，开口询问。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诸位不都有船在港口吗，去东浦卖与当地明人和前往会安港有何区别，若是沿途亏损可从年末明廷赋税中减免。”苏郎青道。 “再说了，东浦等地沃野千里，乃鱼米之乡，此前我等华商也未从去过，实乃未开垦的宝地，而今陆海靠大陆走私，山海独断吕宋商道与沿途土邦交好，远海商船出入马尼拉，巴达维亚港如入家门，我明海呢，而今东浦就是机会，还请诸位好好考虑。”苏郎青语重心长的劝道。 之前那几名商人说的不假，四海里唯有明海是真的亏损，入不敷出，而钱庄其实掌控在明廷手上，钱庄里的钱明商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动，海贸又竞争不过其他二海，吕宋传统商道又被山海独断，这也是为什么明海的商人哪怕不知安南详情也要迫不及待出海前往会安的原因。 “我等还是等赵船主回拉瓦格再议。”几名商船主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去。 几名商船主也都是精明人，谁也不愿意搭上自己的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更何况安南明人向吕宋明廷求援的事早已是在四海商人间传开了，谁没事去搭理一群穷要饭的呀。 “我去。”正当在场的明商纷纷离去时，丁哥却站了出来，朝苏郎青自荐道。 “如此甚好。”苏郎青点点头，丁哥也是马尼拉华商中的领头人之一了，有他出面想必能引来不少华商的注意。 这一次前往东浦更多是打探东浦等地域明人的情况，重点是探察当地的特产与商道，为四海能进入东浦探路，倒也需要一位老资格的华商带队。 “话先说明了，大人的意思是，东浦的明人没啥钱，所谓的海贸不过是咱出钱出货，年末从明廷的商税中减免扣除，所以这趟可没有什么油水。”苏郎青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我去东浦也不是为了银两，不过是为报明廷恩德罢了。”丁哥摆摆手，笑道。 “哎，当初我也是被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迷了心窍，信了胡安这厮，害得我妻离子散，若非明廷我也已死在水牢中了。”丁哥叹了口气。 “若无明廷，我等吕宋华商纵使锦衣玉食，日进斗金又如何，不过是西班牙人圈养的牛羊罢了，而今安南明人遭困，我等又岂能见死不救。” 苏郎青也是动容，面前这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比起之前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面前的男子多了一份对大明的忠诚。 第179章 内幕 “丁大哥，去安南的路途凶险，此去要万分小心，此外明海也有两艘盖伦宝船满载着铁器等货物前往安南，丁哥作为船主一并带去东浦。”苏郎青道。 “嗯。”丁哥领命，转身就去准备出海事宜了。 当华商们纷纷离去后，苏郎青也往码头走去。 “大哥，陆海的事要不要告知刘煜大人。”街道上，苏明萧和苏郎青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苏郎青甩了甩袖子，快步向前走去。 “大哥，咱苏家开设了十二家织造作坊，吕宋那么多棉布，织布品出自咱苏家，虽比不上红毛鬼带来的呢绒，但每年给咱苏家带来的银两可不少啊，现在从大陆走私的生丝直接断了一半。”苏明萧见大哥走得急连忙跟了上去。 “大陆缺货，那干脆就在吕宋种桑养蚕，明城那边不是安置流民吗？送些银两，呢绒给维甘的刘全大人，再花点银两打通上下官员，拿些土地过来，若是不行的话那就用粮食，西人的呢绒送给土邦酋长，从土邦那要些地来。”苏郎青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弟，开口道。 “那得要多少钱，咱苏家出得起这么多银两嘛，要我说干脆到刘煜大人那告陆海一状，倒是咱苏家也可以伸手到大陆去。”苏明萧神色有些激动。 “住嘴。”苏郎青被这话吓得一踉跄，见两人已经进了码头，连忙将苏明萧拉到一旁的库房里。 “你疯了，大哥。” 库房里堆积着腌制的海鱼和鲸鱼肉，一桶桶的海鱼腥臭味直扑耳鼻，苏明萧用袖子直捂口鼻，连忙往外冲却被一旁的苏郎青死死拽住。 “我看是你疯了。”苏郎青没好气道。 “你觉得就你聪明，还到明廷那告陆海一状。” “这些事情早已在商船主间传开了，你觉得刘煜大人不知晓？”苏郎青看着身旁的二弟，又气又恼道。 “四海是刘煜大人亲自组建的，我们苏家也只是在明海掌事，陆海与我苏家无关，若我等告刘煜大人，强行出头你觉得大人会认为我等忠心还是认为我等有所图谋。”看着窗口外那繁华的商道，苏郎青摇摇头。 “那，陆海在每年从大陆走私那么多船，现在不走拉瓦格反而去了会安，这么大的事情动了多少人的饭碗，这些日子从大陆走私过来的生丝少了一小半，苏家织造作坊这些日子产量少了足足五成。”苏明萧一副肉疼的表情，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是啊，陆海从大陆到吕宋的船只一时间少了这么多，你以为这些大船都去哪里了？”苏郎青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明面上明海是为明廷办事，平日里也被街坊小巷的人戏称为明廷的狗。 可四海哪一海不是明廷的狗呢？ 今早刘煜让明海派遣船队到东浦去海贸，难道他只是跟自己这位明海掌舵人说了，其他几海呢？ 陆海的船这些时日进拉瓦格港的船只愈来愈少，那么多船只去了会安，去做什么，那么多货物，那么多人。 苏郎青深吸口气，看着还蒙在鼓里的苏明萧。 “二弟啊，从家里再取一万两银子，在从织造坊间那调几百匹仿的西洋闪金花缎、西洋金花缎、西洋金缎什么的，都送给明城附近的土邦酋长贵族，咱争取从生番手上拿一些土地，桑蚕什么的明海去置办，至于人力，明城流民不少，花点粮食银两总能招来人。”苏郎青盘算着。 “不是，大哥，咱还真的自己养蚕造丝啊。”苏明萧大惊失色。 “也该如此了，若是将来沿海战事起，南洋海贸一断，咱们这些南洋商人也得做好准备啊。”苏郎青喃喃自语道。 当库房里，苏家两兄弟盘算的时候，丁哥已然登上了一艘大帆船。 “这一次前往东浦主要还是为了探查商道，恐赚取不了些许银两，还望诸兄海涵。”丁哥略带歉意的看向聚集于此的商船主们。 “无妨，这一次出海带了两千斤铁，也不求东浦明人能给多少银两，换些生丝棉布什么的也好。”一名船主道。 在场的船主都和丁哥相熟，自然也知道此去东浦也没啥利润可图，不过是为明海找条商路罢了。 “这一次东浦之行，明海也是重视，专门抽调了两艘武装商船，每艘都搭载了八门火炮啊。”丁哥笑了笑，目光不由得看向甲板炮位上一门六磅隼炮。 一队佣兵从炮位旁走过，二牙偷偷瞄着。 “看什么看。”李六拽了拽二牙，没好气道。 “李哥，咱是要出海啊，咱是不是要回去了。”二牙看着海面，无比憧憬道。 “行了，回去是要回去，不过是要杀回去。”李六敲了敲二牙的脑袋，笑道。 这一次明廷专门从虎贲以及伏波镇里抽调了火铳兵，炮手在内的一百人作为护卫与明海商船队前往安南。 明海在刘煜许可下，商船上也可以装备一些火炮，同时可以从明军中高价雇佣一些铳手炮手随船充当佣兵。 这一次前往东浦，明海和明廷合作，明廷自然从军中抽调了一些精锐充当这些华商的护卫。 此时的东浦等地可谓是风雨欲来。 想要借刀杀人的阮福濒干脆给真腊的匿螉秋和匿螉嫩各写了一封信，应允他们若是收回东浦等地，驱逐当地明人，广南不会管。 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勒令他们立刻出兵灭掉东浦等地明人。 自从上次真腊内乱，阮福濒趁机介入后，真腊也被分为了两部分，分别由老国王的长子匿螉秋和原贵族匿螉嫩掌控。 匿螉秋管理真腊北部，匿螉嫩则前往柴棍统治真腊南部，也就是湄公河三角洲地区。 不过匿螉嫩名义上为王，其实也只不过是阮福濒暗中扶持的傀儡罢了。 正好东浦甚至河仙等地靠近匿螉嫩的地盘，阮福濒也是希望能借真腊的兵力打压明人。 被阮福濒扶持多年的匿螉嫩早已没了脾气，见阮福濒来信也没有反对，只是吩咐手下将领备战。 而北部的匿螉秋则有骨气得多，直接将阮福濒的信件给撕了，反正真腊和广南还隔着一个占城，你有种绕道占城来打我啊。 本就因当初阮福濒介入而导致自己失去大片土地的匿螉秋反倒是在这些明人身上看见了反抗广南的希望。 尤其是在阮福濒写信希望他南下灭掉水真腊地界上的明人，更是让匿螉秋和他的群臣们觉得有利可图，于是派出使者前往水真腊联系明人。 第180章 英吉利商馆 明海的船队在第二日就起航前往安南，而苏郎青在告诫了其弟苏明萧后也没有过多停留。 因陆海和安南明人的事情让苏郎青心力憔悴，竟差点忘记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早在明军进驻维甘时，东印度公司的英吉利商人就来吕宋和明人交易，不过那个时候明人与英吉利商人的贸易只停留在火器等军事方面，且基本是一次性的买卖，并没有更多的贸易往来。 当时处在马尼拉威胁下的明人无奈硬是用大笔银两买了东印度船队的火器，而现在明廷在吕宋站稳脚跟，尤其是定都拉瓦格后，察觉有利可图的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也是纷至沓来。 对于在拉瓦格建立英吉利商馆一事，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有所传闻。 今日就是四海和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商谈相关事宜的日子。 “哦，苏先生好久不见。”一位身着精致呢绒礼服的英吉利商人走出商馆，向迎面而来的苏郎青来了一个热切的拥抱。 商馆，旧指欧洲各国商人在世界各重要商埠所设贸易和居住的场所，除了提供生活于南洋的洋商贸易和居住的场所外，后来还逐渐演变成西方殖民南洋的工具。 东印度公司在拉瓦格开设的商馆同样也建立在城内西班牙人聚居的街道中，和明海钱庄选址类似。 其实英吉利人想在拉瓦格开设商馆的想法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而今终于是获得了明廷的许诺。 对于东印度公司在拉瓦格开设商馆所需的相关事宜筹备，刘煜却出乎意料的放权给了四海商会。 这确实是惊住了拉瓦格一众大小官员。 对此四海商会也是格外重视，四海的赵州老先生，陆海，山海，远海的各个掌舵人都已经到场，而乌达作为刘煜亲信和明廷的官方代表也在场。“诸位，十分抱歉，不久前接到商船传回的消息，由于东印度公司和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皇帝起了冲突，东印度公司不得不派遣强大的舰队与兵力应付奥朗则布皇帝的军队，因此早些时日许诺给予明军的战船和火炮可能无法按时交付。”留守商馆的安德森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乌达面色有些不好，当初明廷可是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定金的，就为了购置明廷急需的战船和十二磅半长炮，现在东印度公司竟然违约。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奥朗则布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东印度公司的商人起了冲突，南洋海贸讲究诚信，甚至为此南洋的商船还得以货换货，明廷相信东印度公司的信誉，给予了你们数万银两的定金，而现在你们却选择了背弃。”苏郎青作为明廷的官员，还是适当的说了一句。 安德森也是尴尬不已，心里暗骂着阿拉姆吉尔（世界征服者）无数遍。 “这件事情已经由商馆通报了明廷，想必刘大人已经知晓，有关火器的事就交给戈尔爵士与明廷的商谈。”安德森无奈，只得搬出了戈尔爵士。 在场的华商倒是不在意，毕竟火器方面的事情不是他们负责的，也不影响接下来讨论关于东印度商品进入吕宋的事情。 反倒是乌达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不过今天主持大局的是四海的商人而不是自己，因此也只能暂时隐忍。 安德森见开头不是很好，连忙示意几名东印度佣人呈上来几匹精美的呢绒，那一套套精美的呢绒样式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诸位，我们女王曾说过在中国呢绒将会比黄金白银更加珍重，东印度公司愿意在拉瓦格开设商馆，不单单希望与明廷做火器生意，更希望用珍贵而奢华的呢绒开启吕宋明人的市场。” 几名华商纷纷望去，关于西洋呢绒，在座的华商或多或少买过。 呈上来的呢绒有哆啰呢，猩猩毡，羽缎，哔叽缎等各式呢绒，有面向宫廷贵族的奢华种类亦有面向民间市场的哔叽缎等。 这让在场的华商都是一惊，看起来东印度公司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在东方，这些精美的呢绒可没向安德森所说的那样，珍贵到所有人都痴迷。 像明清宫廷和地方官员确实会购买或是通过进贡，贿赂等方式获得西洋呢绒，不过基本是大家大户的奢侈品，需求其实并不多，而面向民间更是竞争不过棉布等棉质织物。 原因也很简单，像是猩猩毡的价格达到了每尺银1两，羽缎的价格为每尺银5钱，套料要十六七两银子，要知道吕宋明人所用棉布一匹不过三钱，米价一石也才一枚银圆。 如此高昂的呢绒普通人家消费不起，大家大户需求又不多，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的人拿着东西来干嘛。 “为表歉意，戈尔爵士专程命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为明王，刘煜大人和萧武等官员各送哆啰呢等呢绒各十板。”安德森面露笑意说道。 “奸商。”苏郎青暗骂一句，但心中也不由得盘算起来。 “尔等英吉利商人带来多少呢绒，价格又如何算。”苏郎青开口询问。 听闻苏郎青询问价格，安德森面色一喜，连忙道：“猩猩毡的价格为每尺银1两，羽缎的价格为每尺银5钱，羽缎，羽纱每尺一两，若是哔叽缎则一匹七两银子。” “羽缎，羽纱各来二十匹，猩猩毡来十匹，哔叽缎则要五十匹。”苏郎青略加思索后，直接道。 安德森听闻后大喜，这样算下来，面前这位衣着不凡的儒生一口就要了价值两千三百多两的呢绒，这可是大大超乎了安德森的预料。 要知道，英吉利作为生产呢绒等羊毛织造大国，所销售的呢绒在亚洲尤其是中国的贸易一直不太顺畅。 但偏偏自傲的官僚们还希望呢绒能占到海外贸易总额的十分之一，这可是苦了不少英吉利商人。 这一次带呢绒这样的烫手货来吕宋，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东印度公司很快就要和莫卧儿帝国开战，急需银两筹措军费，自然而然的盯上了吕宋明廷这个大户。 东印度公司仓库里堆积的货物能卖的，统统搜罗了出来，就连一直以来处于滞销状态的呢绒也被东印度公司的商人给一股脑的推了出来。 不过估摸着连戈尔也未想到竟然在此处卖出去了。 第181章 英吉利商馆（2） 在场的几名华商主都是面色不善的看着苏郎青，这一次商谈是为了探讨东印度商品来吕宋的有关关税的，你直接叫买是什么意思。 苏郎青倒是不以为意，安德森之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呢绒作为奢侈品笼络贵族上层还是不错的。 既然苏家打算从当地的土邦酋长那索要一些土地，与其给予苏家自己仿制的呢绒制品倒不如直接从东印度公司商人那买现货。 吕宋常年处于西班牙人统治下，其酋长王公对于流行欧洲的呢绒等奢侈品自然熟悉，赠与西洋呢绒反而更受土邦王公的喜爱。 对于明廷官员，苏郎青也可以用这些西洋呢绒来打点，用惯了丝绸，棉布，用用西式呢绒这些羊毛织品也是不错的。 “当然，我明海也希望能运几艘满载棉布，丝绸的船只前往东印度。”苏郎青看了一眼安德森笑道。 “当然，没问题。”安德森倒也不在乎，能把这些滞销的呢绒卖出去就已经超乎他意料了。 “那诸位，关于呢绒流入吕宋市场，相关的关税……”安德森看了一眼身着官服的乌达几人。 “羽毛缎价上等者，当在多罗呢之下，次下者不过与哗叽缎相等。”赵州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 “每丈作八尺九折，征税一钱八分，次下羽毛缎照哔叽缎例，每丈作八尺九折，征税一钱八厘。” 赵州也是久经商场的老人了，在南洋经商数十载，对于呢绒这样的西洋奢侈物品该收多少关税更适合进出口，更适合流入吕宋市场，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煜会让四海商会全权负责的原因，比起那些坐在朝堂上的官员，这些常年呆在南洋与红夷贸易的华商更懂得货物的价值，以及如何制定相应关税来最大限度控制商品的流入与售出。 几名明廷官员互相讨论一番，也没有异议。 对于呢绒这种西洋珍品，其昂贵的价格注定与民间百姓无缘，也赚取不了多少银两，交给华商定税也不是不可。 “明廷希望向东印度公司招募一批船匠技师，不知东印度公司是否许可，开何报价。”乌达终于说出了明廷所求。 而今吕宋明廷缺乏的不过是战船，那种能远洋海战的战船。 大鸟船性能不错，但比起西方战列舰却如同小鸟一般弱不禁风，而现在造船厂也仅能通过从扣留西班牙商人的盖伦大帆船，以大帆船为主体加装火炮等进行改建。 不过吕宋一带沿海，能被明廷搜刮的大船就那么多，能改装征集的船只都被造船厂改装成战船了，这些三桅杆大船，要么加装一层火炮甲板，要么随意堆砌几门六磅火炮，打打海盗还凑合，不过要是碰上西班牙人，别说战列舰了，就算是武装商船，就够让这些非法改装船喝上一壶了。 因此明廷急需新式战船，这也是为什么明廷愿意出资向东印度公司购买二手武装商船的原因。 “当然了。”安德森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当初我们东印度公司派遣了火器工匠和设计师协助你们明人生产火铳和小口径后装填火炮，现在明廷希望东印度公司能派遣船匠前往吕宋，自然没有问题，只要价格合适，符合东印度公司利益。”安德森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神，明显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哼，那得看你们东印度公司的船匠有没有真才实学，若能造出西班牙人那样的大宝船，自然可以奉为座上宾。”乌达冷哼一声，明显是对英吉利人放鸽子的行为不满。 “那个，若是想建造西班牙风帆战列舰那样的大船，东印度的船匠可造不出来，无论是所需木材还是建造图纸包括造船厂和相应的工人，火炮等配置，现在的南洋可没有一家能造。”安德森面露难色，刚刚想勒索明人天价工费的想法还没吐出口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就太可惜了，当初东印度公司委派了二十名英吉利工匠协助明军改良火器，明军为此支付了白银两千两，每月还给予月俸，米劵，甚至专门划出了一处佛郎机人的庄园供他们生活，可惜喽。”乌达摇摇头。 “大人，抗衡西班牙人的风帆战列舰自然造不出，不过改良明军现有的大鸟船，建造新式快船，东印度船匠还是可以的。”安德森显然也是备足了功课，对于明军现有的船型也是有所了解。 “若是建轻型盖伦船呢？”乌达又问。 盖伦船不单单有西班牙人所装备，在南洋纵横的英吉利人，荷兰人等西方殖民者都装备着盖伦船。 只不过因为各自国情，英吉利人，西班牙人与荷兰人都发展出了具有各自特色的盖伦船。 在17世纪中叶，东印度公司使用的盖伦船是300吨到500吨级的小型盖伦帆船， 而西班牙人需要运输大量美洲开采的金银因此使用的是1200吨级的庞然巨物。 英吉利人设计的盖伦船，下层船体的墙板是贯通的，这样重型火炮能够安放于下层甲板上。 而从克拉克帆船所沿袭而来的丰满外形得到修改，使得龙骨的长度3倍于船的宽度，船楼结构得到了简化，尤其是前船楼大小得到简化。 最终使得英吉利人的盖伦战船其航速，操纵性都要好于西班牙人的盖伦船。 明廷看重的女王船，就是这类盖伦船。 对于女王船，明军可谓是垂涎三尺，这可是仅次于西班牙人的盖伦宝船，可惜东印度公司不卖。 现在，英吉利人建商馆了，乌达自然要趁机好好问一问。 “额……”安德森哑口无言，这明显已经超出他的业务范畴了，他只是一个商人，能了解一下明人装备的船型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哪里知道东印度公司储备的船匠有没有造女王船的能力。 就算是有，那也是当宝贝一样供着，怎么可能派到吕宋来。 “咳咳……”赵州重重咳嗽了几声。 “大人，今日商谈英吉利商馆之事，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日后再商谈。”赵州道。 乌达这次有些太过了，赵州脸上也带着一丝怒意。 这一次和英吉利商人商谈在拉瓦格建馆一事，刘煜大人是交给四海商会负责的，主要是为了讨论东印度商品进入吕宋的关税以及东印度商船入拉瓦格港口的数量，也包括商馆建立后东印度商人在吕宋的居留，经商权利。 结果一干明廷官员直接聊上了战船，火炮。 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廷要找谁干仗呢。 第182章 明律 “你觉得为明廷水师置备战船和火炮是无关紧要的事。”乌达怒目而视。 “今日华商到此和东印度商人商谈建馆一事，是由刘煜大人亲自督促的，若大人觉得明廷官员能堪此任，请。”赵州也是老人精了，直接搬出了刘煜这座大山，乌达顿时闭上了嘴。 “英吉利商人自然可以在拉瓦格，维甘等城镇居留，不过需要接受明律法，若是英吉利商人及其家眷，仆人在吕宋明廷辖地犯法，需交由官府负责审理。”赵州开口道。 “这？”安德森面露难色， 东印度在吕宋建立商馆就是为了方便在吕宋经商的商人居留与贸易，所要遵循的自然是英吉利法律，现在要让东印度商人在拉瓦格接受明律，未免强人所难了。 安德森也是无语，这事东印度商人们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既然来到大明，就要接受大明的律法。”苏郎青看着安德森冷冷道。 几名东印度商人那是面面相觑，以往听来吕宋的同行商人讲，吕宋的明人很软弱，商船队来吕宋时，货物哪怕是开出天价他们也会出银两购买，怎么今日明人却如此强硬。 苏郎青淡淡一笑，若是以往和这些红毛鬼这样说，这些红毛鬼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看起来刘煜大人说的不错，英吉利人还真的是有求于明人啊。 刘煜自然知道为什么英吉利人会来拉瓦格开设商馆，而且早不开晚不开，偏偏是这个时候。 在原来历史的这个时候，东印度公司集结了上千名士兵和大量战船火炮与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皇帝开战。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班东印度的英吉利商人们除了花钱准备战争开支外，自然而然的想在其他地方筹措一些银两，回回血。 而明廷此时已经在吕宋北部站稳了脚跟，拉瓦格等城镇发展也是蒸蒸日上，大有南洋第三大城的趋势，东印度商人们自然是盯上了这里。 可是现在的明廷也不是之前那个穷要饭，处处求人的维甘明廷了。 而今掌握吕宋岛大半疆域的明廷自然有这个底气。 不过东印度公司可就没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 尤其是刘煜还知道这场战争东印度公司还输了，更加的血本无归。 当然了，现在这个时候双方还在扯皮，调动兵力战船以应对战争。 也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东印度公司败给了莫卧儿帝国，除了刘煜。 “大人，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希望能向澳门的葡萄牙人当初到澳门时一样，有自己的法庭。”安德森咬牙道。 赵州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刘煜的底气何来，但出于对刘煜的信服与臣服，赵州依旧坚持东印度商人在吕宋适用大明律法。 “如果东印度商人在吕宋触犯法律，若相关联的另一方是生番，那么适用英吉利法律，交由东印度公司审理，若另一方是明人的话，那么可以交由吕宋官府处置。”一名东印度商人开口，说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见明人没有反应，安德森道：“在拉瓦格居住的东印度商人商品赋税由明廷做主，在拉瓦格居住的东印度商人缴纳相应租金。” 这时，苏郎青才点点头，能逼得英吉利人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一旁的乌达听闻后眉头一皱，但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之后事情无非就是讨论来拉瓦格的东印度商人及家眷数量和提供居住的处所，还有每年进入拉瓦格港的东印度商船的规模。 当四海和东印度商人商谈建馆事宜时，明海前往安南的船队也已经跨过了巴布延海峡。 一连数日，海上都是风和日丽，为了确保安全，明海商船选择穿过大禹群岛，再前往安南。 在大禹群岛海域一带，水师镇的战船也能给明海提供护航保护。 这也让各艘船上的明军水手将士放松了下来。 二牙靠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除却上一次被绑来吕宋，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到海。 因此凡事都觉得新鲜无比，几艘明军大鸟船在外边护航，明海的八艘福船则在几艘大鸟船的护卫下呈大雁型航行着。 二牙站在甲板上望去，那几艘威风凛凛的明军大鸟船正披荆斩浪，如同带刀侍卫般护卫着船队中的福船。 不远处，一艘形若相仿的福船扬帆朝自己一侧靠近，比起大鸟船，这艘福船显得更加庞大。 如同雄鹰遇见麻雀一般。 而在不远处的福船甲板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也站在甲板上，一只手靠着青铜炮身，一支手扛着一把火铳，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海面。 和二牙差不多年纪的林栩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海了。 这一次明廷从陆镇和水镇中各抽调人员充当商船队的护卫，伏波总镇自然也抽调了一些人员。 不过不同的是，现在的林栩早已是伏波前镇陆战协正协长了。 明军的军功晋级制度提拔了一批能征善战的明军基层军官，如林栩，如李六。 咸湿的海风吹拂在林栩黝黑的脸庞上，他嚼着烟叶，同样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艘福船。 “协长，这一趟不单单是我们伏波水镇，就连虎贲镇也派精兵强将来了。”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兵卒走上前指了指靠近的那艘福船。 “什么虎贲镇，一群陆上旱鸭子罢了，在海上还是我们伏波镇陆战协强。”赵申不屑道。 “那是。”几名少年郎纷纷附和。 “这才当了几个月的兵，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了。”林栩笑道。 “当初你们几个可是做梦都想进虎贲镇啊，若不是伏波镇新建招募新兵，你们这些人就算是当杂役都要进虎贲镇。”林栩笑骂着。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初明城一役时，虎贲镇威武镇两镇明军血战西班牙和生番联军，那些手持火铳，腰佩长刀的明军将士。 这才一年，林栩握了握手中的自生火铳，看着不远处的福船。 “此次安南之行，伏波陆战协可不能输了气势，让同僚看看大明后生的勇武。”林栩大喝道。 第五日，水师镇的大鸟船终究是回航了，八艘明海福船结伴朝安南驶去。 海上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的，哪怕从未登过船的人在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时会总会心生憧憬，但一连半月下来，在美好的景色一成不变下也会枯燥乏味起来。 加上时而狂风暴雨，时而烈日当空，毒阳暴晒，除了清晨傍晚时出来透透气以外，明军陆镇的官兵们大半时间都躲在船舱里不出来。 伏波镇的士兵自然要好上不少，早已习惯了在海上生活的水镇官兵倒是勤快，除却平日甲板的维持戒备以外，还包下了不少琐事。 当然也与伏波镇此行的士兵多为吕宋当地少年兵有关，年轻稚嫩的他们自然想在虎贲镇这些老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第184章 美荻明人 当地人的饮食与吕宋没有太大差异。 只不过当地稻米的分量多了些，这也和安南地区水田密布有关，倒也是符合明人的饮食习惯。 在场的明军士兵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由于财政和后勤补给考虑，明军一直将吕宋的番薯作为主要军粮供应。 在吕宋，由于西班牙人在16世纪的时候，将美洲的番薯等属种带入了吕宋，经过上百年的演变与推广，番薯逐渐成为吕宋主要粮食。 这倒是苦了吕宋的明人，在军中，番薯的配给甚至已经高于明人主食的稻米。 这使得在军营中，米甚至成为了一种交易品。 和后世军队中的香烟啤酒类似。 “丁大哥，我等曾为郑将，听闻台湾郑军偏师南下吕宋，与红毛鬼共争南洋，不知今时如何。”饭桌前，杨咏看着丁哥问道。 丁哥淡然一笑。 “吕宋明军原为台湾郑家一旅孤军，因不满郑主降清而南下吕宋，先败佛郎机再收邦贵以北大半疆域。” “而今吕宋明廷拥兵过万，战船千艘，辖下汉民万户，番民数不胜数，一年军饷劵奉百万两。”丁哥淡然道。 若是一般的商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口若悬河，杨咏早就一刀把他劈了。 不过面前这位华商的话却让杨咏不得不信。 无论是今早来此的八艘大福船还是面前这十名兵械俱全的士卒或是早些时日陈上川送来的银两火器等，不得不让杨咏信服。 丁哥像是看出了杨咏所想，继续道:“今日，我等华商奉明廷旨意北上真腊与当地明人贸易，乃因明廷听闻真腊东浦一带明人困苦，刘煜大人不忍明人受难，特意让华商前往真腊，以吕宋物力解真腊明人困苦。” 杨咏一听立刻面色一喜，连忙问“那尔等今日带来多少银两，粮草。” “等我面见杨大人，将军自然会知。”丁哥倒也没细说。 用过午膳后，一群人就继续上路，临走之前，丁哥还专门从袖间取出了几两碎银，交付给了屋中的几名番人。 那几名番人见状后连忙跪地千恩万谢。 离开村庄后，众人继续在田间行军，直至落日时分，方才到了一座城镇。 所谓的城镇，也不过是数个村庄合拢围在了一起。 随处可见用篱笆墙围起来院落。 在杨咏的带领下，众人也进了附近的一处营寨。 “大人，吕宋明商奉明廷旨意，特意来此寻求通商。”丁哥在营中见到杨彦迪后，立刻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地。 早在正午，就有快马回来报信了。 因此接到消息的杨彦迪对于这些华商倒也不意外。 “我等困居真腊，本意浑噩度过此生，谁曾想胜才兄一封书信竟能得来南洋贵人相助，真为安南明人之福啊。”杨彦迪激动的拉着丁哥的袖子。 “既是南洋华商来此贸易，不知带来了什么。”在杨彦迪身旁还站着一名明将，生得孔武有力，见此人开口后，杨彦迪就拉着丁哥对一旁的武将笑道:“容我引荐一下，这是我的副将，黄进将军。” “原来是黄参将。”丁哥拱了拱手。 “不瞒将军，今日华商从南洋所带货物包括两千斤铁，八百件农具，一百桶火药，25桶鲸油，鲸肉若干。”丁哥道。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此行所带来的一部分货物而已。 丁哥想了想，此行此地不过是第一站，没必要将所载的东西都一一罗列出来。 杨彦迪和参将对视一眼，开口道。 “明廷委托华商前来可曾携带火器，若有火器，我等愿意出资购买。” 丁哥摇摇头，“我等只不过是一介海商，船中并未运载火器。” 话音刚落，营中的几名将领明显有些失落。 “唉，可惜了，而今真腊屡屡进犯，我等疲于奔命，却因器械不精屡屡被生番打压，而今更是蜷缩在这一隅之地。”杨彦迪摇摇头，苦笑道。 站在丁哥身后充当护卫的林栩听到杨彦迪这话，不禁白了对方一眼。 就你这残兵败卒，纵是给你火器又有何用？ 这一路上，尤其是进入营寨后。 林栩所见，沿途官兵或是成群坐地喝酒或是猜拳，刀盾散落一地，从未见士兵操练。 甚至连营寨周围警戒的兵卒也是懒散不堪，别说在附近哨所，连营寨中防卫的兵卒都是身不着甲，甚至因天气炎热，巡逻的士卒还光着膀子，本该持于手中的木牌、盾干脆遗弃在地，你们是嫌命长吗？ 虽然这个时候，无论是札甲还是其他重甲都无法抵御火器所带来的杀伤。 但南洋最危险的不是火器而是生番手中的哨箭或毒镖。 在雨林地带，最怕的就是当地生番使用毒药所涂抹过的毒箭哨箭，这些利器十分难防。 一旦中箭，短则数个时辰，多至一两日，便会毒发身亡。 加之轻便，易于携带，是生番惯用的武器。 吕宋明军，无论是巡逻还是营中警戒，兵卒都必须披甲。 哪怕当地潮湿炎热也得穿着，就是为了防冷不时从暗处突然遭遇生番毒箭毒镖的偷袭。 林栩心里甚至暗暗猜想这当地的真腊到底有多菜。 居然能让这帮人活到现在。 要是换吕宋当地尼禄麾下的土邦生番或是海盗，估摸着集结一两百人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可惜此地明人困苦，我等囊中羞涩，恐无力购买。”杨彦迪面露难色，苦笑道。 丁哥听闻后，笑道:“无需银两，而今已是春末，夏收在即，美荻明人可用稻米等粮食换取，这两千斤铁器，数百桶火药，鲸油都可用粮草换取。” 这一次派遣商船队来安南，明廷上上下下都没指望过东浦这一带的明人能用银两来换取商船队所带来的货物。 思来想去东浦这一带沃野千里，乃鱼米之乡，正逢夏收在即，倒不如让东浦嘉定的明人用稻米等粮食来换取。 在场的将领听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能用粮草换取最好不过，而今夏收在即，只需多些时候就可收粮，反正粮草征收后吃不完也要向真腊，广南那换取所需，倒不如直接给明商。 “大人，而今嘉定一带明人可过万？”丁哥试探问道。 而今明廷也不清楚安南真腊一带明人规模。 只知陈上川，杨彦迪等人率三千士卒南下后被阮主安置在嘉定一带，不少安南的明人纷纷南下真腊来投，被他们招纳安置。 “美荻明人不多，兵卒耕民约五千多人，而今辖下多为真腊番人，因我等兵多故而当地番人不敢聚众叛乱。”黄进一五一十说道。 看来安南明人多在东浦嘉定一带。 不过美荻明人数量也超过了丁哥的想象，这都快顶得上吕宋大半明人人口了。 其实吕宋明廷的官员还是南洋的华商对于安南一带都不是很了解。 此时的东浦和美荻等水真腊地域属于三不管地带。 当初在阮主支持下成为真腊副王的匿螉嫩就被封到了真腊南部这块地界。 不过匿螉嫩因被阮主架空节制，每日醉生梦死，甚至连近在此尺的杨彦迪，陈上川等明人武装也置之不理，这自然也给了明人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广南的阮主有心占领，却因占城等邻国势力所阻，鞭长莫及。 恰好又正逢北方明清鼎革之际，众多不愿接受清朝统治的明朝遗民纷纷南下前往东浦，开垦荒地，最终使得东浦嘉定一带明人聚集。 最终杨彦迪用八千石稻米等粮食从明商手中换取了大量铁器与火药，鲸油。 丁哥还赠给了杨彦迪五十匹番纱。 并约定夏末并将八千石粮食筹集好，送往明商船队。 福船上的生铁也被运入营寨及附近匠坊中。 生铁性能为坚硬、耐磨、铸造性好，但生铁脆，不能锻压，但打造农具，铁器是适用的。 当地的明军匠人将一块块生铁重新融化并浇筑到模具里，并经过热处理之后使得铁变得更为坚硬和富有韧性。 最终诞生铸铁，可以用来制作武器和各种工具。 第185章 屠村 当地明人的火器在南下时有的遗弃有的被广南收走，基本军中缺乏火炮，而像样的火铳也是寥寥无几。 对此华商也是爱莫能助，毕竟四海可不是东印度公司，可变不出那么多的火铳和火炮，当然就算有，杨彦迪也买不起。 明商在美荻逗留数日后就启程前往东浦。 “丁先生这么快就要离去了吗？”杨彦迪挽留道。 “回大人，我等还要前往东浦去面见陈上川大人，还要前往河仙。”丁哥见杨彦迪挽留，也只得将行程告知杨彦迪。 “这些时日，真腊生番蠢蠢欲动，边境不太平，若是前往东浦，那我可派遣副将黄进与你共同前往。”杨彦迪看了一眼黄进。 黄进识趣的走了出来，“末将曾去过东浦，来往过五六次，可护卫华商前往。” “我等不过一介海商，怎敢劳烦大人王师？”丁哥连忙推辞。 杨彦迪连忙抱拳道:“吾等本为海寇，据岛自立，后效郑军，不敌清军而南逃真腊，本意以为今生无缘故土，若今日明廷愿接纳我等，我等愿为明廷马前卒，万死不辞。” 杨彦迪的话倒是说出了在场不少明人将领的心声。 南逃吕宋的明人多为闽南一带的汉人，而在安南的明人将领士卒则多为两广一带，尤其是广西汉民。 之所以背井离乡，不过是因为抗清失败，不愿投清因而南下。 而今吕宋明人自立为政，又掌南洋牛耳，这些客居安南真腊的明人将领自然也愿意来投。 “杨大人若如此，也不枉刘煜大人一番苦心。” 丁哥只是商人，至于杨彦迪愿意投效明廷，他可没权利答应，也只能做一回信使将消息传回吕宋而已。 “待我返回吕宋，必将杨大人及美荻明人一事告知明廷，想必刘煜大人也会感大人忠勇，封赏诸将。” 明商没有再停留，为了尽早完成这一次使命，明商最终选择两路行动。 除却留守两艘福船留在美荻海口准备接收当地明人筹备的八千石军粮外，剩下的六艘福船顺着海岸线前往东浦。 而丁哥以及商人，以及护送他们的虎贲镇兵卒在内一共五十余人路上出发，徒步前往东浦。 而副将黄进也带着一百名兵卒护卫华商前往东浦。 “黄将军，我等为南洋华商对于东浦不是很熟悉，而今这是真腊地界，可为何如此混乱不堪。”一路上，华商一行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总能见到饥肠辘辘的饥民，路间都有饿毙的尸首。 甚至还有不少盗贼从山林穿过，若非一行有百余名士卒护送，恐怕早就被山贼劫掠了。 “先生有所不知，十多年前真腊的王公贵族匿螉嫩逃入广南，借来广南兵占据了真腊东浦，柴棍一带，不过匿螉嫩虽自立为王但却受阮主节制，甚至连东浦等地也被阮主压迫下划为明人土地，供明人休养生息，而北部的匿螉秋一直想统一真腊甚至与广南为敌，因此战乱不断，虽然大战没有但各个番部间的动乱不断，甚至还波及到了明人生活的嘉定一带。”黄进为华商们讲解着真腊而今的局势。 “我听说因为东浦的陈上川大人联系吕宋明廷，因而激怒了广南阮主，阮主盛怒之下书信真腊，要求真腊动兵灭掉东浦明人。”丁哥皱眉说道。 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被会安的华商和真腊的贵族所知晓，这些时日连吕宋华商也听闻了。 “先生无需多虑，而今已经抵达东浦地界，这里是明人的土地，真腊番人不敢作乱。”黄进见一旁的华商面露忧愁，说道。 听闻已经抵达东浦地界，在场的华商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林栩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 这种味道他很熟悉，是尸体发臭腐烂的味道。 林栩右手向上一扬，三个班的明军士卒瞬间分散开来。 两个班来自虎贲镇，一个班来自伏波陆战协，此刻都听命于林栩。 “你在做什么？”黄进刚刚才和这群明商打包票说已进入东浦地界，不会有危险。 结果下一息，三十多名护卫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十名刀牌手结成盾阵，将七八名华商护在牌盾后方。 火铳手也动作娴熟地取出药包，弹丸。 “你难道没闻到风中飘过来的那股臭味吗？”林栩瞥了一眼黄进。 他手下那一百多士卒还若无其事地走在队伍周围，竟然还饶有兴趣地看着明军官兵的战术动作。 这个时候，黄进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风中确实有一股怪异的臭味，作为一名与清军血战过的明将，他自然也清楚这是大量尸体堆积腐烂数日发出来的腐臭味。 “全军戒备。”黄进命令之下，这一百多士卒这才反应了过来。 “告诉丁哥华商们站在最中间，到时候若是这些兵卒四散乱逃，千万不要被溃兵打散。”林栩嘱咐赵申道。 赵申点点头，转身带着几名少年兵护卫华商去了。 此时，一行百余人早已走出了官道。 水真腊沃野千里，放眼望去尽是丘陵与水田。 但偌大田野间，却连一个鬼影也不曾看见。 “前面就是一个明人村落，我等与东浦明人联系，经常会路过这个村落，有数十户明人，番人也不在少数，约有三四百人。”黄进面色凝重道。 显然风中的腐臭味更加浓郁了。 直到下午暮色将至之时，众人方才抵达了村落。 这早已化为了一片废墟，除了几面残破的篱笆墙外，甚至看不出有人生活的足迹。 直到明军斥侯在村落后方的水田间发现了大量的尸首。 放眼望去，偌大的水田间数以百计的尸首散落着。 森森白骨随处可见，不远处蚊虫成群黑压压的一片，时不时有白色的蠕虫从腐烂的肉中翻出，四处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就连那田野间的溪水也早已化为污浊的暗红色，昏暗的天色下，偌大的田野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呕，呕”由于今早启程时路间的腐臭味道，在场的人中午都没有吃过午饭。 而今看见这一幕，不少士卒纷纷干呕了起来，直到把腹中酸水吐完才罢休。 “谁干的？”黄进怒目圆睁，握着刀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林栩一把按住他的肩头，一把稳住了身形发颤的黄进。 “尸首七零八落的倒在田野间，证明他们是在正午耕种的时候被突然袭杀的，估摸着已经日了，若是寻常的盗匪山贼，早已逃之夭夭。” 黄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明商队护卫。 “散落在水田野间的尸首，估摸着有两百多具，寻常的山贼只不过是为了劫掠，不可能大肆屠杀，尤其是去屠戮这种毫无油水可言的村落。”林栩那黝黑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眸子却愈发的冰冷。 第186章 敌袭（一） 面前的一幕，林栩太熟悉了，曾亲眼目睹过村庄被屠戮的林栩自然知道这样的屠戮是谁干的。 “那个，贼人应该走远了！”看见面前这一幕，在场的华商面色苍白，一些商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天色已晚，在此休整一夜明早继续赶路。”林栩道。 在场的士卒面面相觑，就连此行的商人们也是纷纷反对。 他们可是不敢在这样的修罗场中过一夜。 “大人，既然您都说了已过了日，想必贼人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趁天色未暗在赶个一两个时辰，远离此地再说。”丁哥此时也发话道，他也曾见过血，在海盗与明人海战时也敢带着商船队闯入大禹岛上，比起其他商人更多了一分胆魄，但哪怕是这样，看到面前这尸横遍野的场景时，双腿也是发软，止不住的干呕。 “天色未暗，则更应该扎营。”林栩看着黄进问道，“离下一个村落还需要多远。” “至少需要五个时辰。”黄进自然也同意就地扎营。 作为一名将领，他也知道夜间行军的凶险，更何况他身后的兵卒早已吓破胆。 只是贸然夜间行军的话，若是中途遭遇什么变故，上百人的队伍必然会混乱，到时就凭着自己麾下这一百多士卒恐怕也护不了一行二十多商人。 尽管商人，士卒极不情愿，但一百多人还是在黄进的命令下在村落外一里地处找了个斜坡处安营。 士卒燃起篝火，从马车上取出携带的干粮，清水。 随车携带的淡水很少，众人只能节省使用。 又逢春夏雨季，周围极为潮湿，加之日前还发生屠杀，数百尸首还堆积在水田里。 明军恐疫病横生，从马车上取出烈酒，用棉布浸湿后擦拭身体与衣物，并在营帐附近撒了一些生石灰。 其实若是以往看见这样的死地，应尽早远离，但现在这种情况若夜里行军只会遭遇更大的祸乱，明军和商人们也只能在这凑合呆一宿。 取出干柴用火药点燃，一行人在营帐外升起篝火。 众人一天里大部分人都是滴米未进，而傍晚所见这一幕幕更是让他们连腹中酸水吐了个干净，可就算这样，弥漫在周围的恶臭还是让他们食欲全无。 明军护卫与黄进部下士卒共同守夜。 夜里明军倒两班，虎贲镇士卒守上半夜，伏波镇守下半夜。 直至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众人方才起身。 这一天商队的速度比上一天要快很多。 众人莫不想远离这个村庄，仿佛后方村庄有恶鬼在追逐他们一般。 队伍一路向北前行，由于华商这一次没有携带马匹，因此，杨彦迪特意从各个村落中抽调了五十多头驴，骡子来协助拉车。 而黄进所带的一百多士卒倒也有十多骑兵，但都是些滇马，马匹也不过十余匹，且大都垂垂老矣，甚至有些还残疾，根本没法当战马用，也不过是随行代步用。 出于对林栩的信任，黄进特意挪出了两匹滇马给了林栩和丁哥。 而其他商人和士卒也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来行走的。 “林大人，你的火铳手倒是不错，火器也是精良，可惜没有矛兵，遇上马队，估计一个冲锋就没了。” 这一路上，黄进一直在打量着这支护卫华商的明军队伍。 护送商人的这三十多号人马中，竟然有二十人扛着火铳，腰间还配了一把长刀和短剑， 无论是身上的札甲火器还是一路上的气势，几乎碾压了自己带来的这一百多士卒。 不难猜出，他们就是吕宋明廷的精锐部队，甚至可能是某一个镇将的家丁。 因此，对于林栩，黄进也以大人相称。 “我等在吕宋与番人，海盗交战，未曾遭遇过番人的马队，倒也不知手中的铳炮是否能应对。”林栩笑了笑，含蓄道。 “若是遇见寻常的马队，只要列阵得当，用火器倒也不难驱赶，但遇见鞑子的八旗，那就悬了。”黄进摇摇头。 南下安南的明军中就有不少人使用火铳，虽然在广南遗落了不少，但还是保留了相当的数量。 只不过在安南这种潮湿的地界里，火药容易受潮，铳管也易生锈，且火铳无论是射速还有准头都不如弓箭，甚至还容易炸膛。 因此，大多官兵都不爱使用。 之前杨彦迪和黄进寄希望华商能带来火器，更多的是指弗朗基这样的火炮，而不是火枪这样的烧火棍。 听了黄进的话，林栩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吕宋明军确实从未遭遇过马队，也从未组建过矛兵、骑兵这样的兵种。 一来组建虎贲镇这样的火器部队就已经耗去了大量的银两人员，加之南洋地带缺马，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西洋战马确实高大，相当适合作为军马。 但问题是，这些西洋马都是随着西班牙人从欧洲远道而来的。 这货比红毛鬼数量都要少，平日里也是充当西班牙军官的座骑，也就打拉瓦格的时候，明军缴获了十余匹。 不过都被刘煜和几名镇将瓜分了，哪可能组建马队。 在明军里能用上驴、骡子这样的畜生的也就炮队了。 毕竟那些火炮动不动就是几百上千斤，甚至几千斤。 哪怕有炮车，单靠人力也拉不动，需要大量的牲畜。 因此，若是从各地买来战马，也基本上是充当炮队的畜力使用的，至于组建骑兵想都别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很快就过了两三个时辰。 正午的烈阳透过雨雾照在官道上，和煦的阳光倒也是驱散了一路上的湿气。 半天的功夫，一行百余人的商队硬是赶了二十多里，眼见离下一个村庄愈来愈近，众人也是渐渐松懈下来。 士卒们也渐渐懒散起来，不少人甚至直接坐上了骡子拉的马车上。 “下来。”一名少年兵怒斥着几名偷偷坐上马车的的士卒。 几名士卒面对少年的怒喝却是不以为然。 “这车这骡子，都是咱家大人的，你要有种就跟咱家大人说去呀。”一名老兵露出满嘴的黄牙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名少年兵。 “差点忘了，这车上的货确实是你们的东西，有种你们自己背。”几个兵卒顺势拿起车上的一板棉布欲要往下扔。 “你，”那名少年郎连忙伸出手欲要去接，结果不料脚踩到一旁洼坑，直接栽倒进去，一身的戎装被浑浊的污水浸透，头发散落下来浸满了泥垢，样貌颇为狼狈。 这狼狈模样惹得附近的士卒捧腹大笑。 这一路上，这些身着戎装的明军护卫早已惹得这班老兵油子很不满了，而今见此自然都大笑起来。 随行的几名旗官见状也未多问，熟视无睹的走在前面。 几名兵卒直接拿起腰间系的酒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正当几名兵卒喝的畅快之时。 忽然一个士卒瞳孔一缩，只见一个黑点飞快的从一旁的山林间飞出，径直朝自己飞了过来。 “嗖。”一笔箭杆笔直的插在酒壶间。 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和酒水就一股脑的洒了出来。 “呜，呜” 车轮子滚动着，板车也是上下起伏，酒水洒落一地，后方的兵卒闻着味抬头望去却赫然发现马车沿路却是一摊血水。 “不好，敌袭。”车上几名兵卒反应了过来，可是又是几发箭矢嗖嗖地飞了过来。 “啊。”一名兵卒大腿中了一箭，惨叫着跌落下来。 附近几辆马车和十多名兵卒瞬间慌了起来。 嗖，嗖，又是几箭，箭头一头扎进了前方骡子的大腿。 那头骡子吃痛发疯地往前冲去，带着板车接连撞翻了好几个人。 第187章 敌袭（2） “敌袭。” 后方的混乱中，终于是引起了几名旗官的注意。 他们拔出长刀，大声吼着，想要稳住局势。 可几头驴、骡子都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箭头扎中，发疯似的冲撞着，最后连带着板车倾覆在路中间。 刹那间，几辆车上的棉布，铁器散落一地。 甚至一个储存银两的木箱也因骡子失控随着车辆翻到在官道上。 一大箱的永历通宝散落一地，官道上尘土飞扬，成百上千的银圆落在众人的脚下。 “银两、银两。”几名眼尖的士兵连忙跑了上去，拾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银圆。 在场的兵卒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圆，一个个眼睛都红了，就连手中的长矛都不要了，纷纷扔掉手中矛盾，趴在地上捡起地上散落的银圆。 “等等，那是明海的银两。”一个华商大叫一声，失魂落魄的冲了过来。 可在场三四十名兵卒发疯一样围堵过来，他哪拦得过，很快就被挤兑出去。 “你不要命了，银两重要还是命重要。”赵申拉着那名华商，大骂一声，径直将他塞到了一辆板车底下。 看了一眼如猪群抢食一样的美获兵卒，赵申咬咬牙，连忙砍断骡子身上套着的锁套。 “把绳子都给我砍断了，然后把板车拉到道路两旁，快。” 十多名明军士卒纷纷行动了起来。 有的砍绳，有的拉着板车到官道两旁。 唯有剩下的美荻兵卒还在地上哄抢着。 赵申想要找几名旗官，却始终找不到军中小旗的身影。 那明晃晃的银圆晃瞎了这些兵卒的眼珠子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天空中飞来的那一道道明晃晃的箭头。 “哈哈，我的。”一个老兵露出满嘴的黄牙，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手上捧着一大把银圆，可笑着笑着，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溅在那明晃晃的银圆上。 那个兵卒僵挺挺地倒了下去，背后插着好几支箭簇。 一把蘸着血沫子的永历通宝又一次撒落在地上。 商队后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黄进与林栩的注意。 “不好，番人。”黄进大叫一声，连忙拔出长刀。 道路两旁的山林中忽然钻出了大量土着番兵。 这些身着藤甲，手持各式矛盾大刀的番人高喊着明人听不懂的语言冲杀过来。 林栩策马直接掉头就走，他此行目的是保华商周全，至于应付番人那是黄进的事。 林栩用马绳一连抽开了好几名拦路的兵卒。 “矛兵快，拦住他们。”黄进大喝着。 前方的兵卒倒没有混乱，在几名旗官的指挥下，矛兵纷纷组成一列列的矛枪阵挡在这些番人面前。 弓箭手也纷纷搭弓往围杀过来的番兵射去。 “协长。”赵申见林栩策马赶来，心中一喜，连忙冲上去。 此时，明军官兵已经将后方十多辆辎重板车全部拉到两旁形成一个合拢的防御圈。 二十多名华商被强行摁在了板凳车下面躲避着来袭的箭簇。 好在那几十名哄抢银两的士卒吸引了不少的番兵的注意，更多的箭簇往他们头上射去。 因此，在场的华商们也只有两人，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箭簇射中了胳膊。 很快，道路中间的士卒便死伤过半。 不少浑身被扎着箭簇的士卒还未断气，躺在满是银圆和血沫堆积的官道上，哀嚎着。 前方上百名番兵冲杀过来和黄进部下的士卒厮杀起来。 所幸黄进麾下那十几名马队家丁从中掩杀，用三眼火铳和马刀直接冲乱了番兵的阵型，这才让前面的矛兵能够结成列阵，拦住冲杀过来的番人。 后方，眼见几十名士卒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几十名番兵也从后方的雨林中掩杀出来。 “火雷，放。”赵申大喝一声。 十多名明军士兵将腰间挂着的火雷取出，点燃火绳朝番兵扔去。 火雷投掷一直都是军中官兵基础训练项目。 虎贲镇的兵卒一般都能投掷出四五十步。 “砰砰砰。” 一道道火光在数十步外炸现，热浪夹杂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离火雷近的被炸的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嚎着。 更多的番人被突如其来的火浪与声势吓得愣在原地。 为首的几名番人头领气的大叫着，鼓动番兵继续往前冲。 番兵们也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只不过气势比之前要低落不少。 “放。” 距离车队还有二十多步时，明军火铳手也开始放铳。 五六名番兵身上绽出血花，面色狰狞地倒了下去，薄薄的一层藤甲没有挡住铳管中射出来的铅弹。 炙热的铅弹丸在打透藤甲后碎成数十块铅渣扎进番兵身体内，搅动着体内的血肉。 后面的番兵，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放好铳的明军官兵迅速撤离，第二列明军官兵列队上来。 又是七八声铳响，番兵又倒下五六个。 随后，十多枚火雷又被投掷出来。 场地上又想起了十多道闷雷般的炸响。 就在这间息功夫，明军也搬出了两门百子铳。 腾腾升起的白烟中又多出了两道火光。 炙热的气浪伴随着硫磺味扑面而来。 挡在最前方的十多名番兵刹那间被掀飞出去。 数以百计的铅弹弹丸及残渣碎片砸了过去。 还没从十多道火雷声响中反应过来的生番被这突如其来的铅弹射流打得血肉模糊。 百子铳也是明军使用非常广泛的一种轻型霰弹炮铳。 不管是守城、野战还是海战都能用上。 百子铳最显着的特征就是那修长的铳管。 因为铳管长了，打的就越远。 和自生火铳一样，百子铳也是用数块铁板相包锻打而成的。 虽然都设置了照星照门，不过各不相同，有用数道铁箍加固的，也有不用铁箍铳管的。 两门百子铳放置在一个沉甸甸的铁架上，百子铳的铳管就放在这个铁架上便于上下转动左右平移，以便火铳手瞄准。 而铁架则被各自安置在一辆轻型可移动的独轮车上，使得百子铳能够随军行动。 被明军这么一轮轮的火器打压下，冲上来的番兵已经死伤二三十人了。 整个官道上满是腾腾升起的白烟和刺鼻的硫磺味。 剩下的番兵也是如潮水般退去。 商队前方的黄进正带着数十名兵卒阻拦着上百名番兵，十多人的马队被番兵用长矛挑落了七八人，剩下的也都狼狈的逃了回来。 所幸，番人们也被打退了。 这个时候，黄进方才抬头看了一眼身后。 让他诧异万分的是，后方的番兵竟然也退了。 就在刚刚，至少有五六十名番兵从雨林中冲杀出来。 而自己留守在后方的数十名兵卒早在番人的箭簇下伤亡殆尽了。 看着倒在官道外的那二三十具生番的尸首，黄进也是不由得一愣。 第188章 分道扬镳 见偷袭不成，番人们也如潮水般退却，遗弃下了五六十具番人尸首。 而黄进所带来的上百士卒也折损了四五十人。 所幸此行的华商除却几人负伤外，大都安然无恙。 埋伏在雨林中的番人弓手们也撤离了，看样子，埋伏他们的番人规模也就一两百人左右。 见偷袭不成，自然而然的也选择了退却。 “东浦的地界，哪来这么多番兵？” 看着自己身边的家丁只剩四五骑，黄进仰天长啸。 这是他拼死从两广带到安南的部下。 耗了不少银两心血，才养出了这三十多名家丁，可以说是他在美荻依仗的根本。 这一次出行带来了一半，结果半路上就折损了十人。 而守卫后方辎重车队和华商的士卒更是伤亡惨重。 不少士卒哄抢银两结果直接被番人的箭簇直接钉死在地上。 对于这些从美荻带来的士卒死伤多少，黄进并不在乎，死干净了，就从当地的汉民里继续招。 只要有钱有粮，哪里招不来兵？ 但真正让黄进吃惊的是，自己守在后方的兵卒在番人的箭簇早就伤亡殆尽了。 而后方守卫的三十多名明军官兵，居然打退了五六十名番人的攻击。 而番人们还遗弃下了二三十具尸首。 再看看那些明人护卫，除了个别人被番人箭簇所伤外，基本毫发无损。 而自己这一边，光是家丁就折损了十人。 “这火器可谓生猛。”对此黄进也不由得叹服。 之前他还觉得明人的火器不过是烧火棍，可谁曾想竟是如此利器。 “黄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加紧收拾东西，清点伤员趁早离开。”林栩赶了过来，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和哀嚎的伤兵。 这一战下来，士卒折损了40多人，还有20多伤兵。 为此，明军官兵特意清理出了四五辆马车。 而车上的货物也自然由华商自己背了。 由于骡子和驴在之前逃了大半，因此明人也只能亲自推车。 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自然也下降了不少。 不过好在沿途再也未遭遇过番人的袭扰。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下一处村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村庄里的人竟然都已经搬空了。 偌大的村庄空空如也，甚至篱墙内的鸡鸭等牲畜也都不见踪影。 想必是得知番人的到来而早早迁移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村庄并没有被毁掉，这倒是给了一行人一个落脚的好地方。 抵达村庄后，众人就地休整。 士卒们把马车上的重伤兵抬了下来。 一个多时辰的颠簸里，有四五名重伤兵咽了气。 而剩下七八人也都已昏迷，想必也活不成了。 明商从马车里取出了一些草药，给一些伤兵使用。 “水，水”一名伤兵被几名士卒从马车上抬了下来，伤口撕扯的剧痛让他惊醒了过来，嘴边不断呢喃着。 一旁的士卒赶忙走了过去，给他递了一碗水。 他拼命的喝了几口后，像是被呛到了，不停的咳，最后咳出了几口老血，昏死了过去。 “没想到真腊的生番行动如此迅速，东浦的明人处境不妙呀。”丁哥在一旁默默看着眼前哀嚎的伤兵。 “明海的商人们可还想继续前行。”林栩看着坐地休息的华商道。 在明军拼死护卫下，此行的二十多名华商倒无大碍。 丁哥苦笑一声道，“这些商人很多都下过西班牙人的水牢，是明廷把他们从马尼拉换回来的，若是因区区几个番子就吓破胆，那他们也不会来此了。” “不过那些美荻兵卒就不好说了。”丁哥指了指远处的黄进。 此时的黄进也是犯了难，看着满地的伤兵，在看看自己身旁仅剩下的四五个家丁，他倒是后悔接这趟差事了。 自己带来的一百多士卒现在还有六十多人，一小半带着伤。 安南这种潮湿地界，伤口不处理很容易溃烂感染，哪怕是随行的明商拿出来了不少的草药，并亲自为这些兵卒处理伤口。 但依旧有过半的伤兵倒了下去。 “估摸着这些番人的箭头都涂抹了剧毒，伤兵们又强撑着跑了一个多时辰。”一个随行的医官摇摇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本身南洋一带番人擅长用毒箭，对于这种伤势医官是没有办法的，也只能看各自造化了。 不过好在伤兵里箭伤只有一小半十来人，多是重伤员，此刻多半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大人，看起来东浦已经被真腊的番人给占领了，我们还是回美荻！”一名家丁面色苍白，开口劝道。 东浦的地界上突然出现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番兵，应该立即返回美荻通知杨彦迪而不是进行前行。 黄进此刻也是骑虎难下，杨彦迪命他护送明商前往东浦面见陈上川，现在却是到了东浦，可谁曾想遇见真腊的番人，若是要继续前行估摸着沿途会遇见更多的番人军队，到时就凭着这些人估摸着得全都栽在这。 黄进自然想回去了，别说他了，剩下的兵卒一个个也是吓破了胆，打死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林大人。”黄进走上前，向林栩拱拱手。 “杨大人命我护送华商前往东浦地界，而今我等已护送华商到达东浦，我等也该返回美获了。” 林栩与丁哥对视一眼，苦笑道:“不料想东浦地界竟然会遭遇生番，也罢了，黄大人还是带着士卒趁早回去。” 既然这些美荻兵卒想跑，林栩也不好劝阻，毕竟他们确实已经把华商送到了东浦，接下来的路程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那这些伤员。”丁哥询问道。 黄进咬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能走的自然会走，不能动的自然会帮一把。” 说完了，黄进头也不回的离开，几名家丁护卫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村落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便分道扬镳。 黄进带着40多名兵卒一大清早，便狼狈而逃。 能动弹的伤兵也自然跟他们一块离开，而那些实在走动不了的伤员，则干脆被一刀结果。 士卒逃跑前还不忘用那贪婪的眼神看着一旁的一辆辆马车，不过明军护卫在旁，看着这些如罗刹般的明人护卫，这帮士卒也不敢有任何举动。 “看来接下来的路程要我们自己走了。”看着渐行渐远的兵卒，丁哥叹了口气说道。 第189章 抵达耐农 林栩走上前，冷眼看着渐行渐远的兵卒。 “那些真腊生番袭杀我们不成，必定去找大队人马了，这也是为什么黄进要逃跑的原因。” 之前官道的伏击，这些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只是不成料到护卫商人的明军火器如此犀利，本身人数就不处于优势的番人们，在丢下五六十具尸体后也只能撤离。 “若真腊的生番真的进攻东浦，想必已经和陈上川战上了，我等只需追在那些番人后面，就可以寻到番人的大队人马，找到了番人的大队人马自然也能寻到东浦明人的营寨。” 林栩的话让丁哥冒出了一声的冷汗。 “我们还要跟在这些番人的后面去找真腊番人的大本营。”丁哥面色大骇，不由得倒退几步。 “早在今晨番人袭击不成逃跑的时候，我就命赵申带着几名士兵尾随而去了。” “他们沿途会给我们标记记号，我们即刻出发。”林栩看着丁哥，见丁哥面色苍白，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商里我只信任你，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其他商人知道，免得他们吓破胆。” 丁哥真是欲哭无泪，本以为遇见一个逃跑的主将已经够悲催了，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更狠的。 自己一群人就好比是肥羊，你倒好直接把一群肥羊往狼窝赶，是嫌命长吗？ 丁哥自然也不敢把真相说给随行的商人听，一行人整理一番，清点完货物后也就出发了。 由于昨日几名斥候已经被林栩派了出去，专门跟在这群真腊番兵身后，沿途留下标记。 顺着赵申等人留下的标记走，一行人倒也没有再遇见真腊番兵。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两日，沿途倒也遇见了几个村落。 村落里大半人都已经逃跑了，明人也只能在村落里搜寻一些食物和淡水。 并从当地村落中一些尚未逃跑的明人老者那里获知一些当地的情况。 原来真腊的番兵在半月前就已偷袭了东浦的明人。 边界的几个明人村社都被屠戮一空，负责守卫的乡兵也被真腊番兵打跑。 这半月来，许多东浦明人拖家带口逃往山林中躲避。 而东浦的明军也广筑营寨与真腊番兵对峙。 在得知了东浦的情况后，林栩倒是希望这些华商能够留在这个村落里，自己带着一个班的明军官兵前往探查并求援。 不过沿途那些被番人屠戮的村社那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些华商打死也不愿意待在村社里。 不过万幸的是，当天夜里，他们就在村社附近遭遇了一队乡兵。 这些乡兵穿着皆是当地服饰，却是汉人的模样，人数大概在二三十人左右。 携带的武器也不过是一些长矛和藤盾，倒是为首的俩人披着甲。 再汇报来意后，明军官兵才警惕地放这些人进了村社。 原来这些乡兵是东浦明军派出来联络附近明人村社的。 东浦明人在东浦营建城寨，附近的城镇发展也是有声有色。 对于真腊番人的袭击，东浦明人也是有一些防范，可谁曾想这一次真腊番兵不是几十人的小规模冲突，而是出动了上千人，这才使得边界上的乡兵与官兵猝不及防，丢了边界上的十多个村社。 在乡兵的领路下，一行人终于在数日后抵达了农耐城。 这里原为水真腊旧都，后被南迁明人占据，开发。 明人重新修整了城墙并开掘护城壕。 在附近几个大村社还建立了营寨，互为犄角。 又通过营寨接通附近的几个小村庄，渐渐联通了大片地域。 大量由当地明人组成的乡兵来回奔走，他们负责联络各个村社，并负责搜寻逃难的明人。 而东浦的明军则守卫在农耐城和几个主要的营寨中负责抵御真腊番兵。 此时的陈上川正站在城墙上与诸将巡视着城墙的布防。 当手下人向他汇报有一支明人商队从美荻前来时，他大惊失色。 不由得抬头向城墙下看去。 夕阳斜晖下，一支商队正缓缓走在小道上，离城也不过一里。 陈上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这支明人商队，他们竟然是从美荻而来。 前些时日，真腊集结大军突然袭杀东浦的时候。 陈上川也派遣信使前往美荻报信。 却不料途中遭遇暴雨，一些道路被山洪所毁，加之后来道路泥泞不堪，又有生番阻拦，一连派遣了几拨人马都无功而返。 所幸那几日的暴雨也迟滞了真腊生番的集结，使得东浦的明人有时间收拢迁移百姓。 在场的将领也是面面相觑，此时竟然有一支商队从美荻而来。 他们是怎么躲过真腊番人的层层围堵的？ “大人，恐怕有诈。”一名将领担忧道。 “无妨。”陈上川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商队。 “你看看这支商队悬挂的旗子，那是四海商会的商旗，后面一杆才是明海的旗帜。” 陈上川笑了笑，“真腊的那群生番怎么会知道四海的商旗帜呢？” 在陈安德返回东浦后，也将吕宋明廷的事情详细汇报给了陈上川，包括四海商行的情况。 对于四海商行的商旗，陈上川自然是知道的。 见城门渐渐打开，明商一行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不少华商甚至直接瘫软在地上。 这一行可以说是凶险万分，可在林栩等三十多名明军护卫下，二十多名明商竟然奇迹般的抵达了农耐城。 就连丁哥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毫发无损的带着这支商队连同货物一起抵达目的地。 “在下四海商会明海商人丁哥奉刘煜大人之命特意前往东浦通商。”丁哥勉强露出笑容，抱拳道。 “没想到吕宋商使竟然从美荻而来，而今真腊番兵封道，尔等又是如何来此。”看着二十多辆马车，陈上川面色一喜同时也带着一丝的疑惑，问道。 “多亏了伏波镇协长林栩以及三十名明军士卒护卫，我等方才逃脱真腊番兵魔爪，安然无恙的来到此地。”丁哥也是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对于林栩这一群明军护卫，丁哥是打心底佩服，心想若是回拉瓦格，必定要告知苏郎青，让明海好好嘉奖这群明军护卫。 “哦，原来是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能耐。” 在丁哥的指示下，陈上川这才瞧见了商队中间的一名旗官。 林栩只是抱拳，脸色却是不太好。 华商一行已经抵达农耐城，明军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只不过数日前自己就没有收到赵申留下的记号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第190章 匿螉梧 商队就在农耐城休整下来，陈上川专门给华商挪出一个大院供商人们落脚。 由于真腊番兵围攻东浦，商队不得不暂缓了前往河仙的计划，转而待在农耐城中。 陈上川对待华商倒是礼遇有加，甚至连随行的三十名护卫也得到了不同于普通兵卒的待遇。 只可惜大战降临，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华商所携带的货物更不要说买卖了。 毕竟而今的农耐明军需要的是兵革甲器，火药与炮弹，而这些华商可提供不了。 就这样商队也在农耐城闲居下来，而护卫商队的明军护卫则被陈上川相邀协防农耐城墙。 一连数日，进犯东浦的真腊接连劫掠了数个明人村社，与当地的乡兵数次交战，双方互有胜负。 而东浦的明军一直在巩固农耐城墙和附近几座营寨。 也是在这些时日里，走海路前往嘉定沿海的明海商船也在海岸附近登岸。 由于是海路因此他们比走陆路的明商队要更早抵达嘉定一带的海岸。 当得知真腊番兵袭击东浦后，商队队的几位商船主和明军协商后，决议按照原计划前往农耐。 由虎贲镇兵卒亲自护送下，上百人的商队携带着草药，铁器，鲸油等货品前往农耐，同时为以防万一，虎贲镇兵卒甚至直接将两艘武装商船上的三磅佛郎机炮给带上，整整十门佛郎机炮在拆卸成数块后由骡子等牲畜托运。 一行人在路上并未遇见番兵，很快就抵达了明人村社，并在乡兵的带领下前往农耐。 终于，一行人在雨季到临之际安全的抵达了农耐。 对于虎贲镇这支生力军的到来，无疑极大的加强了农耐守军的实力。 李六带领下的这支商队除却二十多名商人外，约有三十名官兵，五十多名炮手，水手。 加之林栩所带的三个班，此时在农耐集结的明军官兵，水手约一百一十多人。 包括数十杆轻重火铳以及十门佛郎机炮。 凭借这些火器与精锐的虎贲，伏波将士，林栩估摸着若是按照之前番兵伏击时的打法，在场的明军官兵至少可以应付五百番人。 由于林栩官位最高，因此这支临时混合编组的军队就由林栩指挥。 陈上川自然也知道了这支明商护卫队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获得陈上川的默许后，这支明军队伍也参与到了农耐城的防御中。 整兵备战六七日后，雨季也是如约而至。 农耐城的天空阴雨绵绵，细细的雨丝打在守城兵卒的藤甲上，雨滴顺着长矛不断渗入地面。 众人皆被这蒙蒙细雨打得浑身湿透，不少乡兵正推着华商所带来的马车进入城中。 马车上携带了不少棉布绸缎，虽然由帆布遮盖着，但也架不住蒙蒙细雨的渗透。 “快啊。”几名商人焦急的站在雨中，一边看着自己的货物，一边叮嘱着乡兵。 陈上川正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的乌云。 “正逢雨季，道路泥泞不堪，我真是不明白，那群真腊的生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节进犯东浦？”前海营游击将军李释怒骂道。 连绵不绝的细雨与潮湿的雨季让守城的将卒们都变得十分的烦躁不安。 “根据前线乡兵传来的消息，又有大量番兵从柴棍一带赶来，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就能和东浦的番兵汇合，届时合兵后必定会进攻农耐。”陈上川看着在场的诸将道。 “这个时节，水真腊的道路泥泞不堪，行军集结都很不易，更别说是辎重粮草了。若中途遇见个山洪泥流，冲垮道路，恐怕连回军都悬。”平海营将领看着远处的乌云，不屑道。 尽管在雨季被真腊番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在场的明人将领，对于这些番兵却不以为然。 不单单是出于对这些番人的轻视，更多在于雨季道路泥泞湿滑，行军困难，加之一路蚊虫毒障，真腊番兵若想进攻农耐，沿途种种风险，苦难，恐怕到了农耐城下，真腊番兵估摸着也早已减员过半了。 “不可轻敌。”陈上川冷冷道。 “虽然我还不知他们为何要在雨季进攻。” “但他们既然赶来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诸位须多加谨慎。”陈上川告诫道。 离农耐城约三十里地外的一座村社中。 一处处篝火点燃了昏暗的雨幕，成百上千的营帐立在稻田地里。 在一处主军营帐里，几名番人将领正注视着面前的东浦地图。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闯入大帐，伴随着重物击打的梆梆声。 “从柴棍赶来的一千五百兵卒已在昨日进入东浦地界，加上我等驻扎在东浦的一千兵卒足以攻破农耐。”一名番人将领指了指地图上的农耐城，放声大笑。 大帐外那一声声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 几名番人将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头站在那。 “没死的话，把他拖上来。”匿螉梧命令道。 很快，两名番人亲兵将一名打得半死不活的番人带入大帐。 那人浑身是血，暗红的血渍布满了藤甲，头发凌乱不堪沾满了泥垢与血渍。 “带了两百名兵卒去守边界，防止美荻的明人驰援东浦，想不到竟然折了六七十人，还有脸回来。”匿螉梧面色冰冷。 “大人，确实不是美荻的明人援军，真的只是一支明人的商队。”那名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番将半跪在地上，血水滴答滴答的落在泥地上。 “住嘴。”匿螉梧怒喝一声。 “你是说一支商队就打垮了我两百勇士？”匿螉梧神色愈发冰冷，没想到此人被拷打的半死不活，却依旧坚称自己只遭遇了明人的商队。 “大人，达恩虽然愚蠢但遇见的究竟是商队还是明人援军想必还是分得清的，我也曾询问过此战的兵卒，确实是商队，不过商队中却有上百明人士卒护卫。”一名番将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 “大人，若仅仅只是一百美荻明人兵卒，我等必然能全歼，可那些商队里却有许多的火铳手，他们的火器无比犀利，甚至比广南人卖给我们的火器还要强。”达恩浑身是血，但还是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匿螉梧。 “蛊惑军心，拉下去砍了。”匿螉梧面色狰狞道。 “大人，明人真的有火器”达恩被两名番兵拽了出去，随着一道寒光，嚎叫声戛然而止。 “达恩蛊惑军心，又擅自下令撤军边界，该杀。”一名面容在三十多岁左右，生得孔武有力的将领点头道。 第191章 阮有镜 此人穿着与在场的番将颇有不同，类似于明人的戎装打扮。 “阮大人，真腊大军已和明人交战，不知广南会派遣援军吗。”匿螉梧对于此人却是无比的恭敬，甚至以大人相称。 “东浦原本就是真腊的地界，这些该杀的明人占据了真腊的土地，广南自然为真腊感到屈辱，所以我等才会从顺化赶至此，就是为了协助将军。”阮有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在场的真腊将领们一个个鄙夷的看着眼前的广南人。 若不是你们广南阮主收留了这些明人并让他们南下。 而今东浦等水真腊地界上会有这么多明人吗？ “带上来。”阮有镜也不在意在场番将的态度，一声令下。 一个明人就被番兵带入大帐。 “此人穿着与兵械皆与水真腊一带明人不同，想必是东浦的明人从吕宋请来的援兵。”阮有镜走上前，一把抓起青年的头发，那张沾满血渍与污泥的脸庞赫然映在阮有镜眼前。 “哼，几个斥候竟然尾随我真腊王军，还杀了我那么多部下。”匿螉梧看着眼前的明人冷厉道。 赵申跪在地上，头发被阮有镜死死拽着，他漠然的看着面前的番人。 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本以为发现真腊大军营帐后，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谁曾想番人如此警觉。 看来是不能拿对付海盗的经验来应对这群番人啊，倒是苦了自己那三个弟兄。 “此人就是吕宋明廷派来东浦的奸细。”他一把扯过赵申的脸庞对着在场的真腊将领道。 “东浦的明人妄想把水真腊千里沃野奉与吕宋的明廷，尔等说东浦的明人该不该杀。”阮有镜义愤填膺道。 “该杀。”在场的番人将领纷纷怒目而视。 水真腊原本就是真腊的土地，这些明人作为外来者，占了这块土地不说，竟然还想把这块土地送给吕宋的明廷，是可忍，孰不可忍。 “拉下去，挂在大营帐前，让蚊虫好好伺候他。” 阮有镜并没有在大帐里询问赵申明廷是否派兵前往东浦一事。 他和匿螉梧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 这也是为什么匿螉梧要杀死达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达恩临阵脱逃，带着残部逃回大军驻地，而是因为他与明人商队交战，竟然败给了明商护卫。 水真腊的明军肯定没有如此犀利的火器，这点匿螉梧和阮有镜可以确定，若不然阮主也不可能放他们前往东浦，但达恩确实被明商队里的护卫所携带的火器打得溃不成军，那么这些明商护卫必定是吕宋明军，而且其携带的火器绝不会弱于南洋的西班牙人。 所以匿螉梧一定要达恩闭上嘴巴，若是让在场的将领真的知晓明人拥有如此生猛的火器，恐怕不少将领会心生退意。 毕竟这一次出兵，匿螉嫩并不赞同。 别看匿螉嫩被广南阮主所操纵，但现在的匿螉嫩还没到垂垂老矣的地步，虽然曾经反叛的斗志已经被磨灭的差不多了，但对于广南阮主旨意，匿螉嫩虽未像匿螉秋那样一口回绝，但也没有出兵的意思。 这一次真腊出兵完全是匿螉梧这个贵族煽动下，几个真腊当地的将领垂涎东浦的沃土，这才发兵前往东浦。 当然了，匿螉梧和在场的真腊将领敢背着匿螉嫩这么做，也是因为得到了广南的暗中授意，如阮有镜就亲自前往东浦督战。 “阮大人，柴棍的兵卒已经进入东浦，可偏逢雨季，阴雨连绵，若是要从柴棍押运粮草，沿途道路泥泞不堪，难以通行，粮草恐怕无法按时运抵，若无足够的钱粮，恐怕大军难以为继。”一名主管后勤粮草的军需官面露难色。 为了维持一千多兵卒所需的粮草供应，已经掏空了他手下所有的人力与畜力。 现在又从柴棍来一千多兵卒，钱呢？粮呢？ 要知道现在还是雨季，从柴棍运粮根本不可能。 “无妨。”阮有镜摇摇头，笑道。 “东浦沃野千里，明人在此开荒种地，耕耘数载，番兵可就近在当地明人村社中征集口粮，加之雨季过后就是夏收，征集当地明人番人口粮度过雨季后即可安排人进行夏收。”阮有镜笑了笑，轻蔑的看了一眼那名军需官。 当地的真腊人也真够死板的，有人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粮呢？ 钱粮什么的不一定要从后方的柴棍运啊。 直接从当地的明人村社征集不就得了吗？ 在场的番人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 “而今虽说是雨季，部队行军不易，粮草补给运输更是难上加难，但东浦明人何尝不是如此。” “而今美荻和河仙早已知晓真腊大军进驻东浦，可正逢雨季，若是大军集结进入东浦必定也是困难无比，河仙必然按兵不动，而美荻明人受雨季道路泥泞所阻，若想进入东浦也需多花半月时间，我等只需半月就可拿下农耐。”阮有镜分析道。 这一次借着雨季掩护进攻东浦正好就是阮有镜的策略。 雨季对于真腊大军而言影响甚大，可对于水真腊一带的明人何尝不是呢。 早在雨季来临前半个月匿螉梧就已经率领一千多番兵进入东浦了，而此时雨季来临，获知消息的杨彦迪若想集结兵力前来，先不说官道被山洪所毁，上千士卒从美荻进发到东浦需要多久时日，加之沿途道路泥泞不堪加之阴雨绵绵，沿途士兵必然怨声载道，甚至可能哗变，这样的军队进入东浦后又能发挥多少战力，会是以逸待劳的番兵的对手吗？ 若美荻的明军赶来，正好可以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的番兵对上日夜行军早已被泥泞道路和细雨折磨的疲惫不堪的明军，必然可以一战克之。 若美荻和河仙的明人不来，那也可鼓动真腊兵将直接进攻农耐。 若是真腊能灭掉东浦明人最好，若是灭不掉东浦明人，届时两家元气大伤，那么广南适当时机站出来安抚。 到那个时候，损兵折将的真腊和东浦明人势必会臣服与广南脚下。 真腊与东浦两家依旧会掌握在阮主手中。 想到这，看着大帐里正讨论着攻打农耐城的真腊将领，阮有镜不禁咧开嘴笑了笑。 第192章 守城 农耐城下，一连数日都是阴雨绵绵。 虽然雨势不大都是些绵绵小雨。 但积少成多，不少田地都变成了洼地。 一些水田也因为溪流倒灌变成了一片洪泽。 所幸附近居住的大量明人都被乡兵安置在农耐城与各个营寨中。 倒是白白糟蹋了稻田中那即将成熟的稻谷。 “这东浦的雨季可真是烦人，阴雨绵绵的，咱明军的火器怕是派不上用场。”李六盯着远处的洼地，神色凝重。 明军无论是陆镇还是水镇，最为依仗的就是火器，可东浦这种潮湿又多雨的气候下，明军的火器根本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尤其是在下雨天，火器根本就用不了。 雨水不单单会打湿火绳，最重要的是会将火药全都浸湿。 因此，以火器为主的明军其实很厌烦在雨天作战。 “番兵们多半也会等雨季结束后再做进攻。”林栩指了指城墙下的稻田。 此刻农耐城下大量的水田都被雨水淹没，健壮的明军大汉在水中行走，也都能漫到裤腰子上。 更不用说是身材矮小的当地番人了。 正如林栩所料，这些时日番兵只是将农耐城团团围住，受雨季影响并未进攻。 农耐地势较高，城内的积水也会流入田间。 倒是苦了那些在平地上驻扎的番兵了。 不少营帐被河水冲走，大量马车随行器械被泡在浑浊的河水兵们也只能苦闷的呆在地势较高丘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大量辎重粮草在水中浸泡。 比起城外的这些番兵如此窘迫的际遇，城内的明人守军相对要好上不少。 由于雨水都顺势流到地势较低的稻田地里，因此城内并未积水。 陈上川在抵达东浦后就引进汉民大力开发东浦，而农耐作为东浦原真腊旧都自然也被明人利用上。 不单单逐渐演变成东浦明人聚集的城镇，还成为粮仓，城内囤积着大量粮食。 这也是陈上川敢于死守农耐城的根本，城内的粮食足够让守城的兵卒和上万汉民吃上数月的了。 而城外的番兵又能坚持多久。 自从匿螉梧带着上千番兵进入东浦后，陈上川就下令让各个村社的乡兵迁移平民，运输粮食，大量村社的平民都被迁入农耐，而大量粮草也被负责迁移的乡兵以及迁移的汉民背着进入一同进入农耐城中。 阮有镜的一手好算盘在一开始就打错了。 明人压根就不给你强征粮食的机会。 甚至偌大的农耐地界上，甚至连一个明人的踪影都看不见。 气得几名番人将领破口大骂。 看着这几千饿得嗷嗷直叫的番兵，匿螉梧也只得调集数百艘小舟搭载粮草缓缓走水路，这才让城下的两千番兵不至于饿死。 这样的连绵雨季一共持续了半个多月。 直至月末，绵绵不绝的小雨这才停了下来。 一连数日天空放晴，渐渐晴朗下来的农耐城一扫往日的潮湿，竟然变得清爽无比。 不少平民从屋中走出，大口大口的吸着这清新的空气。 不过此刻守在城墙上的农耐守军一个个却是大气也不敢喘，面色凝重的盯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大军营帐。 一连数日，天空放晴，被溪水倒灌而变成洪泽的水田也渐渐露出了它原来的模样。 此时的农耐城下大片大片的稻田上皆是大小不一的洼坑。 失去了绵绵不绝的细雨与大水阻碍，城下的真腊番兵终于集结起来。 几名番兵将领正在集结兵力，大量矛兵，刀盾兵开始排成一列列阵型。 时不时有马队从中间穿行而过。 林栩在城墙上眺望远处集结的真腊番兵，若是守明城的威武镇将领们见到此状一定会大惊失色。 因为面前这支身着藤甲，手持长矛刀盾，正结成阵型的番兵其戎装气势都要高吕宋番兵一筹。 城墙上的明军官兵们见到这些番兵后，也是一叹。 “这东浦的明人是怎么坚守下来的？”李六见远处番兵集结，也是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些番兵无论是集结速度，还是列阵都很娴熟，甚至每个方队间还有马队穿梭而过。 如果当地的番军皆是如此，陈上川，杨彦迪等人早应该败亡才对。 “应该是番军中的精锐之师。”林栩宽慰道。 “观这些番军的军阵，器械已经不比辅兵镇差了，若是除却火铳和火炮，恐怕也都是一场恶战。”一旁的李六也是点点头。 想必城下的这支番兵也是真腊番军中的王师了，就如同吕宋明军中的虎贲镇一样，作为大军先锋，尖刀使用。 这也是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在城下集结，列阵的原因。 李六看着城下的番军，心中默默想着。 事实上，无论是李六还是林栩都猜错了。 在城墙上观看的两人自然不清楚这支番军的底细。 这并不是真腊番军，而是阮有镜从广南带来的广南兵卒。 阮有镜从广南而来，奉阮主之命，协助真腊剿灭东浦明人。 自然也带了一支军队前来，人数虽不多，只有区区五百人。 但也远胜真腊当地的番兵了。 之所以会在城下集结军队，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地的番军集结速度实在太慢。 当阮有镜麾下这支五百人的军队在城下集结列阵时，真腊番兵还没从大营里出发呢。 一个时辰以后，才有真腊将领们带着番兵陆陆续续前来。 当货真价实的真腊番兵到场时，在场的明人将领们这才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真腊番军皆如此呢。”李六摇摇头，放眼望去，此时陆陆续续来到城下的兵卒竟有过半未着甲，阵型相比之前的番军要差上许多。 李六也和番军交过手，面前陆陆续续赶至的番兵其战力可能还不如尼禄手下的吕宋土着。 “匿螉梧大人，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一名番将策马到主军大帐外，面见匿螉梧道。 “摩辛将军，我命你立刻率柴棍援军八百人为先锋立刻攻城。”匿螉梧命令道。 那名番将领命后立刻出发。 匿螉梧脸色这才好上一些，之前，他的军队比广南的士卒晚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到城下。 这已经让匿螉梧十分不满了，看着阮有镜和他麾下几个广南将领那轻蔑的眼神，真的是让匿螉梧怒火中烧。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命令摩辛率领刚刚不久才从柴棍赶至的军队攻城。 柴棍是南真腊的都城，从柴棍赶来增援的军队自然也是真腊番军中的精锐。 在摩辛的带领下，八百多名刚刚从柴棍赶至耐农不久的真腊番兵就气势汹汹的朝耐农城攻去。 “放！” 番兵还距离城墙还有三百步时，城墙上的炮官开始下令放炮。 第193章 毒火飞炮 城墙上的炮手动作娴熟的点燃子炮铳上的火绳。 一阵阵火光后，一枚枚三磅重的铅弹朝番兵飞去。 听到这炮声后，在后方督战的阮有镜暗叫不好。 一枚枚三磅重的铅弹落在了番兵队伍间。 沉甸甸的铅弹砸入稻田地里，因为土壤较软，铅弹砸入土里竟然砸出一个个大坑来。 一些运气不好的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铅弹砸中腿脚，刹那间绽出一道道血花。 不过大多番兵都安然无恙，只不过被城墙上突如其来的火炮吓住了而已，在督战的番将的怒斥下也纷纷继续往前冲去。 “准备开花弹。” 一旁平海营游击将军见城墙上的这些小炮没有发挥多大作用，连忙道。 很快，明军炮手迅速接上，将一种炮身上广而下窄的碗口炮对准前方，同时该火炮竟然有两根火绳。 随着一阵阵火光，浓浓的白烟升腾起。 一枚枚炮弹落入稻田中，砸出了比之前更大的坑。 不过此刻番兵们脸上也没有畏惧之色了，嘶吼着朝明军城墙冲去。 但那一个个大坑中却忽然传出一道道闷雷般的声响，刚刚跨过大坑还没反应过来的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掀飞到半空中，伴随着泥土和石块四溅。 距离不远的番兵成片的倒下，一些番兵浑身是血，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 “药捻减一半，快。”一名炮手见炮弹砸到稻田里许久才爆炸，连忙对一旁的同伴道。 很快又是几炮，几枚炮弹笔直落在距离城墙不过两百步开外的番兵队伍里。 而这一次炮弹在落地前就炸开了。 气浪径直将附近的番兵掀飞，破开的弹体碎片直接撕开了番兵的藤甲，烟尘，泥土，血块飞溅。 城墙上的明军炮手见状后高呼。 开花弹，指的就是发射后可以爆炸，用弹片伤人的炮弹。 十七世纪时的开花弹，弹体内藏火药，分别点燃子炮（开花弹）的药捻与母炮碗口铳的火绳。 发射后，被推出炮口的子炮会在药捻熄灭时爆炸，从而做到类似后世榴弹的效果。 这种炮弹装备在碗口铳上，也被称为臼炮，早在明嘉靖年间明军就有装备了。 《明会典》记载：毒火飞炮“用熟铁造、似盏口将军，内装火药十两有余。盏口内、盛生铁飞炮筒、内装硫毒药五两、药线总缚一处。点火、大炮先响、将飞炮打余二百步外、爆碎伤人” 而耐农明军所使用的就是明军碗口铳炮，毒火飞炮以及改进轻装版雷飞炮 “雷飞炮，仿毒火飞炮而少为之变者也。炮之先，鍜铁为筒，磨石为子巳矣。” 是嘉靖年间翁万达针对发射毒火飞炮的碗口炮其母炮太重难以举移的情况下改良下的臼炮，比起前代重量无疑大大降低。 城外的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开花弹打的伤亡惨重，而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却是士气大振。 李六一脸诧异的看着城墙上的这些碗口炮，这种可以发射开花弹的火炮在吕宋明军中装备较少。 事实上这种碗口铳射程很近，不过二百步，比起赛寇炮，红夷大炮动不动一二里地的射程，根本不够看。 加之吕宋明军除了明城战役是守城外，之后皆是攻城略地，面对西班牙人的棱堡还是战船，皆是使用实心弹或是葡萄弹，自然不需要这种射程极近的火炮，加之吕宋火器司产能有限，只得优先供应明军急需的佛郎机炮，因此能使用开花弹的臼炮在明军装备并不多，所装备的臼炮基本是维甘，拉瓦格等城墙上缴获而来的，一般也是用于守城。 城墙上的毒火飞炮，雷飞炮不断轰击着。 一枚枚子炮飞到番军中，炸开形成大小不一的破片，狠狠的打在了番兵的藤甲上。 这些番兵身上那一层薄薄的藤甲连明军火铳发射的铅弹都挡不住，更不用说是开花弹的破片了。 见敌军进入百步以内，城墙上的弓箭手们也开始搭弓。 因为惧怕子炮会提前爆炸伤到城墙上的守军，因此明军火炮手不敢再剪短子炮药捻。 一枚枚开花弹在一两百步外的田地里炸开。 竟然有效的迟滞了后方番兵的进攻。 冲入五十步以内的番兵被城墙上的明军用弓箭和火铳一顿伺候。 在后方督战的番兵将领们面色惨白。 明军火炮的威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意料。 城下，摩辛带领的八百番兵被明军火炮给生生地打退了。 大约有两百多名番兵被明军所配置的开花弹给打死或打伤。 原本摩辛还打算顶着明军火炮，强行冲到一百步以内。 谁曾想，城墙上的明军火铳手和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 冲到城下的上百番兵被城墙上的明军死死压制住。 而后续赶来的番兵在一两百步开外就被飞雷炮所发射的开花弹打得伤亡惨重，哀嚎连连。 摩辛咬咬牙只得带着冲到城下的上百番兵又撤了回去，结果又被城墙上的火炮一顿猛轰。 这样一来二去，不过几盏茶的功夫，摩辛率领的八百番军就被打得剩下不到五百人了。 这才第一轮进攻，就折了三百人，看着城墙下不少还喘着气，还在哀嚎的番兵，阮有镜脸色铁青。 “没想到明人的火器竟然如此犀利。” 阮有镜真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派手下的士卒去送死了。 不过明人哪来这么多火药，看着城墙上还在不断朝稻田上的伤兵炮击的明军火炮，阮有镜也是疑惑不解。 这些时日正逢雨季，加之天气潮湿，火药避湿可不容易。 广南和真腊番军中确实也配置了一些火器，但由于前些天的雨水以及潮湿气候，所有的火药都被水泡透，受潮不能使用，这也使得随军前来的火炮没了用武之地。 事实上，早在明海商队得知真腊袭击东浦后，商队就将此行八艘商船上的所有黑火药全部输入东浦，由李六护送商队时一并带入了耐农城。 而恰逢雨季来临，明军所有的黑火药都有厚实的木桶储藏，用蜜蜡等物密封。 而明军士卒随身携带的火药全部都是由防水的火药纸包提前储藏好的，纸包由当地特殊的树脂涂抹，拥有极好的防潮，防水性。 在吕宋的一年多时间里，以火器为基础的明军自然知道不让火药受潮的重要性，为此也琢磨出了不少方式储藏火药。 “诸位不必惊慌，你看明人火炮只在一两百步开外爆炸，证明明人的火炮只能打一两百步。”阮有镜见明军火炮威势让在场的番军慌乱不已，连忙指了指远处开口道。 第194章 攻寨（一） 在场的番将们也不是瞎子，自然瞧得见。 若是明人的火炮能够得再远点，这里的所有人都得遭殃。 “明人火炮威力生猛，虽然只能打一二百步，但如何攻城？”一名番将直皱眉头，看着摩辛带着不到五百人的残兵败卒逃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不满道。 “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带着士卒冲杀上去。” 摩辛跪在地上，朝匿螉梧乞求道。 此时的他浑身沾满血泥，不过他倒没有受伤，身上的血渍都是护卫他身旁的亲兵被明军铅弹打中后溅到他身上的。 摩辛那个气啊，自己率领着柴棍王军气势汹汹的杀向东浦，谁曾想在耐农这个小城邑被这班明人大败。 “先下去。”匿螉梧也是被明人火器给吓到了。 这支军队是柴棍的守军，若是全部葬送在耐农城下，若让匿螉嫩知道非得扒了他一层皮。 “大人，这耐农城明人火器甚多，我军缺乏攻城火器，若再贸然进攻，恐怕伤亡惨重。”匿螉梧也是犯了难，只得看向一旁的阮有镜。 阮有镜此刻也没了什么主意，番军的火药皆被雨弄潮了根本没法用。 随军前来的火炮自然也成了废铁。 之前摩辛率军八百攻城却被守城明军火炮，箭矢打退，足够证明明军火器的犀利。 如若没有对应的火炮攻城，怕是真的拿不下耐农城。 “明人火器犀利，破城有些难度，不如先行派兵前往附近营寨，攻破附近明人营寨，一来可获得明人食粮二来可孤立耐农城，若是逢暴雨来临，明人火器皆哑火，我等就可破城。”阮有镜思虑一番后，朝匿螉梧开口道。 匿螉梧也只得下令分兵进攻耐农城附近的明人营寨，在后续辎重火药尚未运到军阵前时，还是以围困耐农为主。 距离耐农约十数里地外就扎有明人的城寨。 前海营游击将军李释正率军守在这处营寨中，寨中有两百明军士卒守护。 借助山寨的地势，可以俯瞰整个耐农。 待时局变化，也可从营寨杀出直袭番军中军。 因此，这支明人军队就是番人眼中的刺，阮有镜早就想先行拔掉了。 此时鉴真腊番军攻打耐农不成，阮有镜就命令部将黎有成率领五百广南士卒先行夺取营寨。 摩辛为了将功补过，也带着四百真腊士卒共往。 此时前海营两百多士卒守在营寨上，大老远就见五百广南士卒与数百真腊番兵一前一后杀向自己，顿时间慌作一团。 “慌什么慌？”一名将卒在寨上大骂。 “陈大人率上千士卒，抵挡数千番兵围攻，我前海营兵将个个以一当十，面对区区几百番兵怕什么？”前海营李释一身戎装，手持长刀巡视。 见士卒多有惶恐之色，大声喝道。 被游击将军这么一吼，士卒们也大多安定了下来。 “快将城中的乡兵集结起来，作为预备队。”李释吩咐一名部下道。 此刻在营寨中的不单单只有两百多前海营士卒，寨中更有上千明人百姓。 耐农城不大，不可能安置下上万汉民。 因此附近村社的明人番人不单单迁往耐农城，也就地迁往其他几个营寨中。 见番兵到来还需一些时候，李释连忙命令寨中的青壮全部集结起来参与守寨。 “摩将军，这一次夺寨的功劳还是给你。”黎有成指了指摩辛麾下几百兵卒开口道。 摩辛虽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发作。 这一次进攻东浦本就是真腊为了收复失地，自然理当由真腊军队主攻。 刚刚在耐农城下吃了大亏，摩辛颜面无存，若是想再在同行将领面前抬起头来，这一场必须拿下明人营寨。 “末将就先行谢过了。”摩辛朝黎有成抱拳谢过，随后策马率军前往。 这一次，摩辛可没像之前那般大意了。 他先行命令马队出发，向前抵近试探。 数十名精锐骑兵出发，朝明军营寨冲去。 骑兵速度很快，朝明军营寨杀去。 大约抵近明军营寨所在山岗斜坡还有两百多步时，意料中的明人火炮并未作响。 “哈哈，也对，这东浦的明人哪来那么多火器？”后方的黎有成见状，也是笑了起来。 心里想，这摩辛倒也不笨，知道用马队先行试探明军火力。 马队一开始很拘谨，知道明人火器的厉害后，一直在距离明军营寨两百多步外徘徊。 但迟迟不见明军火炮作响，马队将领心中一喜，连忙率军朝前方杀去。 数十名骑兵冲杀而来，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马蹄踏在泥土里，泥块飞溅。 守卫在营寨上的明军守军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 终于，一名明军火铳手忍受不住，率先开了铳。 “砰！”一阵火光乍现，铳响很快就淹没在了阵阵马蹄中。 但随着这一声铳响，更多的明军火铳手开了火。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也纷纷搭弓朝百步外的马队射去。 “混蛋，谁允许你开铳了。”一名旗官怒不可遏，看着城墙上的火铳手纷纷开铳简直快气疯了。 那只马队摆明了是来挑衅试探火力的，一直在城外距离一百多步外徘徊。 这个距离别说火铳了，就算是弓箭够着了也没多大杀伤力。 果不其然，距离营寨一百多步开外，马队一直在横冲直撞，并未见有人落马。 见状，马上的骑兵们纷纷高呼起来，嘴上嚷着明人听不懂的番言。 甚至有十多名骑兵策马直接朝营寨冲了过来。 骑兵冲锋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冲到了营寨前，这些番兵马上箭术了得。 搭弓射箭，随后策马离去。 短短一轮下来，就有七八名明军士卒被射死或射伤。 营寨上的明军也怒了，纷纷搭弓朝马队骑兵射去。 而此时，骑兵们早已纵马跑远了。 箭簇落在数十步外的泥地里，只留下番兵的大笑声。 就在明军弓箭手射完箭再取箭搭弓时，又有十多名番兵骑兵接过之前的马队朝营寨冲来。 趁着明军弓箭手搭弓的间歇功夫，朝城墙上又是一轮箭雨。 几名明军弓箭手来不及防备，被七八支箭簇扎中身体惨叫着跌落营寨。 番人的马队就这样来回一轮接着一轮的袭扰。 营寨上的明军自然怒不可遏。 更多的铅弹，箭簇飞了下来，但来袭扰的番人马队一次只来十多骑，而且每一骑间隔都有十余步。 偏偏马队又处于高速移动中，营寨上的明军弓手或火铳手根本就打不中高速移动的骑兵。 而更重要的是，营寨上的明军士卒又是人头攒动，密集的排成一列又一列。 番兵们每到营寨二十多步开外调转马头，转身就是一箭。 而当营寨上的明军弓手们火铳手反应过来时，番骑早就跑到四五十步开外了。 这个距离火铳的铅弹和弓箭基本也够不着这些骑兵。 这样一来二去，营寨上的明军士卒竟然伤亡了二三十人。 逼着营寨上的明军士卒们只能趴在城头上，不敢抬头。 “给我点铳，轰死这帮番人。”李释见状后，终于忍受不了了。 本想着手头仅有的几门火炮必须用来抵御番人大军的攻寨。 可是现在营寨前的番人马队就像苍蝇一样烦人。 关键是明军火铳手和弓手还奈何不了这些番骑。 气得李释只得调出火炮，向着营寨外猛轰。 营寨上仅有的四门石炮开始发火。 第195章 攻寨（二） 这些火炮并不像明军使用的弗朗机炮可以后装填，营寨上的四门石炮装填繁琐，射速很慢。 不过好在几声炮响后，也吓到了这些番骑。 在丢下七八具番兵和战马的尸骨后就纵马而逃。 “很好，很好。”见自己的马队成功引诱出了守寨明军的火力后，摩辛也是连连叫好。 “进攻。”随着摩辛的一声令下，急不可耐地四百番兵就朝着明军营寨杀去。 四百番兵，手持刀盾，身着藤甲还带着四五辆冲车朝前方营寨冲去。 “快，毁掉这些冲车。”看着这些番兵携带冲车冲来，一名旗官大喝道。 “大人刚放完铳，炮铳还在装填。”几名炮手慌里慌张的搬运着石弹，火药，慌乱中，黑火药还撒了一地。 冲车又叫撞车，负责攻城拔寨使用的攻城器具。 番人们使用的冲车倒是较为简陋，但问题是，明人的营寨也不如耐农城坚固。 若是让冲车冲到营寨下，寨必备冲车撞破。 “快，放火箭。”营寨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朝冲车放火箭。 护卫冲车的番兵们手持藤盾格挡着火箭。 一时间，明军火箭手竟然奈何不了这些冲车。 之前番兵使用冲车攻打耐农城并没有多大效果的原因还是因为守耐农城的明军火炮太多。 还没冲到城下，就被明人的火炮打成了零件。 可面前前海营守卫的营寨可没那么多火炮，仅有的四门石炮也用在了驱赶番骑，现在还在繁琐的装填炮弹。 比起之前攻打耐农，面前的明人营寨火力要弱的多，攻打的番兵们也发出阵阵大喝。 “放。”一门石炮位上的炮手们终于忙活完了。 “砰！”一枚六磅多重的石弹刹那间砸在一辆冲车上，护卫的几名番兵飞了出去。 那辆冲车直接被打得散架，木轮被巨大的惯性打飞了出去，径直砸在了一名番兵的腿上。 之后，剩下的几门石炮也纷纷开火。 由于距离只有一两百步，因此石炮精准度也很高。 短短几炮下去，就有三辆冲车被摧毁或击伤。 而此时冲杀在最前方的番兵也已经冲到营寨前。 抬着攻城梯的番兵已经冲到了营寨下，在城下将梯子架起来后，便排着长队，在大量番兵弓箭手的掩护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弓手火铳手压制，不能让番人冲上来。”一名旗官大喝。 “砰，砰，砰” “嗖，嗖，嗖” 城墙上一阵阵火铳声响起，夹杂着部分弓箭发射时产生的风声，由于居高临下很快就将城墙下那些番兵弓箭手给压制了下去。 可此时，番兵们已经爬上了城墙。 一名身着藤甲的番兵持刀跃了上来。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三四把矛枪就捅了上来。 藤甲没有挡住锋利的矛头，那名番兵面目狰狞，手持长刀挥舞。 几名乡兵死死拽着矛枪往前刺，渐渐的那名番兵也没了动静。 可还没等那几名乡兵松口气，又一名番兵冲了上来。 几名乡兵来不及收矛，眼睁睁地看着那名番兵跳上营寨。 那名番兵持刀一刀剁下一名乡兵的手，那名乡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断手洒下了的血溅到了另外几名乡兵的脸上。 “砰！”一名旗官手持火铳朝着番兵的脑袋就是一铳。 “还愣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取矛，等番人上来了都得死。”那名旗官大骂一句，将一支矛从番兵尸体里猛的拽出，扔给了一名乡兵。 大约有二三十名番兵跃上城头。 但基本都被明人的矛兵弓箭手火铳手给打死或挑落城墙。 “冲车，冲车到城下了。”一名士卒大喊着。 趁着营寨上厮杀的这伙功夫，一辆冲车就已经抵达了城寨下。 随着这名兵卒大吼，在场士兵们纷纷反应了过来。 擂木滚石，纷纷砸落下去。 可此时，已经有不止一辆冲车抵达营寨下了。 番兵们吃力的用藤盾格挡着城寨上滚落下来的雷木与滚石。 十几名番兵合力用冲车上的撞木撞击寨门。 “咚，咚，咚” 那些番兵们用番语齐声大喊，用那冲车上的撞木撞向大门，发出了阵阵的巨响。 摩辛看着自己的番兵已经杀到城下，按这么打法，今天攻破营寨是没有问题的，不禁大笑起来。 “快快，塞门车给我冲上去。”守卫寨门的明军兵卒急忙调来几辆塞门刀车，准备等寨门被攻破后用这刀车来格挡番兵。 “大人，冲车已经到达城寨下。”慌乱中，一名旗官惊慌失措的汇报。 前海镇守将李释一脸怒意，这才几盏茶的功夫，就让番兵杀到营寨下了。 若是这般轻易的让番兵攻入城寨，平海营诸将又有什么资格去见耐农守军同僚。 气急败坏的李释一脚踹倒了拦路的一名火铳手。 那火铳手手上捧着的一壶火药也顺势撒了一地。 李释看着撒了满地的黑火药，不禁咬咬牙。 径直走向一处石炮炮位，将一桶已经用了大半的黑火药撒到城下。 “都给我听着，把黑火药都给我撒到寨下去。”李释大喝。 随着主将发话，在场的士卒火炮手纷纷将火药桶抬了起来，将桶中的黑火药往冲车方向倒。 还在营寨下攻打的番兵们一脸懵逼，只见无数黑色粉末倒在他们脸上、藤甲上。 那些推着冲车撞木的番兵一开始还无所谓，但随着周围撒落下来的粉末越来越多，还伴随着一股股的硝石硫磺味。 不少番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黑烟熏得睁不开眼。 “是火药，快跑。”几名番人头目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一边大叫着，一边拔腿就跑。 “点火。”随着李释一声令下，几把火把就被扔了下去。 刹那间，营寨下窜起了一道火龙。 “轰！” 营寨下方的火药瞬间被点燃，刹那间形成了一道火龙吞噬了营寨下所有的番兵与冲车。 摩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一幕。 就在刚刚，他还沾沾自喜，以为破城就在眼前。 可眨眼间，营寨下尽是一片火海，距离城墙五米以内，所有的番兵都被火焰吞噬。 如此迅猛的火势吓得后方的番兵都不敢往前冲了。 一时间营寨下就成了修罗地狱。 本来番兵们身上着的藤甲就是易燃物，加之黑火药的迅速引燃。 番兵们直接变成火人，四处乱窜。 一些爬到梯子上的番兵见后方的火势，想杀上来，却被明军死死挡在外面，受不了城下的火势炙烤，一失足掉了下去，发出了阵阵的惨叫声。 “快快水，给我水。”上方的官兵们并没有欢呼雀跃。 大量早已堆积在城下的水被一桶桶递了上来。 这些水早已被乡民煮沸，目的是为了抵御番人攻寨，不料在这个时候竟然派上用场。 黑火药可以迅速引燃，但不可能持续燃烧，烧完了就没了。 明军官兵递来一桶一桶的水倒了下去，想要把火势扑灭。 此时正好是雨季，天气潮湿。 而搭建营寨所用的竹木湿气很重，倒也没有被城下的火势所引燃。 第196章 北门 营寨下方的火势由于少了火药的助燃，加之明军在上方拼命地扑水灭火，火势很快就被明军所扑灭。 火势扑灭后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底下那一片的狼藉。 浓烟笼罩着整个营寨上空，发出一阵阵窜鼻的焦臭味。 此时营寨下密密麻麻倒着几十上百具早已被烧的不成人样的尸体。 有的是被明军用火铳弓箭打死的，更多的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从那些四肢扭曲的番人尸体，又不难猜出这些人被烧死前经过了一段极为痛苦的挣扎。 城寨上，明军前海营士卒并没有因此欢呼雀跃，因为面前的番人军队依旧是黑压压一片。 反倒是明军在营寨上拼了命往下倒水灭火扑灭了城下的火势，早些时候被大火逼退的番兵又一次围拢上来。 “这些明人够狠的。”在城下观战的黎有成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禁倒吸口冷气。 也幸亏上去攻寨的摩辛手下的真腊番兵，若是让自己麾下的广南士卒冲上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不过经过这么一进攻，番军也算是摸清了营寨中的明军大致人数。 “大人，摩辛将军率领剩下的番军杀过去，我们要不要冲过去。”身旁，一名亲兵询问。 见摩辛暴躁的率军继续攻寨，黎有成摇摇头。 之前的攻势他也瞧见了，明军守寨的火力不弱，但兵力是硬伤。 营寨中的明军兵力不会超过五百人，现在有这么多兵卒守卫西门，那么其他几门守备一定薄弱。 黎有成自然不是傻子，不会像摩辛那般白白的把部下拉到明军火炮箭头底下送死。 “既然摩辛攻打西门牵制了大量明人的兵力，那么我们就去进攻北门。”黎有成大笑一声，看着前方冲杀的番兵，立刻率领麾下五百兵卒攻向营寨北门。 明人的火攻也彻底激怒了这些番兵。 此刻除却倒在营寨前的焦尸，剩下的数百真腊番兵不畏死的冲杀上来。 任由明军箭簇和铅弹在头上飞过，仅剩的几辆冲车被牌手护卫着冲来。 “快，守住，别让番兵冲过来。” 墙上的明军弓箭手朝下方的番兵拼了命的射箭，不少番兵手持藤盾格挡着来自上方的箭簇。 一些运气不太好的番兵被流矢扎中大腿，惨叫着跌倒在泥地里，身后的番兵就踩着他的躯干继续往前冲。 所幸的是大量生番的尸体倒在营寨前，由于被大火炙烤，大多番兵尸体都扭曲起来，冲上来的番兵根本拖运不了，只得让冲车碾过去。 这倒是阻碍了冲车和番兵的攻势，正当冲车吃力的在尸堆里挪动时，几枚六磅重的石炮弹砸了过来。 难以移动的冲车简直是明军炮兵最好的靶子。 虽然此前引火用去了不少火药，但此时寨中火药尚有大半存余。 “别管冲车了，都给我上。”骑着大马督战的摩辛见明军摧毁了所有冲车后，大骂着让士兵抬着云梯攻寨。 守寨的明军火炮只有四门，而且装填繁琐，只得用于摧毁番人的冲车。 对于番兵们临时搭建的攻梯只得交给一旁的弓箭手。 真腊的弓箭手在兵力部署中，虽然比例很小，但他们的兵力却占了绝对优势，因此番兵弓箭手的数量，比起明军也是城隍不让。 营寨下面举弓仰射的番兵弓箭手也给明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看着身旁四五名明军弓箭手中箭倒下，李释心痛不已。 虽然此时营寨下面番人尸体有上百之多了，但番人依旧有数量的优势。 要知道，整个营寨的前海营守军也就200人。 加之营寨一共有四个门需要把手，就算算上乡兵每一道门上的手巾，每一道寨门的守军充其量也就一百人。 而此时，明军的伤亡人数也不下六七十人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抽调了其他三个门的守军赶来增援。 李释看了看，营寨下的番兵还有两三百人，而自己算上其他三个寨门赶来的官兵和乡兵，满打满算也才100来人。 “大人，番人数量是在太多，且番人的箭射的又准，弓手们伤亡惨重。”一名旗官跑了过来，他手下的弓箭手已经伤亡过半。 “既然弓箭手和火铳手压制不了下面的番人，那就打开两个口子放番人上来。”李释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 见营寨下的番兵已经搭起云梯攻上城墙，索性就放一部分番兵上来。 在明军有意之下，故意放两个云梯的番兵上来。 而其他地方则由盾兵和刀牌手死死挡住，并由少量的弓箭手压制。 被明军故意打开的两个缺口上此时有四五名番兵跳上墙头，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十多把矛枪就顶了过来。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四五名番兵就这样被挑落墙头。 而在矛兵们收矛时，又有几名番兵跳上墙头。 这个时候，明军火铳手接替，七八道火铳声响起。 冲上来的几名番兵又被火铳打得血肉模糊。 李释故意将所有火铳手和矛兵集结到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有刀牌手挡住，不让番兵上来。 这样一来，不知城墙上情形的番兵们自然认为，这两处云梯好攻，因此都急不可耐地往这两处跑来。 结果就这样，本来不占人数优势的明军，硬是在这两个缺口占了人数和火力上的绝对优势。 摩辛的番兵压根不知道城墙上的情形，见这两处云梯最容易跳上墙头，纷纷像添柴一般一波一波的赶来。 结果就是番兵们跃上墙头，随后又被明军挑落城墙。 而当西门的明军官兵和摩辛的番兵厮杀的时候，黎有成率领的五百广南士卒此刻也已经赶到了营寨北门。 此刻守卫在北门的前海营官兵数量不足西门一半，最重要的是缺乏守城火炮，甚至连火铳兵和弓箭手都不足。 见黎有成的五百广南士卒结成军阵朝北门压来时，北门的明军不得不临时调集大量乡兵上来防守。 此时在北门城下的广南士卒其兵力比在西门的番军还要多上一些。 比起真腊番兵的冒进，这些广南士兵的攻寨方法也有了一些调整。 先是派遣了几股士兵前来试探，见明军城墙上并没有火炮后，就在藤盾和沙袋的掩护下一直冲到距离营寨约五六十步的地方。 这个距离火铳打出来的铅弹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了，更不要说准头了。 加之北门明军箭头，火药有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广南士卒挺进到距离营寨约五六十步处。 但出人意料的是，广南兵在距离营寨五六十步时就停了下来，开始用手上的沙袋以及搬运过来的木材构筑简易的防墙。 第197章 闭塞刀车 “不好。”防守北门的明军旗官见广南士卒在距离城墙五六十步外筑墙，暗叫不好。 大约几盏茶的功夫，广南兵就在这个地方筑起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矮墙，中间还留出了一条约一丈宽的口子。 这样一来哪怕是进攻营寨不利，也可以迅速撤回这堵土墙后面，以便下一次继续进攻，大大缩短了进攻与撤退的时间。 当然啦，这也是欺负北门营寨没有火炮，若是在西门这样构筑防线，早就被明军火炮轰上天了。 “快去通知将军。”那名旗官朝一名部下喊到。 此刻的营寨西门战局已经白热化，被明军彻底激怒的番兵不顾一切的冲杀着。 一些被刀牌手守着的地方也被番兵攻破，不少番兵跳上了寨头。 长矛兵结成阵列，将番兵一个个挑落城下。 李释也是战的浑身是血，下方的乡兵已经驰援三批了。 明军与乡兵的尸体倒下了一层又一层。 同样的营寨下面的番兵尸体也堆起了老高。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番兵的气势也在下降，攻寨的强度也在减弱。 显然真腊番兵已经是强弩之末。 “大人，北门番兵集结。”一名传令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眼见番兵即将退却，却突然接到北门出现大量番兵消息，李释不由得一愣。 随后猛的看向番兵撤退的方向。 “该死的。”李释不禁大骂一句。 刚刚真腊番兵不顾一切的强攻吸引了明军的注意，谁能想到城下不远处集结的番兵居然消失不见了。 原以为那只一直按兵不动的番军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谁曾想一会儿的功夫居然跑到北门去了。 李释也顾不上西门了，连忙带着几名亲兵就往北门赶去。 不过等他赶到北门时，一看城外的情形，却是吓了一跳， 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北门下的土墙。 这才多久的功夫，营寨下面不但集结了数百番兵，而且还筑起了一道土墙。 可还没等李释做些什么，城下的番兵就开始进攻了。 显然，他们也已经接到了西门番兵撤退的消息，因此急不可耐的攻城了。 由于北门营寨并没有火炮，因此广南士卒直接从土墙中推出了几辆冲车，直接朝着营寨冲来。 当看见冲上来的广南兵的人数时，这位前海营镇将不由得心中就是一沉，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北门番兵的数量比之西门番兵还要多。 “快给我守住墙头，弓箭手给我拦住冲车。” 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搭弓将一枚枚火箭射了出去。 可冲车旁都有大量藤盾手护卫着，每一辆冲车上还用牛皮包裹。 几轮火箭射下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北门营寨上的明军弓箭手数量本就不多，箭头全都打在了冲车上。 以至于大量番兵直接冲到了营寨下。 这一次攻击的番兵显然以冲车为主。 抵达城下，番兵的弓箭手就与明军弓箭手对射，一时间杀伤了四五名明军弓手。 这个时候，冲车也已赶到城下。 广南兵卒们十多人合力熟练地抬起撞木。 “砰，砰，砰。”沉重的撞木撞在寨门上，放出了一道道沉重的声响。 如果说番人制造的冲车相对简陋的话，那么明人制造的寨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身营寨的建立就是为了东浦明军有一个驻扎行营的地方。 自然不可能像耐农城一样，作为曾经的真腊旧都，在旧城墙基础上反复扩建。 在撞木的持续撞击下，寨门终于坍塌了。 广南士卒从冲车两道杀了进去。 第一波攻入营寨的广南士卒一愣，攻入营寨的喜悦之情，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此时，在这些广南兵的面前，依旧处着一堵墙。 一道插着无数刀片的木墙。 “砰……” 在墙间隙缝，明军火铳手纷纷开铳，将冲进来的七八名官兵全部打倒在地。 原来这是明军的闭塞刀车。 在明军营寨被攻破后，这种闭塞刀车几辆合成一面墙，作为临时城墙使用。 后方的广南兵卒自然不知道明军使用的闭塞刀车。 依旧大喊着番语朝寨门冲去。 而闭塞刀车也缓缓向前，想要堵住营寨所留下的缺口。 直接撞在了这些广南兵的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广南士卒见到这些插着无数刀片的木墙后，不由得两脚发软，身体止不住的想要后退。 但后方的广南兵哪瞧得见这个，纷纷往前冲。 就这样，你推我挤，前方的广南兵自然而然的被顶到了闭塞刀车前。 “啊，啊，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最前面的广南兵惨叫着，闪着寒光的刀片刺进了他的胸膛，划破了大腿，手臂。 一时间，就有七八名番兵被直接顶在了刀墙上。 最前面的这些广南兵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后方的同伴给害死。 后方的广南兵们这个时候方才看见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纷纷往后退着。 正当广南兵们乱哄哄的往后撤时，明军火铳手又来了一次齐铳。 又有七八名广南兵被火铳打倒在地。 后方骑着大马赶到营寨下的黎有成一脸诧异的看着往外跑的广南士卒。 “这些明人好狡猾，竟然用战车又组成了一道墙。”当黎有成看见那战车组成的刀墙后，黎有成不禁大骂起来。 “后方部队取火油来。”黎有成冷笑一声，直接命令后续赶来的广南兵携带火油，他要火攻。 之前明军用火药引燃了营寨下方形成了火墙，因而打退了摩辛的大军。 他黎有成也用火攻，直接把你的战车烧成灰。 很快后续赶来的广南兵携带来了一坛坛的火油。 “是火油，快拦住他们。”一名在刀车缝隙间观察局势的旗官见状后大喊道。 很快的，明军火铳手，纷纷持铳放铳。 要想把一坛坛火油扔到战车上，至少得到十步以内。 而这个距离，正好是明军火铳最佳射击距离。 更不用说，在如此狭窄的环境下基本不存在准头的问题。 很快第一波广南兵就被明军火铳手打退。 “他们的火铳哑了，给我上。”一名广南伍长大吼道。 北门的火铳手不多，打完铳后连忙退了下来。 而接替过来的明军弓箭手在这种刀车缝隙间根本无法用力拉弓。 很快，就有几名番兵拖着箭伤，将一坛坛的火油扔在了刀车上。 第198章 明军何在 一坛坛火油砸在了刀车上，一枚枚火箭，火把朝刀车扔去。 “快，快撤。” 刀车上燃起熊熊大火，火势逼得身后的明军不得不退下。 后方广南士卒见寨门燃起熊熊大火，于是纷纷借着云梯爬上营寨。 “命西门守军驰援。”见寨门口的刀车尽皆被火所焚，前海营将李释冲到寨门前大声道。 “大人，北门番兵太多，西门又遭番兵袭扰，已无兵力抽调。”一名旗官汇报。 在前海营寨与广南军厮杀时，耐农明军也已接到消息。 城墙上的守军大老远就看见番兵集结兵力朝前海营寨而去，自然也知道番人分兵了。 “前海营寨只有二百守军，城下目测离去番兵不下千人，怎么守得住。”平海营营将王石一脸忧愁的看着远处的营寨。 “将军，前海营寨离耐农可有十数里，让末将领兵去支援！”一名将领朝陈上川道。 “城内守军加乡兵不过千余人，城下的生番军至少两千多人，守城尚且吃力，何谈前往支援前海营寨。”陈上川看着几位将领无奈的摇摇头。 经过上一次的火炮炮轰，番兵已经不敢大举进攻了。 但大量番兵依旧守在耐农城下，虎视眈眈的盯着耐农。 明眼人都看得出番人这是见耐农城火炮猛，打算先行拔除耐农城外的明军营寨，在剪除明军各处营寨后，好困死耐农。 “陈将军，前海营寨守军如何，可坚持几日。”林栩率军赶了过来，他也从其他将领那得知了番兵攻打前海营寨的消息。 “前海营寨，不过200守军，且火器甚少又是竹寨，防御甚弱，恐怕坚持不了一日。”平海营营将王石苦笑道。 “既然如此，前海营寨守军估摸着应该会突围。”一名明军虎贲镇副协长道。 诸将对视一眼，皆是一叹。 “若是李释，他确实会选择突围而不是死战，只是可惜了那些百姓了。”陈上川好似在自言自语般。 “百姓，难不成前海营寨还有百姓留守。”林栩一惊。 “约有上千名百姓尚在营寨中。”陈上川道。 “为何不把百姓迁入城中？”林栩眉头一皱，对于这种把东浦百姓分别安置在不同地点的做法感到不解。 耐农城墙坚固，凭借城内的火器和兵卒尚能坚守一段时间。 可附近的营寨皆是竹木所筑，且留守兵力不多，怎么能迁移百姓到寨中。 “你觉得区区一个耐农城能够安置下所有明人百姓吗？”一名当地将领不耐烦道。 “东浦那么大，难不成我们要把整个东浦地界的明人百姓全都迁移到耐农城中吗？”王石也是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林栩。 都到这个时候了，耐农城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居然还在担忧明人百姓的事。 “再说了，就真的把那么多百姓迁移耐农城里，先不说费时费力，就问城中这么多百姓，吃什么喝什么，所需的粮草是不是要从各处调集，那又要多少人力输送，而这样城池又能坚守几日？”王石反问。 “在真腊地界上，十里为村社，三十里为营寨，这样才能安定东浦所有百姓。” 几位当地明将的话倒也合理，东浦明军确实不可能将所有东浦地界上的百姓都迁移到耐农城里躲避灾祸。 十里为村社，三十里设营寨，平日里汉人番人混居的村社有当地青壮组成的乡兵守卫，而若干村社组成的聚居地则设立明军营寨，这样方便管理。 若是遭遇灾祸，附近村社的汉人番人也可以通过乡兵的护佑前往附近的营寨中躲避，同时也可以就近在社中运粮。 若是遇上寻常盗匪或番兵入境，凭借这样的措施，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不过，这样的举措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各个营寨为枢纽下，不能同时遭遇围攻。 大量营寨的存在分散了大量的兵卒和辎重粮草。 如同一条大河被若干岔道分流，最后成了一条条的小溪。 所以防范盗贼和小股番人袭扰还行，但若是突然遭遇大量敌军进攻，各个营寨自顾不暇，那么将会出现各自为战的情况，最后因守备兵力不足而被逐个击破。 而现在的东浦明军就遇见了这样的问题。 若派兵前往营救，那该派遣多少兵卒？ 城外的番军会不会派兵拦截？ 在场的明人将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摇着头。 显然就算是让他们去驰援前海营寨，他们多半也是不愿的。 毕竟以耐农的城防加之城中储备粮食，守上一两个月没有问题。 而且就凭这城下这两千番兵，若是没有后续援兵继续赶至增援的话，那么假以时日番兵攻打耐农久攻不下，必定心生倦意到时明军甚至可能反攻为胜。 “莫非诸位将领打算死守耐农城，弃前海营官兵与上千汉民不顾吗？”林栩怒喝。 “你又是何人？一个区区协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平海营镇将王石怒骂道。 顿时间，两方人剑拔弩张，虎贲，伏波镇兵卒与当地番兵纷纷拔刀，怒目而视。 “都把刀铳给我放下。”陈上川脸色铁青。 “王石，他们是吕宋明廷来安南华商护卫，能协助我等守卫东浦已经是万幸了。”陈上川握住王石手中的刀把缓缓放下。 “陈大人，吕宋明军愿意前往明海营寨。”林栩对陈上川抱拳道。 听闻此话，在场的明军将领莫不是心中一惊，一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小将。 “不瞒诸位，我吕宋明军之所以从台湾南下吕宋就是因为红毛鬼在吕宋屠戮明人同胞，我等为吕宋明人不受红毛鬼的屠戮而出兵吕宋，建立明廷。”林栩看着在场的明将开口道。 “永历三十八年夏，吕宋海盗劫掠渔民七八人而遁逃，明廷派遣水师镇，伏波镇数镇水师十余艘战船，上百士卒追击，期间遭遇大风，士卒多落水而亡，后仅获得渔民尸首两具，士卒落水而亡者愈超过十人。”他看着在场的明军诸将，问道。 “尔等觉得明廷该不该出海搜救。” 城楼上寂静无声，一名名明军士卒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来。 “此事后，吕宋百姓无论明人或是当地番人，无论商人官吏，或是工坊匠户，农民矿工无不感恩明廷，后吕宋外海再未有海盗劫掠渔民或渔民出海不归之事。” “我不知尔等为何逃至广南，真腊一带，但在这异族土地上，我大明将士若连明人都不愿意保护，那倒不如直接北上降了鞑子，当鞑子的包衣奴才算了。” 林栩转身看着身后的明军将士，大声喝到。 “明军何在！” 第199章 出逃 “在。”无论城墙上还是墙下的明军官兵纷纷回道。 “生火造饭，火铳手备好火药，铳弹，火炮手及水手备好马车，将随军火炮放于车上，两刻钟后出城。”林栩道。 明人将士纷纷行动起来，伙夫生火做饭，火铳手和火炮手开始撤出墙头，水手们纷纷将原本运送华商物资的马车拉出。 城中一片忙碌的景象。 “快要落日了，难不成你们想要趁夜出发。”陈上川见状一惊。 “若不趁夜出发，若待明早出发，必定会被番人所发现，明军没有马队，到时若是被番兵缠上怕是九死一生，因此必然夜里行军。”林栩道。 “夜里昏暗，士卒多看不到道，尔等又该如何在夜里行军。”一旁的王石愤愤道。 “我军自有方法。”林栩一脸傲然的看着王石等人。 这个时期的人们因为缺乏维生素的摄入，大多都有夜盲症。 面对明军士卒在夜里多走不动道的情况。 刘煜特令明军熬制鱼肝油，吕宋四面沿海，自然是不缺海产的。 虽然鱼肝油并不能彻底治愈夜盲症，但吕宋明军在夜里基本不会出现士兵看不到道的情况。 “番人多狡诈，怕我等出城必然会在四周部署哨探，我派遣兵卒夜里袭扰番人大营，牵制番人大军，尔等趁机出城。”陈上川道。 “那就谢过将军了。”林栩点点头，若是能牵制城下的番军再好不过了。 入夜，明军开始行动。 城墙上十多门明军佛郎机炮，石炮纷纷开火。 随着夜间一阵阵火光乍现，一枚枚铅弹，石弹朝着番军大营砸去。 一时间，炮声惊得番兵大营一片混乱，时不时就有一枚石弹飞过。 平海营镇将王石亲自率领三百兵卒出城袭击番人大营。 一时间，番人前军直接遭遇平海营明军将士的冲杀，猝不及防的真腊番兵被打的大败。 一枚枚火箭射入番人的营帐中，引燃了营帐。 尽管对于明人的夜袭，真腊将领们还是有所防备，但也架不住底下的番兵们的玩忽职守。 本该在前军大营外安置的拒马不到原数一半，巡逻士卒更是十人中就有两三人开小差。 这样的防备怎么可能防得住明人的夜袭呢？ 杀进番军前军大帐的王石甚至有点意外，若知道这些番兵夜间防备如此疏忽，自己直接率大军夜袭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让林栩这小儿带军前往解救前海营寨呢。 不过番军终究是人多势众，中军，左右军的番将纷纷反应过来，立刻率领番兵反扑前军营帐。 王石倒也不恋战，见番军杀来，直接率领明军兵卒立刻撤离。 见到明军突然杀来，又莫名其妙的逃跑，这些番将都是一脸茫然。 “都愣着干什么？这些该死的明人居然敢夜闯我大营，给我杀。”匿螉梧看着落荒而逃的明军，气得大叫。 就在日落前，他就已经嘱咐手下将领要做好防备，警惕城内的明人突然发动夜袭。 谁曾想，自己手下将领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 真的让明人给杀进来了。 你明人杀进来就算了，烧了别人的前军营帐后又突然跑了，这是什么鬼？ 匿螉梧气的浑身哆嗦，一旁的将领见主帅气成这样，在看看前方落荒而逃的明军，纷纷领兵朝远处的明军追去。 而城楼上的火炮手眼看明军已经到达城下，纷纷开炮。 城墙上的雷飞炮纷纷开火，将一枚枚开花弹打出。 径直落在了两百多步开外，打得追击的番军猝不及防。 这些番人将领被明军这么一偷袭都忘了今早明人火炮的威力，结果冲杀到距离城墙二三百步时，纷纷遭到明军火炮的狂轰乱炸。 明军倒也不求打中多少番人，只是用炮弹形成一道墙阻击着番兵的追杀。 逃进城内的王石看着渐渐闭合的城门以及城外的火光冲天之景，不禁一叹。 “小兄弟，前海营两百弟兄和寨内的百姓就靠你了。”王石叹口气，轻声道。 在明军袭扰番人大营时，林栩带着上百明军官兵在当地乡兵向导的指路下，趁夜朝前海营寨出发。 夜里行军本就危险重重，加之明军此行，竟然还带着火炮。 但火炮都有马车托运，加之一行人皆是各镇精兵强将，因此腿脚倒也不慢。 路途上确实也遭到了几个番人明哨，暗哨。 明军宰了几人，但也跑了一两人。 至于逃跑的几人，明军倒也没有追击。 因为被城内明军偷袭的番人大营早已经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派兵来围堵这支百人的部队。 在林栩率众快速朝前海营寨冲杀而去时。 前海营寨中，李释与诸多兵将却是围着篝火。 日落时分，广南士卒就纷纷撤退了。 被攻破的北门此时被沙土和木板等杂物遮掩，各处寨门都有损伤，明军和城内的百姓正在加紧修复。 而在此时前海营寨几名将领却是一脸忧愁的围着篝火一言不发。 “退。”终于一名将领站起身，一脚踢飞了一块燃烧的木材，无数火苗乱窜。 “我们必须退，耐农城的守军是不会来救我们的。”那名将领怒喝着，在火光下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若我们退了，寨中的上千父老乡亲怎么办？”一名正协长凑了过来，唯唯诺诺的问了一句。 “那就各安天命。”李释闭上眼睛，仿佛做出了决定。 “守寨是不可能守住的了，这一天下来，番人的攻势你们也看到了。”李释看着面前的将领开口道。 “若是我们强行守寨，最多到第二天正午寨门就会被番人攻破，届时我们一个人都逃不了。” “现在我们打开北门、西门、南门、东门四门，让寨中上千百姓先逃，我们殿后。”李释拾起一根木枝在地上比划起来。 “到时候有多少百姓能逃生就看他们自己的命数了。”李释摇摇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斑斓。 “前海营将和乡兵从后门出逃，记住一定要把百姓往北门和西门赶，这两个门最接近番人大营，待寨中百姓吸引了番人注意后，我等再从后门出逃。”李释用枝头在沙地上划着四个寨门的方位，叮嘱道。 第200章 烧寨 “番兵，番兵攻寨了。”正当李释等人商议出逃事宜时，城寨上响起了明军兵卒凄厉的嘶吼声。 几位将领面色大骸，连忙转身朝营寨方向冲去。 “都别乱，都别乱，给我往营寨方向冲。”李释抓着一名乱窜的乡兵，一把将他摁住。 “跑什么跑，赶紧回去。”李释怒吼道。 “大人，西门失守了。”那名乡兵也不知是不是认出了李释，朝李释大叫一声，随后一把挣脱逃入混乱的人群中。 “西门，失守了。”在场的明军将领失魂落魄的看着西寨门方向。 此时，营寨外火光冲天，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天际。 寨下的明军兵卒发疯似的往里面冲，而城寨上早已插上了广南的大旗。 城寨外，黎有成一脸得意的看着前方的前海明寨。 不止只有明军会夜袭，他黎有成同样会。 黎有成和摩辛手下的兵卒数量比明军要多的多。 一天的守寨，前海营官兵伤亡过半，剩下的明军官兵自然也是疲倦不堪。 而城下的番军除了主攻的摩辛带领的四百真腊士卒伤亡大半外，黎有成手下的五百广南士卒并没有太多伤亡。 甚至相当一部分兵卒并没有参与攻寨，因此保留了元气。 而这一批广南士卒自然成为了今夜主攻的生力军。 和番兵血战一天的前海营官兵早已丧失大半战力，现在广南兵又夜袭营寨，攻打的方向偏偏选择了西门而不是明军重点防守的北门。 今天下午，北寨门被攻破，加之五十步外就有番兵搭建的土墙掩护。 因此明军将领认为番兵若是夜袭必然从北门而来。 因此李释不得不集结寨中大量乡兵死守北门。 谁曾想黎有成竟然选择了西门，而不是对自己更有力的北门。 西门守军一天下来和摩辛麾下的番军死磕。 守军早已伤亡过半，原本驰援西门的乡兵，又纷纷被李释调到北门去了。 面对数百名广南兵卒的围攻，自然是守不住的。 成百上千的火箭射入营寨中，成为了番兵在夜间最好的灯火。 第一批广南士卒已经顺着云梯攻入寨上了。 寨下，十几名广南士卒正合力抬着一根撞木撞着西寨门。 很快的，撞木就攻破了脆弱的竹寨门。 大量广南兵高喊着番语杀进了营寨中。 城寨上，明军官兵还在殊死搏斗。 “啊。”一名火铳手惨叫一声，一把血淋淋的砍刀从他腹部穿过。 他刚打完一铳，正拾起腰间的火药壶，结果被身后一名广南兵偷袭。 那名广南兵大喝一声，将刀从火铳手腹间拔出，一时间鲜血和肠子流了一地。 药壶也跌落在地，黑乎乎的火药粉尘撒了一地。 明军火铳手，弓箭手甚至是长矛兵在这么拥挤而混乱的寨楼上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往往明军火铳手刚放一铳，还没等收铳退下就被番兵冲上来用砍刀砍翻在地。 长矛兵结成阵列倒有威慑和杀伤力，但是面对番兵的夜袭，明军早就乱成一团，哪有可能围拢在一块刺敌呢？ 倒是明军的长刀兵和刀牌手挡住了番兵。 今天守寨时，刀牌手和长刀兵伤亡不是很大，此时倒也作为主力挡在了番兵面前。 刀牌手用木牌死死挡在了广南兵面前，不让番兵下营寨。 “给我撞。”一名明军旗官大喝，手持木牌一连撞倒了三名广南士卒，身后的兵卒手起刀落将三名倒地的广南兵乱刀砍死。 城下，明军的闭塞车也被乡兵推到西门，由于今天北门攻防寨时，明军闭塞刀车都被广南兵焚毁了，此刻明军能用的也只有几辆老式闭塞车。 这些闭塞车并没有加装刀片，杀伤力不足，但作为临时城墙挡住广南兵一些时候还是可以的。 城寨内喊杀声此起彼伏，寨外不远处，数十名精锐骑兵正一脸漠视着前方的营寨。 “还是大人足智多谋，知道明人必然会重兵守卫北门，大人反其道而行之，直攻西门。”摩辛一脸佩服的看着黎有成。 “黎将军，若非将军和麾下真腊兵卒与西寨明军厮杀一天，使得西寨明军伤亡过半，我等此刻也拿不下西寨门。”黎有成自然不会独揽功劳。 “今日真腊王军在明人贼寨下的血战我会告知阮有镜大人，阮有镜大人感将军勇武，自然也会在匿螉嫩面前为大人美言几句，相信将军回到柴棍，匿螉嫩一定重重有赏。” 听到黎有成的话，摩辛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并非黎有成所说的功劳封赏，而是今天这一战他们柴棍王军真的是太憋屈了。 先是在耐农城下被明军火炮一阵狂轰乱炸，几乎是如丧家之犬般逃了回来。 进攻上百明军守卫的西寨门，真腊兵又是久攻不下，寨下的真腊兵尸体更是堆砌了一层层。 而今摩辛手下的兵卒已经不到两百人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此时的广南将士已经攻入西寨门中。 寨门上，双方的厮杀也已经白热化。 随着广南士卒不断涌入寨中，明军渐渐失去了对寨楼的支援。 很快守卫墙寨的明军就成了一支孤军。 “砰砰砰！”一阵白烟腾起。 寨上，最后几名火铳手放完最后一铳后倒持铳身就往番兵上砸去。 几名矛兵用长矛死死钉着一名番人伍长，那名番人伍长大叫着，冰冷矛尖刺穿了他身上的藤甲，一旁的广南兵发疯一样的砍在几名矛兵身上，血水流了一地。 几名火炮手吃力的抬起还剩下大半火药的药桶朝冲上寨墙的广南兵砸去。 沉甸甸的药桶撞在广南兵那纸薄的身子骨上，直接砸倒了一大片。 药桶翻滚着，火药顺着竹梯往下滚撒。 一名在寨墙上血战的旗官看到眼前这一幕后，竟然将剩下几桶火药桶纷纷掀倒。 用砍刀砍掉桶间的木板后，直接抬起了火药桶往寨下撒去。 此刻在寨墙上的明军兵卒终于是明白了旗官，究竟要做什么了。 他们纷纷抬起火药桶就往寨门，寨墙上倒去。 一旁的广南兵卒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第201章 援军 无论是寨楼的广南兵还是在寨下的广南兵纷纷不顾一切的朝明军杀去，而此时明军兵卒们也没有阻拦这些广南兵了。 那名旗官冷眼看着冲上来的广南兵，再看看身旁仅剩的七八名明军官兵，举起了火把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刹那间，一道橘红色的火龙在寨上涌起。 巨大的火浪，就连数里开外的明军官兵也见得一清二楚。 “不好，番人夜袭营寨了。”赶在最前方的李六暗叫不好。 不单单是明军会夜袭，这些真腊人同样会。 “大军，快，驰援前海营寨。”李六大吼一声。 一行明军自然也瞧见了冲天大火，也纷纷加快脚步。 “来不及了。”又走了一段距离后，林许看着火光下若隐若现的城寨，摇摇头。 “难不成，我们要放弃营寨中的上千汉民以及明军将士吗？”李六愤然道。 “并非是放弃，而是我们现在赶去也救不了他们。”林栩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丘。 “让炮兵拉着马车，在一刻钟内把火炮送到山丘上。”林栩道。 炮兵以及水手们纷纷行动起来，驱赶着牲畜拉着马车就往山丘上赶。 “为何要把火炮安置在山丘上，你没看见前海营寨已经烧起来了吗？”李六拉来向导，询问营寨距离此地还尚有二三里地后，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指着林栩质问道。 “李六，我命你立刻寻来火柴等物待会堆砌在山丘下。”林栩没有理会李六的质问，反倒是命令李六立刻寻易燃干柴。 “你。”李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兵将给拽走了。 城寨中，上千汉民，乡兵默默看着西寨门燃起的熊熊大火。 几道火人惨叫着从高高的寨墙上跳下。 寨下，一些广南兵被撒落寨下的火药燃了身上的藤甲，藤盾，在地上打滚起来。 惊的一旁的同伴连连倒退。 “哈哈哈，烧得好！”看着大火肆虐的西寨门，李释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次纵火的不是番兵，而是在寨墙上死战孤立无援的明军官兵。 但无论纵火的是哪一方，城寨上的人都是活不成了。 “将军！”一名协长实在看不下去，怒道。 “来人，把火药，火油撒在车上，再堆砌上干柴。”李释指了指一旁正拦在番兵面前的闭塞车道。 前海营几名参将，副将心领神会，纷纷命令士兵寻来火药与火油，干柴。 趁着大火阻碍了广南兵的进攻，前海营官兵与寨中百姓纷纷行动起来将寨中剩余的火药火油堆砌道闭塞车上。 几把火把扔到了闭塞车上，闭塞车瞬间成了火车。 七八名明军将士合力推着几辆闭塞火车朝前方推去。 冲入城寨内的广南士卒看着冲过来的闭塞火车吓得魂都飞了，纷纷往外跑去。 纵使他们再凶悍，也不敢拿血肉之躯去碰撞火车呀。 “又怎么了。”黎有成看着寨上燃起的熊熊大火以及大量外逃的广南兵卒，气的浑身发抖。 “敢后退动摇大军者斩。”黎有成看着面前乱成一片的军队，大喝道。 数十名精锐马队亲兵策马冲杀而来。 几道寒光闪过，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飞了出去。 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广南兵突然身子一僵，顺势朝前方又跑了几步，随后齐刷刷倒了下去。 几颗人头就滚落在离他们不远的泥地里。 骑兵的冲撞和战马嘶鸣声确实震慑住了惊慌失措的番兵。 “都给我回去。”黎有成亲自领兵赶来，他身着战甲，骑在一头骏马上，正持长矛冷冷看着面前的广南兵卒。 在数十名骑兵的鞭策下，广南兵也终于稳住了阵脚。 而此时西寨门已经是一片火海，一些腿脚慢的广南兵已经葬身在火海中。 见到这一幕，黎有成气的是直咬牙，好不容易才杀进寨中，谁曾想明人竟然纵火焚寨。 “我倒要看看你们明人会不会把其他三面寨墙也给烧喽！”黎有成发狠，立刻督促城寨外的数百广南兵卒朝北门而去。 可知道大军开拔到北门之际，远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火炮轰鸣声。 那声音如同滚雷般由远逐近，震得正在行军的广南兵纷纷愣在原地，一个个面色惊恐的看着远处的夜幕。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炮声。”黎有成大声质问着，语气中也带着一丝颤抖。 按道理讲，明军的火炮早应该毁在了西寨上了。 而自己军中并没有装备火炮呀。 而且这炮声隆隆而来，听声音好像离自己并不远。 这不由得让在场的番人将领们汗毛倒竖。 “明人。” “明人的援军到了。”也不知军中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 刹那间，军中又乱了起来。 “大人，是明人的援兵。”甚至连一些将领也都慌张地汇报道。 此刻，就连黎有成也拿不准了。 他自然是瞧见了不远处的火光，想必是大军夜间行军至此。 可他拿不准的是，这到底是敌是友？ 说不准是阮有镜派来的援军嘞。 不过，这个想法瞬间就被黎有成打消了。 因为随军辎重火药皆被水打潮，军中一干火器根本用不了，而且就算运来火药，火炮等重物也应该拿来攻耐农城才对。 为什么要大老远运到这儿来？ 难不成是为了协助自己攻寨，也不可能啊，自己都快拿下明寨了。 “看样子，好像真的是明人。”一名骑兵将领策马上前，对着黎有成道。 “不如末将领兵前往探查。”那名骑兵将领道。 黎有成摇摇头，让精锐马队漆黑一片的大晚上探查敌情，无异于找死，他黎有成又不是傻子。 “不管如何，是明军不会有假，先行撤军！”黎有成叹了口气，看着远方的火幕，转身往大营撤去。 数十名精锐骑兵跟随在黎有成身后，一同往大营赶去。 剩下的几百广南兵见主将都跑了，也纷纷跟了上去。 不过他们可没有骑兵金贵，有战马代步，只能凭着两条腿跑路了。 此刻城寨内的明军也听见了这隆隆炮声。 “这炮声莫不是援军到了。”西寨门熊熊大火下，明军官兵一个个又燃起了希望。 第202章 驻扎山丘 前海营士卒们听到这隆隆炮声后，也是喜极而泣。 “陈大人来救我们了。”明军大营一片火海下，明军官兵纷纷高举武器，大吼着。 远处山丘上，林栩站在高处眺望逐渐泛白的天际。 “停。”林栩大喝一声。 身旁一名旗手连忙举旗示意，一旁的火炮手也纷纷停止开火。 这一次，明军动用了五门佛郎机炮对着前方持续的放了十多炮，间歇性的炮声震慑住了营寨下的广南兵，逼得黎有成不得不带着数百广南兵无功而返。 早在附近接应的摩辛也被明人的炮火吓得魂不附体，所幸明军火炮也只间歇持续了一阵子，周围并没有明军杀出。 当黎有成率军回营后就觉得不对劲，明人哪来的援军？ 此时天也快放亮，黎有成即派出斥候前往探查。 而此时在明人营寨中，西寨的火势也并未猖獗太久。 广南兵卒突然撤退后，李释立刻发动全寨的乡民参与救火。 剩下的其他三寨门守军也纷纷加入救火中。 所幸正逢雨季加之深夜天气潮湿，明军兵卒用水和湿泥阻隔。 最终在明军官兵与上千乡民的拼死救水下，火势终于被扑灭。 终究还是救下了其他三寨门，不过所有明军兵卒看见西寨门那被烧得坍塌大半的寨墙时，纷纷面露绝望之色。 西寨门烧塌大半，而今如何抵御番人。 “唉。”李释走上前，看着被大火毁得七七八八的寨墙，无奈的叹了口气。 西寨墙下，数十上百具被焚烧的焦尸被大水扑灭后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冲上去搬运尸体的乡民见到这模样吓得两腿发软，纷纷不敢上去。 “给我滚上去。”一旁的士卒大骂着。 “今早不把这些尸体搬完，咱们就没法守寨，等番人攻上寨，你们就等着被点天灯！”在兵卒的推搡，怒骂下，这些乡民也只好忍着焦味与恐惧将一具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抬了出去。 不少尸体都已经黏在一块了，发出了一阵阵的焦味，乡民们无法把他们分开，只得用锯刀、铡刀将其锯断后用板车拉到南寨门外。 安南真腊一带地处热带，闷热潮湿，尸体若不尽早处理，必然会发生疫病，明军不敢怠慢。 数百名乡民早已在南寨门外挖掘出来一个大坑，不少先前战死的明军官兵就被埋在了里面。 此时明军也无所谓了，直接将明人和番人的尸体通通埋了进去。 城寨外的广南兵明显被昨晚的火炮吓退了，此时明军营寨外见不到一个番人的身影。 一些乡民见状想要偷偷逃离城寨，却被明军兵卒发现。 这些明军兵卒毫不留情，直接将敢逃跑的十多乡民砍死，尸首一并拖入尸坑中掩埋。 “大人，昨夜火炮可是陈大人派来的援军。”一名协长寄希望道。 站在北寨门上，看着五十多步外的土墙，李释默不作声。 “大人，趁番兵撤退之际，我们立刻撤出营寨逃往耐农城。” “是啊，耐农城坚，又有官兵，乡兵等上千兵卒守卫，必定能坚守数月，我等应该立刻前往耐农城。”寨墙上明军将领们七嘴八舌，纷纷开口道。 “耐农离前海营寨有十多里，若是昨夜趁夜摸黑突围再加上上千乡民掩护我等必定能突围成功。”李释叹了口气，一拳砸在竹墙上。 “可现在天已经放亮了，耐农城下的番兵团团围住了耐农，我等此时前往耐农城，不是正好羊入虎口吗？”李释仰天长叹，心中充满了不甘。 如今西寨墙已经毁了大半了，而守城的前海营官兵仅剩不到一百人，火药已经告罄，箭矢十存不一，拿什么抵御番人攻寨。 “大人，昨夜炮声会不会是耐农援军到了？”一名协长小声嘀咕道。 “正好，你即刻带几个腿脚好，机灵一点的弟兄出寨，立刻去把援军寻来。”李释两眼放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名协长人都傻了，愣在原地，这个时候让他出城，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留守寨中也是死，出了寨也是死，倒不如为全寨弟兄的性命去寻援军来。”李释拍了拍那名协长的肩膀勉励道。 那名协长欲哭无泪，只得带着几名亲兵从西寨出发。 西寨竹墙已经被火烧塌了大半，离地最低处不过两米，几名明军跳下竹墙，猫着身子朝昨夜炮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而今前海营寨中的明军官兵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赶来的援军中了。 “为什么不立刻出兵前往营寨。”李六走上前，见炮兵迟迟没有搬运火炮，反而在原地备战歇息，不禁有些恼怒。 昨夜明军紧急调动五门佛郎机炮用马车送至山丘上轰击番军，而山丘下尚有五门佛郎机炮。 而此时留守的五门佛郎机炮竟然也被炮手用马车拉到了山丘上。 李六怒气冲冲的找到林栩，对于林栩将所有火炮拉到山丘上，而不是趁番军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急行军前往明军营寨感到不解。 “林大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李六强忍怒意，指着山丘上的火炮道。 “为什么要把大军留守山丘上，现在我们离营寨只有二三里了，应该趁现在立刻前往营寨。”李六看着林栩的军事部署气不打一处来，他是虎贲镇出身，自然知道大军留守山丘上必然会被生番包围，到时候断水断粮，大军必然崩溃。 林栩瞥了一眼李六，“我是指挥使，这一战我来指挥，你只需带着部下护卫山丘上的火炮就行了。” “这里缺水，四周又是一马平川皆是稻田泥地，若是番兵包围而至，我等该如何坚守。”李六怒极反笑道。 “如何坚守，我问你昨夜你可曾听到马蹄声。”林栩问。 “有，听声音不下百骑。”李六点点头。 “那我且问你昨夜营寨大火起，你可曾看见。”林栩又问。 “而今我等尚不清楚城寨中情况如何，贸然前往，如此多的辎重火炮和车队，虽路途只有二三里路但是周围尽是稻田泥地，需走多久，若是番兵斥候发现引来番人马队，我们该如何？”林栩反问。 李六愣住了，摇摇头道:“不可能，二三里地而已，番人怎么可能如此迅速。” 第203章 骑兵 此时回到大营里的黎有成愈发觉得不对劲。 若是明人大军赶至，早应该和营寨中的明军汇合了，可自己在营寨外的哨探却没有回报。 “报。”一名早些时候被派出去探查的骑兵回来了。 “大人，城外二三里地外一处山丘上忽然出现一支明军，人数约在百余人。”那名骑兵汇报道。 “才百余人？”黎有成直接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番骑。 “城外明军真的只有百余骑？”黎有成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怀疑。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明人援军确实只有百余人，不过小人在远处观望，山丘上明人备至了不少火炮，数量不下五门。”那名番骑连忙道。 “这可真的是怪事，耐农的明军怎么会派遣一支百余人的部队前来增援？”一旁的摩辛也是眉头一皱，十分不解。 就在大帐内的众人疑惑不解时，匿螉梧派来的使者也已经到达了帐外。 这下黎有成等人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黎有成一拳狠狠砸在案桌上。 “明人狡诈，竟然敢戏弄吾。”当黎有成从匿螉梧派来的使者那得知昨夜耐农守军偷袭城外番军大营，而一支百余人的车队偷偷借此机会出城时，一股怒意以及羞愤涌上心头。 “传递下去，部队生火造饭，两刻钟后大军出发，给我剿灭这支明军。”黎有成道。 “大人，我前来是告知将军，匿螉梧大人和阮有镜大人正要集结兵力攻打耐农城，阮有镜大人希望大人立刻率领五百广南兵卒回军，参与攻打耐农城。”匿螉梧的使者冷冷道。 “我们已经快攻下明人营寨了，现在明人营寨西墙已经被大火烧塌大半，在给我们一日时间，我们必定拿下明人营寨。”一旁的摩辛也急了，他在明人营寨下折损了近两百人，眼看着明人营寨快要被攻破，结果竟然要回军。 “这是匿螉梧大人和阮有镜大将军的意思，将军若是想抗命。”那么随军使者冷眼看着摩辛。 黎有成是广南将领，他一个监军使者不敢管，可你摩辛不过是真腊将领，难不成真的敢违逆匿螉梧大人吗？ 摩辛听到后直接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一句。 “在给我一日时间，一日内我必攻破明人营寨，并斩杀附近的那支明军。”黎有成看着监军使者道。 “阮有镜将军那边，我会亲自前往请罪。” 那名监军使者见状也知道今日自己是带不回这支军队了，只得瞪了一眼摩辛，然后怒气冲冲的离去。 “谢过将军。”摩辛抱拳感激道。 “一日时间我等要拿下营寨还有灭掉三里外的明军，这”一名广南将领摇摇头，攻打明人营寨就已经耗去不少功夫和精力了，现在又多了一支明军。 “我等先行灭掉那支明人军队，然后在挥兵攻下营寨。”黎有成道。 “摩辛将军，请你将手下的马队交与我，我亲自率领骑兵剿灭那支耐农援军。”黎有成拍了拍摩辛的肩膀，道。 “这！”摩辛面露难色，这支马队亲兵是摩辛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用。 之前在营寨下折损七八骑就已经让他痛心不已了，现在要他把所有骑兵交出去，自然是不肯的。 见摩辛犹豫不决，黎有成笑道，“而今是真腊为了收复东浦而战，若将军连区区几十骑兵都舍不得，那真腊又如何拿下东浦。” “将军这些时日与明人血战，其骁勇已经尽人皆知，假若他日真腊拿下东浦，我等必定上奏阮主，将东浦封赏予将军。” 面对黎有成画出来的大饼，摩辛两眼放光，略微思索一番后就咬牙答应下来。 见摩辛答应后，黎有成二话不说立刻带着自己麾下骑兵与摩辛的马队一同出发。 阮有镜南下东浦时除了带五百广南士卒外，还带来了百余骑兵马队。 此时有过半掌握在黎有成手下，加之摩辛手下的数十骑，此刻黎有成有了一支规模过百的骑兵。 “杀。”看着周围着一百余骑兵，黎有成也是热血上涌，号令百余骑兵朝远处耐农援军杀去。 为了以防万一，还有两百广南兵随军出发。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黎有成的骑兵远远甩在了身后。 “大人，明人火器生猛，我等要不要试探一下。”远远就看见明人驻扎的山丘，一名骑兵将领开口询问。 “明人火铳最多打二十步外，我等策马只需数息就可冲至，至于明人火炮不过小炮尔，威胁不了我精锐铁骑。”黎有成显然也被这百骑冲撞得声势冲昏了头脑。 远远就看见了明人在山丘上布置的火炮，大概不下十门。 他黎有成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明人善于使用火器。 因而大老远就在观望明人火炮，火铳黎有成倒不怕，就担心这些火炮。 不过此刻骑兵已经冲入距离明军一里地了，明人火炮却迟迟不开炮，不禁让番人骑兵们壮大了胆子。 若是这个时候明人开火，那么证明明人必有重炮，那么百余骑兵必然会迅速撤走，可现在骑兵都已经冲进一里地了，明人火炮却迟迟不见动静。 “看见没有，明人手中都是些小炮。”黎有成见状大笑起来。 也对，像是耐农城上的火炮动不动就是千斤以上，像是红衣大炮更是动辄数千上万斤，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搬运到这来。 “给我冲。”黎有成举着长矛，亲自率领百余骑兵朝明军冲去。 此刻他们离明军距离只有七八百步了。 三十名明军火铳手严阵以待，一杆杆火铳对准了不远处的骑兵。 这可以说是吕宋明军第一次遇见骑兵冲锋。 远处百余骑兵冲锋而来，马蹄踏在稻田泥地里，一时间泥土飞扬。 阵阵马蹄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大人，番骑距我约五百多步。”一名旗官汇报。 “放炮！”林栩冷冷道。 前方炮队的五门佛郎机炮居高临下，准星对准五百多步外的马队。 “放！”五名炮手大喝。 一把把火把点燃了子铳上的火绳。 “砰！砰！砰！”五声巨响，五枚铅弹顺势飞了出去。 铅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砸到番骑间。 第204章 葡萄弹 一枚三磅重铅弹径直飞越五百多步狠狠地砸在一匹番骑的身上。 刹那间那番兵血肉横飞，身体被铅球砸得四分五裂。 血肉四溅，一些碎骨血肉溅到了黎有成的脸颊上。 随着炮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纷纷嘶鸣。 骑兵们拼了命的握住缰绳，努力控制住战马。 五枚铅弹仅有两枚砸中了番骑，在泥地里砸出了两道血槽。 “放！”后方五门佛郎机炮紧接着开炮。 佛郎机是一种铁制后装填火炮。 整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 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 佛郎机的炮腹相当粗大，一般在炮尾设有转向用的舵杆炮管上有准星和照门。 但限于十六世纪技术水平，佛郎机大炮的缺点是子炮与炮腹间缝隙公差大，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因此不具备红夷大炮的远射程。 而此时在山丘上朝番骑轰击的佛郎机炮炮弹约为三磅重。 主要改良自西班牙人战列舰上的旋炮。 拥有重量轻，易于随军携带，同时也有极高的射速，数百步内拥有很高的精确度。 明军火炮手不停的更换着子铳，这一次明军出行，带来了整整一百门子铳，全都安置在随军马车上有骡子拖运。 番骑速度快，但番马基本为东南亚当地的矮马，哪里见过如此猛烈的火炮攻势。 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纷纷受惊，开始不受骑兵的驾驭，惊慌失措的横冲直撞。 一下子直接打乱了百余骑兵的冲锋。 “不许乱，冲。”黎有成面色惨白，战马也是嘶鸣不已。 他哪知道明人的火炮竟然能不间断的开炮。 短短数轮下来就有十余骑兵中弹毙命。 “冲。”黎有成咬牙，举着长矛就往明军方向冲去。 他很清楚，此时唯有冲过去方能活命，对于骑兵而言数百步的距离并不算什么。 先前他们完全是被明人的火炮得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今只要集结起来继续往前冲，明人火炮最多只能打两轮。 幸亏明人的火炮不是开花弹，而是实心弹。 若此刻明人使用的是当初耐农城下明军用的开花弹。 恐怕这一百多番骑早已全军覆没。 黎有成手下的番骑也都是广南军中的精锐。 哪怕是面对明人的炮火的不间断轰击，在经历短暂的慌乱后，很快整军集结朝明军杀来。 反倒是摩辛麾下那一支骑兵队伍，反倒是畏首畏尾。 尾随在了黎有成骑兵的身后。 不是这些真腊骑兵软弱，被明人的火炮吓破胆。 而是因为这些真腊骑兵在畏惧明人火炮时，听从了摩辛的嘱托。 摩辛把骑兵交于黎有成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所想的自然是如何保留自己的马队。 因此，在黎有成把自己的马队带离前就已经对自己手下的将领放了话。 因此当真腊骑兵见到明人火炮甚为猛烈后，也就识趣的躲到了后方。 这一躲不要紧，直接把明人的火炮吸引到黎有成的骑兵间。 本来摩辛的马队也分担着明人的炮火，现在躲到黎有成马队后方，结果所有明人火炮纷纷朝广南骑兵的头上砸来。 黎有成简直要骂娘，明年的火炮不但猛，而且精确度很高，自己已经有十几骑毙命了。 偏偏摩辛手下这帮混蛋又躲到了自己马队身后。 现在所有明人的火炮全都往自己这边打来。 不过，所幸自己离明军山丘所在地也不过一二百步了。 “火铳手列阵。”在一旁观战的李六连忙喝道。 三十名火铳手排成两列，阻拦在骑兵马队前。 看着明军火铳手在远处列队，黎有成不禁觉得好笑。 区区几十名火铳兵也敢拦住自己的骑兵。 就差最后的一百多步了，对于骑兵而言只需要挨过明人这最后一轮火炮，骑兵就可以冲杀过去。 到时候，无论是明军的火铳手还是炮手都会被自己的骑兵任意宰杀。 此时的李六也是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双目死死瞪着愈来愈近的马队。 让他懊恼无比的是，自己为什么带了那么多火炮，却没有携带一些拒马，甚至为了给佛郎机子炮铳让位置，连百子铳这样的重火铳都没有带，而今自己只能靠三十名部下手中的自生火铳来抗番人的骑兵了。 李六咬咬牙，也举起了一支自生火铳，火铳的铅弹有效杀伤最多二十步，这个距离骑兵只需数息就能冲过来。 火铳手甚至可能连三段击的时间都没有，因此李六直接取消了第三队，两队一前一后，前队半跪着打算直接两队齐放铳，至于能对番人的骑兵造成多大的杀伤，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马队还剩下七八十骑。 不过很明显的是，马队在速度上明显划分成了两队。 黎有成的广南骑兵更快，冲在前面，而摩辛的三十多骑紧随其后，中间倒有一定间隔。 可处于骑兵冲撞中央的李六，自然看不到。 但处在山丘上的林栩却看的是一清二楚，他冷冷一笑。 先前杨彦迪的部将黄进，曾问过林栩一个问题。 明人军中多火铳，但缺乏骑兵和矛兵，那若遇到骑兵该如何。 当时林栩笑而不语，而现在林栩可以告诉他答案。 很快明军将最后一轮火炮倾泻到番骑头上，而此时番骑离明军火铳兵已经不到百步了。 正当番兵听见佛郎机炮声，想要硬接下这最后一轮火炮时。 数以百计的铅弹朝他们脸上，胸膛及马腿上砸来。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战马的嘶鸣和骑手的惨叫声。 一时间尘土飞扬，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名骑兵被打得人仰马翻。 无数的铅弹从他们的胸膛，脸颊，还有战马身上穿过，带出了一道道的血花。 二十多名骑兵惨叫着跌落在地，一些骑兵半张脸都被铅弹削没了，躺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 而后方的骑兵根本刹不住马匹，直接从这二十多番兵和战马间穿梭而过。 不少骑兵和倒地的战马被直接踏成了肉泥。 而最后的五门佛郎机炮也开火了。 把这一次广南骑兵终于看清了这些明人火炮究竟打出了什么玩意？ 随着一道道火光，数以百计的弹丸朝着他们的头上飞来。 那一粒粒如同葡萄般晶莹剔透的弹丸，不过鹅卵石大小。 比起之前，那动不动就是3磅多的铅弹显得更小，更轻。 让广南骑兵们始料未及的是那一枚枚如鹅卵石大小，像葡萄般剔透的铅弹却如比箭矢，铳弹还要生猛。 数以百计的铅弹朝他们打来，打烂了他们的藤甲，撕开了他们的胸膛，刹那间血如泉涌，番骑成片成片倒下。 葡萄弹是十六七世纪海军水师装备非常多的一种弹种。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薄薄的铁罐内装入大量的铅弹丸。 开火后火药释放的势能使得容器爆裂里面的铅弹丸就飞了出去，形成散射，可以覆盖一个曲面的目标，形成大范围杀伤，倒和开花弹类似。 因为它是一粒一粒放在一起，像是一堆葡萄，因而得名葡萄弹。 不过，它更多的是装备在水师中使用。 主要是在海战中撕破敌方战场的大帆，以大面积的散弹打中大帆而使得船只失去动力，甚至可以在近距离打击海盗。 只要一炮下去，往往一船的海盗就是非死即伤。 这一次明军是跟随商船队而来，明军商船队不少火炮购自水师，自然配置了葡萄弹。 第205章 商馆落成 数以百计的铅弹形成一道弹幕朝他们砸来，那一种恐惧可是远远超过了之前的实心铅弹。 冲在最后方的真腊番骑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的广南骑兵成片的倒下。 就在刚刚前方还是一支无人可挡的精锐之师，而仅仅数息间前方就已经是尸横遍野。 四五十骑的广南骑兵全部倒在距离明人不过数十步的泥地骑与战马的鲜血淌满大地，未死的番骑的哀嚎与战马的悲鸣此起彼伏。 一片片的铅弹扫过去，广南骑兵们被打的人仰马翻，哀嚎一片。 最可怕的是明人使用的葡萄弹，其弹丸并非铁质，而是铅质。 打入人的躯体后，瞬间就碎成了数块甚至数十块，无数铅渣留在人体内随着血液流动转移到身体各处。 早已死在炮火下的广南骑兵还算幸运，那些未死的被密集的铅弹打得血肉模糊的骑兵注定是生不如死了。 “举铳。”见几名火铳手看见眼前的一幕胆寒的略微垂下手中的火铳，李六怒喝道。 此时在广南骑兵尸骸后方依旧有三十多真腊番骑。 真腊马队此刻早已经忘却了冲锋，他们徘徊在距离明军一百多步开外。 正一脸冷漠的看着前方，他们有些犹豫，踌躇不前。 明人的火炮已经彻底把他们打寒了。 他们只想找到黎有成，哪怕是带走他的尸体也好。 可面前的泥地里至少堆积了四五十骑的尸骸，有广南骑兵的亦有战马的尸骸。 哪里看得见主将黎有成啊。 最终，这些真腊骑兵只得策马离去。 见三十多真腊骑兵快速离去，守在山丘上的明人炮手们也是长长呼了口气。 之前那一轮炮击是他们最后一炮了，再打就没有子炮铳了。 这一次炮仗明军使用十门佛郎机炮至少炮毙了六十多名骑兵。 见真腊骑兵落荒而逃，山丘上的明军官兵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李六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那一门门漆黑的火炮。 “大人，番人的马队这样被我们打退了。”一名旗官无奈的苦笑。 这一战，他们火铳兵完全成了陪衬。 甚至连放一铳的机会都没有。 李六愣了好半天，最后才苦笑一声，道:“咱有炮，干嘛要用铳啊！” 就在东浦地界上，战火连天，炮声不断的同时。 拉瓦格城，英吉利商馆前的大街上也是鞭炮声不断。 今天，东印度公司驻拉瓦格的商馆终于开馆了。 经过明廷与东印度公司一个多月的协商。 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终于如愿在拉瓦格开设了商馆。 颇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就连刘煜和萧武也到场了。 而东印度公司那边，戈尔爵士也在数日前抵达了拉瓦格。 比起他上一次来拉瓦格时的踌躇满志不同，而今的他，脸上写满了忧愁。 “戈尔爵士，我们东印度公司终于在拉瓦格开设了商馆，以后，东印度公司的水手们终于可以在吕宋北部定居生活了，商人们也可以如愿在吕宋岛上四处活动贸易，对于我们而言，这一切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啊。”安德森倒是一脸的喜悦。 为了表示对明廷的尊重与感谢，他和几名商馆人员还穿着了精美的华服。 其面料还专门从苏家的织纺进过来的。 可以说给足了明廷和四海的面子。 “萧大人，这英吉利人平日里趾高气昂，怎么今日对我们却是如此奉承呢？”苏郎青看着英吉利商馆大门前的商人们，笑道。 “想必是有求于我们。”萧武冷眼看着宾客络绎不绝的商馆。 对于东印度公司拿了钱却私自扣下明人火炮和战船的事情，明军将领们那是义愤填膺的。 只是无奈刘煜竟然一只手压了下来，竟然也不追究东印度公司的责任。 “红毛鬼狡诈多端，而今商馆建成，如此多的红毛鬼进入吕宋，怕是引狼入室啊。”一旁的徐滨担忧道。 “呵呵，徐大人多虑了，这些都是商人，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番子，何惧之有啊。”苏郎青笑道，心中却多了一丝不快。 这英吉利商馆建成了，这也代表着日后东印度公司的香料，茶叶，呢绒等商品也会进入吕宋，这对于而今把控了整个吕宋北部城镇贸易的四海而言可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就在众人在外面庆贺商馆落成时，刘煜和戈尔爵士却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商馆里头去了。 “恭喜你，吕宋明廷终于获得了一个真正的朋友。”戈尔爵士坐在沙发上，举着酒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戈尔爵士，何事如此不快，不妨说出来听听。”刘煜坐在另一侧的呢绒沙发上，正打量着商馆大厅的布局。 “还不是该死的阿拉姆吉尔（世界征服者）。”戈尔爵士怒骂着。 “哦，看起来这位印度的皇帝给了东印度公司很大的麻烦啊！”刘煜笑道。 “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皇帝确实是一个十分有野心和谋略的皇帝。”刘煜道。 事实上这个时空的远东，各国国家和君主都不弱，无论是广南还是莫卧尔帝国甚至是未来和大清大打出手的缅甸，都还处于国力的上升期。 若是多了一位颇具野心的雄主，那么纵是携带火器的西方殖民者也讨不到好处。 这也是为什么刘煜敢于周旋在西方各个势力间的原因，因为在南洋处于崛起期的不单单是吕宋明廷一家。 广南还未吞并占城，东浦，还没有形成而今的越南。 莫卧尔帝国还在强势镇压国内各大族裔的反叛，甚至还能和东印度公司掰掰手腕。 至于缅甸还在猥琐发育中。 西方殖民者想要独霸南洋还早了两百年呢。 戈尔爵士一脸诧异的看着刘煜。 看见戈尔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刘煜倒是不以为然。 “不要觉得我们明人和那些鞑子一样，我们同样关注我们朋友亦或者敌人的世界。”刘煜故意将敌人咬得很重。 这一段时间他也招募了几个翻译甚至高价聘请了英吉利人学英吉利语和荷兰语。 倒也是卓有成效，至少现在刘煜也是能听懂戈尔的古英语，并进行一些交流。 当然，更多的还是要劳烦后面的那位老者。 此时在刘煜身后正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刘煜身旁，如一座雕塑一般。 “我一直以为你们中国人只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窗外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戈尔爵士摇摇头，一口闷完杯子中的酒水。 “戈尔，不要用你们西方人与生俱来的偏执来看待我们，大明从来不缺开眼看世界的人。”刘煜不快道。 “就如我身后的这位老人，他曾去过威尼斯，见过罗马的教皇，见过法国的皇帝，在欧洲游历好几年，也曾去过吕宋，安南，所见事务可不比你们少。”刘煜指了指身后的老者，骄傲的说道。 “是吗？” “这确实让人惊讶！”戈尔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刘煜身后站着这么一位老人。 第206章 竞争 老人只是略微点头致意，并未多语。 自从上一次陈安德带着明廷给予东浦明人的援助回到东浦后，东浦上下的明人都是欢呼雀跃。 为了表达对吕宋明廷的感激，陈上川特意让陈安德再一次前往吕宋。 而在陈安德离开东浦不久，就传出了广南欲发兵东浦镇压明人的消息。 得知此消息的东浦商人，使者纷纷逃难吕宋，不再愿意回东浦。 而陈安德也已年过花甲，不过一风烛残年的老人，就算回东浦也挽救不了什么，也只得留在了吕宋。 而今明廷在吕宋设立县社，大量南洋华人纷纷来到吕宋。 随着明廷控制下汉民人口的不断壮大，妇孺的数量也在逐渐增多。 明廷于是在拉瓦格，维甘开设了书院，武堂等，而且还是与四海商会等民间合办，陈安德也借此投身到民间教育中。 与清廷不同，刘煜直接废除了八股文，开始引进西学，如天文，地理，医学以及荷语，西语等外语。 为了让吕宋的明人能够开眼看世界。 陈安德还亲自着撰西洋游记，将自己一生在欧洲所见所闻，所遇国家，人物以及生活方式详细写下，供吕宋各书院学子阅读。 吕宋明廷缺乏文官，这是一件不幸的事，却也是一件幸事。 这使得明廷在管理吕宋土地，在设立县社时不得不委派当地的番人官员，像户部不少官职甚至还委托了四海的商人担任。 但文官的缺乏，却也使得吕宋明廷不受儒家文化的影响。 在引进西洋天文，地理，医学的同时废除八股文，明廷进展的异常顺利。 而今明廷与四海商行等民间势力合办了书院，共有各期学子两百人。 在书院中，无需学繁懊无用的八股文，而是学习西方的天文，地理，以及医学，荷语等外语。 因为和四海合办，书院甚至还专门设立了商学。 明廷不单单为汉人设立了书院，甚至还专门为当地的土邦番人设立了学堂。 并规定每一个土邦部落年13岁至16岁的番人男孩必须到各个县社的学堂读书。 而各个土邦酋长贵族的子嗣甚至可以进入书院中与明人学子一同读书。 建立书院是明廷在吕宋新办教育的一个重要标志。 在书院中学习的学子踏入官场，也会以更加包容的心态与丰富的见识去推动历史的齿轮，让明廷走向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旅程。 “大人愿意让东印度公司在吕宋开设商馆，确实让我意外。”戈尔一脸敬佩的看着刘煜。 谁都知道四海商会背后的大人物是谁。 而今吕宋的海路，山道贸易几乎都被四海垄断，源源不断的银两流入四大商行的口袋里。 而今刘煜竟然让东印度公司在吕宋开设商馆，这不是从四海商会手中抢钱吗？ 若是明廷出于打压四海商会的目的，那还情有可原。 可问题是四海背后的大人物可是刘煜自己啊，这不是砍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不单单是四海商会的一干富商，就连戈尔也不明白，刘煜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刘煜笑了笑。 “以前我们明廷的官员，将领只得选择苏家的布坊，购买苏家的棉布，可苏家棉布却因陆海的商船从大陆运来的生丝棉花减少为由，大肆哄抬棉布价格，而当西方呢绒流入到拉瓦格后，城中的富商，官员无不对各式西洋呢绒喜爱有加，最后逼得苏家布坊不得不改良面料，就连价格也逐渐降低至正常范围。” 听完刘煜的话，戈尔爵士也是明白了刘煜用心良苦。 “你不是汉人，不知道我们汉人更喜欢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从来不会去留意外面的土地。”刘煜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 “就如下南洋的明人来说，大多都是中国沿海一带失去土地活不下去的农民，渔民来南洋讨个生活，就算是来吕宋经商的华商，大多也是在大陆无银两可赚，最终无奈带着家眷财产南投吕宋，想于此获得机遇。” “若他们能在中国安逸的生活下去，你觉得他们还会不顾一切的来南洋吗？”刘煜看向戈尔爵士，反问道。 “不会。”戈尔点点头。 “以前吕宋的华人们生活在西班牙人的屠刀下，颤颤巍巍的过活不敢逾越半步。” “而当明廷占据吕宋北部后，得到庇护的明人们胆子就逐渐大了起来，用武力与银两垄断了吕宋北部的贸易，以前西班牙商人们怎么做，现在四海商人们也怎么做。” “甚至有几个土邦酋长跑过来向我诉苦，说明廷的商人抢占他们的土地。”刘煜站起身走到大厅窗口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觉得我该怎么和这些商人说，他们只在乎眼前的银两，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如日复一日在同一个栏子里吃食的猪一样，你不多放几头猪进来，它是不会到外面抢食的。” 对此戈尔爵士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早在马可波罗的笔下你们东方就是遍地是黄金的地方，为了一夜致富，无数欧洲底层破产者，流民，赌徒上了远洋的宝船，来到了东方，期间他们好多人死于疾病，死于和海盗的搏杀。” “如果这些破产者，赌徒在欧洲都能够安逸的生活的话，那么欧罗巴的商船是不会抵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的。”戈尔爵士坦然道。 “所以你希望我们东印度的商人和货物流通吕宋市场，逼得你们明商不得不开辟新的市场，甚至从我们东印度商人手中夺食。”戈尔爵士大笑起来。 “不过猪，这个比喻可不恰当。” “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可是凶恶的豺狼，而你们四海的华商们不过是群可怜的绵羊。”戈尔爵士大笑道，言语中透露着对华商的轻蔑与不屑。 刘煜并不否认对于而今的四海商行而言，东印度公司确实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峰。 但路还远着，四海商会终究要走出吕宋，甚至走出南洋。 将四海的商旗插向每一块土地。 在吕宋甚至南洋，让四海商会的商人们与东印度公司的商人竞争，何尝不是一种碰撞与磨砺。 若四海商行不想被东印度公司击败，那么商人们必然会去学习西方商人的贸易与商业管理，会推出更加物美价廉的货物。 这对于吕宋民间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第207章 无奈 而此时，安德森也领着明廷的官员和四海的商人们进了大厅。 萧武一见戈尔爵士脸色就是一沉。 “戈尔爵士，这一次让东印度公司在吕宋建立商馆，负责明廷与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往来，足以证明明廷愿意与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那么对于你们本该在上月交付的火炮与战船一事，东印度公司也应该解决了！”萧武一脸阴沉的看向戈尔，沉声询问道。 一旁的徐滨连忙充当翻译，将萧武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戈尔爵士。 戈尔爵士面露难色，摇摇头道：“我们和莫卧儿帝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请原谅我们的违约，等东印度公司击败莫卧儿皇帝后，我们会将火炮与战船送至吕宋。” 对此刘煜只是笑了笑，这一战他自然知道东印度公司打不赢。 对于东印度公司和莫卧儿帝国的战争，谁能赢，刘煜不感兴趣，也无法左右战争的走向。 不过这场战争东印度公司输了，估摸着原本应该交付明军的火炮和战船恐怕也会打了水漂。 “你知道这些红衣火炮本就是为明军水师准备的，吕宋海域有很多海盗，若因为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克扣了明军的火炮而使得明军与海盗作战失利，而无法维护吕宋传统海路的安全，保不齐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会不会被海盗劫掠。”萧武笑道。 “你这是在威胁吗？”戈尔爵士的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那一双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武。 在吕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海盗都已经被明军水师剿灭干净。 而偏偏现在拿海盗说事，这不是在说若东印度再不交出这批火器，明军将不保证吕宋航道上英吉利商船的安全了吗。 当然了，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们自然不怕区区海盗。 但保不齐将来吕宋外海航道上会不会突然出现一群汉人模样，携带精良火器的“海盗”啊。 若是那样，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队还真吃不消。 “大人，等战争结束，我们立刻送上火炮与战船。”戈尔爵士终究还是服了软，眼下形势严峻，和莫卧儿帝国的战争每一天都在吞噬着东印度公司大量金钱与鲜血，他们急需开辟新的市场。 在吕宋建立商馆就意味着东印度公司可以打开吕宋的市场。 之前的吕宋一直被西班牙人视为后花园，不得任何西方势力进入，而今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吕宋的大门，要是因为这件事情闹不愉快，明人一怒之下关闭了商馆，那可真的就欲哭无泪了。 “既然是你们违约在先，没有把火炮按时送到吕宋明军手中，那么剩下的二十万两白银我们就不用支付了，对。”徐滨一笑，连忙拱火道。 戈尔听到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考虑到贵公司正在和莫卧儿帝国开战，而我们明人又一向仁慈，这二十万两白银不如就从英吉利商馆的租金，以及英吉利商人在吕宋的贸易关税中减免，扣除。”一旁的刘煜只是在看戏，见戏演的差不多了，连忙道。 戈尔爵士想了想，这总比明人赖账强，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希望贵公司的五艘女王船以及红衣大炮能够尽早送至吕宋。”萧武和刘煜相视一笑。 安德森尴尬的站在那，本想帮帮戈尔爵士，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这一次确实是东印度公司违背契约在先。 美荻， 正当明廷庆贺东印度公司在拉瓦格开设商馆时。 美荻城中，杨彦迪正一脸忧愁的看着眼前的地图。 “唉，黄进你怎么能因为区区番兵的偷袭就抛下吕宋商队不顾啊。”杨彦迪指着黄进，痛心疾首道。 黄进连忙跪下，辩解道:“将军，并非我等贪生怕死，而是东浦突然遭遇如此灾祸，末将想要立刻返回美荻以告知将军，好让美荻明军做好防范，可谁知那些吕宋华商执意要前往东浦，为了美荻万千明人，末将也只能返回。” “大将军，你就饶了黄进一命！毕竟他也是为了美荻明人。”几位将领纷纷开口为黄进求情。 “若是寻常的商队那也就罢了，可那是吕宋明廷派遣来真腊与我等联系的，若是真的半路被番人截杀，我等又该如何面对吕宋明廷。”杨彦迪摇摇头，面带愁容道。 “大人要不让末将领一支精兵前往东浦探查，一来可以打探华商下落，二来可以打探东浦番人的虚实。”杨咏道。 “而今前往东浦的山道，官道大多被泥洪所摧毁，尔等又该如何前往东浦。”黄进冷哼一声。 他倒是希望这些华商全都死在了东浦。 为了护送这些华商，他接连折损了十多名家丁，还搭上了数协的将士，早已是怒不可遏。 “番人已经抵达耐农城下，而今陈兄死守耐农，面对数千真腊番兵恐怕凶多吉少啊！”地图上，杨彦迪手指点在耐农城的位置。 “大人，若不然我们派遣使节前往广南，让阮主派兵解救东浦明人。”一名将领道。 几名将领纷纷点头示意，这不比让自己出兵前往东浦与真腊兵厮杀要强得多。 本身他们南下真腊就是阮主默许的，现在明人有难，他们自然要帮。 “诸位，你们难道不知道东浦明人联系吕宋明廷，激怒了广南阮主，这才引来真腊番兵的围攻。”杨彦迪看着这帮五大三粗的大汉，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迟迟不出兵援助东浦的陈上川，难道真的是因为道路泥泞不堪，士卒难以行军吗？ 他只是不想去激怒广南而已。 “大人，是东浦的明人，激怒了广南阮主与我们何干？”黄进看出了杨彦迪的犹豫，连忙道。 “我等皆是明人，且唇寒齿亡的道理你不应该不懂。”杨彦迪瞪了一眼黄进，后者立刻闭上嘴。 “大人，而今夏收在即，我军又是囤田制，农闲时为兵，农忙时为农，若是贸然发兵东浦，那么稻田里的稻谷该如何？”一名参将担忧道。 “是啊，东浦虽不远，但若想击败真腊番军，至少得集结2000人的军队，这么多军队所需后勤粮草，辎重车辆需多少，加之而今道路泥泞不堪，我军官兵根本无力支撑。”杨咏附和。 第208章 陆海商船 明显，在场的将领无论是何理由，皆是不愿出兵东浦解救陈上川。 “我等岂能弃东浦明人不顾。”杨彦迪面色难看，语气也变的犹豫起来。 手下的将领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黄进开口道。 “大人，我等还是派使者前往顺化，乞求广南阮主念往日收留之恩情，放过我等明人，毕竟广南还需要我等明人为其征讨边疆。” 黄进的话引起在场将领的附和。 “大人，本就是陈上川联系了吕宋明廷激怒了广南阮主，而今真腊进攻东浦，我等只需北上向阮主乞和，阮主大喜必定会发兵逼迫真腊撤军。”参将王普道。 “那我等向广南臣服，又该如何面对吕宋明廷。”杨咏面带忧虑。 在场的将领皆是明人，自然偏向于吕宋明廷，但而今真腊番人进犯东浦，明廷鞭长莫及。 因此在场的明人将领只得选择向广南臣服，乞求广南阮主发兵逼迫真腊撤军。 “报！”忽然营帐外，一名兵卒来报。 “何事。”杨咏询问。 “四海商会王离率陆海商船八艘抵达海口，求见杨彦迪大人。”那名兵卒说道。 “四海商会。”黄进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苍白。 在不久前他刚刚才抛弃了一支明人的商队，不料想而今竟然又出了一支商队。 来者竟然是四海掌舵之一的王离，这让杨彦迪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前往美荻海口相迎。 此时在美荻海口约有八艘福船停在海岸不远处，几艘小船，快船正有序的在各艘福船间穿梭。 “小民见过杨大人。”王离早已在海口等候多时，见杨彦迪亲自赶来，连忙上前行礼。 “王老板客气了，尔为南洋华商巨贾，我不过是水真腊一域的丧家流民，岂能受你一礼。”杨彦迪连忙上前扶起王离。 “杨大人乃礼武镇总兵，受延平王所封，岂会是丧家流民。”王离笑道。 “不知四海商会这一次前往海口，有何要事。”杨彦迪眺望远处的几艘福船，看旗子倒不是之前来海口的那几艘四海商船。 “前些阵子，吕宋明廷委托四海商会前往真腊，联系东浦明人，却不料遭遇兵祸，不知现在如何。”王离倒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询问之前丁哥率领的商队下落。 番兵早在雨季到来时就已经下令封锁耐农城，因此困守城中的丁哥商队和李六带来的援军自然和嘉定沿海一带的商船队失去了联系。 恰好王离率领的陆海商队也从会安出发前往嘉定一带，两支商船队正好遇见，留守商船上的明海商人们也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王离。 “一月多前，明海商船队曾来到海口，并前往东浦，我曾派遣副将黄进率领上百兵卒护卫，却不料中途遭遇真腊番人伏击，官兵与商队失去了联系，黄进将军不得已，在搜索无果后只得率军回美荻。”杨彦迪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为部下的贪生怕死买单。 “此次王老板前往海口，就是为了探查明海商人的下落。”一旁的杨咏询问道。 他是水镇将领，负责海口一带的防务。 从这一带海域路过的商船，往往都要受他的盘查与剥削，因此比起其他明人将领他更知道南洋的情况。 在安南海域内，陆海的商船并不少见，甚至因为拒绝美荻明人水师的盘查和剥削，甚至双方起过几次冲突。 美获明人水师竟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因此比起其他明人将领对于四海商人的轻视，杨咏更多了几分戒备。 “王老板如此兴师动众，怕不是仅仅只是为了前往安南贸易！”杨彦迪也看出了王离此行的深意，试探道。 “我等此次前往安南不过是奉明廷之意，给予安南明人辎重粮饷以抵御真腊番人。”王离笑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明人将领莫不大惊失色。 真腊番兵，进攻东浦不过一月有余。 就连杨彦迪也是在半个多月前才获知了消息。 那么远在吕宋岛的明廷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事实上，此时吕宋明廷并不知道真腊进犯东浦的消息。 但在会安港的王离却早已获知了广南与真腊勾连进犯东浦的事。 早在陈上川派遣陈安德率领东浦明人使节前往吕宋祈求明廷庇护的时候。 刘煜就有远见的派遣陆海商人前往会安港。 本来陆海的商人就是走大陆到吕宋一带的南洋海贸走私的。 会安自然而然也是陆海商人的一个必经海港。 不少陆海商人本身就在会安有商馆和产业。 因此在花了些银两上下打点一番后，当地的广南官员对此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海自然就在会安扎下根。 刘煜明面上派遣四海前往广南希望与广南通商，实际上对其并不抱任何希望。 因此刘煜特意委派王离前往安南。 原本从大陆到吕宋航线上的大量陆海商船纷纷走私到广南的会安港。 大量从广东出海的满载瓷器，生丝的船只在会安港卸货，从西班牙人，英吉利人手中换取大量白银，自然也给会安带去了大量的白银赋税，如此一来尝到甜头的会安当地官员也纷纷给陆海商船打掩护，庇护陆海在会安的船只与产业。 而明廷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获得会安当地明人商人的支持。 东浦明人虽多，但大多都是南逃广南的残兵败卒，所招纳安置的流民也大都是明末战乱从两广一带逃难的平民百姓。 对于吕宋明廷而言，养活吕宋汉民以及辖下番人就已经不易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接纳这么多人。 让明廷真正在意的其实是移居安南的华商巨贾。 唯有得到这些华商巨贾的支持，明廷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得银两以及各种急需的物资，如造大船的大木等。 因此明海联系东浦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让明廷在意并去拉拢的恰恰是广南文武百官认为软弱可欺的会安华商。 而陆海此行也不负刘煜所托，凭借雄厚的财力以及明廷的实力，会安的华商明人纷纷选择效忠明廷。 真腊与广南勾连发兵东浦的消息也很早就被华商在广南朝堂上的眼线告知了王离。 王离除了派快船立刻返回吕宋告知刘煜以外，还大肆招募水手，佣兵募集物资，银两前往美荻。 第209章 陆海的决意 在广南与真腊勾连进攻东浦的消息被会安华商得知并告知陆海后。 王离清楚的意识到，会安明人还在观望，倘若这一战明廷没有出力，又或者出力却没能守住东浦，那么整个安南地界上的明人都会对明廷大失所望，从而归附广南。 因此明知没有明廷旨意，王离还是来了。 他想凭借陆海的财力与物力劝说杨彦迪出兵东浦，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很快王离一行人就被杨彦迪迎进了美荻海口的营寨中。 “陆海奉明廷意旨前来，此行不过是希望礼武镇总兵杨彦迪出兵东浦解救东浦明人。”刚进了大军营帐，王离就拉着杨彦迪的袖口，一脸诚恳的祈求道。 “王老板，我知明廷希望东浦无恙，可我等何尝不想发兵东浦，可惜”杨彦迪突然叹气道。 “雨季刚过，东浦官道山道皆是泥泞不堪，更有甚者被山洪所毁，若发兵东浦，所需辎重粮草比往日更是成倍增长，军饷银两更是惊人之数，而今的美荻仅凭数千流民以及听调不听宣的番人部族，又如何筹措如此多的物资粮饷。 “更不要说道路艰险，怕是未到耐农城下，我军就会哗变。”杨彦迪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其实道路泥泞，行军艰难险阻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其实就是粮饷。 有粮有饷才是关键，可问题是东浦虽沃野千里，但明人在东浦开发荒地，建立城镇村庄不过数载，养活东浦明人尚且艰难，哪里能承担起美荻数千援军的粮饷。 既然你没有粮和饷，那么美荻的明人将领与士卒又为什么要替你去送死。 这也是杨彦迪有心驰援东浦解救陈上川，但部下拼死反对，而他却也无可奈何的原因。 因为他也没有粮饷可发。 见王离到此，还是奉明廷旨意希望美荻明人出兵解救东浦，杨彦迪自然说出了其中的难处。 对此，王离仿佛像是猜透了。 今日他能来此自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大人，若礼武镇明军官兵能发兵东浦，陆海愿意提供五千石军粮，同时明廷将为礼武镇士卒发放军饷十万两。”王离咬咬牙，说道。 杨彦迪及部将听闻后都是一惊，吕宋明廷若是如此，自己还需待在美荻干嘛。 见在场的将领纷纷露出贪婪的神色，王离暗自窃喜。 “陆海还赠送了诸位将军的家眷西洋呢绒五十匹，各式珠宝二十箱，想必诸位大人的家眷此时也已经收到。”王离笑道。 “你倒是有心了。”杨彦迪苦笑一声。 这些物资军饷其实并不难凑，陆海本就是走私起家。 5000石军粮从广南各地收购而来，当然为了避免广南官吏的追查，陆海以中国进口广南稻米为由搪塞过去。 而十万两白银，除却会安等地的陆海商人筹措以外，这些时日从大陆走私自会安与西班牙人，荷兰人贸易所得银两也全都运载上船送往美荻。 先行至美荻海口的陆海商船直接奉上了两千石军粮和三万多两白银。 一时间，整个美荻海口都响起了高呼万岁声。 “吕宋明廷万岁！” “大明万岁！” 眼见军心可用，杨彦迪也即刻命令礼武前镇，左右骁营点将兵马一千人发兵驰援东浦。 这也是杨彦迪所能拿出来的全部兵力了。 有了钱粮之后，大军开拔的速度也很快。 不过一日后，先锋大军就已出发前往东浦。 而此时的耐农城下，东浦明军与真腊广南联军的血战也已经白热化。 自从上次林栩率领明军炮队炮毙了黎有成麾下六十余番骑后，围攻前海营寨的番兵就彻底崩溃了。 明军援军也乘着番兵撤退，入了寨。 上千汉民与官兵日夜修建，这才将西寨门修复了个七七八八。 而真腊大营中，当得知上千番军围攻明人营寨不成，反而被明人打得溃不成军，就连黎有成也被明军火炮击毙后，阮有镜差点没气死。 自己带了五百广南兵卒与百余马队前往东浦，一战下来差不多折损了一小半。 “该死的明人，我与你们不共戴天。”阮有镜大怒，竟然想直接领兵杀回去。 而在场的真腊将领却显得理智的多，他们不再幻想夺下东浦，而是在想如何逼明军出城决战。 因为雨季已经结束，若不出意外，美荻与河仙的明人十有八九会出兵驰援。 “阮大人，而今我等还是集结兵力先行拿下耐农城。”匿螉梧劝道，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轻蔑。 你们这些广南将领，平日里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结果呢，连区区明人一个营寨都拿不下。 还被百余明人打得溃不成军，连主将都战死了。 “那支明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且明人营寨在我军大营一旁，不除始终如鲠在喉。”阮有镜红着眼，死死盯着地图上前海营寨的位置。 “我也曾去探查过，我军接连攻打已经让明人营寨损毁大半，且寨中明军官兵伤亡惨重，早已没有出兵袭击我军的能力了。”匿螉梧摇摇头，继续道。 “雨季已过，杨彦迪必然会派兵前往东浦驰援，若我军不能在半月内拿下耐农城，那么我军势必会被明军前后夹击，倒时腹背受敌我军必败。”匿螉梧深吸口气，努力平息着心中怒火。 他也不明白，这东浦的明人哪来如此强大的实力。 若说耐农城城墙坚固，是真腊旧城，明军又重兵把守，难以攻打，那还情有可原。 可一个明人营寨，不过区区两百多名官兵把守。 五百广南军加从柴棍赶至的四百王都守军竟然久攻不下，反而是损兵折将，就连黎有成都死在明人火炮下。 这不禁让匿螉梧都心生寒意，自己出兵东浦真的能赢吗？ “而今雨季已过，从柴棍赶来的援军也已经出发，想必会比明人援军更早抵达东浦。”阮有镜见匿螉梧心神不宁，开口道。 “好。”匿螉梧也是狠下心，咬咬牙道。 “明日总攻耐农城，城下两千真腊大军全部交由阮有镜将军统帅。” 听到匿螉梧的话，别说在场的真腊将领了，就连阮有镜也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匿螉梧。 第210章 火炮 匿螉梧见状只得苦笑一声。 “此战事关我真腊生死，若我军在耐农久攻不克，待明人援军到来，我军必败无疑，届时明人报复发兵柴棍，我真腊子民必遭遇屠戮。” 此时阮有镜也深感自己肩上的责任之重。 “而今雨季已过，这些时日我军也已经从广南运来火药等辎重，皆是购自南洋红毛商船队，有此西洋利器在手，我军已经无所畏惧明人火炮。”阮有镜大笑着，宽慰着匿螉梧。 正当东浦的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 在吕宋拉瓦格近郊 明军虎贲镇神机营靶场上，正在试射几款新型火炮 明军每一个镇都配置了一个神机协，而虎贲镇作为重镇，其火器部队则扩编为营。 靶场上，五门新型火炮被推了上来， 其沉重的炮身被架在了巨大的木质炮车上，由骡子和战马拖运至靶场。 负责此次炮术试射的外聘教官布鲁斯特上尉也早已到达了靶场。 “大人，虎贲阵神机营炮协炮术教官团准备完毕。”布鲁斯特尉官连忙小跑上前，朝刘煜行了一礼。 “此次我明廷火器司试制出了十二磅重长炮，吾率领明廷官员来此观摩。”刘煜点点头，让布鲁斯特先行离去。 不过布鲁斯特却是面带忧愁，有些为难道。 “此次明军在近郊靶场试射新型火炮，若出意外恐怕会波及诸位大人。” 刘煜瞬间就明白了布鲁斯特的意思，不由得赞许的看了看面前的西班牙尉官。 此人倒也是忠心又或者说出于一名军官的职责，希望刘煜等人能够远离靶场。 “怎么，吾等连这虎贲镇靶场也进不得。”和刘煜一同前来的萧武却是脸色一沉，十分不满的看着面前的红毛鬼。 萧武身后的一众明军将领也对这个红毛鬼怒目而视。 “并非不是让大人进靶场，今日是试射火炮，我等皆不知该火炮能否试射成功，若发生炸膛，恐怕波及诸位大人。”布鲁斯特尉官一脸认真的跟众人解释。 “我曾在一次炮术操练中亲自目睹过一门1600磅的铜炮因炸膛，炮身而被崩碎，数十块数磅重的铜块砸向四面八方，杀伤了在场三十多名官兵。” 布鲁斯特尉官的话让在场骂骂咧咧的明军将领们纷纷闭上了嘴巴。 尽管他说的是西班牙语，由另一名汉人协长负责翻译。 但在场的明人将领也纷纷从布鲁斯特那严肃眼神中看出了事态的不妙。 “无妨，我等皆是武将，若是因畏惧火炮炸膛而连武场都不敢进，那岂不是笑掉大牙。”萧武冷冷瞪了一眼身后的将领。 “既然诸位将领都愿意进靶场，那么布鲁斯特，你就去准备。”刘煜点点头，说道。 见在场的明人将领丝毫不退让，布鲁斯特没办法，只好放任众人进入。 此炮是明军在红衣大炮的基础上仿制而来的一种新式火炮。 明军火器司在吕宋利用当地的矿产与木材资源所冶炼出来的优质铁材料的基础上，自行铸造的红衣大炮。 在之前明军所使用的红衣大炮基本上都是自行制造的铁芯铜体火炮， 其实要按工艺来讲，其实铜芯铁体火炮才是最优质的选择。 因为铜芯使用铜质，韧性高可以承载更多的火药释放，使用铜芯使硬而脆的生铁可以不直接承受火药的冲击，避免了火炮在射击时因火药装量过大导致的炮身开裂。 但问题是铸造铜芯铁炮，就必需先铸炮芯，再在炮芯外铸成炮体，利用炮体材料冷却后的收缩性严密包紧炮芯，使之成为一体。 但铜的熔点远远低于铁，导致铜芯容易被铁水的高温化掉，因此当时的明朝使用的铸造火炮法是铁芯铜体。 而这样的工艺使得铜用量极巨提高，中国本就是贫铜国，使用如此多的铜必然使得铸炮成本大幅度上涨，这也是为什么明朝时制造的红衣大炮数量都很少的原因。 原因便在于铜的稀缺导致价格上涨，高昂的价格使得日暮黄昏的大明根本无法支持。 但吕宋明廷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因此菲律宾多矿，尤其盛产铜，明廷在吕宋设立矿司，接管了原本西班牙人开掘的矿脉，通过招募当地土番部落劳工，大肆开掘铁，铜，银等矿藏。 因此明军对于铜与铁的需求并不缺乏。 因此铸造铜炮和铁炮，吕宋明廷至少在材料方面是可以的。 而此时在靶场上的这五门威风凛凛的重型火炮，有三门是铁芯铜体火炮，而另外两门则是比较少见的双层体铁炮。 也就是将铜和铁的混合改成生铁与熟铁的混合。 一般含碳量小于02的叫熟铁或纯铁，而含量在02-17的叫钢，含量在17以上的叫生铁。 熟铁软，塑性好，容易变形，强度和硬度均较低，而生铁含碳很多，硬而脆，几乎没有塑性。 因此以熟铁替代铜做炮芯，以生铁做炮体则可以达到铜芯铁炮的效果。 而这种火炮其实在明朝时就已经出现了。 只不过由于中国生态环境的恶化导致木炭的日益稀缺，只能采用煤炼铁方法。 而煤炼铁工艺冶出的是生铁。 加之中国铁矿石品质差，导致以煤炼出来的生铁硫磷等杂质的含量过高，导致生铁脆而易裂。 大明许多铁质火炮之所以容易出现炸膛其实并非工艺原因，而是出自中国铁矿石和使用煤炭冶炼上。 而且生铁通过炒铁法炒成熟铁的过程，其成本也是问题。 十斤生铁才能获得一斤熟铁，将熟铁锻成炮芯需要大量锻工和锻造工时，又使成本升高、周期加长。 这意味着一个熟铁炮芯的生铁消耗量相当于十个生铁炮芯。 以明朝当时窘迫的财政能力和对造炮数量和速度的急迫需求，低成本生铁大炮的生产数量尚且无法满足需求，双层体铁炮试造之后只能束之高阁，无法大量生产。 而吕宋地处东南亚，最不缺的就是优质木材。 拥有热带雨林以及原始深林的东南亚给明廷带去了数之不尽的木材，使用木材燃烧获得木炭。 拥有木炭冶炼出生铁，使得吕宋明廷其冶炼出来的生铁质量远远优于而今的大清。 只是可惜使用木炭冶炼铁，其产量一直上不去，这也是明廷火器司最终选择试制两种不同材质的半长炮的原因。 在西班牙炮兵的指挥下，明军火炮手纷纷就位，开始试射前的准备。 五门十二磅长炮代表了吕宋明廷工艺的最高程度，不得不让所有明廷官员重视。 火器司的火炮坊工匠们也是在场外急得不可开交。 第211章 镇南将军炮 若不是怕这些火炮真的炸膛，因而拒绝这些宝贵的技术人才进入靶场，恐怕这些匠户都得亲自趴在炮身上仔细摸查。 “放！”随着炮官的一声令下。 第一门火炮炮身上的火药引线被点燃，随着一阵白烟不断腾起，引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刹那间靶场上尘土飞扬。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去。 只见炮位上那门12磅火炮毫发无损地处在那里。 “打中了，打中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其他四门火炮炮位上的炮手。 他们高声大喊着打中了。 只见约一里外的一处土墙被轰塌了一大截。 该土墙长一丈，高约六尺，竟然被一炮砸得粉碎。 听见火炮手高喊打中了，趴在墙上偷看的火器司匠户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这五门火炮是他们花费两个月的时间铸造出来的。 而且在场的明军文武官员都在，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担当不起啊。 所幸的是，第一门火炮成功试射了。 “萧大人，你看。”刘煜笑着指了指远处的土墙，道。 “不错，不错。”萧武连忙点头。 “此炮威力不弱于红衣大炮。”萧武也是频繁点头称赞 “以往我等只能从英吉利人手中购买红衣火炮，而今终于不用看这些红毛鬼的脸色了。”萧武感慨道。 “而今，明廷在拉瓦格，维甘扩建冶铁厂，吕宋多木材，因而不缺木炭，比之清廷用煤炭冶炼，我吕宋明廷使用木炭冶炼，其生铁质量远胜之。”一旁的黄有德连忙说道。 “若是清人铸炮，十门必有门炸膛，而我军无一门会炸。”黄有德也是信心十足，当场在萧武面前担保道。 “哦，是吗？”萧武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四门火炮。 “那就继续开始。”刘煜点点头，示意布鲁斯特尉官继续。 随后的四门火炮也是一一试射。 皆没有发生炸膛现象。 五门火炮的成功试射，让在场的明军官兵欢呼雀跃。 尤其是最后两门双层体铁炮不但成功试射，还命中了两里多外的土墙，这让在场的西班牙炮手们也是惊叹不已。 在十六七世纪时，西方人所使用的火炮大多都是铜炮。 而同一时期，明人的铸铁炮技术远远优于西方。 甚至于当时的西方人铸造铁炮，还得邀请明人的火炮技师前往。 如果不考虑中国的铁矿石问题以及使用煤炭冶炼使得生铁质量不如西方外，十六七世纪的大明其火炮铸造工艺是不弱于西方的，真正使得中国火炮工艺落后还是在满清入主中国后的事情。 因此这个时候明人工匠铸造铁制火炮，以吕宋当地铁矿石为材料，以南洋无穷无尽的木柴烧出的木炭为燃料，冶炼出来的优质生铁和熟铁铸造火炮，自然不弱于而今的西洋火炮。 布鲁斯特尉官也是震惊不已，作为一名炮兵军官，他深知这五门火炮的可怕。 要知道，这已经足以摧毁这个时代的任何一座城墙了。 布鲁斯特甚至相信，如果明人将这五门火炮拉到马尼拉城下，那么凭借这五门十二磅长炮足以轰塌马尼拉城墙。 “我明廷有如此神兵利器，何愁大明不兴啊。”萧武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五门火炮竟然一时间老泪纵横。 “若是此等利器，装备在水师战船上，那么必然可以横扫南洋。”陪同而来的水师镇一干将领们立刻就看出了这些火炮在海战的用途。 此时，明军拥有的数镇水师，战船不下百余艘。 但一直苦于没有先进的重炮。 因此，不得不临时采用较小口径的弗朗机炮以及隼炮，石炮。 也唯有几艘福船上配置了几门红衣大炮。 但这些火炮大多都是当初郑家从英吉利人那手上淘来的旧货。 本来就是英吉利人从自家的武装商船上拆卸出来，然后卖给台湾郑氏集团的。 火炮过于老旧，大多在风吹日晒中被海盐腐蚀，锈迹斑斑。 而如果这些新式火炮搭配在明军福船上，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别说吕宋外海的海盗了，就算是西班牙舰队都给你扬了。 “大人，五门火炮试射，皆已完毕，请大人检阅。”布鲁斯特尉官毕恭毕敬的率领西班牙炮手站在五门火炮前。 明人的火炮让他们这些炮兵为之一震，心中不由得生起对大明的敬仰。 看着这些上千斤重的铜炮，铁炮，刘煜等人也是无比震撼。 要知道，离他们南下吕宋也不过数载而已。 短短数载时间，吕宋明人竟然已经能够制造出如此先进的重炮了。 “请大人为该炮赐名。”黄有德连忙上前，请刘煜为火炮赐名。 刘煜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的西班牙炮手，笑道:“就叫它镇南将军炮！” “镇南将军炮，好好好！”听闻后，众将莫不叫好。 “黄有德，我军而今能生产这样的火炮多少门？”萧武立刻询问。 黄有德面露难色，开口道：“铸造这样的火炮，费时费力，火器司炮坊的匠户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才制造出了这五门火炮。” “且不说人力光说这物力。”黄有德敲了敲一门火炮的炮身。 “若是铁芯铜体炮，需要耗去大量铜，而今矿司在吕宋大肆开采铜矿，但价格依旧不菲。” “那若是铁炮呢？”萧武又问。 “铁炮？”黄有德又是支支吾吾起来。 “你不是说我军冶炼出来的铁的质量要远远高于清廷吗？”萧武见黄有德欲言又止的样子，怒道。 “回大人的话，而今明廷冶炼的生铁质量确实要优于之前在台湾的时候。” “但而今处处都需要用铁，我军火铳铳管需要优质熟铁，明人战刀，扎甲也需要熟铁打磨。” “更不用说而今吕宋明廷设立县社，处处开荒种田，所需农具铁器更是数以百计，吕宋冶铁厂冶炼生铁，熟铁常年根本供应不上，更不用说，我军还有大小佛朗机炮以及各式其他火炮需要使用铁铜了。” 黄有德的话倒也正确，而今明廷所需要使用铁器的地方多着呢。 无论是陆军火器，还是刀兵战甲，或是农民耕田所需要的铁器、农具等都离不开铁。 至于铜那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稀缺物品。 甚至明廷还严令民间禁止售卖铜。 第212章 冶铁厂 “而今我明廷既然能铸造出镇南将军炮，那么自然要配制全军。”萧对黄有德的话十分不满。 “尔等既然能铸造如此重炮，却以铁料不足搪塞，是在欺瞒吾吗？” 面对萧武的质问，黄有德一时间大汗淋漓，两腿发软竟有些站立不稳。 “萧大人，我明人入主吕宋不久，火器司能铸造如此重炮已是不易，至于铁料不足难以多造火炮，也怪不得他们。”刘煜见萧武动怒，也适当的开口劝道。 “而今我大明水师战船不下百艘，但缺乏红衣大炮这样的利器，平均每艘三桅杆大船仅配制八门六磅隼炮或佛郎机炮，又如何与马尼拉的佛郎机水师抗衡？”见刘煜为火器司开脱，萧武也只得一叹，无奈的说道。 他知道，眼前这些镇南将军炮多半要先装备陆镇。 甚至之后火器司炮坊的匠户们铸造镇南将军炮也多半落户虎贲或伏波镇。 毕竟而今明廷上上下下多是刘煜的人，就连这火器司上下也以刘煜马首是瞻。 “而今吕宋无战事，火器司之后铸造镇南将军炮自然会优先配制给水师，这样才能保我吕宋明廷海疆无恙。” 刘煜也赶忙做出担保，并将其中的两门镇南将军炮直接拨给了水师镇。 得到了刘煜的担保后，萧武的脸色方才好上一些。 看着黄有德叮嘱道:“尔等匠户皆是为了大明造铳炮，若造好了，必然有赏，若造不好，炸膛伤了大明水师官兵不说，还贻误战机的话，吾必追责。” 说完后，萧武这才转身离去。 如今吕宋太平无事，加之清廷开放海禁，南洋的海贸倒也是日渐兴盛。 虽然清廷对于出海的船只做出了严格的限制。 但也架不住偷偷出海的人规模越来越多。 两广一带，不少当地的官绅甚至直接和陆海勾搭上。 尤其是明人在吕宋建立自己的政权之后。 这些沿海富商们更是肆无忌惮地出海至南洋。 拉瓦格俨然成了华人远渡南洋的一个后花园，避风港。 这自然也使得原本已经销声匿迹的海盗们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逼得四海商会不得不出了天价佣金，雇佣大明水师战船为自己护航。 这让萧武，李督等人那是气得破口大骂。 堂堂大明水师，竟成了镖局，尽做些给四海商会的商船当带刀护卫的事了。 尽管明人将领心有不甘，但是架不住明廷的三令五申，以及四海商会那白花花的银子。 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当一回带刀护卫。 可萧武不这么认为，大明的战船火炮可不能荒废喽。 这么长久以往大明水师岂不成了海上镖局了吗？ 于是萧武和李督等将领商议后，最后决议再次出海演练，随便打打海盗。 这一次来陆军靶场试看火炮，也主要是想看看陆镇有什么犀利的火器能够派上用场。 正好这两门镇南将军炮可以派上用场。 “大人，这镇南将军炮该用何种料？”黄有德见萧武走后，向刘煜询问道。 刘煜这才想起，这一次到虎贲镇靶场来观摩试射，不单单是为了看看这些新式火炮效果如何。 最主要是裁定铸造此炮的用料。 “吕宋多铜矿且崇祯一朝铸造红衣大炮多用铜料，就采用铁芯铜体，记住炮芯要用熟铁。”刘煜略微思考一番后开口道。 之所以采用铜炮而非铁炮，最主要原因还是明廷冶铁产能有限，加之铁料用途比铜料要广得多。 总不能为了多造几门镇南将军炮，把农夫手中的铁锅农具都给拉去熔炼了。 吕宋多铜银，其矿藏可以就地开掘。 “黄有德，而今我军铸炮用的是铁料还是铜料？”刘煜想起铁料用度问题，询问道。 “二者皆有，我军火铳铳管均采用优质熟铁，而中小磅火炮采用铁炮或铜炮各半，我军仿照佛郎机人的后装旋炮也就是佛郎机多是铁炮，而仿制的九磅赛寇炮等多采用铜料铸造。”黄有德说道。 “这么说我军小炮多用铁料，大炮多用铜料对？”刘煜问。 “是的。”黄有德点点头。 “不瞒大人，铜料质地轻，坚韧，不易炸膛，但价格太贵因而只得作为大炮用料。” “而我军各镇火炮大抵都是些小炮，铸造小炮多而杂，用料自然也多，若用铜料，价格太贵，故而小炮用铁料。”黄有德一五一十的分析道。 听了黄有德的话后，刘煜大致明白了火器司的良苦用心。 明军用小炮居多，因而铸造需胜在便宜，因而不宜使用价格高昂的铜料。 而重炮若用铁料，易炸膛，所以使用质地坚韧而重量更轻的铜料。 “你们火器司的匠户们倒是有心了。”刘煜不由得大加称赞道。 “大人，这三门镇南将军炮该用作何处？”一旁的明军将领走上前询问道。 “既然叫做镇南将军炮，那都拉到明城去，正好震慑一下那班红毛鬼。”刘煜不假思索的说道。 既然都已经到了近郊的虎贲阵营场观看火炮试射了。 那么刘煜自然也要去同样坐落在近郊的冶铁坊。 明廷的冶铁厂是明人占据拉瓦格后，专门选址在拉瓦格城沿海附近营建的。 之所以营建在拉瓦格沿海附近，自然是为了用料便捷。 明廷很好的利用了地处南洋的优势，南洋地处热带。 多是原始森林、雨林，最不缺的就是木材。 因此，明廷冶铁厂多是用木炭冶炼铁。 每月都有四海的商船运送大量木材到码头，再卸货到近郊，烧制成木炭，作为冶炼的燃料。 而同样的，从吕宋矿脉中开掘出来的铁矿石，也通过海路运输到拉瓦格的近郊。 通过海路，大大节省了运输的成本与时间。 由于冶铁厂太过危险，一般的生人勿近。 因此，刘煜倒也没让明廷文武官员跟着。 只是让黄有德及亲兵一干人相随。 “小人王庆，广东佛山人，见过大人。”刚到冶铁厂，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风，夹杂着一股股的汗臭、铁渣味。 “免礼。”刘煜摆摆手，对于冶铁厂的通风环境不甚满意。 而今的明廷冶铁厂到也初具规模。 传统上炼制生铁，是于高炉中进行。 高炉为略似保龄球瓶的垂直筒状，外部为熟铁板，内部则砌以耐火砖。 第213章 木炭冶炼 高炉内部自下而上，划分为炉床、炉腹、炉腰、炉胸、炉喉等部分，炉床底部有出铁口，在其上方之适当高度处有出渣口，但两口位置并不在同一垂直线上。 在炉床上部，炉腹下缘之下的一圈，均匀地围绕着许多个鼓风口，与热风炉的管道相连。 明廷的高炉自然没有现代那么高端，但也颇具现代高炉的雏形。 “尔等匠户都来自大陆，在吕宋可待的习惯。”刘煜没有先问冶铁的情况，反倒是问起这些匠户工人生活。 刘煜看着忙碌的工人匠户，这些工人匠户皆来自广东佛山，是陆海专门为明廷冶铁厂高价招募来的。 明清时期，佛山之冶铁遍天下。 被称为“天下四大聚”之一的佛山，以冶铁业名扬海内外。 自然拥有着全国最为优秀的冶铁匠户，工人。 “回大人的话，我等皆是佛山匠户，不满清廷苛政而跟随陆海来到南洋，而今在吕宋月俸，米劵够我等一家五口维持生计，若非大人恩德，我等岂会有今日之福。”王庆毕恭毕敬的说道。 “嗯。”刘煜点点头，明廷对于匠户可以说是格外重视，除了年俸月禄外，一年的米券什么的也是应有尽有。 “而今我冶铁厂冶炼多是用木炭对！”刘煜问。 “回大人，吕宋多的是木材，所以我等都是用木炭。”王庆说道。 “那你觉得是木炭冶铁好，还是用煤炭冶铁好？若是煤炭冶铁好，我好让四海从大陆进口煤炭。”刘煜询问。 煤炭:中国古代有石炭、乌薪、黑金、樵石、燃石和矿炭等异名。 刘煜知道后世多是用焦煤炼铁，而焦煤就来自煤炭。 而明清时中国就已经大规模使用煤炭冶炼铁了。 明朝着名学者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曾说： “石炭南北诸山产处亦多。昔人不用，故识之者少，今则人以代薪炊爨，锻炼铁石，大为民利。土人皆凿山为穴，横入十余丈取之……。”可见在明末，煤炭已是冶铁的主要原料了。 “回大人的话，木炭和煤炭各有优劣。”王庆笑了笑，回答道。 “用煤炭冶铁，烧热快，出量多且大陆多煤炭，但产出来的生铁杂质多，质地脆，不如木炭冶炼，且而今我等在吕宋，因地制宜，还是用木炭为好”王庆说道。 见刘煜有些不信，王庆笑了笑，继续道:“大人，您知为什么大唐有陌刀，唐刀，而到了宋却都失传了？” “为何？”刘煜倒也来了兴趣。 “那是因为汉唐时冶铁多是用中原的木炭，用木炭冶铁，生铁的杂质很少，品质高，因而汉唐时中原往往能制作出名刀，可到了后来中原地带木材大量减少，不得不使用煤炭来替代木炭，可用煤炭来冶炼铁，生铁的杂质太多，因而当今造不出汉唐的好刀。” “大人可知道闽铁，福建等地大木多，因而闽南一带冶铁多用木炭，因而闽铁质地最好。” 刘煜听完后方才恍然大悟，也难怪东瀛的武士刀在明清时碾压一大众中国刀了。 明清时期，中国采用煤炭冶炼，所冶炼出来的生铁杂质多，而东瀛多采用木炭冶铁，毕竟东瀛人少，森林覆盖率很高，甚至当今也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生态强国。 因而日本不缺木材，自然采用木炭炼铁，所用铁料铸造出来的武士刀自然优良。 刘煜依稀还记得刚入拉瓦格后，明廷还屡屡委派四海商会北上不远万里从日本进口生铁，就是因为东瀛铁料好。 “那用木炭冶铁，质量如此好，为什么而今冶铁厂出厂铁料如此稀少，火器司连铸炮铁料都不足。”刘煜听王庆把木炭冶炼夸得天花乱坠，皱眉问道。 “木炭作为冶铁材料，成本实在太高了，生产一吨生铁至少需要铁矿砂两吨，石灰石130公斤，木炭七吨，所需木材更是天文数字，这些时日四海运来的铁矿砂堆成小山，匠户们就是在等四海商船运来大木以便烧制成炭。”王庆面露难色道。 “原来是木炭缺乏所致。”刘煜点点头。 煤炭冶铁产量高且中原盛产煤，所以到了明清时皆用煤炭，源源不断的煤炭供应，加之煤炭热量高，自然使得冶铁的产能居高不下。 而冶铁木炭用量多，虽然冶炼出来的铁品质高，但所需木材、木炭数量太过惊人，自然产量低。 明清时期的中国，因为自然环境原因，只得选择用煤炭冶铁，这数量是上去了，但这质量却是不断下降。 反观自己这一边，若要提升产量，那就必须用煤炭，若用煤炭，就必须从中国大陆或东南亚进口。 来回运输麻烦不说，且来源容易被清廷所断。 被鞑子卡脖子的事情，刘煜可万万不会去做。 那而今明廷也只能追求冶铁质量而忽视数量了。 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吕宋多木炭而非煤炭。 “既然今日我明廷冶铁厂用木炭冶铁，那么想必生铁化熟铁，比之大陆要好上许多？”刘煜又问。 “回大人话，这是自然。”王庆笑了笑。 “生铁质地脆，不易锻造只能用作农器，若要成熟铁需从炼铁炉流出铁液到炒铁炉，用柳木棍搅拌，方能化为熟铁。”王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旁的炒铁炉。 所谓的炒铁炉其实就是西方的搅炼炉。 只不过不同的是，西方人用的搅炼炉，使用的都是熟铁棒或者是钢棒搅炼，烧去生铁中的碳，最后得到熟铁。 而大明这边使用的则是柳木棍，通过柳木棍来搅炼，在烧制过程中，柳木棍也会因为高温而渐渐被烧毁，融入生铁中，使得生铁混入炭，降低去炭的速度，使得炒铁手可以控制铁的含量，从而炒出炭含量低于生铁却高于熟铁的钢来，这就是炒钢。 可以说，在这个时期，中国的冶铁技术其实是要领先于西方的。 只不过鞑子入主中原后中国的冶铁技术就止步不前，后被西方逐渐反超。 可惜明朝的时候，中国的钢铁冶炼已经做到了顶尖水准，但还是差了一点点火候，那就是把钢炼成钢水。 刘煜凑了上去，看了看所谓的炒铁炉。 发现炒出来的都是半固态呈糊状的铁块。 第214章 出兵 这个时期炒铁炉炒出来的铁，其实也就是一些熟铁，当然了运气好一点也可以炒出炭含量高于熟铁的钢来。 只不过这个时期炒钢无法控制量度，全凭炒手的运气。 “尔等为我大明炼铁，日夜操劳，吾代表明廷官员谢过诸位。”刘煜竟然向王庆等匠户行了一礼。 “大人，使不得。”王庆慌了神，连忙摆摆手。 “既然木炭冶炼能冶炼出好铁料来，那么今后吕宋各大番邦番社进贡大明的贡品以及税收，准许其用吕宋当地大木替代。”刘煜吩咐一旁的亲兵记下。 明廷的冶炼厂也是明廷刚刚营建不久，虽然明廷格外重视，但很明显一时半会冶炼铁料，其产能还跟不上明廷的需求。 “看起来还需要四海从大陆进口铁料啊！”刘煜一行人走出冶铁厂，看着忙忙碌碌的工人，摇摇头苦笑一声。 “大人，那王匠户不是说大陆冶铁多用煤炭，所冶出来的铁品质不行吗？”一旁的黄有德一听皱着眉头询问。 “自然不是给你们火器司造炮用。”刘煜笑了笑。 “而今明廷在吕宋设立县社，开垦荒田，这农夫百姓需要多少铁器，难不成我大明冶炼厂辛辛苦苦烧铸出来的铁料要浪费在铸造农器上。”刘煜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黄有德，安抚道。 “也对，我大明冶炼出来的上好铁料自然要用在铸造火器上。”黄有德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送来的铁料品质不行，而导致火器司匠户造出来的火器莫名其妙的炸了膛，那就真的是没地方说理去。 “不过你们火器司匠户也要记着，若有铁料铸造小炮，其质量必然比不上铜炮，我不求大明铁炮有多好，但一定要比得上东印度公司卖给我们的铁炮。”刘煜叮嘱道。 铜终究比铁贵，铸造一门铜炮都抵得上铸造五门铁炮了。 吕宋明军自然不是什么土豪，必需精打细算过日子。 自然是要用造价低的铁炮了。 这个时期的火炮，尤其是陆军使用的基本都是铜炮，而非明军大量普及使用的铁炮。 原因自然是铁料易炸膛，不如铜炮好。 尤其是西方的军队基本使用的都是铜炮，当然了也和他们铸造铁炮技术不如铜炮有关。 唯一算另类的就是英国了。 和吕宋明军一样，英吉利人也常用木炭冶炼而不是欧洲国家使用的煤炭冶炼。 所以英吉利人铸造的铁炮其质量不比同一时期的欧洲铜炮差多少，价格却要低于铜炮许多。 “小人谨记。” 黄有德自然是明白了刘煜的意思。 刚到了码头不远，就见一群商人急匆匆的往这赶。 “大人，可找到你了。”苏郎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用袖口擦了擦脸颊的汗。 “何事？”刘煜瞥了一眼赶来的陆海商人。 “大人，刚从陆海商行那得知消息，真腊番人进攻东浦。”苏郎青道。 “陆海商船这些时日多在会安等地，因而最早得知了消息赶回吕宋。”苏郎青连忙解释道。 “无妨。”刘煜不久前也从避疫那得知消息。 不久后，萧武也获知了消息，连忙过来与刘煜商议。 “这真腊番人敢进犯东浦，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等应立刻发兵东浦。”萧武刚到官邸，就怒气冲冲的朝刘煜道。 “真腊番人残暴，屠戮我明人百姓，我等若不出兵东浦，威严何在。”一旁的诸多将领们纷纷附和。 而今吕宋明廷承平已久，除了偶尔出海打打海盗外，皆无战事。 大量火器军械几乎无用武之地，大量新招募的兵士都未经历实战，因而得知真腊番人进犯东浦，这些将领纷纷请缨。 “陆海商人王离已经说动杨彦迪，想必现在杨彦迪也已经率军前往东浦了。”刘煜示意诸位将领平息怒火。 “侯爷，仅凭陆海商人恐怕平息东浦祸事。”徐斌闻言，提醒刘煜道。 “我也曾从商人那获知过东浦明人的事，这一次真腊进犯东浦，怕是广南鼓动，仅凭东浦等地的明人怕是”徐斌对着大厅里的萧武，刘煜几人道。 “水师镇就驻扎在大禹岛，伏波镇也驻扎在巴丹，拉瓦格等地，皆可以派船前往东浦。”萧武显然要介入东浦战事。 “鞑子入主中原后，大量明人南投安南，我等若能发兵相救，势必能拿下东浦等水真腊地域，届时凭借吕宋与东浦等土地，我明廷必然能称霸南洋。”萧武指着海图上安南地界，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大人，若出兵东浦，伏波镇可出战船三十艘，水兵一千。”李释连忙道。 “大人，水真腊沃野千里，若能拿下，招募汉民好生开发，必定能成鱼米之乡，届时大明可直接从真腊一地源源不断的获得粮食与兵源，若将来返攻清廷，我等也能获得一处练兵囤粮之地。”徐斌继续劝说道。 吕宋钱粮大权皆在刘煜之手，若刘煜不赞同发兵，那么萧武等人再怎么鼓动也无用。 徐斌的话到也对，水真腊沃野千里，若能好好开发势必能成鱼米之乡。 明廷若是反攻清廷，最重要的莫过于钱粮。 当初的国姓爷返攻大清，凭借厦门，泉州等沿海便利，开办了仁，义，礼，智，信水路五商，泉州商行领袖曾定老，伍乞娘，龚孙观，龚妹娘为领袖。 同时还有杭州等地的金木水火土五大商路五商。 凭借这十大商行获得了源源不断的银两，这也是国姓爷能抗清数十载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刘煜在吕宋建立了四海商行，拉拢了南洋的华商为己用，其实和当初国姓爷的做法是一样的，就是为了获得源源不断的银两，物资。 但最重要的粮食可不是商人们能简单贸易得来的。 尤其是动不动就是几万十几万的大军开拔，所需的粮草物资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郑军抗清失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一块能供养十几万大军的产粮地。 很多时候郑军不过是海上流动作战，所控制的也仅仅只是沿海的一些县镇，岛屿，根本养不活多少人，更不用说维持一支庞大军队的日常吃喝了。 第215章 吕公车 所以历史上郑军很多军事行动其实就是为了掠夺粮食，甚至因此多次进攻潮州等广东州县，激起了当地不少民愤，也触动了南明不少将领的怒火，最终导致抗清失败。 而今明廷已经占据了吕宋，也算是在南洋站稳了脚跟。 凭借南洋地利，以及四海商会的商船源源不断的提供银两，物资，吕宋明廷而今可以拉起一支规模过十万的队伍。 吕宋也不缺粮，养活明廷百姓与军队绰绰有余，但将来若是返攻大清，进攻大陆沿海一带，所需的钱粮自然不可能从南洋运的。 之前陈安德拜访刘煜的时候，刘煜就已经知晓了东浦等地对于明廷的重要性。 这些时日，大量避疫人员也被刘煜安插到了安南、真腊一带。 这些时日，刘煜之所以按兵不动，其实也是想观局势变化。 “既然陆海的王离都鼓动美荻的杨彦迪出兵东浦了，想必东浦的战局不容乐观。”刘煜看着诸位将领， “萧大人，此次发兵东浦就由大人领军如何。”刘煜一脸笑意的询问萧武。 “好。”萧武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应许。 “伏波镇，水师镇，集结战船，水兵，两日后于大禹岛出兵。”萧武对着大厅里诸多将领命令道。 “放！”城墙上，一门雷飞炮打出一枚开花弹，沉甸甸的炮弹径直砸在枯燥的泥地上。 十多名番兵高喊着朝耐农城杀去。 突然间炮弹炸开，径直炸飞了一旁的数名番兵，一时间尘土飞扬，泥块四溅。 数十块碎铅打烂了番兵的藤甲，扎在番兵的身上。 “放！”城墙上的旗官见番人离城墙愈来愈近，连忙命令周围的弓手放箭。 无数箭头，滚石，铅弹从城墙上飞落而下，形成一道杀伐网幕覆盖在攻城的番人头顶上。 “大人，我军已经接连攻城数次了，士兵伤亡很大。”一名番将见城墙下番兵尸体都堆砌了一层又一层，不禁怒火中烧。 距离耐农城不远处的高地上，阮有镜一行人正在观战。 “大人，若这样攻打下去，恐怕耐农城没攻下来，士卒就已经伤亡殆尽了。”一旁的几名真腊番将对阮有镜十分不满。 “大人，攻城临冲车已经备好。”一名广南兵小跑过来，朝阮有镜汇报道。 “好。”阮有镜大笑起来。 “诸位，随我下去好好看看我广南大军是如何攻城的。” 几位真腊番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阮有镜葫芦里买什么药，也只得跟了上去。 很快，耐农城下的真腊番兵如潮水般退去。 “番人退了。”一名旗官大吼一声。 见生番兵退去，城墙上的明军官兵连忙换防。 大量的乡兵将一桶桶火药，一捆捆箭簇抬上墙头。 “大人，这几天番人接连不断的攻打，守城将士伤亡三百多人，火药，箭簇也已经消耗大半，若此以往下去，怕是守不了几日。”王石一脸疲倦的看着城下堆积的番人尸体。 “而今雨季已过，我军坚守耐农城，我相信杨彦迪必定会派遣援军赶至。”这几日，陈上川也是日夜坚守在城楼上。 “那是什么？”忽然间，城墙上兵卒发出了惊恐的呼喝。 只见距离城墙大约一里多开外，一辆车高数丈，长数丈的奇特战车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那高度近乎和耐农城楼一致，哪怕是在一米多开外，明军士卒也看得清楚。 “哞。”数十头当地的水牛牵引着战车朝着耐农城方向而来。 战车竟然有五层，每一层都有弓箭手，火铳手把守，甚至还搭载了不少西洋火炮。 “哈哈。”看着面前高大的战车，阮有镜大笑不止。 一旁的真腊将领和番兵一脸惶恐的看着面前的战车。 “大人，这这是何物啊？”匿螉梧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一脸的惊恐与诧异。 “此物为临冲车，乃攻城利器，这些时日我等广南大军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这攻城车。”一旁的广南将领笑呵呵的向众人解释。 此时战车被数十头水牛牵引着正缓缓朝耐农城而去。 城墙上的明人官兵纷纷露出了的惧色。 甚至不少乡兵偷偷往城楼下退去。 “大人，这是何物。”城墙上的官兵士卒惊恐的大叫着，看向指挥的旗官，旗官也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城下愈来愈近的战车。 在场的明人官兵自然不知道城下的战车究竟是何物。 随着战车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明军官兵甚至还能看见在顶上还有一个身着巫袍，脸带奇怪面具的巫师正在那儿手舞足蹈。 刹那间，守城的将士更慌乱了。 毕竟，这是一个迷信的时代。 对于未知的事物，必然是带着恐惧的。 “若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吕公车。”陈上川镇定自若，告诉在场的守城将士。 “诸位莫要慌乱，这不过只是一种战车而已。”陈上川大喝道。 这种攻城用的就是临冲吕公车，是一种巨型攻城战车。 车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上百名官兵士卒，配有机弩毒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 进攻时众人将车推到城脚，车顶可与城墙齐，兵士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车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 这种庞然大物似的兵车在战斗中并不常见，它形体笨重，受地形限制，很难发挥威力，但它的突然出现，往往对守城兵士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从而乱其阵脚。 很明显，这种战车给明人带来的恐惧是前所未有的。 哪怕明军将领告知了在场的城墙守军此物不过是番人的一种战车，但依旧有不少兵卒颤颤巍巍的往后退。 “放！”正当守城的明军将士出神之际，攻城车上的广南兵开始用火炮轰击不远处明人的城墙。 一枚枚石弹砸在城墙上，顿时间城墙上官兵被打的狼狈不堪。 广南拥有会安港，无数西班牙人，英吉利人来此经商贸易。 背靠会安的广南国自然从南洋的红毛鬼手中购买了不少火器。 先前雨季时，因为连绵不绝的雨浸湿了广南辎重火车，使得广南的火器皆哑，因而明人才能借助火器之威坚守那么多天。 现在雨季结束，番人的辎重车辆自然运至城下，也送来了大量的火药。 第216章 疯牛 “不要乱。”一名旗官大吼着。 城墙上明军官兵四散奔逃，不少乡兵甚至已经弃械往城楼下退去，被督战的营兵阻拦。 有了攻城的吕公车后，番兵们不用再被明人的箭头，火铳压着打了。 广南军的火铳多是购置佛郎机人的铜炮。 比起一般的铁炮，铜炮不易炸膛，质地更轻，药室中甚至能携带更多的火药。 因而广南兵手中的一众隼炮比起明人的铁炮，其威力和射程要强不少。 城墙上的明军炮手们自然也不是被动挨打的主。 见番人火炮手上阵，也纷纷架其火炮对射。 此刻，吕公车距离城墙其实还有一段距离。 一枚枚铅弹，开花弹落在泥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偌大的田地里，坑洞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时不时冒出一股白色的烟气。 城墙上的明人守军竟然发现自己手头的火炮竟然够不着对方。 明人的雷飞炮只是臼炮，虽然能发射开火弹，但仅能打一二百步，此时压根够不着广南的吕公车。 弗朗机炮作为后装填火炮，更是因为气密性原因无法装填过多的火药，其射程也极为有限，射程也不过数百步。 阮有镜也不愧是广南的名将。 这些时日，观摩明人火炮，发现其火炮射程有限，虽威力大，射速快，但始终无法打到大军的营地。 甚至番兵离城下稍微有点距离，明人的火炮发射出来的炮弹就失去了准头。 因而故意让吕公车停在了距离农耐城墙约五百多步的距离上。 这个距离上，明人的弗朗击炮以及雷飞炮根本够不着对方。 有限的几门石炮，隼炮也都在之前几日的攻防战争损毁殆尽。 “放！” “砰！砰！砰” 一声声巨响，伴随着一阵阵的白烟在吕公车内弥漫着。 购买至佛郎机人的隼炮威力惊人，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坑，无数泥块，残砖从城墙上落下。 “大人，番人火炮太猛，大人还是先下去。”一旁几名旗官拼死护卫着陈上川，护卫其离开城墙。 “砰！”一枚石弹径直砸中了城墙上架的一门佛郎机炮。 数百斤的佛郎机炮被六磅重的石弹直接砸飞出去。 零散的铁块，铁渣四溅，杀伤了附近不少官兵。 “散开，都散开！”陈上川一把挣脱几名旗官，举着手中的长刀横在那。 “不许乱，都给我回位置上。”说完，陈上川命令亲兵立刻将道路封锁，不许任何人逃离城墙。 “大人，我军火炮多是小炮，臼炮，根本够不着对面的吕公车。”死守在城墙上的王石早已是战的浑身是血，甲胄上还插着一支断了箭杆的冷箭。 “吕公车坚固高大，寻常小炮也奈何不了。”陈上川摇摇头。 此刻吕公车也愈来愈近，显然广南兵是想借此攻城。 城墙上的佛郎机炮多被损毁，仅有的几门雷飞炮还在间断的朝远处的吕公车开火。 “不要剪短药捻。”见火炮手用小刀剪短开花弹上的药捻，陈上川连忙阻止。 “大人，番兵快要冲到城下了。”几名火炮手见陈上川竟然亲自过来，连忙提醒道。 此时城下，伴随着吕公车朝城墙杀来的番兵快要杀到城下。 守城墙的明军弓箭手和火铳手被吕公车上的火炮，弓弩压的喘不过气来。 真腊番兵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纷纷冲上去。 “城下的番人交给弓箭手和长矛兵就行了。”陈上川拍了拍一名旗官炮长的肩膀，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吕公车。 “大人，吕公车距离我们至少有三百多步，开花弹就算是打中了也伤不了这玩意。”那名旗官见陈上川示意他将火炮对准吕公车，欲哭无泪的说道。 之前在吕公车接近时，明人的火炮就已经不间断的发炮了。 但雷飞炮的开花弹始终是用来杀伤步兵的，对于高大坚固的吕公车根本不起效果。 “看见牵引吕公车的那几十头水牛的吗？”陈上川道。 这时明军炮手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望去。 吕公车如楼般巨大，自然不是几匹骡子马匹能够拖拽的。 此刻在吕公车前面拖着战车前进的其实就是几十头水牛。 一旁的明军炮手心领神会，连忙将雷飞炮对准了前方的牛群。 “砰！”一阵白烟腾腾升起，伴随着一阵巨响。 一枚开花弹径直飞了出去，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后，跌落在干燥的泥地里。 听到炮声的番兵，下意识地用滕盾往上格挡。 可高速移动的开花弹哪是这些小小的腾盾能挡住的，也不过是求得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炮弹划过泥地，一名挡道的番兵被炮弹打飞了出去，一旁的人只见一道血花四溅，在抬头一看，只见泥地里多出一道血槽，那名倒霉的番兵如落叶般从半空摔下来，早已不成人样。 炮弹在干燥的泥地上滑行了数十步，最后药捻彻底熄灭，引燃了内部的火药。 “砰！”一声巨响在番兵身后传来。 听见声音的番兵一惊，下意识的往地上一趴。 这些时日都被明人的开花弹打出阴影了，每听见明人的炮弹落在地上炸开，无论多远，番兵们总是条件反射的蹲下或趴下，深怕石子，铅块砸到自己身上。 气的一旁督战的番兵将领那是破口大骂。 当然了，在他身旁自然有十几名手持藤盾木牌的番兵给他充当人墙。 “都给我起来，明人眼瞎，都把炮打到你们后面了。”一名真腊伍长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踹了踹一旁的番兵，没好气道。 雷飞炮的炮弹确实没有砸到番兵队里，而是砸向了番兵后面的牛群。 随着一阵惊天的巨响，尘土飞扬间数以百计的石块，铅弹飞了出去，径直扎向牛群。 战场上的炮声早已让牛群惊恐不安，而突如其来的石块铅渣打向牛群，刹那间将前方的几头水牛打得伤痕累累。 牛群被这么一炮吓得到处乱窜，赶牛的番兵握紧了绳子拼了命的用鞭子抽打。 “好。”见牛群不再往前走，王石喜出望外。 城墙上的明军炮手见状，也纷纷将火炮对准了远处的牛群。 将开花弹直接打了出去，这一次连药捻都没有剪。 一阵阵巨响，数以百计的石块铅渣四溅，这让牛群彻底的乱了。 几十头疯牛直接冲断了缰绳，朝着四周飞奔过去。 这一跑不要紧，直接撞进了附近番兵阵列中。 冲车两侧的番兵一脸惊恐的看着几十头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疯牛。 第217章 进军东浦 “啊！”一名猝不及防的番兵被一头发了疯的水牛直接撞飞。 还没等他落地，一双牛角又狠狠地扎了过来。 可怜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的踩在了牛蹄下。 番兵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被疯牛冲撞的溃不成军，乱成一团。 “不要乱，木牌手列阵，明人的箭雨过来了。” 领兵的番将一脸暴怒的看着面前混乱的大军，可此时哪有人听他的话。 这几十头牛竟然将几百名番兵的阵列活生生的冲散了。 这都抵得上上百名重装骑兵的冲锋了。 时不时有番兵被牛撞飞，随后命丧疯牛的牛蹄下。 在城墙上看热闹的明军好像是嫌事不够大。 用纷纷用火箭和火炮朝发了疯的牛群间射去。 火箭和火炮的炮声又使得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快用木牌挡住这些疯牛。”领军的番将惊恐的大叫着。 只见十几头被火箭驱赶的疯牛竟然朝这边冲了过来。 沿途的官兵四散而逃，竟然无人敢挡。 身边的十几名牌手盾兵见牛群冲了过来，也纷纷四散而逃。 他们手中的木牌，藤盾挡挡城墙上落下来的箭头，铅弹还行，要挡住这么一群发疯的水牛，那可真的是强人所难。 “怎么会这样！”阮有镜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战场上突如其来的一幕。 之前打得还顺风顺水，吕公车的上场配合从佛郎机人那购买的铜炮直接压制住了城墙上的明人火器。 失去火力掩护的农耐守军对攻城的番兵已经造不成多大威胁。 结果派到战场的三百多援军，竟然被这么一群疯牛给冲得七零八落。 原本已经杀到城下的番兵因为后续的队伍被发了疯的牛群冲散，一时间得不到援助，结果被城墙上落下的擂木，金汁打的狼狈不堪，不得不撤了回去，结果路上也碰见了牛群。 一时间，战场上尽是被牛群冲的到处乱窜的番兵。 “快，用炮轰死这群畜生。”吕公车上，广南兵见失控的牛群冲散了队伍，直接架起火炮和火铳连忙朝牛群射去。 可打牛不同于打人，寻常的铅弹箭头扎到人身上，人多半会倒下。 但牛这种畜生不一样，箭头扎在身上，不过是破了一层皮，流一点血。 火炮发射的弹丸也很难命中这些处在移动中的疯牛，反倒是砸中了不少四散乱逃的番兵。 见城墙下的番兵们乱成一团，城墙上的明军官兵自然是借此机会休整。 大量伤兵被抬了下去，擂木滚石纷纷运到墙头。 礼武镇的官兵已经进入东浦地界了。 这一次杨彦迪亲自领兵杀向东浦，沿途的番兵纷纷望风而逃。 一路上，明军官兵到也没有遇见什么阻拦。 “按照行军的速度，再有五日我们就可以抵达农耐城下了。”一处村庄里，明军官兵正在休整。 “这一次，大人率王师进入东浦，沿途生番无不望风而逃，明人乡民纷纷来附，假以时日，东浦也可尽归大人之手。”礼武镇将薛文景奉承道。 杨彦迪笑笑，摆摆手道：“我等受阮主恩德，来此休养生息，自然是客居他乡。” 对于杨彦迪的推辞，众将领不以为意。 “这一次能进东浦，也多亏了陆海商人。” “若非陆海商人一路上的物资车队相送，我礼武镇官兵又岂能如此不顾一切的冲杀进东浦。” 这一次陆海商行也确实帮了大忙，若没有陆海提供的大量白银，辎重粮草还有沿途商人们的物资运送，美荻的明军也不可能如此快速的进军东浦。 “王老板，不知这一次吕宋明廷是否会出兵。”杨彦迪突然朝一旁的王离询问道。 王离正在清点从美荻运送至东浦的粮草，听见杨彦迪询问，王离脸色一变。 “小人不过一介商人，明廷是否会出兵，小人岂会知道。”王离拱拱手，低声道。 “哼，尔等率领商船队从会安港南下，如此多的粮草军需，怕不是单单为我等美荻明人准备的。”参将黄进冷哼道。 他是反对率兵前往东浦的，尤其是陆海商人突然来到美荻请求杨彦迪出兵东浦。 一个小小的商会掌舵人哪里来的魄力竟然敢为了东浦明人而选择将商会的银两，囤积的粮草全部交于美荻明人，乞求让杨彦迪出兵驰援东浦。 事实上，很多明人将领也有这种疑惑。 要说这仅仅只是王离一人所为，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因而在之前的出兵时，他们纷纷要求将军中一半的士兵留下，甚至希望杨彦迪也留下坐镇美荻。 怕的就是大军在外，吕宋明军又正好从海上而来，趁机夺下了美荻。 虽然大家都是抗清失败，南下南洋避祸。 但之间并没有联系，若是吕宋明军借此机会趁大军不再，突然发兵占了美荻怎么办，到时候大军连后方都没有了，那可真的是无家可归。 因而不少将领除反对出兵外，甚至想直接杀了王离，将陆海的商船货物直接吞了。 可奈何杨彦迪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亲自领军前往东浦。 杨彦迪这么做自然是希望能解救陈上川，毕竟唇寒齿亡，若真腊占据了东浦，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加之当初和陈上川一同举兵南下，今日东浦明人有难，美荻明人自然要发兵驰援。 当然，还有一件事，杨彦迪一直放在心上，没有和众将领说。 无论是东浦的陈上川还是美荻的自己都只是寄人篱下，受制于广南。 今日广南能借着真腊番兵进攻东浦，那明日呢？ 就算今天他杨彦迪和陈上川能联手将入侵东浦的番兵驱逐出去，那今后呢？ 广南的阮主又会如何对待明人，失去广南庇护和支持的明人又凭什么在水真腊这块番人土地上生存。 因此杨彦迪的想法自然是凭借这一次出兵东浦，帮助陈上川驱逐番人后，与陈上川相谈一同投奔吕宋明廷。 而陆海王离的到来直接让杨彦迪最终下定了这个决心。 因此不顾在场诸多明人将领的反对，执意出兵东浦。 “王老板也是为东浦明人能尽早脱离真腊番人的魔爪，诸位无需如此警惕。”杨彦迪适当地站了出来，为王离开脱。 见杨彦迪都站出来发话了，在场的将领自然闭上了嘴巴，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王离。 第218章 夜袭 进军东浦的美荻明军分为了两路，杨彦迪率领的礼武镇官兵从路上出发，一路徒步北上东浦。 而另一路明军则沿着九龙江，走水道一路北上东浦。 九龙江又被后世人称为湄公河，因为地势分为九道支流，而被当地人称之为九龙江。 这条发源于青藏高原，流经后世六个国家的河流最终从越南南部冲向大海。 也赋予了下游的东浦等地丰富的自然资源。 从上游冲下来的河水冲出了无数的三角洲，带来了肥沃的土地，养育了河畔一带的乡民。 沿着九龙江一路北上的陆海商人用当地的独木舟运载着辎重粮食朝北面而去。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陆海商人承担了美荻明人军队的辎重粮草供应。 因而陆海商船在美荻入海口卸下大量粮草，再由木舟竹筏运载，一路沿河流北上。 他们的速度自然要比徒步行军的礼武镇兵卒快上许多。 “大人，我军沿河流北上，而今已经进入东浦，不如在此等候大军到来。”陆海商人王乾朝左右营镇将建议道。 护卫陆海商队一同北行的还有左右营五百多将士，一路上他们护卫着华商和辎重粮草，顺着河道一路北上。 每到沿河畔的村落就会留下一些舟筏，留下一部分的粮食供应赶来的大军。 作为运输辎重的部队赶在大军前面，倒是少见，左右营自然也承担了前锋探查的职责。 一路上，倒也数次遇见了番人的袭扰，都被左右营将士打退。 也从俘虏那获知了不少东浦的消息。 “也好！”左右营将领点点头，对于陆海商人的提议表示赞同。 而今礼武镇主力还在路上，左右营不过五百多兵卒，还承担着运送辎重的担子，自然不会直接杀向农耐城下。 当左右营官兵与陆海商人的辎重舟筏队伍停下休整时，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的农耐城下早已是一片狼藉。 数日的攻势，好不容易因为吕公车的到来出现了进展，却因一群疯牛的横冲直撞功亏一篑。 围攻的真腊番将自然是怒不可遏。 最后，在解决完牛群之后，发觉已日暮黄昏，阮有镜也不得不下令撤军。 而失去牛群牵引的吕公车自然也丢在那，数百名广南兵卒守卫着。 恐明人夜袭，阮有镜还特意全军夜里不许休息，炮手弓手原地戒备。 “诸位，番人围攻农耐城已经二十余日，而今又使用了吕公车，我军士卒伤亡不小且守城火炮大多损毁，怕是明日番人再战，恐……” 大军营帐内，陈上川看着眼前的将领，心力憔悴道。 “没曾想到，番人竟然也有如此犀利的火器，还有如此巨大的吕公车，到是我们小瞧了他们。”王石无奈的叹了口气，面色苍白。 “哼！区区真腊番军哪来这么多的火器？” “城下的这些军队，分明就是广南军。”几名将领愤愤道。 虽然城下的广南军队并没有悬挂广南旗帜，但其戎装军械均与真腊番兵有着些许不同，这些时日守城的明人将领自然也看得出来。 “既然广南出兵了，那么想必河仙和美荻的明人是不会来援了。”陈上川一叹。 这些时日，他已经派出三拨人出城求救了，可一直都是了无音讯。 现在仔细想想，若是广南暗中指使真腊发兵，那么同样受制于广南的杨彦迪怕是不会发兵驰援。 “我等本就不该去联系吕宋明廷，现在倒好连广南都派兵来攻打我们了。”一名平海营将领埋怨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协长匆匆忙忙地跑进大帐里。 “将军，好消息，援军，援军到了。” “哦，援兵，这消息是否可靠？”王石一听援军到了，直接站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眨都没眨一下的看着面前的小将。 “真腊番人将农耐城围得像铁桶一样，援兵何来？”一名将领面色一凝询问。 “这等大事，卑将怎么敢在诸位将军面前瞎说？我也是刚刚从前海营那得到的消息。”那名协长连忙解释。 自从前些日子林栩率领上百官兵驰援前海营寨，用佛郎机炮炮毙了黎有成在内的数十番骑后，真腊大军就放弃进攻前海营寨。 这些时日得到喘息机会的前海营寨除了一边拼命修筑城寨外还屡屡派遣兵卒趁夜色回到农耐城传递消息。 而派出去在农耐周边打探消息的斥候自然也是联络了东浦各个村社和营寨。 真腊番兵围攻农耐城二十多日却不克，周围的东浦营寨及明人村落的乡兵自然而然的集结起来驰援农耐。 虽然兵力不多，各营寨留守军队加之乡兵大约八百多人就驻扎在距离农耐不远处，前日才和前海营寨取得了联系。 “你是说东浦各个营寨和明社的守兵都赶来了，好好好。” 听完前海营寨派来的旗官的回报后，陈上川当即大喜，但城外的援军也不过八百多人，心中还是难免忧虑起来。 “告诉李释，让他死守前海营寨，附近赶来驰援的援军按兵不动，静等时局变化。”陈上川命令道。 听到这个指令，旗官却是面露难色。 “大人，赶来驰援的各营寨守军已经和前海营密谋今夜夜袭真腊大营。”旗官道。 “什么！”在场的将领皆是一惊。 “农耐城下的番军至少有三千多多人，谁允许他们贸然出击的，难不成是李释？”陈上川有些恼怒，自己不久前才派出一支商人护卫队伍前去驰援前海营寨，不料想今日李释竟然敢袭击番军大营。 “不是李将军，而是林栩将军。”那名旗官开口道。 当得知竟然是之前那一支商帮护卫头目下的指令后，在场的明军将领全都目瞪口呆。 “李释疯了吗？竟然敢听一个商帮护卫的话！”一位明人将领怒气冲冲道。 “大人，若城外的援军夜袭真腊大营，对于我们而言，倒也是件好事。”一旁的王石倒是觉得林栩的夜袭计策可行。 毕竟城外的援军满打满算也才八百多人，加上前海营也不过一千出头。 城下的番兵至少有三千人。 如果一直按兵不动，被城下的番兵察觉，那么势必会被番兵大军集火歼灭掉。 到那个时候，农耐城那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第219章 夜袭2 倒不如趁着真腊番兵还没有察觉，直接突袭真腊大营，给农耐城守军争取喘息时间。 “不错，确实是个好计策。”陈上川也是点点头，对于林栩夜袭表示了支持。 一名明人将领当即问道:“计策是好，不过凭什么认为真腊番人就会如此听话，万一他大营中的兵马倾巢出动，就凭李释麾下一千多人，又该如何抵挡？” “所以才需要我们。”王石笑了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旗官。 “今日一战，番人的牛群被我军炮火击得四散而逃，而他们的吕公车正好瘫在城墙下，我军可直接出城直接烧毁吕公车，到时得知消息的真腊番人必定出营来救，到那个时候，城外的援军趁机杀入番人大营中。”王石对几位将领道。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今日我们不夜袭摧毁吕公车，那么等明日真腊番人在牵来骡子马匹甚至番兵自己推动，只需到城下数十步，就可以凭借吕公车的云梯爬上城墙，到时候农耐城必破。”王石道。 林栩的计划最终获得了明人将领的认可，陈上川最终决定夜袭大营。 圆月高悬， 林栩趴在一块土堆上，借着皎白的月光依稀能看见两队身着藤甲的番兵正在换防。 时不时还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和番兵叽里呱啦的喊话声。 一队马队从大营一侧疾驰而过，随其后的则是两列步兵，不过或许是因为夜间行军的原因，骑兵和步兵之间并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 自从上一次被农耐的明军偷袭后。 深感颜面无存的真腊将领就层层设防，重点防备明人的夜袭。 尤其是在今早攻城战役时，吕公车因为牵引的牛群四散而逃，而瘫在城墙下面后，预感明人会夜袭从而摧毁吕公车的阮有镜就立即下令全军警戒，就等着农耐的明军出城。 深夜还在营帐中处理公文的阮有镜忽然听见大营外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不禁面露喜色。 “报。”一名小兵连忙跑入营帐中。 “城中的明军突然打开城门，杀了出来。”那名小兵汇报。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城中的明人果然沉不住气。”阮有镜大笑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命令左营右营、前营全部出击，势必要把明人劫杀在城墙下。”阮有镜自然是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连忙下令。 “砰砰砰。”吕公车上的广南火炮手拼了命地开炮。 一门门隼炮在夜色中绽放着火花，一枚枚铅弹打了出去径直砸向远处的泥地。 远处喊杀声震天，王石等将领亲率上千官兵与乡兵夜袭，可谓是倾巢而出，只留下了守卫城墙的两百兵丁。 只有两百多广南兵守卫的吕公车自然挡不住上千明军的攻势。 一坛坛火油被明军官兵扔到了吕公车上。 吕公车虽然高大且质地坚固，但终究还是木质的，必然怕火。 “放！”一枚枚火箭破空而起，射向战车。 庞大的吕公车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很快的，火油便被引燃。 上面几层的广南兵拼了命地往下递水灭火。 但显然，在迅猛的火势面前，这微不足道的储水也是无济于事的。 但还没等明军继续投射火箭，真腊大营里忽然传出了一阵阵的喊杀声。 只见番人大营里火光阵阵，喊杀声震天。 “不好，番人早料到我们会夜袭。”一名明军将领面色一沉，不悦道。 “无妨，听喊杀声，前营左右营的番军都被我们引出来了。”王石大笑起来。 “大人真的是料事如神啊。”见明人大军倾巢而出，匿螉梧赞许道。 “前营先锋八百，左右营各有五百兵力，两军加起来足以应付明军，在配合上马队必然能大破明军。”几名番人将领也是大笑起来，仿佛吃定了明人一般。 两里多外的山丘上，林栩正冷冷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 “大人，左右营的番军已经尽数杀出，与陈将军的大军战到一块了。”一旁的李释焦急的说道。 “不急，再等等。”林栩则是不慌不忙，如老僧入定般。 也不由得李释如此焦急，守卫农奈城的明军已经尽数杀出，若此时，明军不夜袭真腊大营，在背后捅刀子，那么农耐明军很有可能尽覆城下。 “看起来番人还是警觉的很，中营的军队一直没有调动。”林栩眉头一皱。 番人的中营大约也有八百多兵力，一直没有调动。 而后营则是番人的辎重粮草储放的地方，只有两百多兵卒守卫。 不单单只有李释焦急，林栩心中也是焦虑不安。 这一次他手中的兵力也不过一千，大营里留守的番兵大约也有一千出头，但好在这一次还带出来了六门佛郎机炮和两门雷飞炮。 见大营里的番兵不再调动后，林栩当即下令进攻。 阮有镜亲自骑着一头大马领着马队在大营督战。 先前他将一半多的骑兵交给了黎有成。 结果尽皆命丧在了明人的火炮下。 而今，他手中还有五十多骑，也是他手中仅能依赖的机动力量。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明军杀出城墙后与番兵厮杀在一块。 见真腊援军到来后非但没有溃退，反而是越战越勇。 甚至连那吕公车都顾不上摧毁，一个劲的与番军缠斗，和之前守城避战的模样判若两然。 忽然间，后方传来了一阵阵的炮响。 紧接着，传来了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不好。”阮有镜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守城避战的明军有勇气杀出来的。 “该死的，明人的援军什么时候到了。”看着一片火光冲天的大军后营，匿螉梧怒不可遏。 之前一直担忧明人的前海营寨会袭扰大军侧翼，因而派遣摩辛率领大军前去剿灭，谁曾想明人如此顽固，竟然让真腊大军损兵折将，连阮有镜的广南骑兵都搭了进去。 无奈之下，匿螉梧也只好放弃了围攻前海营寨。 而现在杀来的明军很明显不止一二百人。 “明人在东浦设立了不少营寨，想必是明人分散各地的营寨合兵杀来了。”摩辛此时统帅着中营番军，见后营的火光开口道。 “大人，后营是我军储存辎重粮草的地方，若是明人烧毁我军辎重粮草？” “我知道了，你即刻率领中营驰援后营。”还没等摩辛说完，匿螉梧即刻命令他率中营大军驰援。 第220章 夜袭3 摩辛立刻带着中营番军驰援后营。 番军后营主要是存储大军辎重粮草等，自然堆积了许多的易燃物。 守卫后营的两百多生番军根本挡不住上千明军官兵的冲锋，很快就败退而逃。 杀入后营的明军还不忘朝粮仓放火，一时间火势燎营。 当摩辛率领中营援军赶到的时候，放眼望去尽皆火海。 烟熏缭绕着整个后营，拒马，战车，粮草帐篷无不被大火吞噬，一名不慎沾上火苗的兵卒发出一声惊叫，火苗借着风势很快引燃了他身上的藤甲，瞬间大火蔓延了全身。 那人惨叫着，身上的戎装化为熊熊烈火，烧的他满地打滚。 身旁几名兵卒本想上前帮忙，可滚滚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哪里能顾得上他。 一些战象惊恐的四散奔逃，如一辆辆失控的战车撞飞了拒马，掀开了营帐，甚至连来不及躲避的番兵都被踩死在脚下。 这些战象是东南亚特有的一种牲畜，平日兵用战象押运粮草辎重，在东南亚的雨林中穿行，比之驴子马匹等畜力要强得多。 而今却因营中大火，使得这些原本异常温顺的战象全都惊慌而逃，使得原本就已经混乱的后营变得更加的混乱不堪。 “不要乱，快救火。”从中营赶来的摩辛大声喝道。 赶来的番兵连忙救火，但时不时从各个方向冲过来的明军又不断用火铳弓箭袭扰。 “放！”几十名弓箭手搭着弓，将一枚枚火箭射向前方的大营营帐。 一些来不及躲避的番兵被火箭射中，沾满了火油的箭头立刻引燃了藤甲和衣襟。 一些被明人箭头射死的番兵还好，那些未死倒在地上还喘着气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从身上窜起然后烧遍全身上下。 看着眼前的惨状，摩辛也是焦虑万分，不单单因为明军偷袭大营。 最重要的是整个农耐城下的番军粮草物资大部分储存在后营，眼前的冲天大火不知道几时才能扑灭。 看着化为火海的番人大营，李释也是露出笑容。 林栩等人点燃象舍后，就一路跟在发疯的战象身后。 “大人，番军大营主力冲来了。”一名明军官兵见番人中营大军赶来，连忙跑回来报信。 当那名官兵跑回来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是摩辛麾下的马队，之前一战，他们并没有多大损失，因而保存了下来，跟随中营大军一起驰援。 李六淡然一笑，“来的好，咱正好杀几个番兵，回去后再无常簿上记上一笔。” “好。”林栩点点头。 “虎贲镇将士点燃剩下的粮房营帐，伏波镇将士跟我杀入中营。” 见李六带着上百明军官兵朝前方杀去，林栩带着剩下的几十名官兵往中营摸去。 这一次夜袭战，自然是林栩谋划的。 目的其实是为了救出早已失联二十多天的赵申，还有就是烧毁番军的辎重粮草。 而今中营大军倾巢而出，正好是林栩救人的时候。 这些时日，一些避疫通过为番人运输辎重粮草也曾进过番人大营，这也是为什么明人能如此从容的进入真腊大营而不迷路的缘由。 在几名避疫的带领下，林栩等人顺利的摸上了中营大帐。 “什么人。” “砰砰砰！”一阵火铳声响起，守卫在大帐外的十多名真腊兵全部被明军杀死。 林栩连忙搭弓，动作娴熟地射出三箭，将了望哨上的三名番兵射杀。 在番人大帐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血迹斑斑的囚车。 “兄弟，来迟了。”看着囚车里早已不成人样的赵申，林栩要挟一旁的番人监官打开囚车。 此刻番人大军主帐守卫也都反应过来，开始朝明军合拢而来。 见区区几十名明军官兵就敢袭击中军大帐，匿螉梧自然是怒不可遏。 即刻命令守卫大帐的守军立刻回击。 明人不恋战，见林栩救出人后连忙离开大帐附近。 此刻几头被大火惊吓到的战象慌不择路往中军营帐冲来，直接冲乱了追击的番军。 “砰砰砰！” 战马的嘶鸣声在大营中此起彼伏。 虎贲镇官兵直接在过道上架设了四门百子铳和五支班鸠脚铳。 迎面冲锋而来的五六名番骑应声跌落马下。 身上的藤甲被铅弹铅渣打得千疮百孔。 暗红色的血从铅弹打出来的缝隙中不断渗出。 后方的七八骑见状，并未畏惧，而是继续朝前方冲来。 因为他们知道，明人的重火铳只能射击一次。 “火雷准备。”李六见番骑冲杀而来，即刻命令兵士取出火雷。 点燃火绳后，一枚枚火雷被明军扔向前方冲来的骑兵。 一枚枚火雷直接被明军官兵扔了三四十步，正好落在番骑踏过的泥地上，马蹄从火雷间踏过。 “砰砰砰！”一声声巨响，伴随着火光在马群中绽放。 骑兵惨叫的从马上跌落而下，就连战马也是悲鸣的倒在血泊中。 虎贲镇将士使用的火雷是明军最新研制的。 和之前明军所使用的铁制火雷不同。 虎贲镇将士手中的火雷其材质是铅壳而非之前一直使用的铁壳。 之前明军火雷采用一片薄薄的生铁或者是十几片薄铁皮烧铸而成。 这样的火雷在装填入大量的火药后，被火绳引燃爆炸产生的声势巨大，但破片杀伤不行。 因为黑火药本身杀伤力有限，爆炸产生的能量不足以把整个铁质壳体完全炸开，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明人所使用的火雷其实只是迟滞敌军进攻所使用的。 主要是用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势使得战马或步兵受到惊吓，从而打乱大军的冲锋。 而新一代火雷则采用了铅质，铅比铁易裂，其内部的黑火药炸开后。 铅壳会彻底碎裂，无数铅片铅渣崩裂，炸飞出去杀伤敌军。 加之铅又有剧毒，一旦铅渣进入人体，就很难取出。 最后被炸伤者往往痛不欲生。 剩下的骑兵见状，大惊失色再也不敢往前冲了。 虎贲镇官兵见好就收，连忙推着铳车往后方撤去。 农耐城下，明军与番军在吕公车前反复厮杀。 战车内的广南兵卒凭借着战车的坚固高大，层层设防。 凭借着火铳和弓箭不断杀伤冲进来的明军。 而战车外，番人前营，左右营上千番军与明军厮杀。 第222章 部队锅 明人火器的犀利，让追击而来的番骑叫苦不已。 此时，他手下的骑兵已经伤亡了三十多骑，而明人大部也都已经遁入山林中不见踪影。 这让阮有镜恨得牙痒痒，但却也无计可施。 “这明人的火炮怎么会如此犀利。”阮有镜也不禁恼怒起来，面前的明人火炮不间断的朝自己骑兵轰来。 时不时伴随着一阵的火铳和箭簇，已经接连打退了数次的冲锋。 “将军，明人居高临下，火器又生猛，我骑兵战马脚力弱，跑上山坡十分费力，加之明人火铳铅弹，箭簇不断打来，一时间也攻上不去。”一名广南骑兵看着眼前的山丘，无奈道。 “该死，早知道应该把红毛鬼的火炮给运过来。”阮有镜那个气啊，自己太冒进了，结果连后续的步兵都没有等，原本由骡马战车拖运的铜炮此刻也全都落在前营了。 当然了，更让阮有镜抓狂的是，自己追杀明人这么久时间了，大营里的番军竟然没有追上来。 若是番军步兵到了，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吃掉这支明人精锐火器部队，结果番军迟迟不到，害得现在阮有镜得让宝贵的骑兵去送死。 “继续上，明人的子炮铳也快用光了。”阮有镜咬牙道，心中咒骂匿螉梧无数遍。 其实这也怪不得匿螉梧，明人袭击番军大营，几乎纵火焚毁了整个后营，番兵救火都来不及了，哪可能趁夜出营追击番军啊。 忽然，一枚铅弹直接砸到阮有镜的坐骑。 “砰！”一道沉重的闷响传来，刹那间在泥地上打出了一道血槽来。 一盘的亲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给吓住了。 要知道，他们离明人所在山丘至少还有半里地。 佛郎机炮的射程可不远，阮有镜也不傻，自然站得远远的。可谁曾想，就是这样，也被明人的炮弹打中了。 “将军。”一旁的骑兵赶忙上前将早已血肉模糊的战马掀开。 阮有镜倒也运气好，数磅重的铅弹好死不死的打中了战马的前大腿，巨大的撞击直接掀飞战马，阮有镜也被狠狠压在了战马身下， 阮有镜只觉头昏眼花，下半身早已失去知觉，几名亲兵赶忙把他扶了起来。 “将军受伤了，快，带将军回去。”一名骑军将领见转赶忙说道。 早已被明军炮火和火铳打得焦头烂额的骑兵也纷纷撤出了战场。 明人自然不知道这一炮打中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见番骑竟然撤退了，也赶忙带着火炮撤出战场。 番人大营南边不远处，几大团篝火，火苗窜起数丈，一团团黑烟直窜云霄，空气中还弥漫着让人作呕的焦臭味，正是真腊军队正在处理两军将士的尸体。 这一战番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折损番兵达五百余人，后营储备的五千石粮食被明人烧毁，辎重战车损毁不计其数。 “我军而今储备粮草只够大军维持五日，若要坚持下去，必须增派三倍的人力从柴棍运来粮草。”主管后勤军需的番将一脸无奈的说道。 为了维持大军的粮草供应，柴棍已经动员了上万民夫，数百战象，数千辎重车辆和木舟，从水陆两道出发，历时大半个月才积攒下来这么多粮草，经过一夜下来被明军烧毁的差不多，真的是欲哭无泪。 而昨夜追击明人的阮有镜也被明人炮火击伤，虽然伤势不是很重但也得在榻上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一时间整个番军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失落的颓败感。 上一次明军夜袭未能摧毁吕公车，因而只得撤回城中休整。 由于明人是夜袭，后来匆匆忙忙的撤出，因此战死的尸骨大多都没有带回去，而是遗落在那儿。 明人的夜袭让匿螉梧气的咬牙切齿，于是勒令番兵将战场遗留下来的三百多具明人尸首全部斩首，头颅做成京观直接搭在城下。 这让守城的明军将士那是怒不可遏。 “番人欺我太甚。”王石看着城下堆积起来的明人头颅，不禁怒目圆睁，牙咬得直打颤。 “大人，给我三百兵，我下去把这些番人宰个片甲不留。”一名将领忍无可忍，朝陈上川道。 “诸位冷静，而今番军大营中的粮草已被我军焚毁，城下的番军坚持不了几日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正中番军的下怀。”陈上川摇摇头，他也是看得气血上涌，但依旧选择忍下来。 “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弟兄的尸首被这些番人活生生的给糟蹋了。”王石怒道。 “王将军，你守着这座农耐城，城内有上万百姓，我军将士所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百姓所流，若守不住城，那么被践踏的就不是你眼前这几百将士的尸骨了。”陈上川严词喝道。 听闻此话后，众将士皆是沉默不语。 由于夜人的夜袭，打乱了番军的部署甚至焚毁了大军的辎重粮草，整整数日城下的番军都未曾攻城。 只是沿着吕公车修筑了一道土墙，凭借这道土墙来作为进攻的屏障。 这一连数日，番人都未曾进攻，倒是给明人修养的时间。 前海营寨中，李释大摆宴席，庆祝夜袭的大胜。 还将营寨中为数不多的百姓也全都请了过来，搞了个军民大联欢。 明人到东浦已经有数载时间了，从未有人提过庆功宴还请老百姓一道的。 对于吕宋明军提的什么军民大联欢，倒是让在场的前海营将领们觉得十分新鲜。 不过，由于被围困了一月有余，全寨上下，物资匮乏的很。 于是索性按照吕宋明军的部队锅吃法。 在寨中架设起了一口口的大锅。 命人专门从远处的山上专门挑来上好的山泉水，倒入锅里，再撒入吕宋明军野战专用的香料包。 所谓的香料包就是刘煜专门为明军在野外作战时，考虑后勤供应补给，专门给军队伙食体系化的一种产物。 调料包中有所需的海盐，香料甚至是一些中草药混合而成，由树脂涂抹的防水纸包裹好。 在野外大军开拔露营时，只需要架起一口大锅，将军中的肉食菜肴放入，再撒上特制的香料包，就可以做出一锅鲜美的肉汤来。 不但能让将士及时吃上一口热的，快速恢复体力，还能祛除湿热，恢复元气。 也多亏明廷地处南洋，依靠南洋便利条件，获得香料也比大陆方便的多，拥有四海商船的航运便捷也让香料的价格降低许多，明军这才能制备上如此珍惜的调味。 众人还未放入食材呢，一口口大铁锅中就已经传出了一阵阵的香味。 第223章 援军到 香味弥漫整个营寨，就连寨子中家家户户都嗅到了这股让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前海营官兵纷纷将军中储备的干粮，腊肉取出，吕宋明军也将一行携带的鲸鱼肉干，鱼干放入铁锅。 闻着味而来的百姓也纷纷将家中仅剩的菜粮取出，一同放入铁锅中烹饪。 不一会，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食欲大开。 “哈哈，没想到明军不但火器冠绝天下，就连这军中食粮也是天下一绝啊！”看着铁锅中腾起的滚滚蒸汽，李释连连叫好。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使得他对于吕宋明廷彻底拜服了。 同样是南下南洋，前往吕宋的明人不但火器，军械远强于自己，就连日常的起居，饮食都是让这些东浦明人惊奇不已。 谁能想到一支落难吕宋的郑军队伍而今竟然做到了一日三餐。 前海营寨的士卒一日也就两餐，而这一段时间处下来，前海营官兵发现这伙明军竟然一日要三餐，从早膳到午膳再到晚膳，一餐不落，让前海营寨的官兵那是羡慕不已。 当然了，在围城期间，明军伙食也下降不少，只能保持果腹，但明军依旧将伙食划出早中晚三膳来。 很快的一口口大锅中的水终于是沸腾开来，滚滚蒸汽升入半空中。 在场的明人百姓纷纷加柴扇火，到也不需要明军兵卒来做了。 眼见终于可以开饭了，在场的将士纷纷将铁锅中的肉汤捞起，给在场的居民分发。 “林兄弟，这一杯我敬你。”李释举着酒杯，朝林栩道。 “若没有将军率领将士驰援前海营寨，我营寨早已被番人所破。” “这一次，我军虽然夜袭番军大营，大破番军，但大家都知道，没有你们明军的帮忙，这一战肯定没那么容易，这一杯酒，我就代表前海营寨上千军民谢过将军了。”李释说完，一饮而尽。 “不敢当，不敢当，我还不是将军呢。”林栩连忙摆摆手，他确实还不是将军，只是一名小小的正协长，面对于李释的称呼只得一笑了之。 明军编制最大为总镇，总镇下设数镇与营，每镇设一名镇将和一名参将，然后才是正副协长。 要按吕宋明军的军衔，林栩确实还没有达到一镇镇将的地步。 “林兄弟，莫要谦虚啦，以你的谋略，再加上今日在东浦的大功，将来回到吕宋，官拜参将不成问题。”李释大大咧咧道。 今日寨中将士们倒也喝得高兴，林栩也是笑道，“那就谢过将军吉言了。” 说罢，林栩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来来吃肉吃肉。” 在场的将士与百姓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整个营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举冲散了以往的恐慌与阴霾。 正当明军与番军在城下休整之际，杨彦迪所率领的礼武镇，左右营共计一千五百多人也悄然而至。 “杨兄终于到了。”看着城外的美荻明人大军，陈上川喜极而泣。 守城的官兵见城下来了援军，那也是欢呼雀跃。 看着农耐城，杨彦迪即刻命大军在五六里地外扎营。 比起之前明海商人走陆上官道，这一次杨彦迪率领的明人军队是沿着九龙江一路北行的。 因此速度上要快上一些，加之辎重粮草全都由陆海商人由木舟竹筏通过水路运送，失去粮草车队累赘后，美荻明人更是日夜兼程，终于在番人再度攻城之前赶至。 当杨彦迪的大军来到城下时，番军彻底乱了。 一连二十多日的围城未能攻克明人坚守的农耐城，反而让明人等来了援军，番军的失落情绪可想而知。 不少番将甚至已经开始打点行礼，准备撤出农耐城。 “该死，这些明人的速度怎么会如此快？”看着远处明人的旗帜与大军，匿螉梧气急败坏。 “没想到美荻的明人居然真的来援了。”阮有镜脸色苍白，此时的他坐在躺椅上。 之前在柴棍劝说让匿螉嫩出兵东浦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美荻的明人不会来援，可这才攻城不到一月，明人的援军就到了，而且还是来势汹汹。 而番军经过二十多天的攻城战加之几日前的夜袭战，早已是伤亡惨重，士气低落。 看着远处的明军大营，真腊番军军心彻底动摇，开始陆陆续续有士兵逃跑，负责监军的监官连斩十余人都没能阻止士兵的逃窜。 “阮将军，明人援军已到，我军该如何。”匿螉梧早已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朝阮有镜说道。 他手下的那些番将一个个都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也就一个摩辛还忠实的守卫在他身旁。 此时阮有镜也已经没了主意。 “而今我军只有死战，明人援军不过千人而已，我军尚有两千多人，还有象兵炮兵和吕公车在，一战未必没有胜算。”阮有镜一脸坚定的对匿螉梧说道。 “什么，和明人再战，我军将士这二十多日来已经折损千余人，现在明人援军已至，农耐城已攻不下，难不成还要在城下和明人血战白白送命吗？”摩辛怒斥道。 几名番将也是纷纷反对。 “诸位，而今明人援军已至，若我军不战反而撤军，试问明人趁我军撤军之际趁机袭击如何。”阮有镜面色不善的看着在场的真腊将领。 “今日袭击东浦明人的可是真腊，他日明人记仇进攻真腊又该如何。” “若我们今日撤军，明人联合起来发兵柴棍，那么在场的诸位将领岂不是将灾祸带入真腊了吗？”阮有镜道。 “你这是何意。”摩辛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若非你们广南阮主书信于我家大王，大王又岂会派兵来此东浦触怒明人，难不成现在广南要过河拆桥了。”摩辛质问道。 “我主自然不会过河拆桥，但若今日你们撤军，明人势必进攻真腊，届时明人攻入柴棍，我广南大军鞭长莫及，届时不能率军来援”阮有镜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看着匿螉梧。 匿螉梧脸色僵硬，早已没了之前的狂妄自大。 “那就依将军。” 匿螉梧无奈苦笑一声，对着在场的番将道。 “我军今日要是撤了，明人必定追击，届时明人杀入真腊，攻破柴棍，那真腊将无尔等的立足之地。” 营帐内的番将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选择留下。 第224章 言和 “大人，礼武镇兵卒共计一千人已抵达农耐城下。” 明人大营里，礼武镇镇将薛文景禀告道。 “回大人，左右营五百人护送陆海商队运送辎重粮草，也已赶至城下。”黄进道。 “好好好。”杨彦迪很是满意的看着在场的明人将领。 礼武镇官兵赶至农耐城下已有两日，番军并没有借此发动袭击，甚至还撤走了一些哨骑。 使得礼武镇官兵可以从容的搭建营帐，设立拒马。 “大人，前海营参将李释已到大军帐外。”一名小兵连忙上前报信。 “快快有请。”听闻李释已到大军帐外，杨彦迪连忙道。 很快，一名明人将领和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就走进了大军营帐中。 “前海营参将李释拜见将军。”李释对杨彦迪抱拳道。 “李将军，陈大人在何处，而今农耐城如何了？”杨彦迪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握住李释的手。 两人倒也相识，之前杨彦迪和陈上川一同举兵来安南时，杨彦迪就曾数次见过李释。 “一言难尽啊！”李释苦笑一声。 “真腊番人竟然与广南勾结，两国合兵一处攻打农耐城，我东浦明人与番军血战二十余日，后在吕宋明军的协助下夜袭真腊番人大营，摧毁了番人粮草辎重无数，动摇了番人军心，这才转危为安。”李释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哦，吕宋明军？”杨彦迪听闻后，面色有些诧异。 “难不成吕宋明廷派兵驰援东浦了？” “不可能，吕宋离东浦千里之遥，怎么可能在我等没有发觉前赶至东浦。”杨彦迪摇摇头，神色疑惑道。 “实不相瞒，正是当初护送明海商队前往东浦的那一支商队护卫。”李释倒也没有隐瞒，开口说道。 “这位就是明军虎贲镇协长李六。”李释介绍道。 杨彦迪这才发觉眼前的这名小兵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其身上的戎装自己见过。 对于之前前往东浦通商贸易的明海商队，杨彦迪自然有印象。 尤其是那支装备精良的商队护卫更是给在场的明人将领眼羡无比。 那个时候，杨彦迪就认定那是吕宋明军精锐，假借护送商队实则探查东浦明人虚实。 只是让杨彦迪都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只人数不过区区数十人的军队，竟然能打退如此多的番军，解救了前海营寨。 在场的明人将领听到李释的述说后，也是面色惊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李六。 倒是黄进站在一旁神态自若，之前护送明海商队进入东浦时，就目睹过这些明军官兵的战力，那生猛的火器让他难以忘怀。 “尔等既然是吕宋明军，那为何要进入东浦？”一名明人将领冷冷道。 面对这名将领的质问，李六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杨彦迪道：“将军，番军被我军偷袭，粮草辎重损毁无数，而今番军迟迟没有动静，必定是军中缺粮草，我军必须合兵一处共击之，若不然等番人从柴棍运来粮草辎重，恐又要恶战一场。”李六开口道。 “不错，大人，末将今日前来，正是劝说大人共同发兵，一举荡平生番，解救农耐城。”李释也开口说道。 见在场的将领都不为所动，李释神色有些焦虑。 “前海营寨汇聚了东浦各路援军共计一千人，加上大人的援军两家合兵足以抗衡城下真腊广南联军，到时农耐城中的陈大人引兵出城，届时必定能一举荡平真腊番军。”李释劝道。 “实不相瞒，昨日广南将领阮有镜就已派遣使者前来劝和。”杨彦迪笑道。 “等我与阮有镜将军见个面，届时我两家罢兵言和，也好比现在兵戎相见来的强。” “这是什么话，广南与真腊勾结发兵东浦，愈加迫害明人，尔等岂能与广南真腊构和。”李释听闻，恼怒道。 “将军，这南真腊匿螉嫩本就是阮主所立，我等明人南投广南，阮主大恩于我明人，将我等明人安置在这鱼米之乡，今日既然广南劝说我两家罢兵言和，对于东浦而言也是幸事。”礼武镇镇将薛文景道。 “若是番人真的愿意撤军也就罢了，可番人既没有派使者前往前海营寨，我又没有接到农耐城罢兵言和消息，足以证明真腊和广南沆瀣一气，是在蒙骗将军。”李释焦急的说道。 “不会。”杨彦迪摆摆手。 “毕竟无论是东浦还是美荻都是依赖广南阮主庇护才能在真腊地域上生活，而今既然广南出面欲结束东浦与真腊的战事，我等自然希望议和。”杨彦迪笑着说道。 “将军啊！” “广南包藏祸心，这些时日给我东浦明军造成巨大杀伤的正是广南军队，这城下还有广南的吕公车在，将军岂可信广南将领的话。”李释痛心疾首道。 “倘若将军不愿意出兵与番军交战，那来东浦何意？”李六看着在场的将领骂道。 “你这是何意？” “区区一个协长把总，有你说话的份吗。”黄进听闻自然怒不可遏，大骂道。 “将军，我前海营刚刚袭击了番人大军辎重粮草，而今番人粮草缺乏无力再战故而求和，等番人粮草到后，番兵必然翻脸袭击我等，倒时大军猝不及防，我军必败。”李释叹口气，见杨彦迪铁了心想和真腊番兵议和，无奈摇头苦笑。 “既然将军想要和广南议和，那末将先行回前海营寨，也会派遣传令兵前往农耐城中告知陈大人。” 李释说完话，看了一眼在场的将领，悲愤而去。 见李释离开大军营帐，一名广南将领这才从帐外走了进来。 “将军真乃英雄也，东浦被真腊番军袭击，将军毅然决然率军来援，真让我等将领佩服。”那名广南将领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呵呵！不过是为解救东浦明人罢了。”杨彦迪笑笑。 “不知阮有镜大人伤势如何？”杨彦迪询问。 “不碍事，不过是被两军阵前炮火所伤，只需静养一段时间。”黎有德开口道。 “好，待我到农耐城中面见陈上川，届时两家罢兵休战，真腊番军回到真腊，明人和真腊互不侵扰。”杨彦迪道。 “好！”黎有德点点头，笑道: “那就等候将军的佳音了。” 第225章 西进 茫茫大海上， 自明军水师镇与伏波镇水师从大禹岛出发，启航前往东浦已过去七八日。 陆海商人将消息传回吕宋的时候，正好是陆海商人王离前往美荻劝说杨彦迪出兵东浦的时间，因而吕宋明军和美荻明人是差不多时间动身的。 一艘福船上，几名明军将领正目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洋。 “大军从大禹岛出发，一路西行，而今已过去七八日，若没有遭遇大风大浪，赶至安南也要俩月，再赶至东浦最快也要三月。”船楼上，徐滨看着陆海绘制的南洋海图，有些不安道。 “是啊，若是中途遇见大风大浪，恐怕得小半年，到那个时候恐怕东浦早就被真腊番人给灭咯。”水师前镇俾将林曾说道。 在场的明人将领，有很多都是反对西进安南的。 毕竟东浦地处安南南面，距离吕宋路途遥远，且当地广南，真腊，占城等势力纵横交错，情况复杂，大部分明人将领都不愿意掺和东浦这摊浑水。 驻守维甘的虎贲，威武总兵刘全上书，希望明廷能以北攻台湾为主，拒绝出兵东浦。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鲁王也站了出来，希望明军能为反清复明大业积蓄力量，囤积兵力粮草，不宜劳师远征东浦。 因而这场远征，从一开始就不被明人将领看好。 但所有的反对声音全部都被刘煜与萧武无视，两人在出兵东浦一事上竟然达成了共识。 之所以让两人达成共识，共同出兵东浦的缘由无外乎几点，如东浦明人多，吕宋可招纳东浦明人，扩充明廷人口，东浦等地沃野千里，可成为明廷的大粮仓等等。 但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刘煜与萧武对而今反清无力的一种转进。 从澎湖海战郑家水师惨败到萧武举兵叛乱，从东宁率领水师南逃吕宋至今，已过去两年有余。 南下吕宋两年多的时间，明军在吕宋驱逐了佛郎机人，建立政权，并依靠四海商行大力发展海贸和工商业，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但吕宋明廷而今账面上的力量和国力处在蒸蒸日上的大清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明军水师分为两大总镇，水师总镇由萧武统领，伏波总镇由李督统领，两者相加兵力达到三千多人，战船两百多艘，但两大水师互不统属，基本各自为战。 而陆镇也不乐观，明军最有战力的莫过于刘煜组建的虎贲镇。 而今虎贲总镇下辖五镇，还有一个神机炮营，总兵力达三千人。 也是吕宋明军唯一一个建制齐全的镇，而威武镇和辅兵镇兵力都不过五六百人，陆军兵力共计四千人。 当然，明廷也大肆招募吕宋当地番人入伍，为此还组建了骁勇五镇，和御番三镇。 骁勇五镇主要招募当地的他加禄人，由他禄统御。 由于对他禄的戒备，以及对这些他加禄人的不信任，刘煜特意将骁勇总镇划分成五镇，每一镇都只有三百人。 而御番镇则是由拉瓦格，维甘，土劳加格等地区的伊洛克土着人招募组建而成。 作为传统的农耕民族伊洛克人更遵王化，吕宋明廷不少县社官员也多出自该族，因而更忠于明廷。 为了打压吕宋当地土邦以及扩充明廷兵力的需求，明廷也招募伊洛克人组建了御番镇。 两大番镇兵力达到三千多人。 若把这些番人算进去，吕宋明廷而今水路兵力可以达到上万人。 咋一看，这些兵力以及火器配置在南洋已经可以吊打一众的土邦酋国了，这也是明廷敢于介入东浦战事的依仗。 可问题是对上大清，这点兵力就不够看了。 施琅统御的福建水师驻扎澎湖，佣兵过万，再加上台湾驻军，其人数就已经超过吕宋明军汉番兵力总和。 这还没有算上福建，浙江一带的驻防八旗和绿营。 若是真的北上台湾，先不说凭借两大水师是否能抗衡施琅的福建水师，就算登陆台湾，明军能投送多少兵力？五千？ 施琅驻扎在澎湖的福建水师就佣兵过万，明军在远离吕宋主场作战，在劣势兵力下如何攻城然后抵御福建水师反扑。 更何况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蠢蠢欲动，至今明人还要在明城一带维持两千多人的常备兵力，若是大军在外，马尼拉趁机反扑要怎么办。 因此现在的一众明廷文武官员里除却刘全以外，基本对明军反攻台湾不报什么希望。 更多的明廷将领其实更乐衷于在吕宋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吕宋当成第二个台湾，把拉瓦格当成第二个东宁。 明廷官员心态上的变化以及形势的严峻，使得刘煜和萧武不得不考虑今后明廷的道路。 而东浦陈上川来使，则给刘煜和萧武发现了水真腊这块宝地。 既然而今明廷无法反攻台湾，举反清复明大业，那为何不转进真腊安南，凭借安南一带明人势力夺取水真腊一域，以扩充明廷疆域与人口。 因而，刘煜这才迫不及待的遣四海商行前往安南。 目的就是为了渗透，开发真腊一带。 而真腊番兵进攻东浦则给了明廷发兵真腊的一个最好的借口。 所以不顾众多将领的反对，萧武和刘煜心照不宣的选择发兵东浦。 虽为救援东浦明人，实为吞并水真腊，将东浦，柴棍等当今越南南部领土纳入吕宋明廷版图。 为此，明廷也算是大费周章，不但出动了水陆镇官兵，就连四海商会的商船也全部抽调，用于输送粮草以及充当向导。 “几位将领莫要担忧，早在真腊发兵之际，陆海就已经在会安做好了准备，相信王离已经前往美荻劝说杨彦迪出兵东浦，如无意外的话，而今杨彦迪和陈上川的大军已经汇合。”一名陆海商人说道。 “哦。”徐滨一惊，之前从未听闻过这件事。 陆海商行竟然劝说杨彦迪发兵美荻，徐滨自然是不信。 “大人，这件事可是真的。”徐滨问。 萧武笑了笑，点头道：“不错，如无意外陆海确实应该会劝说杨彦迪发兵东浦，而且就算王离不去美荻，他杨彦迪也会发兵的，唇寒齿亡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若真的如此，那东浦两家明人合兵一处，东浦明人倒有胜算。”徐滨心中盘算一番，不禁一笑。 到也知道了为什么萧武和刘煜执意要发兵东浦了。 “这么说若等我们登陆安南地界，战事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一旁的虎贲镇前镇将领王潼皱着眉头。 他作为虎贲镇将领亲自率领虎贲前镇和神机炮营共计一千兵卒参与这次远征。 “不错，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阮福濒自认为可左右战局，殊不知吕宋明廷早已发兵。”萧武看着海图，大笑道。 “若真如此，那我倒希望东浦明人战败，以免两家兵戎相见。”王潼一叹。 “王将军莫要担忧，今日我大明王师挥师东浦，目的是为解救东浦明人于水火，大军若至，东浦明人必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陆海商人说道。 第226章 和谈 明城， 练武场，一杆赤色大旗随风飘荡，呼呼作响。 营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三个方阵，一千五百明军将士正列队站着。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打湿了众将士的甲胄，头发，一滴滴浑浊的雨滴从将士的甲胄间滑落。 纵然是夏末，但从海面飘来的海风依旧给人一种寒风瑟瑟之感。 “王爷，天冷，还是先行回去！”刘全带着几名亲兵，踏着泥泞的沙地，护着一旁的鲁王欲要往武场中央的大军营帐去。 “无妨，我大明将士在场中操练，我岂能因小雨就躲入大军营帐中。”鲁王朱弘桓站在雨中，笑道。 一旁的太监连忙想用华盖遮掩上空的蒙蒙细雨，却也被他所阻止。 “王爷，这寒风冻雨的，莫冻坏了身子。”一旁亲信太监着急的说道。 “朱兄可是我大明王爷，亦是而今在吕宋明廷的唯一藩王，可莫要在此着了风寒。”刘煜从大军营帐中走出，看着还在雨中坚守的将士，很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吕宋明军，而是一些乡勇。 这些时日，经过明廷的大力发展，加上从南洋各地引进汉人移民。 吕宋汉人规模早已突破了三万人，大部分都为汉族男性。 明廷给予他们耕地与农具，让他们从事生产劳作。 而一些身强力壮者则被编为乡勇。 平均两户出一乡勇，农忙时为农，农闲时为兵。 今年夏收已然结束，这些乡勇自然而然被集结起来训练。 当然了，虽然只是乡勇，但该有的操练一个都不能少。 明军官兵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每月还有一次大武练，考核各个镇协官兵的实际作战能力。 乡勇的训练比之传统官兵丝毫不差，也要参与守城，巡逻的日常任务。 “小王自上次离开明城之后，就再也未回过明城，而今从返故地重游，感物是人非，不禁有些触动。”朱弘桓苦笑一声，看着场中的乡营兵。 “见我大明将士操练，小王自然想与众将士共勉。” 听闻后，刘煜点点头，“王爷能有此感，也不枉这片土地上千大明将士流血牺牲。” “不过还是请王爷速速回营。”刘煜躬身行了一礼，身后六名重甲亲兵走上前。 “不得无礼。”刘全冷哼道。 那六名重甲兵一愣，随后也纷纷躬身，对朱弘桓行礼。 “好。”朱弘桓也不再坚持，跟着重甲兵士回了营。 刘煜的亲兵也就是铁人军，使用的是从西班牙人那缴获而来的板甲。 兵卒均出自青苗营，也就是明军在吕宋招募的汉民孤儿，最早的一批青苗早已加入明军，有的被刘煜招募成为亲兵。 有的编入各个镇协中，为明廷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林栩。 在场的明廷官员们看到这一幕，倒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明廷官员大部分都是刘煜从当地的原属西班牙殖民当局中招募来的，都是伊洛克族裔土着，自然不会有儒家那套忠君思想。 自从拿下了拉瓦格，建立明廷后，就有一些将领提出要拥立鲁王为帝，重建大明。 但都被刘煜和萧武心照不宣地推脱搪塞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过了。 因为大家也都知道，今日的明廷虽为明，但和当初的台湾郑家如出一辙，虽打明旗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大明延续，自然也没有人再提了。 “叔父，今年夏收如何？”看着朱弘桓进入大军营帐中躲雨，刘煜方才问道。 “不错，今年官田，民田番田都是大收，一共收获稻谷，番薯八十万石，还不算上征收的土邦赋税稻谷二十余万石。”刘全笑道。 刘煜听闻后，也是点点头。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明廷控制着吕宋北部大片疆域，设立了三县(拉瓦格，维甘，明城)以及十一明社和大大小小数十番社。 大量南洋华商明人甚至是各国番商纷纷远渡吕宋，在拉瓦格，维甘等城镇定居。 仅拉瓦格一城就有居民八千户之多，维甘明城也有两三千户以上。 这么多的人口，还多是以商人、手工业者及家眷为主。 其粮食输入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今吕宋明人过万户，番社三万户，仔细算算，明廷此时控制的吕宋，人口大概在十七、八万。 当然了，这是把大量番社，土邦的伊洛克和他加禄人算进去，也包括这一两年来从中国大陆和广南，真腊等东南亚迁移至吕宋的华人和土番百姓。 明廷计量一石为一百市斤，也就是说仅一季收成，就达到了人均550市斤，当然这其中掺杂了大量的番薯等薯种作物。 但这依旧让明廷官员很是满意了。 吕宋地处东南亚，热带环境下可达到稻米两熟甚至三熟，也就意味着明廷完全可以养活吕宋岛上的百姓，甚至还能反哺其他地区。 这对于明廷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振奋人心的消息。 “大人，既然今年夏收已结束，那么下月从四海购买稻米斤额可否减少，也可让户部减少些开支。”一名主管户部的番人官员用汉语说道。 “不可。”刘煜摇摇头，断然拒绝。 如今每月，四海商会都要从安南，暹罗等东南亚地区进口稻米五万余石。 广南虽然拒绝了明廷的官方通商请求，但对于民间的贸易还是很是很支持的，毕竟没有人会和银两过不去。 因此今年四海光从广南一地就进口了稻米十一万石。 在暹罗北大年等海港，在当地英吉利商馆的帮助下，四海也在暹罗进口稻米等农作物。 事实上而今的吕宋明廷，根本就不缺粮。 仅四海每月从东南亚各地运来的稻米等农作物，就足够养活拉瓦格等数镇人口了。 但明廷却依旧像个无底洞一般吞纳着南洋各地的粮食。 这自然是给广南、暹罗等国家带去了大量的银两，也让四海商行赚了个盆满钵满。 却苦了明廷户部的官员们。 吕宋明廷不缺粮，因此就算是拉瓦格这样的海港商业城镇，所需粮食都需靠外输送，其米价也仅为一石七钱，维甘明城等地米价更低，只有一石五六钱。 这自然是因为明廷从土邦番人那获得大量田地，设为官田，民田，番田供各族裔耕种，使得今年吕宋稻米收获颇丰。 也和四海从各地运粮至吕宋有关。 第227章 稻米 但问题在于，四海是从东南亚进粮，经过当地官员层层剥扣，再加上一路上的人力物力以及损耗，使得价格居高不下。 在拉瓦格，四海运来的粮一石竟然要一两三钱，比之吕宋当地稻米粮价要高了一倍不止。 然而，就算是这样，明廷照样还是照单全收。 是的，因为海粮价格远远高于路上运粮，因此，吕宋当地的百姓只购买当地稻米，而不会购买东南亚的稻米。 所以四海商会运粮不输入吕宋民间，而是全部由吕宋明廷购买，用于官粮囤积。 也就是说，户部每个月都要向四海提供七万多两的白银。 要知道，四海每个月给朝廷交的赋税也不过四五万两。 这自然是让户部的官员们叫苦不迭。 “四海运粮不能断。”刘煜摇摇头，打断了官员的诉苦。 “而今，我已至书给东印度公司驻扎在暹罗北大年的英吉利商馆，他们会帮助我们加大采购暹罗的稻米的数额，届时四海运粮其价格也会下降。”刘煜道。 自从英吉利人在吕宋设立了商馆后，作为回报东印度公司也对四海开放了暹罗的市场。 东印度公司在暹罗北大年的商馆商人也会给四海商人提供便利。 “四海商行运来的稻米以及今年所富余的粮食全部囤积起来，明廷已经在吕宋各个沿海城镇建立粮仓，尔等要多加留意，切莫让盗贼，番盗抢了去。”刘煜看着在场的官员，笑着打趣道。 “大人，而今我明廷囤积了稻麦薯种共计三十余万石，够让吕宋百姓食用数月之久，仅大禹一岛就屯粮五万余石，要知道大禹一岛军民不过八百人，一年所需也不过五千石粮草，我不明白为什么如今要花费如此多银两购买稻米。”一名官员说道。 “大人的意思岂是尔等生番所能揣测的。”虎贲右镇镇将吕邢台怒道。 在场的官员立刻都闭上了嘴，惶恐不安的看着刘煜。 “有粮方能安民。”刘煜看着眼前的土着官员语重心长道。 “不错，若将来反攻台湾，这些粮草就用的上。”刘全点头道。 对于刘煜不惜代价购买粮草是支持的。 “福建水师兵多将广，打施琅这厮怕是需要一年半载，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自然要在大禹等岛屿上囤积粮草以图发兵台湾。”刘全赞许的看了一眼刘煜。 “海粮一事就无需再议了。”刘煜淡然道。 雨倒是渐渐大了，刘煜索性让在场的兵勇全部回营。 明军也不是傻子，这么大的雨也不可能让他们白站着淋雨。 中军大营里，燃起了篝火，众人围着篝火晾烤着衣物，甲胄。 “萧大人率领水师从大禹岛出发至今已有半月，不知道如何了。”朱弘桓担忧道。 “王爷无需担忧，我大明水师有妈祖保佑，必然无事。”刘全安慰道。 农耐城下， 礼武镇大营， 阮有镜一大早就抗着伤体来到了明人大营前。 “阮大人，快快有请。”杨彦迪见阮有镜竟然亲自来到了自己营帐前，自然是大喜，连忙走出大营相迎。 “杨兄别来无恙。”阮有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 安南一带的官员大多会说上一两句汉语，毕竟也属于天朝上国影响范围之内。 “快进大营。”杨彦迪连忙将阮有镜迎入大营里。 城下的番军竟然真的停战了，这出乎了东浦明人的意料。 一时间，双方互相戒备，却又互不攻伐。 就这样一连维持了五六日的平静。 今日，阮有镜直接到了明人大营中，代表真腊番人与明人谈判。 看着大营里的陈上川，阮有镜也是以笑相对。 “陈大人别来无恙。”阮有镜朝陈上川道。 几人倒也认识，毕竟之前陈上川杨彦迪等南投广南时，也和阮有镜接触过。 陈上川一脸漠然的看着阮有镜。 “真腊番人屠戮我东浦明人数个村社，杀我百姓，毁我耕田，而今就这么撤走了。”王石怒目而视，对于这些广南人丝毫没有好感。 这一次议和其实阮有镜压根就不想来，毕竟阮有镜很乐于见到两家兵戎相见的。 之前阮有镜向杨彦迪提出和谈其实并不是真的止戈停战，而是为了给真腊番军争取时间，好让柴棍的匿螉嫩能运来更多的辎重粮草，以图再战。 可谁知柴棍的匿螉嫩直接不干了。 勒令真腊大军立刻开拔离开东浦，甚至连军械辎重都不给东浦的真腊番军拨了。 真腊将领们早就想撤军了，见匿螉嫩发话，自然也都纷纷打点行礼打算撤出农耐城。 若不是担心自己撤军时会遭遇东浦明人的报复，番人将领早就溜之大吉了。 所以这一次阮有镜也不得不来到明人大营乞和，与他一同来的自然是被真腊将领推举出来的摩辛。 “这一次吾代表广南希望东浦明人和真腊能够停止兵戈。”阮有镜一入大营，见大营里气氛不对就立马搬出了广南。 “诸位都是南投广南的明人将领，阮主有恩与尔等，特意让尔等前往真腊一带休养生息，而今既然农耐无忧，那么诸位可否让真腊番人离境。”阮有镜询问道。 “不可能，杀我明人，辱我明士，而今竟然想离去，想得挺美。”王石怒道。 “那诸位想要如何，毕竟这一次广南希望尔等能止戈停战，诸位想违背阮主不成。”黎有德冷笑一声，十分轻蔑的看着眼前的明人。 “不妨和你们说，而今城下的真腊大军尚有三千人，战象百余头，战车辎重无数，若要战恐怕你们明人只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听完黎有德的恐吓，在场的明人将领全都怒了，一个个怒目而视，王石几人更是恼怒的站起身，手死死握着刀把，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好好好！”陈上川看着面前狂妄的广南将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头的怒意，开口道：“既然真腊还想战，那好东浦明人奉陪到底，届时杀入柴棍，血洗王城。” “大人，我等确实想息战，毕竟我真腊也是损兵折将，兵员战死千余人，士卒早已疲惫不堪，今日前来只求停战撤军。”摩辛听着一行人用汉语在那谈论，自然听的一头雾水，好在一旁还有随军翻译。 这一听不要紧，差点没把摩辛吓死。 今日他和阮有镜来明人大营是来乞和的，不是来挑衅的。 结果这帮广南人一开场就趾高气昂，还拿东浦的真腊大军来威胁明人。 若现在真腊还有这么多兵力和辎重，他们还需要向明人乞和吗？ 第228章 撤军 摩辛差点没给这帮广南人吓死，连忙开口解释。 看着在场明人将领脸色稍微好点，这才舒了口气。 “将军，匿螉梧大人希望能够率领大军撤回柴棍。”摩辛说道。 “不可能，你们番人杀害了我们这么多百姓，攻城二十余日，我军士卒伤亡上千人，而今我明人援军已到，你们就想这么堂而皇之的撤走。”陈上川强忍怒意，冷笑道。 “陈兄，且听我一言，而今东浦百姓受战乱波及，背井离乡逃亡山林城寨，农田荒芜，村社空落，当今应尽快停战，安置百姓返回乡里，至于其他日后再说。”杨彦迪对陈上川语重心长的劝道。 “是啊，陈将军，东浦百姓流离失所，而今应当尽早安置百姓，恢复生产才是。”一旁的将领黄进也是劝道。 看着这些美荻将领纷纷劝说，陈上川只得一叹。 这一次美荻的明军能赶至东浦驰援农耐城，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 若是因自己拒绝和谈，而让美荻明人与真腊生番厮杀，杨彦迪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同意和真腊番军议和。 “好，那就请贵部立刻回军柴棍，明人不会伏击真腊大军。”陈上川叹口气，无奈道。 “谢过杨将军，陈将军，这一次东浦遭遇战乱，我广南必定会给予东浦明人协助。”阮有镜一听面露喜色。 尽管东浦的明人将领纷纷反对，言辞激烈，但陈上川依旧坚持与城下的真腊番军和谈，让番军撤退。 匿螉梧撤的倒也干脆，第二天就带着大军先行离去。 只留下数百广南士卒和后续的辎重部队。 他也知道明人此时不可能贸然偷袭自己，毕竟大军身后还有数百广南兵卒殿后。 就算是东浦明人将领私自发兵自然也有阮有镜挡着。 因而真腊番军虽然撤退的匆忙，但丝毫不乱，甚至有一些番兵趁机到城下拾捡之前攻城遗落的木牌器械。 这让农耐城中的明人将士狠得牙痒痒。 “大人，你真的就这样放过这些番人了。”看着大摇大摆撤出东浦的真腊大军，王石怒不可遏。 “那我又该如何？”陈上川摇摇头。 “城中的守军不过一千，前海营寨加上赶来的军队也不过一千，而城下的番军至少有两千，若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很难说。”陈上川看着城下还在警戒的广南兵，苦笑道。 “杨彦迪麾下有一千五百兵卒，若一战我军必灭真腊番军。”一旁的几名将领也是愤愤不平，十分不解陈上川为何如此轻易放过真腊番人。 “这一次，广南的阮有镜向杨彦迪求和，既然真腊不愿战，杨彦迪自然乐于敦促两军停战，又岂会发兵协助我等。” 杨彦迪能率兵赶往东浦已经是万幸了，而今让东浦明人与真腊番人停战，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大军在东浦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杨彦迪的心思，陈上川自然也明白。 “待城下的广南兵也撤走后，诸位将领护送百姓出城，安置百姓回到各个村社。” “这些真腊生番袭击我们就算了，就连广南人也站在他们那一边，这些生番好生可恶。” 看着广南兵赶来大量的骡马和水牛，试着牵引城下的战车。 城墙上的一名旗官无奈摇头苦笑。 大家心知肚明，广南介入了这场战争。 甚至有大量广南兵参与了攻城，甚至明军还用佛郎机炮打死过广南将领。 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这件事情。 毕竟而今明人在真腊一带休养生息，还要依仗广南的支持。 “多谢将军，若无将军率军到此平息战事，恐今日东浦将血流成河啊！”阮有镜朝杨彦迪恭维道。 此时广南兵卒也已经整军，准备出发回广南。 杨彦迪亲自领兵前来相送。 “只是东浦与美荻互不统属，相距有些距离，将军竟然能在短短时日内发兵赶至东浦，想必帐下必有能臣。”阮有镜笑道。 他自然是怀疑美荻援军为何会如此迅速赶至东浦。 杨彦迪到也没有将陆海的事说出来，只是笑笑糊弄过去。 直到将广南军队送到距离农耐城十里外，杨彦迪才止步，命令薛文景率兵一路尾随监视。 此刻，农耐城下，这些时日躲入城中避难的明人百姓也纷纷涌出城。 这终究不是他们的家，而今战事已然结束，自然要回各自的村社，沿途也会有明人乡兵护送。 这一次，明人约有七八个村社被屠戮，上千汉民番民死于非命。 东浦明人将士也付出了死伤千余人的代价。 而罪魁祸首的真腊人却扬长而去，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东浦地界，让不少明人心中愤恨不已。 “丁老板，这些时日明海商人困居城内，因战事吃紧，我等守军不得不挪用明海商人的货物应急，在此给商人们赔个不是，下次华商若来东浦我一定照价赔偿。”陈上川带着歉意朝丁哥道。 这一段时间，明海商人困居农耐城内，由于物资匮乏，于是明海商人辛辛苦苦从吕宋一路带到东浦的货物全部都被守农耐城的明人守军给征用了，而今真腊大军撤离。 东浦百废待兴，估摸着也还不了明商货物，更不要说是补偿些银两了。 可以说这一次明海商人们是血本无归。 “不碍事。”丁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等明商本就是为了明廷做事，明廷派遣陆海商人为美荻明人提供粮草银饷，让杨彦迪大人出兵东浦，我明海没那么大能力，能为农耐的明人尽一份力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明商此时也早已和随军前来的陆海商人汇合，也知道了杨彦迪的军队为何会赶至东浦，因而明海商人也权当是为了守卫东浦尽一份力了。 “唉，没想到在东浦明人危急存亡关头，竟然是吕宋明廷出手相救。”陈上川百感交集。 自己南投广南，希望阮主收留，最后被阮主安置在了东浦。 而今广南猜忌明人，竟然勾结真腊大军袭击东浦，怎么能让陈上川不恨。 “今日之仇，我东浦明人必报。”陈上川咬牙切齿道。 “仅凭东浦一地，大人非报不了仇，反而处处受广南真腊排挤，今日尚有四海和美荻明人来援，若日后真腊再犯边，东浦明人恐又遭战火劫难。”丁哥轻声道。 陈上川看着丁哥只得苦笑一声。 “丁先生说的不错，我等本就是败将，流亡海外，本想求得阮主庇护，被阮主安置到了真腊地域。”看着一路被士兵护送回乡的汉民，陈上川重重一叹。 第229章 “可此地终非汉土，异族林立，我等明人势单力孤，只得报团取暖，为此我等不得不远涉重洋前往吕宋求援，不料却引来了广南阮主的忌惮，是我的过错，害苦了东浦的明人百姓。”陈上川痛心疾首道。 城下，明人官兵正在收拾战死明人将士的尸骨。 之前夜袭番军大营，约有三百多明人将士战死，真腊番兵斩去了他们的头颅，或许是为了羞辱明人，那三百多明人将士的头颅竟然被番兵用马车拉走。 城中的明人官兵眼睁睁看着，却是无能为力。 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首，陈上川显得有些颓唐。 “大人莫要自责，东浦又非广南之土，大人为东浦百姓而联络吕宋明廷，本就是心系大明之举，引来阮主猜忌，不过全是阮主的狼子野心，于大人无关。”丁哥见此，连忙道。 “而今东浦受此战乱之祸，皆因广南阮主猜忌。” “加之这东浦一地本就是真腊之地，只要明人在东浦一日，真腊不安，必定还会出兵来犯，大人何不率东浦部众百姓尽归吕宋明廷呢？”丁哥相劝道。 “实不相瞒，吕宋明廷在吕宋设立县社，明主仁德，吕宋汉番安居乐业，南洋华商华人莫不归顺，大人有东浦一地，又有数千部众，何不率部归明廷，也好比在此为广南图做嫁衣的好。”丁哥相劝。 看着丁哥，陈上川陷入沉思。 之前他联系吕宋明廷，纯粹只是听闻台湾的郑军叛将率部南投吕宋，本想只是与其联络一番，也好在南洋有个照应，谁曾想吕宋的明人势力竟然如此强盛。 而今真腊犯境，广南又猜忌于自己，东浦明人可谓是举步维艰，率部归吕宋明廷倒也不失一个明智的抉择。 “尔等只是华商，非明廷官员，为何要为明廷说话。”看着丁哥，陈上川不解的问道。 丁哥苦笑一声，道：“我等确实只是一介商贾，不过却蒙明廷大恩，若非明廷我等吕宋华商早已死在佛郎机人屠刀下，因而今日见东浦百姓苦难，难免心生同感，因而劝说将军能归顺明廷。”丁哥道。 “我也有此意，不过要与部下商议一番。”陈上川道。 “好。”丁哥倒也没有再劝说。 “来真腊也有一月了，我明海商人也是该回吕宋了，就此别过。”丁哥抱拳，朝陈上川道。 陆海商人而今已经将粮草运至东浦，由于原本预期的大战并未到来，因而为大战准备的数千石的军粮也无用处。 陆海的王离听闻陈上川有归顺明廷之意，连忙将这运来的数千石的粮草送给陈上川。 这些时日真腊入境，番兵接连肆虐了一个半月，东浦有不少村社被毁，田地被番兵践踏，大量城镇粮食告罄，这数千石的军粮正好解了东浦明人燃眉之急。 “所幸还在夏收之时，这伙时间还能强收一些，否则东浦明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今年了。”王石听闻后也是感慨一句。 礼武镇镇将薛文景护送广南军队离开东浦以后，就立刻率军回到美荻，毕竟而今美荻兵力空虚，全凭杨咏一部水师兵卒坐镇。 见此时东浦无战事，薛文景率军离开东浦返回美荻。 而杨彦迪则率左右营亲自协助东浦明军修筑城寨，以防真腊番人再次来犯。 明海商人在几日后也就离去，王石亲自率军护送其前往嘉定沿海。 八艘明海商船在此早已等候了两个多月，见明海商人大都无恙，也都是松了口气。 而明人护卫水手经此一役，却少了一小半。 “林兄弟，就此别过。”王石抱拳，对林栩道。 对于这位冒死驰援前海营寨的商人护卫，王石也是感激不已。 当然，他早已知道林栩以及这些商帮护卫的真实身份。 “王将军，此次一别不知他日何时相见，我明军在东浦战死三十三人，还望将军日后能照看一二。”林栩抱拳道。 这一战明军也是付出了三十多人战死的代价，这些士兵自然不可能带回吕宋安葬，也只能就地掩埋在东浦。 “他们是为东浦明人而死，东浦百姓今后必然会烧香祭拜。”王石道。 “如此甚好。” 当明海商船驶出嘉定沿海，往吕宋而归时。 一支庞大的水师也正往安南一带驶来。 萧武率领的水师战船在明海商人出海半个多月后抵达了安南南部一带。 由于路上的颠簸以及大风，他们并没有抵达嘉定沿海，而是直接到了美荻海口。 突如其来的水师战船，自然吓得美荻明人猝不及防。 杨咏连忙集结在沿海一带的水师战船共计五十余艘前往支援。 可这些战船多半是当地建造的小船木舟，哪里能和吕宋明廷的水师战船相比。 “大人莫慌，这是我大明水师。”一名陆海商人连忙上前朝李咏道。 这些时日，陆海也派遣了一些商人留在了美荻，王离在数日前跟着杨彦迪回到美荻，被杨彦迪挽留，也就留在美荻客居数日。 “哦，吕宋水师！”杨咏一惊。 “他们为何来此。”看着面前数以百计的大船战船，杨咏也是慌了神。 也不是他没见过如此多的战船，之前南投广南时，明人就是乘着数百艘战船带着三千兵卒前往广南的 可那是投奔广南，之后战船都被广南下令凿毁，三千兵士徒步到真腊地界。 而今日在海口遇见的吕宋水师规模竟然丝毫不比之前杨彦迪和陈上川联军投奔广南时的水师战船规模小，这才让杨咏有些惊慌失措。 “大人，忘了，上个月真腊番人才从东浦撤军，想必眼前的吕宋明廷水师是来驰援东浦明人的。”陆海商人说道。 杨咏这时才反应过来，确实，若是吕宋明廷听闻东浦遇袭来援，水师战船从吕宋出发，远涉南洋来真腊，确实需要一段时日。 “杨大人率领我礼武镇官兵平定了东浦战事，而今真腊番兵已经回到柴棍，要不你上去和这些吕宋水师将领说一声。”杨咏盯着那名陆海商人，笑道。 “也好，请大人立刻派人回美荻报信。”那名陆海商人连忙乘坐一条小船前往。 第230章 奉地 王乾见明廷水师远道而来，自然是欣喜不已。 连忙让几名仆从去向王离传信，而自己亲自坐着一艘舨板驶往明军水师方向。 王乾倒也认得水师镇的战船，直奔萧武主船而去，很快就被一艘鹰船的明军核查后带上了萧武的旗舰。 “陆海商人王乾拜见大人。” 王乾朝在场的明人将领行了一礼。 “哦，陆海商人，尔等怎么会在此。”萧武眉头一皱，他才刚刚派遣使者前往岸上，不料陆海商人竟然在此刻出现。 “大人，真腊入侵东浦，在会安港的陆海商行南下美荻劝说明人出兵援助东浦，今陆海主事王离也在此处。” 王乾见萧武询问，连忙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萧武与在场的明人将领。 “原来如此，没想到王离竟有如此魄力，陆海倒是有心了。”萧武笑道。 “怎么说真腊番兵已经撤军柴棍了。”王安神色复杂，这对于明军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这一次明廷兴师动众发兵安南，目的就是为了协助东浦明人抵御真腊番人入境。 现在真腊番人被明人打跑了，那么这一次明军出兵安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这次前来不要说是来劝我大明水师打道回府的！”萧武笑着看着面前的陆海商人。 在场的明人将领纷纷不屑冷笑。 他们不远千里从吕宋赶至安南，你告诉我真腊番兵回家了。 为了这一次出兵，两镇水师集结了数百艘战船，陆镇也派出了虎贲前镇和一个神机炮营，这还不算上打发过来充当炮灰的上千吕宋土番军队。 要明军水师打道回府，开什么玩笑。 “陆海岂敢，今日特意是来为大人进献美荻地图的。”王乾一笑，连忙将藏于腰带中的番巾拿了出来，上面用特殊的颜料勾勒着一些字体与线路。 “大人，这些时日陆海商人假借为美荻明人运送粮草，实则在途中记载河流，村社以及明人营寨布防，从此地到东浦沿路河流，村社都已经详细记载于图中。”王乾连忙道。 “嗯！”拿过王乾递过来的布防图，萧武仔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时日陆海商人为了让杨彦迪出兵东浦而将大量的粮草军饷送与杨彦迪，甚至亲自为美荻明人运送粮草，种种举动自然是博得了美荻明人的信任。 除了借着押运粮草进入东浦，一路绘制地图外，陆海商人还以为美荻明人发放粮草军饷的理由亲自将大量辎重粮饷送至明人军营里。 早已军纪涣散的礼武镇及左右营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工事，布防军械早已被隐藏在陆海中的避疫摸得一清二楚。 “看起来你们这些商贾还是有些用处的。”仔细端详的萧武一叹。 他并不知道避疫这个组织，还以为真的是陆海商人打探，绘制的。 当王乾为萧武进献美荻布防图时，明廷水师派出的使者也到了岸边。 “在下大明虎贲前镇将领王潼，奉明廷旨意来此协助东浦明人剿灭真腊贼寇。”王潼自然不知之前的事，见到美荻方面来了一名将领后，连忙道。 “原来是吕宋明廷大将，在下礼武镇海营副将杨咏。”杨咏见到这些明人后也不敢怠慢。 此时约有三十多名明军官兵乘坐快船登陆。 杨咏对于这些明人自然是警惕万分，连忙率上百部众围了上来。 不过越看越让杨咏发怵，因为这些吕宋明军的穿着和军械与之前来的明海商队的商帮护卫一模一样。 难不成明海的商帮护卫就出自眼前这支明军。 明海商帮护卫的事迹在这些时日早已传遍了整个水真腊。 孤师出城战番军，佛郎机炮毙真腊骑兵，种种战绩早已在真腊明人口中相传。 这些美荻明人自然是知晓的。 而今这些远道而来的明人官兵身着与军械竟然和之前的商帮护卫一模一样，不就证明了此时在场的明人官兵是吕宋明廷的精锐之师吗？ 这不禁让在场的礼武镇海营官兵打起了嘀咕，若是双方起了冲突，自己这一方可未必讨着找好。 不过显然王潼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敌意，甚至让身后的将士将早已处在击发的火铳收好，只是让木牌手手持木牌护在外围警惕。 见明军火铳手纷纷收起火铳，这些海营官兵才纷纷松了口气。 见明军没有敌意后，对吕宋明廷颇有好感的杨咏也勒令海营官兵放下弓矢，并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王潼。 “原来如此，倒是苦了东浦明人百姓了。”王潼苦笑一声。 “我已经派遣部下前去美荻城通知杨彦迪大人，不知吕宋王师要在此处呆上多久。”杨咏神色凝重的看向眼前庞大的明军水师。 若明廷水师若动美荻，那么凭借礼武镇海营区区五十艘鸟船快船，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因而杨咏有些不安的说道。 “呵呵，将军放心，我明廷不过是为了防御广南的水师和南洋的海盗，这才兴师动众，派遣如此多的战船来到美荻。”王潼见杨咏面露不安，笑着劝慰着，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美荻城距离海岸自然有着一段距离，需要走上五六日的。 之前明商通过陆路能如此快的见到杨彦迪，主要还是因为当时杨彦迪在海口一带巡视乡民。 而今明廷大军到来，杨咏不敢怠慢，连忙派遣水师官兵沿着九龙江顺河而上前往美荻报信。 王潼也回到伏波镇朝李督汇报消息去了。 真腊番兵撤军一事确实出乎明军的意料。 这一次明廷远征目的就是为了拿下水真腊，然而真腊突然撤军了，让明军失去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东浦和美荻一带本来就生活着大量明人百姓，更有明人军队在此驻扎。 对于吕宋明廷而言，无论是沃野千里的水真腊沃土，还是在此地定居的明人和军队都是极佳的拉拢与吞并的目标。 因此听徐滨建议，萧武最终决议招抚水真腊一带的明人。 第二日萧武即命令李督率领伏波镇前往嘉定沿海，招抚陈上川，而自己率领水师镇亲自留守美荻海口，亲自等待杨彦迪。 第231章 招抚 李督接到萧武命令后立即率领伏波镇水师分道前往东浦。 明军水师倒也不惧分兵削弱己方实力，而今的南洋除却西班牙人和东印度公司，荷兰人外，吕宋明军水师基本可以横着走。 哪怕是一镇的水师战船也不是美荻东浦的明人水师可以抗衡的。 李督率领伏波镇水师战船气势汹汹的北上嘉定三日后，通过美荻河一路走水道北上的海营官兵终于将消息传回了美荻城。 杨彦迪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有想到明廷水师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之前在领兵前往东浦救援时，在农耐城中，杨彦迪就与陈上川促膝长谈过。 对于广南的背弃和真腊番人的威胁，两位明人领袖可以说是忧心忡忡，因而对于归顺吕宋明廷一事，两人也讨论过。 陈上川自然是乐于归顺明廷的，而今东浦经过真腊番军的肆虐，早已是民不聊生。 而北面的占城早已拦不住虎视眈眈的广南。 之前广南将明人安置在真腊的地界上本就是为了借着明人的人力为广南开发南部的疆域，而今真腊和明人斗个两败俱伤，撕破脸皮的广南必然会对东浦有所图谋。 与其归顺广南，将东浦与东浦一域上万明人百姓纳入广南版图中，倒不如率东浦明人部众归顺吕宋明廷，至少吕宋明廷亦是汉人政权。 东浦明人将领对此也不反对，若无明廷的商帮护卫驰援前海营寨，上千汉民早已被真腊番人屠戮，而农耐城也必将被破。 所以，王石，李释等将领对于明军还是很感激的。 对于丁哥的提议，这些明人将领也是支持的，这也让杨彦迪，陈上川两人有了信心。 “大人，今日吕宋明廷水师兴师动众来到美荻必定包藏祸心，我等应该筑城据守才是。”黄进听闻明廷水师到来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劝杨彦迪发兵抵御。 “黄将军，明廷派遣水师来美荻是为了驰援东浦明人抵御真腊番兵的。”杨彦迪苦笑道。 “那为何要来美荻而不是直接北上前往嘉定。”薛文景也是直皱眉头，对于明军水师的到来十分排斥与不安。 “大人，无论如何我等都应该派遣兵卒前往海口布防，若是吕宋明军进犯美荻，凭借海口的海营官兵根本抵挡不住。”一名左右营副将开口劝道。 “也好，左右营发兵三百随我一道前往海口，去见见这位秦国公。”杨彦迪摆摆手，笑道。 可还没等左右营官兵集结出营，杨咏派来的第二波官兵也赶到了美荻城，将明廷招抚美荻明人的消息传回了吕宋。 这一次，徐滨竟然亲自前来。 得知水师镇参将来到美荻城，杨彦迪也是一惊，连忙将徐滨迎入城中。 这一次徐滨敢于以身犯险前往美荻，主要还是通过陆海商人打探出了不少消息，也知道美荻明人，官兵对于明廷颇有好感，杨彦迪也有归顺吕宋明廷之意，因而方才亲自前往。 对于徐滨的到来，杨彦迪自然不敢怠慢。 连忙请徐滨到驿馆歇息，而自己则在营中与众位将领商议。 当听闻徐滨此次到来，竟是为了招抚美荻明人之后，这些明人将领纷纷反对。 一连两日，杨彦迪与诸位将领的讨论都是不欢而散。 徐滨在驿站等候了两日，这才在第三日见到了杨彦迪。 “大人，我等占据美荻已有数载，而今风调雨顺，粮产丰盛，更是佣兵数千之众，何须归顺吕宋明廷，受那班吕宋明人的气。”黄进劝道。 这些时日他一直鼓动杨彦迪独立，甚至在之前美荻，东浦受制于广南时，他就曾数次鼓动反抗广南，劝说杨彦迪自立美荻为王。 不过因当时明人初来乍到，还需广南的支持，因而杨彦迪虽然自立美荻却也屈服于广南。 “将军，美荻不过是弹丸之地，大人率军自立于此并非不可，只是凭借美荻这区区弹丸之地，又该如何自保。”见黄进竟然劝杨彦迪自立，徐滨觉得有些可笑，连忙道。 这几日他倒也仔细看了看美荻的军队。 却发现这些军队不过是些散兵游勇罢了。 不说其他，就连打仗的军械也都以刀枪为主。 别说陆军的火炮，就连火铳都是少的可怜，还多是火门枪。 也难怪这些东浦，美荻的明人竟然会被真腊的生番压着打，甚至还得四海商会去救援，这在吕宋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若是大人归顺吕宋明廷，大人依旧可驻防美荻，而明廷将会给予礼武镇及左右营银饷军械以抵御真腊番军。”徐滨看了一眼黄进，继续道。 “那不知吕宋明廷愿意给予礼武镇官兵多少军械粮饷。”听到粮饷二字，在场的明人将领纷纷看了过来，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滨。 见此情形，徐滨暗自窃喜，什么自立美荻，不过就是价钱没谈到位罢了。 自从知道陆海的王离凭借陆海在会安港囤积的粮草以及银两劝动美荻明人出兵东浦后，徐滨就明白了这帮明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钱粮而已。 于是乎徐滨亲自带着三大箱的永历银圆，并从陆海商会那借来了百匹番布呢绒，在两日时间内赠与了礼武镇上下十余名将领。 这些将领受到徐滨的打点后，自然是纷纷答应归顺。 因而此时除却黄进等极个别将领拒绝外，大多数美荻明人将领都只是在等徐滨报出一个合适的价码而已。 “大人若是归顺明廷，授予大人美荻总兵之职，明廷每年可拨给礼武镇及左右营十五万两白银及三万石粮草，以及各式火铳火炮。” 听闻后在场的明人将领纷纷点头，尤其是礼武镇将薛文景更是面露喜色。 这些日子在美荻因为初来乍到，还要招募流民开垦土地，因而礼武镇已有一年多没发过银饷，甚至还要靠海营通过劫掠附近路过的商船来补贴兵士。 现在归顺明廷，美荻明人一年就可以获得十五万银两和三万石粮草，这足以养活数千将士及家眷了，可以说萧武也是下了血本的。 “实不相瞒，明廷早已在拉瓦格为真腊的明人将领安置了住宅府邸，若诸位大人肯归顺吕宋明廷，大人们的家眷也可前往拉瓦格生活，而今的拉瓦格早已是堪比马尼拉的大都，比之广南的会安繁华十倍，诸位将军也可到吕宋购置田地，奴仆，总好比在美荻风餐露宿来的强啊。”徐滨见在场的将领都有些心动，继续添油道。 第232章 招抚 徐滨开出的条件让在场的明人将领们心动不已。 这一段时间通过陆海商人，美荻明人也获知了吕宋而今的繁华。 与其待在美荻这样的穷乡僻野，还不如前往吕宋投效明廷。 薛文景等将领纷纷看向杨彦迪，此刻只等杨彦迪发话了。 其实杨彦迪早有归顺吕宋明廷之意了，而今见众将领对此并不反对，自然也是点点头。 美荻终究非汉土，真腊番人蠢蠢欲动，又有广南处处刁难，明人在美荻这一段时间生活也是愈发艰难，与其日日夜夜都在真腊番军入境的恐惧中受怕，倒不如直接归顺明廷，为自己和部下谋一个出路。 见杨彦迪与在场的明人将领纷纷赞同，早已看透的黄进也只是冷哼一声，再也没有提出异议。 徐滨对此自然满意，用一年十多万银饷和三万石粮草换取美荻土地和数千明人部众，对于吕宋明廷而言无疑是一份划算的买卖。 “既然大人愿意归顺明廷，倒不如直接与在下一同前往海口面见秦国公。”徐滨笑道。 “我正有此意，还望大人为我引荐一番。”杨彦迪大笑。 “不过之后还是希望借助水师镇的战船前往吕宋，去面见刘煜大人和鲁王。”杨彦迪面色诚恳的说道。 “没问题！”徐滨一愣，不过想起陆海商人一直待在美荻，想必也是把而今吕宋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彦迪。 显然杨彦迪也不是好糊弄的，对于而今吕宋掌握财政大权的人，杨彦迪还是有些了解的。 “若大人愿意，随时可出海前往吕宋，面见鲁王和忠勇侯。”徐滨道。 恐怕就连萧武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招抚竟然如此成功，短短数日时间整个美荻的明人就纷纷归降。 第二日，杨彦迪就亲自率领礼武镇将领和上百兵卒乘船一路南下前往海口。 当杨彦迪一行人抵达海口时，水师镇官兵已经在此处等候了十日之久。 虽说明军水师在此等候了十日之久，但谁曾想杨彦迪竟然真的率领美荻部众归降了，这让水师镇上下大为震惊。 也不怪萧武等人如此惊讶，若是以往吕宋明廷若要招降美荻明人，多半要被这些自立门户的明人拒绝。 毕竟山大王当久了，难免不会对朝廷产生抵触。 但在经历了真腊入侵东浦，广南背后出兵等等事件后，美荻明人将领也对广南大失所望。 而四海商会展现出来的雄厚财力，以及背后的明廷则让美荻将领心生畏意，并由此选择了归顺。 海营官兵见杨彦迪亲自赶到海口向明军献土归顺，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牌。 杨咏对于杨彦迪的归顺自然是支持的，立刻下令海营战船回到水师驻地。 而自己亲自护送杨彦迪前往萧武主船。 此时李督早已率领伏波镇水师北上前往嘉定一带了，因此海口只剩下了水师镇战船在此徘徊，巡弋。 看着一艘艘三桅杆巨船，鹰船上的明人将领们也不禁一叹。 “没想到吕宋王师竟有如此雄厚的水师。”杨彦迪看着面前一艘艘战船，也不禁感慨，同样南下南洋自立门户，自己和陈上川不得不依赖广南庇护，最后还被阮主出卖，躲入城中最后靠商人救助，而吕宋明廷竟然都有如此强大的水师战船了。 明军水师的主力战船大多是抢占了西班牙人的盖伦商船和卡拉克商船，通过改装后服役的。 作为西班牙人纵横四海的大宝船，自然是威风凛凛，加装了火炮甲板和新式铁炮后，更是达到了西班牙三级战列舰的水准。 此时，早已有士卒来报，杨彦迪率礼武镇将领来面见。 主船上的萧武等人也纷纷在甲板上观望。 “恭喜大人，而今美荻尽归大人之手。”一名水师镇副将笑道。 萧武也是一脸笑意的看向不远处朝主船缓缓划来的鹰船。 “明廷用十几万两银饷和粮草换取美荻和数千明人百姓，倒也划算。”陆海商人王乾笑道。 对于四海商会而言，明廷拿下嘉定一带，也就意味着四海打开了安南真腊一带的市场。 届时四海就有了在安南的落脚点。 会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海港，但问题是广南的官员层层剥扣，甚至坐地起价，增加税费屡见不鲜，陆海商人早已对广南的官员深恶痛绝。 现在拿下美荻甚至进而拿下东浦，那么四海商行的船只从吕宋出发跨越南海，直接抵达嘉定沿海就可以了。 到时候将货物从船上卸下，通过九龙江水道直接运往广南，真腊甚至是暹罗。 正当王乾盘算着今后陆海商船不走会安港，直接抵达嘉定沿海可以节省多少银两的时候，杨彦迪一行人也已经登上了萧武的福船。 “末将礼武镇杨彦迪拜见秦国公。”杨彦迪跪在萧武面前，毕恭毕敬道。 而今吕宋明廷爵位最高的莫过于萧武。 就连掌握吕宋财政大权的刘煜也仅仅只是一个忠勇侯。 当然了，这些爵位不过是当初在明城时鲁王受萧武节制加之海盗入城，希望明人与海盗合作共同抵御西班牙人的时候，由萧武主导的一场闹剧罢了。 而今的明廷并没有立鲁王为帝，所谓的爵位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现在萧武的职位是吕宋水师提督，刘全则是维甘明城总兵。 毕竟就连刘煜也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总督官位。 因此对于杨彦迪，萧武自然也只是给一个总兵的位置，毕竟再大的官，他也做不了主。 “杨将军快快请起。”萧武大笑着走过去扶起杨彦迪。 “你我在郑军中都是镇将，何来高低之分，老兄真是折煞我也。”萧武笑道。 “今日不同往日，而今大人为秦国公率领大明水师纵横四海，而我却只在美荻苟延残喘，惭愧惭愧。”杨彦迪苦笑一声。 他也是海将出生，当初在两广抗清失败被迫沦为海盗，在广东到越南一带海域也就是北部湾劫掠商船和沿岸百姓为生，后又归顺台湾郑经，被封为礼武镇总兵，最后又流亡安南，可以说是大起大落，而今见到同时海将出生的萧武，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而今幸得吕宋明廷招抚，我等再也不用在美荻落草为寇了。”杨彦迪道。 第234章 粮草 杨彦迪自然还想再劝萧武，毕竟出兵真腊事关重大。 “大人，自从真腊内乱，阮主出兵真腊最后在真腊立了两王后，真腊就被分为两部，而今南部真腊被匿螉嫩掌控，而这匿螉嫩又是阮主所立，所做一切皆听命广南，若我等发兵真腊，广南势必出兵干预。”杨彦迪连忙将真腊的形式说了出来。 “是啊，萧将军，广南和匿螉梧沆瀣一气，我等出兵攻打柴棍，广南必定出兵，更何况北部的匿螉秋早已想统一真腊，若贸然发兵只会招致三方的联合，不若等明廷招抚东浦后再做打算。”一旁的黄进也是开口劝道。 他并不愿意归顺吕宋明廷，而今萧武竟然还想借着美荻明人的军力去攻打真腊，这不是借刀杀人吗？ 更何况若仅凭美荻明军和远道而来的明军水师恐怕也拿不下真腊。 并不是黄进轻视明军水师，而是真腊地处内陆，沿途水网密布，大军开拔本就困难，更不要说面前的明军多以火器为主。 吕宋明军尤重火器，这一点在东浦一战时，杨彦迪等明人将领就发现了。 当初李六率领一百多明军驰援东浦，所需火药炮弹等辎重就需要明人商队和沿途东浦明人帮忙运送，就这样进入农耐城还用了半月时间。 而今若要出兵真腊，所需火炮火铳十倍百倍于之前，这么多的铳炮，所需的火药都要人力去运，美荻哪里来这么多的木舟和牲畜运送辎重。 还有大军进入真腊后所需的粮草。 美荻明军加明军水师一共三千多人，进入真腊后远离美荻的情况下，需要多少粮草，又需要多少木舟和车队运送。 “大人，若真的要进攻柴棍，我等需要至少向真腊输送三千石军粮，火药铳弹不计其数，而今东浦刚遭遇战乱，陆海报称东浦明人急需粮草，因而李督大人率领伏波镇水师前往东浦时，也一并将负责粮草押运的明海商船队带走，而今我水师粮草仅能维持半月而已。”一旁的陆战营王安开口道。 这些时日，数千明军能远涉重洋到达美荻，明海功不可没。 当初刘煜建立四海商会时就曾考虑过明军在外远征，粮草运输和就地征粮的问题。 想来想去，刘煜最终决定将明军的后勤交由四海商会负责，这才有了明海。 这些时日明海也不负刘煜重托，明军水师数千大军从大禹岛出发横跨南洋前往美荻，沿途俩月时间，明军能保持正常饮食，维持战力。 除了由自身船只储存干粮，鱼肉干外，跟随明军一道远征的十八艘明海福船也是功不可没。 而今因东浦战乱，李督前往东浦招抚东浦明人，这十八艘粮船也全部跟随李督北上，而今水师镇官兵只能依靠自身战船上储存的粮草度日。 萧武眉头一皱，他倒是忘了这回事了。 “大人，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若要出兵真腊必要准备大量辎重粮草，请给末将俩月时间，末将必定在美荻为大军准备三月的粮草。”礼武镇镇将薛文景见状连忙道。 “好，那就依将军的话。”萧武点点头，也只能延后发兵真腊的时间。 毕竟而今东浦尚未招抚，倘若招抚东浦，凭东浦而今的乱局，明廷还需要搭进去不少银两和精力。 思来想去，萧武最终还是决定暂缓发兵真腊，等李督招抚东浦明人后再做打算。 而此时的东浦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真腊人的进犯，导致东浦明人势力大减。 整个东浦上下，明人兵力不过一千出头。 而今陈上川等人能掌控的地方也就是农耐城附近的县社。 加之真腊番兵这段时日在东浦的烧杀抢掠。 导致东浦流民遍地，盗贼横生。 最重要的是，真腊人在这些时日竟然还烧毁稻田，掠夺附近村社粮食，导致现在的东浦那是饥民四起。 为此陈上川不得不向周边求援。 杨彦迪自然乐于帮忙，将随军的一千石的粮草送于东浦明人，并许诺陆海运至美荻的军粮也会一并送至东浦。 这也是杨彦迪反对萧武出兵真腊的原因，因为美荻还要派遣大量的人力畜力向东浦运粮。 河仙也是派遣了使者来慰问，但并未给予实质性的援助。 反倒是一直在背后捅刀的广南倒是派遣了三艘运粮船来到东浦沿海，同来的还有阮主派来慰问的使者。 不过，东浦明人将领对于广南早已深恶痛绝。 直接下令关闭城门，拒绝让广南使者进城。 吃了闭门羹的广南使者也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去。 而当广南的商船离开东浦沿海后，李督率领的水师也正好抵达了东浦。 随着明军水师的到来，整个东浦上下都是一片沸腾。 和美荻明将对于明廷水师到来有一定的抗拒和抵触不同，东浦的明人将领对于明廷水师的到来那是欣喜若狂。 李督亲自率领虎贲前镇官兵前往农耐城。 一路上所见让虎贲官兵愤慨不已。 顺带的剿灭了几拨占山为王的番人盗贼。 当虎贲前军抵达农耐城后，陈上川亲自出城迎接。 对于明廷的诏安，东浦明人将领早已讨论过数次，最终东浦明人将领一致决定归顺吕宋明廷。 因此李释招抚东浦明人倒也顺利，陈上川甚至没有提及众将士的粮饷，只是希望明廷能尽快派兵进入东浦，同时向东浦输送粮草以拯救灾民。 李督连忙答应下来，着令明海将运粮船上的粮草全部卸下，运送至东浦。 随着上万石应急粮草输入东浦，东浦一带的遍地灾民得以求生。 东浦上下立刻对明廷感恩戴德，陈上川甚至亲自给李督献上了东浦的户籍，赋税以及官田。 “没想到东浦一地竟有如此多的官田。”李督感慨万千。 这一路走来，虽然四处都是流民，饥民遍地，但遍地的稻田，水田也确实让在场的虎贲将士大为震惊。 早就听刘煜大人说过，东浦一带沃野千里，乃鱼米之乡，今日一见此话不假。 只是让李督都没有想到的是，东浦竟然有这么多的官田。 要知道在吕宋，明军通过武力驱逐佛郎机人后也只是占据了拉瓦格等城镇。 耕地等都掌握在当地的土邦手中。 数年来，明廷通过购买，武力夺取的方式也不过从当地土邦部落里征走了一部分耕地。 第235章 虎贲船 但和数目众多的土番私田比起来，明廷掌握的官田只占吕宋耕田的一小部分。 吕宋大部分官田明田都是汉人百姓和兵士自己开垦出来的。 所以当看见东浦官田数量竟然远远高于番田时，李督也是惊讶不已。 “大人，自从鞑子入关后就有大量明人南下安南，在我等到东浦时，这里早已是汉番混居了，这些年我等在此招募汉人流民，大力开垦荒田，设立乡社，因而才有了这些田地。”陈上川苦笑道。 以东浦的自然条件再加上明人的辛勤劳作，就算没有河仙镇那样商贸要地的加持，仅凭耕种东浦就足以成为鱼米之乡了。 可惜被真腊番人这么一搞，先不说数以千计的百姓死伤，光是各地盗贼，土番势力就够让东浦明军一通忙活了。 可以说现在的东浦真的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见陈上川苦笑，李督劝道“陈将军莫忧，区区盗贼而已，我等路上也曾遇见，不过只是些土鸡瓦狗罢了，待我率虎贲将士和东浦明人一道扫平这些土番。” “那就谢过大人了。”一旁的李释一听，大喜道。 这些时日前海营将士四处救火，平定各地生番流寇。 皆因明军官兵人手不够，未能平定流寇。 而今明廷王师已到，这些四下作乱的生番流寇好日子自然到头了。 “王潼，命你率三百虎贲将士与李将军，王将军一同平定东浦流寇。”李督命令道。 “末将领命。”王潼接过李督命令后，立刻动身跟随着几名东浦将领一道出城。 这一次并没有带上神机炮营，毕竟只是剿灭流寇，要是虎贲镇官兵连区区流寇都剿灭不了，那他王潼还是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见王潼和李释等人离去，陈上川也是舒了口气。 这样一来，东浦的土番流寇想必也会很快平定。 “陈大人，现在我已经派遣虎贲镇前去剿灭东浦境内的流寇，那么现在安置在农耐城中的流民百姓也可以尽数遣散回附近乡社，而今的东浦还是要尽快恢复生产。”李督看着陈上川，开口劝道。 “我等自然明白，只要明军剿灭了东浦流寇后，留居在农耐城中的数千百姓将会一一迁回附近乡社。” 这些时日由于真腊番人入境导致东浦盗贼横生，陈上川担忧若是将百姓遣回乡社，恐怕会遭遇盗贼流寇的袭扰甚至屠戮，因此农耐城中的数千百姓也被陈上川留了下来。 而现在明军已到，倒也可以放心让这些百姓返乡了。 很快的，在农耐城中的四千多百姓就在李督的敦促下返回了各自的乡县，负责守城的平海营官兵也纷纷派了出去，护送百姓回乡。 东浦百姓数量规模要远远高于美荻等地。 仅农耐城中就安置流民四千多人，更不要说是逃亡山林以及各个明人营寨中的百姓了。 这么多人若不能及时恢复生产，仅凭四海从吕宋运送粮草是万万养不活的。 因而李督只能选择在流寇尚未剿灭的情况下，下令让百姓回乡，好过在农耐城中白白损耗粮草。 吕宋， 拉瓦格造船厂 随着整整六声铳炮声隆隆响起。 一艘崭新的战船缓缓驶出了造船厂。 “没想到这船这么快就造出来了。”刘煜看着眼前的崭新战船，面露喜色。 早在明军拿下拉瓦格后，刘煜就想要仿制西班牙人的盖伦船了。 可惜由于维甘，拉瓦格当地船厂规模过小，加上明廷缺乏相关经验技术的船匠，因而仿制西班牙盖伦船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很长一段时间里，明人造船厂只能为明军水师修复战船和营建大鸟船等中小型船只。 哪怕是对拉瓦格造船厂进行扩建，引进西方船匠，明人也只能改装红毛鬼的武装商船，而无法造出类似于西洋人的盖伦宝船。 而当英吉利人在吕宋开设商馆以后，事情有了转机。 苦于和莫卧尔帝国接二连三的战事，东印度公司接连向吕宋倾销商品。 同时还向吕宋明廷和四海商行各借贷了二十万枚永历银圆以充做军费。 借此机会，明廷自然狠狠的敲了东印度公司一把。 戈尔爵士没办法，只得将一艘因为风暴导致龙骨损伤的女王船卖给了吕宋明廷，同时还租借给了明廷二十名船匠技师。 之前吕宋明军通过抢占西班牙商人手中的商船以做军用，因而获得了二十多艘盖伦商船和卡拉维尔船。 由于缺乏战船，造船厂的船匠就纷纷改装这些商船，通过安装火炮将其改装成武装商船。 因此也培养出来了一批熟悉西洋战船的船匠。 随着这艘英吉利战船和二十名经验丰富的船匠到来，徐明趁机开始研究明廷的盖伦船。 最终在东印度公司和拉瓦格造船厂船匠的通力合作下，明军的新式战船就下了水。 这种战船和女王船一样属于轻型盖伦船。 船身比起西班牙海军的战列舰自然要小上一些，但更流线型的狭长船体和三桅杆硬帆赋予了更高的航速。 同时安装的双层火炮甲板上，可以搭载二十门火炮，包括四门十二磅半长炮。 这样的新式战船一出现就碾压了明军水师装备的一众武装商船和大鸟船。 这些时日，经过刘煜的督促，火器司加班加点为明军赶制出了一批新式火炮。 包括十门四或六磅前装佛郎机炮在内的若干火炮。 以及两门十二磅的镇南将军炮。 这些火炮在未来几日内也将会装上此船。 “恭喜大人，我大明水师又添置新船。”苏郎青看着眼前的战船，朝刘煜庆贺道。 “有了此船，我们水师倒也不用担心无船可用了。”一旁的伏波后镇将领大笑起来。 明廷水师其实一直缺乏主力战船。 在水师中，福船的数量太少，且都是从台湾一路带来的，基本作为主船使用。 而营建的大鸟船只是一种中型战船，虽然最多能装备十门火炮，但都是四磅的前装佛郎机炮，根本承载不了十二磅半长炮，平日里，明军也只能用此船进行海域巡逻，打打海盗什么的。 而今，作为明军主力战船使用的，竟然还是那些从西班牙商人那里强征过来的武装商船。 这也是为什么明廷到现在都没有北上台湾打算的原因。 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主力战船可用。 但是而今，一切都不同了。 吕宋明军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盖伦船。 “这种战船终将成为我大明水师的海上先锋精锐，那不妨就叫他虎贲战船。”刘煜笑道。 第236章 用粮 “虎贲战船，好好好，我大明海上精锐，便是此船。”在场的明人水师将领听闻刘煜为此船命名为虎贲，纷纷点头附和。 刘煜看着徐明问道:“而今造船厂需要为大明水师赶造更多的虎贲战船，不知拉瓦格造船厂能为大明水师造多少虎贲船。” 徐明仿佛像是猜到了刘煜必定会问此问题，摇摇头道。 “船厂开工最多可建两艘。”徐明伸出两根手指。 “为何如此少，就不能多为大明水师建更多虎贲船吗？”刘煜皱眉。 “银两方面明廷自然会给足，尔等无需担忧银两问题。”刘煜朝徐明道。 “大人，并非是银两费用的问题。”两鬓斑白的徐明笑了笑。 “大人，这造船需要优质木材，而我吕宋明廷地处南洋自然不缺上好大木，但造船厂所需木材大多要从安南等地运来。”一旁的苏郎青见刘煜并不了解造船所需，因而说道。 “哦，这造船木材我等竟然还要从安南运？”刘煜听闻一愣。 吕宋也是南洋大岛，自然不缺大木，这造船为何还需要朝安南运木材。 “大人，这木材需要阴干一段时间，根据用途不同需要数月至数载时间，我造船厂用的木材大多都是阴干两载以上的大木，我吕宋明廷建立不久，所需阴干木材只能从安南等地购买。”苏郎青解释道。 刘煜这才恍然大悟，也难怪之前查阅四海的账目时，总能发现一笔购买海外木材的银两费用，价格还比寻常烧制木炭所需的木材贵得多。 刘煜还觉得奇怪，现在这才知晓用途。 所谓阴干就是不借风，让木材干燥祛除木材内的水汽。 木材里的水分两种，一种是细胞壁里的吸着水，一种是自由水。 干燥的主要目的是去除吸着水。 这个过程称为解吸。自由水影响不大，正确处理的木材放置在湿润空气里，吸湿一般不超过20，未解吸过的生材很容易超过70。 简单的理解，就是对木材进行‘灭活’，杀死植物细胞，使得木材不再吸水，从而成为防水的上好木料。 这样的木料方才能造战船。 “大人而今派遣水师前往东浦，怕是日后安南不会再向四海商会出售阴干木材了，大人还需早做打算。”苏郎青想了想，还是提醒刘煜一句。 “吾发兵东浦，势必会得罪广南阮主，可这安南又不是他广南一家独大。”刘煜对此不屑道。 “四海商会可前往清化，新安等地，与郑主贸易。”刘煜道。 安南此时处在南北朝时期，北方的郑氏与南方的阮氏纷争不断。 “四海就不要以明廷的名义前往，而是以南洋华商的身份去安南北部海贸。”刘煜提醒道。 此时的安南名义上处在黎朝时期，但黎朝宗室却没有实际的权利，财政大权均有郑主掌控。 郑主的幕府称为“府僚”，所有事务，不论是政治还是军事事务，皆由府僚管理。 后黎朝的朝廷仅仅具有虚名，没有任何实际权力。 郑主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随意废黜、拥立皇帝。 安南而今的局势很类似于中国三国时期。 对于明廷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廷大可借着安南南北纷争之际，谋取利益。 不过郑氏终究代表着后黎朝，刘煜想了想若是像之前那样派遣使者向广南请求通商一般，恐怕会直接招致郑氏反感，最终将海外明廷一事汇报大清。 所以刘煜决议还是让四海商会以南洋华商的身份前往北方的清化等地。 “明廷水师急需虎贲战船，从广南购买阴干木材难免受制于阮主。” “这样，去和英吉利商馆说一声，明廷希望朝东印度公司购买上好的阴干木材，而今东印度公司急需银两，想必他们会答应的。”刘煜朝四海商人道。 伏波后镇的官兵操纵着虎贲船朝水师驻地而去，两艘大鸟船紧随其后。 而今的造船厂也有上千工人匠户，若是所需的木材充足，想必也能造出更多的战船。 “大人，秦国公率领两镇水师前往东浦已有俩月多，不知而今东浦如何。”刘煜刚回到官厅，就见陈安德走了过来，而今的他更加的苍老了。 明军从大禹岛出发时，陈安德也打算跟着明军水师一道回东浦，却被刘煜所阻。 算了算时日，想必此时大明水师也已经抵达东浦了。 “陈老先生，而今水师前往东浦，东浦生番之乱必定可平定。”苏郎青道。 “希望如此，老夫在安南呆了十数载时间，真不愿意在迟暮之年在看见华人惨遭屠戮啊。”陈安德长长叹了口气。 “老先生，有我大明王师在，东浦必然无恙。”苏郎青笑道。 “这些时日老先生在拉瓦格可住的习惯，老先生所着西洋游记，可是让在下惊讶不已啊，没想到这红毛鬼的故乡竟然也如此光怪陆离。”苏郎青赞叹。 这些时日，苏郎青倒也拜读了陈安德所着的西洋游记，对于陈安德的游历半生惊叹不已，也对欧罗巴大陆神往。 若非而今苏郎青还是明海主事的话，他还真的想带着船队前往欧罗巴大陆看看。 “老夫所写不过是老夫眼中所见罢了，西洋不比南洋，沿途凶险万分且旅途漫长，一路远非下南洋那般安逸，简单。”陈安德见苏郎青眼中的向往，不禁摇摇头提醒一句。 “苏郎青，我命你在暹罗等地收购大米，而今四海做的如何了。”刘煜询问。 “回大人的话，四海商会从五月份开始就前往暹罗了，幸得北大年英吉利商馆商人的协助，华商一行人倒也顺利，就在两月前在北大年港，华商收购的二十万石稻米谷物已由英吉利商船代为运输至吕宋。”苏郎青道。 “四海商人要尽快熟悉前往暹罗的航道。”刘煜道。 “这些时日，我们在南洋四处购粮，光是海粮就已经囤积了三四十万石，更不要说是今年吕宋夏收大丰，小人仔细算了算，今年吕宋的屯粮足够让明廷辖内百姓吃上一年的。”苏郎青话音刚落，刘煜却是一笑。 “区区全岛百姓，一年的用粮还远远不够。”刘煜摇摇头。 第237章 图谋琼州 “大人的意思是，前往暹罗的商队还要继续出海吗？”苏郎青一愣。 “那是自然，上一次由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队负责运粮，这一次就由四海商会负责了。”刘煜道。 “大人由四海商会前往暹罗购粮，运粮倒也可以，只不过在下不明白而今吕宋不缺粮，为何大人还要四处收购粮食呢？”不止苏郎青，四海商会上上下下都对刘煜的举动十分不解。 “呵呵，苏郎青你只需去做就是了。”刘煜笑道。 尽管对于刘煜的举动十分不解，但苏郎青也没有继续追问。 “那大人，这一次从暹罗运来的二十万石稻米需要运送多少前往大禹岛。”苏郎青问。 四海商会每月都要派遣船队往大禹岛运粮，现在暹罗的稻米运至拉瓦格，明海自然而然要运一批囤积到大禹岛上。 “不，不用再运至大禹岛了。”刘煜摇摇头。 “而今大禹岛上已经囤积稻米番薯十五万石，还有鱼干鲸肉八百桶，足够让数万大军吃上一年有余，现在明海派遣商船队前往安南嘉定，先行运三万石粮草，若明海的船只不够就从远海征调。” “东浦。”苏郎青一脸诧异的看着刘煜。 “大人，明海数月前就派遣了十八艘运粮船跟随明军水师前往东浦了，难不成还不够两千明军用吗？”苏郎青疑惑道。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看不懂刘煜的想法了。 先是大举朝南洋各地收购粮食，随后又在大禹等远离吕宋岛的地方囤积粮草。 现在还要往东浦运粮，关键是两千多明军官兵需要这么多粮草吗？ “总督大人这么做，必然有总督大人的考虑。”乌达道。 “小人多嘴了。”苏郎青诚惶诚恐的说道。 “无妨，明海作为四海之首，这些时日为明廷的贡献有目可睹，三万石粮草是为东浦明人准备的。”刘煜安抚着苏郎青道。 那在下即刻去准备了，苏郎青一脸不快的看了乌达一眼，对于这位土番官僚十分的不满。 “老夫代表东浦明人谢过大人了。”陈安德十分感激的看着刘煜。 两个多月了，想必明军水师也已经和番军交战，届时东浦受战乱，番兵劫掠必然会饥民四起。 刘煜朝东浦运粮无疑是在救东浦明人的性命。 “大人如此耗费军力，劳师远征东浦，怕是不单单只是为了驰援东浦明人那么简单！” “不错。”面对陈安德的询问，刘煜倒也没有隐瞒，而是径直走到大厅最左边一侧海图上，详细看着海图上的南洋。 “先前老先生曾说过若吕宋明军要反攻台湾，那么势必要在吕宋至台湾间的岛屿上囤积粮草，这些时日为了应对即将的反攻我等在吕宋以及周围岛屿大量囤积粮草和军械，不过而今吕宋军力对上台湾以及澎湖的福建水师还是难有必胜的把握。”刘煜指着吕宋至台湾一带的岛屿，苦笑道。 “仅凭吕宋一地确实难以反抗清廷，所以大人现今打算占据东浦等水真腊地域以增强明廷实力。”陈安德道。 “不错，这也是我发兵出征东浦的原因。”刘煜点点头。 “目的就是为了征服嘉定一地。” “自从鞑子入关后，大量的明人逃往安南，陈上川，杨彦迪等人在嘉定一带招募汉民开垦荒田，设立村社，距今已然聚集了数万汉民，明廷收回嘉定，对于安南明人也是一件好事。”陈安德点点头。 “不过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怕不单单只是为了嘉定一地。”陈安德笑道。 “安南邻近两广以及琼州，在附近海域的清廷水师守备薄弱，海盗盛行，若是以嘉定为基地，囤积兵力夺取琼州，再以琼州屯兵发兵两广，要比直接攻取台湾与施琅的福建水师交战更有胜算。”刘煜说道。 陈安德听闻后，也是一愣，没想到刘煜竟然把目光对准了琼州。 琼州府，地居海洲中，东西广九百里，南北袤一千一百四十里，绵亘三千余里。 自雷渡海，琼为都会，为中国第二大岛。 刘煜之所以把目光从台湾转移到琼州主要还是因为清廷在此处防御军力薄弱，加之海南岛比邻两广，若是占据了海南岛，那么凭借海南岛可直接袭扰广东等沿海富裕之地，退也可凭借海南岛与清军周旋，加之明军发兵东浦，不日将占据嘉定一带，凭借嘉定一带的人力物力也可驰援渡海作战的明军水师，因而刘煜与萧武谋划数日后，最终决议先行放弃反攻台湾的计划，而是出兵东浦，再占据东浦，美荻等嘉定地域后，再谋取琼州。 这也是为何出兵东浦，明廷会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出动了两镇水师的缘由，目的自然不是驰援东浦明人那么简单。 海口， 明军伏波镇水师招抚美荻明人后并未在东浦沿海久留，而是前往海口与水师镇汇合。 “哈哈，没想到连东浦也被我明廷招抚。”水师福船上，萧武大笑不止。 而今东浦，美荻等真腊土地皆落入明人之手，不禁让萧武欣喜若狂。 “大人，而今东浦刚刚遭遇战乱，且番人贼寇横行，我等应先行平定东浦盗贼，而后在东浦，美荻设立县社，开设海港，引入南洋商人开展海贸才对。”福船上，李督有些不快的看着萧武，劝道。 “是啊，大人，而今东浦刚遭遇战乱，万万不能再大举了兴兵了。”跟随李督一道前来的平海营镇将王石听闻萧武竟然要集合两地的明军发兵真腊，攻陷柴棍。 这让李督，王安等人怒不可遏。 而今，东浦所需要的正是休养生息。 这一段时间李督命令王潼率领虎贲将士平定东浦流寇盗贼，卓有成效，而今东浦百姓都已经回到各自乡社中，东浦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尽管这些时日陈上川等人竭力恢复东浦的生产，但近两千人的死难以及被损毁的稻田，乡社房屋不是短短时日能够弥补挽回的。 这一次让王石跟随李督来到美荻，是希望杨彦迪以及萧武能再给东浦一些粮草和农具。 不料来到海口的李督等人却让萧武大喜，得知东浦已被李督招抚，竟然想集合两地兵力发兵柴棍。 第238章 萧武的执意 见东浦的明人将领和李督纷纷反对，萧武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李督将军，吾为吕宋水师提督，明廷发兵东浦，吾为统帅，尔等水师将领应听命于我。”萧武看着李督，十分恼怒道。 “伏波镇水师乃总督所建，我等伏波将士皆效忠于总督大人，早在发兵东浦前，刘煜大人就曾叮嘱过，东浦受生番袭扰必定元气大伤，尔等进入东浦后不可扰民滋事，需以水师物力给予帮助，若番军已退不可盲目追击，而是以招抚明人，休养生息为主。”看着萧武，李督断然道。 听闻李督的话后，在场的伏波镇将领与王石底气也足起来了。 杨彦迪见此情景连忙劝道：“大人，而今东浦战事刚平定，需休养生息，而美荻和陆海准备辎重粮草还需两月，倒不如派遣船队回一趟吕宋，再见过总督后，由总督大人来决断。” 杨彦迪的话纷纷引起在场将领的附和。 无论是伏波镇水师还是虎贲镇将领都效忠于刘煜，发兵柴棍一事，之前在吕宋发兵时，朝廷从未有过这样的谋划，不过是萧武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无论是李督还是王潼自然都不会答应。 对此，萧武也只得一叹。 倒也不是他好大喜功想以两镇兵力，发兵柴棍以求建功立业。 而是因为真腊对于而今的东浦，美荻而言，威胁太大。 早在陈上川派遣陈安德率领团队访问吕宋明廷后。 萧武，刘煜的明廷大员们就纷纷感觉到了安南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反攻台湾希望日益渺茫的情况下。 萧武与刘煜将目标对准了安南。 想占据安南的一块土地，从而借道发兵夺取琼州。 因而明廷很早就盯上了东浦等安南明人聚居的地方。 公开让华商以明廷使节身份出使广南，要求与广南通商。 目的就是为了让广南上下震动，让阮主震怒。 从而割裂阮主与东浦明人的信任。 而事态发展的顺利，也大大出乎的明廷的想象。 广南果然震怒，借真腊番军兵进犯东浦。 而吕宋明廷自然也是师出有名，以救援东浦明人为由，出兵东浦。 而这最后一步，自然就是占领东浦，美荻等明人聚居的土地。 可以说，萧武和刘煜下的这一盘棋已经达到了收尾的阶段了。 但偏偏出现了一个变数。 那就是真腊竟然与明人议和了，这大大出乎了萧武的意料。 若按之前的谋划。东浦，美荻明人武装与真腊番军鏖战数月，最后两败俱伤。 而明廷水师千里迢迢从吕宋赶至东浦，以雷霆万钧之势平灭真腊番军，占领东浦，柴棍等真腊土地。 然而，真腊番军却与明人议和，数千大军不紧不慢地从东浦地界上撤走，退回柴棍。 这无疑是给明廷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虽然最后东浦的陈上川和杨彦迪纷纷选择归顺吕宋明廷，让东浦和美荻都免受了一场灾祸，但柴棍等地却依旧处在真腊之手。 而且真腊并没有因为此次战役元气大伤，甚至依旧还在边境布置重兵。 明廷之所以图谋真腊土地，除了获得大量明人人口以及良田赋税。 而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想找一块进攻琼州的跳板。 自从萧武与刘煜放弃台湾后，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放在了琼州，这个中国第二大岛上。 而吕宋岛距离琼州又太过遥远，需要跨过整个南海。 如若从而今越南南部出发进攻琼州，无疑会简单许多，同时真腊沃野千里，也可以为明廷提供大量的粮草以及赋税，人力。 这也是明廷不惜一切也要出兵占领东浦等地的原因。 但而今柴棍却并没有按之前的料想和东浦明人斗个两败俱伤，而后被远道而来的明军剿灭，反倒是安然退回柴棍，在边境上布置象兵，马队，大有大举进攻之意。 因而萧武这才执意要发兵柴棍。 此时的柴棍就如一把尖刀死死地顶着明廷的后腰。 若明军发兵琼州，那么东浦等地必然成为后方大本营，届时若是真腊在后面突然捅一刀子，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萧武最终还是咬咬牙，下定决心要拔掉柴棍这根刺。 却不料李督等将领纷纷反对，而东浦美荻等地将领也是拒绝。 这让萧武有些怒不可遏，若是李督支持自己，那么凭借明军水师的威压胁迫，东浦美荻明人也只得出兵。 届时借着东浦等明人武装与真腊番军消耗，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真腊南部，也清除了这些自立割据的明人隐患，岂不美哉。 可偏偏这个李督油盐不进，他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吗？ “大人，既然李督大人与陈上川杨彦迪等将军皆不肯发兵，那倒不如让诸位将军一同前往吕宋，面见总督，由总督决议。”一旁的徐滨连忙道。 萧武一听不禁点点头，笑道:“可以，既然东浦与美荻明人愿意归顺吕宋明廷，那么尔等应尽早出发前往吕宋，面见总督与鲁王，正好在朝堂上议一议是否该除掉柴棍的番人。” 萧武的话不禁让在场的明人将领纷纷邹起眉头。 前往吕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之前徐滨把吕宋夸的繁华似广州，但问题是那终究是明廷的地盘。 这些美荻明人自立于此，在美荻就是土皇帝，说一不二。 就算归顺吕宋明廷，这美荻还是由他们说了算，萧武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奈何不了他们。 可要是去了吕宋，那可不一样了。 若是萧武和刘煜突然翻脸，来一个请君入瓮，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黄进连忙给杨彦迪使了一个眼色。 不料杨彦迪却没有反应，而是在低头思虑着什么。 “诸位皆可放心，这一次让诸位大人前往吕宋，是为了给诸位大人请封赏的，到时候加官进爵少不了在场的诸位。”徐滨见在场的明人将领面露异色，连忙开口解释。 “不错，尔等将领在海外护我大明百姓，而今又归顺我明廷，我明廷自然要大加封赏，诸位无需忧虑。”李督也是保证道。 他自然不知道，明廷之所以发兵东浦，其实目的是为了图谋琼州。 现在既然明军水师已经拿下了东浦等地，陈上川等明人将领又纷纷归顺明廷，那么而今明军水师应当返回吕宋复命了。 第239章 震惊广南 毕竟水师战船在外，吕宋岛海防空虚。 若是马尼拉的佛郎机人趁此机会北上，拉瓦格维甘等沿海城镇，必将毁于战火。 “无论是发兵柴棍还是前往吕宋面见总督都事关重大，末将还是先行返回东浦，告知陈上川大人后，由大人再做定夺。”王石见今日美荻一行是要不来什么粮草物资后，所幸直接告辞离去。 至于是否出兵真腊，还是前往吕宋，那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镇将能决定的。 “大人难道真的想前往吕宋？”大军营帐内，黄进一脸焦虑的看着杨彦迪。 “我意已决，决意前往吕宋。”杨彦迪斩钉截铁道。 “大人，若吕宋明廷使诈，在海途中，或者在吕宋岛上把我们拿下，那不但我等在美荻数年的心血都将落入明廷之手，我等将领还都会性命不保啊。”黄进劝道。 “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只身前往，尔等无需与我同去。”杨彦迪摆摆手，安抚众将道。 “这？”大营里的众将领面面相觑。 “我知诸位将领皆不信任吕宋明廷，可若非明廷还有四海商会给予我等真腊明人粮草与银两辎重，怕是而今真腊早已攻下东浦，而我等也早已流亡广南，成了阮主的阶下囚了。”杨彦迪摇摇头，苦笑道。 杨彦迪的话倒也不假，若不是陆海给予美荻大量银饷和粮草，恐怕美荻明人压根不会出兵驰援东浦，若是美荻明人不出兵，而今东浦早就落入真腊人手上了。 “仅凭我等是无法在南洋立足的，而今吕宋明廷愿意收留我等，我等自当归顺。”杨彦迪叹了口气。 “这一次我将前往吕宋，礼武镇及左右营交由黄将军统御，薛文景为副将，着李咏将军与我一同前往吕宋。”杨彦迪看着眼前的将领，吩咐道。 在场的将领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东浦那边，当王石将美荻的事情告诉陈上川后，陈上川只是摇头一叹。 “大人，而今我等是否前往吕宋？”一旁的王石询问。 作为一名东浦将领，他是反对前往吕宋的。 尽管这些时日，明廷对于东浦百姓有大恩，但将身家性命交给明廷，他自然是不肯的。 “吾去，尔等可不去。”陈上川神色自若道。 广南 自从真腊番军从东浦撤军后，阮有镜就率数百残兵败卒借道占城返回广南。 对于数千真腊大军竟然惨败于农耐城下一事，无疑是在广南朝堂上掀起一场激烈争吵。 不少广南将领认为，应当即刻兴兵，借道占城，联合真腊军队围攻东浦，彻底将这些远道而来的明人遗民剿灭。 而更多的广南官员则认为可以借着这些明人遗民去消耗真腊的国力，以此收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效果。 但随着明军水师进驻东浦等消息传来，整个广南上下都震惊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阮主阮福濒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将领，不可置信的问道。 “末将说的句句属实，而今明人的战船已经在占城沿海游弋。”一名海防将领说道。 “父亲，看起来这明人果真是包藏祸心。”一旁的阮福顺连忙道。 “当初有人信誓旦旦说可借刀杀人，让真腊人和东浦明人鏖战，我等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倒好倒是让吕宋明廷夺走了鹬蚌。”阮福顺一脸冷笑的看着阮福溱。 得知吕宋明廷竟然这么快发兵东浦，阮福溱也是脸色惨白，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是啊，大人，当初我等就应该直接将会安的华人一并诛杀。” “听会安的官员汇报，这些时日，有大量的南洋华商前往会安港，从会安运走了大量的银两、粮草，想必就是为了筹集明人水师的粮饷。”一名广南官员开口说道。 “哦，竟然有这等事？”阮福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吾当初怒斥这些南洋华商，让他们告知明廷不要把手伸到东浦一地来，没想到这些华商竟然和明廷沆瀣一气，真乃奸诈小人尔。”阮福濒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当初我等就应该将会安港的华商通通处死以绝后患，却因阮福溱的话放过了那些会安华商，致使今日东浦等地尽落入吕宋明廷之手。”阮福顺冷笑道。 阮福濒却是白了这个儿子一眼，当初阮福溱欲借真腊番人之手打压东浦明人，使两虎争斗的时候，你咋不站出来说一声。 “大人，此事怪不得世子，我等撤军东浦不到一月，明军水师就来到东浦，说明吕宋明人早对东浦等真腊地域有所图谋。”阮有镜见众人有意怪罪阮福溱，连忙开口解释。 “不错，吕宋明人早已有所图谋。”阮福濒也是认可阮有镜的话。 “那么，诸位大臣，而今吕宋明廷已经占领了东浦一地，那广南该如何？”阮福濒看着诸位大臣询问。 “而今我广南应当立刻遣使北上告知大清。”一名广南家臣走了出来，道。 “不错，这乃中国家事，倒不如让大清去解决，这些明人竟然敢用大明旗号，大清必然不能容忍，必定会派出王师剿灭吕宋明廷。”阮福顺道。 “父亲，若北上大清，走海路到广东再从广东一路到北京，一路下来至少半年，大清皇帝再下令，无论出兵否，这一来一回都得一年半载，于今局势无益。”阮福溱摇摇头。 “父亲，其实明廷占领东浦等地，最为震怒的不是我等广南君臣。”阮福溱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这明人占据东浦还归顺吕宋明廷，真腊的匿螉嫩还有北部的匿螉秋会甘心吗？”阮福溱依旧想让真腊与明人两虎相争，因而朝阮福濒说道。 “大人，我等曾出兵东浦与真腊大军一道与明人交战，东浦明人战力不弱，但真腊番兵更骁勇，明人只敢蜷缩于农耐城中不敢迎战，而今真腊依旧有一战之力，不若我等继续鼓动真腊出兵东浦。”阮有镜见世子提出让真腊二王应对明廷，因而附和。 “同时我等还可以下诏书给东浦的陈上川，杨彦迪，授予陈上川东浦总督身份，以此离间明人。”阮有镜补充道。 第240章 巴达维亚 “这东浦的明人都已经投降了吕宋明廷，现在加封陈上川等明人将领未免太迟了。”一名广南家臣站出来否决道。 “大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阮有镜笑了笑，朝着阮福濒道。 “而今东浦和美荻均归顺吕宋明廷，但吕宋明廷终究是远道而来，对于东浦等地鞭长莫及，若是广南加封陈上川等明人将领，必定会使得两地的明人将领心生反意。”阮有镜道。 “既然明人已经归顺了吕宋明廷，怎么，我等加封他一个总督，他就会反抗明廷。”阮福顺满脸不屑的看着阮有镜。 “大人，我曾亲自领兵进入东浦，对于这些明人倒有些了解，想必归顺吕宋明廷之举不过是陈上川杨彦迪等人的无奈罢了，毕竟广南背弃了东浦明人，而真腊番军又是虎视眈眈，迫于无奈他们只得投降了吕宋明廷，而我等只要向东浦美荻等地的明人示意，那么想必那些不满归顺吕宋明廷的明人将领们就会揭竿而起，反抗明军。” “不错，用一个总督的名号来离间东浦与吕宋明廷。”听完阮有镜的谋划，阮福濒不禁连忙点头赞同。 “这些明人皆是当初抗清失败逃亡我广南的，我亲自划出一块土地给予他们休养生息，想必有不少明人将领依旧对广南心怀感激之情，也罢。” 阮福濒即刻下令派的遣使者前往东浦和美荻等地，加封明人将领。 当广南的使者南下前往东浦的时候，陈上川与杨彦迪等早已跟随李督的水师战船前往吕宋岛了。 而萧武却未一道返回吕宋而是坐镇美荻海口，率领水师镇水师监视着两地的明人。 随着明廷占据吕宋，大量的华商开始纷纷依附于吕宋明廷，四海商会也因此壮大。 当陆海与明海的商船主为吕宋明廷与东浦间的来往，努力建立航道，派遣商船队跨越南海时，远海的商船队早已远涉重洋来到了巴达维亚。 “我本以为马尼拉已经是南洋第一城，没想到这荷人的巴达维亚竟然也如此繁华。”远海商船主赵天明进入巴达维亚城区后，在当地华人领袖甲必丹(一种官职)的带领下游走城区，不禁赞许道。 不同于西班牙人在吕宋岛上对于华人的数次屠杀与血腥统治。 荷兰人对于巴达维亚的华人们实施的是一种非常开放的包容政策。 在巴达维亚城中，当地的荷兰总督甚至愿意给予华人一定的权利。 而赵天明身旁的这位甲必丹就是管理巴达维亚华人的领袖。 远海商人们则一脸惊讶的看着这座殖民者的城市，偌大的城镇不但有绿树成荫的街道还有运河，无数商贩船只在河水穿行而过。 数座巨大的棱堡耸立着，那一门门流溢着光泽的铜炮威风凛凛的矗立着，那漆黑的炮口对准着不远处的海面，震慑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来客。 “当然了，它们像尼德兰的任何城镇一样干净整洁，尽管没有那么多精美的房子。”一名荷兰街长满脸自豪的说道。 “巴达维亚，东方的王后。”安德森看着这座美丽的城市也不禁赞美道。 作为东印度公司设立在拉瓦格商馆的职员，安德森本该待在拉瓦格城。 不过，这一段时间，远海打算开辟前往巴达维亚贸易的航线。 赵天明也就邀请了和四海关系不错的安德森一道前往巴达维亚贸易。 “呵呵，安德森，你眼中所看见的巴达维亚可是我们明人远道而来，为你们欧罗巴人建造的。”商船主赵天明倒是精通英吉利语，听见安德森的赞美，笑着点头说道。 巴达维亚城的建立，如运河的挖掘、城墙与房屋的建造，全部由着名的华人领袖杨昆和潘明岩负责。 1602年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成立，开始统一发展对东方的贸易。17世纪初荷兰人对东印度公司大本营的恰当地点的最终选择，取决于两个方面的考虑：其一，它必须接近东西交通的两条海道（马六甲海峡与巽他海峡）之一。 其二，它必须是中国大帆船能方便抵达的地方，毕竟来到东方的西方人莫不是以和中国做生意为主，荷兰人同样不意外。 这使荷兰人于1619年在雅加达土酋居住区的废墟附近建立了巴达维亚城，而原本生活在此的土酋被赶出雅加达而去了万丹。 最终不满的万丹还联合英吉利人反抗过，可惜最后却因英吉利战船的离去，功亏一篑。 1620年以后，大量的南洋华商以及劳工前往巴达维亚城，并开始一砖一瓦的建设着这座城市。 可以说，这座南洋巨城是建立在南洋华工的血汗之上的。 “不错，你们中国人一直都是我们荷人的朋友，只可惜你们的国家被愚蠢而野蛮的鞑子征服了。”那名荷兰街长摇摇头，道。 在场的远海商人面色有些尴尬，这明显刺痛了他们的内心。 “呵呵，而今我明人在吕宋岛建立了自己的明人政权，反清复明有望。”安德森用汉语说道。 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反清复明，不过是在安抚这些吕宋明人罢了。 “不错，不妨和你们说，我吕宋明廷已经威名震四海，就连安南的华人也纷纷归附。”赵天明笑道。 他说的自然是陈上川派遣陈安德前往拉瓦格求援一事。 “那在此真挚的祝愿你们能成功。” “毕竟我们尼德兰人也曾经遭遇过西班牙人的残暴统治，最后我们凭借无畏的精神和水师战船打败了西班牙人。”那名荷兰街长也是衷心祝愿道。 很快，远海一行人就被甲必丹邀请入了府邸中休息。 “真没有想到，巴达维亚城竟然有数千华人华商在此居住。”当甲必丹向赵天明告知巴达维亚城中的汉人竟然有两千之众后，赵天明也是一叹。 要知道，当初明军从台湾一路南逃到吕宋的时候，经过数次大屠杀的吕宋明人也不过数千之多。 而远离中国的巴达维亚竟然能聚居这么多华人华商，不禁让赵天明欣喜。 “当初你们明廷占据吕宋岛和西班牙人大打出手的时候，巴达维亚的华人十分恐慌。”甲必丹给赵天明倒了一碗红茶，开口讲述着。 “因为担心巴达维亚的统治者会像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做法一样，对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展开大屠杀。大概有上百华人拖家带口乘坐着商船远离了巴达维亚，最后遭遇暴风，有数十人遇难。”甲必丹摇头道。 第241章 来自总督的友好 赵天明一脸歉意的看着面前的这位甲必丹。 “不过，荷兰人终究和残暴的西班牙人不同，康布豪斯总督亲自向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华商保证，不会伤害华人，因而才平息了这次恐慌。”甲必丹开口说道。 “惭愧啊，给巴达维亚的明人们带来了这么多的苦难。”赵天明苦笑一声，朝甲必丹道。 “没事，我等明人在南洋艰苦求生，不过只为了重一个生字罢了。”甲必丹看着赵天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们都是明人，你骗得了那些荷兰人，却骗不了我。” “虽然你们远海的商船从拉瓦格远道而来，称是为了到巴达维亚贸易，甚至还有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为你们保驾护航，但我很清楚四海商人为什么要来巴达维亚。”甲必丹冷冷的看着赵天明，沉声道。 “你们四海商行不过是吕宋明廷的一枚棋子罢了，这一次来巴达维亚恐怕不单单只是贸易那么简单。” 见甲必丹一眼就看出了远海的来意，赵天明摇摇头。 “这一次我们确实只是来巴达维亚贸易的，只不过拉瓦格城的刘煜总督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巴达维亚的荷人总督，希望巴达维亚能和拉瓦格友好通商。”赵天明顺势从袖口中取出来一封信交给甲必丹。 这位甲必丹只是将信放在桌上。 “赵天明，我们只是商人而已，为什么要给朝廷卖命。”甲必丹摇头苦笑，显然两人是旧识。 “若无刘煜总督率领王师从台湾南下，我等吕宋华人早就被西班牙人屠戮殆尽了。”赵天明一脸严肃道。 “大清的皇帝已经开放了海禁，巴达维亚的商人们莫不想前往中国贸易。” “而你们吕宋明廷竟然打着大明旗号，这不是挑衅大清皇帝吗？巴达维亚的总督怎么可能为了与拉瓦格通商而激怒大清皇帝啊！”甲必丹摇摇头，他并不认为区区一个占据了吕宋半岛的明廷能和占据偌大中国的鞑子抗衡。 这也是为什么当真腊，安南等地的华人华商纷纷南投吕宋明廷的时候，远在巴达维亚的华商们却没有北上拉瓦格的原因。 一来是巴达维亚的统治者并没有对他们举起屠刀，而是以一种开放的胸怀接纳他们，二是巴达维亚的华商们并不认为吕宋明廷能存在多久。 别说大清帝国了，就算是退守南部的西班牙人也绝对不会放过明廷的。 “还请曾先生为我引荐。”赵天明恭敬的朝曾其禄行了一礼。 见此，曾其禄也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并让仆人带华商一行人前往住所休息。 第二日，这位甲必丹就带着华商一行来到了总督府邸。 “你们这些英吉利的商人真是贪婪，竟然因为东印度战乱不断，要求进入巴达维亚港的船只关税减半。”康布豪斯一脸恼怒将公文扔在地上。 “告诉那些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主们，如果他们还不把税给我交上来，就让他们从这里滚蛋。”康布豪斯朝着一旁的英吉利商人大骂道。 那名英吉利商人满脸大汗，听着总督的破口大骂却始终不敢抬头解释。 “我懒得和你们再说些什么，要么把两艘船上的香料卸下，然后乖乖的交上官税，离开巴达维亚，不然的话，我就让驻扎巴达维亚的尼德兰海军战舰亲自护送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离开。 听完总督的恐吓后，面前的这位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彻底没了脾气，他们的武装商船哪里是尼德兰海军的战列舰的对手啊。 “大人，甲必丹求见。”一名官员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在向总督道歉的东印度商人，开口道。 “他来做什么？”康布豪斯总督还在气头上，没好气道。 “两天前，有六艘中国船只来到了巴达维亚港，他们希望能见总督一面。”那名官员说道。 “快快快，让他们进来。”康布豪斯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道。 很快，在外面等候的赵天明就在曾其禄的带领下，见到了康布豪斯。 “哦，我的朋友，巴达维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来自中国的商船了。”康布豪斯就像变戏一般，换上一副笑脸看着面前的两位华人。 曾其禄尴尬一笑道：“总督大人，他们并不是来自中国大陆，而是来自吕宋明廷，是吕宋的四海商人。” “吕宋岛的华商。”康布豪斯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华商。 “原来是吕宋的华商，哈哈，你们反抗西班牙人血腥统治的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巴达维亚城。”康布豪斯并没有因为这些华人来自吕宋而动怒，相反却是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吕宋明人千里迢迢来到巴达维亚，是想得到我们尼德兰人的支持吗？” “听说你们已经占据了吕宋岛的北部，你们的将军什么时候南下攻打马尼拉，如果你们打下了马尼拉城，请务必找一位画师把西班牙人垂头丧气离开马尼拉的模样画下来，相信我，这些画作一定会在尼德兰卖出天价。”康布豪斯总督大笑不止，挥手让一旁的白人美妇为两人倒上两碗红茶。 赵天明听完曾其禄的翻译后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巴达维亚总督，这和他之前料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总督大人，赵天明船主千里迢迢从拉瓦格赶至巴达维亚，目的是为了呈交一份信件，是拉瓦格的统治者刘煜总督写给您的通商公文，希望拉瓦格能和巴达维亚友好通商。”曾其禄自然是知道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恩怨，不过他也不想和赵天明解释，因而将此行远海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通商，和你们华人在吕宋建立的国度通商。嗯。”康布豪斯总督低头看了看曾其禄递过来的通商公文，上面由汉字，英吉利，尼德兰三国文字书写。 “如果你们吕宋华商愿意来我们巴达维亚贸易，我们很欢迎。”康布豪斯点点头。 “不过，我们希望是你们吕宋华商来到巴达维亚城，而不是你们的官员，我们不是很喜欢你们那些所谓的官员，明白吗？”康布豪斯笑道。 “明白！”听到曾其禄的翻译后，赵天明面露喜色。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巴达维亚的总督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事实上，刘煜写给巴达维亚总督的通商公文也只是希望四海商行能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而不是明廷官方。 毕竟南洋的欧洲殖民者对于这个明人政权还是很忌惮的。 因此明廷的对外贸易基本都是打着四海商会的幌子进行的。 “听说这一次你们带了六艘大帆船来到巴达维亚港，想必你们这些商人赚了不少银圆。”康布豪斯笑道。 “你们华商运来的丝织品，瓷器甚至鲜果茶叶都深受巴达维亚的喜爱。” 第243章 黎圭 “而现在吕宋明廷的出现，让这些红毛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吕宋明廷的水师战船，纵然无法和红毛鬼的战船抗衡，但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慑，这也是为什么而今南洋红毛鬼不敢再动华商的原因。”曾其禄道。 “所以，你让我等面见总督，其实是为了帮助明廷获得与荷人通商贸易的通道，将明廷作为巴达维亚华商的保护伞。”赵天明笑道。 “不错，今日你们四海商行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他日若巴达维亚城中的荷人敢动城中的华商，那他们就必须思虑一番吕宋明军的水师战船会不会来巴达维亚港。”曾其禄道。 “既然尔等华商想借明廷之势庇护己身，那为何不归顺大明。”赵天明也是明白了这些巴达维亚华商的意思，不禁面露怒色道。 “我们只是商人罢了。”曾其禄面无表情道。 “可你不想再回大明故土吗？”赵天明喝道。 曾其禄浑身一颤，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忽然清澈起来。 美荻城 自从广南群臣商议后，决定安抚东浦美荻一带的明人，于是派出使节前往东浦。 此时陈上川，杨彦迪等人早已跟随伏波镇水师前往吕宋。 东浦而今由参将陈安平负责管理。 广南使节本想前往农耐城，却在途中得到了陈上川早已出发前往吕宋，而农耐城由陈安平坐镇后，当即决定前往美荻。 毕竟上一次广南派遣使者前往东浦慰问东浦明人，就是被这陈安平拒之门下，吃过一次闭门羹的广南使者自然不会多做停留而是前往美荻。 当广南使节顺着九龙江一路南下前往美荻时，却不慎被布防于此的左右营官兵擒住了。 “大人，来人称是广南使节，来美荻求见杨彦迪大人。”左右营将领朝黄进道。 “广南使节，他们来此做什么？”黄进神色复杂的看着部将。 “此事还有谁知道。”黄进问。 “是沿河巡查的一队营兵擒获的，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领队的旗官亲自护送到美荻城。”左右营部将道。 “此事先不要声张出去，让广南使节来见我。”黄进道。 “明白。”这名左右营将领也是黄进的心腹，连忙领命。 很快广南使节黎圭就在左右营军帐中见到了黄进。 “小人黎圭见过黄进将军。”那名广南使节见到黄进后，连忙跪下行了一礼。 “怎么，尔等认得吾。”黄进见状一愣。 “大人有所不知，我本为沱瀼官员，当初杨彦迪将军和大人率领数千王师前往沱瀼港，请求广南我主收留，是我亲自接待二位将军的。”黎圭笑道。 “哦，原来是你。”黄进这才想起当初杨彦迪联合陈上川率领数千大军和数百战船前往广南沱瀼港，请求广南阮主收留，当时庞大的水师吓得沱瀼港的官员一片慌乱。 “杨彦迪大人和东浦的陈上川将军离去已有十天，尔等若是来劝杨彦迪大人的话，很不幸已经晚了。”黄进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广南使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而今美荻明人都已经归顺吕宋明廷了，广南派遣使者前来又有何用。 “到底是可惜了，本想封杨彦迪大人为美荻总督的，可惜喽。”黎圭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什么，总督。”黄进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盯着黎圭。 “不瞒大人，其实当阮主得知吕宋明廷有意招抚杨彦迪大人后，即刻命令小人前往美荻。” “他说明人重情重义，当日杨彦迪与黄进将军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广南请求我等广南君臣庇佑，我等感其不事大清之忠义，示意其前往沃野千里的水真腊，使得明人可以休养生息，而今吕宋明廷妄图吞并东浦美荻等地，杨黄二位将军必然不肯，于是派遣小人前往嘉封诸位将领。”黎圭道。 听闻后，黄进也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杨将军不肯听我等将士的话，执意要降那吕宋明人，我等数千将士在此厮杀数载，方才拿下了这美荻一地，区区吕宋岛明人竟然妄图吞并我等美荻将士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我等恨啊。”黄进咬牙切齿，怒目圆睁道。 “我等来时听说，这萧武将数万石粮草赠予的东浦明人，而美荻明人却未有丝毫所得，不但如此，萧武还勒令美荻一地兴兵三千攻打柴棍，还要美荻拨一万石军粮供水师镇官兵。”黎圭将早已打探好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哼，萧武这厮欺人太甚。”黄进一拳砸在案桌上。 自从杨彦迪跟随李督前往吕宋后，短短十日的功夫萧武竟然向美荻下达了十多道命令。 要么下令从美荻征集三万石粮草增援东浦，要么勒令各地乡兵营兵集结准备攻打柴棍，折腾得美荻明人那是怨声载道。 黄进本为礼武镇副将，这一次杨彦迪前往吕宋面见总督，也担心大权落在萧武手中，因此将美荻交由黄进及薛文景管理。 却不料薛文景竟然和萧武沆瀣一气，使得自己竟然处处受到节制。 “这美荻本就是将军和明人将士用鲜血打下来的，和萧武及吕宋明廷何干，杨彦迪将军竟然为了一个总兵的职位就献土归降。”黎圭摇摇头，长叹道。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直接杀了那些明海商人，这样一来我等也可自立于美荻，不用受这吕宋明廷的气。”黄进道。 “大人，这美荻也不是他杨彦迪或是萧武一人的，若无大人和礼武镇左右营官兵拼死搏杀，能从真腊番人那里夺下美荻吗？” 黎圭看着黄进笑笑继续道:“而今杨彦迪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将美荻拱手相送，至大人和美荻明人将领于何地。” “我虽为广南人，却也为大人打抱不平啊！”黎圭一脸悲愤的看着黄进诉说道。 黄进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黎圭的话逐渐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这李咏跟着杨彦迪一道前往吕宋接受明廷封赏，而薛文景也以萧武马首是瞻，反倒是将军自始至终带着美荻明人与真腊番人搏杀，护佑美荻，可若将来明廷真的接管了美荻”黎圭说到这，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别有深意的看了黄进一眼。 “我等皆为明人将领，率领礼武镇官兵南下美荻，凭什么杨彦迪能力排众议执意降那吕宋叛军。”黄进大怒道。 第244章 担忧 听着黄进的怒喝声，黎圭露出一个无法察觉的笑容。 “将军，而今杨彦迪大人前往吕宋向明廷献土纳降，留守美荻的薛景文又以萧武马首是瞻，而今真的为美荻明人着想的就只有将军一人了。”黎圭低声道。 黄进暴怒归暴怒，但并未失去理智，很快就平复怒火，缓缓坐了下来。 “尔等来美荻怕不止是为了嘉封我等。”看着眼前的黎圭，黄进冷冷道。 “当初阮主划给明人一块土地供明人休养生息，而今杨彦迪，陈上川等竟然辜负我主良苦用心，竟然献土归降那吕宋明廷，让我主痛心不已，又听闻将军执意反对归顺吕宋明廷，因而派遣我等前来拜会将军。”黎圭说道。 “这么说，尔等广南使臣是来劝说我反对吕宋明廷，归顺广南。”黄进道。 “不不不！”黎圭摇摇头。 “这美荻本就是美荻明人的土地，广南不过是希望黄将军能起兵驱逐那些吕宋明人，自立于此。”黎圭笑道。 黄进未开口，只是冷冷看着帐中的黎圭。 “你知不知道而今美荻明人早已归顺明廷，我可以直接将你们这些广南使节送到萧武帐下。”黄进道。 “若将军如此，怕是今日小人的脑袋就要悬在美荻城上了。”黎圭摇摇头，又道:“不过明日悬在美荻城头上的怕是将军的脑袋了。” 军帐中忽然沉寂下来，帐中的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唯有大风吹过大帐，发出呼呼的声响。 “广南会如何做。”忽然黄进询问。 “封将军为美荻总督，统御美荻，东浦二地。” “只要将军起兵，广南可发兵三千南下协助将军驱逐美荻明贼。”黎圭道。 “此时还需我与几位心腹商议一番，尔等先行在我帐中住下，待我与诸位将领商议后再做定夺。”黄进心中盘算了一会，开口道。 “那我等就在军营中等候将军的佳音。”黎圭朝黄进行了一礼，开口道。 美荻海口， 水师镇的水师战船就停泊于此，自从伏波镇离去后，水师镇就成为了这一片海域名副其实的霸主。 主船上，徐滨看着远处一艘艘三桅杆大船，不禁露出笑容。 “这三万石的粮草若是运送至东浦，想必东浦百姓也能安定下来了。”陆海商人王乾笑道。 “不错，东浦遭遇番军袭扰，今年歉收，百姓多有饥毙，这时我等送三万石粮草进入东浦无疑是在雪中送炭，想必东浦民心不日就可尽归我明廷。”徐滨看着一艘艘在远处海面若隐若现的福船也是点点头。 “不过，我听说这三万石粮草本为美荻粮仓存粮，萧大人强行将美荻库存粮中收出三万石送与东浦明人，礼武镇及左右营有不少将领反对，官员也是怨声载道，是否有此事。”徐滨皱着眉头朝一旁的王安问道。 这些时日，萧武率领水师镇亲兵驻守在美荻城中，而徐滨则被萧武排到海口负责水师防务，这些时日萧武在美荻所做的事徐滨倒是一无所知。 “是的，因为东浦受灾严重，陈平安数次派遣使者前往美荻求援，因此萧武特令从美荻调取三万石粮草送往东浦。”王安点点头，道。 “胡闹！”徐滨跺跺脚，没好气道。 “这美荻才刚刚归顺明廷，怎么可以强征三万石粮草呢？”徐滨摇摇头。 “萧大人说，这美荻既然已经归顺吕宋明廷，那么就该受明廷管辖，执意从美荻征粮驰援东浦，几名明人将领劝阻反而被萧大人打了三十大板。”王安道。 “而今我等是劳师远征，本就需要美荻提供粮草补给，加之我等又未携带大量现银，水师现在所需的粮草辎重全靠借陆海银两购买，萧大人如此挥霍美荻物力财力，势必会让美荻生乱。”徐滨看着陆地的方向，叹了口气。 “你速速回美荻，告诉萧大人，万万不可再动美荻一分财物了，而今的美荻东浦刚归顺明廷不久，加之主将都远去吕宋，军心不稳，就如那海浪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切不可操之过急啊！”徐滨朝王安道。 “末将这就返回美荻，将大人的话告知秦国公。”王安也知而今东浦美荻刚归顺明廷不久，局势不稳，因而急忙带着押运粮草的陆战营官兵连忙离开海口，顺着河流北上美荻城。 “大人，而今美荻东浦早已归顺吕宋明廷，萧武大人为了东浦百姓能免于饥荒，而下令朝东浦运粮也不失为仁德之举。”一旁的王乾笑道。 徐滨叹气道:“对于东浦明人而言确实是仁德之举，但对于美荻呢？” “若此举是杨彦迪所为，美荻明人上下不会说什么，可萧大人刚刚来美荻没几日，就勒令美荻朝东浦输粮，美荻上下谁人可服？” “王先生，可否从陆海在调拨一批粮草回补美荻。”徐滨问。 王乾见状哭笑不得。 “大人啊，我陆海而今已经是倾尽一切支援东浦，美荻二地了，哪里还有余粮啊！” “可否借些银两，到时还给美荻一些银两，就说是明廷借美荻三万石粮草，也好比萧大人强征三万石要好。”徐滨道。 王乾摇摇头，“陆海也没有余银了，会安港的广南官员勒令四海船只不得进入会安港了，我也是今早从快船那得到的消息。” 自从广南得知明廷占领东浦，美荻后，暴怒的广南阮主即刻下令禁止所有四海商船进入会安港。 王乾不知道的是，陆海在会安的房屋，库房甚至刚刚建立不久的甘蔗园也都被广南官府没收。 “大人，而今我等还是等待李督大人和二位将军到吕宋接受明廷册封后回来再做打算。”王乾劝道。 “嗯，一切还是等二位将军和明廷援军到了再说。”徐滨苦笑一声而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巴达维亚城 远海商人并没有因为获得康布豪斯总督的通商许可后就立即返回拉瓦格，而是在巴达维亚城中小住了一段时间。 “真没有想到吕宋苏家产的丝绸棉布竟然会比我们英吉利的呢绒更受欢迎。”安德森一脸郁闷的走在大街上。 驻在拉瓦格的英吉利商馆自然也让安德森带了一批货物跟着远海商船一道来到巴达维亚。 第245章 甘蔗园 可谁知道本为上流社会所喜爱的呢绒却在巴达维亚滞销了，那些巴达维亚的荷人贵族与官员，富商竟然更喜欢远海带来的丝绸与棉布，甚至连万丹的贵族也派人来到巴达维亚收购丝绸与棉布，这让安德森苦恼不已，要知道现在的东印度公司急需盈利，好补回因战争导致的损耗。 “哈哈，安德森，只能说我们苏家产的丝织品要好于你们英吉利人的羊毛啊。”一名苏家商人大笑不止，短短数日功夫，苏家就已经在巴达维亚赚取了五千多枚银圆了，真的是日进斗金啊。 “呢绒本就是西洋产物，巴达维亚为荷人地盘，本就不缺西洋制品，反倒是因为清廷海禁使得中国商船许久未曾来过巴达维亚，这丝绸棉布等中国特产自然成了稀缺品，供不应求是必然的。”一旁的华人街长听到安德森的诉苦，对安德森笑道。 “安德森，若是拉瓦格的英吉利商人真的愿意做买卖的话，可以和远海一道北上广州，大清的达官贵族对于这些西洋玩意可是喜爱不已，到时候狠狠的宰他们一笔。”苏家商人开口道。 “也对，对于你们中国人而言，这呢绒就像我们西方人眼中的丝绸一样稀缺，正所谓奇货可居，想必中国大陆的达官贵族一定会爱上这些呢绒的。”安德森倒也不气馁，听闻后也是点头道。 这一次来拉瓦格的六艘商船搭载的货物在当地的华商协助下，倒是卖出了大半，远海倒也赚取了不少银两。 而远海船主赵天明对此并不满意，在获得总督的许可后，赵天明直接出了一笔钱盘下了巴达维亚城郊的一块地。 “怎么，你要在巴达维亚种地。”曾其禄对于赵天明的举动十分不解，因而问道。 “是的。”赵天明笑着点点头。 “不过不是种稻米，番薯，而是种甘蔗。”赵天明指了指远处的土地和尼德兰人的种植园。 “甘蔗。”曾其禄恍然大悟。 “这巴达维亚出海不久就能抵达马六甲，前往万丹，东印度等地都很方便，在此地种植甘蔗，生产蔗糖确实要比在吕宋种植生产加工然后运到南洋四处要方便的多。”曾其禄对于赵天明的想法十分赞同。 事实上历任的荷兰总督一直有在巴达维亚近郊种植甘蔗的想法，巴达维亚近郊也有一些小的甘蔗园。 只不过碍于没有过多的奴隶以及商人承包因而规模不大，毕竟这么大的种植园以及加工蔗糖还要输送出巴达维亚港前往各地，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以前巴达维亚城刚刚兴建，尼德兰商人不过在城中居住贸易，也没人在意要在这块土地上种些什么，后来总督有意建种植园，这才划出了这么一大片空地。 曾其禄指了指远处的大片土地，说道。 “蔗糖可是好东西，不比香料便宜，其实康布豪斯总督也非常乐意将种植甘蔗交给华商来办，事实上那边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甘蔗种植园以及蔗糖作坊都是由华商负责，如果可以你倒是可以去到那些华商那取取经。” “若可以，我打算直接把那十几个种植园都买下来，银两不是问题。”赵天明笑道。 “怎么，赵兄富可敌国了？”曾其禄打趣道。 “四海本就是商会，商会决定的事务必定是倾尽本钱也要办到的。”赵天明道。 “听你这么一说，老夫都有些心动了，这样我也出资五千两如何。”曾其禄伸出五根手指头道。 “哈哈，堂堂巴达维亚甲必丹竟然只出五千两银子。”赵天明大笑着朝远处的种植园走去。 “八千两，不能再多了。”曾其禄也是笑着跟了上去。 “你们还要在巴达维亚呆多久。”走在小道上，见四下无人，曾其禄缓缓道。 “等六艘商船的货物都卖完，就回拉瓦格。”赵天明道。 “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曾其禄见四下无人，轻声道。 “这个季节海盗活动频繁，不少来往的商船都被劫掠了，此次你们回去一定要多加小心。”曾其禄提醒。 “哦，海盗盛行。”赵天明眉头一皱。 出海贸易难免会遇见海盗，在南洋出海贸易的商船队遇见海盗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只不过自从明廷占据吕宋岛北部后，明军水师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了沿海的海盗，使得吕宋华商可安心出海。 而出了远海，四海商船也都有随船携带的火炮以及明军退伍下来的雇佣火枪队在，因此对于南洋寻常的海盗，赵天明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巴达维亚的海域附近竟然还有海盗。 要知道，若是吕宋岛附近十几海里要是有十船以上规模的海盗势力，明军水师早就剿灭了。 “这巴达维亚的荷人总督不管吗？”赵天明疑惑的问道。 这一次曾其禄倒没有回应，只是摇摇头。 “赵船主，这一次我们商船队收获颇丰，六艘商船的货物都已经卖完了，同时我们四海也在巴达维亚招募了二十多名拥有丰富经验的各类工匠，现在船队随时可以出港。”一名商船主说道。 这些时日，远海不单单朝巴达维亚城出售着来自吕宋岛的货物，他们还在巴达维亚城中招募各类匠户。 比如枪炮设计师，铸造铁甲的匠户，玻璃工，铜匠等等。 不过由于很多掌握核心技术的工匠比如枪炮设计师，钟表匠等都在尼德兰官员的督管下，因此远海商人也难以挖墙脚，这一段时间也仅仅招募了二十多人。 “嗯，我等也该返回拉瓦格了。”赵天明点点头，毕竟他还要及时将巴达维亚总督同意通商的消息以及康布豪斯总督给明廷的回信一并传回吕宋。 “曾兄，这些时日还劳烦您关照一下城中的远海商人。”港口，赵天明朝送行的曾其禄道。 既然在巴达维亚购买了一大片土地以种植甘蔗，赵天明自然留下了一些商人照看以及办理相关手续。 而今巴达维亚总督许可四海商人在巴达维亚城生活，定居，远海商人自然出资购买了不少的地产和房屋，出手之大方让城内的荷人贵族都是为之侧目。 曾其禄顺带着还给四海商会在华商城区中专门划出了一块空地来，打算直接在这块空地上为四海商会建立商馆。 为此，曾其禄还专门找了三百多劳工准备动工。 第246章 私掠船 想必下一次四海华商来到巴达维亚，就可以使用该商馆了。 而这一切的花费竟然都由巴达维亚的华商自掏腰包，这让远海商人们十分感激。 最后赵天明还是邀请曾其禄北上拉瓦格，被曾其禄婉拒。 六艘远海福船缓缓驶出巴达维亚港。 康布豪斯总督为了欢送这些客人，守卫棱堡的尼德兰炮兵放铳致意。 “这一趟远海搭载的丝绸棉布，瓷器以及橙橘等瓜果都是大卖，除了购置巴达维亚郊区地产和种植园的先期投入外，远海还盈利了两万多枚银圆。”一名远海商船主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赵天明点头道。 这一次的巴达维亚之行对于远海而言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不但获得了巴达维亚总督的通商许可，还将六艘福船上的货物全部卖出。 “而今陆海，明海忙于安南明人之事，安南一地每日都在耗去两行的银两，而今四海早已入不敷出，也就靠我们远海和山海两家维持生计了。”赵天明苦笑一声。 巴达维亚城，正在巡视棱堡布防的巴达维亚总督康布豪斯正冷冷看着前方海面那渐行渐远的远海船只。 “你好像没有告诉这些华商，这个季节西班牙人的私掠船经常出没啊。”康布豪斯看了一眼一旁的尼德兰炮兵军官，道。 数个时辰后，船队逐渐驶出了巴达维亚海域，乘着一股顺风朝北面破浪而去。 由于大量货物都已经在巴达维亚卖出，因此六艘福船都是空船而回，其航速要比之前来时还有快上一些。 “商船主，后方一直有一艘小船跟着我们。”一名水手神色慌张的跑到船楼上，朝赵天明报道。 “哦，是水师来接应我们的战船吗？”赵天明随口一问。 “不像，看船型不像是水师常用的鸟船，也没用悬挂我大明水师的旗帜。” “而且之前是两艘船一直尾随在我们船队后方，而现在只剩下一艘了。”那名水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用那惶恐的眼神看着赵天明。 “不用慌乱，想必是在巴达维亚海域游荡的海盗而已。”赵天明笑着安抚着面前的年轻水手。 之前曾其禄已经提醒过赵天明，巴达维亚海域有海盗游荡，赵天明自然也有所警觉。 “竖旗通知各船，让火铳队赶紧上甲板待命。”赵天明道。 距离商船队约30多里的海外，一支规模不小的海盗船队正在海面上游弋。 “你确定你看见的正是半个月前前往巴达维亚的华商船队？”一艘三桅杆海盗船上，一个皮肤黝黑，长相有些狰狞的男子正看着眼前的海盗。 “阿哈大人，我们快船一路跟到了巴达维亚城，一等就是半月，见这些商船出海，我这才火急火燎赶回来报信。”那名海盗斥候连忙道。 “好。”阿哈点点头，示意那人下去。 “没想到这些明人竟然已经把手伸到巴达维亚了，而且这一呆就是半月，这明人想必和尼德兰人勾搭上了，这对胡安总督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阿哈看着自己面前的船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一支规模达二十多艘海盗船的海盗势力可谓是这一带规模最大的海盗团伙了。 能在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人眼皮底下混，也证明了这伙海盗背景不一般。 事实上，他们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南洋海盗，而是被西班牙人招抚的海盗。 在大航海时代，每一个欧罗巴国家都会在背地里搞一只私掠船队。 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对方国家的商船，使得敌对国失去大量商船和货物，就如一把尖刀不断放血，让敌对国渐渐因失血而倒下，可以说是最早的海上破交战。 而在南洋，各个西方势力矛盾也很大，有的甚至水火不容。 因而不少国家都会暗地里在南洋部署私掠船，甚至直接招募南洋的海盗为自己服务。 阿哈本来是西班牙商船队的一名雇佣兵，因为船队商船主克扣工资，因而鼓动佣兵造反，最后被西班牙海军镇压。 不过其骁勇狠辣的手段很受西班牙海军将领的赏识，于是授意他在南洋尤其是在马六甲至万丹一带活动。 阿哈也不负重托，很快就招募起了一支由佣兵，海盗，水手组成的私掠船队，名义上接受马尼拉的指挥。 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劫掠着附近海域的来往船只。 自然也是激怒的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人。 但问题在于，南洋的局势错综复杂。 尼德兰海军确实想剿灭这支海盗。 但阿哈身后有西班牙人和东印度公司的撑腰。 每一次尼德兰海军出海要剿灭这支海盗，总会有城中的西班牙商人出海报信。 得到消息的阿哈就立刻率领船队遁入万丹或马六甲海峡深处。 结果每一次尼德兰海军都是无功而返。 偏偏巴达维亚还知道这些海盗的底细，在数次和西班牙人协商无果后，也只能默许这支海盗的存在。 作为回报，阿哈也很少会动巴达维亚的尼德兰商船。 毕竟，尼德兰的商船也都是武装商船。 面对巴达维亚荷人的武装商船，阿哈这些海盗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因此阿哈等海盗真正劫掠的是来往的当地土着商队。 “所有船只全部集结，给我追上去。”阿哈命令道。 作为西班牙人豢养的鹰犬，阿哈自然知晓前一段时间在吕宋岛爆发的那场战争。 事实上，吕宋明廷与马尼拉在东印度公司的周旋下签署明城协议后。 马尼拉当局一直没有放弃北部疆土，而当吕宋明廷鼓励四海商会出海贸易更是让胡安恼怒不已。 这些时日也有西班牙使者找上了阿哈，带来了西班牙总督的命令，那就是劫掠南洋华商的商船。 因而阿哈这才派遣快船紧咬华商船队不放。 “这些华商刚刚从巴达维亚城出来，想必也从巴达维亚城中赚取出了大量银两。”一个红毛鬼大笑起来。 “这些华人我见过，就是些富得流油的肥羊，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海盗船队在阿哈的督促下，很快集结起来，跟着之前赶来报信的海盗快船一道往远海商船队所在海域赶去。 日落黄昏，远海商船队呈一列纵队往远处夕阳落去的方向驶去。 “该死，那艘海盗快船还在后面死咬不放。”甲板上，一名火铳长看着后方若隐若现的海盗快船，暗骂道。 “班长，干脆放他过来，一艘快船而已，直接用甲板上的隼炮送他上西天。”一名火铳手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那名火铳长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这些海盗鬼的很，一直在船队后方跟着，我们的火炮压根就够不着他们。”火铳长怒气冲冲的说着。 第247章 葡萄弹 “这都快入夜了，赶紧发最后一次信号，让各商船主让全船的水手都躲入船舱里面，火铳队和炮手在甲板警戒，快。”赵天明的福船处在最前方，此时正朝后方的福船用旗帜发着信号。 “赵船主，赶紧到船舱里躲避一下。” “若是海盗船半夜摸了过来，在船楼上也不安全啊。”一名远海商人见赵天明待在船楼上寸步不离，因而劝道。 “这海盗十有八九会在半夜摸上来，我是商船主，我得为商船队负责。”赵天明摇摇头，作为远海主事他不可能被区区海盗给吓到。 在夜晚，船队都是灯火通明的，不然漆黑一片的很容易撞在一起。 但现在，黑夜中那一艘艘燃着鲸油灯火的商船却显得格外瞩目。 甚至数海里外就能看见那一簇簇灯火。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阿哈率领的海盗船队在下半夜就看见了远处那一片若隐若现的光点。 但谨慎的阿哈却没有选择突然袭击，毕竟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那一支商船队是不是明人的商船队。 万一是西班牙人或是东印度公司的船队那就栽了。 光是船上的各型火炮就够让阿哈喝一壶的了。 因此谨慎的阿哈一直尾随在船队后方，一直到天大亮，在看清了商船队的四海商旗后，这才让海盗船围拢过来。 下半夜时，远海商船队自然也是发现了这只海盗。 各艘商船上的火铳队与火炮也纷纷待命，就等着这群海盗。 明廷有意将四海打造成武装商船队，但对于四海商人却依旧不放心，因而出售的火炮和数量都作出了严格的限制。 此时远海商船队六艘福船上，每艘都携带了三门三磅佛郎机炮以及两门六磅石炮，赵天明的主船武备最好，拥有大小十门火炮，是其他商船火炮数量的两倍。 每艘商船上还有十人的火铳队以及炮手和手持刀盾的水手。 阿哈麾下的海盗船大多是快船，大帆船也不过五六艘，此时正如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快速朝远海商船队扑杀而来。 最后的一艘福船很快就被海盗快船追上。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海盗太过贪婪，竟然想一口气将六艘商船全部吃掉。 因而最先冲过来的海盗快船朝更远处的远海商船追去，竟然放过了这艘商船。 “尼木婪嘛，这么近靠过来，早死嘛？”看见海盗这贪婪而自大的行为，这艘福船上的火铳长怒不可遏，当即下令要船上的佛朗机开火。 “等等，海盗船太多，既然他们想一口气吃掉我们六艘商船正好能分散他们的兵力与战船。”火炮长摇摇头，制止了开铳的行为。 正当海盗快船朝更前方的船只追去的时候，阿哈正一脸得意的看着。 “阿哈，没想到你的效率竟然这么高，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寻到了华商的商船队。”阿哈后方，一个西班牙人十分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海盗船。 “那也得谢谢你们这些呆在巴达维亚的西班牙商人啊。”阿哈得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西班牙人。 “话说回来，让这些该死的明人占据了吕宋岛北部，马尼拉的胡安总督就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也对，一群官老爷罢了，除了躲在马尼拉数数黄金银圆外，也干不成什么。”阿哈冷笑道。 “你以为我们马尼拉当局毫无作为吗？”那名西班牙商人听闻后顿时大怒。 “马尼拉当局已经派遣船队前往西班牙本土请求国王陛下出兵驰援吕宋岛了。”西班牙商人看了一眼有些跋扈的阿哈。 “不久以后，无敌的西班牙海军就能来到南洋，到时候什么吕宋明廷，四海商会，敢与西班牙为敌的通通剿灭。” 听得有些不耐烦的阿哈，摆摆手。 “你们马尼拉能否镇压吕宋岛上的明人，我不管。” “六艘福船上的货物、银两我都要。”阿哈指了指远处海面上的六艘商船笑道。 忽然，手指处的海面上掀起了一道水柱，随后一道炮响传来。 一缕白烟在远处的船队上空升起，阿哈脸色瞬间一滞。 “该死，这些华商这么会有火炮？” 别说阿哈了，就连在远海商船队附近游弋的海盗船上的海盗也被这一炮吓懵了。 “该死的，这些华商的商船上怎么会有火炮？”一名东南亚土着模样的海盗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福船。 他的海盗船就在华商福船不远处，之前在南洋活动时，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华商的船只有携带火炮了，能带一两杆火铳就很了不起了。 可面前庞大的福船上腾起的阵阵白烟让他脸都抽搐起来。 “砰砰砰。” 忽然几发葡萄弹掠过海面，打了过来。 数以百计的铅弹形成一道弹幕，直接覆盖了这一片海域。 “啊！”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猝不及防的海盗快船被这数十枚铅弹打得血肉模糊，就连船只也被铅弹打得木屑飞溅。 葡萄弹，是这个时间段里，西洋海军最为普遍的一种火炮炮弹。 和陆军使用的开花弹有一定的区别。 采用网兜将一块块小型铅弹装捆成一束用一层薄薄的铅壳包裹。 因为形状很像一大串葡萄，因而命名为葡萄弹。 这玩意和开花弹一样，射程很近，但能在近距离形成散弹，大量杀伤近距离的敌军。 华商商船队装备火炮本就是为了抵御海盗的劫掠，而葡萄弹就相当适合于商船队。 随着这一声炮响，几艘福船上的火炮纷纷开火，游弋在旁的海盗快船猝不及防。 海盗快船本就是海盗用橹桨划的，一下子被葡萄弹打得死伤一片，船只的速度直接降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阿哈脸色铁青。 “你可没告诉我，这些华人的商船会携带火炮。”阿哈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西班牙商人。 “你确定这不是明人的水师战船，哪有火炮打得这么准的？” 在外围观战的阿哈和几个海盗头目自然看出了不对劲。 海盗确实没有料到商船队竟然会配置火炮，而且火炮的准头也太准了。 一轮火炮齐射下来，竟然有三艘海盗快船被炮弹打中。 按常理，在南洋海贸的商人水手，在见到海盗船围堵上来后，慌都来不及了，竟然还有勇气朝海盗发炮，还打得这么准，要说他们是华人的商船队，阿哈打死也不信。 第248章 伏洋镇 一日前， 一艘三桅杆战船正扬帆行驶在大洋上。 船后，一艘三桅杆大鸟船正紧紧相随，后方又是一艘形若相仿的战船轮廓在朝阳下若隐若现。 “按照时间，远海商船队也该抵达了。”甲板上，一名水师将领正一脸凝重的看着远方的天际线。 “会不会是中途遇见了海盗，耽搁了行程。”一名副将开口道。 “有可能，不过以华商船队的火力配置，寻常的海盗可奈何不了他们。”水师将领秦俞摇摇头。 “这里离吕宋还是太远，很多情况我们都只能通过东印度公司的商人那获知，先不说消息滞后，很多南洋海途情况我等也不了解，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副将叹了口气。 “报，我们的侦查船回来了。”一名协长走了过来，汇报道。 “哦，寻华商船队的大鸟船回来了。”秦俞面色一喜。 这可是好消息，距离华商船队与伏洋镇水师分道已经二十日了。 很快，一名水师军官就登上了主船，来到甲板上。 “怎么样，寻到华商船队了吗？”副将革捋问道。 “未曾发现远海商船队，不过我等在距此约三十里外的海域遭遇了海盗。”那名水师军官说道。 “哦，海盗？” “有多少人，火器配置如何。”副将革捋连忙问。 “约有大船八艘，快船十数艘，好似在往西北方向赶去，期间也发现了我等，却只是派出了两艘快船追逐我等，已被我战船甩掉。”鸟船军官开口道。 “八艘大船，十多艘海盗快船。”秦俞邹着眉头，有些不安的看着远处的海面。 这已经是一股不弱的海盗势力了，若是在吕宋外海，明军甚至要集结一镇的水师围剿。 “伏洋镇水师集结，立刻追上去。”镇将秦俞吩咐道。 “末将明白。” 很快，水师船队就朝大鸟船赶来的方向追去。 伏洋镇水师是吕宋明廷最新组建的水镇，是专门为明廷出征远海而组建的新镇。 之前明廷一直苦于没有新式战船和重炮，所以明军水师镇与组建的伏波镇都是近海水师，而随着明军出征东浦以及四海商会商船航遍南洋，加之新式装备的服役，使得明廷组建了专门远海作战的伏洋镇。 不过现在的伏洋镇不过是刚刚组建不久，加之虎贲船下水时间太短，因此只有两艘虎贲战船服役。 为此，明军水师专门从伏波后镇以及船厂抽调了几艘福船和十艘大鸟船。 其火炮配置上，明军也是绞尽脑汁，不单单将威力惊人的镇南将军炮搬上火炮甲板，还将改进简化版的十磅虎贲重炮搬上了大鸟船上。 这一次出现在巴达维亚附近海域，主要原因是因为接应远海商船队。 远海前往巴达维亚除了海贸以外，最主要还是代表吕宋明廷出使巴达维亚，请求通商。 为了避免上一次陆海前往广南一事的再演以及保护远海商船队，明廷特意将刚刚组建的伏洋镇水师一道派到南洋。 “砰砰砰。”海面上响起了闷闷的炮响。 刚刚靠近远海福船的海盗快船被挨个点名。 远海船上配置的佛郎机炮本就是后装填火炮，加之准头高，在佣兵的操作下，把快船上的海盗们打得苦不堪言。 眼看着直接登船，是不可能了。 在外围游弋的海盗船开始朝着远海福船猛烈的炮击着。 一时间海面上浓烟滚滚，阵阵的炮击轰鸣声此起彼伏。 海盗的船只数量明显要多于远海福船，三桅杆大船也不在少数。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海盗很多都是从西班牙商船上退下来的佣兵，水手甚至原隶属西班牙海军。 因而无论是炮术还是战斗素养，都远远超过了传统的南洋海盗。 这让远海福船上的火炮手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准？”一名炮长挥了挥身旁浓郁的黑烟，看着不远处的海盗船。 “当初打吕宋海盗的时候也没这么吃力。”一名炮手嘀咕着。 刚刚一枚链弹直接打中了船只的侧帆，泛白的大帆直接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船只的速度明显下降了下去。 不单单这艘福船，一时间竟然有三艘福船的大帆被链弹所打中，有的甚至连桅杆都被铅弹所擦中。 很明显华商船队处在劣势，船上的石炮，隼炮打出了一枚又一枚的石弹，铅弹，砸在了远海的福船上。 福船上的炮手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发炮回击。 但船上装备的大多都是小磅的佛郎机炮，六磅的隼炮只有几门。 而且都是从明军水师中退下来的。 之前刘煜允许四海商会购买火器武装商船队，当时火器司产能有限，必须优先供应明军水师，因此就将一批返厂维修的火炮卖给了华商。 因此华商船队所配制的隼炮其质量就不如明军水师的火炮，在这样的海战中尤为吃亏。 明人水手不是在被动挨打，依旧在用福船上的隼炮朝远处海面上的海盗船轰击。 甚至几艘见势想冲过来偷袭的海盗快船直接被炮手用佛郎机炮轰沉。 “没想到，这明人的商船竟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远处观战的阿哈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炮战。 在这片海域横行已有十余载，倒也曾劫掠过明人的商船，比起万丹等土着等商船队，这些明人商队向来以软弱可欺着称。 可面前的华商船队却接连打伤了好几艘海盗船。 想必一时半会还拿不下这些商人。 “阿哈大人，后方出现一支战船队。”忽然，一名头目焦虑不安的跑了过来，大声喝道。 “什么？”阿哈一惊，连忙朝后方看去。 只见海天交际处，一艘艘战船出现在阿哈眼前。 “赵船主，看。”船楼上，一名水手一脸激动的指着远处海域的船队。 “终于还是赶上了。”看着眼前的远海商船，秦俞舒了口气。 “全军出击，解救远海商船队。”秦俞抽出汉剑直指前方船队。 很快，一艘艘大鸟船扬帆向前，开始驱逐游弋在远海商船队周围的海盗快船。 秦俞的两艘虎贲战船和几艘福船直接迎上了阿哈的海盗船。 “这是明人的水师，怎么会出现在这？”看着迎面冲来的明人战船，西班牙商人面色变得苍白。 第249章 海战 以往明军水师的战船只活动在吕宋岛以北的区域。 很少有明军战船在吕宋岛以南的海域活动。 这仿佛也成了马尼拉当局和吕宋明廷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早在两年前，当马尼拉得知吕宋明军靠四海商行通过海贸来获取大量外汇银两的时候。 胡安总督就下令马尼拉所下辖的私掠船队和附属的海盗势力在南洋劫掠四海华商的船只，从而断绝吕宋明廷通过南洋来获取外汇银两的途径。 这位西班牙商人可是清楚的记得，在长老院的时候，胡安总督还信誓旦旦地向长老院保证过明廷水师战船不过只是近海的小炮船根本出不了远海。 因此，不必担心明军水师为了报复马尼拉当局，从而劫掠西班牙商船队。 可是现在，在这位西班牙人惊恐的眼神中，悬挂着大明水师战旗的明军战船，一艘又一艘地朝着阿哈的船队冲来。 “该死的。”阿哈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明军水师。 当看见这些水师战船的规模与大小时，阿哈就知道这一次踢到铁板了。 他连忙命令手下竖起战旗，示意围攻远海商船的海盗战船立刻与自己汇合。 “打，还是不打。”看着明军水师距离自己的战船愈来愈近，阿哈有些犹豫。 能在南洋横行十几年而不被剿灭，除了过硬的本事以及够硬的后台以外，更多的是靠阿哈懂得取舍。 也就是一看情势不对，就立马调转船头就跑。 凭着这种打不过就跑的做法，使得阿哈躲过了多次荷兰海军的围剿。 正当阿哈打算下令撤退的时候，一名西班牙佣兵连忙阻止了他。 “老大，马尼拉当局可是下令让我们劫掠华商商船的，如果我们看见了明人的战船，就不战而逃的话，消息传回马尼拉，恐怕胡安总督是不会放过我们。”那名西班牙佣兵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西班牙富商。 那名西班牙商人脸色一下子白了。 “和明人战船周旋一番，也好向马尼拉交代。”那名西班牙佣兵朝阿哈小声嘀咕了一句。 阿哈点点头，即下令水手朝迎面而来的明军水师战船开炮。 很快，海盗主船上十多门火炮的火绳被佣兵点燃。 “砰砰砰！” 一阵浓浓的黑烟升腾而起，随着一声声巨响和火光，一枚枚铅弹划过海平面，朝着明军战船而去。 “该死的，这些海盗炮术怎么这么精湛？”虎贲战船上，秦俞看着迎面朝自己战船飞来的铅弹，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不过数息的功夫，几艘明军战船竟然挨了四五弹。 明军水师战船在面对海盗的时候，通常会顶着海盗的炮船上的炮火，冲到海盗战船半里的距离。 因为南洋的海盗大多都是散漫，没有组织性的，炮手也没有什么炮术。 往往面对明军的时候，也只是围拢上来，驾着船上的火炮一顿猛轰，丝毫没有战术可言。 加之海盗的火炮大多都是从各个渠道购置的二手甚至三手的火炮，海盗也根本不会维修保养，因此海盗火炮的质量堪忧。 因此，在面对海盗的时候，明军不会率先开火，而是直接往前冲。 当海盗看见明军战船朝这里冲来的时候，往往都会慌乱地开火，结果自然就是炮弹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明军只需要进入到火炮的最佳射程，一字排开，船只横向排列，将炮口对准海盗，只需要一轮齐射，往往就能把海盗打得崩溃。 这一次，明军自然也用往日对付海盗的办法，打算进入到最佳火炮射程内，结果海盗一轮齐射，竟然有四五弹命中了明军战船，这让在场的明军将领们都目瞪口呆。 “这些南洋海盗和我们在吕宋碰到的海盗要猛得多。”副将也是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船只中弹的位置。 所幸只是一枚六七磅的铅弹，并没有对坚固的船身造成较大的损伤。 “尼木喃嘛，这真的是海盗吗，这炮术水准都抵得上西班牙海军了。”一名火炮手看着远处的海盗战船骂骂咧咧道。 “让附近的鹰船鸟船立刻脱离与海盗的纠缠，前往去保护远海商船。”副将见海盗炮术精湛，火力猛。 连忙命令一旁的中小型战船撤退前去保护远海船只，而自己率领的两艘虎贲战船和若干大鸟船前往迎敌。 “命令，重炮组开火。”秦俞看着不远处的海盗船冷冷道。 一旁的传令兵听到后，连忙挥舞着信号旗。 甲板上的炮术长看见船楼上的信号旗后，兴奋地说道。 “弟兄们，终于轮到我们表演了，好生伺候这帮畜生，将军可在船楼上看着呢。” 七八名炮手推着一门青铜质地的火炮，将那阴森森的炮口对准了不远处的海盗战船。 “放。”随着炮术长一声令下，一枚火绳被点燃。 “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海平面上响起，伴随着阵阵的浓烟升腾而起。 一枚12磅重的铅弹径直砸向了不远处的海盗战船。 12磅中的铅弹径直砸中了海盗的船舱，偌大的船身都猛的颤抖起来。 厚重的船舱木板并没有挡住这枚铅弹，厚重的木板船壳被铅弹砸了个粉碎，木屑飞舞，还带着些许的血迹。 “万岁。”看见首炮竟然命中敌舰，船上的明军官兵纷纷高呼万岁。 这一息，明军战船上的水手们都觉得自己很爷们。 很快，其他三门镇南将军炮也纷纷开火。 不过并没有之前那一炮的运气。 只有一枚十二磅重的炮弹擦中了一艘战船的大帆。 “该死的，明人战船上有12磅半长炮。”听到镇南将军炮发出来的动静后，海盗战船上的西班牙佣兵们立马就察觉出来了。 “不用担心，那不过只是明人仿制荷兰人的红衣大炮而已。” “他们的火炮质量很差，根本打不准，少数有危险的红衣大炮都是从东印度公司购买的二手火炮，早已过了使用期限，不必担心。” 一名和明军打过交道的西班牙佣兵长笑了笑，安抚着周围的同伴说道。 听到这名西班牙佣兵长的话后，在场的西班牙炮手们也纷纷点点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明军战船上的炮手们可不会在乎这些西班牙人的鬼话。 随着距离的接近，明军战船上的各式火炮也纷纷开火。 虎贲战船，作为明军水师的主力战船，火炮配置也是相当惊人的。 配置了两门12磅重的镇南将军炮以及四门十磅重的虎贲炮，还有十门六磅的隼炮。 也就是说，一艘虎贲战船，光是六磅及以上的火炮就有16门，两艘虎贲战船也就是32门。 这还不包括紧随其后的七艘大鸟船上的火炮。 如此多的火炮打出来的炮弹形成一道弹幕，直接砸向了海盗战船，一时间，竟然有四五艘海盗战船中弹。 甚至有一艘海盗战船的火药舱被一枚十磅重的炮弹砸中，薄薄的一层木壳船板并没有挡住十磅重的铅弹。 第250章 驱逐 “轰“冲天的大火瞬间燃没了整个船舱，时不时有一个火人从船舱内冲出跌入海中。 时隔数百米，明军战船上的炮手都能感受到那炙热的大火。 ”放！” 几艘大鸟船如同嗅到血味的鲨鱼直接围拢过去，开始用甲板上的六磅隼炮轰击着着火的海盗大船。 ”大人，明人的战船火炮太猛了。”一名海盗头目惊魂落魄的跑到甲板上朝阿哈道。 就在刚刚，一枚十磅重的铅弹直接砸中了阿哈的主船，不过幸运的是炮弹砸开一个豁大的口子后只是伤到了几个倒霉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你不是告诉我，明人的水师只是一些小船而已，充其量也就一些六磅重的隼炮，怎么会有这么多重炮？”阿哈一脸怒意的指着不远处正在熊熊燃烧的海盗战船，朝着那名西班牙商人怒吼道。 此时，西班牙商人也早已满头大汗。 他也震惊于明人水师那凶猛的火力，这都已经不亚于西班牙海军战列舰的火力了。 “不行，必须把明人水师的实力告诉马尼拉的胡安总督，好让马尼拉的海军和商船队做好防备，若不然会出大事的。”西班牙富商心中默默想着。 看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海盗战船，阿哈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他那个悔啊，若早知如此，他早就率领海盗战船立刻远遁而去了。 哪还会在这里和明军纠缠啊。 可现在明人水师战船打得正在兴头上呢，哪可能放过他们呀。 “快，命令所有的战船围上去，打沉那两艘明人战船。”阿哈，指着远处海面的两艘虎贲战船冷冷道。 海盗也不傻，自然是瞧见了两艘主力的虎贲战船。 火炮甲板上那两门让人望而生畏的12磅铜炮让他们忌惮不已。 很快，十几艘海盗快船围了过去。 正所谓船小好调头，正在围攻远海船队的海盗快船见明军到来后，纷纷调转船头朝着阿哈的船队驶了过来。 当看见阿哈主船上竖起了战旗后，纷纷朝着两艘虎贲战船冲去。 海盗快船速度很快，很快就冲到了明军两艘虎贲战船的面前。 “大人，海盗快船朝我方围拢过来。”了望哨上传来了了望兵的大喊。 “命令附近的大鸟船立刻回来增援，驱离海盗快船。”秦俞道。 明军这边同样也有鸟船和大鸟船。 这些速度极快的中小型战船，多半是作为水师主力战船的护航船。 很快地，水师周边七八艘大鸟船、鸟船就开始朝着海盗快船冲去，两支船队迎面撞上。 明军鸟船携带了数门弗朗机火炮。 这种改进至西班牙人旋炮的弗朗机火炮，拥有着极高的射速和准头，非常适合近距离海战。 而大鸟船上则架设了一门十磅重的虎贲炮，以及三门六磅重的隼炮。 海盗快船多是仿造西班牙人的蜈蚣船，快船。 有的甚至还需要靠人力来划桨。 在面对明军的重炮船的时候，自然是螳臂挡车。 海战自然就不用说了简直就是狼入羊群，一边倒的厮杀。 “大人海盗主船逃跑了。”正当明军鸟船和海盗快船厮杀正酣的时候，阿哈率领的海盗船队居然扬帆逃跑了。 只见五六艘三桅杆的海盗大船扬帆朝着远处海面驶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竟然直接丢下了身后的十多艘海盗快船以及海盗同伙们。 “终究只是一群海上的流寇，没有丝毫道义可言。”秦俞一脸鄙夷的看着远处逃窜的海盗船。 “大人，我军要不要追击？”一名副将开口问道。 “穷寇莫追。”秦俞摇摇头。 “经过这一战，想必对方也记住了。”看着不远处海面上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海盗快船，以及那艘正在熊熊燃烧的三桅杆大船，秦俞冷笑道。 见海盗被明军水师干净利落地打跑，几艘远海商船上水手和佣兵也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上帝啊，这真的是你们大明的水师战船吗？怎么比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都要强？”安德森站在甲板上，一脸诧异的看着远处的明军战船。 那威风凛凛的虎贲战船，以及那12磅长炮让他难以忘怀。 “那还得感谢你们东印度公司给的那艘女王船。”一旁的商船主赵天明一脸笑意的走到甲板上，朝安德森道。 “伤亡情况怎么样？”赵天明关切地向一旁的佣兵询问道。 “也就两名弟兄被流弹打伤，一侧大帆被打破。”一名佣兵长朝赵天明汇报道。 “其他商船的情况倒是不知晓，不过想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毕竟明军水师到的相当及时。”佣兵长倒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就在刚刚，甲板上的佣兵们都已经拔出铳剑了。 结果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大明水师赶到了。 “赶紧把受伤的弟兄抬下去，海上风浪大又潮湿，伤口若不赶紧处理会恶化的。”赵天明连忙吩咐水手将两名受伤的士兵送了下去。 “多亏了你们火枪队，若不然我们远海商船也坚持不到明军水师抵达。”赵天明笑着拍了拍佣兵长的肩膀。 “我等都是为大明效力。”佣兵长不苟言笑道。 四海商船的佣兵大多是从吕宋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这些兵要么是因伤退役，要么是因为违反军规而被开除军籍。 总之，明廷为了不让他们闲着，直接包装了一下，送给四海商会当佣兵去了，顺带的也赚了一笔不菲的佣兵费。 “这一次多亏了你们，火枪队回到拉瓦格后，每一名火炮手都奖赏五块银圆。”赵天明有功必赏，对于这些佣兵倒也不吝啬。 “那就谢过赵船主了。”佣兵长大喜，一旁的佣兵听到后也是欢呼雀跃。 反倒是在附近正在打捞落水海盗的明军水师官兵被冷落了。 十几艘海盗船，两百多名海盗被明军一网打尽。 除了五十多人被流弹打死或溺死以外，还有一百五十多人成了明军的俘虏。 不过基本都是当地的土着或者东亚人。 基本看不见红毛鬼的身影，想必都是一些被阿哈留下来的炮灰。 “我军伤亡如何？”副将苗千朝一名协长询问道。 “报告大人，我军将士战死二十二人，重伤十人，击沉海盗船只九艘，俘获海盗船只三艘，另斩获海盗首级七十余级，俘获海盗一百七十余人。”那名协长如实汇报道。 第252章 献 “那就谢过总督大人了。”听到此处，陈上川那不安的情绪方才平静下来。 “二位将军不妨在吕宋多留几日，在等明廷水师及新式战船整训完毕，一道返回东浦。”刘煜看着两人，笑道。 “大人，先前萧武大人进驻嘉定后，执意要出兵真腊柴棍，不知是萧武大人的一意孤行，还是明廷早有图谋。”突然，杨彦迪走上前朝刘煜行了一礼，小声道。 听闻杨彦迪的话后，刘煜点点头，笑道:“不错，明廷确实有拿下柴棍之意。” “柴坤一带的真腊番兵屡屡犯境，对东浦，美荻危害甚大，我与萧大人曾商议安抚东浦等地后出兵真腊，解除边境番人威胁。”刘煜解释道。 “大人可是想征讨安南一带。”杨彦迪试探道。 刘煜摇摇头，“明廷并没有远征安南的计划，不说安南乃大清藩属国，其境内番人众多，地势复杂，当年成祖兴兵数十万才勉强征服之，后宣宗一朝安南番族反叛不断，最后无奈撤军，由此可见安南一地非王化之土，我吕宋明廷兵少将寡，能得嘉定一带已是不易。” 刘煜所说倒也发自肺腑。 虽然而今的安南被一分为二，北方由郑主统治，南方则为广南阮主势力，两家虽然兵戎不断，但大体保持了相对平静的局势，同时拥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武备力量。 明廷最多只能朝嘉定投送几千兵力，防守尚且不足，更不要说北上进攻广南了。 “那大人发兵柴棍并非为了开疆扩土，而是为了解除后顾之忧了。”杨彦迪道。 “不错。”刘煜点点头。 一旁的陈上川此时也大抵猜出来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煜。 “大人莫不成想以嘉定一带为大本营，图谋北上伐清。”陈上川惊声道。 “不错，吾正是此意。”刘煜淡然自若道。 听闻后，陈上川一脸震惊的愣在原地，反倒是杨彦迪像是早已猜透一般，一脸淡然的站在那。 “嘉定地处广南以南，沃野千里，又有明人万户，加之当地番人土着足以供养十万大军，加之地处九龙江下游，粮草可顺河道运往沿海，再走海路运往北方，若以嘉定为后方，那么伐清大业必成。”刘煜摊开安南地图，指了指嘉定到南海的区域，分析道。 “所以，萧武大人执意发兵柴棍，其实就是为了解除后顾之忧。”陈上川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到头来竟然被蒙在鼓里，到现在才知晓明廷的用心。 “若真如此，礼武镇左右营可为先锋，发兵柴棍，擒拿真腊番主。”杨彦迪道。 “可是大人，若我等真的发兵真腊，那么广南势必出兵，届时嘉定一带必遭战乱。”陈上川摇摇头，对于明廷的谋划并不看好。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今真腊二王的局面本就是广南干预造成的。 南部的柴棍几乎以广南马首是瞻，这一次柴棍番兵进攻东浦，何尝不是广南授意呢，若不然阮有镜为何会出现在真腊番军中。 “柴棍并不是明廷大患，广南才是。” “如果真的想以嘉定为后方北上伐清的话，那么必须安抚广南以稳定真腊局势，方才可行。” “若是不顾广南威胁，执意发兵柴棍无异于头痛医头，足痛医足。”陈上川直言不讳道。 “那依陈大人的意思是？”刘煜看着陈上川饶有兴趣的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真腊番兵之所以祸患东浦，完全是因为明廷出使广南请求通商又派遣商队援助东浦明人，致使广南君臣猜忌明廷恐对真腊地域有所图谋，因而鼓动真腊番人入境东浦。” 陈上川叹了口气，说到底错还在自己，毕竟是自己当初病急乱投医让陈安德率领东浦使节前往吕宋朝明廷求援。 “而今明廷已经招抚嘉定一带，广南君臣必定得知消息，今日我等执意发兵柴棍，势必使得广南认为我大明图谋安南真腊等地域，届时必然与明廷为敌。”陈上川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错，明廷既然要北上伐清，那么必须安抚广南，不能让广南与明廷为敌。”杨彦迪点点头，他倒是忘了广南这茬了。 “若不然，无论是广南借道占城南下，还是海上封锁海道劫掠商船队，都是巨大的危害。” 陈，杨二将的话倒是点醒了刘煜。 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真腊而今二王共治局面是广南干预造成的。 柴棍的匿螉嫩本就是广南阮主扶持起来的。 先前萧武向刘煜所提议的招抚嘉定必先解决真腊时，却忘了把广南考虑进去。 毕竟当时明廷确实也不知晓安南与真腊间的联系。 “大人，不妨派遣一名使节前往广南，对广南许以重金以安抚广南君臣。”陈上川道。 “怎么，尔等认为区区钱财可打发广南君臣。”刘煜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而今安南明面上为黎氏当朝，但实为郑主所把控，广南阮主不从郑主统治，两家数十年来兵戎相见，广南必然不想再在南方竖敌，而今明廷只需派遣使臣前往广南，安抚广南君臣，使得广南与明廷和睦相处，即可解决真腊祸乱。”陈上川分析道。 “嗯，若能与广南构和，使得嘉定免遭兵灾最为稳妥。”刘煜想了想，也肯定了二将的主张。 不过出使广南的使臣人选刘煜倒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上一次为了避免广南群臣猜忌因而派遣陆海商人前往广南通商。 结果陆海商人直接被广南阮主呵斥，丢了明廷的颜面。 “大人，既然要北伐清廷，那必须先定琼州，再图两广，末将有一张琼州地图赠与大人。”杨彦迪取出一张图轴献给刘煜。 “哦，琼州地图。”刘煜听闻一惊，连忙站起身接过地图。 见刘煜面露惊容，杨彦迪淡然道:“不瞒大人，当初我等抗清时曾活跃于广东至琼州一带，也曾数次攻入琼州，也曾寄希望占领琼州以图抗清，可惜未能如果，只得南下投靠广南。” “原来如此。”轻轻摊开图轴，刘煜仔细端看。 第253章 分析 之前萧武执意发兵柴棍的时候杨彦迪也只是认为萧武好大喜功，甚至想借着大战的机会消耗美荻明人的实力，只不过，在前往吕宋的海途中，杨彦迪渐渐也猜出了明廷的用意。 因而事先准备好了封尘许久的琼州海图。 当初杨彦迪率领众将在广东一带沿海当海盗的时候，也曾数次图谋攻打琼州，对于琼州一带的布防倒也了解一二。 “大人请看，这琼州兵力薄弱，并无八旗驻防，只有绿营兵以及一些战船驻扎在海口一带。”杨彦迪指了指海口，道。 “末将当初领兵反清时，曾数次发兵攻入崖州，文昌等地，可惜我等当时只为海寇，后勤辎重粮草补给不足，无以为继，被迫撤军。”杨彦迪叹了口气。 当时杨彦迪率领部队在广东一带抗清，由于陆上打不过八旗，只得在海上游击作战，和郑成功一样，杨彦迪的部队也被粮草问题所困扰。 毕竟在海上打游击战，其实就是放弃了陆地的县镇，就意味着失去赋税，粮草，以及兵员的补充。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清军击败台湾郑家水师后，刘煜鼓动萧武南下吕宋岛，拼了命也要从西班牙人手中抢下吕宋岛北部的原因。 因为只有了土地，才能聚集人口，才能有赋税，兵员粮草的补充，这些靠海上劫掠是无法维继的。 “吕宋水师战船可集聚嘉定，从嘉定出发过道广南海域直接登陆琼州，凭借琼州岛上的绿营官兵无法抵挡明军的攻势。”杨彦迪分析道。 这些时日，他倒是仔细观察了大明水师战船与火炮，对于面前这支明军水师的规模与武备深感震撼。 “不错，以明廷水师的实力拿下琼州，袭扰广东沿海一带不成问题。”刘煜点点头。 这个时期两广可不像福建，台湾一带。 由于清军刚刚平定台湾郑氏不久，因此在澎湖驻扎了一支强大的福建水师。 使得明廷水师根本无法染指台湾。 而广东沿海一带的海防比起福建水师来说过于分散，且战船兵卒也远没有福建水师来的强。 毕竟施琅治理水师能力还是很强的，加之福建水师数年前方才剿灭郑氏台湾水师，官兵海战能力尤为突出，相比之下承平已久只能驱赶海盗的广东水师要弱不少。 加之广东的水师提督早已被康熙撤裁了。 广东水师提督最早成军于康熙3年，水师提督驻惠州，当时清军拿下神州大地不久，沿海抵抗势力不断，盗匪横行，因此设立了水师提督，但后来郑成功占领台湾后不久病逝，江南沿海活动的抗清势力削弱许多，至康熙7年由于两广抗清势力销声匿迹，而遭康熙裁撤。 不过，这并不代表广东海防薄弱。 清代前期，广东海防以顺治八年定两广官兵经制为，逐渐形成了以广东，肇庆、惠州三府为中心，以潮州、高州、琼州三镇和驻防韶州府的右翼镇为拱卫的兵力部署与军事指挥体系。 海防则划分为中，东，西三路，中路以香山为中心，左则东莞，西则新会，新宁形成犄角应援之势。 其中驻防珠江一带的中路最强，设立了广州水师总兵官驻防珠江口，又在沿海部署了南澳，龙门等十多个分防营。 刘煜想了想，若是安抚广南后，聚集水师战船从嘉定出发前往琼州，在广东清军没有反应过来前歼灭海口一带的绿营官兵，占领琼州岛的话。 明军水师完全可以在琼州以逸待劳等待广东海防水师来袭。 当然了，前提就是登陆的明军官兵必须在一月内拿下琼州。 在广东清军反应过来前做好应对。 想法不错，但若真的操纵起来问题可不少。 “二位将军，嘉定一带还需仰仗二位，今东浦受灾严重，还望陈将军加紧恢复生产，安置流民，明廷商会也会倾尽全力朝东浦运输粮草及农具。” “至于美荻，还望杨将军多与萧武大人协商，共同巩固嘉定海防。”刘煜看着眼前的二位将军道。 二位将军对视一眼，纷纷领命。 “而今嘉定一带兵力部署如何？”刘煜道。 “大人，嘉定一带各县兵力共计可达五千人，水师战船百余艘。”杨彦迪道。 “美荻，东浦二镇明军，明年每镇可拨军饷银十五万两。” 听刘煜发话后，陈上川，杨彦迪二将面露喜色，连忙叩谢。 待二位将军走出官厅后，刘煜方才坐下，仔细查看着南洋海图以及琼州地图。 “乌达，给二位将军安排的住宅可否安置妥当。”刘煜忽然问道。 “回大人话，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安置妥当，宅中奴仆，佣人也均从避疫中精心挑选。”乌达走上前，轻声道。 “切记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刘煜看着海图道。 “只是小人还有一事不解。”乌达轻声问道。 “这嘉定既然已经被我明廷拿下，那为何不将陈杨二人留在吕宋，再委派官员前往嘉定治理，毕竟萧武大人的水师也在嘉定，小人并非猜忌二将，而是明廷将来发兵琼州，这嘉定一带必定是重中之重，大人如此轻易将嘉定交付陈杨二将，若其有反心恐怕凭借萧武大人一镇水师难以平定，届时明廷所有努力将付之东流。” 当乌达说完之后，刘煜不禁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眼乌达。 乌达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陈杨二将终究是招抚而来，嘉定一带明军也只听从二人，明廷倒也确实该有所准备。 “你认为如何？”刘煜反问道。 “不如将陈杨二人留在吕宋，夺其兵权，再委派将领前往嘉定领兵驻防。”乌达道。 听完后，刘煜却是摇摇头，“嘉定安定，我明廷若是扣留二将，怕是嘉定明人将领必生二心，我封二将为嘉定水陆提督其意思也是让二将安抚嘉定明人将领，毕竟明廷初来乍到，嘉定明人未必肯服从明廷治理，还需二将安抚民心，治理嘉定。” 其实刘煜也曾想过直接将陈杨二将留在吕宋岛，由明廷委派官员将领前往嘉定。 但又恐嘉定一带明人将领不满举兵反抗，因而作罢。 最重要的是，陈杨二将对于吕宋明廷而言都有大用。 陈上川文治了得，后世越南的嘉定就是他带着明人一步步开发出来的。 将嘉定一地交于陈上川管理，刘煜也放心。 而杨彦迪常年在两广沿海活动，甚至数次攻打琼州，对于两广沿海最为熟悉，将来明军若是北征，杨彦迪必为先锋大将。 因此思来想去，刘煜最终选择赌一把。 “但愿二人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刘煜看着眼前的海图喃喃自语。 第254章 出使 “而今，远洋水师筹备如何了？”刘煜忽然问道。 “回大人话，新组建的远洋镇，除了前镇水师南下为远海商船护航以外，左右二镇战船，水手已筹备完毕，目前正在大禹岛海练。” “告诉拉瓦格造船厂的徐明，让他监工督造大鸟船和虎贲战船，不能因为明廷急需战船而偷工减料。”刘煜嘱托道。 “小人明白。” 战船乃重中之重，乌达自然不敢怠慢。 这一段时间，明廷的花销实在太多太多了。 造船厂造船扩产需要大量银两和人手。 火器司生产火炮和火铳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材料。 而拉瓦格近郊的冶铁厂每日生产的生铁，熟铁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木炭、木材以及铁矿石。 无论是哪个部门，都在大量吞噬着明廷的银两和人力。 现在的明廷人力极度缺乏。 不单单是缺少生产火器、造船等技术的工匠，甚至连苦力都是极度缺乏。 为此，明廷还不得不在拉瓦格维甘等地区明令禁止奴役贩卖。 吕宋北部的不少土邦的贵族都圈养了大批的奴隶。 为了扩充人力来源，明廷直接对这些土邦贵族下手。 在明廷所下辖的各大番社中实施限奴令。 限制土邦贵族手下的奴隶数量。 从而在各个番社的土邦贵族手中获得了大量的番人奴役。 当然，这自然引起了大量的土邦贵族的不满，但是明廷就如一台战争机器，开启后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那些带头反抗的土着被刘煜二话不说扔进了大牢里，几个为首的直接被刘煜下令斩立决。 而今吕宋明廷早已在吕宋北部站稳了脚跟。 也不需要与这些土着酋长妥协了。 在限奴令下，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明廷接连从各大番社以及周围的各个酋邦中，释放了3000多名番人奴隶。 明廷给这些奴隶分发田地，一些身强力壮者则被矿司、冶铁厂招募。 “去，把苏郎青叫来。”刘煜道。 接到刘煜命令后，乌达连忙走出了官厅，去寻找苏郎青去了。 虽然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但由于今天总督府大摆酒宴，因此大量的商人将领都睡在了厢房中。 苏郎青也没有入睡，而是在那儿整理账目。作为刘煜的亲信，在总督府自然也有一间专门为他设立的厢房。 见乌达过来找他，便连忙前往官厅面见刘煜。 “大人深夜召见小人有何事？”苏郎青连忙走到官厅，朝刘煜行礼道。 “你与户部的王大人一同监管吕宋的粮仓，现在吕宋岛上一共囤积了多少粮食？”刘煜看了一眼苏郎青问道。 “回大人话，我明廷共在吕宋岛上囤积稻米、番薯在内粮草，共约130万石，鲸肉鱼肉、肉干等肉类共计6000多桶。”对于这些，苏郎青早已了如指掌，如实汇报道。 经过两年多的运粮储粮备战，而今吕宋明廷的存粮足够让全岛上的百姓吃上一年了。 “四海商会下月开始就无需往吕宋运粮了。”听完之后，刘煜点点头轻声道。 “那大人四海商会还需要向广南，暹罗购买稻米等作物吗？”苏郎青倒也不意外，询问道。 “广南、暹罗等地的稻米价低时可购，价高时不购，尔等南洋海商应该比朝廷官员更懂这些。”刘煜冷冷道。 “以后明海就专心为明军输送粮草器械，无需再派船前往广南、暹罗购买粮草香料，往后这些事务均交由远海来督办。” 四海商会在设立时就已分工明确。 不过因为这些时日明廷接连不断地大动作使得四海商会疲于奔命，有时船只水手都不够用，不得已，面对明廷的委派，四海商会也只得联手督办。 “小人明白，明日即刻与明海的商船主说。”苏郎青心中暗自叫苦，这样一来明海可是要少了很多额外的收入啊。 光是从广南暹罗购买稻米输送到吕宋，就可从明廷中换取三四万两白银，而今竟然要将全部的粮食贸运交给远海，苏郎青心里那个痛啊。 要知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两啊。 “明天有件事需要委派你去办。”刘煜忽然道。 “还记得当初我派遣远海商会的商船前往广南通商吗？”刘煜问。 “小人自然记得，为了不引起南洋各国对于吕宋明廷的反感，因而通商协议一般都是由远海商船主负责递交，而非明廷官员。” “不过，上一次前往广南的四海商会使节却是狼狈不堪，有损我吕宋明廷颜面。”刘煜冷冷道。 广南阮主在朝堂上呵斥明廷使节一事，早已在广南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远海商行有意隐瞒，但架不住会安的华商数量众多。 各个商行在此都有眼线，因此也把消息传回了吕宋。 “此事倒也是明廷不妥，在未摸清广南底细前，就擅自派遣商船队前往广南通商，倒也是明廷唐突了，怪不得商会。” 听了刘煜的话后，苏郎青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莫非刘煜这是要再次遣人出使广南？ 苏郎清虽然是一介商人，但对于朝堂之事却是分外清楚，自然也知道明廷下一步的举措是什么。 “明廷欲夺琼州必先安抚广南。”看着案桌上的南洋海图，刘煜自言自语道。 “大人是想派遣小人前往广南，安抚广南群臣，使得广南不会影响明廷的布局。”苏郎青道。 “不错，赵天明出使巴达维亚，此时还在返程途中，陆海商会虽然在会安势大，且王离也在嘉定，但容易引起广南群臣猜忌，因此你最合适。”刘煜说道。 “明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想必你也了解，广南是重中之重，若广南不稳，攻打琼州必然成为泡影，非但如此，嘉定也将大乱。”刘煜道。 苏郎青也知道自己担负的使命有多重要，朝刘煜重重行了一礼。 “此事事关重大，我会派遣远海左右镇水师官兵与明海商船队一道前往广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煜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让新组建的远海左右镇与明海一道前往广南。 这一来是为了震慑广南君臣，二来则是为了让会安等地华人华商看清明廷的实力。 稳定广南等地华人华侨的明心。 第255章 苏郎青的担忧 陈上川与杨彦迪并未在吕宋久留，在获得明廷封赏后，陈杨二人即刻乘船返回嘉定。 李督率领的伏波镇水师也一道返回嘉定，北征在即，明军水师自然也要前往嘉定集结。 而在水师镇战船离开拉瓦格城不久后，苏郎青亲自率领明海商船队出海前往会安。 “乌大人，这一次前往广南会安，来往一趟怕是需要两三月，拉瓦格海港出入事务全都依靠大人了。”码头上，苏郎青朝乌达道。 拉瓦格港口一直都是吕宋对外开放的中心，每月都有数十艘大船来往与拉瓦格港口。 而港口船只出入以及货物贸易等事情全部交由刘煜亲信乌达与苏郎青负责。 两人也代表了明廷官方，拉瓦格土着以及四海商行。 “苏大人，此次前往广南面见广南阮主，期间广南群臣必定会百般刁难，倒是为难苏大人了。”乌达看着扬帆的明海商船，对苏郎青道。 “都是为明廷办事，倒是你作为明廷官员，又是总督身边的红人，明廷与番人而今矛盾愈加严重，不知道乌大人该如何抉择。”苏郎青神色倒是颇为轻松，还不望朝乌达问道。 毕竟而今因限奴令以及明廷有意收走生番土邦贵族手中的土地，这些时日土邦与明廷的关系开始紧张起来。 就连对明廷一直服从的伊洛克土着土邦也开始蠢蠢欲动。 各地番社的番人地主也是怨声载道，甚至拒缴赋税以表抗议。 “我伊洛克族，必定不会反叛明廷。”乌达断然道。 乌达本就是伊洛克人，又是西班牙殖民时期拉瓦格港口官员，多亏当初抱住明廷大腿，为明廷建立立下汗马功劳，这才成了刘煜身边的红人。 可他终究只是一个番人，在汉人官僚为主的明廷上层官场自然备受排挤。 苏郎青倒是有意提醒他。 而今明廷欲发兵琼州，水师战船聚集嘉定沿海，明廷文武百官均看向安南一带而忽视了吕宋安危，要知道明城以南尚有他加禄土着虎视眈眈，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还在等待本土援军到来。 可以说吕宋岛也不太平，暗地里也是暗流涌动。 而吕宋明军将领偏偏大都出兵在外，万一明廷辖下土邦动乱，恐怕吕宋明军怕是无法镇压。 苏郎青倒是希望乌达作为伊洛克官员能安抚吕宋的土着。 嘉定，美荻城 这一段时间，萧武与水师镇陆战营官兵一直待在美荻城中。 自杨彦迪离去后，萧武就接过了美荻的军政大权。 不同于东浦，陈上川前往吕宋后，东浦交由副将陈安平统帅。 杨彦迪离去后，美荻城本就交由黄进与薛文景负责，谁知薛文景早已投靠萧武，对萧武唯命是从。 礼武镇不少将领也在萧武的高官俸禄的蛊惑下归顺了明廷。 美荻城，明军大帐中，萧武正在整理这段时间美荻田产与户口。 “按照大人吩咐，今月已送5万石军粮，前往东浦，陈安平将军已收到美荻运粮。”黄进走入大帐，朝萧武汇报道。 “不错不错。”萧武点点头。 “多亏了黄将军开放美荻粮仓，这才能从美荻运出五万石军粮以救济东浦灾民啊！”萧武大笑道。 “而今我美荻都已归顺吕宋明廷，诸将自然要为明廷效力。”黄进道。 “这段时间不只是真腊，就连广南对明廷也是虎视眈眈，我接到消息，占城海域突然出现了大量广南战船，我已命令徐滨率领水师镇战船，前往占城海域抵御广南水师来犯。”萧武道。 “广南竟然敢犯我美荻边境，我美荻海防营也可出战，不知道杨勇将军现在何处？”黄进道。 “杨勇将军在海口，早已跟随水师镇官兵一道出发。”萧武道。 “大人，广南此次来势汹汹，仅靠水师官兵，恐怕不足以抵御广南来犯，若不如让礼武镇官兵一道前往海口布防。”一旁的礼武镇将领薛文景连忙上前说道。 “薛将军，若你带领礼武镇官兵前往海口布防，那么美荻城防该如何？”黄进听闻后皱眉问道。 “是啊，将军，若是这段时间真腊犯边又如何？”一名将领也上前劝阻道。 “无妨，这美荻有我萧武坐镇，又有黄将军率领左右二营驻扎，料想真腊也不敢犯境。”萧武摇摇头，笑道。 “礼武镇薛文景听令，命你即刻率兵一千进驻海口以防广南来犯。”萧武下令道。 “末将领命。”薛文景抱拳道。 一旁的黄进脸色却是渐渐阴沉下来。 走出大帐后，黄进便怒气冲冲的朝着左右二营驻地赶去。 “黎圭，给我滚出来。”黄进大喝道。 大帐里，一名广南人笑呵呵的走出相迎。 “你不是说广南阮主希望我等自立于美荻，为何广南会发兵嘉定沿海。”黄进大怒道。 黎圭一愣，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 记得离开广南前，黎圭曾问过阮有镜，广南是否会派兵干预，记得阮有镜曾保证过在美荻东浦反叛前，广南不会出兵。 难不成广南阮主担心挑拨离间不成，特意派遣水师前往嘉定沿海威慑明人。 “大人，这对于我等而言倒是天赐良机啊。”左右营将王宸开口道。 “是啊，而今萧武命令薛文景率领礼武镇一千官兵前往海口布防，那么城内外就只剩下我等左右营以及明军水师陆战营了。”另一名将领也是开口道。 “想必是广南阮主已经获知黄将军不日将举兵反抗明廷，因而派遣水师协助将军。”虽然黎圭并不知情，但眼下保命要紧连忙开口解释。 “那就恭喜大人了，明军水师陆战营官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人，而左右二营兵将一千，待薛文景领兵离开城内，大人即刻率左右二营控制全城，歼灭城内明军，擒拿萧武。”黎圭见状连忙道。 “是啊，大人，天赐良机啊！”几名将领纷纷附和。 “你即刻联系礼武镇中的眼线，礼武镇官兵何时出城立刻汇报我。”黄进对一名将领吩咐道。 第256章 远海商船队 自从伏洋前镇水师驱逐了巴达维亚海域的海盗后，就一路护送着远海商船队返回拉瓦格。 此次巴达维亚之行，对于远海商会而言也是收获颇丰。 不单单打通了吕宋前往巴达维亚的航道，而且获得巴达维亚总督的认可，在巴达维亚建立商会分部以及商馆。 “这一次，我们远海商会前往巴达维亚赚得的银两全都花在了种植园以及上下打点上了。”一名远海商船主走上前看着不远处护航的伏洋船队，苦笑道。 “无论如何，我们得到了巴达维亚总督的认可，获得的通商许可，对于明廷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远海主事赵天明笑道。 “我不明白赵先生为什么要花费商会这么多银两到巴达维亚购置这么多土地。”商船主王渚说道。 “光是购买巴达维亚市郊的土地，以及建立种植园，还有后续购买奴隶等花费，需要的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王渚摇摇头道。 “而今明廷发兵安南，南洋势必会因为明廷的出兵而风云大变，巴达维亚终究不是我们明人的土地，纵使巴达维亚总督对我们有好感，但也不过只是他的口头承诺罢了，别忘了，当初的马尼拉总督胡安也可承诺过我们华商。”王渚早已年过半百，在远海商队中算是一个资历较深的商船主。 王渚说得自然不错，在巴达维亚的这些时日，远海商人们也都看见了巴达维亚城中华人华商的生活。 城中的华商无论地位还是待遇都远远超过了马尼拉的华商，这让远海商人们震惊不已，也对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人有了好感与敬意。 但老道的王渚却一眼看出了巴达维亚城的实质。 虽然城中的华商拥有自己的城区，却只不过是城南郊区的一小块土地罢了，远离巴达维亚城的贵族街区，甚至没有许可，华商不可以进入巴达维亚尼德兰贵族生活的街区。 这和当初马尼拉统治者在马尼拉城外划出一块土地给予华商居住有什么不同，尼德兰人随时都可以收走华商居住的土地，就像当初马尼拉允许吕宋华商在马尼拉城外建立城镇定居，最后用火炮摧毁了华人城镇，大肆屠杀华商。 而今的巴达维亚华商街区与当初马尼拉统治者在马尼拉城外给华商划出一块土地定居简直是异曲同工。 老道的王渚自然看出了城中的不平等与敌意。 “你未免多虑了，要知道华商们还能推选出领袖进入巴达维亚官场呢？”赵天明却是不以为意道。 “苏郎青是明海主事，也是明廷官员，这巴达维亚总督给予华商首领甲必丹职位以管理华商有何不同。”赵天明笑道。 “四海商会与明廷同坐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明廷需要四海商会，所以苏郎青亦是刘煜身边的红人，可巴达维亚不同，尼德兰人终究只是红毛鬼与吕宋的西班牙人没有什么不同，赵船主，你还记得马尼拉当初为何要屠戮华商吗。”王渚问。 “理由颇多，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明末战乱，大量的明人远涉重洋前往马尼拉城，吕宋岛上的华商数量之多，超过了西班牙人的预计，恐惧明人规模愈加庞大的马尼拉统治者下令屠城，短短一个甲午竟然在吕宋屠杀华商数次。”赵天明咬牙道。 “是啊，马尼拉当局每过十几载就对华商动一次屠刀，大人可知道牧场主剪羊毛？”王渚问道。 “圈中的绵羊每年都会长羊毛，待群羊的羊毛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牧场主就会剪掉羊毛，拿去售卖，一年复一年，牧场主凭着圈养的一群羊每年都能获得了不菲的收入。”王渚道。 “就如马尼拉城中的西班牙人一般，每一次屠戮，那些西班牙富商就会瓜分华商的财产。”赵天明冷冷的。 “那巴达维亚呢？”王渚轻声道。 “巴达维亚的华商皆归甲必丹管理，而甲必丹向巴达维亚的尼德兰总督负责，可以说，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生杀大权，全在总督的一念之间，正所谓华夷不两立，弗朗基人如此，尼德兰人更是如此，那巴达维亚的荷人总督为什么要对城内的华人如此友好。”王渚问道。 “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巴达维亚城中的华商就如牧场主圈养的牛羊一般，每日吃好喝好，不过只是因为羊毛还没长齐。”赵天明一脸凝重地看向王渚。 “不可能，巴达维亚总督都已经答应愿意让四海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了。”赵天明摇摇头。 “巴达维亚总督之所以让四海商会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恰恰就是因为尼德兰人希望南洋的华人商船能前往巴达维亚经商贸易，从而让巴达维亚更加繁荣，这和三四十年前的马尼拉有什么区别呢？”王渚苦笑一声。 “大人，你想想，如今我们在巴达维亚市郊购买大量的田产以新建种植园，又在巴达维亚城中建设四海商馆，届时，势必有大量华商前往巴达维亚城中定居，就如羊圈中突然涌入了许多野羊一般，这羊多了，自然羊毛又多了，那牧场主该做什么呢？”王渚道。 “曾其禄不是这种人，若他知道必定不会让我等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了。”赵天明摇摇头。 “他是甲必丹，早已不是当初反清复明的义士了，他而今想什么你怎么知道？”王渚冷笑道。 “那我等该如何，而今四海在巴达维亚已经投入二十万块银圆了，还有数十名远海商人在巴达维亚城中定居。”赵天明面色焦虑的王渚询问。 “当初曾其禄写信于我，希望我带领商船队南下巴达维亚经商，现在你告诉我这巴达维亚的荷人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没什么不同，那四海投入的银两岂不是全部打水漂了吗？”赵天明一时间急得不知所措。 “不对，曾其禄邀我前往巴达维亚就是看中了吕宋明廷的势力，明军必然会保护我等华商。”赵天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指了指不远处的伏洋镇水师战船。 “别忘了，尼德兰总督只是让四海商会在巴达维亚建设商馆，可不允许明廷官员和将领前往巴达维亚。” “巴达维亚距离吕宋可有一两个月的海程，若尼德兰总督真的对城中的华人动刀，吕宋明廷得知消息，再派兵前往巴达维亚，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而且明廷要远征大清，明廷真的会管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死活吗？”王渚叹了口气。 第257章 远海的意义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时赵天明才发现四海商会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脆弱。 明廷要北征鞑清，那就意味着明廷的全部兵力都要集中于北面，马尼拉以南的海域，明廷根本不会在乎，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明廷能管辖势力范围之内。 而四海商会是依赖明廷过活的。 毕竟没有明廷的羽翼庇佑，四海也不可能发展壮大。 这也就造成了四海商会只有在明廷势力范围内活动才是安全无忧的。 明廷的目标是北征鞑清，那么就必须安定嘉定一带。 所以在明廷指令下陆海，明海商船队全部汇聚南海，每日都有福船来往于南海。 而相对的，明廷水师战船也在南海一带巡逻，护佑四海商会的船队。 因此无论广南还是真腊一带的土着势力都会忌惮明廷影响力从而使得四海商行在南海沿海获得一定的特权与势力。 这是以往南洋华商从所未有的影响力。 这一切自然归功于明廷，先前曾其禄邀请远海商人进入巴达维亚其实打着就是这个主意，用明廷的势力作为保护华商的依仗。 可问题就在于，明廷剑指南海。 马尼拉以南并没有在明军进军的考虑范围之内，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这使得曾其禄在内的巴达维亚华商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 你怎么确定明廷真的会为你们这些巴达维亚华商而激怒尼德兰人呢？ 同理，远海商船队在巴达维亚也不可能用明廷这座靠山来作为自己的依仗。 “前往巴达维亚通商是刘煜总督的意思，给总督的信也是他亲自写好交给我的，若明廷无意开发马尼拉以南，那他为何要远海前往巴达维亚？”赵天明船主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忿忿不解的说道。 “这恰恰就是总督的意思。”王渚笑道。 “四海商会与明廷只是合作关系，不算上和明军合作密切的明海，其他三海都有自己的独立性，只需要每月向明廷缴纳赋税就可以了，而其中远海给明廷缴纳的赋税是三海中最高的。”王渚笑道。 “明海受控于明廷，只负责为明廷输送后勤粮草，陆海背靠鞑清，通过大陆民间走私到吕宋发家，山海更不用说了，不过是吕宋岛路上商贩罢了，唯有我远海船队遍布南洋。” “北致两广、闽浙，西至暹罗北大年，东印度南直巴达维亚，都有我远海商人的身影，活动范围之大，早已超出了明廷的掌控范围。” “赵船主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下南洋过活的商人们会受到朝廷的仇视甚至是剿灭吗？”王渚看着若有所思的赵船主道。 “无论是大明的皇帝，还是而今鞑清的皇帝，都无意于开发南洋。所以我们这些生活在南洋的华商早已摆脱了朝堂的掌控，所以必须诛杀。”赵天明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而今的远海与吕宋明廷之间的关系和大明或是鞑清与南洋华商的关系有什么不同呢？” 王渚说道这，赵天明瞬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刹那间，背后的冷汗直流。 “总督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天明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福船队不远处的伏洋战船。 巨大的虎贲战船船身甚至比商船队福船的船身还要大上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些明军战船，他赵天明却是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次，从拉瓦格港起航，前往巴达维亚，一路上伏洋镇水师一路相随，莫不成就是总督大人在警告远海？” 想起巴达维亚华商对于吕宋明廷的态度后，赵天明忽然觉得这并非不可能。 毕竟马尼拉以南已经超过了明廷传统势力范围内，而远海商船队也是唯一有机会远离明廷势力范围之内的商会。 深受中原儒家文化熏陶的统治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一股势力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的。 “总督大人派遣新组建的伏洋水师一路护送远海商船队前往巴达维亚并非只是警告，如果明廷真的是在警告远海不能有非分之想的话，那么大明的水师完全可以跟随远海商船队前往巴达维亚，而不用等到抵达巴达维亚附近海域后就放任明海商船队独自前往巴达维亚城了。”王渚摇摇头道。 “我倒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这总督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赵天明也被王渚气乐了。 “总督大人在考验远海，在考验在明廷势力范围之外，远海商人们会如何抉择。”王渚道。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巴达维亚之行是明廷给我们的一个考验？”赵天明诧异道。 “不错，无论是前往巴达维亚通商也好，还是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其实都只是明廷给我们的一种考验，至于派遣远海船队一路护送，其实也只是单纯的护航而已。” “总督大人其实是想把远海培养成属于大明的东印度公司。”王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赵天明愣住了，若是大陆沿海的富商不了解什么是东印度公司的话，那么南洋的华商尤其是经常与东印度商人打交道的四海商人就太了解东印度公司了。 “我确实有想过，明廷会把四海中的某一行培养成类似东印度公司商行，但无论是明廷上下，还是四海商人，都认为明海才是明廷的选择。” “种种迹象也表明了这一点，比如明海的税负是最低的，也唯有明海才能从火器司购买火器。” “但这一次巴达维亚之行，很明显总督大人是在尝试让远海成为大明的东印度公司。”王渚道。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远海在南洋无论遭遇到如何困难，都需要靠远海商人自己去解决，明廷不会管。”赵天明若有所思道。 “不错，相对应的远海也将拥有一定的自由权。”赵天明与王渚相视一笑。 “想必这一次回到拉瓦格，总督大人就会向远海开放火器司的火器购买权利，甚至会让远海组建真正属于自己的武装商船队。” 王渚打量了一眼一旁正在甲板上警戒的佣兵。 这些所谓的佣兵，其实也就是另类的明军官兵。 他们只会保护商船队免受海盗劫掠，但如果商船队中的商人或者船队变节背叛明廷，那么无论多少重金利诱，他们都会擒拿船队商人。 毕竟，这些佣兵本身就是信仰最坚定的明军官兵。 无论他们因何原因离开明军队伍。 但有一点无一例外，那就是对大明的忠诚无与伦比。 第258章 震慑南部 而四海商会招募佣兵，偏偏只能从明军退役下来的兵士中挑选。 而所有高价从火器司购买来的火铳和火炮也只能由佣兵来使用。 变相的来讲，其实就是四海商会花了大价钱雇佣明军来保护自己。 这和同一时期的西方佣兵有着本质的区别。 最为重要的是，每一次商会商船出海，都要有佣兵跟随保护，这也使得四海商会的每一次航行，无论是航线还是船上的货物，目的地明廷都了如指掌。 四海商会的高层那是敢怒不敢言。 “若明廷真有此意，那我远海岂不真成为了四海之首。”赵天明忽然大笑起来。 “船队还有多久返回拉瓦格？”赵天明朝一旁的大副问道。 “如果顺风的话，大约20天就可以抵达吕宋海域。”一旁的大副回复道。 “好好好。” “等我等返回拉瓦格后，立刻和远海的各位船主商量，我等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事宜，不是吗？”赵天明听了王渚的见解后，顿时豪情万丈。 比起其他三海，远海拥有的四海中最多的富商，最多的银两，以及最多的人脉。 从两次出使南洋势力，明廷都委派远海就看得出来了。 远海的实力确实冠绝四海之首。 如果明廷真的要放权给运海，默许远海成为大明的东印度公司。 那么，远海说不定真的能做到称霸南洋。 “赵船主，这不过只是我的一番猜测罢了，至于总督大人怎么做，我等怎么会知道呢？”王渚笑了笑，只觉得赵天明太心急了。 “那依你之见，这一次我等返回拉瓦格该如何做？”赵天明连忙握住王渚的手，虚心求教。 王渚忽然露出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笑容，松开了赵天明的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听话！” “听话？”赵天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四海不过只是明廷养的四条狗罢了。” “只不过，这四条狗不是用来看家护院的而是要帮助明廷这个猎人去打猎的。” “只不过远海这条狗更强壮更凶悍，打得猎物自然也最多，所以明廷这个猎人很自然的松开了脖子上锁链。” 王渚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凝，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这并不代表着远海这条狗能成为一头狼。”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的家眷家产大部分都在吕宋。” “纵然明廷真的放权给我们，但我们依旧要效忠大明，作明廷最忠实的仆人。”赵天明笑道。 “我等运海商船离开拉瓦格的时候，我大明水师正在远征嘉定，想必此时，明廷已经征服嘉定，正准备北征鞑清。”王渚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明廷远征东浦一事。 “嗯，王师北征鞑清在即，我远海应出二十万银两作为军饷以充军用，同时在派二十艘商船及七百名水手协助大明水师出征鞑清。”赵天明义正言辞道。 “这份礼倒也不轻了。”王渚也是点点头，看着不远处海面上游弋的鲨鱼群。 吕宋，维甘城 刘全正在城头上检阅着城下的一支步兵。 这是覆灭后再组建的威武镇官兵。 不同于正在疯狂扩军的水师，在拿下拉瓦格平定吕宋北部战事后，吕宋明军陆军反倒是被明廷冷落了。 除了各镇的精锐部队全部抽调到虎贲镇中，使得虎贲镇成为一个大镇以外。 其他各镇无论是威武镇还是辅兵镇都因精锐被抽调补充至虎贲镇中而被大幅度削弱了。 致使有一段时间，两镇兵力相加也不过区区一千人。 而现在明廷频繁远征，大量水师战船被调往海外。 相对应的，也有一些精锐的陆军镇部队也被陆续抽调跟随大明水师征战安南。 这使得岛上的明军陆军镇的兵力捉襟见肘起来。 一些原本由明军官兵负责镇守的番社也不得不委派当地的番人组成乡兵维持秩序。 明军官兵的撤离，自然使得各地番社反叛势力日益猖獗，不少番社甚至出现了山贼劫掠村庄，杀害明人官吏的事例。 甚至已经有三个番社拒缴赋税，这让刘全怒不可遏。 “大人无须忧虑，不过只是区区几个山贼罢了，我大明王师一到，必定将这些山贼杀的一干二净。”威武镇将看着城下列队出城的威武镇官兵，开口道。 尽管该镇兵力不过区区八百，但对付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多亏了四海商会航运的繁盛，使得南洋各地的大木源源不断地运往吕宋，拉瓦格近郊的冶铁厂也开始扩产，每月都能源源不断的提供生铁，熟铁供给火器司铸造火炮。 比起前两个月的产能，这一个月的火器司铸炮产量甚至提升了一倍有余。 虽然像镇南将军炮、虎贲炮这样的重炮火器司依然产能有限。 但像大佛郎机炮(六磅)，菲寇林炮这样的中口径火炮已经基本能装备全军，甚至还有富余一些用于出售给四海商船充当护航火炮。 而像小佛郎机炮这样的小磅火炮，明军甚至能够下放到协甚至是班这样的基本作战单位，作为协防炮来使用。 仅仅只是一个八百人的小镇，也配置了高达三十余门的火炮，火力密度让人乍舌。 当然了，这八百人其实只是威武镇的正常兵力配置。 并没有把押运火炮和火药的民夫以及辎重马车算进去。 也就是说，所有的后勤单位并没有算进明军编制内。 所以说，这一次出城的别看作战兵力只有区区八百人，但是后勤押运火炮粮草的辎重人员，算上去竟然高达近两千人的规模。 “不过只是几个番社作乱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一名当地的官员看着城下浩浩荡荡的大明军队语气有些发寒的说道。 大军开拔不用钱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这得花多少两银子啊？ 打几个生番而已，至于吗？ “你懂什么？我明廷即将北征鞑清，刘将军这是在巩固南部边境，以震慑宵小之徒。”一名武将看了一眼那名户部官员，怒斥道。 那名官员瞬间就闭上了嘴巴，现在的吕宋明廷武将为主，文官为辅，文官体系甚至还得靠着四海那帮商人和当地的土番来维持运转，就不用谈和这些嚣张跋扈的武将唱反调了。 第259章 炮灰 刘全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那名维甘官员。 “非常时期，还请王大人多多海涵。” 很快，威武镇官兵就已全部出城，往南部的进发。 八百人的部队，竟然要一千五百多人的后勤保障。 数以百计的马车押运着粮草，火药及各类炮铳一齐南下。 “吾先前命令明城的骁勇镇发兵北上与我等一道夹击番人叛军，命令可否传至明城。”刘全望着一旁的番人将领冷冷道。 “放心，将军，骁勇前镇八百士卒已经全部离开明城北上。”他禄道。 这几年他禄效忠明廷后，就一直驻守在维甘，在刘全帐下效力。 “总督大人有令，命令你即刻率领骁勇前镇开拔北上前往拉瓦格城。”刘全说道。 他禄听完后一惊，他倒是从未听闻过明廷要他北上拉瓦格的消息。 “这消息也是今早刚刚送到维甘的。”刘全说道。 “末将斗胆问一句，要末将率领骁勇前镇前往拉瓦格可是驻守王城亦或是前往海外征战。”他禄试探问道。 此时的拉瓦格，早已是吕宋的王城。 自然由大明最精锐的虎贲镇驻守。 像骁勇镇这样的番镇连进驻拉瓦格近郊的资格都没有。 他禄和刘煜可没熟到知根知底的地步。 那么北上拉瓦格也就后一种可能了。 刘煜打算让吕宋的番兵远赴海外作战。 明廷对于这些番人的用途就两个字，炮灰。 因此，无论是骁勇镇还是御番镇都顶在了边界上，作为预备役的消耗品使用。 此时刘煜下令让他禄率领骁勇前镇八百番兵北上拉瓦格，其意图刘全也是明白。 明廷北征鞑清在即，急需大量兵力，但大战难免死人，而吕宋明廷最经不起消耗，汉民数量就这么多，死一个少一个。 与其让汉兵去送死那还不如让这些吕宋番人为反清复明大业奉献一丝微薄力量。 简单来讲，明廷要北征鞑清了，急需一批炮灰，所以送死你去。 他禄也不是傻子，这段时间自然也听闻了明廷要北征的计划。 毕竟，明廷征战嘉定已经过去近半年了，征服嘉定后，明廷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些明军将领也是大致猜到了一些。 听到刘全要他北上拉瓦格时，他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若是因为明军北征，驻防拉瓦格王城的虎贲镇精锐全部抽调北上的话，那也是刘全亲自率领威武，辅兵二镇北上，哪轮得到他禄和他麾下的番兵啊。 估摸着这一次北上，明廷怕是把骁勇镇番兵当炮灰了。 他禄身后，几名番人将领面面相觑，眼神中露出一丝寒光。 他禄不是一个人投诚明军的。 他是带着一大帮他加禄人部落，一道投奔明廷的，而追随他而来的他加禄人则被明廷分为了五个镇，分兵驻守在吕宋的各个城镇。 这些年为明廷出生入死，倒也为明廷打下了吕宋南部的大片番人地盘。 而今吕宋明廷下辖的二三十个番社大部分都是他禄打下或者安抚归顺而来的。 见明廷如此提防甚至还想骁勇镇北上，虽然明廷还未说是去做什么，但几名番将眼眸中已经闪过一丝寒光。 “哈哈哈，他禄将军，你误会了，总督大人这次让尔等北上拉瓦格，其实是想封你做明城总兵。”刘全大笑着拍了拍他禄的肩头，安抚道。 “哦，刘煜总督愿封我为明城总兵。”他禄面色一喜。 这并非刘全胡话，刘煜却是打算封他禄为明城总兵。 原因无他，明廷向来都是有功必赏。 这些时日他禄倒也是老实本分，招募番兵，日常操练等等都是按部就班，从未逾越半步。 就连之前吕宋明廷下辖的番社叛乱，也由骁勇镇番兵平叛。 在吕宋，明廷基本采用以番治番的方式来管理各地番部土邦。 他禄这些时日的老实本分加上屡立战功，加上这些时日在刘全帐下竟然没有太大的过失，让刘煜颇为满意。 既然他禄愿为大明当狗，那么刘煜自然舍得给予他禄一个总兵的职位。 “诸位将军，此时北上拉瓦格是总督大人想检阅一番我大明将士，二来是部队换防，需骁勇前镇前往拉瓦格驻防，士卒军饷皆为之前两倍。”刘全道。 “我等本就是大明军队，明廷让我等前往拉瓦格布防，我等去就是了。”虽然刘全口说无凭，但他禄却也信刘全的话。 “不过大人，若骁勇镇兵卒北上拉瓦格，明城一带的布防就全都依靠威武与辅兵镇了。”他禄朝刘全抱拳道。 嘉定，美荻城 明军进驻嘉定不久，因此美荻城的城防依旧处在礼武镇与左右营的控制下，水师镇陆战营则驻扎在城外。 随着薛文景带领的礼武镇上千兵卒离开美荻城前往海口布防后。 偌大的美荻城而今，也只剩下了左右营驻守。 借此机会，萧武将原本驻扎城外的陆战营也调至城中驻防。 借此机会，萧武也掌握了礼武镇撤出后的一些要地。 深夜，陆战营参将王安正在大营中巡夜。 只见一处帐间有人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一名亲兵大喝，拔刀冲上去，却发现帐篷间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将军恕罪，可能是巡夜士卒玩忽职守。”一名旗官连忙道。 “大人在帐中发现一封信。”一名副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王安眉头紧皱，一把接过了那名副将递过来的信。 忽然间王安面色大骇，“快，陆战营官兵集结。” 礼武镇驻地， 尽管薛文景率领礼武镇大部已经出发前往海口，但听命于萧武的薛文景依旧留下了一百多兵卒看守大营。 此时，萧武正在大帐里，他并未待在美荻官邸中，而是留在礼武镇大帐里。 这些时日萧武处理着礼武镇调度事务。 忽然，大帐外响起了喊杀声。 萧武神色一凝，连忙握住腰间的佩刀。 “何处喧嚣。”萧武怒气冲冲的走出大帐，只见大帐外火光冲天，时不时传来一声声铳响。 第260章 叛军 “大人，不知为何城防的部队突然朝我方大营攻来。”一名旗官跑了过来，面色惊慌道。 “什么？”萧武面色一惊，大营外早已火光一片，喊杀声震天。 大营里猝不及防的礼武镇守卫兵卒纷纷冲出帐篷，可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就被突如其来的箭头射中，倒在血泊中。 大营外，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涌出一股来路不明的士卒。 由于是城中，因此驻防在内城的礼武镇士卒并没有多少警惕。 结果突如其来的袭击，直接使得内城城墙被左右营叛军直接攻下。 守城的官兵被打的狼狈不堪，直接弃城往大营里跑。 “大人，左右营的叛军已经攻破了前营，我军猝不及防。”一名留守旗官跑了过来大声道。 “左右营，他们不是驻扎外城吗？” “黄进？”看着眼前混乱的大营，萧武牙都快咬崩了。 “快通知陆战营。”在慌乱中，萧武终究还是想起了王安，连忙朝一旁的旗官大声叫道。 “大人，整个外城都已经被左右营控制了，大人，还是快跑。”几名亲信连忙拽住萧武往后城门方向跑去。 “黄进，深更半夜为何封锁外城。”城楼下，陆战营王安一脸怒意的看向城墙上的黄进。 本来外城应该由陆战营和左右营共同驻守的。 只不过中午时分，左右营才与陆战营换防，因此陆战营这才返回了城外的驻地。 对于黄进的反叛，无论是萧武还是王安，都是猝不及防，若非当晚王安主军大帐中多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书信。 信中写明黄进今晚将要叛乱，要求陆战营立刻起兵平叛。 心中警惕的王安，立刻下令陆战营全军戒备。 并亲自带兵前往外城查看，这才发现外城墙竟然已被左右营封锁，关闭了城门。 而内城却早已是火光冲天，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铳响。 “王将军，内城闯入了贼人并四处纵火，我下令左右营兵卒封闭城门是为了抓贼，现在兵卒正在救火呢。”黄进站在墙头上看着王安和一干的明军将士大笑道。 “若是贼人纵火，为何我还听到了一阵阵的铳响？”王安也不傻，自然已经知晓了，左右营已经叛变。 “黄进，你敢叛我大明，速速打开城门，我可向萧大人求情，饶你不死。”王安站在城墙下，冷声喝道。 看着城墙上的明军官兵，黄进倒也懒得跟王安废话了，直接下令放箭。 城墙上的左右营官兵纷纷搭弓射箭，一枚枚火箭射了出去直扎向陆战营的方阵中。 “箭雨来！” “挡！” 见城墙上的火箭腾空而起。怒，战营官兵纷纷举起了木牌。 “砰砰砰砰。” 箭头径直扎在了厚厚的木板上，发出了一阵阵砰砰的声响。 一些运气不太好的明军士兵被火箭直接扎中了胳膊或脚躺在地上直嗷叫。 “攻城。”看着竟然有七八名明军官兵中箭倒下，王安怒不可遏，拔出长刀大喝道。 “大人不可，我军匆匆而来，随行兵力不过两协，兵力一百人，且都是轻装，未携带攻城火炮和攻城器具。”一名副营长连忙拦住了王安。 “萧大人，还在内城里难不成你想见死不救吗？”王安暴喝道。 而今外城被左右营封锁，内城喊杀声震天，萧大人的安危怎么不让王安着急呢？ 王安有今日，全靠萧大人提拔。 当初，王安只是一名水师镇的小小班长。 全因剿灭海盗有功，被萧武赏识，这才一步步被提拔为了陆战营游击。 可以说萧武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无萧武也不会有王安的今日。 “大人，城内的左右营兵力有五百人，城外也有数百之众，我军两协兵力非但不敌，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包抄围歼。现在应该立刻返回驻地，集结兵力再杀回来救提督大人也不迟。”那名副营长苦口婆心的劝导。 此刻，从城墙上射过来的火箭密度越来越大，时不时有明军官兵中箭跌倒在地。 “撤。”见自己麾下的兵力，实在无力攻城，王安只能大吼一声，最后带队离去。 见王安带着陆战营官兵如丧家之犬般逃离外城。 城墙上的左右营将领纷纷大笑起来。 “这些明军不过是群丧家之犬罢了。给末将一百马队，必定把城下的明军杀的片甲不留。”左右营副将赵千说道。 “穷寇莫追且陆战营为明军骁勇，火器生猛犀利，贸然深夜出城追击，怕是会遭到不必要的损失。”黄进十分稳重，拒绝了左右营将领出城追击的想法。 “怎么内城还没攻下来吗？”见内城铳响不断，黄进眉头紧皱。 “内城墙早已被我军拿下，一百多留守的礼武镇官兵也不是我军对手，在我军突然袭击下已经被我军杀得溃败而逃，只是内城有一支铁甲军，十分难以对付。”一名旗官汇报道。 大火在礼武镇大营中燃烧着。 攻入大营中的左右营官兵与礼武镇士卒厮杀着。 由于礼武镇官兵没有防备，被打得猝不及防，因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百多官兵被杀了大半，剩下的也都降的降，逃的逃。 但当左右营官兵杀到大军主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列列的铁人军。 大约二十多名身着铁甲的兵士拦在他们面前。 他们手持长枪挡在了左右营叛军面前。 “杀。”叛军早已杀红了眼，连忙朝大营中军杀来。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铳响，伴随着一阵火花。 第一排铁人的缝隙间伸出了一杆杆的火铳朝着左右营叛军开铳。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叛军身体刹那间被打出了十来道血洞，但在倒下的一刹那被后续叛军推搡着，身体不自主的向前冲来。 一枚枚火雷被扔了出去，滚落到叛军的脚跟前。 左右营官兵这段时间和明军打交道久了，自然也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大喊一声后，连忙朝后方跑去。 但有些胆大的叛军趁火绳并没有燃尽，直接将火雷反投了过来。 刹那间，大营中爆炸声震天。 第261章 逃跑 约有四五枚火雷在火绳燃烧殆尽前被叛军反扔回来。 明军官兵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栽在自己人的火雷上。 火雷在两军阵前爆炸，炸的明军和左右营官兵伤亡惨重，哀嚎连连。 若明军使用的火雷是早期明军使用的铁壳雷那还好，可偏偏萧武亲兵协使用的还是最新型号的铅壳火雷。 爆炸后产生了更多的铅破片扎得明军和叛军官兵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哀嚎。 不过二十多名身着铁甲的铁人军倒没有什么大碍，大部分甲兵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继续结成枪阵守卫主营大帐前。 明军用的火雷装填药量有限，靠爆炸冲击是炸不死人的。 主要是靠薄薄的一层铅壳片来破片杀伤。 铅片被厚实的重甲给挡下来了。 这些铁人军使用的并非是西班牙人的板甲。 当初明军缴获了一批西班牙板甲，颇受明军喜爱。 因此明军特意让工坊仿制类似的盔甲。 不过由于工艺，明军匠户只能制作出类似的重甲，并不能做到全方位的防护。 且制作工艺比寻常的扎甲等甲胄要繁琐，价格高得惊人。 在生产了30多套后，刘煜就下令停产。 而已经制作出来的这些重甲自然也被萧武拿走，作为亲兵协的配制。 这无疑救了萧武一命，至少趁着这伙的功夫，萧武和几名部下偷偷溜出了礼武镇大营。 “杀。”又一批左右营叛军杀到。 “攻进大军主营，擒拿萧武。”一名伍长大吼道。 不得不说萧武治军还是有一套的。 在叛军包围了整个大营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名官兵退缩或者投降。 就连被火雷铅片打伤了的明军官兵也都强撑着举起长刀怒目而视。 大营前面早已被明军官兵摆上了大量的拒马。 拒马的存在，无疑迟滞了左右营叛军的进攻。 “刺。” 趁着这会儿功夫，十几道长枪刺出，径直在四五名叛军身上刺出了七八道血洞。 “火雷，扔。” 后方的明军掷弹手扔出了一枚枚火雷。 这一次明军掷弹手剪掉了大半的火绳，火雷在叛军中爆炸。 “射死他们。”叛军被彻底激怒了，后方几十名弓手搭弓将火箭射入大帐里。 大帐被火箭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 “撤，撤。” 一名千总看着被点燃的大军主营，连忙带着亲兵协官兵往后方逃去。 叛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些明军，连忙追杀过去。 不过千总带军撤离的方向和萧武撤离的方向截然相反，反倒是引走了大量的叛军。 “大人，整个内城都已经被左右营叛军封锁了。”一名探路的旗官跑了回来报信道。 “黄进，枉我如此信任你。”萧武无力的坐在地上，苦笑看着远处的城墙。 此刻他们躲到了城中一处巷道中，街道两侧屋舍中的百姓则一脸惊恐的看着这群官兵。 “大人，叛军追过来了。”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涌出了一队人马，正在大肆搜索。 “唉，你们跑，能跑一个是一个，别为我白死了。”萧武道。 “大人，城外还有我们的军队，只要我们冲出内城，就能和王将军汇合了，到时再撤往海口和水师镇官兵会合，再反杀回来也不迟啊。”一名守备哭丧着脸，跪在萧武面前劝道。 此刻萧武身边只剩下十来人了。 且都未携带火器，只能用手中的长刀跟叛军决一死战了。 “大人，小人知晓一条密道可以带大人离开这里。”突然在一间屋舍内窜出一道人影。 借着火把带来的微弱亮光，众人方才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倒像是个城中的平民。 “你是何人？”一旁的明军官兵持刀架在男子脖子上。 “小人不过只是一介草民，不过却知道一条通往城外的道路，还请将军速速跟我来。”那人被刀架在脖子上，却也没有慌乱，而是朝萧武说道。 此刻，叛军愈来愈近，萧武见此人行踪诡秘，却也顾不得这些咬牙点点头示意那人带路。 “怎么，还没有拿下萧武吗？”黄进大步走进礼武镇大营中。 礼武镇上百兵卒与水师镇亲兵协此刻早已被左右营叛军剿灭。 “将军，萧武从后营逃离，先前我等被明军官兵阻拦未能追击，现在我军官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左右营将王千开口道。 “而今美荻城已经被我军封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请将军放心，我等必定擒拿萧武。”几名将领纷纷附和。 城内一片混乱，一队队的左右营叛军挨家挨户的搜索，好似要把整个内城翻个底朝天。 “尔等可是避疫的人。”走在一条小道上，萧武试探地问道。 “小人不过只是城中的一介平民罢了。” 众人便到了一处篱墙。 “快，只要从这里钻出去。再走一里地就可以到河岸边。”那人说道。 此时，附近的屋舍也传出了官兵喊叫的声音，叛军愈来愈近了。 看了看面前蓠墙上的那个大洞，萧武脸都气白了。 “大人顾不上那么多了，快呀。”见叛军的脚步愈来愈近，那人焦急的喊到。 守备咬咬牙，钻了进去。 “大人，确实是出口。” 那名守备直接钻进了洞中，算是给萧武探了路。 萧武也顾不上了，连忙钻入篱笆墙下的大洞中。 “快来人啊，他们来这里。” 此时左右营叛军也发现了他们。 “快，掩护大人。” 其他的明军官兵没有离开，而是挡在了叛军面前。 “大人顾不上那么多了，快走。”守备一把扶着萧武，踏着湿漉漉的泥地朝着河畔跑去。 美荻一夜无眠，火光席卷内城一夜。 左右营的叛变在短短时间席卷了美荻城。 礼武镇和水师镇亲兵协全部被叛军歼灭。 “将军，内城已被我军控制。”左右营将王千汇报道。 “怎么？还没有找到萧武吗？”黄进面色冰冷的看着一旁的空地。 此刻堆积着上百具明军官兵尸体。 几名明军俘虏正在叛军的监视下辨认着尸首。 第262章 勾结 看着地上的明军尸首，黄进的脸色愈发冰冷。 “将军，未发现萧武尸首。”一名叛军旗官汇报道。 “哼，终究还是让你给逃了。”萧武冷笑。 大营外，一队叛军跑了过来，两名叛军拖拽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平民。 “大人，我等在城南街角发现了一队明军踪迹，我军斩杀明军七人，跑了两人。”带队的守备说完后，命令两名叛军将那名浑身是血的平民扔到地上。 “一个贱民罢了，带上来干什么？”一名千总怒骂道。 “此人与明军官兵在一起，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暗洞通往城外。”为首的那名守备一五一十的说道。 “尔等是城中的百姓，为何要帮明人逃跑？”看着趴在地上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子，黄进冷冷地问道。 “小人不过是做走私行当的，暗道也不过是把城外的货物偷运到城内贩卖。”男子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把他带下去，严加审问。”黄进摆摆手。 黄进并不知道明军有避疫这个谍报组织。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黄进的异常也确实引起了城中避疫的警觉。 但黄进十分谨慎，广南的使节一直潜藏在左右营主营中，避疫自然也查不出来。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城中的避疫也开了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以防万一。 不料黄进真的叛变，这条暗道自然也就用上了。 这对于美荻明军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主帅逃走了。 “明军官兵的尸首在哪里？”王千看了一眼问道。 “回大人的话，在马车上。”听闻后，王千连忙上去查看。 “大人不错，看甲胄的样式确实是萧武的亲兵。”王千仔细看了看马车上的尸首，确定道。 “命令左营马队立刻出城追捕，封锁美荻各个路口水道。”黄进道。 “将军，我等现在因立刻发兵陆战营寨，若不出意外，萧武必定潜逃入陆战营寨。”一名千总连忙附和道。 “不可能，萧武从城南逃的，那里是一片密林，密林之外就是九龙江，除非他找到木筏渡水而逃，否则不会离开城池太远。”黄进摇摇头否决道。 “将军，陆战营始终是个威胁，毕竟寨中有三百名明军官兵。”千总道。 “怕什么？我们左右营有八百官兵，还不算上各地的乡兵营兵，区区三百明军而已，末将领兵三百就能灭之。”王千毫不在意，仿佛攻下陆战营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他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美荻各个城寨，村社都已经效忠归附。 若不然，黄进也不会如此贸然发动叛乱。 “三百明军就不用管了，命令左右营封锁周围地区，明军也不是铁打的，断了他们的粮草供应，我就不信饿不死这帮明人。” 黄进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的围困，而不是立刻攻打。 毕竟，明军官兵战力之骁勇，火器之犀利，早已烙印在黄进心里。 也幸亏萧武心大真的让薛文景率领上千礼武镇官兵前往海口布防，若不然的话，左右营还真不大可能一夜之间就占领全城。 “将军，俘虏了三十多明军官兵还有咱礼武镇的弟兄，怎么办？”王千上前询问。 “礼武镇本就是我们美荻的军队，打散了编入左右营，至于这些明军官兵，先押进水牢，别弄死了。”喝了一碗清粥后，黄进指了指明军及礼武镇官兵尸首。 “都埋了！好歹都是明人，别让他们再遭罪了。” 美荻城虽经历一夜叛乱，但并未给城内百姓造成太大伤亡。 毕竟萧武在礼武镇大营中，叛军攻打的也是军营，因此双方交战并未波及民居，倒也让城中百姓少了一份劫难。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城中就已恢复了秩序。 毕竟左右营将士早已在城中驻扎了数年。 城中的百姓倒也识得这些官兵反倒是对初来乍到的明军不慎感冒。 “恭喜黄进将军啦，而今左右营占领美荻城，不日广南阮主得知消息大喜，必定封赏各位。”黎圭大笑着走进大堂。 “广南阮主何时派兵前往美荻援助我等。”黄进瞥了一眼黎圭。 “你们广南阮主许诺我等可以自立于美荻，现在我等驱逐了明人，广南也应该履行诺言，出兵扫荡嘉定一带的明军了。”黄进看着眼前的广南使节，开口道。 城下区区三百明军官兵，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真正担心的，是驻扎在嘉定沿海的水师镇官兵，以及礼武镇上千兵卒。 更不要说是东浦的明军官兵了。 叛乱是遮掩不住的，消息势必会传遍整个嘉定，到时，孤立无援的美荻城势必会被明军合围。 “请将军放心，而今广南水师正在和明军水师对峙，等城中消息传出，明军水师必定大乱，我广南王师必定一举歼灭明人水师。”黎圭笑道。 “我本就不愿与你们广南为盟，我所做一切，不过只是为了美荻百姓罢了。”黄进自顾自的说道。 陆战营寨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兵营。 一开始本来是礼武镇官兵的兵营。 后来萧武招抚嘉定一带后，明军官兵进驻了美荻城。 不过，由于美荻一带尚未太平，各镇官兵对于明军到来较为排斥，因此萧武特令陆战营留守城外原礼武镇兵营中。 “怎么？有萧大人的消息吗？”王安看着回来的一队官兵问道。 “将军，城中早已经被左右营控制了，我们的斥侯根本进不去。”一名协长摇摇头。 “我们回来的时候，左右营叛军正在封锁各个路口和水道，官道上还有马队进进出出，我等已经派了五波信使出去求援了。”协长苦笑道。 “营中尚有大量粮草，还可维持五六日，但海口的明军水师得知消息再返回美荻至少需要半月。” “将军，我等趁左右营叛军还未占领整个美荻，应即刻撤离，前往海口与水师汇合。”手下的几名协长纷纷劝道。 “萧大人还生死未卜，我等岂能弃萧大人不顾。”王安怒道。 第263章 北上拉瓦格 在场的将领全都沉默不语。 不说其他，而今陆战营可谓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谈出兵解救萧武呢？ 更何况而今明军对城内情况一无所知，萧武的生死都难料。 “陆战营全军集结，发兵攻打美荻城。”见在场的明军将领一言不发，王安命令道。 “左右营佣兵近千，且已控制了全城，我军不过三百人，贸然进攻无疑是以卵击石。”陆战营副千总林季劝道。 见王安执意要发兵，林季凑到王安耳旁小声道:“如果萧大人正好被叛军俘虏，必定会至提督大人于死地。” 副千总的话，终究还是劝阻了王安。 “而今，我等该做的事，就是将左右营叛乱的消息传回至海口，通知水师镇官兵回来平叛。”林季看着在场的明军将领发话道。 “我等已经派出了五拨人马前去求援，若是走水道的话。估摸着五天左右就可以将消息传回海口。”一名协长道。 “大军得知消息再返回美荻城中平叛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在走水道日夜兼程的情况下。” 美荻城地处美荻河畔，水道便利遍布全境。 除了孕育一方水土以外，更是利于小股部队的快速机动。 虽然距离沿海还有一段距离，但走水道无疑会大大缩短进军的时间。 这对于困守美荻城的陆战营官兵而言，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拉瓦格港 赵天明带领的船队在经历了数月的航行后，终于返回了吕宋拉瓦格港。 在进港后，赵天明即刻与王渚一道前往总督府会见刘煜。 “小民见过总督大人。”赵天明进入官厅后，朝刘煜行礼道。 “赵先生，此次巴达维亚之行可还好？”刘煜笑道。 “承蒙大明厚爱，此次巴达维亚之行一帆风顺，巴达维亚总督愿意与吕宋通商。”赵天明连忙将书信递交给刘煜。 文字是由荷兰和汉字两种语言书写的。 刘煜自然看得懂汉译版本。 “这么说，这巴达维亚的总督很乐意四海商会到巴达维亚建立商馆？”刘煜看了一眼赵天明，笑道。 信中康布豪斯总督大加赞许明廷反抗西班牙暴行的壮举，对于明廷的通商要求也不加拒绝。 不过康布豪斯总督希望吕宋与巴达维亚的海贸仅局限于民间。 信中希望四海商会到巴达维亚建立商馆，甚至让华商来巴达维亚定居贸易。 “总督大人，四海是明廷的四海，让四海进入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不就是让明廷进入巴达维亚吗？”一旁的王渚笑道。 “既然这位巴达维亚总督邀请你们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那就交给远海负责。”刘煜放下信件，随口道。 “谢大人。”赵天明和王渚心中一喜，喜悦之色跃于脸上。 “巴达维亚的华人情况如何？你曾跟我说过曾其禄也曾是一位反清义士，这一次派遣远海前往巴达维亚联络华人也是你的主意，不是吗？”刘煜看向王渚问道。 “巴达维亚的华人对于四海商行的到来十分欢迎，不过他们并不愿意归顺吕宋明廷。”赵天明道。 接下来的时间，赵天明一五一十地跟刘煜讲解了巴达维亚的情况。 “看起来，这荷人比西班牙人要聪明的多。”听闻巴达维亚总督委派华商参与政务后，刘煜冷笑。 对于巴达维亚的统治者会放权给华商，他自然不信。 什么甲必丹，充其量不过只是一个狗腿子罢了。 “总督大人，无论如何这巴达维亚的华商始终是我们明廷可以拉拢的势力。” “更何况甲必丹也明言吕宋明廷便是巴达维亚华商最大的依靠。”赵天明连忙道。 “既然如此，那么与巴达维亚华商的联系就交给远海王渚先生负责。”刘煜看着王渚道。 王渚与赵天明对视一眼后，开口道，“听闻明廷有意远征鞑清。” 明廷要北上远征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两人此刻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而今明廷已经安定嘉定，吾想借道嘉定走海路，远征琼州。”刘煜如实告知。 “若真如此，我远海愿出二十万两银两以充作军饷，同时可调拨20艘远洋大船和一千名水手参与北征。”赵天明开口道。 “远海对我大明可谓是忠心耿耿啊。”刘煜看着眼前的二人感慨道。 “去年远海的赋税占了四海的一半，今年远海为大明北征，竟然愿意提供二十万两银饷。”刘煜连忙站起身，大笑着握住远海主事赵天明的手。 “这些时日，我明廷四处征战，以至于劳民伤财，四海商会更是疲于奔命，今日又为我大明送上二十万两银饷以充军用，真不愧为我大明华商代表啊！”刘煜道。 突然，乌达小跑进官厅，悄悄在刘煜耳旁嘀咕几句。 “二位此次前往巴达维亚海途漫长，还是先回去休息，从今以后，有关巴达维亚的海贸就全部交由远海来负责了。”刘煜道。 两人一喜，连忙道谢后退了出去。 “部队到哪里了？”刘煜喝了一口茶，道。 “大人，他禄率领的骁勇前镇已经抵达拉瓦格城外。”乌达道。 “让骁勇镇的番兵就地驻扎在虎贲镇的兵营中，至于他禄立即让他来见我。”刘煜吩咐道。 在刘全那得到北上消息后，他禄便马不停蹄地北上拉瓦格。 大军用了十日时间抵达了拉瓦格近郊。 “王将军至上次维甘一别，我等已有一年多未见了。”他禄笑着凑上前朝王潼套近乎。 “听闻王将军早年抗清负伤。在南洋海途中隐疾病发，在拉瓦格养伤，末将特意从部落里带来一些土药，可治将军的隐疾。”他禄示意一名番兵将一盒盒草药送了过来。 “谢过他禄将军啦，不过是些小病，没什么大碍。”王潼见状也不禁乐道。 “如今王将军可是虎贲镇总兵，大明最精锐的王师交由将军统领，能为大人效力，真是末将的荣幸。”他禄这些日子，汉语练的勤快，说的倒也利索。 “末将率军北上的时候，看见沿途各个城寨，明社的营兵纷纷集结北上，如此多的军队集结拉瓦格，总督大人意图何为。”他禄轻声道。 第264章 总兵 “总督大人所想我等岂会知晓。”王潼笑道。 他禄也是讪讪一笑，目光不停打量着拉瓦格城的城防。 这一看更让他心惊胆战。 偌大的城墙上堆砌着一门一门青铜火炮。 在附近的山头上，也布置了明军的炮营及海防火炮。 当初明军攻打拉瓦格城，驱逐西班牙人的时候，他禄可是率领他加禄族人冲在最前面的。 因此，对于守城的西班牙人的火炮印象极为深刻。 可现在他禄所见的拉瓦格城，比之当初西班牙人占据时期，火器多了数倍有余，时不时有一队明人马队从官道上穿梭而过。 不说他禄，身后几位番将脸上原本的桀骜也消失不见，一脸凝重之色看着拉瓦格城。 骁勇镇并没有火器部队，但不代表这些生番没见过明军火器。 要说吕宋番人所畏惧的并非大明火铳而是火炮。 在明城，骁勇镇与不服明廷统治的土邦番人厮杀的时候，每当明军火炮一响，土邦番兵就会吓得落荒而逃。 脆弱的竹寨，竹楼在明军火炮下被打的支离破碎。 “将军，总督大人准许将军进城。”一名守城将领走上前，开口道。 “骁勇镇兵卒全部驻扎至近郊的虎贲左镇兵营中。”那名守城将领补充道。 “什么意思。”一名番将面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守城将领。 “尔等立刻前往虎贲左镇兵营。”他禄回头瞪了一眼那名番人将领，他所用的是番语，因此在场的明军将领倒没有听懂。 “骁勇镇就先到我军帐下驻扎，一切事物由我来处理。”王潼笑道。 “那就拜托将军了。”他禄连忙跟随赶至城门口的铁人军兵士一道前往总督府。 从城门到总督府自然是有一段的距离，坐在马车里，他禄时不时往外边的街道上瞟一眼。 不得不说，这拉瓦格的街道要比明城那寒碜的商铺街道要繁华奢侈的多。 街道两旁的树林道遮蔽着阳光，阴暗角落里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树林道外是一排排的酒楼商铺。 形形色色的人群穿梭其间，有穿着华美衣绸的华商，亦有高鼻梁红头发的洋商，更多的是衣着各异的当地平民。 偶尔也有一队队身着甲胄，手持火铳腰佩铳剑的明军官兵从街道一侧巡逻而过。 “大人，已到总督府。”一名军官说道。 “好好好。” 此时的他禄早已经被震惊的说不上话来了，连忙道好。 总督府，他禄自然也不陌生，毕竟是拉瓦格执政官的官邸所在，被刘煜鸠占鹊巢。 当初明军攻打拉瓦格城的时候，曾用海盗佣兵的势力打击城内的西班牙人。 而海盗佣兵也大肆破坏了城中的建筑，房屋。 因此拉瓦格也曾经历过大半年的重建。 当然，在重建时期，明廷也强取豪夺了原属于城内商人富商的大片的土地。 乌达也曾建议刘煜重建立一座繁华的总督府。 却被刘煜以劳民伤财为由拒绝了，毕竟刘煜并不好大喜功，是一个实用派，府邸什么的能用就行了。 “末将他禄叩见总督大人。”他禄在官厅，一见到刘煜就连忙下跪行礼道。 其实在明廷，刘煜早已废除了跪拜礼。 无论是明军的士兵还是商人，在见到官员的时候，都不需要跪礼。 拥有现代灵魂的刘煜自然讨厌这一套君臣礼。 因此刘煜故意假借西人那一套西方礼仪来否决了君臣跪拜礼仪。 这在明廷基本是全票通过。 明军的那一票武将，平日里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君臣礼仪？ 至于吕宋的华商，跟西班牙人打交道久了，自然也接受了洋人的那一套。 至于文官，抱歉，刘煜实在看不出来像乌达这样的拉瓦格土着官员，能懂什么叫儒家思想。 “他禄将军，快快请起。”刘煜连忙走上前扶起他禄。 “上一次拉瓦格一别，我等已经一年有余未见了。”刘煜道。 “回总督大人的话，两年零三个月。”他禄不苟言笑道。 刘煜拍了拍他禄的肩膀，“把骁勇镇从边境明城调到拉瓦格王城，一路上，将士可有怨言？” “总督大人下令前往拉瓦格王城驻防的军队可以享受与虎贲镇将士同等的待遇。我骁勇镇官兵无不欢呼雀跃，就连行军速度也比寻常快了许多。”他禄连忙道。 “如此甚好。”刘煜点点头。 “我在拉瓦格城中已命人为你和几位番镇将领都备好了府邸，在近郊为将军购买了一处庄园，还请将军笑纳。”刘煜轻声道。 他禄一听，不禁面露喜色，连忙跪下叩谢，“承蒙总督大人厚爱。” 不说感动，那是假的。 在维甘和明城一带，刘全向来以治军严厉着称。 无论是明军将领还是番人将领基本捞不到什么油水。 因此，在边境的明军官兵想要生活过得去，全靠军功。 他禄自然不差钱，但也比不上四海的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 更不用说他属下的那几位番镇将领了。 “我听我叔父说，他禄将军知兵善战，在南部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招抚了不少土邦酋部，听闻将军身负刀伤箭伤十余处。”刘煜道。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为明廷而战，末将死不足惜。”他禄抱拳道。 “吾封你为明城总兵，明城至邦贵一带所属土邦皆归你管辖，如何。”刘煜笑道。 他禄一听，连忙跪谢，“谢总督大人。” 当然，此时明城至邦贵一带的土邦，城镇大部分其实还处在西班牙人统治范围之内，当初停战议和时马尼拉就是以邦贵至明城为界停战的。 刘煜这些时日想了想，与其将大量明军将士折损在南部征伐土番酋部上，倒不如许给他禄一个总兵的职位，让他去打理南部的疆土。 维甘也有叔父刘全镇守，有刘全的震慑，想必他禄也不会有异心。 “听闻明廷将北征鞑清，我等骁勇镇将士愿为前锋，为我大明收复故国山河。” 他禄也不是傻子，刘煜许给他这么多好处，想干什么，他禄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哈哈，好好好。”刘煜笑道。 “骁勇镇将士有此心，吾甚喜。”刘煜对此十分满意。 第265章 放权 “不瞒你说，御番六镇也已经全部北上拉瓦格。”刘煜看着他禄道。 御番六镇是当地伊洛克人组成的军队。 同样是农耕民族的伊洛克族群与大明将士有着更多的共同点。 因此在接受了他禄等他加禄人归顺后，为了节制他加禄人，明军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政策，组建御番镇。 不过比起他加禄人组成的骁勇镇一直冲在大明边境最前沿与各大番部土邦厮杀不同，御番镇更多承担的其实只是一些二线防备的职责。 因此，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武器配置，都远远不如明军一线强镇。 不过，兵农合一的制度，使得御番六镇兵力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余人。 远远超过了明军其他各镇的兵力。 “他禄将军能够派遣多少兵力来支持大明的远征？”刘煜笑道。 看着刘煜身旁面带笑容的乌达，他禄不禁咬咬牙。 “骁勇镇兵力三千，可全部北上远征鞑清。”他禄道。 “我不需要骁勇将士全部北上，你们还要维持南部边境的安稳。”刘煜笑道。 “他禄将军带来的骁勇前镇就近驻扎在拉瓦格，另外驻防土劳格加的骁勇左镇以及在东北边境戍边的骁勇右镇也将开拔至拉瓦格，一并交由王潼将军指挥。”刘煜道。 他禄一听立刻沉默下去。 整整三镇，刘煜一句话竟然索要了三个镇的兵权。 他禄心中有些犹豫，用三个镇近两千的兵力来换取一个总兵职位真的值得吗？ “末将听命。”他禄道。 接过乌达递过来的委任书后，他禄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总督大人，他禄野心勃勃，这一次好不容易才让他禄进入拉瓦格王城，大人为何要放他禄返回明城，甚至还授予他总兵军衔，将明城交于他。”见他禄走出官厅，乌达不解的看向刘煜问道。 面对乌达的不解，刘煜只是笑了笑。 “骁勇三镇兵力两千，士卒凶悍，寻常将领恐怕无法驾驭，为何不让他直接统领三镇一道北上远征鞑清，这样一来，能为我大明在远征多一位猛将，也能解我大明后顾之忧。”一名明军将领也是开口劝道。 “后顾之忧？怎么尔等认为他禄才是我明廷的心腹大患吗？”刘煜冷笑。 “南部的马尼拉不断地派遣私掠船队掠夺我大明商船，邦贵的勃禄蠢蠢欲动。”刘煜看着吕宋地图，冷冷道。 “尔等认为明廷南部边境真的太平无事吗？”刘煜冷喝道。 刘煜自然知道，这一次在拉瓦格留住他禄，无疑是放虎归山之举。 但眼下，明廷也只能这么做了。 将来远征鞑清，凭借吕宋岛上的军力，必然要全部投入到远征当中。 那么势必会造成南部边境的兵力空虚。 届时，马尼拉必定大局北上反扑。 因此，刘煜必须在南部边境上留守一名猛将坐镇。 刘全坐镇维甘这些年来，一直守护着大明的后方。 震慑着马尼拉以及吕宋岛上的各个土邦番部。 但刘全终究是汉人，不可能和吕宋岛上的各个土邦酋部打成一片。 而他禄作为他加禄人的首领，却能够影响吕宋岛中部的一大片土邦酋部。 这从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数千人的凶悍番兵就可以看出其不凡之处。 因此，明廷委任他禄作为明城总兵，赋予他禄全权管理明城一带土邦部落的权利。 其实也就是将吕宋中部的所有土着部落全部凝聚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当然了，这样做无疑也是一把双刃剑。 用的好这把利刃可以剑指马尼拉。 抵御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北上。 但如果用不好，那么很有可能会造成反叛，最后番军北上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刘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赌一赌。 因为他禄不一定会反叛，但西班牙人一定会北征。 远征鞑清的明廷绝对没有能力抵御西班牙人的反攻。 这也是明廷高层无数次推演出来的结果。 因此在边境上建立一支强大的番人势力也就成了明廷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一点，其实马尼拉做得比明廷更早。 早在明廷占据拉瓦格不久后，胡安总督就授予勃禄全权管理北部邦贵重镇的权利。 企图借着他加禄人来阻止明军南下。 而明廷的这一举措无疑是在复制马尼拉的做法。 这也使得他禄，勃禄这对兄弟成了吕宋岛上的风云人物。 当然，两兄弟的反目成仇以及彼此间的攻杀，也成了大明与马尼拉的博弈。 刘煜很大程度上信任他禄，其实也是因为勃禄与他禄的仇恨。 只要胡安支持勃禄，那么他禄就绝对不会背叛明廷，转而投靠西班牙人，二人有血仇，甚至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因此，这些时日明廷不断的为他禄统领的部落土着输血，以让骁勇镇征伐四方，不断的为大明开垦南部的土地。 同时又用火器和银两，粮草暗中节制骁勇镇的发展，使得他禄始终灭不掉邦贵的勃禄。 在这一点上，明廷和马尼拉配合的倒是相当默契。 每当他禄想要大规模南下进攻邦贵的时候。 明廷总会以各种理由断掉骁勇镇的粮草与银两供应。 同样的邦贵的勃禄每次想北上的时候，马尼拉当局也会用各种手段阻止勃禄北上。 因为无论是刘煜还是胡安都不愿意看见这对兄弟有哪一方独大，从而成为吕宋岛上的第三股势力。 所以这一段时间明城至邦贵的攻伐战，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也算是明廷与马尼拉的代理人战争。 只不过这一次，刘煜打算玩一波大的。 将明城一带的番社与土地也全部交由他禄管理。 这也就意味着，他禄将获得明城附近二十多个番社的赋税以及土地，人口，彻底拥有和邦贵的勃禄掰手腕的筹码。 而作为交换，他禄将能征善战的骁勇三镇一并交给明廷。 同时，又能将驻防明城一带的明军部队全部抽调北上。 这样一来，明军手中又多了一支三千人规模的精锐之师。 “那如果他禄真的叛变呢？”乌达又问。 刘煜只是看了乌达一眼，自信道：“你真觉得维甘的明军是摆设吗？” 第266章 回营 海口 明军海防营官兵驻防在美荻河道口。 这些时日，守卫河道的海防营军官突然发觉顺流而下的商贩，渔夫越来越少，平日里河口竹筏可连成一片，可而今却是寥寥无几。 见事态反常，驻防于此的海防营军官连忙派遣水师官兵乘坐木筏顺流而上，打探情况。 “大人，前方发现一人落水。”前方一艘竹筏游了回来，朝领队的协长大吼道。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污泥的男子被兵卒从河畔捞起。 看着被抬回来的男子，协长眉头一皱，显然是落水被河流冲到了河岸的泥滩上。 一名兵卒连忙将一桶清水倒在了男子身上，瞬间洗去了大半的污泥，刹那间露出了暗金色的甲胄。 协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命令周围的海防营将士警戒。 “协长，这边发现了更多的尸首。”远处的河面上，几艘木筏上的官兵又捞起了十余具尸首。 “快，立刻通知水师镇。”那名海防营协长连忙道。 驻防海口的水师镇终于得到了黄进反叛的消息，不过这已经是在五日以后了。 一艘福船上，徐滨急匆匆的踏上甲板，看着眼前的几位将领。 “怎么样，有活口吗？”徐滨问。 一名将领苦笑，摇摇头。 “河道上发现了二十多具尸首，大部分都是我陆战营官兵，其身上都有我明军木牌，十分容易辨认，还有一些商贩平民的尸首，相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水师左镇将领赵振道。 “不会有错，留守在美荻的陆海商人连夜传来报信称黄进反叛。”陆海商船主王离神色慌张道。 也不容得他不乱，陆海为明军准备的大量辎重粮草，甚至准备前往河仙等地贸易的货物还有数十名商人都在美荻城里。 “陆战营三百将士，还有我留守在城里的上百兵卒，怎么会如此轻易失守。”薛文景喃喃自语道。 “诸位，而今最重要的是打探美荻城中的消息，若是萧大人落入叛军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徐滨叹气道。 现在最麻烦的不是平叛，毕竟左右营兵力不过千，加上附近的城镇营兵也不过一千多人，水师镇连同礼武镇平叛易如反掌。 但问题在于而今美荻城中毫无消息，就连萧武是生是死，明军都不清楚。 “大人，从尸首来看，应该是陆战营派出求援的兵士，这就意味着陆战营还在坚守抵抗，说不定萧大人就在陆战营中，我等现在应立刻顺着美荻河道北上，解救陆战营官兵，最后再里应外合一举荡平叛军。”水师左镇将领赵振提议道。 “不错，陆战营官兵三百，守将王安也不是泛泛之辈，叛军想拿下左右营也不是一件易事，我等现在出兵让水师镇水兵乘坐竹筏战舟沿着河道逆流而上，可以在日之内抵达美荻。”几名将领纷纷点头附和，对于赵振的提议表示赞同。 “徐大人，无论如何水师镇都不应该干等着，还是派遣将士乘坐舟筏北上平叛！我陆海商会会将所有木筏独舟全部用于明军北上。”王离看了一眼徐滨，无奈道。 而今水师镇无疑是在徐滨掌控中，也唯有徐滨能调动水师镇。 “也只能如此了。”徐滨道。 “徐大人，广南水师战船还在占城一带游弋，对我明军虎视眈眈，若是我大明水师官兵乘坐木筏独舟北上平叛，那么得知消息的广南水师必定反扑，到时我军必定腹背受敌，不如让末将率领礼武镇官兵北上平叛。”礼武镇将领薛文景开口道。 “若大人不信任末将，末将愿意将礼武镇的兵权交出，由水师镇的将领北上平叛。” 见在场的明军将领纷纷用一种狐疑甚至愤怒地眼神注视着自己，薛文景无奈道。 “既然薛将军有意那好，赵将军率领水师左镇陆战协连同礼武镇和水师炮营一道北上平叛。”徐滨道。 听到此，薛文景一叹。 本以为能投靠明廷博一个好出路，没想到现在连兵权都丢了。 当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毕竟他也是美荻将领，黄进叛变必定牵连自身。 他若不将兵权交出从而自保的话，恐今日难逃一死。 至于向黄进那样举兵反抗，薛文景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谁看到海口明军那数十艘水师战船，都会心生惧色。 在明军眼中，礼武镇兵卒也不过是群三线的营兵，乡兵罢了。 黄进敢反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明军大军远征在外，城中兵力不过区区三百，再加上美荻坚固的城防以及广南为后援，这才让黄进有了反叛的底气。 可薛文景和礼武镇就在海口，旁边就是大明水师，借他一万个胆也不敢反叛。 不过，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两日后，萧武竟然自己回营了。 “末将拜见提督大人。”海口大营中，明军将领跪倒一片。 萧武显然苍老了许多，这些时日来一路逃亡海口，守卫在他一旁的也仅剩下了一名明军守备。 幸而有陆战营派遣的兵卒四散出逃吸引了大量左右叛军的注意，使得萧武可以逃亡海口，白日时躲入山林中躲避官兵搜捕，夜晚浮渡美荻河，一连五六日这才遇见了北上的海防营前锋，方才获救。 “我悔，不该信黄进这厮。”萧武喝了一口热茶，长长的呼了口气。 “此僚竟然勾结广南，举兵反叛我明廷，致使我上百明军命丧于城中。” “萧大人，而今我们应该立刻北上攻打美荻城，剿灭叛军。”薛文景连忙道。 “薛将军稍安勿躁，按照时日陈将军与杨将军也该返回嘉定了，我等可等杨将军返回嘉定，若是杨将军返回美荻，凭借杨彦迪将军的威望必定可以使得美荻军民归降。”徐滨连忙劝道。 而今既然萧武已经安全返回，那么明军其实就无需如此急匆匆的赶往美荻平叛。 这一来广南水师一直在占城一带游弋，徐滨恐大军开拔，广南水师会背后捅刀子。 二来，这东浦刚刚才安定下来，若是美荻战事再起，怕是嘉定数年都不会太平，这样一来明廷想把嘉定建设为大后方的心血就白费了。 第267章 抛弃 “陈杨二人从吕宋返回嘉定也不知需要多久，怎么明军要眼睁睁看着叛军做大。”萧武怒道。 因为黄进反叛，萧武差点没被害死，这段时间里吃进苦头。 可以说，从鞑子攻打台湾到现在，他就没这么狼狈过，眼下自然愤恨不已。 “美荻城下尚有三百明军官兵还在坚守，我军立刻出兵救援。”水师左镇镇将赵振附和。 见萧武意已决，徐斌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再阻拦。 “陆海商会将会为这次行动提供数百艘木舟竹筏，我水师镇官兵可乘坐木舟竹筏顺着水道前往美荻城下，就在两日前，海防营的先锋部队已经出发。”一旁，海防营将杨咏说道。 和薛文景一样，这两日来因为黄进的叛乱使得海口的明军与美荻将领产生了隔阂，为表忠心，杨咏只得命令海防营作为前锋北上搜索。 幸而救回了萧武，若不然也不知海口会乱成什么样。 “这一次就由礼武镇官兵为主力，薛文景你率领礼武镇兵卒即刻与赵振将军的水师左镇一道北上。”萧武朝着在场的诸位将领命令道。 听闻萧武竟然要薛文景率领礼武镇官兵出兵平叛，在场的明军将领无不面色一变。 “这一次，末将领兵就足以，薛将军还是留守海口。”左镇将领赵振与徐滨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水师左镇多为水军，陆战不行，攻城一事，还得交由礼武镇来。”萧武语气略显平和的解释道。 见萧大人并没有因为黄进反叛的事情迁怒自己，反倒命令自己带领礼武镇出兵平叛，薛文景心中也是一喜。 “末将领命，礼武镇兵卒愿为大明马前卒，踏平美荻城。”薛文景跪在地上抱拳道。 见到此状后，徐滨心中倒也明了了。 先前剥夺薛文景兵权一事确实太过唐突了。 先不说海口的礼武镇为薛文景的私军，明军能否调动都得另说。 就算真的让赵振统领礼武镇兵卒前往美荻平叛。 在主将不在军中的情况下，礼武镇官兵必然心生惶恐。 届时，黄进再派人在军中煽动一番，礼武镇官兵必叛。 毕竟美荻明军也才刚刚招抚不久，军中士卒多认同薛文景，黄进这些老将，若真的空降一位陌生的将领来统帅礼武镇，那么势必会造成军中的混乱。 不得不说，萧武的这一举动很有魄力。 在黄进反叛后却依旧信任美荻当地的将领。 当然，萧武的做法是对是错，徐滨就不得而知了。 拉瓦格城 当他禄从总督府走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他并未在城中久留，而是快马加鞭朝城外军营赶去。 此时，骁勇城镇八百多名兵士也已经被虎贲镇安排进了虎贲左营军帐中。 “末将拜见王将军。”当他禄急冲冲地赶到虎贲镇大营时，就远远的看见王潼早已在大营前等待。 “他禄将军怎么不在城中多呆几日，这么快就返回军营啦。”王潼笑道。 “实不相瞒，总督大人以赐我明廷总兵职务，骁勇三镇将会全力协助明军征战鞑清。”他禄如实告知。 “嗯，昨日刘煜大人都已告诉我了，倒是恭喜他禄将军了。”王潼一边将他禄迎入军中，一边笑道。 “王将军，既然骁勇三镇将会与汉军一道北上，不知骁勇左右二镇何时赶到拉瓦格末将也好安排。”他禄开口问道。 “他禄将军，实不相瞒，骁勇右镇已经北上大禹岛驻防，左镇五百番军也作为远征军早在一月多前就已经跟随伏波镇水师一道前往嘉定了。”王潼道。 听到王潼的话后，他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明廷竟然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将左右二镇全部调离了吕宋岛。 这些时日自己留守在土劳格加的密探可从来没跟自己汇报过军队调离的事情啊。 “王将军，末将还有些事要和镇中官兵商议。”他禄仿佛像是丢了魂似的，双目无神地朝左镇兵营走去。 他禄失魂落魄的走向左镇军营。 一旁的王潼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禄。 “都准备好了吗？”王潼冷冷道。 “将军，虎贲左镇，神机炮营以埋伏于左镇军营外，若营中有异动，大军可即刻出兵剿灭。”左镇将领道。 “将军，听说大明要我们骁勇三镇军队北上，是真的吗？”刚踏入军营中，几名番将就围拢了过来。 “诸位，我已是明城总兵，不日将南下返回明城，至于诸位我希望尔等能统领骁勇前镇为我大明征战鞑清。”他禄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将军，末将都愿意跟随将军一道南下明城，都不愿北上啊。”几名将军纷纷道。 “是啊，我等家眷都在明城，勃禄对明城虎视眈眈，要我等北上，那么勃禄兴兵来犯如何，我等家眷如何。”一名番将怒道。 “刘全大人已经派遣人马前往明城，接各位的家眷前往拉瓦格，另外，总督大人也已在拉瓦格中为诸位将军备好了府邸。”他禄看着眼前这群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说道。 “总督大人的旨意是诸位若愿意，可带领着前镇官兵一道北上伐清，若不愿意那么交出兵权可在拉瓦格中居住。”他禄道。 在场的番将面面相觑，交出兵权，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北上伐清，在吕宋岛上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帮你们汉人玩命。 “将军，明廷真的如此待我等吗？”一名番将脸色阴沉的说道。 “我等为大明出生入死，现在，明廷竟然还要我们北上送死。”另一名番将也是怒气冲冲道。 “就是明廷旨意，我也没有办法，若你们真不愿意北上，那我等上书总督大人，让诸位与我一道南下明城。”他禄也只得退一步道。 事实上，他也不愿意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去送死。 “那军中的八百勇士呢？” “就真的把他们卖给大明吗？那我等回到部落后又怎么面见我们的父母，族人？”几位番将纷纷看向他禄。 “他们也是为我们族人开辟更好的生存土地。”他禄逐渐强硬起来，为了明城总兵的位置，为了能掌控明城的番社，部族，他最终决定放弃这些跟随自己的将士。 第268章 乌朔 “将军难不成，你就真的放弃我们的部落勇士了吗？”一名番将沉声道。 “我宁愿我们部落的勇士死在他们的土地上，也不愿意抛弃他们，把他们像牲畜一样卖掉。” 见几名将领义愤填膺，拍着案桌大吼着，他禄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你们真的不愿意跟随明廷北上吗？”他禄沉声道。 “这些年，我们替明廷出生入死，为他们打下了这么大的疆土，我们的部落死了多少勇士，现在，他们还要我们北上，远离我们的故土，我们的孩子，他们战死后魂都飞不回家。”一名两鬓斑白的番将语重心长道。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那你们是不愿意北上？”他禄看着眼前的几位番将，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是他最为倚重的将领。 “既然总督大人都已经册封将军为明城总兵了，那么将军，就该带着我们一起回去，拉瓦格的府邸再好再奢华，也好不过我们的竹寨。” 他禄没有多语，而是给诸位将军都倒了一杯酒。 “我现在就即刻返回明城，告知总督大人，让我部落勇士与我一道返回明城。”他禄举起酒对着几名将领道。 “那再好不过，末将愿意追随将军。”几名番将举着酒杯，纷纷道。 他禄一饮而尽，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走出大帐。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落在大军帐外。 一列列的兵士悄然无声的守在大帐外。 落日的余晖照在兵卒那黯淡无光的札甲片上。 他禄缓缓走出营地，忽然，大帐里传来了一阵的嘈乱声，还有刀兵的声响。 “啊！” 大战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吼叫和刀兵撞击声。 但很快，声音便归于平静。 他禄红着眼死死看着拉瓦格城的方向。 一列列明军兵士从大军营帐中走出，为首的旗官朝王潼点点头。 王潼走上前，看着他禄说到，“何时返回明城就任？” “今晚就走，此地，我一刻也不想呆了。”他禄红着眼，深吸口气后，朝着大营外走去。 他也曾犹豫过，挣扎过。 也曾向刘煜乞求，带着这些和他一起征战的弟兄返回明城。 可这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明廷能给你这样的权利，自然也能收回。 用三个番镇两千部落勇士换取一个明城总兵的身份。 既然他禄选择了，那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在接过明城总兵的印信后，他禄策马往军营外奔去。 拉瓦格城， 总督府 刘煜看着案桌上的那一连串名单。 “御番镇抵达王城了吗？”刘煜忽然问道。 “前镇和中镇共计三千兵力已在拉瓦格城驻扎。”乌达如实道。 “陆海商船队即将出航前往嘉定，让御番前镇与骁勇前镇一道前往嘉定。”刘煜用朱笔轻轻在纸上随意划了几笔。 这些时日，为了积攒北征的物资粮草，明廷上上下下可以说是缩衣节食。 而今的拉瓦格城早已囤积了六十万石军粮，而海航要道大禹岛上则囤积的军粮四十万石。 为了抵御西班牙人接下来有可能的偷袭，明军还在维甘囤积的军粮三十万石。 这么多的军粮储备，才让刘煜的心稍微稳了下来。 “御番六镇有五千兵力，除了留守各地要道城镇的两千人以外，其余兵士都将跟随明军北上，尔等可有怨言？”刘煜忽然问道。 “能为大明效力是我等的荣幸，将士们岂会有怨言。”乌达连忙道。 “这位乌朔是你举荐的？”刘煜用毛笔在一个名字上抖了抖，问道。 “此人是我乌家的一个远房旁支，曾在拉瓦格当过西班牙人的雇佣军，因为不满西班牙人的暴政，聚众叛乱，杀死了西班牙商人夺取商船叛逃外海，我大明王师征服拉瓦格后听闻我在总督大人麾下当差，乌朔带着上百人归顺明军，在伏波镇麾下效力，屡建战功，后来，明廷组建御番镇，乌朔亲自前往各个村落，招募了五百多名伊洛克族兵，前些时日还率领300名兵卒在明城边境上击溃了勃禄麾下的一支部队。”乌达说道。 “当过水军，又也当过西班牙人的雇佣军，还带着伊洛克士兵在边境上击溃过勃禄的军队，不错。”刘煜点点头。 “既然是你举荐的人，那就升他为御番镇总兵。”刘煜道。 当然了，刘煜自然也不会因为乌达的一番话就升其为御番镇总兵，将数千番军交于此人。 乌达在刘煜面前可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而是刘全亲笔写的一封信件。 当初刘煜组建御番镇是希望组建一支由明人统帅的番人部队。 不过，在后来，在成军的过程中，明军将士忽然发现，这些番人部队并不听从命令。 一来是语言不通，各地的番语都不同，明军班长，协长所传达的指令，大多数的番兵都听不懂。 后来，升任懂汉语的番兵为副班长后，总算解决了语言沟通这个问题。 但这样一来，作战效率无疑大大下降。 明军协长需要把命令传给班长，再由汉人班长传递给番人副班长。 然后再由番人传递给各班的士兵。 平日里列队喊口号还好，但若真的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其作战效率之低下让人发指。 而且大多数的伊洛克人也把明人当成了第二个西班牙人。 因此，消磨代工的老兵油子不少。 明廷对此竟然毫无办法。 比起骁勇善战的骁勇镇，这些明廷斥巨资建立起来的御番镇根本毫无战力可言，也只能作为守卫各个城镇的三线守卫部队使用。 而明城一道战事吃紧，明廷所幸废除了汉人的协长，不再空降汉人军官，而由有军功的伊洛克士兵担任部队士官。 谁成想，这一举动竟然让御番镇战力得到了成倍的提升。 乌朔便是这些时日从御番镇中脱颖而出的将领。 信中，刘全对这位伊洛克将领大加赞许。 刘煜想了想，既然汉人军官和番人士兵的组合无法发挥部队的战斗效率，那么倒不如让镇中的番兵担任军官，再由汉人监军来负责监督。 第269章 平定 明海商船队虽然比伏波镇水师要晚走数天，但伏波镇的船队要到大禹岛运送骁勇左镇五百番兵，因此两支船队倒也在航道上汇合。 伏波镇，伏洋镇二镇水师一道西进，船头至船队尾连绵数海里，其气势之壮观，远非当日那只南下吕宋的丧家之师。 “真是没想到，我大明新式水师战船竟如此威武，我等比他们早出海数日，却不料半道就被他们所超越，若非他们要保护明海商船队，恐怕早已将我们远远甩在船后了。”李督看着远处海面上破浪而行的虎贲战船，叹道。 这种新式的大明战船只配置给了伏洋镇。 就连明军主力的伏波镇配置的也只是福船和鸟船。 更不用说，每艘虎贲战船上都配置了四门十二磅的镇南将军炮，其重炮火力是伏波镇福船的两倍。 这样的水师火力与配置，让伏波镇的将领们羡慕不已。 “大人，正午时分就可到达安南海域。”伏洋镇虎贲战船船楼上，秦俞正眺望远处海平线，让他惊讶的是，远处的海平线上，竟有几艘船只若隐若现。 “大人，前方为我大明水师镇战船。”了望哨上传来了水手的叫喊声。 “看来我们已经抵达嘉定海域了。”副将苗千道。 “这一次，我们是护送明海商船队前往广南，面见阮主，就无需在嘉定停靠了，通知明海商船队，我等直接北上。”秦俞命令道。 当伏洋镇战船正准备转向时，远处海平线上，那几艘水师镇战船却竖起了旗帜，示意伏洋镇船队停下。 “水师镇这是何意？”秦俞举起千里筒，有些不满地看着快速朝自己驶来的几艘快船。 很快几名水师镇官兵就登上了虎贲战船。 “我等有要事要前往广南，尔等何意要阻拦我等。”副将苗千看着面前的水师镇千总怒喝道。 “大人，并非我等要故意阻拦将军，而是占城海域已被广南水师控制。”那名水师镇千总无奈苦笑道。 “什么？”秦俞与苗千对视一眼，皆露出惊容。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要知道，他们可是奉命带着明海商船队前往广南的。 “另外，美荻的黄进也叛变，而今占领了美荻城。”那名千总如实汇报。 “陈杨二将不久前才在吕宋拜见总督大人，如今随我等返回嘉定，来往不过数月光景，为何嘉定局势变得如此恶劣？”秦俞皱眉看着眼前的千总说道。 “这个小将也不知，还请诸位将军一道前往海口面见提督大人。”千总道。 “既然广南水师而今已经占领了占城海域，那我等还是先前往海口补充一些物资粮草，再做定夺。”副将苗千开口道。 很快，消息便在船队间传开了。 伏波镇水师也在随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李督与陈杨二将也不禁大惊失色。 “这个黄进竟敢背叛我大明，我悔不该信此人啊。”当杨彦迪听到黄进反叛的消息后，差点没晕厥过去。 “陈将军现在该如何？”杨彦迪死死抓住陈上川，开口道。 “而今你只能先前往海口面见萧武，黄进反叛你也不知，想必萧大人也不会为难你。”陈上川也是苦笑一声，道。 黄进反叛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而今只得先面见萧武，再看事态发展了。 明军与叛军早已在十日前就已经展开激战。 薛文景率领的礼武镇官兵一马当先，连克美荻河畔的各个要道，沿途的叛军见礼武镇杀回后纷纷倒戈，降了礼武镇。 不过五日功夫大军又重新杀回了美荻城下，与水师镇陆战营取得了联系。 连王安都没有想到从叛乱到大军杀回城下，明军满打满算竟然只用了十日。 这样的反应速度和进军能力也震撼了城上的叛军。 当然，这也和叛军兵力不够，防守各个镇社的兵卒，不过都是些归顺的乡兵，其战力薄弱，大军杀至时基本望风而降有关。 不过也好在进军速度快，解了陆战营寨之围，若晚来几日，陆战营数百兵卒恐怕就要活活饿死了。 海口，伏洋镇与伏波镇水师战船一并停靠在海口海面。 为防万一，伏洋前镇数艘虎贲战船游弋外海。 陈杨二将跟随李督一并前往海口面见萧武。 刚进大营，杨彦迪就被数名兵士抓住五花大绑起来。 “萧将军冤枉啊，末将真不知黄进此僚会叛变。”杨彦迪大声辩解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黄进反叛后，美荻各个城镇，兵寨纷纷反叛以响应黄进，害得我王师只得驻防于海口？”萧武冷喝道。 “这？”杨彦迪也傻了。 他原以为黄进只是占领了美荻城，可没想到各个镇社也跟着他一道反了。 “末将不知？” 杨彦迪无力地垂下脑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呀，推下去斩了。”萧武道。 听此李督连忙站了出来阻止。 “杨彦迪乃总督大人亲封的嘉定水师提督，将军无权杀他。”李督冷冷道。 虽然他也不知黄进的反叛与杨彦迪是否有关。 但这些时日，与这些等嘉定明人将领的相处，也让几人相熟，加之此人乃总督大人亲封，李督自然不可能让萧武杀他。 “萧大人，而今明廷即将北征琼州，杨将军熟知琼州及南海要道，我明军攻打琼州还需杨将军为先锋，且美荻明人以杨将领为首，今黄进叛变，倒不如让杨将军领兵平定叛乱。”一旁的陈上川也站了出来求情道。 “萧大人，而今美荻明人皆反，明军要是平叛势必攻城拔寨，届时造成大量无辜百姓死伤，于明廷大计不利，而杨将军是美荻明人首领，威望之高胜过我等，不如让杨将军亲自前往美荻城劝降，好以将功补过。”徐滨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依先生之计，这一次就有杨将军为先锋亲自率领海防营北上驰援。”萧武道。 美荻城坚固，叛军死守城墙，再劝降无果之后，薛文景就在城下驻扎。 他没有选择强行攻打，一来他深知美荻城墙坚固，不想造成大量兵卒不必要的伤亡，毕竟这一次平定叛乱由于各个镇社叛军的归降，礼武镇伤亡微乎其微，自然也希望兵不血刃拿下美荻城。 二来，被黄进激怒的萧武见叛军不降，勒令调来镇南将军炮来攻打。 第270章 决心 明军倒也从来没用过镇南将军炮来攻打城墙。 红衣大炮本就是攻城利器。 清军入关后，每遇坚城关隘阻拦，总会动用红衣炮队，用红衣大炮轰塌城墙。 明军所使用的镇南将军炮由于铁料与铜料的质地比大陆更好，其性能要比前明装备的红衣大炮要好上一些。 不过由于产能有限，除了最早几门装备陆军镇以外，后续生产的火炮全部都装备给了各个水镇。 这一次平叛，为了以防万一，萧武特意让水师镇福船上装备的几门镇南将军炮全部调到陆上，走水道前往美荻城，而今还在半道上因此薛文景不得不在城下驻军等待镇南将军炮的到来。 得到萧武特赦的杨彦迪第二日，便急匆匆的带着海防营增援。 留守海口的苏郎青看着急匆匆朝美荻进发的海防营官兵，不禁皱起了眉头。 “放心，剿灭叛军只需要十日时间，十日之内，我明军必定能够平定美荻。”见苏郎青面色忧愁，李督宽慰道。 对此，苏郎青却是摇摇头。 “我并不是担心左右营叛军能否早日剿灭。” “凭借左右营是不可能叛变大明的，听闻左右营之所以能够叛变成功，是因为广南派遣水师南下威胁海口，因而萧大人不得不派遣礼武镇官兵前去平叛，这才给了左右营可乘之机。”苏郎青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的海面。 “听闻你此次前往广南是为了促使明廷与广南构和，现在想想怕是不行了。”李督道。 这一次伏洋镇护送明海商船队前往广南构和一事李督并不知情，毕竟早一些时日李督就护送陈上川和杨彦迪一道返回嘉定了。 在途中汇合时，李督倒也从苏郎青口中得知了苏郎青此行的目的。 毕竟李督也是刘煜的亲信将领，路上也好多一个帮衬。 “不行，我不能在此等下去。”苏郎青神色坚决的看向自己的商船队。 “通知船队，明日一早，我们便立刻起航出发，前往会安。”苏郎青对一旁的水手吩咐道。 “你要做什么？苏郎青。”一旁的李督听闻后大惊。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北面海域上到处都是广南水师战船吗？” “你现在带领船队北上，如同羊入虎口。”李督骂道。 “无妨，纵然是虎穴，我苏某到也想闯上一闯。”苏郎青笑了笑，神色自若。 “李将军、水师镇以及伏洋，伏波二镇水师都无需护送，我等明海商船队自行前往会安就可以了，倒是有劳陆海商会派遣一艘商船，带我们前往会安。”苏郎青朝一旁赶来的王离道。 王离听后却也不阻拦，只是点点头。 此刻的广南，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和明廷撕破脸。 甚至双方的水师战船都是间隔数海里在巡视戒备，没有任何将领敢率先开炮。 甚至陆海的商船还可以来往于会安至嘉定一带。 不过要缴纳双倍的关税，以及让广南官员登船检查。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时日在丢掉了美荻大部分城镇土地加之东浦尚未恢复元气无法为海口明军提供补给粮草的情况下，明军还能屹立在海口的根本原因。 不得不说，这一段时间在安南一带陆海的功劳确实很大。 可以说明军完全是靠陆海的商船一船一船地推上岸的。 “这么说，你想前往会安面见广南阮主？”萧武略显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位书生模样的商人。 要知道而今的广南与明廷随时都可能开战。 会安的一些华商都已经开始拖家带口逃离会安，通过陆海商船逃亡吕宋了。 而此时，苏郎青却选择带领明海商船队北上广南。 不得不说，面前这位书生模样的富商的勇气，让人钦佩。 “黄进反叛必然与广南有关，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让广南与明廷构和，这样才能不让第二个黄进出现。”苏郎青如实道。 “且而今嘉定一带，无论是东浦还是美荻，都遭受了战乱，无疑大大阻碍了明廷北征的计划，既然如此，广南这一环就万万不可失，我等非但不能与广南开战，反而要尽量安抚广南，使得广南成为明廷在安南一带的助力。”苏郎青对萧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初衷倒是好，不过尔等认为广南真的会与明廷构和吗？。”萧武冷冷道。 “小人若是输了，无非是阮主要了小人的项上人头罢了，对于明廷后续到底是战是和也没有影响。”苏郎青笑道。 “赐酒。”萧武沉默一会儿后，开口道。 苏郎青接过兵卒端过来的一碗温酒，一饮而尽后，朝萧武行了一礼，随后大步离开了营帐。 徐滨看着苏郎青，大步离开了主军营帐后，对萧武说道。 “此人乃明海主事，又是刘煜大人身边的红人，若真的出了事，与我等不利呀。” 萧武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此次前往广南，本就是刘煜小儿让他去做的，此刻他愿意前往，倒也不辜负刘煜对他的信任，若真的能让广南与明廷构和倒也不失一件幸事。” 经过美荻叛乱后，萧武心态也明显发生了变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喊打喊杀了。 第二日清晨，明海三艘福船开始驶出海口，朝广南而去。 伏洋镇船队也在昨日得到消息，对此秦俞也并不反对，一路护送明海船队直至离开嘉定海域。 这一次，陆海王离亲自带领明海商船队前往会安，有他在，封锁航道的广南官员倒是好打发，甚至连搜查都只是派遣了一两个官员随意走走看看就糊弄过去了。 从此也能看出，广南的官场也是相当腐败。 “真没想到，这一次连苏大人都来了。”一艘福船上，王离看着广南的官员下船后，轻声道。 “都是为明廷办事啊。”苏郎青长叹一口气。 “我们陆海和明海为明廷四处游走，倒却也忘记了自己是个商人了。”王离苦笑一声。 “是啊，像远海都已经前往巴达维亚通商了。” “听说赵天明已经在巴达维亚购买了大批的土地以建立种植园，在南洋庶糖可是硬通货呀。”苏郎青无比羡慕的说道。 要说糖和棉布哪一个行业暴利？ 那么苏郎青宁愿选择庶糖，因为纺织业需要大量的土地来种植养棉树和养桑蚕，还需要大量的纺织机和熟能生巧的工人，虽然糖业同样繁琐，也属于密集劳动生产。 但糖人人都需要，而棉布丝绸等纺织品平民需求并不多。 尤其是高端的棉布和丝绸，更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用得起。 像是英吉利公司在拉瓦格售卖的呢绒，一年盈利也不过区区六千多两。 第271章 前往会安 “哈哈哈哈，苏郎青啊，苏郎青，你只看到了今日，却没有看到明日啊。”一旁的王离听到后大笑。 “而今远海的势头早已远远超过我们其他三海，甚至今年四海缴纳的赋税有一半以上是出自远海。”苏郎青反驳道。 “那又如何？远海靠什么？不过只是靠一个南洋罢了。” “你觉得明廷会让棋盘上的棋子逃离他的掌控吗？”王离看着苏郎青笑道。 “现在的远海越来越脱离明廷的管辖，而我，陆海却主动归顺明廷。”王离道。 从明廷招抚嘉定开始，陆海就一直在为明廷忙前忙后，甚至不惜将陆海绑在明廷这辆一辆战车上。 这让其他几个商会极为不解。 若说明海建立初衷，就是明廷用于掌控、监视其他三海，本身就掌握在明廷之手，无力反抗的话，其他三海其实和明廷只是合作关系。 而今，远海越来越脱离明廷的掌控，甚至想成为南洋明人的东印度公司。 而陆海居然选择充当明廷的马前卒，甘愿沦为明廷的附庸。 这不单单是陆海商会中的许多商人甚至连赵天明，苏郎青这些四海主事，都想不明白陆海为何这么做。 船队此行只用了三四日便北上前往了会安港。 “四海商会明海主事苏郎青代表明廷总督大人请求面见阮主。” 刚到会安港，还没到陆海商馆上休息一会儿，苏郎青就迫不及待的见了会安当地的官员。 几名会安当地的广南官员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华商。 而今南洋明人在吕宋建国的事早已被传得尽人皆知。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多前明廷才派人过来请求通商，没想到一年多后，明廷又派了一拨人。 “跟我过来。” 在场的几名广南官员与王离显然也是老相识了。 看在王离的面上，并没有对明海的商人们进行搜身，而是让苏郎青与王离一同前往会安官府。 安南的文化来源于中原，无论是服饰、文字、建筑风格的，都搬照了中原传统王朝。 甚至连着官府其设计风格也与中国传统的县衙别无二致。 “尔等想面见阮主？”一名广南官员用汉语询问着。 实在话，他对这些明商并没有好感。 若不是看在每年那数不尽的银两份上，他甚至不愿意正眼瞧会安明商一眼。 “上一次远海商会奉明廷之令通过会安前往顺化拜见阮主，可惜明廷未能与广南通商，这一次吾带来吕宋明廷的诚意想面见阮主。”苏郎青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些身着官服的广南官员。 这广南官员的官服与明廷官员的官服样式大同小异，甚至眼前的广南官员还都是一口流利的汉语，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回到了吕宋岛了呢？ “既然是明廷想与我广南通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会安港就大量明商生活定居。”郑治开口道。 “那不知我的明商何时可以前往顺化。”苏朗青现在也不想耽搁时间，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个嘛。”郑治与其他几名广南官员对视一眼。 “从会安到顺化，来往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等上书阮主传达明商来意，恐怕又要花费一些时日，恐怕……”郑治面带难色的看了一眼苏郎青，又看看王离。 苏郎青，王离自然也知道这些广南官员想要什么。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王离从袖口间取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而今，明海钱庄已经开遍了整个南洋。 只要有明商存在的地方，就有明海钱庄。 郑治笑着接过了那张一万两的银票。 明海的银票，那可是硬通货。 根本就不存在贬值一说，只要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那么就能兑换相应数额的银元。 当然了，如果数额够大的话，那么要提前预约等待满载银两的商船从吕宋岛赶来。 广南虽然也有发行自己的银票，但是参差不齐，远没有明海银票来的价值高。 “我即刻上书顺化。”郑治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 “大人上书后，我等即刻出发，与文书一同到顺化。”苏郎青道。 “哦，如此着急吗？不如在会安多住几日。”郑治见这些明商如此着急，也不免心中一惊。 “这个有些难办啊，毕竟没有这个先例。”郑治又一次面露难色，看了看王离。 王离面色不改，又从袖口间拿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交给了郑治。 “明日我即派会安的驿使与诸位一道前往顺化。”郑治熟若无人的接过银票后，开口道。 “那我等先返回商馆准备，明日早上出发。”苏郎青站起身对在场的广南官员行了一礼。 “放！” “砰！砰！砰！”偌大的平地里升起了阵阵的黑烟。 一门门青铜质地的火炮猛的颤抖起来，火光乍现，一枚枚铅弹径直砸向远处的城墙。 12磅重的铅弹猛地砸在了城墙上，刹那间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整个城墙都晃动了起来，驻守在城墙上的叛军官兵一脸惶恐的看着抖动的城墙。 美荻城防坚固是不假，那也得看攻城的是什么玩意？ 一里多外的平地上，四门镇南将军炮正对着城墙轰击着。 杨彦迪一脸惆怅的看着远处的城墙。 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抵达了美荻城下。 本想着劝降黄进，使得城中百姓免遭兵乱之祸，可没想到此人负隅顽抗，拒不出城投降。 一连数日劝说无果后，跟随前来的明军将领失去了耐心。 命令刚刚赶至城下的镇南将军炮营开炮轰城。 这些火炮早在十多日前就从海口出发前往美荻城。 沿途能走水道的就用大舟托运，遇到河道堵塞，就用战象负责拖运。 一路上，炮营官兵两班倒，星夜兼程，终于在花费了十余日后，在攻城前夕抵达了城下。 明军12磅镇南将军炮终于发挥了它的威力。 仅仅只是一轮齐射，四枚12磅的重铅弹就砸中了城墙。 每一发都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大坑。 明军没有使用质地更坚硬的铁弹，而是使用了杀伤软目标的铅弹，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城内的叛军。 别以为老子不敢开炮。 当然，话虽如此，但明军还是克制了攻城的念想。 第272章 攻城 “不要乱，不要乱，炮手给我开炮。” 城墙上几名左右营的叛军将领大声嚷嚷着。 明军的炮击虽然声势大，但并没有造成城墙上的官兵伤亡。 在慌乱一阵子之后，城墙上的叛军在将领的督促下也很快恢复秩序。 火炮手纷纷开火，一门门铁炮朝着不远处的明军军阵轰去。 “砰！砰！砰！” 一枚枚铁弹，石弹落到了平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叛军其实并没有装备火炮，当初杨彦迪陈上川等人携带三千兵士投靠广南阮主后。 广南命其凿毁船只后前往东浦一带，船上的火炮大多也被遗弃。 仅有的一些火炮也在数年的征伐与损耗中损毁殆尽。 城墙上叛军所拥有的火炮其实是当初刘煜赠与嘉定明人的那一批佛郎机炮，还有一些从广南或是西班牙等欧洲商人那购买的隼炮，臼炮，数量不是很多。 佛郎机炮属于后装填火炮，其射速快，准头高，同时还便于携带，攻防兼备。 那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射程有限。 佛郎机炮属于后装填火炮，使得的是母铳与子铳配合，受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因此其火炮气密性有问题，其膛压也远远小于其他火炮。 这也是为什么在十五六世纪当欧洲人大量装备佛郎机炮后，又很快抛弃了这种后装填火炮改由前装火炮。 如着名的红衣大炮，就是在英吉利人再抛弃后装填火炮后改为前装火炮时的一种舰炮产物。 一枚枚铁弹铅弹落到了平地上。 当初刘煜虽然赠给了嘉定明人二十门火炮，但都是三磅的小佛朗机炮，射程不过一二百步。 其他几门从各地搜罗过来的石炮，隼炮射程也不过四五百步。 明军仿佛也早就知道了城墙上叛军火力的配置。 故意在五百多步的距离上布阵，炮弹一发一发地落在了空旷的平地上。 除偶尔飞溅起来的飞石砸中了几名倒霉的明军兵士外，大多数明军官兵都是安然无恙。 “杨将军，城墙上的叛军已经朝我军开炮，现在我军应立刻还击。”水师左镇将领赵振开口道。 “这？”此刻城下的杨彦迪也是左右为难。 城墙上的左右营叛军也曾是他的兵卒。 城中的百姓，更是这些年他在安南四处招募的流民。 若下令攻城，势必生灵涂炭。 但若自己不下令攻城，那么这些跟随自己而来的明军将领势必会将自己擒下，带回海口，任凭萧武处置。 “将军下令攻城，我礼武镇官兵愿为先锋。”见杨彦迪左右为难，薛文景自告奋勇的走了出来请战。 先前他留守在城中的上百士卒被黄进毫不留情的斩杀大半，让他恼怒不已，又因黄进反叛差点牵连自己，此时的薛文景对城中的黄进已经是恨的咬牙切齿，此刻自然站出来愿为先锋攻城。 “好，薛将军，就命你率领五百兵卒攻城。”赵振见薛文景自告奋勇，自然高兴，能让美荻的明人内耗，对于水师镇而言再好不过。 后方的虎贲炮营，火炮手正在紧锣密鼓的装填火药。 “将军，我军准备攻城！”一名旗官骑马赶至炮营，大声道。 “怎么？我军当真要攻城？”水师炮营游击李贞看向远处的城墙方向。 “命令退下铅弹，上铁弹。”李贞命令道。 很快，四门镇南将军炮就准备完毕。 比起虎贲镇陆军，水师镇炮手更擅长海上作战，海战火炮讲究准头，毕竟在海浪下船只摇晃，火炮也随着船只晃动，炮手必须在船身摇晃下炮击敌船，就必须讲究火炮的准头，所以水师镇炮手其炮仗水平尤其是远距离炮击准头要比陆军镇炮手好上不少。 一里多地的距离，对于这些水师炮手而言再简单不过。 “放！” 火绳被点燃，待火绳燃烬时，一道道火光乍现。 “砰！砰！砰。”沉闷如闷雷般的声响传遍全军。 城上的叛军听到那沉闷如闷雷般的炮响时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空，刹那间仿佛地动山摇。 四枚十二磅重的铁弹准确的命中了城墙。 城墙虽然厚实但也是土砖营建，根本挡不住这十二磅铁弹的直接命中。 厚重的城墙在铁弹的撞击下直接塌陷了一角。 “万岁！”见状后，明军官兵纷纷高呼。 后方炮营，见四门重炮齐射后，剩下的隼炮，赛寇炮也纷纷对准了城墙，纷纷开火。 “礼武镇，杀！”见城墙被明军轰塌一角后，待明军火炮停息，薛文景立刻拔剑高喝。 五百礼武镇官兵手持牌盾刀矛朝城墙杀去。 城墙上的叛军官兵早已被炮弹所带来的震动余波震得七荤八素，狼狈不已，军心早已大乱。 见礼武镇官兵高喊着冲杀上来，此刻哪里想着抵抗，纷纷四散而逃。 几名守城的叛军将领试图阻拦，可大势已去。 也只得带着二十余名死忠负隅顽抗。 薛文景一马当先，手持长弓连射三箭，将城墙塌陷处搭箭欲阻拦明军的三名叛军弓箭手射翻在地。 “杀。” 礼武镇官兵从城墙塌陷口登入城墙，除几名守城将领和他们手下的二十多人还在阻拦外，其他叛军官兵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往城内逃窜。 “我等只为平定叛乱，降者一律不予追究。”登上城墙，薛文景大喝。 “杀！”礼武镇官兵纷纷登上城墙，大量左右营叛军纷纷倒戈。 “将军，快撤，城墙守不住了。”十来名叛军兵卒连忙护送几名将领退下城墙。 “迅速占领内城，外城的左右叛军大营，快。”薛文景深知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趁着左右营叛军如同潮水般朝内城退却时，明军官兵杀向城中。 见城中喊杀声震天，水师左镇将领赵振不由得点点头。 “不错，真不愧是萧大人倚重的将领，此战当记首功。”赵振看了看一旁一言不发的杨彦迪。 “杨将军，你也无需悲伤。” “这些叛军既然敢反，就证明他们早有二心，此刻除掉，好比将来成为心腹大患要好。”赵振宽慰道。 第273章 “回大人，我军已杀至内城，叛军皆降。” 攻城不过区区数个时辰，明军就控制了美荻城。 绝大多数的叛军都是望风而降，未加抵抗。 五百礼武镇官兵入城后很快就恢复了城中的秩序。 偌大的城中，也唯有黄进还有他手下几十号人在负隅顽抗。 但随着明军火铳队入城，还在抵抗的数十名叛军也通通倒在了明军的火铳下。 明军的平叛就如当初左右营叛军叛变一般如此迅速，以至于城中的百姓尚未反应过来，明军官兵就以入城。 水师镇也不愧是萧武带出来的精锐之师，入城后并未劫掠，杀戮而是迅速控制城中各个要道，控制城防，营地。 “尔等竟敢叛我明廷。”水师镇左镇将军赵振刚入城，就见黄进被礼武镇官兵擒拿，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 黄进并未回话，而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杨彦迪。 “你为何要反？”杨彦迪看着眼前这位老部下，冷冷道。 “不止我要反，左右营官兵要反，这城中的百姓都要反。”黄进依旧是不知悔改道。 “为何？” “我可曾亏待你或是亏待左右营丝毫，为何要叛。”杨彦迪不解的问。 他实在不明白黄进和左右营官兵为何要反叛，而且左右营就在城内，若黄进和叛军真的要反，明明有很多时候都可以反叛，就如萧武在城内一般，黄进也可以造自己的反，可为什么却是在自己前往吕宋远离嘉定之际。 若是黄进在自己留守城中的时候造反，自己恐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才让杨彦迪不寒而栗，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察觉过黄进和左右营会反叛。 “叛！”黄进吐了口唾沫。 “末将为何要背叛大人？” “当初，我军将士跟随大人来到这不毛之地，与大人一同招募流民，抵御番人，为何，因为弟兄们不过只想图个安身之所。”黄进道。 “所以我才选择和陈将军一道归顺吕宋明廷，就是想给我们嘉定的百姓寻个安身之所。”杨彦迪痛心道。 这一战，无论是先前死去的礼武镇官兵，还是左右营叛军，都是他的兄弟。 说到底，都是自家兄弟的相互残杀。 “明廷，大人还好意思说明廷。”黄进冷笑。 “大人，可知你与陈将军一道离去的这两个多月来，明廷对我们美荻明人都做些什么？”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水师左镇镇将赵振。 “萧武在大人走后，以明廷名义为北征征粮征响，短短一月从民间搜刮粮草二十万石，银两数以百车，百姓若有怨言，即招明军兵士打骂，一月间施行的苛捐杂税竟高达20余种，城中百姓破产者无数，流离失所者无数，大人觉得我等，为何要反？”黄进质问。 “可有此事？”杨彦迪怒视着薛文景。 薛文景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辩解。 杨彦迪见状后不禁暴怒，指着赵振道:“尔等岂能如此待我嘉定百姓。” 若是明廷真的如此对待嘉定百姓，那倒也能解释为何左右营官兵会反叛，甚至连城中百姓都纷纷响应，以至于偌大的美荻竟然在短短数日时间内尽皆反叛，以至于明军不得不退守海口。 “大人，弟兄们在这与番人厮杀不过是希望大人能带我等自立于此，不受广南剥削，可大人却为了自己的一番前程，出卖了我等弟兄和全城的百姓，我等岂能不恨，岂能不反。”黄进道。 “把他带下去，送回海口，任萧将军处置。”赵振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命令手下兵卒将其带走，为了避免他在蛊惑人心，直接命人将他送往海口。 “大人，我想其中一定有误会，想必萧将军也是为了明廷北征大计着想。”薛文景见黄进被明军带走后连忙朝杨彦迪解释道。 “北征大计，那就需要牺牲我嘉定的百姓吗？”杨彦迪早已是怒不可遏。 “此事我必定告知吕宋明廷。”说完话，杨彦迪怒气冲冲而去。 见此赵振无奈苦笑，对萧武在美荻的倒行逆施倒也有所耳闻。 不过，水师镇上上下下，无论是徐滨还是赵振，甚至是陆海商会的那些商人都选择了无视。 原因也很简单，明军远征嘉定。 驻防海口，嘉定一带的明军官兵差不多有两千人。 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要陆海商会从会安等地购买粮食再运到嘉定吗？ 羊毛自然出在羊身上，这么多明军兵士的吃喝用度，自然要出在嘉定身上。 嘉定东浦地区因为受真腊番兵入境侵扰，早已民不聊生，流民遍地。 萧武自然只得将钱粮筹措压在了美荻明人头上。 再加上当初明廷本就打算将嘉定设为大军征粮赋税的大后方，因此这些时日还变本加厉的朝美荻一带的百姓征收各种赋税。 而这些萧武又或者说明廷在吕宋岛上是万万不敢做的，就是生怕造反。 广南， 在四海商会发费了一些银两，上下打点后，苏郎青一行终于是踏上了前往顺化城的路途。 为了避免路上出现意外，也是为了监视这些明商，会安等地的官员专门派了一队广南兵卒前往护卫。 明商一行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大约半月的时间方才抵达顺化城下。 顺化作为广南都城，明显受中国文化影响，比起会安等港口城市的多元化更多了一丝中国气息。 虽然广南阮主割据一方，使得广南形成南北朝形势，但阮主并未建国，不过属于割据政权，名义上依旧臣于北方的黎朝。 明商一行抵达顺化城后，立刻惊动了广南群臣。 广南阮主听闻明商一行抵达顺化城下后，看着刚刚送至自己手中不久的会安官员的文书，不禁眉头一皱。 “黄进不久前才在嘉定反叛明军，现在明廷使者就来到顺化城下，呵呵！”阮福濒冷笑一声。 对于会安官员的举措十分不满。 “那是否让明商入城。”一旁的官员询问道。 “让其入城，以免失了广南的体面。”阮福濒淡然道。 第274章 忌惮 得到阮主的默许后，华商一行也终于入了顺化王城。 这一次明海有三艘商船抵达会安港，为了尽快抵达顺化，苏郎青与王离带领一部分商人率先出发，而商队率领物资走在后方，而今还在半道上。 华商一行的到来，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顺化城。 阮有镜也被阮福濒招入宫中商议。 见阮有镜急匆匆的赶至大殿，阮福濒的神色方才好上一些。 “听闻华商一行已到城下，为何我等之前没有接到会安官员的文书通告呢？”当阮有镜得知华商一行已经抵达顺化城下的时候，阮主就招他入殿商议，此刻的他也是一脸茫然无措，丝毫没有准备。 “看看。”阮福濒一把将会安官员呈交的文书扔到地上。 “会安的官场是该整治整治了，贪腐何其严重。”阮福濒怒不可遏道。 其实他倒也错怪了会安官员，其实奏折早在同一天时间，就快马加鞭往顺化城而去了。 华商一行虽然是同一天出发，但是沿途有各个城镇关卡阻碍，会安官员算了算华商一行至少会在途中逗留一个月多，到那时，顺化官员也早已接到了消息，商量出了对策。 只不过，会安的官员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贪，他们的手下比他们更贪。 从会安到顺化城之间的各个驿站，早就被四海商会和避疫的人员渗透的差不多了。 由于广南重商，所以从会安到顺化城一带，有着大量的驿站。 当地的驿站也会接待大量的过往商人，借此机会四海商会的商人们也暗中收买了不少驿站的人员。 所以，那一份本该从会安提早半个月抵达顺化的奏折在途中逗留了一段时间。 同时，四海商会商人们在广南也告诉了世人什么叫有钱就是大爷。 一路上撒钱不断，纷纷用银两叩关，沿途的官员们笑得合不拢嘴，也纷纷让其过道。 这样，原本会安官员预计华商至少会在途中滞留大约一个多月时间，结果华商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达顺化城下，而会安官员的奏折这才到了顺化。 结果杀了个广南官员措手不及。 “明廷派遣商会此次前来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阮福濒见阮有镜匆匆赶至殿中，急切地问道。 事实上此时的阮福濒对于明廷的势力还是有些忌惮的。 广南并非闭关锁国，在会安等地，不但有通商口岸，还有大量的西班牙人，英吉利人在广南贸易，定居。 明廷崛起于南洋也不过是这近两年的事情而已。 当明廷派遣远海商会前往广南请求通商的时候，广南群臣方才知道有吕宋明廷这一回事的。 当时广南群臣对于这个南洋的汉人政权十分陌生，因此阮福濒选择找在顺化的西洋人打探消息。 是阮福濒偏偏好死不活的找到了西班牙人，这些西班牙人刚刚被明廷夺走了吕宋岛北部，自然对明廷愤恨不已。 也就刻意隐瞒了一些真相，谎称是明廷与华商勾结，华商鼓动吕宋岛上的汉民造反，这才推翻了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北部的统治，才让明军入主吕宋的。 当时留守在顺化的西班牙人一个劲的忽悠广南群臣，声称前往吕宋岛的明人军队规模不过数百，战船十多艘，不过是一支丧家之犬般的孤师罢了。 这才让广南群臣产生了误判，也有了一年多前阮福濒怒斥远海商人那一幕。 真相也总有揭露的一天，很快，广南群臣就从英吉利人，尼德兰商人那里打探到了吕宋岛明廷的真实情况。 英吉利人不用说了，这会儿跟吕宋明廷穿同一条裤子，恨不得称兄道弟呢。 而尼德兰商人也一样，看着明人把西班牙人摁在地上，打到胡安总督都不敢出马尼拉城，都直呼明廷是南洋的上帝之鞭了。 所以，无论是英吉利商人还是尼德兰商人，在广南群臣面前都是一个劲的吹明军有多牛逼。 什么王师入岛驱胡寇，自立为王。 什么甲兵数万，战船千艘，有的没的使劲吹。 吓得广南群臣脸都青了。 再加上上一次广南名将阮有镜亲率广南精锐三百人与真腊番兵两千多人进攻东浦，却被东浦明人所败。 虽然那个时候，阮有镜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真腊番人那里，但阮福濒也不是傻子，很快也从同样败退回来的广南兵卒那得知了明军偏师击败广南与真腊联军的消息。 要知道，那个时候介入东浦战事的明军满打满算才一百多人。 却打得广南真腊上千人溃不成军，连黎有成都被明人火炮炮毙了。 自知理亏的阮有镜也只得在朝堂上一个劲的吹明军火器有多猛，连西班牙人都被打到马尼拉城不敢出来，自己败也是情有可原。 就这么的广南群臣从原本对吕宋明廷的轻视，演变成了现在对明廷的惶恐。 这也是为什么，当得知吕宋明廷招抚嘉定一带的明人后，阮福濒会暗地里鼓动黄进反叛的原因。 而现在阮福濒担忧明廷因为广南支持黄进叛变的原因，使得明廷兴师动众来问罪。 “倘若吕宋明廷察觉黄进反叛而派遣使者前往我广南问罪，那也是派遣明廷官员而非商人前来，况且黄进反叛，消息传回广南，也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吕宋明廷怎么可能如此神速。”阮有镜一开始确实也有些惶恐，不过在路上仔细想一想，觉得明廷不应该如此快反应。 “这奏折上确实说明廷希望能与广南通商，并未提及嘉定黄进叛变一事。”阮福濒点点头，觉得阮有镜说的颇有道理。 “而今明商已经在顺化城中住下，该如何处理为好。”阮福濒询问。 “黄进一事迟早会败露，且依明军的骁勇，平定叛乱也只是时间问题，广南而今应该尽早做好准备，依臣之见，应该尽早招明商觐见。”阮有镜此时对于明廷早已没了往日的轻蔑，更多的是一种忌惮。 第275章 入殿 听完阮有镜的话后，阮福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时的他早已年过花甲，早已不负当年的雄心壮志，甚至身体状况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些时日病重一直都在调养，直到近几日方才好上一些。 “唉！”阮福濒苦笑着看了看殿下阮有镜，再看看案桌上会安官员呈上的奏折。 “明廷数次想与我广南通商，甚至不惜数次派遣使节前往我广南，我知明廷意，想从我广南赚取银两，财富，孤甚不喜，可而今形势严峻，明廷已经招抚了嘉定，威逼真腊，而今孤若是开放会安港与明商，允许广南与明廷通商，届时大量明人前往广南，怕是广南危矣！”阮福濒有些疲倦的开口道。 阮有镜听闻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不由得抬起看向阮主，忽然阮有镜一愣。 面前的阮主不知为何竟变得如此的苍老，两鬓斑白，脸上布满了沧桑岁月的痕迹。 阮有镜不禁有些失神，记忆中的王永远都是雄姿英发，英明神武，可仅仅一月多未见，竟然已是如此苍老。 看见阮有镜如此失态，阮福濒倒也坦然，并不怪罪。 “我早已时日无多。”阮福濒苦笑道。 “王。”阮有镜连忙跪下，眼角不知为何竟然热泪盈眶。 “我且问你，世子中何人可继我大位。”阮福濒问。 阮有镜一愣，随即面色一凝连忙叩首道：“臣不知。” 见此，阮福濒也不强求，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走。” 阮有镜这才如蒙大赦，冷汗淋淋的走出了大殿。 见阮有镜急匆匆的走出大殿，阮福濒叹了口气，“通知明商明日入殿。” 苏郎青一行来到顺化王城后一直都在驿馆中住着，并未四处走动。 这倒是让那些一直监视明商的广南官员们舒了口气。 “货物什么时候到顺化城下？”苏郎青朝一名商人开口问道。 “估摸着还得四五日，而今已经初春，道路泥泞难走，我们不得不花高价租用了象队来押送货物，想必很快就会赶至顺化城下。” 苏郎青看着远处的顺化城墙，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只要货物能顺化城下，无论此行如何，明海都不会亏损太多。 “好消息，阮主答应我等明日上殿。”王离面带喜色的走了过来，朝大厅里的商船主道。 “好。”苏郎青眼前一亮。 “既然宣我等上殿？该何人与广南阮主对谈？”一名船主看了看王离，又看看苏郎青。 这一次是明海商人与陆海商人共同前往顺化，但大多数明商都不知道苏郎青的使命，因而问道。 “此行我为首，自然有我去。”苏郎青淡然道。 王离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顺化城中的各个达官贵要都走动过了吗？”王离看了一眼一旁的商人，问道。 “都打点过了，放心，王会长。” 见万事都准备好后，王离这才放下心。 第二日， 苏郎青与王离等一众商人就被邀请入王殿中。 除了苏郎青被允许进入大殿以外，其余的商人则纷纷被拦了下来。 苏郎青倒也淡定自若，大步走进了王殿中。 “大明使臣苏郎青拜见阮主。”苏郎青朝阮主行了一礼。 “大胆，见到我主为何不下跪？”突然，一名大臣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道。 他用的是汉语，而且颇为流利，苏郎青自然也听得明白。 “我虽为明商，但却是大明派来广南的使臣，乃明臣也，岂有给藩主下跪的道理。”苏郎青甩了甩袖子，瞥了一眼那名广南官员。 “尔等，汉语说的不错，想必也知中原礼仪，我等天朝上国来到藩邦，使臣还需向番邦之主下跪吗？”苏郎青冷喝道。 “你主不过是一岛之主，竟然敢用前明旗号，尔等就不怕大清诛之吗？”另一名广南官员站了出来，冷声道。 “鞑清窃我九州，入主中原杀我万民，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诛，我明王高举反清义旗，重振我汉人江山，何惧之有？”苏郎青义正言辞道。 阮福濒看着眼前的明商，不由得面露一笑。 “来人，赐座。”阮福濒道。 “我广南物产丰厚，南洋之物我广南皆有，实在无需与明廷通商。”阮福濒轻声道。 苏郎青听闻后却是一笑，若是大清国说自己地大物博，那还好说，你广南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竟然还谈自己物产丰厚。 “那为何此前我在会安，甚至在顺化城中，还看到了大量的佛郎机人，和英吉利商人？”苏郎青笑着反问道。 “听闻广南人善于种植庶糖与稻米，城中的佛郎机人和英吉利人却屡屡以低价甚至以物交换方式从广南购买换取大量庶糖与稻米，使得广南民众哀怨不已，不知王可知否？”苏郎青问道。 阮福濒听到后，却也没有生气，这些红毛鬼霸道惯了，广南之所以大量种植庶糖恰恰是想从西班牙人，英吉利人那里赚取些银两，毕竟前些年为了应付北方战事，广南不得不从红毛鬼那购买大量的火器，而红毛鬼又是坐地起价，以至于广南这些年因军费开支导致入不敷出，光是向外出口大米，早就无法满足广南的财政需求了，因此不得不鼓励民众种植庶糖，以求从红毛鬼那里换取大量的银两。 在南洋，糖可是暴利产业。 西班牙人英吉利人也不是傻子。 他们往往低价从广南这边购入糖，然后再转手高价在南洋各处出售，以此牟取暴利。 广南百姓辛辛苦苦种植甘蔗，艰辛劳作了一年，却往往也换不到几两银子，又要接受广南当地官吏的层层剥削，早已是民怨沸腾。 最重要的是红毛鬼们都是低价购入蔗糖，导致会安当地糖业的收入也不比当初出售稻米多多少，而广南还损失了大量稻米田。 要知道产出蔗糖的种植园之前可都是用来种植稻米的呀。 “若是广南愿意与明廷通商，那么明廷愿意以高出西班牙人商人三成的价格每年从广南购买十艘蔗糖。”苏郎青开口道。 “明廷的好意，老夫心领了。”阮福濒淡淡一笑。 第276章 划定疆界 并非阮福濒不信苏郎青的话，事实上这些年在会安，华商们都会以较高价格购买蔗糖，其价格远远高于佛郎机人的采购价格，让华商苦不堪言，却碍于广南官员的欺压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随着明廷在吕宋崛起，四海商会进入会安后，在短短时日内联合起了整个会安当地的华商，将原本的采购价大幅度降低。 这也是为何会安的商会如此支持明廷的原因。 因为会安的华商真正的从明廷的崛起中得到了自己的利益。 高于佛郎机等南洋洋商三成价格购买广南蔗糖已经是四海商行能承担的极限了。 “华商贸易一事与会安当地官员商谈就是了。”阮福濒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明廷强占嘉定，是否该给广南一个解释。”这时阮有镜站了出来，冷声质问道。 “明廷不过是招明人罢了，嘉定一带明人过万，明廷不忍明人百姓受到欺凌，所以收复嘉定。”苏郎青解释道。 “呵呵，嘉定明人多所以明廷收复嘉定，那么广南各地尤其是会安唐商遍地，明廷是否还要占了我广南。”阮有镜大声喝道。 对此，苏郎青临危不惧，淡然一笑道:“嘉定乃真腊故土，因鞑清窃九州，致使我明人大量出逃海外，阮主仁慈不忍我明人受难，因而在将嘉定划给明人居住，生活，而真腊人凶狠狡诈，屠戮我明人，所以嘉定明人无奈只得归附我明廷，广南华商不同，阮主仁德，使广南明人能安居乐业，实乃乐不思蜀也，我明主自然也感激阮主仁德，又岂会觊觎广南王土。” “此次，我明廷之所以想与广南通商，是因我明主感广南阮主对明人之大恩，想与广南交好。”苏郎青道。 “听闻北方郑主一直觊觎广南王土，阮主数次率领王师击败北方郑军，可惜广南兵将虽英勇却双拳难敌四手，屡屡被人多势众的郑军所压迫，不得已从西班牙人英吉利人那里高价购买火器，若广南愿意与我大明通商，结两国之好，那么我大明也愿意向广南出口火器。”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臣皆是一震。 明廷火器之威力早已通过真腊当地的战报传回广南了。 阮有镜更是亲身体验过明军火器的犀利。 因此，当他得知明军竟然愿意向广南出口火器后也不免一愣。 不过阮福濒也是一只老狐狸了，听闻后不为所动，只是在那喝着茶，一脸惬意的看着堂下的大臣。 “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的火器之犀利，有目共睹，实不相瞒，在顺化城中就有西班牙人与英吉利人的商馆，我广南也曾向前明购买过火器，不过是些破烂罢了。”一名广南武将开口道。 “若我大明的火器是破铜烂铁，那为何我大明能打得西班牙人不敢出马尼拉城？”苏郎青反问。 “此次我大明乃带诚意而来，只求与广南通好，相信阮主已经看过我主写的信，明廷与广南本是衣一带水的邻居，本该通好，因而我等才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拜见阮主。”苏郎青不再理会这些大臣，毕恭毕敬的朝阮福濒行了一礼。 阮福濒这时才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华商。 “尔等此行怕是不单单只为通商而来。”阮福濒笑道。 “不错，此行我等并非单单只为通商，也希望明廷与广南能够划定疆界，停止兵戈。”苏郎青这时终于说出来此行的目的。 “哦，疆界？”阮福濒饶有兴趣的看向苏郎青。 “明廷占据嘉定，明廷与广南以占城为界，永不侵犯。”苏郎青开口道。 阮福濒脸色一沉，一双和善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下方的广南群臣也是议论纷纷。 而今的安南虽处在黎氏王朝，但本质处在郑主的管控下，广南其实只是一个割据政权，郑主数次南下攻打广南，其实也是一种统一安南的举动。 而广南势力远不如北方的郑主，为了扩充势力，所以不得不开发南方。 无论是历代广南阮主出兵占城，还是出兵占城抢占占城土地，出兵干预真腊王位又或者是允许陈杨二将前往嘉定一带，其实都是广南为了壮大势力以图自保的一种行为。 这和明廷不断在海外用兵以图壮大实力是一个道理。 而现在明廷不但占领了嘉定，竟然还想与广南以占城为界，这无意触怒了阮福濒。 “今日先到此，尔等先回驿站休息！”阮福濒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 苏郎青倒有没有再说些什么，朝阮福濒行了一礼后，毕恭毕敬的撤了出去。 当苏郎青退出大殿后，阮福濒也是气急了，示意群臣退下，只留世子阮福溱和阮有镜。 两人面色也是十分难看，没想到明廷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当初明廷派兵前往嘉定时，我等就应该知道这些明人的野心了，可惜了，当初我真应该带数千兵力一举荡平这些嘉定明人。”阮有镜痛心疾首的说道。 “父亲。”阮福溱连忙上去扶着阮福濒。 “阮有镜，我问你，若广南出兵嘉定，尔等需多少兵力能驱逐嘉定明军。”阮福濒看着阮有镜询问道。 “这。”阮有镜一愣。 “黄进不是在嘉定高举义旗反抗明军吗？”阮福濒大喝道。 吓得阮有镜连忙跪了下来。 “明军火器犀利，数十明军就能击败我军上百马队，而今嘉定不但有明军陆军更有明军水师，若我军真的出兵嘉定，万一明军水师北上。”阮有镜话愈来愈小声。 并非他怯懦，怯战，而是因为他真的率兵攻入过嘉定，与明军有过交战，谁曾想明军火器如此犀利，竟然大败真腊联军，但阮有镜非但没有因此恐惧明军，而是开始了解明军。 开始从会安华商和英吉利商人那开始打探明军的武备，不过这一查就让阮有镜吓了一大跳。 明军的火器配置，水师战船都不比南洋的英吉利人弱，若广南真的与明廷开战，广南必败。 “唉。”看着阮有镜这副模样，阮福濒也只能闭上眼睛。 第277章 妥协 “王，并非臣怯战，而是因为出兵嘉定，对于广南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阮有镜见早已两鬓苍白的阮福濒露出失望的神色，连忙换了一种说词。 “为何？”阮福濒轻声问。 “而今南洋明廷势大，连西班牙人都避守马尼拉，不敢出兵北上，且吕宋明廷格外重视嘉定，秦国公萧武亲自率领水师镇坐镇，虽然有黄进反叛在先，但依黄进之兵力被明军剿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且吕宋明廷一旦得知黄进反叛的消息，势必派遣重兵前往嘉定，若这时我等出兵嘉定，恐怕战火将波及广南。”阮有镜也是一个忠臣，深知广南军与明军之间的差距，也是毫不避讳的告知阮福濒若爆发战争，广南必败。 “这么说，我广南是要坐等明军图谋我安南土地喽？”阮福濒见此怒不可遏道。 “父亲，其实阮将军说得不错，而今明廷势大且已经占据了嘉定，乃虎狼之师也，广南若是出兵恐怕胜负难料。”阮福溱也是连忙附和。 “且父亲，我并不认为明廷是在挑衅我广南。”阮福溱道。 “若明廷真的想与广南为敌，图谋我安南土地的话？” “那么驻扎在嘉定一带的明人水师早就已经北上会安港了，可据占城海域一带的水师汇报说，明军水师一直在海口按兵不动，且这些时日明军在嘉定与真腊边界并未逾越半步，不像是有北上之意。”阮福溱赶忙朝父亲解释。 “是啊，王，若明廷真的想挑衅我广南，那为何三番五次派遣华商前往顺化请求通商，且明廷这一次派遣使臣前来，其诚意我等也看在眼里。”阮有镜也算是广南群臣中比较了解明人的了，这一次阮有镜确实没有在明廷使臣中感觉到敌意，反倒是感觉明廷有些迫不及待想与广南握手言和的急切。 “王，其实有一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阮有镜看着阮福濒低声道。 “说。”阮福濒的脸色不在像之前那般阴沉。 “对广南而言，患在北还在南。”阮有镜试探道。 阮福濒一愣，随即脸色愈发凝重。 广南为何要图谋占城以南的土地，包括占城，真腊在内的大片南方藩土。 原因无非就是北方的郑主势大，而广南势力小，不得已才看向南方，企图通过吞并南方占城，真腊土地来扩充实力。 可现在广南却遇见了明廷这个竞争者。 阮有镜意思阮福濒也明白。 广南与明廷的矛盾充其量就是嘉定的归属问题，但北方郑主的威胁才是真正事关广南安危。 阮福濒渐渐冷静下来，这些年北方郑军虽然数次南侵都被广南击败，但广南兵力，人力上的劣势却并没有得到改善。 如果要拿中国三国时期来讲，广南就是吴国，而北方郑主就是魏国，偏偏这个魏国还虎视眈眈，数次发动大规模战争。 “是我唐突了。”阮福濒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父亲，明廷与广南并没有深仇大恨，这嘉定本就是真腊土地，父亲赠与明人遗民，早已是一桩美谈，而今明廷招抚嘉定，广南也可顺水推舟，承认明廷对嘉定一带的掌控，以换取明廷永不侵犯真腊，占城的承诺。”阮福溱道。 在刘煜写给阮福濒的信中，刘煜也曾承诺只要明廷，广南两国言和，通商，明廷可与广南以占城为界，永不北上侵犯安南土地，可谓是诚意满满。 可奈何阮福濒早已视嘉定为囊中之物，见明廷非但不撤兵还想占领嘉定与广南以占城为界，这才激怒了阮福濒。 不过现在气消了的阮福濒仔细想想，貌似为了区区嘉定而激怒明廷，使得广南南北受敌，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依你们之见，广南必须与明廷达成协议不可了。”阮福濒冷冷道。 阮有镜与阮福溱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其实与明廷握手言和，甚至与明廷通商对于广南而言利大于弊。”阮福溱开口道。 “父亲，而今四海商会商人遍布南洋，不少华商也在我广南境内贸易，每年带来的赋税相当可观，若是与明廷通商，那么我广南的货物也可销售往南洋各地，其财源可谓是源源不断，正好可弥补我广南而今国库空虚的窘境。” 阮福溱看了看阮福濒，见其并没有异色，接着说道。 “且明人擅长火器，其火器之犀利不亚于西班牙，英吉利人，先前明廷使者也在殿中提及可以向广南出口火器，其价低于西班牙人的报价，我等不妨和明廷通商，用明商的赋税来换取大明的火器，从而武备广南军。” 听完阮福溱的话后，阮福濒也不禁点点头。 这些年因为与北方的战事，广南不得不向南洋红毛鬼大量购置火器。 可这些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精明的很，得知安南现今南北对峙的局面后，也是坐地起价。 你广南要是不买我的火器，那我卖给北方的郑主，反之亦然。 虽然南洋红毛鬼势力不同，但在这点上出奇的一致，气的广南群臣咬牙切齿。 倘若而今明人愿意出售广南以火器，那么对于广南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与大明通商，无论如何最终受惠的依旧是明廷，而今明廷已经是财狼了，现在吾与其停戈议和，与大明通商，恐引狼入室啊！”阮福濒神色复杂，有些难以取舍。 “父亲，虽然明廷占据嘉定，但嘉定百姓尚未归顺明廷，黄进反叛就是一个例证，明人若要将嘉定纳为己有还需时日，我等一边可与明廷言和，通商，一边可以资助真腊，嘉定本就是真腊的故土，父亲可以挑起真腊与嘉定明人的争端，使得明廷苦于与真腊的斗争而无力北顾。”阮福溱道。 王殿外，苏郎青一行在士卒的护卫下往驿站走去。 王离面色忧愁的跟上去，“你未免太心急了些，这下好了，阮主动怒，这下我等都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吕宋了。” 第278章 妥协2 王离作为陆海主事，这一次亲自陪同苏郎青来到广南顺化正是因为明廷想与广南通商，对于四海商行而言可谓是大事，这才与苏郎青一道来广南。 谁曾想苏郎青此行不单单是通商，刚刚在殿外王离听的可是心惊胆战，差点以为回不来了。 “明廷既要北征，那么势必安抚广南等安南地方势力，怎么，王先生真的以为明海此次前往广南真的只是为了通商？”苏郎青倒是不以为然的笑道。 见此景，王离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 “尔等久居吕宋，对广南之事分毫不知，尔等可知这嘉定甚至真腊早已被阮主视若禁脔，尔等竟然想与广南以占城为界，这不是挑衅阮主吗？”王离都快气疯了，这么重要的事苏郎青竟然未曾与自己商谈，若是自己知晓明廷想与广南划清势力疆界，那么了解广南而今局势的王离势必会上书明廷劝说一番。 “王会长，你无需忧虑，不出三日，阮主必定会招我等入殿再谈。”苏郎青颇为自信的伸出三根手指。 当阮福溱从王宫中走出时已经是深夜了。 不过他并未回到自己的王府中，而是急忙支开自己的护卫，急匆匆的朝不远处的驿站走去。 此时的街道上早已是空无一人，阮福溱以及几名亲信快步走过大街，半刻钟的功夫来到了华商暂住的驿站前。 见四下无人后，阮福溱这才进入驿站中。 “王会长，许久不见。”一入厅，阮福溱就见两人坐在大厅中。 “世子怎么会深夜来访。”王离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广南世子。 傍晚，他和苏朗青返回驿站时，苏郎青就曾告知他，深夜会有一人来访。 当时王离并不在意，以为只是明廷安插在广南王宫里的一个细作罢了。 作为陆海主事，这些时日对于明廷设立的避疫还是有所察觉与警惕。 不过让王离没有料到此刻竟然是广南世子深夜来访。 “这位就是明海主事苏郎青，苏兄。”阮福溱看着苏郎青连忙一拜。 “今日苏兄在大殿里面对我广南群臣的怒斥面不改色，对答如流，真让在下佩服。”阮福溱道。 “不过是一番口舌之争罢了。”苏郎青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倒是感谢世子了，若无世子打点，我明海此行货物还无法如此迅速的进入顺化城中。” 明海此行的货物也在今日抵达顺化城下，也多亏了阮福溱才能顺利进入城中。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明廷想与广南通商，商议疆界，件件都是大事。”阮福溱道。 “不知阮主是否愿意与我吕宋通商。”王离直接询问道。 对于他而言，官方化的通商可比明廷与广南商定疆界划分重要多了。 “父亲已经允诺了。”阮福溱道。 苏郎青与王离皆是一喜。 “明廷可在会安与顺化设立商馆，四海商会的货物可通过会安输送至广南各个县镇，至于商税还需日后再议。”阮福溱也是面露喜色道。 阮福溱在会安也有一些资产，这些年四海商行暗中也在资助这位广南世子，也因此今日在殿中阮福溱也为明人说话。 “不过明廷可否真能出售火器？”阮福溱朝苏郎青问道。 并不是他不信任这些明人，而是苏郎青终究只是一个商人，别说商定两国疆界这样的大事，就连像广南出售火器这样的事阮福溱也未必相信苏郎青能做的了主。 “我虽然只是一届商贾，却也是明廷的使臣，今日在殿中所提及之事皆得到明主首肯。”苏郎青笑道。 “如此，我等倒也安心了，不瞒诸位，我父年事已高，北方郑主又虎视眈眈，若无精良火器我广南恐危矣。”阮福溱如实道。 比起他的几位兄弟，阮福溱对而今广南边界局势更加的担忧。 毕竟北方的郑主“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兵力雄厚远非广南可比。 而安南也不止广南一个割据政权，还有其它几个较小的割据势力盘踞，而南方的真腊，可以说而今广南局势可不太平。 因此，对于任何一个境外势力，能拉拢绝不会去敌对，这也是为何他会和明人走得如此之近的原因。 “世子放心，我明廷愿意与广南永世通好，若两国通商，划定疆界，我明廷甚至愿意为广南打造一批水师战船以拱卫会安等港口安全。”苏郎青道。 “好好好！”阮福溱连连点头道。 “明廷占领嘉定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虽然途中也经历了黄进反叛，但对于明廷而言，损失并不大，可今日，明廷却如此不惜代价的想与广南通商言和，恐怕明廷之意不再安南。”阮福溱道。 苏郎青与王离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不出苏郎青所料第三日，阮福濒就宣苏郎青一行进殿。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宣华商一行前往朝堂上，而是遣其前往后殿与其面谈。 起上一次广南群臣的兴师动众，这一次在场的广南官员不过寥寥数人。 比起前几日阮福濒的气色明显差了许多，面色苍白无力，身着华服的他，此刻不到像是一位君主，而像是一个垂垂老朽的老人罢了。 “赐座。”阮福濒摆了摆手，轻声道。 “尔等代表明廷数次前往广南，请求通商，吾深感尔等毅力，今日愿意开放会安，顺化等城，允许吕宋明人在会安、顺化等城中居住，允许明廷在会安建设商馆。”阮福濒终究还是服软了，开口道。 “谢过阮主。”苏郎青几人纷纷朝面前的老者鞠了一礼。 “嘉定本就是吾赐与杨彦迪、陈上川等明人移民的土地，今日，既然这些明人移民归顺了吕宋明廷，那么嘉定归属明廷也合乎情理。”阮福濒道。 广南国主这话一出，就连苏郎青都是面色一愣，他也没想到竟然如此的顺利。 “不过柴棍等地为真腊土地，明廷需许诺永不进犯真腊，同时，明廷水师不得进入占城以北的海域。”阮福濒道。 第279章 真腊 听到阮福濒的话后，苏郎青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一次广南之行，明廷只是让他过来商定势力范围的。 最主要的其实就是嘉定的归属问题。 但是刘煜并没有明确提及真腊的问题。 “今日我等与广南所谈的是嘉定的归属问题，以及疆界问题。”苏郎青开口道。 “当初真腊内乱是吾出兵真腊，立二王平定了真腊的内乱，而今真腊与明廷有了一些小摩擦，广南自然希望明廷能息事宁人，与真腊言和。”阮福濒道。 见阮福濒把火往真腊引，苏郎青也是不甘示弱。 “真腊曾屡屡进犯东浦等地，毁我耕地，民舍，掠夺我明人百姓，前阵子甚至大举入侵东浦，害我东浦百姓遭受战火之灾，如此深仇大恨，我明廷还未找真腊算账，怎么能一并了之。”苏郎青面不改色，喝道。 要知道嘉定明人对柴棍早已是垂涎已久，再加上当初真腊进攻东浦造成大量的明人伤亡，新仇旧恨一起算，当初萧武执意发兵柴棍一边是图谋真腊土地，另一方面也是为东浦百姓报仇雪恨。 若不是而今北征在即，明廷急需安抚广南以稳固安南的话，明军早就发兵真腊了。 而对于广南阮主所说的希望明廷与真腊言和，苏郎青也只能呵呵了。 明廷怎么可能不知道真腊出兵嘉定是受广南指使呢？ 甚至这一次黄进反叛背后也有广南的身影。 “听说真腊有二王，北方的匿螉秋本为真腊王，只不过遭遇匿螉嫩反叛，被广南阮主分立为二王，我明廷自然愿意承认真腊正统，明廷也已经派遣使臣前往真腊北方面见匿螉秋，想必不出一些时日，明廷就能与真腊互为友邦了。”苏郎青看着眼前的广南国主笑道。 阮福濒听到后不禁面色一沉，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匿螉秋本就是真腊王不假，当初作为真腊贵族的的匿螉嫩反叛，后被匿螉秋所败，不得不投靠广南，阮福濒为了渗透操纵真腊，于是发兵数千进攻真腊，立匿螉嫩为副王，将柴棍等地划给了匿螉嫩，使得广南的势力可以延伸至占城以南。 这也是为什么柴棍一带的真腊人会对广南如此言听计从的原因。 可这也使得匿螉秋对广南那是愤恨不已。 这些时日柴棍不断派遣使臣前往顺化求救，一方面是因为明军占领嘉定，步步紧逼。 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因为真腊军在耐农城下惨败损兵折将，现在北面匿螉秋早就已经急不可待，陈兵在北随时准备南下统一真腊。 而现在明廷竟然派遣使臣前往真腊北部会见匿螉秋，对广南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郎青见在场的几位广南文武官员均都面露凝重之色，不禁眉头舒展。 不单单只有你广南能拿这真腊做文章。 我明廷也能拿北面的匿螉秋恶心恶心广南。 当然，苏郎青也不是什么傻子，将如此至关重要的事直接开口告诉广南君臣。 对于真腊的局势，其实明廷也早有讨论。 早在嘉定的明人归顺明廷不久后，明廷就派遣使者前往真腊北部会见匿螉秋了。 匿螉秋本就是真腊的王，只不过被广南阮主强行横插一脚，在南边立了一个副王，导致真腊被一分为二，对此匿螉秋自然是怒不可遏，只不过碍于广南的强势，一直默默隐忍。 不过随着吕宋明人的到来，给了匿螉秋一个天大的机会。 看着柴棍的真腊叛军被明军打得大败而归，就连广南也是损兵折将，匿螉秋乐得合不拢嘴。 并很快就与明廷取得了联系，表示希望与明廷通商，并希望从明廷那儿获得一些火器，以武备军队意图南下统一真腊。 不过明廷官员商讨后一致认为，真腊一分为二，对于明廷而言，利益最大。 在这一点上，明廷和广南算是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那就是不能让真腊统一。 广南图谋真腊的土地与人口，明天何尝不图谋柴棍等地呢？ 要知道，嘉定原先可就是真腊的土地呀。 不过明廷但也没有回绝匿螉秋，答应与其通商，同时也卖了一批火炮给北面的真腊人，意图借此来节制广南与柴棍。 苏郎青的话意思其实也很明确了，你广南有匿螉嫩这个盟友，我明廷同样也有匿螉秋的支持。 你广南若是想拿柴棍来威胁明廷，那我明廷大可资助北部的匿螉秋来威胁你广南。 阮福濒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苏郎青竟然拿匿螉秋做文章，真的是让阮福濒始料未及。 “今日我广南是与大明商谈通商一事的。”一旁的阮福溱见势不妙，连忙开口道。 事实上，就连他都暗自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明廷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真腊北部，这对于广南而言，可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如果说嘉定和广南至少还隔了一个占城的话。 那么真腊与广南可谓是完全接壤的。 本身真腊的匿螉秋就对广南带着深深的恨意，现在又与明廷结盟，这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阮福溱甚至在想帮助明廷与广南言和，通商到底对不对。 “明廷能与广南通商，自然是再好不过，为表达谢意，在下特意从吕宋带来一些大明特产献于王。”见世子连忙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苏郎青自然也是见好就收。 指示一旁的华商去将运至王宫的珍宝抬到后殿之中。 很快，一列列广南兵卒就将一箱又一箱的木箱木盒抬到了后殿。 “大人，此是我明廷赠与王的自生火铳，请王笑纳。”苏郎青笑着将携带自生火铳的木盒送至阮福濒跟前。 面前的这杆自生火铳只是一杆手铳，射程自然远远不如明军装备的长杆自生火铳，但胜在便于携带。 且做工精湛，深受大明武将，军官的喜爱。 对此，火器司还专门改造了一批手铳，作为礼铳赠送给各地土番，酋长的礼物。 阮福濒饶有兴趣地拾起了这把自生火铳。 这个时代，燧发火枪早已经问世。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得到普及。 广南军中所装备的自然也只是火绳枪，一些二三线的郡兵甚至还装备火门枪。 作为广南的国主，他自然也在到访的西班牙商人，英吉利商人哪见过这种燧发火枪。 只不过，比起西班牙人和英吉利人进贡的燧发火枪，眼前这把大明商人进献给自己的火枪更加的精湛，甚至其铳身上还镶嵌着一颗颗宝石。 “华而不实。” 对此，阮福濒只是略微一笑，轻轻将火铳放回盒子里。 第281章 回吕宋 不得不说，明廷的这番举动也是用心良苦，不过收效却也明显。 很显然，在场的广南君臣都被糊弄住了。 就连阮福濒脸色都露出了几分的惊异与凝重之色。 “此次我广南与大明通商，大明有如此坚船利炮可保海路畅通无阻。”一旁的阮福溱连忙道。 “我大明水师是为护佑吕宋太平，抵御南洋的西班牙人的进犯。”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王离也赶忙打圆场道。 这一次的会谈也算是成功。 至少广南群臣，终于是默认了明廷在嘉定一带的势力，同时愿意与明廷通商。 允许明廷在会安港以及顺化城开设四海商馆。 虽然在会安等地有大量四海商人活动，但都是以大清广州商人的身份出入的。 从今日起，四海商人终于可以用吕宋明人的身份出入广南国境了。 “贺喜华商了，这一次广南与明廷通商，相信假以时日四海商会必定执会安商界牛耳。”出了大殿后，阮福溱朝苏郎青，王离等人道。 “这一次多亏世子，若无世子对我四海商会厚爱，恐我等区区华商还无法说服阮福濒与明廷通商。”苏郎青回道。 这一次广南之行之所以能如此快速赢得广南群臣认可，除却明廷此前在广南安插大量潜伏人员四处打探情报，收买官员外，广南世子的支持也是相当重要。 若无这位广南世子在之前广南与明廷交恶时，在会安大开方便之门，恐怕此刻四海商人依旧被广南拒之门外。 “明廷本就是中国汉人不愿意臣服那建州鞑子方才于南洋建国。” “我等本以为南洋明人孤立无援，处境艰难，不过这些时日观南洋华商再加上今日尔等进献我父王的火器，足以看出南洋明廷可谓是兵强马壮，国富民安。”看着眼前的一行华商，阮福溱赞许道。 这并非他的一番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早在四海商会刚刚进入会安时，他就察觉这些留汉发着汉服的南洋华商与那些留猪尾辫子的清商有着本质般的不同。 虽说那些中国商人来到会安港，总是自称自己为天朝上国的富商，可在阮福溱看来，这些留着猪尾辫子的清商不过是些奴才。 而这些自称南洋华商的明商却总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气质感。 不得不说，投资这些四海商人是阮福溱最大的一次政治赌博。 “苏兄可否在顺化城多住几日。”阮福溱知苏郎青从吕宋而来，今广南已经同意与明廷通商，甚至也已经承认明廷在嘉定的统治，那现在苏郎青自然该回吕宋复命，因而开口挽留。 “我主还在等我回去复命，谢过世子好意。”苏郎青笑道。 “若世子将来有需要，我四海商会必定是世子最大的依仗。”苏郎青也知面前的广南世子心中的图谋，因而笑道。 “那就谢过苏兄了。”阮福溱得到苏郎青的明确答复后，心中仿佛也有了一丝的底气。 出了王宫后，苏郎青与王离拜别阮福溱就急匆匆的往驿站走去。 “此行倒也顺利，我等倒也可向明廷复命了。”王离长长舒了口气。 从嘉定北上广南已经过去近一月，说长不长，却也让王离等一行华商过得提心吊胆。 “既然广南允许四海在会安，顺化开设商馆，那么王兄还是先留在广南处理通商事务。”苏郎青开口道。 “也好。”对此，王离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而今远海朝吕宋岛以南发展，明海专心致志为明廷服务，而山海龟缩吕宋本岛上，也唯有陆海能将手伸进广南，这一次广南与四海通商，收益最大的莫过于陆海。 于情于理王离都要留下来处理相关的事物。 “这一次多亏了苏先生，为我明廷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啊。”王离笑道。 “不过是借助大明之威势罢了，我明日就动身返回吕宋，广南嘉定一带的商贸就交由王会长了。”苏郎青道。 “这么快就要返回吕宋岛了，不该先南下到嘉定休息一些日子随便向萧大人说一声吗？”王离一愣，笑道。 “萧武不过只是一介提督，我等奉明主之命前往广南，自然要回吕宋岛向明主复命。” “且我等北上广南已有一月时间，嘉定的叛乱恐怕早已被我军所平息，留在嘉定也无事可做倒不如今早回吕宋岛。” 不同于其他几位商会长总是亲力亲为，苏郎青更习惯于坐镇后方，最重要的是苏郎青立身明廷官场中，自然不愿意离开拉瓦格王城过久。 “安南多汉民，若有愿意南下吕宋者，可鼓励其前往吕宋定居，而今南洋局势不稳，唯有吕宋才是我等立身之地。”苏郎青嘱咐。 第二日，苏郎青就带着明商一行离开顺化城，往会安港赶去。 留下王离等陆海商人一行与广南顺化官员处理两国通商事宜。 当苏郎青一行离开顺化城时，嘉定，萧武率领明军援军也正好赶至美荻城下。 明军平定黄进的叛乱用时也不过十来天，美荻全境皆被明军收复。 对于美荻而言，这一次兵灾灾祸不大，对于百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倒没有向东浦那般伤筋动骨。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萧武与李督商议一番后，还是分兵驻守在嘉定各个县社。 之前招抚嘉定明人时，由于明军兵力薄弱，因此不得不命令当地明人将领率兵驻扎嘉定各处。 而这一次黄进反叛，反倒是给了明军剪除嘉定明人势力最好的借口。 正好李督的伏波镇运载了三个镇营的番兵前往嘉定。 李释与萧武商议后，所幸将礼武镇和左右营降兵打散，抽调分兵部署到了嘉定的各个城镇中驻防。 而嘉定一带的营兵，乡兵也被明军整编，重组。 对此，早已知大势已去的杨彦迪倒也没什么意见，而陈上川等东浦一系虽然心生不满，但碍于明军此刻在嘉定的雄厚兵力以及东浦遭受番乱早已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制衡明廷，无奈下也只得允许明廷整改各地营兵。 第282章 准备 “末将拜见提督大人。”杨彦迪一早就急匆匆的走进主军大营。 正在大营里用早膳的萧武见杨彦迪急匆匆的赶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杨总兵，何事如此匆忙？”萧武笑道。 “提督大人接到广南线报，我明海使者已经和广南签署了通商协议。”杨彦迪连忙道。 “哦，有如此好事。”萧武一喜，立马站起身。 “哈哈哈，没想到一个儒子竟然有如此胆识与魄力，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萧武本以为这些明海商人会像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 谁曾想这般弱不禁风的商人竟然真的劝服广南国主与大明通商。 “大人，刚接到海口布防的斥候传信，在占城一带的广南水师已经全部撤回广南。”水师左镇将领赵振面露喜色的走进主军大营。 “什么？连广南水师都撤了。”萧武面色一愣，随后摇摇头。 “看来我倒是小瞧这个儒生了。” 萧武面色忽然一凝，“立刻通报全军，命令各镇将领立刻来主军大营。” 明廷与广南言和的消息，在短短时间内就立刻传遍了嘉定。 驻防各地的明军将领纷纷赶往主军大营。 “贺喜将军，而今广南水师已撤，嘉定已无忧。”李督率领的伏波各镇将领笑着走进主军大营，朝杨彦迪抱拳道。 若说广南水师撤离，最高兴的莫过于杨彦迪了。 “诸位，而今明廷已经与广南言和，通商，陆海商会正在积极在会安筹备军粮，我等可依照计划出兵琼州了。”萧武道。 各镇将领听闻后，不禁大惊，面面相觑。 “总督欲夺琼州已久，对我明廷而言，琼州如反清之前哨，进可攻两广，退可守琼州海峡，我军若要驱逐鞑清，必须夺取琼州。”一旁的李督见在场的明军将领面露难色，喝道。 “李将军说得不错，而今，我明廷占领吕宋，嘉定二地，其兵员、粮饷都已得到解决，而今，最需要的就是夺取一块反清前哨，这琼洲就是我明廷必争之地。”萧武指着海图上琼州府，开口道。 “提督大人，末将在海上反清时，曾数次图谋占领琼州，对琼州地形倒也了解，末将愿为大明前锋，率领左右营老将出兵琼州，为我大明血战。”早已急不可待的杨彦迪连忙道。 如今的杨彦迪在明廷的处境很微妙。 虽然为嘉定水师提督，官衔和萧武一个级别，可萧武可是秦国公，加上嘉定一带都已被明军控制，其权势自然早已不如从前。 加上黄进反叛所带来的牵连，明廷上上下下都对他充满了不信任。 杨彦迪深知此次进攻琼州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嗯。”见杨彦迪请战，愿为先锋，萧武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诸位将领莫要担忧，鞑清在琼州府上并没有驻防八旗，其驻军不过只是一些绿营兵。”萧武看着眼前的明军将领打气道。 “而今在嘉定一带驻防的明军包括水师镇，伏波镇，伏洋镇以及虎贲炮营，兵力高达三千之众，这还不包括骁勇善战的两千骁勇镇番兵。” “水师战船数百艘，火炮百余门。”萧武数着大明的家底，不知为何一种豪情油然而生。 要知道，仅仅在数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率领着两镇残兵逃到吕宋岛上的败将而已。 而今却能掌握数百艘战船，佣兵五千之众。 而且萧武感觉，凭借手下的这三镇水师足以击败两倍于己的郑家台湾水师。 “我美荻礼武镇，左右二营可派遣兵卒一千五百人出兵琼州。”一旁的杨彦迪道。 “我东浦可派遣平海营八百兵卒参战。”东浦将领李释开口道。 “这兵员倒是够了，那粮草呢？”水师左镇赵振疑虑道。 “请诸位将军放心，嘉定一带我军已囤积军粮二十万石，且嘉定一带虽然遭受战乱，但今年春耕在我明廷督促下顺利完成，今年只要风调雨顺，必定可大丰收。”徐滨笑道。 而今，嘉定一带的内政主要交由他和陈上川负责。 虽然去年经历了真腊番军入境，黄进反叛，虽然东浦秋收欠佳，但在陈上川和徐滨的紧抓下也很快恢复了生产。 “数日前接到吕宋消息，御番六镇三千番兵已经乘坐远海商船前往嘉定，另外总督大人已经从大禹岛上拨军粮二十万石运往嘉定。”李督开口道。 “好，若是如此我军兵力可达万人，军粮也可支撑数载。”几名将领也是纷纷附和。 “我军军粮已备足，但若要进攻琼州，若无琼州州县清军布防详细怕也难攻。”东浦将领李释对此相当谨慎，他看了一眼萧武继续道。 “且杨彦迪离开中国已有十年之久，琼州一带还需我等派遣斥候前往侦查，再制定详细计划。” 萧武和李督不由得赞许的看了一眼李释。 “李将军放心，琼州一带的绿营驻防，兵力已经被我军探查得知。”李督笑道。 “什么？”在场的明军将领皆是一惊。 “诸位请看，此是我明军探查到的琼州绿营驻防。”李督连忙取出一张地图放在案桌上。 在场的明军将领纷纷围拢过来。 “琼州绿营兵部署，尔等又岂会知。”杨彦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地图。 “呵呵，早在我军进驻嘉定时，我军就已经探查琼州了。”李督大笑道。 其实在出兵嘉定的时候，明军高层就已经开始图谋琼州了。 避疫也在那时派往琼州，探查琼州当地清军绿营的布防情况。 当然，清军在全岛的布防自然严密，寻常人等压根也进不了军营。 但问题是，你清军也得吃饭？ 琼州岛自古以来就是贫瘠之地，加之鞑清对绿营压榨至极。 守岛的清军绿营兵过得异常艰辛，比起台湾的福建水师官兵，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因此陆海商人以广东商人的身份向岛上的清军低价出售瓜果，稻米。 一开始，清军守备倒也警觉，是少量接收一些瓜果蔬菜，甚至禁止商贩进入军营中。 不过陆海商人们卖的瓜果蔬菜价格实在太亲兵，清军的将领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岛上的绿营兵真的过得很艰苦，别说瓜果蔬菜了，连寻常的稻米都要自己种植，你总不能让官兵们，去啃椰子。 于是乎凭借着低价输入，陆海商人们垄断了岛上绿营官兵的瓜果供应。 凭借着运送瓜果、粮草的机会，陆海商人们也把清军驻扎岛上的各个绿营大致打探了一遍。 第283章 琼州布防 “来，诸位请看，这是琼州岛上的绿营兵兵力部署。”李督摊开绘制的地图。 “守岛清军绿营包括镇标左右二营，儋州营，万州营，崖州营共陆军五营，分防三州十县，每营兵力不下七八百人。”李督分析道。 “那岛上可否有清军水师？”水师左镇镇将赵振问道。 “儋州营，万州营，崖州营三营各有一半为水兵，守在琼州岛南面。”李督指了指地图上崖州县，开口道。 “而琼州岛北面则由水师左营和右营负责协防，同时琼州海峡北门的龙门协与海安营水师定期巡航与其会哨。”李督又指了指北门的海峡开口道。 “这倒有些难办啊。”赵振面露难色。 “虽然岛上没有八旗驻防，但岛上的绿营兵有六个营，每营兵力七八百人，那么守岛的绿营兵就有五六千之众，南边有水师驻防，北面又有水师驻防，而且北门驻防琼州海峡的水师还能与广东的水师协防。”徐滨摇摇头。 而今嘉定的明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千，再加上即将赶到嘉定的三千番兵那也才一万出头。 琼州岛上的清军，绿营光是陆军镇就有五六千之众，这还不算上水师战船。 “不过只是一个破岛而已，清军守备为何如此严密？”一名将领骂骂咧咧道。 “琼州本就是大清国门，又与安南，暹罗等地相通，自古就是海运交汇之地，清军布防自然严密。”李督笑了笑。 “不，清军防守并非密不透风。”萧武眸子微微闪过一道寒光，他指了指琼州岛西南地区。 “清军在琼州岛西南的崖州三县仅有崖州营，布防兵力不过七八百人，过半还是水师，防守兵力极为薄弱。”萧武很是老道，一眼看出了清军岛上布防的缺陷。 “不错。”李督点点头。 “我明军斥候以及商人在探查琼州布防的时候，也曾发现清军防守重北而忽南，水师战船以及重兵全部部署在琼州北门，南面兵力极为薄弱。”李督一边对诸位将领解释一边打量了一眼萧武。 没想到萧武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琼州岛上清军布防的疏漏。 “那我等直接派遣水师官兵直接登陆崖州，歼灭崖州清军绿营后再北上剿灭各营清军。”水师左镇将领赵振附和道。 “说的容易，崖州方向清军布防虽少，但全岛上的清军有五六千人，我等又有多少战船可以运送官兵前往琼州？”水师陆战营游击王安泼了盆冷水。 “远海陆海明海三海商船会派遣商船队运载我明军官兵至琼州岛，只要我等在崖州立足，凭岛上的五六千清军绿营根本就不是我明军王师对手。”李督颇为自信道。 “我明军的战力武备，早已远超当初的台湾郑氏军队，俩月之内歼灭岛上的绿营不成问题。”萧武点点头，附和。 “提督大人，李将军，我等明军出兵琼州，打得是大清国，而不是区区一岛清兵啊。”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释开口道。 在场的明军将领皆是一惊，随后，猛然醒悟。 当初明廷图谋琼州，结果明军将领们全盯着琼州岛，反倒是忘了琼州北面仅一海之隔的广东了。 “清军在两广的兵力不下七八万，若我明军若真的要花两个月时间攻打琼州，那么两广清军早就登陆琼州支援了。”李释一叹。 诸将默不作声，纷纷盯着案桌上的布防图发呆。 而今明军兵力比起大清这头庞然大物而言还是太过薄弱。 吕宋明廷拼死拼活，不惜一切代价也才拼凑了1万战兵出来。 可大清光是在琼州岛上就驻防绿营五六千人。 而琼州岛北面仅一海之隔的两广则驻扎了绿营兵，高达七八万人。 实力之悬殊，让人瞠目结舌。 “各位大人莫要如此悲观。”杨彦迪见众人低头不语，打气道。 “当年我曾数次进攻琼州，对琼州岛上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 “这琼州岛上的清军主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清军负责守城，一部分清军负责防海，还有一部分清军则负责防黎。”杨彦迪见在场的明军将领纷纷抬头，解释道。 “岛上汉番杂居，尤其是这黎族经常聚众叛乱，清军不得不分派大量兵力守城和监视黎族，真正可以用来机动的兵力不多。”杨彦迪分析道。 “末将可率领左右二营佯装海盗进攻崖州，届时崖州清军必然以为是海盗劫掠，清军守备派兵求援势必也会报称海盗入境，若只是海盗入境那么想必琼州知府一时半会也不会上报清廷，倒也可以为我等争取一些时间。” 杨彦迪曾在两广海域为寇，数次进攻琼州岛，岛上的人对于此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小儿夜啼都能止哭了，若是杨彦迪打着海盗旗号进攻崖州，那么得到消息的琼州官府恐怕率先要做的不是上报大清而是派遣兵力前来剿灭。 毕竟若只是海盗的话，先行剿灭才是关键，琼州清军根本就不需要向两广求援，这就可以为明军争取一些时间。 加上清军在岛上兵力分散，就算派遣各营官兵前往也不过是三四百人的派遣，正好给明军逐个击破的机会。 “杨将军倒也有心了。”萧武想了想，沉声道。 “都是为了反清复明，末将死不足惜。”杨彦迪抱拳，义正言辞道。 众将讨论了一天的时间，直至夜幕降临，众将士方才离去。 李督带着几名副将走出大营。 “萧武此人，老谋深算，今日在军营中他一眼就看出了清军在岛上的兵力疏漏，真是让我一阵胆寒啊。”李督叹了口气，朝着虎贲炮营方向走去。 “提督大人一直与总督大人不和，而今，若要攻打琼州，竟然是萧武为统帅统领全军，这对总督而言可不利啊。”一旁几名伏波镇将领纷纷开口道。 “也不知总督大人是何意思，竟然真的要让萧武当这全军统帅。”虎贲炮营游击章珏愤愤不平道。 “总督大人竟然还要将伏洋镇伏波镇二镇水师交由萧武来指挥，这样一来，我大明水师不全都在萧武手中了吗？。” 嘉定与吕宋明廷之间一直都有快船来往，传递消息。 北攻琼州，嘉定布防等也都通过快船将消息传回了吕宋明廷。 三军统帅问题，自然是交由吕宋总督刘煜来负责定夺。 但出乎所有明军将领意料的是，刘煜没有选择亲信将领李督为水陆二军统帅，而是命令萧武为水陆二军统帅。 此消息早已传至嘉定，不过，眼下也只有萧武，李督和几个明军将领知晓。 “北征琼州才是大事，两军统帅问题无需再多说。”李督冷冷道。 第284章 马匹 十日后，整个嘉定的明军都开始调动。 骁勇三镇，礼武镇，左右营等陆镇官兵纷纷集结全镇兵士，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前往海口。 对此，明军并没有刻意隐瞒，数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海口。 沿途尘土飞扬，辎重板车数不胜数。 沿途百姓莫不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杨将军，看看我大明王师何等威武。”萧武身着山文甲，骑着大马，看着官道上迎面而过的明军官兵，自豪道。 “若当初我等反清也有这帮精兵强将，何谈到这异国他乡苟延残喘七八载啊？”杨彦迪感慨。 “我明军将士骁勇善战，装备精良，可惜还缺乏一兵种。”一旁观望的陈安平摇摇头。 自从陈上川升任嘉定提督后，一直留守东浦的陈安平也被明廷册封为东浦总兵。 这一次，他亲自率领平海营八百官兵前往海口，跟随明军大军一道出发前往琼州。 “哦，何物。”萧武看向陈安平，笑道。 “马。”陈安平开口道。 “我明军官兵除却各镇将领以及信号兵骑马外，皆是步行，多出来的马匹也都被充作押运火炮的牲畜，军队机动力不足，若是在山地作战或是攻城，确实可以凭借军中火器以及火炮的优势弥补其缺势，但若是到了平原地带，或者是江南水网，笨重的火炮无法搬运，步兵徒步行动缓慢恐遭敌军骑兵围堵，恐危矣。”陈安平一针见血的说道。 “不错。”萧武点点头。 陈安平说的倒也不错。 事实上，在明军虎贲镇和陆战协驰援东浦阻击真腊人的时候，就曾遇见敌军骑兵马队冲击。 当时守在农奈城中的明军官兵见前海营寨被真腊番兵层层围堵，决定出城驰援。 不过那个时候城中明军苦于没有战马，不得不趁夜出发，最后因火炮辎重过多，无法快速抵达前海营寨，最后被广南与真腊骑兵困在一处山丘上。 不过好在当时明军都携带了大量轻便可以快速发射的百子铳和佛郎机炮，再加上冲击明军官兵的马队，也不过数十上百骑，最终才使得明军转危为安。 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明军官兵的劣势，那就是战场机动性不足，仅靠两条腿跑，自然跑不过马队骑兵了。 “我明军将士缺乏马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萧武不置可否的赞同道。 “奈何南洋不产大马，优质的马匹都在北方，安南这一带的马匹都很瘦弱，不适合作为骑兵马匹使用，购买来的一些滇马也只能充作军中的畜力来使用。”萧武开口道。 “不过，而今明军官兵征战的地方如吕宋、安南真腊都是丘陵水网地带，也无需骑兵马队不是吗？”萧武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可我等也应该筹备一支马队出来，不是吗？”陈安平劝道。 “而今军中还有一些马匹，不过都被用在当做畜力来使用，这些马匹虽然瘦弱，但是用来组建一支轻骑马队还是不成问题的。”陈安平看向后方车队中那些被当做畜力来使用的马匹，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南洋虽然少马，但并不代表真的没有马。 再加上四海商人遍布各地，从各地收购马匹倒也成了可能。 因此，经过这几年来的购买，缴获，明军中也存在着规模不小的马匹数量。 就单单陈安平在后方水师镇炮营辎重车队中就见到了不下数十匹战马。 “我明廷能立足于吕宋，靠的不是什么战马，而是火器，若无这些马匹作为畜力来托运火炮，搬运火药，我明军能转战南洋。”一旁水师镇炮营游击李贞见陈安平竟然将主意打道自己炮营马队上来，不禁怒喝。 “呵呵，无妨，陈将军也是好意，毕竟我军确实缺乏骑兵，不过在我明军无往不利的火器下，骑兵也只能覆灭。”萧武笑着打了个圆场。 军中确实不缺乏马匹，但缺乏重视骑兵的将领。 这就不得不提吕宋明军的组成了，明军中的将领以及军官基本都出至台湾郑氏集团中。 台湾郑军本身就是海盗出身，所擅长的是海战，所征战的地方是中国沿海一带，军中自然也是以步兵、水兵为主，缺乏骑兵。 而这影响也一直延续到了吕宋明军中。 刘煜也曾注意过这一情况，不过，奈何吕宋以及真腊广南一带，都是丘陵水网地带，更擅长于步兵而非骑兵。 与其耗费巨资去武装一批骑兵出来，倒不如去花同样的价钱去武装更多的步兵，生产更多的火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明军而今，无论是镇营协，其最重要的火力输出，便是军中大大小小的铳炮。 可是这些火器都是由铁铜料打造而成。 哪怕是最轻便、最广泛使用的百子铳也有百余斤。 更不用说那些动不动成百上千斤的铁炮铜炮了。 因此，明军真正需要的是大量的牲畜。 可问题是，明军却找不到合适的牲畜。 自古以来，拉运辎重火炮的牲畜也就那几种。 牛率先被明军排除。 牛确实是一种用途非常广泛的牲畜，但问题是吕宋百姓也需要牛来耕地呀。 而南洋特产的大象，明军倒是通过明商买过几头。 可军中缺乏饲养大象的官员，最为重要的是大象这货比马匹还稀缺，还极难驯化。 明军官吏算了算，培养一头战象的银两足够买一门虎贲大炮了。 因此，思来想去，还是马匹作为牲畜来使用比较划算。 “报。” “海防营派遣的水师舟筏已经在前方河道处与我军会合。”一名传令兵策马从前方官道中跑了回来，朝山丘上的几人说道。 “好，没想到驻海口的海防营如此迅速，命令将军中的佛郎机等小炮通通装卸到舟筏上，通过水路运至海口，所多出的畜力全部去拖拽虎贲等重炮。”萧武朝一旁的李贞下令道。 “末将领命。”李贞连忙跑下去吩咐后方的辎重车队去了。 “提督大人，李督将军从美荻前往海口已经十日了，想必已经抵达海口了。”赵振提醒道。 在当日探讨如何攻打琼州后，第二日李督率领几名亲信将领前往海口，而今也已经十日了。 第285章 尼德兰人 拉瓦格港 今日的拉瓦格港人群涌动，码头两岸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一艘悬挂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缓缓驶入港口。 奉康布豪斯总督之命，一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从巴达维亚前往拉瓦格城。 这艘东印度商船除了满载货物前往吕宋贸易以外，还承担着与明廷通商的职责。 商船主保卢在阵阵礼炮声中踏上了码头。 让他惊异的是，在欢迎的人群中不单单有明人，他甚至还看到了不少西洋面孔，甚至是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没想到大明对我们尼德兰商人如此友好，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出人意料的是，这位保卢船长竟然还会一些的汉语，尽管有些生硬。 “明廷欢迎任何愿意与明人友好相处的商人到来。”乌达笑了笑，用荷语说道。 “这一次奉康布豪斯总督的命令，前往拉瓦格建立商馆，随行的20名商馆人员都已经在码头上了。”保卢指了指身后还在码头上的荷兰人开口道。 “请放心，商馆就选址在拉瓦格城最繁华的商业区，紧邻着英吉利商馆。”乌达道。 自从远海从巴达维亚归来后，明廷就选址在拉瓦格城紧邻英吉利商馆旁修建荷兰商馆。 很明显，英吉利人对此极为紧张，这一次英吉利商馆里不少商人也纷纷到码头观望。 “上帝啊，我们的商馆才建立一年而已，没想到巴达维亚城的荷兰人也来了。”一名英吉利商人苦笑道。 “我都跟你们说过了，吕宋的汉人是受上帝眷顾的，你们偏不信，还固执的以为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会卷土重来，现在看看，连巴达维亚的荷兰人都来了。”安德森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在场的英吉利商人。 “我都跟你们说了，货物别卖那么贵，别白费了大明对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好感，现在你们看看，荷兰人来了，恐怕这些荷兰人又要分走我们在吕宋岛上的一部分的利润了。”安德森颇为无奈道。 不得不说，安德森越来越佩服这些明廷官员了。 竟然将荷兰人的商馆建立在英吉利商馆的旁边，这样一来，本来做垄断生意的英吉利商人们就不得不去考虑一下旁边荷兰商人的感受了。 作为南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大明建交，通商的势力。 这一年来，东印度公司几乎垄断了吕宋市面上的呢绒、香料以及蔗糖生意。 打得明海远海，那是溃不成军。 由于拉瓦格城发展迅速，大量人口涌入，再加上南洋各地华商，洋商的到来，使得高端呢绒市场得到长足发展。 让东印度公司挣了不少银两，一扫往日呢绒在吕宋的颓废。 而凭借着庞大的商船队，大量的蔗糖，香料，瓜果运往了吕宋。 极大地丰富了民间百姓的物质需求。 但也给作远洋贸易生意的远海带来了沉重打击。 毕竟无论是商船队还是船员、水手包括原材料市场，远海都远比不上东印度公司。 南亚次大陆上廉价的印度低种姓劳工为东印度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廉价劳动力。 广阔的土地与热带气候，种植加工出了大量的茶叶与蔗糖，香料。 庞大的商船队以及经验丰富的海航水手、船员将大量的农业产品输送到了吕宋。 东印度公司用事实证明了他在南洋的霸主地位。 吕宋给予东印度商人们巨大的利益，也使得更多饱受卧莫尔帝国战争摧残的东印度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乘船来到了吕宋。 而这些商人们带来的不单单只是金钱，还有大量的农业产品和工业品，带动了拉瓦格城的繁荣。 当然了，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也履行了他们当初的承诺，为明廷带去了巨额的赋税。 而四海商人们也并没有因为这些东印度公司的打压而一蹶不振。 明海苏家纺织用本土棉布大败英吉利商人的印度棉布，牢牢掌控了吕宋百姓家的穿衣。 山海用一辆辆马车开辟出了一条条通往拉瓦格的大道。 每日每夜都有大量的马车板车满载着货物从拉瓦格城出发，前往明城，土劳格加等内陆城市。 乌达一路陪同保卢前往刚刚修建好的荷兰商馆中。 剩下的事自然就交由四海商会负责了。 上一次通商相关的谈判均交由四海商会负责，四海商会也不负明廷重托，英吉利商人在吕宋的每一次贸易均有相对应的税收。 这一次乌达索性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两方商人们会谈。 要说这些西方商人的到来，最苦不堪言的就是这些四海商人了。 因此对于这些红毛鬼自然没有之前对待英吉利商人那般的好感，相关赋税方面分毫不让，据理力争。 乌达在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虽然而今英吉利商人们还牢牢掌控着呢绒香料、蔗糖的高端市场。 但随着这些荷兰商人的到来，也将沉重打击在吕宋岛上的英吉利商人的嚣张气焰。 毕竟巴达维亚城的荷兰人同样掌握着大量的种植园，拥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商船队遍布南洋，其势力不比英吉利人差。 原本由英吉利人把持垄断的蔗糖，香料市场也会因荷兰商人的到来被打破。 不出明廷官员所料的话，几天时间内流入吕宋市场的呢绒，香料，蔗糖等亦会降价不少。 这受益的不单单是明廷，受益更多的则是吕宋的百姓们。 深夜，众人方才离开商馆。 乌达回到总督府时已经是一更天了。 “总督大人，您……”当乌达返回总督府时，却见官厅的灯火通明。 刘煜正对着案桌上的海图沉默不语。 “哦，乌达回来了。”刘煜见到乌达后，方才露出笑容。 “怎么样，那些尼德兰人还好应付。”刘煜询问。 “回总督话，都是由四海商人负责，且这些尼德兰商人也不像英吉利人那般咄咄逼人。”乌达笑道。 “御番六镇从大禹岛出发已经有些时日了，想必苏郎青也该从广南回来了！”刘煜喃喃自语。 第286章 北伐 这一次派遣苏郎青前往广南通商，刘煜是抱着极大期望的。 毕竟攻打琼州，广南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若是明廷在嘉定的统治若是能获得广南的默许，那么明廷大军的后勤完全可以由嘉定负责，就不需要明廷从吕宋岛大老远运输兵力，粮草了。 毕竟吕宋距离琼州实在太远了。 若是按地理位置来讲的话，其实台湾岛和吕宋岛之间的距离要远远短于吕宋和琼州岛的距离。 甚至吕宋与台湾间，还有两个群岛在，可以提供水师战船休整。 若按条件来讲，其实攻打台湾在距离方面和后勤补给方面是最优的选择。 可无奈，清廷的福建水师兵多将广，依靠而今明廷水师的兵力，未必能干得掉福建水师，因此反攻台湾的计划也只能不了了之，转而图谋琼州。 “大人，英吉利商馆那边派使者的游说，希望我们明廷能支援东印度公司。”乌达连忙道。 “马德拉斯的东印度商人数次前往吕宋游说，妄图想把我明廷拉下水。”刘煜冷哼一声，对于这些东印度商人十分不满。 “总督大人，而今我明廷与东印度公司的商业贸易日趋繁盛，查尔德爵士甚至愿意让明廷在马德拉斯开设商馆，若大明能给东印度公司一些援助，那我大明的商贸也能进入卧莫尔了。”乌达劝道。 刘煜抬起头，看了看乌达，冷冷道:“这些红毛鬼想要什么。” “五艘战船和300名全副武装的大明将士。” “同时，东印度公司希望能够贷款5万枚银圆。”乌达开口道。 “告诉英吉利商馆的东印度公司雇员，大明只与东印度公司进行商业贸易，不参与战争，如果他们需要粮食，火炮完全可以向大明购买，至于出兵为东印度公司而战，明廷没有兴趣。”刘煜断然拒绝道。 乌达面色有些难看，“大人，我们明廷曾数次希望在马德拉斯建立商馆，好让大明的货物进入印度，现在查尔德爵士愿意与大明通商，只需明廷派遣五艘战船和三百名士兵，对于明廷而言此战稳赚不赔啊。” “乌达，明廷不需要介入一场必定失败的战争，更何况而今明廷还需要筹备更多的人力，物力去攻打琼州。”刘煜摇摇头。 对于查尔德爵士的鬼话刘煜自然是不信的，虽然眼下在南洋东印度公司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但对于明廷而言，完全不需要替东印度公司卖命。 而今的拉瓦格火器司工匠加班加点，在这些时日为明军生产了三十门十磅虎贲炮和二十门十二磅炮，最新的二十磅虎贲重炮也在加班加点的试制中。 拉瓦格造船厂为伏洋左右镇交付了两艘虎贲战船和五艘福船，维甘船厂也交付了十艘大鸟船。 明军伏洋左右二镇船队编制也算是基本成型，其战力也不输于伏洋前镇了。 有了这一支精锐水师，明廷倒也不用惧怕马尼拉城的西班牙海军反扑了。 数日后，苏郎青带领的明海船队终于返回了拉瓦格港。 听闻船队归航的消息后，刘煜大喜，连忙前往拉瓦格港口亲自迎接。 “苏兄，数月未见，别来无恙，此行广南可好？”刘煜一见苏郎青就笑着走上前握住苏郎青的手。 “承蒙明主厚爱，伏洋前镇水师一路护送，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苏郎青连忙道。 “而今广南阮主愿意与我明廷言和，通商。” 一路上，苏郎青详细地向刘煜讲述了此行在广南的所见所闻。 “阮主年事已高，恐时日无多，其世子倒是谋略非凡，且愿与我明廷通好，若是明廷相助，可保嘉定十年无忧。”苏郎青道。 在广南一行中，华商也多亏了阮福溱的庇佑，这才能在广南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方才见到了阮主。 “在下从广南返回吕宋时，得到消息，嘉定明军已经开始积极备战，想必不日就可以征伐琼州。”萧武对刘煜说道。 “明海在吕宋岛上还有多少商船？”刘煜询问。 “回大人，我明海在吕宋拥有远洋商船23艘，另有16艘在嘉定等南洋各域。”苏郎青如实告知。 “这一次，明廷既然已经和广南通商，那想必萧武已经准备发兵进攻琼州了。” “御番六镇共集结三千多兵力也在一月前前往嘉定，而今明军急需大量粮草，火器，火药以及药品铁器，都需要明海商船负责输送，明海切记自己的职责。”刘煜叮嘱道。 “在下明白。”苏郎青点点头。 嘉定，海口 作为九龙江的支流，美荻河从上顺流而下贯穿整个美荻冲入海口。 虽然雨季还未到来，但美荻河那汹涌的河流依旧澎湃而来，阵阵的浪涛声此起彼伏。 一艘艘悬挂大明水师战旗的战船停泊在海口附近。 附近军营中，成百上千的明军官兵正集结在大营里，一个个面色凝重。 萧武身着一身札甲，注视着面前的明军官兵。 大旗在狂风下铮铮作响，明军将士皆是默不作声，注视着前方的将领。 “诸位将士，我等从永历三十七年南征吕宋至今已有四载。” “我等大明将士从吕宋一路征战，败佛郎机，败真腊，逼和广南，一路高歌猛进，攻下吕宋，嘉定，成百上千大明将士血洒疆场。”萧武看着眼前的明军官兵，许多早已熟悉的面孔已经消失不见，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莫名的痛楚。 他咬咬牙，强定振作，看着眼前的将士。 一旁的何滨顺势将一份缴文递给了萧武。 “胡虏难养，家贼难防，天灾人乱，大明何辜，甲申之难，挥兵入关，假意讨寇，实谋江山，江阴三屠，扬嘉十屠，毁我江山，辱我妻儿，断我汉发，易我之服，圈田禁海，奴我汉民，我等秉承天意，今誓师北伐，进攻琼州，夺回我大明江山。”萧武高喝道。 “北上琼州，反清复明！”一旁的何滨见此大声喝道。 “北上琼州，反清复明！” “驱逐鞑虏，复我大明。” 大营中，成百上千的明军将领官兵高喝。 第289章 登岛 当一排排的清军俘虏被押入明军鸟船回到船队中的时候，几名明军将领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大人，从鞑清兵口中倒也盘问出一些东西。”一名协长汇报道。 “哦，快快说来。”杨彦迪与赵振连忙道。 “这些清军是琼州府崖州营的官兵，五六日前接到崖州清军守备的命令去缉拿一群不法商人，结果刚出海不久就遇到大风大浪，当场沉了一艘，领队的把总带着仅有的一艘赶缯船一路搜索了数日，恰好碰到了我军。”那名协长一五一十的把从清军俘虏嘴中敲出来的话说给了在场几名将领。 “把那名把总带上来。”赵振开口道。 很快，被明军打得只剩一只眼睛的黄尚铨半死不活的被明军拖上甲板。 还没等黄尚铨反应过来，一盆凉飕飕的海水倒了下去。 “啊！” 黄尚铨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刹那间清醒过来。 咸湿的海水浸在他那儿血淋淋的眼眶上，让他痛不欲生。 “几位好汉爷饶命，几位好汉爷饶命啊。”黄尚铨吃痛得满地打滚，但还嘴上还不断求饶着。 显然到现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遇见了什么。 “不想死的，就告诉我崖州都还有多少清军？”赵振直接踩在黄尚铨的身上，吐了口涂抹，发狠道。 黄尚铨这时才看清，眼前的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身着甲胄。 “啊！” 见黄尚铨傻愣着硬是不说，赵振发狠直接一刀剁下了黄尚铨的左臂。 “下次就是另一个胳膊，然后就是你的脑袋瓜。”赵振拿起那条手臂拍了拍黄尚铨的脑袋。 杨彦迪一脸郁闷的看着赵振，“好歹我也是当过海盗的，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海盗。” “这年头，在海上的穿了官服就是水师，脱了官服就是海盗。”赵振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 他说的倒也没错，至少明军水师里有三成的水手是海盗出身。 因此，比起清军水师官兵而言，明军水师官兵们更多了一股凶悍劲儿。 “我说，我说……”黄尚铨也是被这个狠人吓怕了。 “崖州就咱一个营，满打满算就八百人，四百是咱水师弟兄，这一次带出了一百五十号人，还有二百多人留守岸上。”黄尚铨哭丧着脸，咸湿的海水与鲜血混合着从身上淌下，他说话时已经是有气无力了，显然撑不了多久。 “很好，很好……”赵振点点头，随后一刀砍下了黄尚铨的人头。 “大人为何现在就杀了他？”一名将领失声道。 “怎么，你以为一个区区把总还能给我们带路不成？”赵振冷笑一声，用一旁的清水洗着自己的刀。 “把他的头给我挂上去，务必让所有清军俘虏都看见。”赵振冷笑道。 “自然有人会给我们带路的。”赵振冷冷道。 当黄尚铨的人头挂到主船上时，所有清军俘虏全部都炸开了窝。 一个个纷纷跪在那磕头乞求饶命。 “好汉爷饶命啊。” “各位好汉爷，你们是不是想去崖州打劫啊？我可以带路的。”几名清军俘虏连忙爬了过来，朝着明军将吏说道。 几个领头的小头目倒也聪明，一五一十的将而今船队所处的大致方向说了出来，并高喊着要带着船队躲避岛上清军，去劫掠。 “一群耗子，还真以为我们是海盗啊。”一名班长撇了撇嘴，十分鄙夷不屑的看着眼前跪了一地清军俘虏。 水师镇官兵倒也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船上大量的左右营官兵又不着甲，因此这些见识低的清军俘虏们误以为这些人就是单纯的海盗。 很快的，明军从这些清军俘虏中获知了崖州的大致方向，以及清军驻地的位置。 “若不出意外，船队五日内就可以抵达崖州，让左右营官兵做好准备。”赵振开口道。 杨彦迪点点头，随后看了看不远处几艘鸟船上跪成一片的清军俘虏。 “这些俘虏怎么办？怎么说也有五六十号人呢？”杨彦迪道。 “废物罢了，领头的把总脑袋都挂在桅杆上了，他们还敢反？”赵振冷笑。 “把他们都压到后面的陆海商船上，提督大人发话了，我等不得滥杀俘虏，而今的明廷太缺汉人了。”陆战营游击王安生怕赵振再砍人，连忙示意下面的官兵把清军俘虏送到后方的福船上。 “崖州满打满算也就八百清军，剩下的水师官兵和战船由我们水师镇来解决，陆上的几百号清军杨将军可否在一日之内歼灭？”赵振冷冷的看着杨彦迪，道。 “好，登岛后一日内我必破清军崖州营寨。”杨彦迪咬咬牙，道。 短短五六日，转瞬即逝。 和明军之前打探的情报一样，这一路上明军水师就再也没有遇到清军的巡逻船队。 显然，清军对于琼州岛南部的海防并不怎么重视。 明军遇到的清军船队，纯粹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第六日，清晨 海上朦胧胧一片，船上的兵卒还在船舱中呼呼大睡。 结果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号角声。 “大人，已看到陆地。”了望哨上传来水兵的喊叫声，随后甲板上传来了沉重的击鼓声。 “立刻备战，快。”运兵舱里，一个个左右营官兵纷纷爬了起来，神色慌张的穿好衣服，拿起了各自的武器，在各自旗官的带领下排好队伍。 “怎么样，看到陆地了吗？”杨彦迪急匆匆的从船楼跑了下来。 此时，海上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也不知嘹望哨上的那位弟兄怎么眼力这么好。 “前方半里就是滩头，不过根据清军俘虏交代，要赶到崖州营驻防地还需一日。”赵振道。 “现在雾太大，近海又有礁石，要不把左右营送到这里，让左右营登岸。”杨彦迪道。 现在的雾气很大且明军水师从来没有来过琼州岛，若是贸然绕岛恐怕会撞上近海的礁石。 “这样，左右营官兵乘坐鸟船立刻出发，鸟船船小好调头，吃水也浅，也不怕暗礁。”赵振开口道。 很快八百多名左右营及礼武镇官兵乘坐着二十多艘小鸟船在清军俘虏的带路下偷偷摸摸的顺着海岸线摸去。 第290章 八百多名明军官兵乘坐的二十多艘鸟船，顺着海岸线往清军绿营驻地摸去。 带队的几名清军俘虏明显已经彻底投了明军，在一艘鸟船的甲板上为明军指明方向。 水师左镇镇将赵振目视着前锋船队渐渐没入白雾中。 “大人，若无我水师战船上火炮支援，凭借杨将军及麾下的左右营恐怕难以轻易战胜清军！”陆战营王安目视着最后一艘鸟船没入白雾里，开口道。 “区区八百清军罢了，怎么我明军没了火器还攻不了了。”李贞冷笑一声，对于这些嘉定明人抱着深深的敌意。 随着拂晓的到来，浓雾逐渐散去。 汹涌的海浪，不断冲击着海崖，溅起一道又一道海浪。 一名清军将领面色凝重地站在崖边，注视着远方的海面。 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海水迎面扑来，早已浸湿了他的扎甲。 一滴滴海水不断的从他的札甲缝隙间淌下。 “边大人，崖边风浪大，还请大人速速移步。” 不远处的几名大汉用扁担抬着水桶正往这边走来，见将领独自一人站在海崖边，连忙开口道。 边有銮注视着远处还是黑蒙蒙一片的海天边际，叹了口气。 崖州水营船队出海已经过去五六日了。 “黄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海龙王收不走他的。”一名大汉见男子走了下来，开口笑道。 边有銮点点头，示意众人先行离去。 为首的伍长朝崖边的大人抱拳行礼，带着众人离去。 “这可说不准，两天前出海的渔夫还打捞上来几具咱弟兄的尸体呢。”一名汉子见守备大人独自在海崖边眺望，小声嘀咕了一句。 “话说也真是奇怪，你说县令大人为什么非要说那些商人私通外藩呢？”另一个汉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若不是县老爷下令禁止商贩入营贸易，害得蔬菜瓜果运不进来，咱也不用一大早就要挑水去浇地。”几名大汉摇摇头，挑着水桶就往远处的篱笆墙走去。 几名大汉有说有笑地抬着水桶穿过篱笆墙，几块田地赫然出现在面前。 偌大的田地里，十几名汉子正在田间忙活。 不过他们并不是在种植稻米，而是一些蔬菜。 篱笆墙外时不时有一队手持大刀长矛的清军士兵穿行而过。 “前几日的雨也太大了，这菜苗都打坏了不少嘞。”一名汉子气喘吁吁的放下木桶，拿起勺子就勺了一碗喝了起来。 “去去去，别浪费水，这水可是咱弟兄从十多里地外的山涧取出来的溪水。”为首的那名身着札甲的大汉连忙呵斥。 被呵斥的汉子只得放下木瓢，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伍长。 “就这破地能喝山涧的溪水，咱只能喝雨水。”汉子十分不满的说道。 “你懂什么，这地里种的全都是咱崖州营弟兄一年要吃的蔬果，要是毁在咱弟兄手上，全营弟兄会放过咱？”那名身着札甲的伍长骂道。 一行人中，只有他着甲其余人等皆是身着号衣。 显然虽然已经入春，但岛上依旧是寒风刺骨。 那么伍长说话时，牙齿也是打着颤。 “大人，大人……”在场的七八名汉子面色一变，连忙低下头。 只见那名从崖边下来的守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他们身后。 “拜见守备大人。”伍长连忙抱拳道。 边有銮没有理会几人，而是扫视一圈，不禁眉头一皱。 “这才刚入春，怎么菜地就成这副模样。”边有銮看着眼前一片杂乱的菜地，怒道。 “大人，前几天刚下了场暴雨再加上这气候，刚下去的菜苗死了大半。”那名伍长无奈的摇摇头。 “咱弟兄也是拼了命，三更天出发走十几里路从山涧取活水每日浇灌，这才养活了这几株菜苗。”几名汉子连忙附和。 边有銮的脸色这才好上一些。 这也怪不得这些起早贪黑的弟兄们，这海滩边的地本就贫瘠。 寻了大半年才找到这几块能种的，结果一场暴雨下来，心血差不多全毁了。 “大人，咱陆营弟兄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蔬果了，县里什么时候运蔬菜来。”伍长试探道。 边有銮只是看了一眼菜地，“崖州本就贫瘠，菜粮都得从北面运来，能养活一个营的弟兄不错了，还运蔬果，你不知道一斤蔬果抵得上三斤米吗？”边有銮怒斥着几人。 “大人，当初那些商人每个月都往咱这送粮，送蔬果，可县令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说这些商人私通外藩，害得全营官兵一个多月没见蔬果，吃鱼吃的咱快吐了。”一时间竟然有十多人围拢过来，朝边有銮抱怨。 这些人脸上尽是菜色，若不是这些兵卒身着号衣，甚至一些巡逻将士也往这边凑的话，还真看不出这竟然是崖州绿营。 “弟兄们咱们在这岛上也守了好几年了，这岛上清贫的日子咱也坚持下去了，不就是几个商贩送了几个月的蔬果嘛，咱还不信没了这些蔬果咱就守不下去了。”边有銮吐了口唾沫，发狠道。 见守备大人发话，在场的兵卒瞬间没了脾气，一个个该种地的种地，该巡逻的巡逻去了。 “大人，那几个出逃的商贩抓到没有？”见在场的兵士纷纷散去，伍长这才上前开口问道。 边有銮摇摇头，脸上竟又难看了几分。 崖州营官兵平日里基本不出海，可为了抓捕这些出逃的商贩，崖州营直接派出了两艘大船，一百多号官兵出海，结果到现在还没消息。 当然好多人传船队遇见风暴全去见了海龙王。 尤其是几日前出海打鱼的渔夫还真的打捞起了几句清军浮尸和船只残骸，加深了这种猜想。 “这些该死的商贩假借给咱运粮，结果竟然偷偷打探军中布防，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伍长骂骂咧咧道。 “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让知府大人知道上报的话，咱吃不了兜着走。”边有銮突然面露凶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伍长。 “小人明白。”伍长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距离菜地数里开外就是崖州营寨。 崖州营虽然有八百人但一半为水兵，驻防在另一处，而陆营则扎营于此，距离绿营大半天路程就可以抵达崖州县。 正午崖州守备边有銮方才返回营中。 第291章 海盗登岸 “哼!”刚回到营中，边有銮一把将佩刀扔到案桌上。 “船队还没有消息吗？”坐镇大营里的游击将领只是看了看边有銮，并没有动怒。 “还没消息，现在崖州的弟兄怨声载道，朝廷什么时候发粮。”边有銮道。 游击将领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了，他这时摇摇头。 “崖州地处边疆，从北面路上运粮已是不易，何谈送这么多的瓜果蔬菜，绿营不比八旗，将士清贫乃常理之中。” “那现在营中将士多有怨言，该如何？”边有銮也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带头的给我打二十大板，我看谁还敢出头。”游击将领邱文冷冷道。 边有銮却是摇摇头，“罢了，这些年将士们也不易，营中地窖不也储存了一些干菜吗，今晚给营中弟兄吃顿好的，正好驻防崖州县的官兵明日也该返回了。” 一处海崖边，几艘鸟船残骸正卡在几块礁石上，阵阵海浪拍打而来，径直将木船打得砰砰作响。 “尼木呐嘛！”一处沙滩上，几十上百号明军官兵踉踉跄跄的爬上岸。 “将军。” 杨彦迪被几名亲兵搀扶着上到岸上。 “尼木喃嘛，把这些该死的鞑子都给我剁了。”杨彦迪此刻颇为狼狈，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腰间挂着的长刀都弄丢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几名清军俘虏竟然在最后关头坑了明军一把，竟然趁着大雾天把明军船只引入了海崖上。 也幸亏先锋船队察觉不对劲，提前发出预警，使得大部分船只幸免于难。 不过依旧有五艘鸟船卡在礁石上，被汹涌澎湃的浪头打成了齑粉。 出师未捷，让杨彦迪颇为郁闷。 “大人，前方有渔民。”几名斥候压着几名渔夫走了过来。 那几名渔夫明显是这附近村庄的渔民，在不远处还有一条条木舟搁浅在沙滩上。 几名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见明军官兵魂都吓飞了，一个劲的跪在地上求饶。 事实上这些登上岸的明军官兵，除却杨彦迪的亲兵外几乎都不着甲，甚至为了麻痹岛上清军原本的军衣也都换成了海盗的服饰，再加上刚刚遭了海难，一个个官兵都是披头路面的，也难怪吓到这些渔民了。 “好汉爷，行行好，咱们村子穷，真的没啥好劫的。” 那几名渔民明显也被这群海盗的规模给吓到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哭丧着。 “县城怎么走？”杨彦迪走上前，朝一名跪在地上求饶的渔民道。 那么渔民一愣，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的喜悦，他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崖边。 “翻过那边的海崖沿海岸走一天多就可以到县城，咱渔村每个月都会去县城卖鱼货。”那名老实巴交的汉子开口说道。 “将军，我们有二十多名弟兄落水生死不明，倒不如到渔村休整一晚，明日船队再出发前往县城。”左右营将邓维提议。 杨彦迪看了看这些老实巴交的渔民，笑了笑，示意几名渔夫开路。 在几名明军官兵的怒喝下，几名渔夫踉踉跄跄的朝不远处的村落走去。 渔村规模不是很大，大约五六十户人家左右。 左右营官兵一进渔村就如后世鬼子进了村一般，四处劫掠。 偌大的渔村一时间哭喊声此起彼伏。 对此，杨彦迪却是冷眼旁观。 当初在两广抗清时，这种劫掠之事就是家常便饭，而今重拾海盗身份，干起这些事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当然也不缺那些热血上涌的汉子，几名渔夫用鱼叉刺死一名左右营官兵后，大喊大叫着朝村口跑去，但随即被明军弓箭手射成刺猬。 抗争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一个数百人的渔村就被左右营官兵控制。 大约有三十多个汉子因反抗被明军杀死。 剩下的都是一脸惊恐的被明军押解到村口的空地上集中关压。 “大人，他们都不过是些渔民，为何如此杀戮劫掠。”一名明军旗官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对着杨彦迪质问道。 三十多具渔夫的尸首被明军扔到船只上随后架着船只到了远海，一把火直接烧了了事，连挖坑都省了。 杨彦迪只是看了看那名旗官，显然那人并不是左右营的将领。 “刚才那个渔夫说了什么？”杨彦迪冷笑着指了指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渔民。 “他说县城据此地不过一天路程，我们乘船只需数个时辰就可以到崖州县。”那名旗官怒道。 “放屁，要是县城离他们只有一天路程他们养那么多馿子干嘛？” 那名旗官一愣，不远处几头馿子正被明军官兵牵出来宰杀。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整个渔村这么多板车，馿子一看就是走山路，远路用的，说距离县城一天的路程，怕是距离清军绿营驻地一天路程。”杨彦迪冷笑一声，那名看似老实巴交的老渔夫一屁股坐地上，满脸的绝望之色。 “大人，村口后方有几名渔夫朝海崖后逃窜，我军正在追击。”一名协长走上前汇报。 那名水师镇的旗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凡事动点脑子，这一片全是海崖峭壁，船队走了大半天的路程，为什么那几个绿营兵偏偏选择这个地点使坏，因为这离他们绿营的驻地最近，这些渔夫早就和清军勾结在一起了，只要海盗登岸，这些渔夫就会立刻去通知清军。”杨彦迪拍了拍菜鸟旗官的肩膀。 “末将立刻率领一个班的弟兄去追。”年前的旗官咬牙，开口道。 “急什么，就在这好好侯着。”那名协长笑道。 这个渔村显然比明军想的还要破落，除了两头被明军宰杀的馿子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左右营官兵们成群在村子里喝酒，不少官兵甚至拉着村中的妇女玩乐，丝毫不在意石屋间那道道血迹。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左右营官兵竟然没有一人喝酒。 清军崖州营寨 今夜，不知为何游击将领邱文竟然破天荒的邀请全营弟兄在营中喝酒。 就连军中仅有的几车蔬菜瓜果也被官兵从地窖拉出做成菜肴。 全营三百多官兵聚集在军营中，大笑着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营寨。 “海盗登岸啦！” 第293章 攻寨 当边有銮察觉不对劲，急匆匆地领兵往回赶的时候。 清军营寨里早已是火光一片。 “砰砰砰！”阵阵黑烟伴随着浓密的硫磺味升腾，一旁十多名炮手正在紧锣密鼓地搬运的弹药。 简陋的木质营寨，根本挡不住六磅佛郎机的炮击。 “杀呀。”水师左镇赵振拔出长刀大吼一声。 上百明军官兵手持木牌，火铳朝营寨冲去。 十多道拒马早已被佛郎机打得粉碎，甚至连寨墙都被轰塌了一角。 上方的清军官兵拼了命地用弓箭回击。 但箭头纷纷落在了铜皮木牌上，发出了砰砰砰的声响，只在铜皮木牌上只留下了一个个小点。 “不要乱！” 清军游击邱文亲自领兵在寨墙上死守。 谁能想到竟然在营寨附近，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支军队来。 “大人不对劲啊，他们绝对不是海盗！”一名旗官胆寒的看着眼前攻城的明军官兵喊叫道。 邱文被几名清兵用盾牌死死护住。 就在清晨，边有銮带着一半的弟兄离去了，现在营中的官兵不过两百人。 “大人，海盗从缺口上攻上来啦。” 几声凄厉的喊叫声传来，邱文透过盾牌间隙，看见十多名海盗从山寨坍塌的一角冲了上来。 但是眼前这些海盗压根就不是寻常海盗打扮，一个个的不但身着札甲，且组织严密，几人一组弓着身子，用木牌抵挡上方清军射来的箭头，丝毫没有海盗那不要命的疯劲。 忽然，几名海盗直起身，将一块块石头砸向了寨墙上方的清军。 “啊。” 一名清军弓箭手明显运气不太好，被石头狠狠砸中了眼角，顿时眼眶血流如注。 守在竹寨上朝着下方不断射箭的清军们一脸懵逼的看着这几块石头。 不知为何这些如同药杵模样的怪玩意，居然还冒着烟。 “砰砰砰！” 一阵阵闷雷般的巨响刹那间在竹寨上方响起，伴随着一阵阵清军官兵的惨叫。 几名浑身是血的清军官兵惨叫着从坍塌的竹寨一角跌滑下去。 径直滚落到了几块铜皮木牌旁，突然，几根长矛从铜牌的间隙处扎出，狠狠的扎向了几名清军伤兵。 那几名清军官兵刹那间就没了动静。 手持铜皮木牌的海盗缓缓朝着坍塌一角往上攻去。 “快，堵住缺口，绝不能让这些海盗攻上来。”邱文大吼道。 十多名亲兵手持大刀，大吼的冲了上去。 此刻，海盗们已经顺着坍塌的一角爬上了竹寨。 “快趴下。”邱文大吼一声。 只见几块铜皮木牌突然一开，七八支火铳猛地出现在清军面前。 “砰！砰！砰……” 粗大的铳管猛地一震，冲上来的清军官兵倒下了一片。 “好犀利的火器。”邱文忽然一愣，他手下的亲兵可都是身着锁子甲的，距离稍远点都能抵挡箭头。 可是，一阵铳响后，冲上去的十多名官兵便倒下了七八人。 显然，锁子甲并没有挡住铳弹。 “大人，小心。”一名亲兵忽然猛的将邱文压在身下。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炮响和几道呼啸的声音传来。 几分隼炮打了过来，径直将寨门打了个稀烂。 简易的木竹门寨终于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炮弹轰击，竟然直接坍塌了下来。 将还在寨墙上混战中的双方人马摔了个人仰马翻。 “好！” “弟兄们冲！” 在一旁山头上观战的赵振连连点头叫好，命令后续的官兵冲上去。 眼见竹寨墙已然轰塌，官兵们一个个嗷嗷叫的往前冲去，就连铜皮木牌都不要了。 这玩意虽然厚实，但确实太过于沉重，一个健壮的汉子抬着也只能走几百步就得累趴下。 “冲啊！”陆战营游击王安一马当先，踏着竹寨残骸就往营中冲去。 紧随其后的十多名亲兵不慌不忙的掏出腰间的火雷，朝前方的清军扔去。 清军也不傻，早已将十多辆木板车一一摆好，形成第二道防御。 十多枚火雷扔了下来，径直将几辆战车炸翻。 这些明显不是专门的战车，很多只是一些拉过来凑数的板车而已。 由此可见崖州营的清军官兵，其武器装备十分的简陋。 “杀啊！”海盗们如潮水般涌入清军大营。 临时用十几辆板车组起来的防御墙在明军火雷的攻势下，很快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此时，没了主心骨的清军官兵早已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来。 “弟兄们，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给我冲啊。” 突然，不知哪里冒出了一个二五仔，高喊的报效朝廷，朝着海盗杀去。 这一热血，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清军官兵们。 一时间，竟然有几十名汉子大吼一声，朝海盗杀去。 明军官兵显然也被这些大清绿营兵们突然冒出来的斗志感动了。 一个个的也不嗷嗷往前冲了，而是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就有几十名火铳手扛着火铳排好队列，一脸冷笑的看着眼前冲来的绿营官兵。 随着一阵又一阵密集的排枪声响起。 这些高喊着报效朝廷的大清绿营兵们被扫倒了一片又一片。 很快的，偌大的兵营里就没了声响。 “收铳！” “收队！” 随着几名明军协长的高喊，火铳兵纷纷收好铳，退了出去。 留下陆战协的弟兄们打扫战场。 “哟，还不赖嘛，正好半个时辰。” 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大营，赵振笑了笑。 “用陆战营三百精锐将士配合水师炮营打只有两百绿营兵驻守的崖州营营寨，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谁知杨严迪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 “愿赌服输，三百两银子一分不少，就算给咱陆战营的弟兄买酒了。”赵振大笑着走下山头。 此刻，清军大营早已是一片狼藉，竹寨墙早已塌陷，明军官兵紧锣密鼓的打扫着战场。 “大人，俘虏了清军一名游击。” 一队明军压着一名两鬓斑白的老将走了过来。 邱文运气还不错，竹寨塌陷时被几名亲兵死死护住，倒也没有负伤，被明军从坍塌的竹寨下救了出来。 看着鱼贯而入的海盗，邱文早已是一脸死灰。 “尔等根本就不是海寇，你们到底是谁？”邱文不禁大吼一声。 事实上，到了现在，他还搞不清楚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官兵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如此犀利的火器，绝不是寻常海盗所能拥有的，甚至连大清八旗都不可能有这样的火器配置。 其骁悍的战斗力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自己好歹也是带领着两百官兵守着城寨，居高临下不说，对面充其量也只有数百人而已。 谁知占据地势的自己竟然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干净利落。 此战明军伤亡不是很大，大约也就伤亡了三十来人，毙伤清军一百三十多人。 第294章 分兵 “尔等竟然敢攻我大清绿营，朝廷震怒，必将尔等碎尸万段。”邱文此刻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大吼大叫。 “尼木喃嘛！”一名明军协长气急败坏的冲上去一脚将邱文踹翻在地。 “再嚷嚷，老子一刀剁了你。”协长拔出长刀架在邱文脖颈上，恶狠狠地说道。 “尔等尽可砍我人头，拿去领赏，但切勿伤我崖州县百姓一人。”邱文视死如归般瞪着那名协长，冷冷道。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多年的从军生涯告诉他，这支军队的图谋决不是什么清军绿营驻地。 且连崖州绿营都败了，仅仅靠水营是守不住崖州的，这些海寇必定会攻打崖州县。 那名协长也被这名清军老将的气势吓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把刀给我收起来。”忽然，赵振带着几名将领饶有兴趣的走了过来，示意协长退下。 那名协长冷哼一声，收起长刀带着兵卒离开。 此刻的邱文坐在地上，身上倒也没有被绳索绑住。 “若猜得不错，你就是崖州营游击？”赵振上下打量着这名老将。 “尔等绝不是海寇，尔等到底是谁？为何来崖州？”邱文怒视着几人，越看这些将领，他越发怵。 “哈哈哈，邱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呀，在您老眼中，我们不就是一群海上流寇吗？”此刻，杨彦迪也是大笑着从一旁走了过来。 当邱文看见来人时，面色却是一变，如同见到鬼一般惊道：“杨彦迪，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南下投靠广南阮主了吗？” 邱文做梦都没有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十来年前让琼州上下一片惶恐的杨彦迪。 “你！”邱文瞪大了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向了他心头。 “好你个杨延迪，竟然敢勾结外藩攻打我琼州。”邱文大喝一声，死死瞪着在场的明军将领。 “你们这些外藩竟然敢攻打我大清？” “不怕圣上发怒，发兵把你们广南夷为平地吗？” 听到此处，在场的明军将领纷纷笑了出声。 显然，邱文是把他们当成广南将领了。 也对，琼州地处大清最南方，和安南隔海相望。 面前的这支官兵，明显不是海盗，再联想杨彦迪投靠广南，邱文自然认为是杨彦迪带着广南军队杀了回来。 “邱将军，他广南国主可指挥不动我。”杨彦迪大笑一声，下令将邱文押出去。 被明军官兵押走的邱文还在后面破口大骂。 “我们倒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啊。”看着被攻下来的清军大营，王安开口道。 “是啊，到现在清军的主将都没有想到是谁在攻打他们。”一名副将苦笑一声。 不得不说，大清的情报工作做得确实邋遢。 明廷都已在南洋立足数年之久了。 守在琼州岛上的清军将领们竟然还不知道，还一个劲的认为杨彦迪投靠了外藩，带着广南军队攻打大清呢。 其消息之闭塞，孤陋寡闻让明军将领们苦笑不得。 “这样也好，把这水搅混了，咱们才好浑水摸鱼，诸位在此等候片刻，待我解决了外边这只清军再和诸位一道喝庆功酒。”杨彦迪笑了笑，朝几位抱拳先行离去。 左右营官兵埋伏在距离大营不远处的山头上，一直等待着外出的清军。 之前水师镇官兵的攻城战，看着这些左右营那是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和清军大战个百八十回，此时一个个趴在山头上静静等候清军归来。 明军官兵们早就料到，这些清军会在白天才会出营。 和岛上清军打了数年的杨彦迪对于这帮清军的尿性那是了如指掌。 早在深夜，明军就乘船走海路，到了距离营寨不远的地方登岸。 埋伏在山头的左右营官兵是亲眼看着边有銮带着一百多名清军急匆匆地往渔村赶去的。 左右营官兵此刻蹲在山头上，一直等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时分才见一百多名清军官兵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 “弟兄们，给我杀呀。”早已急不可待地左右营官兵一股脑的冲了下去。 一百多名清军官兵，可以说是用两条腿活生生地跑回来的。 此刻都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结果从两边莫名其妙杀出了这么多海盗，一时间吓得魂都飞了。 不少官兵直接丢掉大刀长矛，直接开跑。 气的边有銮那是破口大骂，连忙组织人防御。 可是这些清军都是些步兵，没有马队，也不像留守大营中的清军能有竹寨抵抗，加之一口气来回跑了两趟，跑了六七十里山路，早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哪有可能组织起防御来呀。 很快这一百多名清军不出意外的被明军剿灭。 边有銮倒也不愧是清军绿营守备，用刀砍死两个左右营官兵后，见突围无望，自刎而亡。 身旁的十多名清兵也都是战至最后一人。 见边有銮倒下后，剩下清军官兵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直接投降。 毕竟这里距离大营并不算远，他们早就看到了大营上方飘来的滚滚浓烟，这么久了大营都没有派出援军想必也是被这些海盗攻陷了。 前有主将战死后无援军，这帮绿营兵自然投降。 当左右营将邓维提着边有銮的人头到达营寨时，整个营寨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诸位将领稍安勿躁，咱们才歼灭了四百多清军而已。”水师左镇镇将赵振摇摇头。 在场的明军将领们也纷纷冷静下来。 “大人，让我率领左右营官兵佯装海盗攻打县城。”邓维开口请战道。 “无需如此。”赵振摇摇头，冷笑一声。 “崖州县驻防的清军一个汛即将换防，我等可直接身着清军服饰佯装换防，骗开城门，从而兵不血刃拿下崖州。”赵振指了指大营中的崖州地图，开口道。 “杨将军，就由你率领左右营官兵攻打县城，我率领水师左镇炮船剿灭崖州水营，王安，李贞二将率领陆战营及水师镇炮营留守大营。”赵振命令道。 “末将明白。”在场的明军将领纷纷领命，随手去做准备了。 第295章 崖州城 琼州岛上难得出现一天风平浪静。 和煦的海风古城墙，放眼望去，一队队商贩正坐在城外的空地上，一脸说说笑笑的啃着烙饼，喝着小粥。 随着一声吆喝声，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随着一队清军鱼贯而出，商贩们连忙收起早饭，连忙入城。 城墙上一名约四十多岁的将领看着城下来来往往的商贩百姓，不禁摇摇头。 “看看这些市井小民，三更天的时候，就已经驮着物资到城下等待开门，而我们的兵士竟然等到鸡打鸣的时候才给我起来。”那名将领冷哼一声。 “大人，瞧您这话说的，这是无利不起早啊，要是咱们也是做买卖的商贩，保准一更天就起来。”一名守城兵卒小声嚷嚷了一句。 “油嘴滑舌。”将领佯怒的踹了那名兵卒一脚。 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名官兵正骑着战马在官道上飞驰，往城内而来。。 沿途的商贩、百姓纷纷让道，唯恐避之不及。 那名官兵进了城，下了马后，来不及休息，便匆匆上了城楼。 “怎么样？换防的绿营兵到哪了？”游击将领张德远看着急匆匆而来的兵士，询问。 那名官兵连忙喝了一大碗的凉水，缓了一会儿后，这才开口道。 “距离崖州城十里开外。” 张德远点点头，示意官兵下去歇息。 “大人真是奇了怪了，按常理，昨天他们就该换防了，害得咱们得多守两天。”之前那名年轻的兵卒听到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好站你的岗，别废话，别以为张将军体恤将士，尔等就可以登鼻子上眼。”一名把总走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那名新兵一眼。 守城的官兵们瞬间噤若寒蝉。 “大人，我等是否该集结兵士到城下换防。”那名把总看着游击将军询问道。 “无妨，等他们入了城再说。”游击将军张德远摇摇头，命令兵卒继续守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队清军官兵。 “哼，到现在才来？”那么把总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起来。 “怎么不对劲？”游击将领张德远看着渐行渐近的换防兵士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啦，莫非有人开小差？官兵数目不对。”把总凑上前，仔细一瞧，眼前的清军一百多人，和以往貌似没有什么不同。 “这阵容为何如此整洁？”张德远紧皱眉头。 迎面而来的清军队伍步伐整齐，身上的号衣也是崭新无比。 “这帮龟孙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气势了？”把总看着眼前的一队清军，不禁咋舌。 这队清兵到了距离城下约50步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城上弟兄们，我等崖州营官兵前来换防。”一名领队把总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硬着头皮朝城上喊话。 “怎么，边千总这么没到。”城上，张德远看着面前的队伍里竟然没有换防将领边有銮的身影。 “有一股海盗袭击了崖村，边千总亲自带着几十名崖州弟兄去驱逐海盗了。”那名把总连忙道。 “尔等身后那名来将是谁，为何我在崖州营从未见过此人？”张德远一眼就瞧出了把总身后的邓维。 此时邓维同样身着把总军服，被张德远这么一问，不禁一愣，难不成城墙上的将领认得崖州营所有军官。 “尼木喃嘛！”还没等那名清军把总解释，邓维一怒一把推开身前的清军把总，举起腰间火铳，朝着城墙上就是一铳。 “弟兄们，给我冲，拿下崖州城。”随着一声铳响，上百名清军官兵掏出长刀高喊着朝城门冲去。 “快把城门给我关上。”听到铳声后，张德远暗叫不好，连忙命令城下官兵关门。 可守卫城门的官兵都被吓傻了。 没人料到，换防的兵士会突然发难。 再加上随着一声铳响，刹那间，来往于城门口的商贩百姓刹那间炸开了窝，有的往城门里跑，有的往城外窜。 守在城门口的十多名清军官兵愣是没法推开人群。 趁着城门口慌乱的这段时间，左右营官兵们快速冲到了城下。 邓伟抡起长刀朝一名守城兵卒脖子上猛的一挥，一颗带着猪尾辫子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快跑呀，崖州营造反啦。”剩下守城兵卒全都被吓傻了，一个个的竟然直接丢下刀矛往城内跑去。 “弟兄们，给我冲啊。”邓维高喝一声。 十多名亲兵紧随其后，跟他一道冲进城门。 “放箭，快放箭。”张德远大吼一声，亲自拿起一把弓，搭弓朝城墙下射去。 “嗖，”一名冲向城墙的官兵瞬间中箭倒地。 “弟兄们，崖州营官兵已经造反啦，大家赶紧守住城墙，否则城破了，大家都要死。”张德远高呼，一声带着城墙上仅有的三十多名兵士拼死抵抗。 可无奈，左右营官兵的数量数倍于守城清军，加之城门已经大开。 大批左右营官兵裹挟着百姓，冲入城中。 后方的官兵从押运过来的板车上取出一把把火铳，甚至还抬下了两门三磅佛郎机炮。 崖州城是土砖结构，经过宋元明数朝的修建，城墙设施大抵完善。 但守城的绿营兵数量太少，守城的兵士满打满算也才一百出头，根本无法发挥城墙该有的作用。 毕竟整个崖州的绿营兵也才八百多人，而且还已经被明军灭了一半。 “大人，叛军已经攻入城中了，我们还是赶紧突围。”把总赶忙道。 此刻，已经有数十名左右营官兵跟随邓维冲入集市中。 “该死的，他们想攻打县衙。”看着裹挟的商贩朝县衙方向冲去的邓维等人，张德远不禁怒骂一声。 “快去通知其他几个城门的弟兄，赶紧赶来增援。”张德远一把抓住一名兵卒，命令道。 “大人，没时间啦，叛军援军上来了。”把总惊恐的大叫一声。 只见官道尽头，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其军着根本就不是绿营号衣。 忽然，一阵弹雨袭来。 “啊！” 把总惨叫一声，捂着脸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砰砰砰！” 一枚枚铅弹砸在了城墙上，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响。 密集的弹雨瞬间打得城墙上的清军抬不起头来。 城墙下方几门百子铳被明军架设在地上，通过三角铁支架朝城墙上仰射。 “不要放炮，我等要完整无缺地拿下这城墙。” 见几名火炮手架起佛郎机炮，准备开炮，一名协长连忙阻止。 此刻，明军大部队已经赶至，见守城无望的张德远只得带着仅剩的十多名清兵跳下城墙，往集市中跑去。 第296章 气节 此时城中早已是一片混乱。 邓维亲自率领数十名左右营官兵杀进了西关市，沿途竟然无一人阻挡。 不过崖州城规模也不小，再加上西关市也是闹市。 一时间，左右营官兵竟然迷路了。 只得用刀架着几名商贩威胁其带路前往县衙。 此刻，崖州县衙里，崖州知州张擢士正处理着公文。 忽然只觉得外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喧嚣声。 一名衙役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后堂。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叛军，叛军入城了。”那名衙役一脸惶恐的跪在知州大人面前，哭喊道。 张擢士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快快起身，到底出了什么事？”张擢士连忙扶起衙役，开口询问。 “大人，崖州营官兵造反了，骗开了城门，现在正在西关市大肆杀戮。”那名衙役哭喊道。 “什么？”张擢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走了出去，只见围墙外隐隐传来了哭喊声。 “集结县衙内所有衙役，守住县衙，另外通知阳春门，镇海门，文明门，凝秀门官兵派兵驰援。”张擢士也不愧是名知州，见叛军攻入城中也不慌乱，连忙命令道。 “大人，咱县衙就二十多名衙役，能守得住吗？”那名汉子唯唯诺诺的问了一句。 “废什么话，快点去！”张擢士拿起佩剑，竟然直接朝前堂而去，那名衙役咬咬牙，径直跟了上去。 此刻，张德远等人并没有直接往县衙冲去，而是直接前往了镇海门。 借着熟悉城内街道，一行人直接跑到了镇海门。 此刻，守卫镇海门的清军官兵还未察觉叛军已经杀入城中。 “大人，出了什么事？”一名伍长走了过来，见张德远竟然浑身是血，不禁面色大骇。 “崖州营官兵造反了，尔等立刻关闭城门，带一半的弟兄跟我走。”张德远一连下达了好几道命令，惊得在场的兵士面面相觑。 不过，在场的兵卒倒也没敢违背游击将军的命令，连忙关闭城门，跟随张德远平叛去了。 此刻，邓维带着左右营官兵，在商贩的带领下，也已经来到了县衙。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县衙大门已经关上了。 “给我上去。”邓维看了看一旁的围墙，命令兵卒翻入墙内。 十多名左右营官兵赶忙冲了过去，不过他们并没有翻墙，而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枚枚火雷。 点燃引线后，将一枚枚火雷扔进了墙内。 “砰砰砰！” 随着一道道闷雷般的响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惨叫。 墙外的左右营官兵们咧开嘴笑了笑，纷纷翻墙进入县衙中。 此刻，大院里七八名衙役浑身是血，痛苦的满地打滚。 明军所用的铅壳火雷，由于黑火药装填量有限，因此靠爆炸基本杀不死人。 但爆炸后所产生的大量铅碎片和铅渣却可以瞬间扫到一片敌军。 此刻，院内的七八名衙役基本也没了活路。 左右营官兵打开县衙大门，官兵鱼贯而入。 “大胆逆贼，尔等吃朝廷俸禄，为何要造反？”崖州知州张擢士站在大堂之上，手持长剑，一脸怒意地看向冲进来的左右营官兵。 冲上大堂的左右营官兵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就砍了下去。 “大人，小心！” 张擢士一愣，没想到这些叛军官兵竟然如此凶狠，决绝。 “砰！” 一名衙役冲了上来用刀格挡住砍来的长刀。 “大人，快走。”那名衙役大喝一声，用身子猛地一撞，径直将后面的知州大人撞了出去。 此时的张擢士早已没了之前那幅镇定模样，连头上的顶戴花翎都掉在地上，露出一根短小恶心的猪尾鞭子遢邋在脖子上。 “大人，快走。”几名衙役扶着知州大人就往后堂走。 剩下的衙役纷纷挡在前堂，和左右营官兵厮杀起来，可奈何这些官兵刀法精湛，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小的衙役所能比的。 很快大堂里十多名衙役就被左右营官兵杀死大半，剩下的纷纷放下刀求饶。 邓维走进大堂，拾起顶戴花翎，随后一把抓过一名跪在地上求饶的衙役。 “戴这顶帽子的人在哪？老子要他脑袋。”邓维冷冷道。 “在，在后堂。”那名衙役哭丧着脸，用手指了指后面。 “弟兄们，给我上，砍下这狗官的脑袋领赏。”邓维高喊一声，带着官兵们杀进后堂。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股黑烟来。 “不好，有人放火。”邓维连忙止住脚步，一脸诧异的看向前面的厢房。 只见县衙的后堂与厢房纷纷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该死的，是火油。”一名左右营官兵大叫一声，只见厢房处几名衙役抬着一桶火油往四处倒。 “尼木喃嘛，快撤！”邓维连忙大吼一声，原本凶神恶煞的官兵们瞬间一轰而散。 “哈哈哈。” 正当邓维撤出后堂时，只见后堂传来了一阵阵大笑声。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举着火把仰天长笑。 “皇上，臣对不住你，没能替你守好这大好的崖州城。” 张擢士止不住的大笑着，身后的厢房中，竟然传来了一阵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 “臣！对不住大清啊。”张擢士大叫一声，劲朝一个方向叩首，就连身后厢房中妻儿的惨叫声也不予理会。 “妈的，疯子！”邓维不禁破口骂了一句。 “大人，火势太猛了，赶紧出来。”一名亲兵赶忙拉扯着邓维，要把他往外拽。 “滚开！”邓维大骂一声，一把推开亲兵，纵步一跃跳进后堂中。 一把抓起了跪地上叩首的张擢士。 “你想死，就为那鞑子？”邓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擢士。 此刻，火势已经从厢房烧到了后堂。 整个后堂早已是浓烟滚滚。 “尔等想死没那么容易。”邓维一咬牙，背着张擢士就往前堂跑。 所幸，此时县衙里还有几十号官兵在，加之县衙内有口水井。 众人连忙在外面打水救火，邓维倒是有惊无险的跑了出来。 邓维吐了口唾沫，狠狠的将张擢士往地上一扔，再回头看了看浓烟滚滚的县衙，不禁怒火中烧。 “尔等想死没那么容易，作为鞑清狗官，老子必将你生吞活剥。” 张擢士倒没有求饶，而是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叛军。 第297章 临川港 此时的城中早已是喊杀声震天。 数百左右营官兵杀入城中，城中的上百清军官兵根本挡不住数倍于己的敌军，只得且战且退，通过对街道的熟悉，与明军展开游击战。 “大人，县衙失火。”还在东关市与左右营官兵交战的张德远等人看着不远处滚滚浓烟，那是县衙的方向。 “大人，快逃。”一名伍长哭嚎道。 此刻，张德远手下也只剩下了十多名官兵。 而左右营官兵还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张德远咬咬牙，只得带着剩下的清军官兵往城门跑去。 可等他到了城门后，却是一脸的绝望之色。 只见城门上叛军官兵正用弓箭，火铳冷冷的对这他们。 “投降，不杀。” 身后数十名官兵也追了上来，高喊着投降，不杀。 几名清军官兵崩溃了，哭喊着放下了刀。 “我等愿降！” 十多名清军官兵最终放下了武器，就连张德远也只是苦笑一声，松开了手中的钢刀。 他终究没有张擢士那般的气节。 这场崖州城的攻坚战只持续了小半天就结束了。 守城的上百名清军官兵被杀了大半。 明军以伤亡不到30人的代价就拿下了崖州城。 对于城中的百姓而言，倒也是件好事。 至少，战乱只持续了小半天就结束了，大部分百姓安然无恙地躲在家中，并未受到战火的牵连。 当崖州城的百姓从家中走出来的时候，只见城楼上的龙旗早已被砍掉。 在城门上守卫着的清军官兵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的是身着札甲，手持长刀的左右营官兵。 杨彦迪治军确实了得，杀入城中的左右营官兵并没有因此大肆劫掠百姓，恰恰相反，官兵们迅速恢复了城内的秩序。 大清朝的百姓永远都是看热闹的主。 见今早城内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突然消失，商贩，匠户一个个都从家中走出，纷纷看起了热闹。 只见一队队官兵从街道中走过。 沿途上的百姓倒也不怕，而是在那指指点点。 “咦，官爷脑袋上咋没留辫啊？” 忽然，一个百姓突然瞧出了不对劲。 一时间，人群像是炸开了窝。 “他们不会是反清复明的？” “哎哟，反清复明咋反到咱崖州啦？” “废话，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不反到咱这，难道还反倒皇帝脚下吗？” 百姓们一个个在那指指点点，竟然没有一丝的畏惧之色。 杨彦迪急匆匆的往崖州城赶来。 这崖州城也算是琼州岛上一座大城了，城墙设施完善，不比美荻城差，原以为左右营要花费一番血战才能拿下。 谁曾想，邓维竟然只用了小半天就拿下了崖州城。 “末将拜见杨将军！”在城门等候的邓维看见杨彦迪后，抱拳道。 “邓将军为我明廷拿下琼州第一城，我必上报拉瓦格，为将军请首功。”杨彦迪大笑道。 “谢过将军。”邓维一喜，连忙道。 “立刻清查城中县衙库房，兵营，所有县册籍贯，库房银两全部给我看好了，若有闪失拿尔等问罪。”杨彦迪看了看一旁的几名协长，警告道。 “末将领命！”几名协长连忙道。 “混蛋，县衙里怎么可能只搜出了一千两银子。”邓维不禁大骂一句。 此刻，县衙中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 唯有一个大堂还完好无缺地保留下来。 张擢士跪在大堂上，五六具焦尸摆在他面前。 他木无表情地看着大堂之上的杨彦迪。 “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说，崖州县的银子都去哪了？”一名协长怒斥道。 “这些银两是崖州官员一年的俸禄。”张擢士冷冷道。 “老子问你，你私藏着银子去哪了？不要告诉我你堂堂一个知州捞银子连一个游击将军都比不上？”邓维抓住张擢士的衣领，又瞪了一眼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张德远。 张德远脸一下子就白了，要知道，刚刚在他家里足足搜出了五车的银子。 “邓将军，松手。”杨彦迪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听说你在城破的时候纵火烧毁了县衙？”杨彦迪走了过来，看着张擢士。 “吾生为大清之臣，死为大清鬼，身为知州，却失城丢县，本该以死谢罪，岂有苟且偷生之理。”张擢士冷冷道。 看了看大堂上那几具披着白布的尸首，杨彦迪叹了口气。 “好生照料，切勿怠慢！”杨彦迪道。 “尔等之着装，不是崖州营叛军，也非海盗，或是黎人，尔等究竟是谁，为何要攻我大清？” 张擢士突然抬起头，一脸怒意的看着杨延迪。 “吾乃吕宋明军水师提督，奉吕宋明廷旨意北伐鞑清，攻打琼州。”杨彦迪道。 “吕宋明廷？”张擢士嘀咕一句，随后浑身直冒冷汗。 “尔等竟然敢打前朝旗号。”张擢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官兵。 “你们这些前明余孽，大清已经立国数十载，而今圣上亲政国泰民安，尔等宵小之徒，竟然敢打前明旗号作乱，就不怕诛九族吗？”张擢士怒斥道。 “诛九族我不怕，不过你作为朝廷命官，恐怕连九族都没了。”杨彦迪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一旁摆放的几具尸首，大步离开大堂。 临川港， 一艘又一艘三桅杆大船出现在港口之中。 不远处的海面上，十多艘清军战船沉没的沉没，搁浅的搁浅。 清军崖州水营在于明军伏洋前镇水师交战仅仅一个时辰后就全军覆没。 清军官兵战死，溺死达上百人之众。 此战伏洋前镇大获全胜，不过主将秦俞，副将苗千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毕竟崖州水营下辖的十多艘船，只不过都是一些小船，战船上连火炮都未配置。 而反观明军这一边，连小鸟船上都搭设了一门三磅佛郎机炮，更不用说是大鸟船，福船和虎贲战船了。 清军在崖州沿岸确实也部署了一些火炮作为防御。 不过其火炮大多都是前朝时期遗留下来的。 其炮身早已腐蚀不堪，其发炮时浓烟滚滚，其炮弹十之八九都落入近海，未能给明军战船造成威胁。 明军水师迅速占领了崖州各处港口。 清军崖州水营全军覆没。 水师提督萧武亲自领兵踏上码头。 “陆海商人王滨率领崖州海商十一人恭迎明廷王师。”陆海商人王滨笑了笑，连忙迎了上去。 萧武看了一眼王斌身后的那些海商。 “见过提督大人。”这些崖州海商纷纷道。 “崖州海商愿为我大明王师提供二十艘船只，两万石粮食。”陆海商人王滨连忙道。 “崖州海商倒是有心了。”萧武点点头。 早在昨日就已经传来消息，明军左右营占领崖州城，而今崖州各处港口也接都落入明军水师之手。 “而今，我军已在琼州立足。” 第298章 感恩县 “我军水师各镇官兵已占领崖州，后续各镇官兵也会由今日明日陆续登陆。”徐滨汇报道。 “命令骁勇三镇官兵登岸后无需休整，即刻东进陵水，水师左镇及陆战营西进感恩县，左右营及礼武镇一部北进万州。” 萧武转过身，看着在场的各镇将领。 “沿途各县官吏，绿营官兵若是有降者，皆善待之。”萧武道。 “末将领命。” 崖州地区港口不少，但不少都是河港，但真正能停泊大船的港口少之又少。 这一次北伐琼州，明军可谓是准备充足。 其物资供应本身就是按照北伐台湾的标准来督办的。 因此用在清军防守比台湾薄弱不知多少的琼州岛，可以说是牛刀杀鸡了。 十多艘蜈蚣船在将士的高喝下驶入川港，五百多名骁勇善战的番镇官兵登陆。 几艘大鸟船正在港口卸下十门六磅佛郎机炮和若干百子铳。 一桶桶火药桶被明军搬运至岸上。 明军缺乏马匹，而且大量的牲畜也难于通过海上运输。 为此，明军不得不使用较为原始的人力搬运。 从嘉定一带征招的八百多名劳工也随着明军后续船队抵达崖州。 陆海商会也在崖州各地招募了一千多名汉人，黎人搬运军需。 陆战营王安在接到萧武命令后，即刻率领陆战营五百多名官兵杀向附近的感恩县。 这感恩县是崖州临县，同样属于崖州绿营驻防。 而今，崖州绿营已被明军剿灭，偌大的县城自然也没了清军负责防守。 明军官兵可谓是入无人之境，迅速接收了沿途的各镇村庄。 此时，距离明军登陆崖州，也不过过去七八日而已，海盗袭击的消息才刚刚通过百姓之口传至感恩县。 当然，这些所谓的百姓中，有多少是明廷故意派出去放烟雾弹的就不得而知了。 感恩县令倒是对此不以为意，毕竟往年海盗袭击，其规模也不过数十人罢了。 有崖州绿营在，海盗也猖獗不了多久。 因此也只是派人督促沿海村庄加强防备，警惕海盗袭扰。 但是，当陆战营官兵气势汹汹地杀向感恩县城的时候，当地的县令一屁股直接摔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县令被几名乡勇急急忙忙的拖拽到了城墙上。 当看见明军官兵正在城下列阵的时候，感恩县县令当场面如死灰。 “快去通知崖州绿营，有海盗攻打县城。”县令连忙道。 “大人，而今县城已经被这些海盗围了个水泄不通，咱根本出不去啊。”一名为首的乡勇大汉摇摇头，苦笑道。 “这崖州绿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这么大规模的海盗，他们居然不出来阻拦？”看着城下的海盗，感恩县令欲哭无泪。 若是寻常的海盗也就罢了，让他们在沿海村庄劫掠，自己好歹也能强压下来。 可是现在，这些贼人都已经杀到县城脚下了，眼看这架势都他妈要攻城了。 “立刻给我召集全县乡勇，给我上城墙御敌。”县令陈吉权恶狠狠道。 “大人，瞧城下这些贼人的打扮倒不像是海盗，而且他们好像是从崖州方向赶来的。”大汉倒是见过一些世面，一眼就瞧出了城下这些官兵不像寻常海盗，而且这支军队还是从崖州方向赶来的。 “感恩县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海盗，而且大人，你瞧瞧，城下的这些海盗，均身着扎甲，手持刀矛，不少士卒还扛着火铳，崖州绿营都没这武备啊！”大汉开口道。 听到乡勇大汉的话后，县令这才仔细打量起城下的这支所谓的海盗，这一瞧不要紧，直接把陈吉权吓了个半死。 只见城下的海盗直接拖拽出了四门火炮。 感恩县城城墙，不过只是石头筑成，其规模和强度均不如崖州城。 更没有绿营官兵驻守，城墙上的也只是几十名临时召集的乡勇罢了。 若是寻常遇见海盗劫掠，凭着这几十号乡勇再加上城墙倒是可以打退海盗的进攻。 可眼下，海盗们竟然直接架出了四门火炮。 不过好在守城的乡勇基本上都是目不识丁，别说火炮了，他们可能连火铳都没见过。 见海盗中突然多出了四个铁疙瘩，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惶恐。 只是畏惧城下海盗的规模罢了。 “告诉全县百姓，只要来守城，砍下一个海盗的脑袋，赏银一两。”陈吉权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命令下人拉来了一车的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拉来了两百多人。 不过，这些拉来的壮丁，手上拿着的也不过只是家中的刀具、鱼叉，或者是锄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要去族斗呢。 “大人城上的清军县令非但不降，反而聚集乡勇打算负隅顽抗。”一名先锋协长走了过来，朝王安汇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劝降了，命令炮兵开炮。”王安看着远处的城墙下令道。 随着攻城的命令下达，陆战营炮兵们纷纷调准火炮。 由于登岸的明军官兵缺乏马匹以及牲畜，大量六磅、十磅的火炮只能留在战船或是大营中。 能真正跟得上明军急行军的，只有那些三磅的佛郎机炮车了。 这些三磅重的佛郎机铁炮重也不过一百来斤，架设在炮车上，两名明军官兵就可以拖着走。 见城下的明军官兵开始调动，火药炮弹被推到阵前， 城墙上的乡勇一个个都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看着，指指点点。 目不识丁的他们，自然也不可能见过火器，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 “大人，这海盗真的要攻城了，您还是下去避避。”大汉对县令陈吉权道。 “好好好，我这就下去，你一定要把城给我守住了啊。”陈吉权连忙下了城墙，往城下躲避而去。 “砰砰砰！”正当县令下了城墙，正往一处民舍躲去的时候，几声炮响忽然传来。 伴随着一阵的晃动，城墙上的乡勇们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与惨叫。 第298章 感恩县 “我军水师各镇官兵已占领崖州，后续各镇官兵也会由今日明日陆续登陆。”徐滨汇报道。 “命令骁勇三镇官兵登岸后无需休整，即刻东进陵水，水师左镇及陆战营西进感恩县，左右营及礼武镇一部北进万州。” 萧武转过身，看着在场的各镇将领。 “沿途各县官吏，绿营官兵若是有降者，皆善待之。”萧武道。 “末将领命。” 崖州地区港口不少，但不少都是河港，但真正能停泊大船的港口少之又少。 这一次北伐琼州，明军可谓是准备充足。 其物资供应本身就是按照北伐台湾的标准来督办的。 因此用在清军防守比台湾薄弱不知多少的琼州岛，可以说是牛刀杀鸡了。 十多艘蜈蚣船在将士的高喝下驶入川港，五百多名骁勇善战的番镇官兵登陆。 几艘大鸟船正在港口卸下十门六磅佛郎机炮和若干百子铳。 一桶桶火药桶被明军搬运至岸上。 明军缺乏马匹，而且大量的牲畜也难于通过海上运输。 为此，明军不得不使用较为原始的人力搬运。 从嘉定一带征招的八百多名劳工也随着明军后续船队抵达崖州。 陆海商会也在崖州各地招募了一千多名汉人，黎人搬运军需。 陆战营王安在接到萧武命令后，即刻率领陆战营五百多名官兵杀向附近的感恩县。 这感恩县是崖州临县，同样属于崖州绿营驻防。 而今，崖州绿营已被明军剿灭，偌大的县城自然也没了清军负责防守。 明军官兵可谓是入无人之境，迅速接收了沿途的各镇村庄。 此时，距离明军登陆崖州，也不过过去七八日而已，海盗袭击的消息才刚刚通过百姓之口传至感恩县。 当然，这些所谓的百姓中，有多少是明廷故意派出去放烟雾弹的就不得而知了。 感恩县令倒是对此不以为意，毕竟往年海盗袭击，其规模也不过数十人罢了。 有崖州绿营在，海盗也猖獗不了多久。 因此也只是派人督促沿海村庄加强防备，警惕海盗袭扰。 但是，当陆战营官兵气势汹汹地杀向感恩县城的时候，当地的县令一屁股直接摔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县令被几名乡勇急急忙忙的拖拽到了城墙上。 当看见明军官兵正在城下列阵的时候，感恩县县令当场面如死灰。 “快去通知崖州绿营，有海盗攻打县城。”县令连忙道。 “大人，而今县城已经被这些海盗围了个水泄不通，咱根本出不去啊。”一名为首的乡勇大汉摇摇头，苦笑道。 “这崖州绿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这么大规模的海盗，他们居然不出来阻拦？”看着城下的海盗，感恩县令欲哭无泪。 若是寻常的海盗也就罢了，让他们在沿海村庄劫掠，自己好歹也能强压下来。 可是现在，这些贼人都已经杀到县城脚下了，眼看这架势都他妈要攻城了。 “立刻给我召集全县乡勇，给我上城墙御敌。”县令陈吉权恶狠狠道。 “大人，瞧城下这些贼人的打扮倒不像是海盗，而且他们好像是从崖州方向赶来的。”大汉倒是见过一些世面，一眼就瞧出了城下这些官兵不像寻常海盗，而且这支军队还是从崖州方向赶来的。 “感恩县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海盗，而且大人，你瞧瞧，城下的这些海盗，均身着扎甲，手持刀矛，不少士卒还扛着火铳，崖州绿营都没这武备啊！”大汉开口道。 听到乡勇大汉的话后，县令这才仔细打量起城下的这支所谓的海盗，这一瞧不要紧，直接把陈吉权吓了个半死。 只见城下的海盗直接拖拽出了四门火炮。 感恩县城城墙，不过只是石头筑成，其规模和强度均不如崖州城。 更没有绿营官兵驻守，城墙上的也只是几十名临时召集的乡勇罢了。 若是寻常遇见海盗劫掠，凭着这几十号乡勇再加上城墙倒是可以打退海盗的进攻。 可眼下，海盗们竟然直接架出了四门火炮。 不过好在守城的乡勇基本上都是目不识丁，别说火炮了，他们可能连火铳都没见过。 见海盗中突然多出了四个铁疙瘩，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惶恐。 只是畏惧城下海盗的规模罢了。 “告诉全县百姓，只要来守城，砍下一个海盗的脑袋，赏银一两。”陈吉权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命令下人拉来了一车的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拉来了两百多人。 不过，这些拉来的壮丁，手上拿着的也不过只是家中的刀具、鱼叉，或者是锄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要去族斗呢。 “大人城上的清军县令非但不降，反而聚集乡勇打算负隅顽抗。”一名先锋协长走了过来，朝王安汇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劝降了，命令炮兵开炮。”王安看着远处的城墙下令道。 随着攻城的命令下达，陆战营炮兵们纷纷调准火炮。 由于登岸的明军官兵缺乏马匹以及牲畜，大量六磅、十磅的火炮只能留在战船或是大营中。 能真正跟得上明军急行军的，只有那些三磅的佛郎机炮车了。 这些三磅重的佛郎机铁炮重也不过一百来斤，架设在炮车上，两名明军官兵就可以拖着走。 见城下的明军官兵开始调动，火药炮弹被推到阵前， 城墙上的乡勇一个个都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看着，指指点点。 目不识丁的他们，自然也不可能见过火器，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 “大人，这海盗真的要攻城了，您还是下去避避。”大汉对县令陈吉权道。 “好好好，我这就下去，你一定要把城给我守住了啊。”陈吉权连忙下了城墙，往城下躲避而去。 “砰砰砰！”正当县令下了城墙，正往一处民舍躲去的时候，几声炮响忽然传来。 伴随着一阵的晃动，城墙上的乡勇们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与惨叫。 第299章 抵抗 守城的乡勇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如闷雷般的雷声席卷而来，连城墙都在摇晃。 不少乡勇都踉跄地震倒在地上，剩下的纷纷抱头蹲在城垛下瑟瑟发抖。 一轮炮击下来，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没有造成城墙上的乡勇伤亡。 烟尘散尽后，只在石墙上留下了四个不大不小的浅坑罢了。 这种三磅重的佛郎机炮仿制西班牙战船上的小磅旋炮，本就是用于打击海盗快船，杀伤快船上的海盗。 虽然轻便，射速快，但杀伤力不足，更不用说用来轰击城墙了。 不过，明军显然也没指望通过几门佛郎机炮就能打下县城。 随着斜长的一声高喝，五十多名官兵在铜皮木牌的保护下，高喝着杀向城墙。 此刻，城墙上的乡勇们都被那几声炮响吓得瑟瑟发抖，六神无主，见明军官兵高喝着杀向城，纷纷弃械往城下逃去。 “乡亲们不要跑啊，切莫让海盗攻了城。” 为首的乡勇大汉见守城乡勇四下而逃，连忙站了起来，高喝一声。 “这些海盗劫掠我们的钱两，奸污我们的妻女，是个爷们的都给我留下，砍死他们。” 大汉高举大刀，见明军攻城，面不改色道。 很快就有二十多名汉子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自动留守在城墙上。 他们显然没有弓箭这些远程射击武器，等到明军官兵攻到城下时，才发觉城上的乡勇们并没有朝他们投射箭矢等武器，于是一个个纷纷走出铜皮木牌的掩护，高喊着冲上城墙。 “第一个登上城的，赏银五十两。”随着协长的一声大吼，五十多名明军官兵如同打了鸡血般一个个嚷嚷地往前冲。 城墙不过是石头堆砌而成，高度也不过四，五米左右。 对于骁勇善战的陆战营官兵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随着两道木梯的架设，明军官兵很快就往城墙上爬去。 一个明军官兵眼疾手快，立马爬上了城墙。 “哈哈哈，老子第一个爬上来了，五十两银子是老子的了。”第一个登上城墙的明军官兵放声大笑。 但还没等他说完话，一道寒光闪过，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啊！”只见一把森寒的钢刀直接往他的左肩膀砍来。 那名兵卒连忙一闪，用滕盾格挡住对方的钢刀。 明军手持的藤盾效仿了吕宋当地土番兵手中的藤盾。 一个圆形的木质藤盾，单手就可持有，十分轻便，但防御力不是很足。 中近距离上斑鸠脚铳，鹿铳发射的铅弹都可以轻松打穿。 那名兵卒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可还没等他抡起右手的大刀，只觉腹部一痛，身形立马向后方踉跄而去。 大汉乡勇一刀未果，猛得踹了一脚，随后向前一步，一刀下去。 “啊！”伴随一声惨叫，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弟兄们，杀了这些该死的海贼，每人赏银十两。”乡勇大汉高喝一声，举起血淋淋的钢刀，大吼道。 大汉的壮举，瞬间鼓舞了守城的十多名汉子。 很快，七八明军官兵又登上了城墙。 “一起上。”几名明军官兵合力将大汉逼退到了城墙的一角。 四面盾牌合力，将大汉围拢起来。 在四名官兵围攻下，大汉竟然游刃有余。 “啊！” 大汉猛地往下一蹲，朝两名官兵的大腿砍去，大腿没有藤盾防护，径直砍翻了两名官兵。 随后又是猛地一扑，径直将一名官兵压翻在地上。 随即右手一抽，钢刀直接从官兵的脖颈间划过。 “尼木喃嘛！”最后一名官兵大叫一声冲了过来，一刀挥了下去。 只见大汉猛地一翻身，寒刀落到了死去官兵的胸膛上，径直劈在了那面藤盾上。 长刀劈进盾牌里，还没等那名官兵拔出长刀，一道寒光闪过，血淋淋的人头便飞下城墙。 “砰！” 大汉正欲举起大刀，将那两名还在地上哭嚎的官兵砍死的时候。 一枚铅弹径直打向了乡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慌乱中开枪，铅弹只打中了大汉手中的钢刀。 “砰！”的一声，大刀竟然直接裂开了一个口子。 大汉一脸惊讶的看着刀上的那个缺口，虎口还在微微发震。 大汉一扭头，只见城墙上还在奋战的十多名乡勇大半已经被明军官兵砍翻在地。 剩下的一些，也被明军生擒。 七八名手持火铳的官兵正用冰冷的铳口对准了他。 “很能打是不是？在给我动一下试试。” 一名旗官很得瑟地举着一把火铳，对着那名大汉冷笑一声。 “放！” “等等！” 正当旗官下令开铳的时候，一名协长连忙爬上城墙，高喊一声。 “给我生擒此人。”那么协长冷冷道。 此刻，明军官兵已经打开了城门，大批明军官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而敢于反抗的汉子，早已在城墙上和明军血战到底了。 “唉！”见大势已去，为首的乡勇大汉只得扔下了手中的大刀。 “禀将军，我军已拿下感恩县城。” 王安走进县城中，几十名敢于反抗明军的乡勇正被明军押送跪在街道两旁。 “禀将军，此人为感恩县县令，想从后门逃跑，被我军生擒。”一名协长上前汇报道。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颤颤巍巍地被带上来。 一见到王安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陈吉权跪在地上，畏畏缩缩道。 “大王怎么？尔等认为我是海上的流寇？”王安鄙夷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大清县令。 虽然他没有带兵攻打过崖州，可是他也曾在左右营那听闻过崖州知州在明军破城后可是举家自焚。 “我还以为鞑子的狗都是些贱骨头，没想到更多的是你们这些软骨头。”王安轻蔑的说道。 “带上来。” 几名明军官兵将一名大汉押送到王安面前。 “将军，就是此人在城墙上振臂高呼，带领着全城的乡勇反抗我明军官兵的。”一名协长走上前道。 “此人刀法了得，一连杀伤了我们好几人。”为首的旗官咬牙切齿道。 其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眼下此人生吞活泼。 “为何抵抗我等？”王安道。 “我等是乡勇，尔等为海寇，尔等海盗攻城，我等必定誓死抵抗。”大汉面无惧色道。 “你叫什么名字？”王安没有理会在场明军官兵的怒火，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在下许良元。”大汉道。 “看你的身法，倒不像是一名乡勇啊。”王安冷笑道。 第299章 抵抗 守城的乡勇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如闷雷般的雷声席卷而来，连城墙都在摇晃。 不少乡勇都踉跄地震倒在地上，剩下的纷纷抱头蹲在城垛下瑟瑟发抖。 一轮炮击下来，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没有造成城墙上的乡勇伤亡。 烟尘散尽后，只在石墙上留下了四个不大不小的浅坑罢了。 这种三磅重的佛郎机炮仿制西班牙战船上的小磅旋炮，本就是用于打击海盗快船，杀伤快船上的海盗。 虽然轻便，射速快，但杀伤力不足，更不用说用来轰击城墙了。 不过，明军显然也没指望通过几门佛郎机炮就能打下县城。 随着斜长的一声高喝，五十多名官兵在铜皮木牌的保护下，高喝着杀向城墙。 此刻，城墙上的乡勇们都被那几声炮响吓得瑟瑟发抖，六神无主，见明军官兵高喝着杀向城，纷纷弃械往城下逃去。 “乡亲们不要跑啊，切莫让海盗攻了城。” 为首的乡勇大汉见守城乡勇四下而逃，连忙站了起来，高喝一声。 “这些海盗劫掠我们的钱两，奸污我们的妻女，是个爷们的都给我留下，砍死他们。” 大汉高举大刀，见明军攻城，面不改色道。 很快就有二十多名汉子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自动留守在城墙上。 他们显然没有弓箭这些远程射击武器，等到明军官兵攻到城下时，才发觉城上的乡勇们并没有朝他们投射箭矢等武器，于是一个个纷纷走出铜皮木牌的掩护，高喊着冲上城墙。 “第一个登上城的，赏银五十两。”随着协长的一声大吼，五十多名明军官兵如同打了鸡血般一个个嚷嚷地往前冲。 城墙不过是石头堆砌而成，高度也不过四，五米左右。 对于骁勇善战的陆战营官兵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随着两道木梯的架设，明军官兵很快就往城墙上爬去。 一个明军官兵眼疾手快，立马爬上了城墙。 “哈哈哈，老子第一个爬上来了，五十两银子是老子的了。”第一个登上城墙的明军官兵放声大笑。 但还没等他说完话，一道寒光闪过，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啊！”只见一把森寒的钢刀直接往他的左肩膀砍来。 那名兵卒连忙一闪，用滕盾格挡住对方的钢刀。 明军手持的藤盾效仿了吕宋当地土番兵手中的藤盾。 一个圆形的木质藤盾，单手就可持有，十分轻便，但防御力不是很足。 中近距离上斑鸠脚铳，鹿铳发射的铅弹都可以轻松打穿。 那名兵卒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可还没等他抡起右手的大刀，只觉腹部一痛，身形立马向后方踉跄而去。 大汉乡勇一刀未果，猛得踹了一脚，随后向前一步，一刀下去。 “啊！”伴随一声惨叫，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弟兄们，杀了这些该死的海贼，每人赏银十两。”乡勇大汉高喝一声，举起血淋淋的钢刀，大吼道。 大汉的壮举，瞬间鼓舞了守城的十多名汉子。 很快，七八明军官兵又登上了城墙。 “一起上。”几名明军官兵合力将大汉逼退到了城墙的一角。 四面盾牌合力，将大汉围拢起来。 在四名官兵围攻下，大汉竟然游刃有余。 “啊！” 大汉猛地往下一蹲，朝两名官兵的大腿砍去，大腿没有藤盾防护，径直砍翻了两名官兵。 随后又是猛地一扑，径直将一名官兵压翻在地上。 随即右手一抽，钢刀直接从官兵的脖颈间划过。 “尼木喃嘛！”最后一名官兵大叫一声冲了过来，一刀挥了下去。 只见大汉猛地一翻身，寒刀落到了死去官兵的胸膛上，径直劈在了那面藤盾上。 长刀劈进盾牌里，还没等那名官兵拔出长刀，一道寒光闪过，血淋淋的人头便飞下城墙。 “砰！” 大汉正欲举起大刀，将那两名还在地上哭嚎的官兵砍死的时候。 一枚铅弹径直打向了乡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慌乱中开枪，铅弹只打中了大汉手中的钢刀。 “砰！”的一声，大刀竟然直接裂开了一个口子。 大汉一脸惊讶的看着刀上的那个缺口，虎口还在微微发震。 大汉一扭头，只见城墙上还在奋战的十多名乡勇大半已经被明军官兵砍翻在地。 剩下的一些，也被明军生擒。 七八名手持火铳的官兵正用冰冷的铳口对准了他。 “很能打是不是？在给我动一下试试。” 一名旗官很得瑟地举着一把火铳，对着那名大汉冷笑一声。 “放！” “等等！” 正当旗官下令开铳的时候，一名协长连忙爬上城墙，高喊一声。 “给我生擒此人。”那么协长冷冷道。 此刻，明军官兵已经打开了城门，大批明军官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而敢于反抗的汉子，早已在城墙上和明军血战到底了。 “唉！”见大势已去，为首的乡勇大汉只得扔下了手中的大刀。 “禀将军，我军已拿下感恩县城。” 王安走进县城中，几十名敢于反抗明军的乡勇正被明军押送跪在街道两旁。 “禀将军，此人为感恩县县令，想从后门逃跑，被我军生擒。”一名协长上前汇报道。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颤颤巍巍地被带上来。 一见到王安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陈吉权跪在地上，畏畏缩缩道。 “大王怎么？尔等认为我是海上的流寇？”王安鄙夷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大清县令。 虽然他没有带兵攻打过崖州，可是他也曾在左右营那听闻过崖州知州在明军破城后可是举家自焚。 “我还以为鞑子的狗都是些贱骨头，没想到更多的是你们这些软骨头。”王安轻蔑的说道。 “带上来。” 几名明军官兵将一名大汉押送到王安面前。 “将军，就是此人在城墙上振臂高呼，带领着全城的乡勇反抗我明军官兵的。”一名协长走上前道。 “此人刀法了得，一连杀伤了我们好几人。”为首的旗官咬牙切齿道。 其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眼下此人生吞活泼。 “为何抵抗我等？”王安道。 “我等是乡勇，尔等为海寇，尔等海盗攻城，我等必定誓死抵抗。”大汉面无惧色道。 “你叫什么名字？”王安没有理会在场明军官兵的怒火，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在下许良元。”大汉道。 “看你的身法，倒不像是一名乡勇啊。”王安冷笑道。 第300章 民脂民膏 “实不相瞒，本人曾入崖州绿营，当过小小的汛长，可惜琼州这穷乡僻野连鸟飞来都不生蛋，一年俸禄不过十二两，还被把总克扣整整五两，我入伍三年，大清却欠我整整十五两银子，我气不过去找千总理论，却被那姓边的狠狠的打了二十五板子，逐出了绿营。”许良元咬牙切齿道。 “姓边的，哦原来是边千总。”王安好像记起来崖州绿营里有这么一号人。 “那你也不用这样咬牙切齿了，那姓边的已经被我们大明左右营游击将领邓维亲手斩杀了。”一旁的协长笑了笑说道。 “你们把那姓边的给杀了。”大汉大叫一声，随后又惊异道。 “尔等从崖州方向而来，难不成崖州绿营已经……” “不错，绿营已被我明军剿灭。”王安点点头。 感恩县令听到之后，瞬间面如死灰，脑袋一歪，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 “许良元，你说这大清欠你十五两银，那我现在给你十五两银子，你愿意不愿意替我们大明驱逐鞑虏？”王安瞪眼看着许良元开口道。 那名协长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数了十五两银递给许良元。 “你们不是海盗吗？”许良元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王安。 “哈哈哈，我们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乃大明王军，从吕宋岛一路北伐至琼州，势必反清复明！”王安道。 “好。”许良元站起身，拿起十五两银子。 “我替大清戍边三年，大清却欠了我十五两银子，还挨了那姓边的25大板。” “现在大明看得起我，不但给我十五两银子，还替我砍了那姓边的，小人的命就是将军的了。”许良元往地上重重一跪。 “许良元，这一车银子怎么回事？”王安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小推车，那推车上竟然摆满了银子，看样子至少有上百两之多。 “是这大清狗官这些年来吞的民脂民膏。” “王军攻城，我让他把这些年吞的民脂民膏，拿出一点分给守城的乡勇，这狗官见王军攻城，这才扭扭捏捏的掏出一百多两银子。” “唉，就是可惜了，在城墙上死去的20多号弟兄，全都白死了。”许良元自然不敢怪罪于明军，只得迁怒于一旁的县令。 此时，装死的县令已经被明军一顿拳脚伺候，活活打醒了，正在地上求饶呢。 “许良元，我命你带着乡勇去这县令的家里，把这个鞑清狗官这些年压榨感恩百姓所得的民脂民膏都搜出来。”王安道。 “末将领命。”许良元抱拳开口道。 “从狗官中搜出来的银两全部都分给感恩县全县百姓。”王安又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在场的明军官兵，乡勇全都傻了。 “将军这使不得。”在场的明军将领愣了好一会，但并没有人出口阻拦，反倒是许良元连忙摇摇头。 “这狗官家中的银两本身就是压榨感恩县百姓所得来的民脂民膏，而今，我替大明还给大家。”王安走到推车面前，用手轻轻一推，直接将小板车推翻在地，上百两银子撒满了街道，看着在场的百姓眼珠子都红了。 “弟兄们，今天大明替我们做主了，弟兄们冲啊！”许良元大吼一声，带头朝县衙冲了过去。 一旁的乡勇们愣了一愣，也纷纷跟了上去。 感恩县令见状，哭喊一声，头一歪又晕死过去了。 “众将士听命，在城外驻扎营地，不得骚扰城内百姓一家一户。”王安命令道。 攻打感恩县，如同行军一般，陆战营官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伤亡了十人。 这主要还是因为感恩县也是崖州绿营辖地，而今崖州绿营早已被明军剿灭，自然没有清军来抵抗。 而崖州以北的万州，陵水方向可不同了。 清军有两个整编制的绿营标营就驻防于此。 对此萧武也是格外重视，预备的骁勇三镇直接被萧武派到陵水县。 而杨彦迪作为先锋，亲率左右营及礼武镇一部北上万州。 曲征虽然不是萧武的亲信将领，更不是汉人。 但在眼下兵力紧张、战局并不晴朗的情况下，萧武也只得将这三镇的番兵派了出去。 当然曲征也知道明人将领对自己的不信任，于是故意将左镇兵力留在崖州，自己只带右镇和前镇共一千番兵出征陵水。 此时的陵水县和感恩县情况一样，海盗来袭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不同的是，陵水县属于万州营辖区。 在听闻海盗在崖州一带登陆后，万州营全营就进入戒备状态。 不过，让万州营的绿营将领颇感意外的是整整数天时间，崖州方向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察觉不对劲的万州营将领连忙朝崖州派遣了好几波人马打探情况，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这下，就连万州当地的官员们也都傻了。 直接从陵水县调派了数十名清军官兵前往崖州打探情况。 结果这刚一进崖州，竟然就直接撞上了曲征率领的骁勇前镇。 这些番兵倒也干脆，见到这数十名清军后，二话不说拿刀就砍。 可怜一个汛几十名清军官兵被几百名番兵拿刀一通乱砍，半刻钟不到就被尽数斩杀。 初战告捷的骁勇镇番兵气势汹汹的杀向陵水县，只是让他们不知道的是陵水县此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陶家坠， 一队清军正嚣张跋扈的走在田垄间。 不远处就是黎人营寨，沿途的黎人见清军到来如同见到恶鬼般纷纷逃窜。 “跑什么跑？通知各家各户都给我滚出来，今天不把税给我收完，谁也别想走。”为首的汛长怒骂一声，指着不远处的黎人。 一队清军如入无人之境，黎人百姓一脸愤恨的看着眼前的清军官兵，但未有一人上前阻拦，很快二十多名清军就进入了山寨。 “你们又想要什么？”一名黎族长老走了出来，怒声质问道。 “要什么？”清军汛长冷笑一声。 “上一年，你们的茶税还没缴完呢，算上今年的，你们寨就交个三百两。”汛长道。 “三百两银子，你把我这个身子骨卖了，看看能不能卖一两银子。”一个两鬓斑白，身形枯瘦的老者一脸怒意的说道。 “如果不肯交税，那就给我通通去当苦力。”汛长冷冷道。 “哦，对了，最近又听闻崖州方向出了海盗，这剿匪的费用也得你们出。” “你们先随便再交个一百两。”汛长不以为意地继续道。 “你们别欺人太甚。”黎人老者怒喝道。 很快，几十名黎人汉子站了出来，脸上都带着一股恨意。 “怎么，你们敢造反吗？”汛长拔出钢刀，身后二十多名清军官兵也纷纷拔出钢刀。 第300章 民脂民膏 “实不相瞒，本人曾入崖州绿营，当过小小的汛长，可惜琼州这穷乡僻野连鸟飞来都不生蛋，一年俸禄不过十二两，还被把总克扣整整五两，我入伍三年，大清却欠我整整十五两银子，我气不过去找千总理论，却被那姓边的狠狠的打了二十五板子，逐出了绿营。”许良元咬牙切齿道。 “姓边的，哦原来是边千总。”王安好像记起来崖州绿营里有这么一号人。 “那你也不用这样咬牙切齿了，那姓边的已经被我们大明左右营游击将领邓维亲手斩杀了。”一旁的协长笑了笑说道。 “你们把那姓边的给杀了。”大汉大叫一声，随后又惊异道。 “尔等从崖州方向而来，难不成崖州绿营已经……” “不错，绿营已被我明军剿灭。”王安点点头。 感恩县令听到之后，瞬间面如死灰，脑袋一歪，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 “许良元，你说这大清欠你十五两银，那我现在给你十五两银子，你愿意不愿意替我们大明驱逐鞑虏？”王安瞪眼看着许良元开口道。 那名协长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数了十五两银递给许良元。 “你们不是海盗吗？”许良元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王安。 “哈哈哈，我们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乃大明王军，从吕宋岛一路北伐至琼州，势必反清复明！”王安道。 “好。”许良元站起身，拿起十五两银子。 “我替大清戍边三年，大清却欠了我十五两银子，还挨了那姓边的25大板。” “现在大明看得起我，不但给我十五两银子，还替我砍了那姓边的，小人的命就是将军的了。”许良元往地上重重一跪。 “许良元，这一车银子怎么回事？”王安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小推车，那推车上竟然摆满了银子，看样子至少有上百两之多。 “是这大清狗官这些年来吞的民脂民膏。” “王军攻城，我让他把这些年吞的民脂民膏，拿出一点分给守城的乡勇，这狗官见王军攻城，这才扭扭捏捏的掏出一百多两银子。” “唉，就是可惜了，在城墙上死去的20多号弟兄，全都白死了。”许良元自然不敢怪罪于明军，只得迁怒于一旁的县令。 此时，装死的县令已经被明军一顿拳脚伺候，活活打醒了，正在地上求饶呢。 “许良元，我命你带着乡勇去这县令的家里，把这个鞑清狗官这些年压榨感恩百姓所得的民脂民膏都搜出来。”王安道。 “末将领命。”许良元抱拳开口道。 “从狗官中搜出来的银两全部都分给感恩县全县百姓。”王安又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在场的明军官兵，乡勇全都傻了。 “将军这使不得。”在场的明军将领愣了好一会，但并没有人出口阻拦，反倒是许良元连忙摇摇头。 “这狗官家中的银两本身就是压榨感恩县百姓所得来的民脂民膏，而今，我替大明还给大家。”王安走到推车面前，用手轻轻一推，直接将小板车推翻在地，上百两银子撒满了街道，看着在场的百姓眼珠子都红了。 “弟兄们，今天大明替我们做主了，弟兄们冲啊！”许良元大吼一声，带头朝县衙冲了过去。 一旁的乡勇们愣了一愣，也纷纷跟了上去。 感恩县令见状，哭喊一声，头一歪又晕死过去了。 “众将士听命，在城外驻扎营地，不得骚扰城内百姓一家一户。”王安命令道。 攻打感恩县，如同行军一般，陆战营官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伤亡了十人。 这主要还是因为感恩县也是崖州绿营辖地，而今崖州绿营早已被明军剿灭，自然没有清军来抵抗。 而崖州以北的万州，陵水方向可不同了。 清军有两个整编制的绿营标营就驻防于此。 对此萧武也是格外重视，预备的骁勇三镇直接被萧武派到陵水县。 而杨彦迪作为先锋，亲率左右营及礼武镇一部北上万州。 曲征虽然不是萧武的亲信将领，更不是汉人。 但在眼下兵力紧张、战局并不晴朗的情况下，萧武也只得将这三镇的番兵派了出去。 当然曲征也知道明人将领对自己的不信任，于是故意将左镇兵力留在崖州，自己只带右镇和前镇共一千番兵出征陵水。 此时的陵水县和感恩县情况一样，海盗来袭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不同的是，陵水县属于万州营辖区。 在听闻海盗在崖州一带登陆后，万州营全营就进入戒备状态。 不过，让万州营的绿营将领颇感意外的是整整数天时间，崖州方向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察觉不对劲的万州营将领连忙朝崖州派遣了好几波人马打探情况，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这下，就连万州当地的官员们也都傻了。 直接从陵水县调派了数十名清军官兵前往崖州打探情况。 结果这刚一进崖州，竟然就直接撞上了曲征率领的骁勇前镇。 这些番兵倒也干脆，见到这数十名清军后，二话不说拿刀就砍。 可怜一个汛几十名清军官兵被几百名番兵拿刀一通乱砍，半刻钟不到就被尽数斩杀。 初战告捷的骁勇镇番兵气势汹汹的杀向陵水县，只是让他们不知道的是陵水县此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陶家坠， 一队清军正嚣张跋扈的走在田垄间。 不远处就是黎人营寨，沿途的黎人见清军到来如同见到恶鬼般纷纷逃窜。 “跑什么跑？通知各家各户都给我滚出来，今天不把税给我收完，谁也别想走。”为首的汛长怒骂一声，指着不远处的黎人。 一队清军如入无人之境，黎人百姓一脸愤恨的看着眼前的清军官兵，但未有一人上前阻拦，很快二十多名清军就进入了山寨。 “你们又想要什么？”一名黎族长老走了出来，怒声质问道。 “要什么？”清军汛长冷笑一声。 “上一年，你们的茶税还没缴完呢，算上今年的，你们寨就交个三百两。”汛长道。 “三百两银子，你把我这个身子骨卖了，看看能不能卖一两银子。”一个两鬓斑白，身形枯瘦的老者一脸怒意的说道。 “如果不肯交税，那就给我通通去当苦力。”汛长冷冷道。 “哦，对了，最近又听闻崖州方向出了海盗，这剿匪的费用也得你们出。” “你们先随便再交个一百两。”汛长不以为意地继续道。 “你们别欺人太甚。”黎人老者怒喝道。 很快，几十名黎人汉子站了出来，脸上都带着一股恨意。 “怎么，你们敢造反吗？”汛长拔出钢刀，身后二十多名清军官兵也纷纷拔出钢刀。 第301章 黎人 “今天要么把这四百两银子给我交了，若是不交，我就先带走一百人去开矿采金。”汛长恶狠狠的说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黎人老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我们没有四百两银子给你们，我们也没有一百名黎人给你们为奴。”忽然从远处的屋舍中走出一个男子。 那人出来后，整个营寨中的黎人百姓都是一喜。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造反？”一名清军官兵提着大刀就走上去要生擒此人。 可男子速度比他更快，一脚就踹了过来。 那名清军绿营官兵猝不及防，被踹在胸膛上，倒飞了出去。 “尔敢！”汛长怒喝一声，十多名清军官兵纷纷围了上来。 那名中年男子见十多名清军绿营官兵围拢过来，倒是毫无惧色。 “前年你们让我们黎人缴纳香藤、花梨、紫檀等物，我们黎人不缴纳，你们就变着法恐吓，去年你们要开山挖矿，逼着我们缴矿税，今年你们又说崖州出了海盗，竟然还让我们出剿海盗的税。”王国臣一脸杀气腾腾地看着在场的二十多名清军官兵。 “开山挖矿要我们出钱，剿灭海盗也要我们出钱。” “结果真的出事了，你们这些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我们黎族百姓养着你们这些狗官有什么用？”王国臣大骂道。 “好好好，你还真敢说，来人啊，给我把他剁了喂狗。”汛长大怒。 离得最近的四五名清军官兵立马拔刀，就朝男子砍去。 “嗖，嗖，嗖！” 几发箭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瞬间扎在了几名清军绿营官兵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几名清军绿营官兵扑倒在地上。 “什么人？” 剩下的十多名清军官兵一脸惊恐地围在一起。 周围的屋舍中突然走出了许多黎族青年。 这些黎族青年手持长弓或是长矛大刀，有的甚至还手持木牌正一脸冷笑的看着在场的清军官兵们。 “尔等尔等，哪来如此多的军械？”汛长脸一下子就白了。 “尔等知不知道私藏刀弓是死罪？”他大吼道，提着钢刀的手都在颤抖着。 “弟兄们啊，这个朝廷只知道让我们交苛捐杂税，逼着我们卖儿卖女，不交就把我们送到矿上当苦力，你们甘不甘心啊？”王国臣大声喝道。 “不甘！”黎人青年一个个怒吼道。 “杀了这些该死的清狗，夺回我们黎人的土地。”王国臣振臂一呼。 刹那间，几十名黎人青年便手持刀矛木牌冲了上去。 这些绿营兵平时耀武扬威惯了，但真的让他们拿刀上阵的时候，立马就露馅了。 一个照面，就有七八名绿营兵被黎人青年砍翻在地上。 不过几个回合的功夫，十多名清军绿营兵就被敌军杀得一个不剩。 “尔等，尔等竟然敢造反？”清军汛长痛苦的在地上爬着。 在他的后背上，还插着三根箭矢，显然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弓箭手射翻在地的。 “不错，我们就是要造反，就先拿你的狗头来祭旗。”王国臣冷笑一声，拿起地上的钢刀猛得一砍，直接将汛长的脑袋砍了下来。 造反就如同瘟疫一般瞬间弥漫了整个黎人部落。 各个山头、山岭、山寨中的黎人纷纷响应。 不过区区两三日的功夫，王国臣竟然拉起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黎人军队来。 驻防于此用于监视黎人部落的几个清军汛被接点拔除，上百名清军官兵不是被杀就是落荒而逃。 叛乱震撼了整个陵水一带，一时间，陵水百姓一片惶恐，城门紧闭。 而当曲征带着骁勇三镇进入陵水县后，当地的陆海商人也将黎人造反的消息告知了曲征。 “呵呵，就知道你们这些商人没安好心。”陆海商人将消息告知曲征后，曲征反而是大笑起来。 “你们明人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尤其是你们这些明商，我记得在吕宋岛的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商人上蹿下跳，直接把好几个伊洛克部落弄造反了，让马尼拉的红毛鬼急得焦头烂额，现在又把一肚子的坏水倒到琼州岛上了。”曲征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的陆海商人。 人家清军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黎人百姓私藏大量兵械呢？ 黎人部落能在短短三四天时间里，席卷整个陵水县，拉起五六百人的队伍来，这么多的刀枪盾矛哪里来的？ 恐怕也只有陆海商行有这个能耐，奉上那么多的军械。 那名陆海商人只是讪讪一笑，对曲征开口道：“而今陵水县已经是一片混乱，万州地区的清军及官员只知道黎人造反，却不知我大明官兵入境，倒是能为将军争取一些时日。” “不错，而今陵水县的清军都被黎人造反搞得焦头烂额，也没精力来阻拦我等，吾即刻带领前镇官兵攻打陵水县城。”曲征自然知道时不再来，命令前镇官兵立刻往陵水城开拔而去。 此时的崖州县城内，四海商行的商人们正马不停蹄地朝着城中运送着粮食。 由于明军进展神速，攻打崖州县城也只持续了小半天，因此城中并没有太大的破坏，城中百姓也被入城的明军所安抚，城中也恢复了以往的太平景象。 由于崖州城中的县衙被知州焚毁，明廷无奈只得另选地址重建官邸。 当地的一名崖州陆海商人听闻后，亲自将一坐宅院赠送给了明廷，作为官府选址。 此刻萧武，李督等人正坐在院内，探讨着琼州战局。 “报，陆战营已占领感恩县，当地乡勇百余人起义。” “报，陵水县黎人起兵，接连攻占清军多个汛防要地。” “陆海第一批运粮船队已抵达崖州，两万多石粮草已全部囤积至崖州城中。” 一名名传令兵在院舍内来来回回，不断回复着琼州战场上的近况。 “而今，我军已经占领了琼州岛南部，清军水面船只已被我军全部扫平。”李释指了指海图上的儋州继续道， “而今，我明军水师应立刻北上，与清军琼州水师展开决战，意图彻底歼灭琼州水师。” 而今，琼州岛南部的战役基本上都是明军陆军镇攻城拔寨，也没水师什么事了。 李督自然想趁清军还没有防备，率领水师北上剿灭清军在琼州岛上的主力水师。 “也好，趁清廷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督你立刻率领伏洋镇及伏波镇水师北上儋州，而今，清军琼州水师主力尚在，将军要多加小心。”萧武竟同意了李督的请战。 “我伏波伏洋二镇乃水师镇，没有陆战官兵，还望将军能拨我一些陆军。”李督连忙道。 这倒是让萧武犯了难。 而今登陆琼州岛的陆军镇官兵都已经派了出去。 第301章 黎人 “今天要么把这四百两银子给我交了，若是不交，我就先带走一百人去开矿采金。”汛长恶狠狠的说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黎人老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我们没有四百两银子给你们，我们也没有一百名黎人给你们为奴。”忽然从远处的屋舍中走出一个男子。 那人出来后，整个营寨中的黎人百姓都是一喜。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造反？”一名清军官兵提着大刀就走上去要生擒此人。 可男子速度比他更快，一脚就踹了过来。 那名清军绿营官兵猝不及防，被踹在胸膛上，倒飞了出去。 “尔敢！”汛长怒喝一声，十多名清军官兵纷纷围了上来。 那名中年男子见十多名清军绿营官兵围拢过来，倒是毫无惧色。 “前年你们让我们黎人缴纳香藤、花梨、紫檀等物，我们黎人不缴纳，你们就变着法恐吓，去年你们要开山挖矿，逼着我们缴矿税，今年你们又说崖州出了海盗，竟然还让我们出剿海盗的税。”王国臣一脸杀气腾腾地看着在场的二十多名清军官兵。 “开山挖矿要我们出钱，剿灭海盗也要我们出钱。” “结果真的出事了，你们这些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我们黎族百姓养着你们这些狗官有什么用？”王国臣大骂道。 “好好好，你还真敢说，来人啊，给我把他剁了喂狗。”汛长大怒。 离得最近的四五名清军官兵立马拔刀，就朝男子砍去。 “嗖，嗖，嗖！” 几发箭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瞬间扎在了几名清军绿营官兵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几名清军绿营官兵扑倒在地上。 “什么人？” 剩下的十多名清军官兵一脸惊恐地围在一起。 周围的屋舍中突然走出了许多黎族青年。 这些黎族青年手持长弓或是长矛大刀，有的甚至还手持木牌正一脸冷笑的看着在场的清军官兵们。 “尔等尔等，哪来如此多的军械？”汛长脸一下子就白了。 “尔等知不知道私藏刀弓是死罪？”他大吼道，提着钢刀的手都在颤抖着。 “弟兄们啊，这个朝廷只知道让我们交苛捐杂税，逼着我们卖儿卖女，不交就把我们送到矿上当苦力，你们甘不甘心啊？”王国臣大声喝道。 “不甘！”黎人青年一个个怒吼道。 “杀了这些该死的清狗，夺回我们黎人的土地。”王国臣振臂一呼。 刹那间，几十名黎人青年便手持刀矛木牌冲了上去。 这些绿营兵平时耀武扬威惯了，但真的让他们拿刀上阵的时候，立马就露馅了。 一个照面，就有七八名绿营兵被黎人青年砍翻在地上。 不过几个回合的功夫，十多名清军绿营兵就被敌军杀得一个不剩。 “尔等，尔等竟然敢造反？”清军汛长痛苦的在地上爬着。 在他的后背上，还插着三根箭矢，显然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弓箭手射翻在地的。 “不错，我们就是要造反，就先拿你的狗头来祭旗。”王国臣冷笑一声，拿起地上的钢刀猛得一砍，直接将汛长的脑袋砍了下来。 造反就如同瘟疫一般瞬间弥漫了整个黎人部落。 各个山头、山岭、山寨中的黎人纷纷响应。 不过区区两三日的功夫，王国臣竟然拉起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黎人军队来。 驻防于此用于监视黎人部落的几个清军汛被接点拔除，上百名清军官兵不是被杀就是落荒而逃。 叛乱震撼了整个陵水一带，一时间，陵水百姓一片惶恐，城门紧闭。 而当曲征带着骁勇三镇进入陵水县后，当地的陆海商人也将黎人造反的消息告知了曲征。 “呵呵，就知道你们这些商人没安好心。”陆海商人将消息告知曲征后，曲征反而是大笑起来。 “你们明人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尤其是你们这些明商，我记得在吕宋岛的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商人上蹿下跳，直接把好几个伊洛克部落弄造反了，让马尼拉的红毛鬼急得焦头烂额，现在又把一肚子的坏水倒到琼州岛上了。”曲征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的陆海商人。 人家清军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黎人百姓私藏大量兵械呢？ 黎人部落能在短短三四天时间里，席卷整个陵水县，拉起五六百人的队伍来，这么多的刀枪盾矛哪里来的？ 恐怕也只有陆海商行有这个能耐，奉上那么多的军械。 那名陆海商人只是讪讪一笑，对曲征开口道：“而今陵水县已经是一片混乱，万州地区的清军及官员只知道黎人造反，却不知我大明官兵入境，倒是能为将军争取一些时日。” “不错，而今陵水县的清军都被黎人造反搞得焦头烂额，也没精力来阻拦我等，吾即刻带领前镇官兵攻打陵水县城。”曲征自然知道时不再来，命令前镇官兵立刻往陵水城开拔而去。 此时的崖州县城内，四海商行的商人们正马不停蹄地朝着城中运送着粮食。 由于明军进展神速，攻打崖州县城也只持续了小半天，因此城中并没有太大的破坏，城中百姓也被入城的明军所安抚，城中也恢复了以往的太平景象。 由于崖州城中的县衙被知州焚毁，明廷无奈只得另选地址重建官邸。 当地的一名崖州陆海商人听闻后，亲自将一坐宅院赠送给了明廷，作为官府选址。 此刻萧武，李督等人正坐在院内，探讨着琼州战局。 “报，陆战营已占领感恩县，当地乡勇百余人起义。” “报，陵水县黎人起兵，接连攻占清军多个汛防要地。” “陆海第一批运粮船队已抵达崖州，两万多石粮草已全部囤积至崖州城中。” 一名名传令兵在院舍内来来回回，不断回复着琼州战场上的近况。 “而今，我军已经占领了琼州岛南部，清军水面船只已被我军全部扫平。”李释指了指海图上的儋州继续道， “而今，我明军水师应立刻北上，与清军琼州水师展开决战，意图彻底歼灭琼州水师。” 而今，琼州岛南部的战役基本上都是明军陆军镇攻城拔寨，也没水师什么事了。 李督自然想趁清军还没有防备，率领水师北上剿灭清军在琼州岛上的主力水师。 “也好，趁清廷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督你立刻率领伏洋镇及伏波镇水师北上儋州，而今，清军琼州水师主力尚在，将军要多加小心。”萧武竟同意了李督的请战。 “我伏波伏洋二镇乃水师镇，没有陆战官兵，还望将军能拨我一些陆军。”李督连忙道。 这倒是让萧武犯了难。 而今登陆琼州岛的陆军镇官兵都已经派了出去。 第302章 杨彦迪 水师镇陆战营，王安领兵在感恩县一带。 左右营和礼武镇正在杨彦迪的率领下往万州进发。 至于骁勇三镇正在攻打陵水县。 数了数手中的军队，貌似好像真的没有空下的预备役部队。 萧武一脸苦笑的看向李督，“而今我手中只剩下水师镇神机炮营了，若不然，我让李贞率领神机炮营官兵协助尔等。” 李督摇摇头，“我军炮营官兵都是精良的炮手，切可不能浪费在攻城拔寨中。” “对了，将军，曲征出征前曾把骁勇左镇留下，而今正在崖州城外，若不然让李督把骁勇左镇五百番兵带上。”一旁的徐滨连忙插话。 “也罢，那将军就把骁勇左镇带上。”萧武明显是想把骁勇镇留下，但见一旁的徐滨开口，也不好回绝，只得点点头。 “谢过大人，末将现在就去城外点兵。”李督也不含糊，立刻带领秦俞几人离去。 “你为何要让他把骁勇左镇带走？”见李督匆忙离去后，萧武一脸疑惑的看下徐滨。 “李大人今日开口，必然是想拿回骁勇镇，我等只能做个顺水人情。”徐滨道。 “若无这五百番兵在手，我怎么节制曲征？要知道，他手上可有一千名骁勇善战的番兵。”萧武叹了口气。 “大人无需担忧，这曲征乃总督大人亲信将领，既然总督大人敢把他送到琼州岛上，那么就料定他不会反。”徐滨笑着摇摇头，淡定自若道。 “希望如此。” “话说回来，我军后续兵力多久才能抵达琼州？”萧武又道。 “前阵子才接到快船传来的消息，御番六镇中已有两镇抵达嘉定，按照时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从嘉定出发了，一同出发的应该还有前海营汉兵，一共一千五百人。”徐滨想了想，道。 “唉，真没想到，我军反清复明第一战竟然还得依靠番兵。”萧武长叹一声。 “只怪吕宋，嘉定汉民太少，而今，能够抽调数千汉兵征战琼州，已经是极限了。”对此，徐滨也是分为无奈。 不同于萧武，李督这些武将，同样处理过政务，管理全军军需的徐滨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不易。 要知道无论是汉兵还是番兵，大部分都是从吕宋调派而来。 熟知吕宋大致情况的徐滨自然也知道坐镇吕宋大后方的刘煜能为琼州运送数千官兵，数万石军粮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也因此，徐滨更加信服这位大明总督。 “而今，我军不缺钱粮，最缺的便是人力。”萧武看着眼前的琼州地图。 “可这琼州岛上同样也是汉夷杂居，就算是占领了琼州岛，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段时间萧武等将领自然也查阅了一番琼州当地的户籍，土地。 发现这琼州岛上的人口土地，连吕宋岛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有二三十年积累的台湾岛了。 “将军毋须担忧，若明廷想扩充人口，完全可以在占领琼州岛后，从两广、闽浙一带迁移。”陆海商人王离连忙道。 “事实上，诸位大人不知道的是，早在诸位大人出征嘉定的时候，鞑清皇帝就已经下令逐步开放海禁了，我等陆海商人也受总督大人所托，从两广、闽浙一带迁移汉民。” “哦，有这一回事。”萧武与徐滨都是一愣。 之前在吕宋岛上的时候，明廷确实委托陆海商会从两广一带劫掠汉人百姓，差不多有五千多名汉民被若夺到吕宋岛上。 而今，明军官兵中有很多将士便出自于此。 不过后来由于此事被清廷察觉，两广总督大怒，下令清查，死了一批陆海商人后便不了了之了。 王离见萧武几人惊异，笑了笑，道：“事实上，明廷从未没有放弃过从大陆迁移汉人百姓。” “我等通过东印度公司与澳门的佛郎机商人取得了联系，从闽浙一带搜罗汉人青壮，再藏匿至澳门佛郎机商船上，从而带回吕宋。” “同时，我等陆海商人也在两广一带贿赂了当地的官员士绅，每月在广州港都有三艘福船满载着汉人青壮，匠户从广东出发前往吕宋，这前前后后差不多迁移了一万人。”陆海王离道。 虽然这1万多人数量不多，但实打实的都是青壮，而且很多都是匠户，工艺者。 这也是为何吕宋岛上大量汉人先期移民从军被派往嘉定，琼州岛后，吕宋明廷统治依旧能维稳的原因。 这一年来，通过各种手段，从大路迁移而来的1万多名汉民被明廷安置在了拉瓦格、维甘等各大城镇中，使得汉番之间的关系平稳下来。 若不然，刘煜也不可能把大部分的水师战船都派往琼州。 “陆海真的是用心良苦啊。”萧武不禁感慨万千。 而今的吕宋明庭，就如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一般，一刀一刀地从大清这个臃肿的胖子身上窃取一块块肥肉。 虽然每一刀对于大清这个臃肿的巨人而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每一刀所切取下来的财富人口，却能使得吕宋明廷发展壮大。 此时的陵水县城里已经是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由于当地黎人叛乱，大批万州营官兵前往平叛，因此陵水县城几乎不设防。 留守于此的数十名清军绿营兵根本挡不住上千骁勇的他加禄番兵。 很快，城池便被番兵攻破。 只不过和明军占领崖州，感恩县不同的是，进城的番兵们并没有遵守明军的戒令。 竟然一路上烧杀劫掠，偌大个县镇，竟然被搞得乌烟瘴气，哀嚎遍地。 当地的县令吓得夺城而逃，不少百姓也纷纷拖家带口往北方的万州逃去。 此时万州当地的清军自然不知道陵水县已经被明军占领。 万州绿营只是刚刚获知陵水县黎人造反的消息罢了。 万州当地的大清官员和将领们倒是镇定自若，对此不感意外。 毕竟，岛上的黎人叛乱，对于当地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只是，连万州当地的官员都没有想到的是，叛乱竟然会如此迅猛，而且叛军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多的军械，致使好几个汛防要地接连失陷。 正当万州方向的清军调集兵马打算平定黎人叛乱的时候，杨彦迪已经率领着左右营官兵气势汹汹地杀到了。 万州营游击王谨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下属的汇报。 “你确定有海贼从崖州方向而来？”王谨一脸茫然的询问。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崖州城已经被这些海贼所占。”那名斥候连忙道。 “对方是什么人？”王谨连忙问。 “不清楚，不过对面打着杨字旗。”斥候道。 “杨字旗？”王谨听闻后，先是嘟囔了一句，然后浑身一震。 “莫非是杨彦迪？”王谨失声道。 第302章 杨彦迪 水师镇陆战营，王安领兵在感恩县一带。 左右营和礼武镇正在杨彦迪的率领下往万州进发。 至于骁勇三镇正在攻打陵水县。 数了数手中的军队，貌似好像真的没有空下的预备役部队。 萧武一脸苦笑的看向李督，“而今我手中只剩下水师镇神机炮营了，若不然，我让李贞率领神机炮营官兵协助尔等。” 李督摇摇头，“我军炮营官兵都是精良的炮手，切可不能浪费在攻城拔寨中。” “对了，将军，曲征出征前曾把骁勇左镇留下，而今正在崖州城外，若不然让李督把骁勇左镇五百番兵带上。”一旁的徐滨连忙插话。 “也罢，那将军就把骁勇左镇带上。”萧武明显是想把骁勇镇留下，但见一旁的徐滨开口，也不好回绝，只得点点头。 “谢过大人，末将现在就去城外点兵。”李督也不含糊，立刻带领秦俞几人离去。 “你为何要让他把骁勇左镇带走？”见李督匆忙离去后，萧武一脸疑惑的看下徐滨。 “李大人今日开口，必然是想拿回骁勇镇，我等只能做个顺水人情。”徐滨道。 “若无这五百番兵在手，我怎么节制曲征？要知道，他手上可有一千名骁勇善战的番兵。”萧武叹了口气。 “大人无需担忧，这曲征乃总督大人亲信将领，既然总督大人敢把他送到琼州岛上，那么就料定他不会反。”徐滨笑着摇摇头，淡定自若道。 “希望如此。” “话说回来，我军后续兵力多久才能抵达琼州？”萧武又道。 “前阵子才接到快船传来的消息，御番六镇中已有两镇抵达嘉定，按照时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从嘉定出发了，一同出发的应该还有前海营汉兵，一共一千五百人。”徐滨想了想，道。 “唉，真没想到，我军反清复明第一战竟然还得依靠番兵。”萧武长叹一声。 “只怪吕宋，嘉定汉民太少，而今，能够抽调数千汉兵征战琼州，已经是极限了。”对此，徐滨也是分为无奈。 不同于萧武，李督这些武将，同样处理过政务，管理全军军需的徐滨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不易。 要知道无论是汉兵还是番兵，大部分都是从吕宋调派而来。 熟知吕宋大致情况的徐滨自然也知道坐镇吕宋大后方的刘煜能为琼州运送数千官兵，数万石军粮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也因此，徐滨更加信服这位大明总督。 “而今，我军不缺钱粮，最缺的便是人力。”萧武看着眼前的琼州地图。 “可这琼州岛上同样也是汉夷杂居，就算是占领了琼州岛，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段时间萧武等将领自然也查阅了一番琼州当地的户籍，土地。 发现这琼州岛上的人口土地，连吕宋岛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有二三十年积累的台湾岛了。 “将军毋须担忧，若明廷想扩充人口，完全可以在占领琼州岛后，从两广、闽浙一带迁移。”陆海商人王离连忙道。 “事实上，诸位大人不知道的是，早在诸位大人出征嘉定的时候，鞑清皇帝就已经下令逐步开放海禁了，我等陆海商人也受总督大人所托，从两广、闽浙一带迁移汉民。” “哦，有这一回事。”萧武与徐滨都是一愣。 之前在吕宋岛上的时候，明廷确实委托陆海商会从两广一带劫掠汉人百姓，差不多有五千多名汉民被若夺到吕宋岛上。 而今，明军官兵中有很多将士便出自于此。 不过后来由于此事被清廷察觉，两广总督大怒，下令清查，死了一批陆海商人后便不了了之了。 王离见萧武几人惊异，笑了笑，道：“事实上，明廷从未没有放弃过从大陆迁移汉人百姓。” “我等通过东印度公司与澳门的佛郎机商人取得了联系，从闽浙一带搜罗汉人青壮，再藏匿至澳门佛郎机商船上，从而带回吕宋。” “同时，我等陆海商人也在两广一带贿赂了当地的官员士绅，每月在广州港都有三艘福船满载着汉人青壮，匠户从广东出发前往吕宋，这前前后后差不多迁移了一万人。”陆海王离道。 虽然这1万多人数量不多，但实打实的都是青壮，而且很多都是匠户，工艺者。 这也是为何吕宋岛上大量汉人先期移民从军被派往嘉定，琼州岛后，吕宋明廷统治依旧能维稳的原因。 这一年来，通过各种手段，从大路迁移而来的1万多名汉民被明廷安置在了拉瓦格、维甘等各大城镇中，使得汉番之间的关系平稳下来。 若不然，刘煜也不可能把大部分的水师战船都派往琼州。 “陆海真的是用心良苦啊。”萧武不禁感慨万千。 而今的吕宋明庭，就如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一般，一刀一刀地从大清这个臃肿的胖子身上窃取一块块肥肉。 虽然每一刀对于大清这个臃肿的巨人而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每一刀所切取下来的财富人口，却能使得吕宋明廷发展壮大。 此时的陵水县城里已经是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由于当地黎人叛乱，大批万州营官兵前往平叛，因此陵水县城几乎不设防。 留守于此的数十名清军绿营兵根本挡不住上千骁勇的他加禄番兵。 很快，城池便被番兵攻破。 只不过和明军占领崖州，感恩县不同的是，进城的番兵们并没有遵守明军的戒令。 竟然一路上烧杀劫掠，偌大个县镇，竟然被搞得乌烟瘴气，哀嚎遍地。 当地的县令吓得夺城而逃，不少百姓也纷纷拖家带口往北方的万州逃去。 此时万州当地的清军自然不知道陵水县已经被明军占领。 万州绿营只是刚刚获知陵水县黎人造反的消息罢了。 万州当地的大清官员和将领们倒是镇定自若，对此不感意外。 毕竟，岛上的黎人叛乱，对于当地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只是，连万州当地的官员都没有想到的是，叛乱竟然会如此迅猛，而且叛军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多的军械，致使好几个汛防要地接连失陷。 正当万州方向的清军调集兵马打算平定黎人叛乱的时候，杨彦迪已经率领着左右营官兵气势汹汹地杀到了。 万州营游击王谨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下属的汇报。 “你确定有海贼从崖州方向而来？”王谨一脸茫然的询问。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崖州城已经被这些海贼所占。”那名斥候连忙道。 “对方是什么人？”王谨连忙问。 “不清楚，不过对面打着杨字旗。”斥候道。 “杨字旗？”王谨听闻后，先是嘟囔了一句，然后浑身一震。 “莫非是杨彦迪？”王谨失声道。 第303章 知府 “不可能，他不是南投广南去了吗？”一名年纪较大的千总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而且此人先前攻打我琼州也只是沿途骚扰劫掠村庄罢了，从未占据过县城啊。” “对方有多少人？”王谨警惕的问道。 “不下八百人，小人还在山头上远远望见贼寇，武备精良，身着甲胄者，十之二三，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火炮。”斥候的话，让在场的万州将领脸色愈发的难看。 “将军，依我看，还是上报知府大人。”千总道。 在场的绿营将领们已经一片惶恐了，不少将领在琼州岛上都已经待了十多年了，也曾驱逐过海盗，镇压过当地黎人叛乱。 不过，那都只是小规模的战斗，充其量不过就是几十号人之间的械斗，真大一点的阵仗他们也没见过。 陵水方面尚有黎人叛乱，而今杨彦迪又率领海盗占领了崖州，往万州方向攻来，琼州岛这么多年来，局势可从未如此恶劣过。 “立刻命令所有绿营兵全部退守万州县城。”王谨命令道。 “那陵水县怎么办？”一名把总轻声嘀咕了一句。 “顾不上造反的黎人了，立刻通知知府大人，让他上报两广总督，让广东的绿营官兵过来增援。”王谨道。 而今海寇势大，也只能收缩兵力，固守待援。 感恩县一带，陆战营官兵在经历短暂休整后，就立刻挥师朝昌化进发。 感恩县乡勇许良元率领全县上百乡勇直接投了明军。 感情这感恩县令到任后数年来滥收苛捐杂税，压榨百姓，一个小小的感恩县令，竟然从家中搜出了白银高达三千余两。 惊得王安都说不出话来。 这自然没把一些字画古玩和黄金，珍珠算上去。 王安倒是信守诺言，将三千多两银子全部都分给了感恩县百姓。 甚至还开了粮仓，将仓中的两千多石的粮食也一并分发给百姓。 这一系列的举动下来，自然使得感恩县百姓感恩戴德。 短短五六日，明军的美名就已传遍整个感恩县。 加之感恩县城当地乡勇直接投了明军，于是乎一连数日，感恩县各地陆陆续续，竟然有二三百名青壮投奔明军。 对此，王安大笔一挥，直接将其编入帐营中。 并且挑选其中的乡勇100余人组成先锋队跟随明军一道北上昌化。 这些乡勇由许良元率领，昌化一带驻防的儋州营水兵此前并未获知海盗进攻的消息，当逃至昌化一带的感恩县平民告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佯装打扮成流民的乡勇们杀了清军一个猝不及防。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军用真金白银犒赏了感恩县的乡勇，这些汉子自然用真刀真枪回馈了明军。 清军绿营竟然一时间被这些当地乡勇打得溃不成军，被迫撤出昌化。 短短一日，明军就拿下昌化。 不过在拿下昌化后，王安就下令停止进军。 因为后方的传令兵也已将李督率领水师北上的消息传到了军中。 王安自然知道，琼州岛北部清军重兵防守，因此也不敢贸然进攻，只是收缩兵力在昌化一带防御，并等待李督率领水师官兵到来。 要说这儋州一带的绿营兵反应速度可比万州绿营快多了。 败退的水兵们驾船而逃，在第二天中午就已抵达了儋州。 将海盗攻打昌化的消息告知了当地的将领官员。 不过，由于袭击昌化绿营官兵的不过只是许良元率领的上百名乡勇。 当地的将领倒不以为意，只是派了一名把总率领数十名清军官兵赶来镇压。 结果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连两日，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这些儋州官员可坐不住了，连忙上报。 直到此时琼州知府佟湘年这才获知了琼州岛已经一片大乱的消息。 看着各地传来的汇报，求援，琼州知府佟湘年脸色早已是一片的死灰。 “万州告急。” “陵水黎人叛乱，黎人王国臣率领部众已克陵水县城。” “澹州告急，大量海寇出没。” 一个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在这位知府大人的脑海中炸响。 早在七八日前，就已经有人从崖州方向赶来，告知有海盗袭击崖州。 可当时他也只是以为只是小股海盗袭扰，并没有当一回事。 毕竟琼州的地界，每年被海盗袭扰个次，也很正常，就由当地的绿营兵处理就完事了。 可是谁曾想，短短的七八日时间，整个琼州岛竟然乱套了。 一名官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知府佟湘年连忙拽住了他。 “怎么样，崖州，感恩一带的绿营兵联系上没有？”知府佟湘年连忙问道。 “联系不上啊，崖州感恩一带的官道都已经被海盗给拦了，甚至连昌化也已经落入海盗之手。”那名官员哭丧着脸，欲哭无泪的说道。 知府佟湘年听闻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朝治琼已数十载，从未遇见如此祸事啊。” “哪里来的海中巨盗，竟然连夺我一州数县。”知府佟湘年跌坐在地上，此刻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嘴中不断呢喃着。 “大人大人，总兵官来了。”一名仆从连忙走进来，小声道。 此时一名中年将领大步走进大堂，他一脸凝重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琼州知府。 “老佟快快起来，别失了身份。”琼州总兵吴启爵连忙走上前扶起了知府大人。 若是让其他地方的官员们看见，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竟然如此失态，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可是在场的官吏看见知府大人失态，却也没人多说些什么，因为他们此刻也处在震惊当中。 毕竟从崖州赶到琼山，不管怎么说，也得日时间。 来往一趟，怎么说也得七八日。 可谁曾想，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海盗竟然占领了一州三县。 “总兵官大人，崖州可是有上千绿营驻扎呀。”一名当地官员走了出来，小声道。 “这寻常的海盗怎么可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连克一州三县啊？”在场的清朝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片惶恐不安。 “诸位大人请放心，我琼州岛上有绿营官兵五千，水师战船百余艘，再不济，也可向两广方面求得援兵，区区海寇罢了，末将一月内就可平定。”吴启爵倒是不以为意，一脸淡定自若地开口道。 第303章 知府 “不可能，他不是南投广南去了吗？”一名年纪较大的千总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而且此人先前攻打我琼州也只是沿途骚扰劫掠村庄罢了，从未占据过县城啊。” “对方有多少人？”王谨警惕的问道。 “不下八百人，小人还在山头上远远望见贼寇，武备精良，身着甲胄者，十之二三，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火炮。”斥候的话，让在场的万州将领脸色愈发的难看。 “将军，依我看，还是上报知府大人。”千总道。 在场的绿营将领们已经一片惶恐了，不少将领在琼州岛上都已经待了十多年了，也曾驱逐过海盗，镇压过当地黎人叛乱。 不过，那都只是小规模的战斗，充其量不过就是几十号人之间的械斗，真大一点的阵仗他们也没见过。 陵水方面尚有黎人叛乱，而今杨彦迪又率领海盗占领了崖州，往万州方向攻来，琼州岛这么多年来，局势可从未如此恶劣过。 “立刻命令所有绿营兵全部退守万州县城。”王谨命令道。 “那陵水县怎么办？”一名把总轻声嘀咕了一句。 “顾不上造反的黎人了，立刻通知知府大人，让他上报两广总督，让广东的绿营官兵过来增援。”王谨道。 而今海寇势大，也只能收缩兵力，固守待援。 感恩县一带，陆战营官兵在经历短暂休整后，就立刻挥师朝昌化进发。 感恩县乡勇许良元率领全县上百乡勇直接投了明军。 感情这感恩县令到任后数年来滥收苛捐杂税，压榨百姓，一个小小的感恩县令，竟然从家中搜出了白银高达三千余两。 惊得王安都说不出话来。 这自然没把一些字画古玩和黄金，珍珠算上去。 王安倒是信守诺言，将三千多两银子全部都分给了感恩县百姓。 甚至还开了粮仓，将仓中的两千多石的粮食也一并分发给百姓。 这一系列的举动下来，自然使得感恩县百姓感恩戴德。 短短五六日，明军的美名就已传遍整个感恩县。 加之感恩县城当地乡勇直接投了明军，于是乎一连数日，感恩县各地陆陆续续，竟然有二三百名青壮投奔明军。 对此，王安大笔一挥，直接将其编入帐营中。 并且挑选其中的乡勇100余人组成先锋队跟随明军一道北上昌化。 这些乡勇由许良元率领，昌化一带驻防的儋州营水兵此前并未获知海盗进攻的消息，当逃至昌化一带的感恩县平民告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佯装打扮成流民的乡勇们杀了清军一个猝不及防。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军用真金白银犒赏了感恩县的乡勇，这些汉子自然用真刀真枪回馈了明军。 清军绿营竟然一时间被这些当地乡勇打得溃不成军，被迫撤出昌化。 短短一日，明军就拿下昌化。 不过在拿下昌化后，王安就下令停止进军。 因为后方的传令兵也已将李督率领水师北上的消息传到了军中。 王安自然知道，琼州岛北部清军重兵防守，因此也不敢贸然进攻，只是收缩兵力在昌化一带防御，并等待李督率领水师官兵到来。 要说这儋州一带的绿营兵反应速度可比万州绿营快多了。 败退的水兵们驾船而逃，在第二天中午就已抵达了儋州。 将海盗攻打昌化的消息告知了当地的将领官员。 不过，由于袭击昌化绿营官兵的不过只是许良元率领的上百名乡勇。 当地的将领倒不以为意，只是派了一名把总率领数十名清军官兵赶来镇压。 结果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连两日，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这些儋州官员可坐不住了，连忙上报。 直到此时琼州知府佟湘年这才获知了琼州岛已经一片大乱的消息。 看着各地传来的汇报，求援，琼州知府佟湘年脸色早已是一片的死灰。 “万州告急。” “陵水黎人叛乱，黎人王国臣率领部众已克陵水县城。” “澹州告急，大量海寇出没。” 一个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在这位知府大人的脑海中炸响。 早在七八日前，就已经有人从崖州方向赶来，告知有海盗袭击崖州。 可当时他也只是以为只是小股海盗袭扰，并没有当一回事。 毕竟琼州的地界，每年被海盗袭扰个次，也很正常，就由当地的绿营兵处理就完事了。 可是谁曾想，短短的七八日时间，整个琼州岛竟然乱套了。 一名官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知府佟湘年连忙拽住了他。 “怎么样，崖州，感恩一带的绿营兵联系上没有？”知府佟湘年连忙问道。 “联系不上啊，崖州感恩一带的官道都已经被海盗给拦了，甚至连昌化也已经落入海盗之手。”那名官员哭丧着脸，欲哭无泪的说道。 知府佟湘年听闻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朝治琼已数十载，从未遇见如此祸事啊。” “哪里来的海中巨盗，竟然连夺我一州数县。”知府佟湘年跌坐在地上，此刻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嘴中不断呢喃着。 “大人大人，总兵官来了。”一名仆从连忙走进来，小声道。 此时一名中年将领大步走进大堂，他一脸凝重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琼州知府。 “老佟快快起来，别失了身份。”琼州总兵吴启爵连忙走上前扶起了知府大人。 若是让其他地方的官员们看见，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竟然如此失态，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可是在场的官吏看见知府大人失态，却也没人多说些什么，因为他们此刻也处在震惊当中。 毕竟从崖州赶到琼山，不管怎么说，也得日时间。 来往一趟，怎么说也得七八日。 可谁曾想，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海盗竟然占领了一州三县。 “总兵官大人，崖州可是有上千绿营驻扎呀。”一名当地官员走了出来，小声道。 “这寻常的海盗怎么可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连克一州三县啊？”在场的清朝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片惶恐不安。 “诸位大人请放心，我琼州岛上有绿营官兵五千，水师战船百余艘，再不济，也可向两广方面求得援兵，区区海寇罢了，末将一月内就可平定。”吴启爵倒是不以为意，一脸淡定自若地开口道。 第304章 出兵 见总兵官竟然如此淡然自若，在场的官吏们也纷纷舒了口气，毕竟，岛上的绿营兵还有数千人呢，也不可能让海盗打到琼山地界上。 “诸位大人，还是先请回，末将还有要事要和知府大人汇报。”吴启爵朝诸位官员行了一礼。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识趣的离开。 在最后一名官吏离开大堂后，吴启爵连忙将知府大人拉到一旁。 “知府大人，而今琼州岛上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吴启爵见四下无人，后方才说了实话。 “万州告急，声称海上巨寇杨彦迪亲率数千海盗袭击万州，陵水县黎人王国臣聚众叛乱，已经占领陵水县，而崖州，感恩，昌化皆已经落入海盗之手。”吴启爵详细述说道。 这一说，知府佟湘年的脸色一片死灰。 “不可能，不可能，光崖州一带就有八百多绿营官兵在，区区海寇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占领崖州，祸乱数县。”佟湘年摇摇头，对海盗之说根本不信。 “我也认为攻打琼州的根本不是海寇。”吴启爵点头附和。 “不错，若是寻常海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连攻克如此多的县城，最为关键的是，驻防的绿营兵竟然没有一人逃出通报，要知道崖州城防御并不弱，加上八百水路军，若没有数千军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占领崖州。”琼琼府总兵吴启爵开口分析。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攻打琼州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说是黎人叛乱，有人说是海上巨寇杨彦迪卷土重来，甚至还有传闻朱三太子在琼岛举兵。 可以说，这些时日全岛可谓是人心惶惶。 “大人，而今情况已经十分严重，我等必须立刻上报两广总督和两广将军，甚至直接上奏圣上。”吴启爵朝佟湘年提议。 “若真如此，别说我等的乌纱帽了，怕是全家老小的人头都不保啊。”知府佟湘年叹了口气。 刚刚他一脸惶恐，不单单是因为海盗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连克一州三县，更是因为他知道作为知府，在他任上竟然丢了这么多州县，朝廷大怒，必将株连九族。 “罢了罢了，就算朝廷要砍我们脑袋，也得等我们收回失地，吴将军，你何时出兵？”知府佟湘年看着吴启爵道。 “而今万州，儋州皆告急，陵水一带又有黎人造反，我等琼州绿营只能兵分两路，一路抵御昌化海盗，一路前往万州。”吴启爵一叹，朝知府道。 “只是，虽然琼州拥有左右标镇以及水陆两师，绿营官兵五六千之众，但这一次，岛上之祸太大，不光有海盗，当地的黎人也在聚众叛乱，恐怕此次平叛将耗费数月，所以其物资器械损耗方面以及绿营将士粮饷……”吴启爵看着知府，试探道。 “吴将军，你就实话实说，要多少兵粮才能剿灭这些海寇？”知府佟湘年叹了口气，就知道吴启爵这一次来是来要钱，要粮的。 作为知府自然也知道大军开拔最重要的莫过于钱粮。 而今一州三县失守，已经不是随便派出数十上百人就能应付的过来的了。 见知府大人说钱粮问题，吴启爵也只能讪讪一笑。 “大人也知道，我们琼州本就不富裕，绿营欠饷，缺饷问题严重，而今若要动兵那必须将数千官兵银饷备好，加之数千官兵开拔所需的粮草，兵械，末将算了算至少这个数。”吴启爵伸出了五根手指。 佟湘年见到后，差点没背过气去。 “五万两银子，你现在让我到哪里去给你凑五万两雪花银。”知府佟湘年欲哭无泪道。 “你看看本官头上这个顶戴值不值这个数，你拿去卖了！” 见状，吴启爵只得无奈苦笑一声。 这些当官的是真的要钱不要命啊。 这都快打到门上了，还舍不得这五万两银子。 事实上，若真的要大军开拔的话，这五万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这五万两银子是用来犒赏三军将士以及填补这些年将领私自克扣官兵俸禄，还没算上军械损毁以及粮草辎重等等。 没办法，琼州岛不比台湾岛。 无论是绿营官兵的粮饷还是军械战船都远远不及福建水师。 “这样，我从官府库银中，先拨五千两银子给你救急，赶紧带兵给我把海盗给我剿灭了。”佟湘年咬咬牙，开口道。 对此，吴启爵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五千两银子，全岛五千多清军官兵，一人连一两都分不到。 “大人，末将这就去做准备了。”吴启爵自然也知道，知府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 官府库银可是要上交国库的，若是今年税收没缴完，上面怪罪下来，恐怕知府也没好果子吃。 恐怕这五千两银子是知府大人自掏腰包。 吴启爵拜别知府，连忙离开府邸，往兵营赶去。 见总兵大人离开了大堂，一群大小官员这才从内堂走了出来。 “知府大人，这一次的海盗进犯灾祸实在太大，怕是吴总兵带兵也难以平叛。”琼山县令连忙道。 “不过只是一群海寇罢了，难不成，我大清绿营兵还干不过一群海盗吗？”几名官员义愤填膺道。 事实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万万不想让两广派兵过来镇压的。 毕竟，如果要是让两广派兵过来，那么事件可就是超过琼州当地官员处理范围了。 那样的话，琼州当地的这些官员们别说乌纱帽了，恐怕全家老小脑袋都不保。 因此，在场的大部分官吏还是倾向于让吴总兵带领绿营兵前去平叛。 毕竟，海盗袭扰以及黎人造反对于琼州而言，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只不过这一次灾太大了一点而已。 只要能在短时间内镇压下去，那么在场的官员们自然也能糊弄过去。 也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更重要的了。 刚出了府邸，就见几名将领早已在那恭候多时了。 “将军，大人同意发饷了吗？”一名游击连忙问道。 “大人只同意拨五千两银子。”吴启爵面无表情道。 “五千两银子只够发全岛官兵一个月的俸禄。” “这还只是步兵，还没算上水，兵马兵炮兵，还有各营将领呢。”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满。 “行了，粮饷的事情无需尔等担忧，尔等还是想想如何退敌。”吴启爵不耐烦道。 第304章 出兵 见总兵官竟然如此淡然自若，在场的官吏们也纷纷舒了口气，毕竟，岛上的绿营兵还有数千人呢，也不可能让海盗打到琼山地界上。 “诸位大人，还是先请回，末将还有要事要和知府大人汇报。”吴启爵朝诸位官员行了一礼。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识趣的离开。 在最后一名官吏离开大堂后，吴启爵连忙将知府大人拉到一旁。 “知府大人，而今琼州岛上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吴启爵见四下无人，后方才说了实话。 “万州告急，声称海上巨寇杨彦迪亲率数千海盗袭击万州，陵水县黎人王国臣聚众叛乱，已经占领陵水县，而崖州，感恩，昌化皆已经落入海盗之手。”吴启爵详细述说道。 这一说，知府佟湘年的脸色一片死灰。 “不可能，不可能，光崖州一带就有八百多绿营官兵在，区区海寇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占领崖州，祸乱数县。”佟湘年摇摇头，对海盗之说根本不信。 “我也认为攻打琼州的根本不是海寇。”吴启爵点头附和。 “不错，若是寻常海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连攻克如此多的县城，最为关键的是，驻防的绿营兵竟然没有一人逃出通报，要知道崖州城防御并不弱，加上八百水路军，若没有数千军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占领崖州。”琼琼府总兵吴启爵开口分析。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攻打琼州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说是黎人叛乱，有人说是海上巨寇杨彦迪卷土重来，甚至还有传闻朱三太子在琼岛举兵。 可以说，这些时日全岛可谓是人心惶惶。 “大人，而今情况已经十分严重，我等必须立刻上报两广总督和两广将军，甚至直接上奏圣上。”吴启爵朝佟湘年提议。 “若真如此，别说我等的乌纱帽了，怕是全家老小的人头都不保啊。”知府佟湘年叹了口气。 刚刚他一脸惶恐，不单单是因为海盗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连克一州三县，更是因为他知道作为知府，在他任上竟然丢了这么多州县，朝廷大怒，必将株连九族。 “罢了罢了，就算朝廷要砍我们脑袋，也得等我们收回失地，吴将军，你何时出兵？”知府佟湘年看着吴启爵道。 “而今万州，儋州皆告急，陵水一带又有黎人造反，我等琼州绿营只能兵分两路，一路抵御昌化海盗，一路前往万州。”吴启爵一叹，朝知府道。 “只是，虽然琼州拥有左右标镇以及水陆两师，绿营官兵五六千之众，但这一次，岛上之祸太大，不光有海盗，当地的黎人也在聚众叛乱，恐怕此次平叛将耗费数月，所以其物资器械损耗方面以及绿营将士粮饷……”吴启爵看着知府，试探道。 “吴将军，你就实话实说，要多少兵粮才能剿灭这些海寇？”知府佟湘年叹了口气，就知道吴启爵这一次来是来要钱，要粮的。 作为知府自然也知道大军开拔最重要的莫过于钱粮。 而今一州三县失守，已经不是随便派出数十上百人就能应付的过来的了。 见知府大人说钱粮问题，吴启爵也只能讪讪一笑。 “大人也知道，我们琼州本就不富裕，绿营欠饷，缺饷问题严重，而今若要动兵那必须将数千官兵银饷备好，加之数千官兵开拔所需的粮草，兵械，末将算了算至少这个数。”吴启爵伸出了五根手指。 佟湘年见到后，差点没背过气去。 “五万两银子，你现在让我到哪里去给你凑五万两雪花银。”知府佟湘年欲哭无泪道。 “你看看本官头上这个顶戴值不值这个数，你拿去卖了！” 见状，吴启爵只得无奈苦笑一声。 这些当官的是真的要钱不要命啊。 这都快打到门上了，还舍不得这五万两银子。 事实上，若真的要大军开拔的话，这五万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这五万两银子是用来犒赏三军将士以及填补这些年将领私自克扣官兵俸禄，还没算上军械损毁以及粮草辎重等等。 没办法，琼州岛不比台湾岛。 无论是绿营官兵的粮饷还是军械战船都远远不及福建水师。 “这样，我从官府库银中，先拨五千两银子给你救急，赶紧带兵给我把海盗给我剿灭了。”佟湘年咬咬牙，开口道。 对此，吴启爵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五千两银子，全岛五千多清军官兵，一人连一两都分不到。 “大人，末将这就去做准备了。”吴启爵自然也知道，知府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 官府库银可是要上交国库的，若是今年税收没缴完，上面怪罪下来，恐怕知府也没好果子吃。 恐怕这五千两银子是知府大人自掏腰包。 吴启爵拜别知府，连忙离开府邸，往兵营赶去。 见总兵大人离开了大堂，一群大小官员这才从内堂走了出来。 “知府大人，这一次的海盗进犯灾祸实在太大，怕是吴总兵带兵也难以平叛。”琼山县令连忙道。 “不过只是一群海寇罢了，难不成，我大清绿营兵还干不过一群海盗吗？”几名官员义愤填膺道。 事实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万万不想让两广派兵过来镇压的。 毕竟，如果要是让两广派兵过来，那么事件可就是超过琼州当地官员处理范围了。 那样的话，琼州当地的这些官员们别说乌纱帽了，恐怕全家老小脑袋都不保。 因此，在场的大部分官吏还是倾向于让吴总兵带领绿营兵前去平叛。 毕竟，海盗袭扰以及黎人造反对于琼州而言，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只不过这一次灾太大了一点而已。 只要能在短时间内镇压下去，那么在场的官员们自然也能糊弄过去。 也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更重要的了。 刚出了府邸，就见几名将领早已在那恭候多时了。 “将军，大人同意发饷了吗？”一名游击连忙问道。 “大人只同意拨五千两银子。”吴启爵面无表情道。 “五千两银子只够发全岛官兵一个月的俸禄。” “这还只是步兵，还没算上水，兵马兵炮兵，还有各营将领呢。”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满。 “行了，粮饷的事情无需尔等担忧，尔等还是想想如何退敌。”吴启爵不耐烦道。 第306章 防御 “是啊，听说打崖州的海盗有数千人呐，咱们这一去，指不定要打多久，咱打仗可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这二两银子又够几顿酒肉？” 人群中纷纷传来一阵阵的怨言。 以往他们断然不敢如此，但无奈而今的战祸实在太大，再加上朝廷确实不给面子，官兵们又是人多势众，自然是怨声载道。 “将军。”眼看着台下的官兵们怨声载道，局势渐渐失控，王瑞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吴启爵询问如何。 吴启爵此时脸色也是无比难看。 也怪不得这些绿营兵，毕竟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这一个月就发二两银子，确实也太少了点。 可他吴启爵又有什么办法，到知府府上好说歹说，知府大人也只给了五千两银子。 这岛上的绿营可不光只是镇标左右二营，还有水师左右营。 绿军要粮要钱，水军同样要粮要钱。 水师那边可是一口气要走了两千两银子。 当然，若是让吴启爵知道，明廷为了这一次北征，一口气发了五万两战饷，平均每一名兵卒都拿到了十两银子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吐血三升。 刘保此时已经亲自到队伍里训斥，一连揪出了十几名发牢骚的清军官兵。 看着这些被揪出来的清军刺头，吴启爵二话不说，直接让刘保拉下去重打20大棍。 很快，大营外围就传来了清军刺头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一下，所有的牢骚怨言瞬间烟消云散。 “弟兄们，这一次海盗的规模确实太大，大家此行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仗，这二两银子确实也太少了点。”吴启爵看着在场的清军官兵，点点头。 “不过，就在刚刚，我从儋州绿营的弟兄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那海上巨盗杨彦迪被咱大清水师赶到广南，以后就在广南落草为寇，这些年劫掠商船，抢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现在他回琼州是想把咱琼州岛，当他的贼窝了。” 见在场的清军官兵没有什么反应，吴启爵换了个说法。 “那杨彦迪的从广南拉了100艘船的银子往咱琼州岛来。” 这一下，全场的清军官兵集体沸腾了。 “100艘船的银子，那得多少啊？” “100艘船全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在场的清军官兵们一个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总兵官。 “实话告诉你们，今天早上水师弟兄们已经出发了。”吴启爵淡淡一笑，看着在场的官兵道。 “他们有船啊，咱们要是不跑快点，银子就被这些水兵给抢走喽。” 吴启爵这么一说，在场的绿营官兵们纷纷嗷嗷叫了起来。 “三军集结，正午时分出发，目标昌化。”吴启爵高喝一声。 这一回不用带队的旗官，把总怒斥了，官兵们一个个领完钱后兴冲冲的赶回帐篷，收拾起自己的兵械。 马兵们详细地检查着马鞍与马镫，不少马兵还掏钱买来了一捆捆的草料，生怕马儿吃不饱，将来抢银子的时候自己落在后头。 就连那些在营中的伙夫、衙役们听完后也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嚷嚷着要上阵杀敌。 “将军真的是好计策。这样一来，全营官兵的精神气就提起来了。”刘保见状不禁喜上眉梢。 在军营中这么多年来，可没见过官兵们有如此精神劲。 “不过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吴启爵苦笑一声。 此刻，若是不给这些官兵一些濠头，这些老兵油子门是断然不会拼命的。 “等大军拿下昌化，崖州后，就让官兵们劫掠一番。”吴启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此时的昌化城内，陆战营官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 此刻的营中，将士们十分不解。 他们在昌化已经停留了五六日之久了。 明明清军不堪一击，为何还不向儋州进发呢？ 就连陆战营游击王安也想不通，只得一连数次写信给萧武，请兵出战但都是石沉大海。 此次出征，陆战营共计兵力500人，再配上沿途吸纳的乡勇壮丁，兵力达到了八百。 再加上被李督调来的骁勇左镇五百番兵。 无论是兵力，火器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对面的儋州绿营，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儋州，但李督与萧武却是迟迟按兵不动。 陆战营游击王安怒气冲冲的走到主军营帐中。 “将军，我们在昌化已经呆了五六日了，为何还不发兵？”一见到李督，王安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怎么能在总兵面前放肆？”一名副将见状，大声斥责。 李督摆摆手，他也知道王安是个暴脾气。 “王将军，你手上有多少兵？”李督问道。 “陆战营全营官兵五百，加上各地乡勇，总计八百。”王安道。 “那你可知儋州，临高一带有多少清军吗？”李督问道。 “清军儋州营，镇标二营加上水师共计兵力三千之众，凭你区区800人，还要攻下数个州县，可能吗？”李督反问。 “我明廷为了攻打琼州，苦心积虑的筹备了数年之久，而今，我手中也只剩下了骁勇左镇，若是你王安贸然出兵，导致陆战营全军覆没，那么整个岛上的明军将全面崩盘。”李督怒喝道。 王安被这么一说，不禁一愣。 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出兵，若是战败了会如何？ 毕竟此前的一路征战下来都是顺风顺水，清军不是被歼灭就是望风而逃。 王安想了想，这一路下来，好像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和清军主力打上几场。 “诸位将领们，现在我们明军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等待清军进攻。”李督看向在场的将领们，开口道。 “我们明军擅长守城，在兵力不多的情况下，要彻底歼灭岛上清军，那就是必须让清军攻城，让清军将领犯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较小的伤亡来重创甚至歼灭岛上的清军。”李督解释道。 这一段时间里，萧武与李督都一直在审视琼岛上的战事。 他们发现，如果是贸然出兵，哪怕是不惜代价地打下琼州岛，明廷也得不到多大的利益。 甚至可能造成明军官兵大量伤亡。 萧武等人这些年在南洋勤俭持家惯了，自然不可能舍得让自己手下的官兵为打下琼州岛而付出大量伤亡。 既然琼州岛并不是什么金山银山，那么稳打稳扎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乎昌化一带的明军就停了下来，开始修建巩固昌化县城。 想要凭借明军所固有的火器优势从而大量杀伤反攻的清军。 很明显，此时正领兵气势汹汹的朝昌化杀来的吴启爵并不知道明军将领的谋算。 有了吴启爵画的那张大饼在，这一路上，清军绿营可谓是高歌猛进。 从琼山到临高再到儋州，一路上，清军官兵们竟然毫无怨言。 甚至为了急行军，夜不进村镇，只简单搭营休整一晚，到白日就急匆匆的拔营而去。 这让沿途州县的百姓、官员们那是目瞪口呆，纷纷拍手称快。 大军只用了五六日时间，就达到了儋州。 而此时，琼州水师也早已出海，搜寻潜藏在琼州附近海面的海盗主力船队了。 第306章 防御 “是啊，听说打崖州的海盗有数千人呐，咱们这一去，指不定要打多久，咱打仗可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这二两银子又够几顿酒肉？” 人群中纷纷传来一阵阵的怨言。 以往他们断然不敢如此，但无奈而今的战祸实在太大，再加上朝廷确实不给面子，官兵们又是人多势众，自然是怨声载道。 “将军。”眼看着台下的官兵们怨声载道，局势渐渐失控，王瑞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吴启爵询问如何。 吴启爵此时脸色也是无比难看。 也怪不得这些绿营兵，毕竟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这一个月就发二两银子，确实也太少了点。 可他吴启爵又有什么办法，到知府府上好说歹说，知府大人也只给了五千两银子。 这岛上的绿营可不光只是镇标左右二营，还有水师左右营。 绿军要粮要钱，水军同样要粮要钱。 水师那边可是一口气要走了两千两银子。 当然，若是让吴启爵知道，明廷为了这一次北征，一口气发了五万两战饷，平均每一名兵卒都拿到了十两银子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吐血三升。 刘保此时已经亲自到队伍里训斥，一连揪出了十几名发牢骚的清军官兵。 看着这些被揪出来的清军刺头，吴启爵二话不说，直接让刘保拉下去重打20大棍。 很快，大营外围就传来了清军刺头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一下，所有的牢骚怨言瞬间烟消云散。 “弟兄们，这一次海盗的规模确实太大，大家此行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仗，这二两银子确实也太少了点。”吴启爵看着在场的清军官兵，点点头。 “不过，就在刚刚，我从儋州绿营的弟兄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那海上巨盗杨彦迪被咱大清水师赶到广南，以后就在广南落草为寇，这些年劫掠商船，抢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现在他回琼州是想把咱琼州岛，当他的贼窝了。” 见在场的清军官兵没有什么反应，吴启爵换了个说法。 “那杨彦迪的从广南拉了100艘船的银子往咱琼州岛来。” 这一下，全场的清军官兵集体沸腾了。 “100艘船的银子，那得多少啊？” “100艘船全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在场的清军官兵们一个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总兵官。 “实话告诉你们，今天早上水师弟兄们已经出发了。”吴启爵淡淡一笑，看着在场的官兵道。 “他们有船啊，咱们要是不跑快点，银子就被这些水兵给抢走喽。” 吴启爵这么一说，在场的绿营官兵们纷纷嗷嗷叫了起来。 “三军集结，正午时分出发，目标昌化。”吴启爵高喝一声。 这一回不用带队的旗官，把总怒斥了，官兵们一个个领完钱后兴冲冲的赶回帐篷，收拾起自己的兵械。 马兵们详细地检查着马鞍与马镫，不少马兵还掏钱买来了一捆捆的草料，生怕马儿吃不饱，将来抢银子的时候自己落在后头。 就连那些在营中的伙夫、衙役们听完后也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嚷嚷着要上阵杀敌。 “将军真的是好计策。这样一来，全营官兵的精神气就提起来了。”刘保见状不禁喜上眉梢。 在军营中这么多年来，可没见过官兵们有如此精神劲。 “不过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吴启爵苦笑一声。 此刻，若是不给这些官兵一些濠头，这些老兵油子门是断然不会拼命的。 “等大军拿下昌化，崖州后，就让官兵们劫掠一番。”吴启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此时的昌化城内，陆战营官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 此刻的营中，将士们十分不解。 他们在昌化已经停留了五六日之久了。 明明清军不堪一击，为何还不向儋州进发呢？ 就连陆战营游击王安也想不通，只得一连数次写信给萧武，请兵出战但都是石沉大海。 此次出征，陆战营共计兵力500人，再配上沿途吸纳的乡勇壮丁，兵力达到了八百。 再加上被李督调来的骁勇左镇五百番兵。 无论是兵力，火器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对面的儋州绿营，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儋州，但李督与萧武却是迟迟按兵不动。 陆战营游击王安怒气冲冲的走到主军营帐中。 “将军，我们在昌化已经呆了五六日了，为何还不发兵？”一见到李督，王安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怎么能在总兵面前放肆？”一名副将见状，大声斥责。 李督摆摆手，他也知道王安是个暴脾气。 “王将军，你手上有多少兵？”李督问道。 “陆战营全营官兵五百，加上各地乡勇，总计八百。”王安道。 “那你可知儋州，临高一带有多少清军吗？”李督问道。 “清军儋州营，镇标二营加上水师共计兵力三千之众，凭你区区800人，还要攻下数个州县，可能吗？”李督反问。 “我明廷为了攻打琼州，苦心积虑的筹备了数年之久，而今，我手中也只剩下了骁勇左镇，若是你王安贸然出兵，导致陆战营全军覆没，那么整个岛上的明军将全面崩盘。”李督怒喝道。 王安被这么一说，不禁一愣。 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出兵，若是战败了会如何？ 毕竟此前的一路征战下来都是顺风顺水，清军不是被歼灭就是望风而逃。 王安想了想，这一路下来，好像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和清军主力打上几场。 “诸位将领们，现在我们明军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等待清军进攻。”李督看向在场的将领们，开口道。 “我们明军擅长守城，在兵力不多的情况下，要彻底歼灭岛上清军，那就是必须让清军攻城，让清军将领犯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较小的伤亡来重创甚至歼灭岛上的清军。”李督解释道。 这一段时间里，萧武与李督都一直在审视琼岛上的战事。 他们发现，如果是贸然出兵，哪怕是不惜代价地打下琼州岛，明廷也得不到多大的利益。 甚至可能造成明军官兵大量伤亡。 萧武等人这些年在南洋勤俭持家惯了，自然不可能舍得让自己手下的官兵为打下琼州岛而付出大量伤亡。 既然琼州岛并不是什么金山银山，那么稳打稳扎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乎昌化一带的明军就停了下来，开始修建巩固昌化县城。 想要凭借明军所固有的火器优势从而大量杀伤反攻的清军。 很明显，此时正领兵气势汹汹的朝昌化杀来的吴启爵并不知道明军将领的谋算。 有了吴启爵画的那张大饼在，这一路上，清军绿营可谓是高歌猛进。 从琼山到临高再到儋州，一路上，清军官兵们竟然毫无怨言。 甚至为了急行军，夜不进村镇，只简单搭营休整一晚，到白日就急匆匆的拔营而去。 这让沿途州县的百姓、官员们那是目瞪口呆，纷纷拍手称快。 大军只用了五六日时间，就达到了儋州。 而此时，琼州水师也早已出海，搜寻潜藏在琼州附近海面的海盗主力船队了。 第307章 暴雨 此刻的琼州海域上，万里波涛，一望无际的海面被黑色的帷幕所笼罩，惊天的浪涛席卷而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不管是多么庞大的生灵或者船队，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面前，都显得渺小不堪。 琼州水师早就已经出海了。 他们每一个月都在琼州岛北部与广州水师相互巡防。 其船队之精良，兵力之雄厚，绝非琼州岛南部区区崖州水营所能相比。 “我军船队已是抵达昌化附近海域，而今风浪太大，是否前往昌化海岸躲避？” 一艘三桅杆大福船上，一名水兵旗官急匆匆地跑到船楼上，大声朝几名将领询问。 “而今，昌化地界上到处都是海盗，我等水师与镇标营又是分兵行动，直接前往昌化，怕是会遭遇海盗啊。”一名上了年纪的副将开口道。 “镇标营多是步兵，想必此时才刚刚抵达儋州，而今风浪太大，若我等是海盗，必定也会前往昌化沿海停泊，若我等躲避风浪而前往昌化港口躲避势必会遭遇海盗船队。”在场的几名将领面带忧愁，议论纷纷。 这一次，倒也算是他们冒进了。 没有在儋州等待镇标绿营的到来，就急急忙忙地进发了。 而今，竟然在昌化海域碰见了风暴，真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不及等吴启爵的绿营兵了。”为首的将领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下定决心。 “全队转向前往昌化海港。” 随着旗舰的转舵，很快的一行大小二十多艘船只也纷纷跟着转向，目标正是昌化当地的海港。 此时的昌化县一带，受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的袭击。 全县也是下起了倾盆大雨，兵卒们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躲避了这漫无天际的大雨。 所幸的是，对昌化县城的临时扩建与加固，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陆战营的官兵们倒也不用在大雨天完成城防修建了。 至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对于明军官兵而言，倒是稀松平常。 在吕宋岛，暴风雨天本就常见的，因此明军官兵倒也适应了这样的天气。 只是苦了那些炮兵，以及苦役了。 只见一个简易的木质帐篷被大风刮翻。 几门六磅重的火炮顷刻间被狂风暴雨笼罩。 “快快快！”一名伍长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十几名火炮手和苦役连忙冒着狂风大雨冲了过去。 这些铜质火炮金贵的很，虽然区区的狂风暴雨并不能对其造成多大的磨损。 但视炮如命的官兵自然不会让火炮在风雨中吹打。 一些质地较轻的火炮，比如佛郎机炮，此刻都已经被抬到城楼上了。 城楼是这一段时间明军紧急扩建出来的。 此时，明军的十多门佛郎机小炮和大量的火药桶就堆积于此。 毕竟暴雨势必会造成积水甚至是洪流，只有在最高处的城楼上才能安然无恙。 大量的甘草柴垛被堆积在了城楼上。 看着城上、城下不断忙碌的明军官兵，王安吐了口唾沫。 “若是直接发兵，此时的我等早已攻下琼山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受这鸟气？” 听着王安的牢骚，一旁的几名将领都是不敢言。 毕竟，原地驻军的命令是萧武与李督都共同提出来的。 也就王安敢发发牢骚罢了。 此时在儋州的清军绿营兵也是苦不堪言。 因为很明显，这场暴风雨是朝北方向运进的。 镇标营的官兵才刚刚赶至儋州不久便突如其来的遭遇了这场暴风雨的打击。 简易的行军帐篷根本就挡不住这狂风暴雨的摧残。 而儋州绿营驻地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的清军绿营官兵啊。 于是乎，大批的清军官兵只得躲入民舍中，与儋州百姓共处一屋。 当然，也不乏一些军中败类强行夺取屋舍，将屋舍中的一干老小百姓全部驱赶出来。 一时间，狂风暴雨下，整个城中竟是哭泣与嘶喊声。 “天杀的，这暴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看着愈演愈烈的暴雨，刘保不禁暗骂道。 此时，清军将领们脸上也是一片凝重之色。 和明军将领一样，此时清军将领们也是想速战速决。 毕竟琼州岛的战况很快就会上报到两广总督那里了。 若是在两广总督与两广将军得知琼岛战况时，守岛绿营还是没能剿灭这些海盗的话，怕是全岛的绿营将领们都得落个杀头的境地。 “这暴雨还需下多久？”吴启爵遥望远方天际，呢喃道。 “大人，琼州水师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离开儋州前往昌化了。”儋州营游击马佃林道。 “大人，如果不出意外，琼州水师恐怕会和海盗船队一道前往昌化沿海的港湾躲避。”镇标右营游击王瑞道。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吴启爵一叹。 这才是让吴启爵真正担忧的地方。 他没有想到，这些琼州水师的官兵们竟然敢贸然出击。 毕竟当初他和琼州水师的将领们是说好的，等镇标二营一到，就从水陆两路共同进发。 不料，琼州水师左等右等不见陆军到来，竟然先行一步。 “大人，请给末将五百兵卒，末将亲率五百兵卒冒雨行军，杀到昌化城下，趁海盗不备，一并剿灭之。”刘保请战道。 “如此倾盆大雨下道路泥泞，将军又怎能带五百官兵出征？”王瑞否决。 “我觉得此计可行，而今暴雨倾盆，海盗必然疏于防备，加之琼州水师必定前往昌化附近海口躲避风浪，倒也可以接应。”儋州营游击马佃林点点头，肯定了刘保的提议。 “如此暴雨下行军，将士们必定有怨言。”王瑞又道。 “许诺他们攻打近昌化县城后，允许他们劫掠三日。”刘保不以为意道。 只要能驱逐海盗，收复县城，那就是大功一件，对于琼州官员而言，也不失亡羊补牢。 至于昌化百姓的死活与损失，那就不是绿营将领该考虑的了。 “刘将军，你亲率镇标左营五百官兵前往收复昌化。”吴启爵点点头，命令道。 第307章 暴雨 此刻的琼州海域上，万里波涛，一望无际的海面被黑色的帷幕所笼罩，惊天的浪涛席卷而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不管是多么庞大的生灵或者船队，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面前，都显得渺小不堪。 琼州水师早就已经出海了。 他们每一个月都在琼州岛北部与广州水师相互巡防。 其船队之精良，兵力之雄厚，绝非琼州岛南部区区崖州水营所能相比。 “我军船队已是抵达昌化附近海域，而今风浪太大，是否前往昌化海岸躲避？” 一艘三桅杆大福船上，一名水兵旗官急匆匆地跑到船楼上，大声朝几名将领询问。 “而今，昌化地界上到处都是海盗，我等水师与镇标营又是分兵行动，直接前往昌化，怕是会遭遇海盗啊。”一名上了年纪的副将开口道。 “镇标营多是步兵，想必此时才刚刚抵达儋州，而今风浪太大，若我等是海盗，必定也会前往昌化沿海停泊，若我等躲避风浪而前往昌化港口躲避势必会遭遇海盗船队。”在场的几名将领面带忧愁，议论纷纷。 这一次，倒也算是他们冒进了。 没有在儋州等待镇标绿营的到来，就急急忙忙地进发了。 而今，竟然在昌化海域碰见了风暴，真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不及等吴启爵的绿营兵了。”为首的将领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下定决心。 “全队转向前往昌化海港。” 随着旗舰的转舵，很快的一行大小二十多艘船只也纷纷跟着转向，目标正是昌化当地的海港。 此时的昌化县一带，受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的袭击。 全县也是下起了倾盆大雨，兵卒们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躲避了这漫无天际的大雨。 所幸的是，对昌化县城的临时扩建与加固，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陆战营的官兵们倒也不用在大雨天完成城防修建了。 至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对于明军官兵而言，倒是稀松平常。 在吕宋岛，暴风雨天本就常见的，因此明军官兵倒也适应了这样的天气。 只是苦了那些炮兵，以及苦役了。 只见一个简易的木质帐篷被大风刮翻。 几门六磅重的火炮顷刻间被狂风暴雨笼罩。 “快快快！”一名伍长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十几名火炮手和苦役连忙冒着狂风大雨冲了过去。 这些铜质火炮金贵的很，虽然区区的狂风暴雨并不能对其造成多大的磨损。 但视炮如命的官兵自然不会让火炮在风雨中吹打。 一些质地较轻的火炮，比如佛郎机炮，此刻都已经被抬到城楼上了。 城楼是这一段时间明军紧急扩建出来的。 此时，明军的十多门佛郎机小炮和大量的火药桶就堆积于此。 毕竟暴雨势必会造成积水甚至是洪流，只有在最高处的城楼上才能安然无恙。 大量的甘草柴垛被堆积在了城楼上。 看着城上、城下不断忙碌的明军官兵，王安吐了口唾沫。 “若是直接发兵，此时的我等早已攻下琼山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受这鸟气？” 听着王安的牢骚，一旁的几名将领都是不敢言。 毕竟，原地驻军的命令是萧武与李督都共同提出来的。 也就王安敢发发牢骚罢了。 此时在儋州的清军绿营兵也是苦不堪言。 因为很明显，这场暴风雨是朝北方向运进的。 镇标营的官兵才刚刚赶至儋州不久便突如其来的遭遇了这场暴风雨的打击。 简易的行军帐篷根本就挡不住这狂风暴雨的摧残。 而儋州绿营驻地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的清军绿营官兵啊。 于是乎，大批的清军官兵只得躲入民舍中，与儋州百姓共处一屋。 当然，也不乏一些军中败类强行夺取屋舍，将屋舍中的一干老小百姓全部驱赶出来。 一时间，狂风暴雨下，整个城中竟是哭泣与嘶喊声。 “天杀的，这暴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看着愈演愈烈的暴雨，刘保不禁暗骂道。 此时，清军将领们脸上也是一片凝重之色。 和明军将领一样，此时清军将领们也是想速战速决。 毕竟琼州岛的战况很快就会上报到两广总督那里了。 若是在两广总督与两广将军得知琼岛战况时，守岛绿营还是没能剿灭这些海盗的话，怕是全岛的绿营将领们都得落个杀头的境地。 “这暴雨还需下多久？”吴启爵遥望远方天际，呢喃道。 “大人，琼州水师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离开儋州前往昌化了。”儋州营游击马佃林道。 “大人，如果不出意外，琼州水师恐怕会和海盗船队一道前往昌化沿海的港湾躲避。”镇标右营游击王瑞道。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吴启爵一叹。 这才是让吴启爵真正担忧的地方。 他没有想到，这些琼州水师的官兵们竟然敢贸然出击。 毕竟当初他和琼州水师的将领们是说好的，等镇标二营一到，就从水陆两路共同进发。 不料，琼州水师左等右等不见陆军到来，竟然先行一步。 “大人，请给末将五百兵卒，末将亲率五百兵卒冒雨行军，杀到昌化城下，趁海盗不备，一并剿灭之。”刘保请战道。 “如此倾盆大雨下道路泥泞，将军又怎能带五百官兵出征？”王瑞否决。 “我觉得此计可行，而今暴雨倾盆，海盗必然疏于防备，加之琼州水师必定前往昌化附近海口躲避风浪，倒也可以接应。”儋州营游击马佃林点点头，肯定了刘保的提议。 “如此暴雨下行军，将士们必定有怨言。”王瑞又道。 “许诺他们攻打近昌化县城后，允许他们劫掠三日。”刘保不以为意道。 只要能驱逐海盗，收复县城，那就是大功一件，对于琼州官员而言，也不失亡羊补牢。 至于昌化百姓的死活与损失，那就不是绿营将领该考虑的了。 “刘将军，你亲率镇标左营五百官兵前往收复昌化。”吴启爵点点头，命令道。 第308章 海战 刘保领命后，即刻率领镇标左营五百官兵立刻出城。 左营官兵对此自然是怨声载道。 不说而今下大暴雨，且说道路泥泞，不堪行军。 五百官兵不得不丢下辎重，轻装徒步前行。 所幸的是，暴雨在入夜后便减缓了许多，倒是让轻装前行的清军官兵们少吃了一些苦头。 此时的明军官兵自然也不会料到，清军竟然会冒雨行军。 不过，此刻他们也顾不上儋州方向赶来的清军了，因为在昌化附近海域清军琼州水师已经不期而至。 第二日清晨拂晓，当远远望见清军琼州水师船队的时候，李督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尽管暴雨朝北方向而去，但如珠点般的大雨依旧磅礴而来。 “大人，火药火绳被大雨所打湿，我军火器皆哑。”甲板上，一名协长朝船楼方向大声喊道。 琼州水师副将尚奎文的脸庞泛白，嘴角不停地抖动着。 虽然大于阻碍了视线，但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庞大船队依旧映入了在场所有清军水军官兵的眼帘。 “我琼州海域何时出现了如此规模庞大的海寇？”尚奎文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颤抖，眼神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为了这一次剿灭海寇，琼州水师可谓是倾巢而出，大小战船20余艘，前往昌化海域。 可面前的这只所谓的海盗船队，战船至少比眼前的清军水师多了两倍不止。 借着朦胧的雾色与雨幕，清军将领甚至能看见远处数艘战船那庞大的船身。 “大人，这绝非是海盗，莫非是广南水师来攻打我大清国了？”一名水军千总嘶哑的说道。 甲板上的清军水兵们早已是一片的惶恐，不安。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们的脸庞，划过他们衣襟。 甲板上的每一张面孔都扭曲了，那黑邃的眼珠子睁着的老大，流露出的是一种莫名的震撼与恐惧。 “不可能，绝不会是安南水师，我曾去过安南他们绝非有如此强大的水师战船。”一名年过半百的游击摇摇头。 他并非两广人，而是闽南一带出生。 曾追随过郑成功，效力于郑家船队，最后叛逃至大陆，加入了福建水师，由于台湾被康熙收复，这些年又辗转来到了两广。 毕竟，不管在哪一朝，拥有实战经验的官兵都是精锐。 自然会受朝廷重视，以及各地军镇招募。 比如在福建水师时，这位游击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但因澎湖海战战功调派至琼州水师，成为一名水军游击。 也正因如此，比起那些处在震惊与彷徨之中的清军将领们，他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因为他仿佛看见了当初在澎湖海战时台湾郑军船队。 当初澎湖海战时，清军福建水师倾巢而出，在澎湖一带与台湾郑家水师上百艘战船鏖战。 虽然而今面前的这支军队船队规模尚不及当初澎湖时台湾郑家水师一半。 但面前所见到的三桅杆战船数量却不比当初的郑军水师少了。 要知道当初自己脚下的可是集齐整个大清朝国力所建造的福建水师啊。 可而今，自己脚下这支船队，只是一只小小的琼州岛水师。 连勉强能称得上大船的福船也没几艘。 多是一些鸟船和广船，如何和面前这支庞大的船队所抗衡？ “大人，而今时局不利，我还是速速撤离。”此时，几名清军将领也急了，连忙劝道。 尚奎文此刻方才惊醒过来。 “船队迅速转向朝儋州进发。”此时的尚奎文也顾不上什么剿灭海盗了，连忙下令北逃。 水师大小二十多艘船只纷纷转向，一些小船船小好调头，早就已经调转方向朝外海逃去，哪怕而今外海依旧是暴雨倾盆，这些二桅杆广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大人，前方出现海盗船队。”忽然眺望哨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声。 尚奎文如遭雷击般连连倒退数步，随后拿起千里筒朝北部方向看去。 此时，清晨的浓雾早已消散大半，透过雨幕尚奎文发现有六艘福船如一字长蛇般朝自己方向而来。 “该死的，他们想把我们堵在这里。”尚奎文见状不禁暗骂一声。 “命令右营水师殿后，左营水师随我全力突围。”尚奎文咬咬牙，最后做出了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举动。 “尼木喃嘛？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那名年过半百的水军游击见主船升起的旗后，不禁大骂了一句。 “大人，而今该如何？”一旁的官兵有些慌张的问道。 “嗨，听天由命，命令船队周围的鸟船冲上去骚扰，我等福船全力朝东北海域突围。”年过半百的老将叹了口气。 如果此时船队抛下大量小船而集中几艘大船突围的话，未必不能冲出海盗的封锁。 可水师主将，早已被海盗那庞大规模吓昏了头。 竟然发出了分兵抗衡的愚蠢指令。 “大人，伏洋前镇已拦住对方船队退路。” 一艘虎贲战船上，李督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早已是盘中餐的琼州水师。 尽管绵绵不绝的暴雨出乎了明军将领的预料。 但面前，如期而至的清军水师的规模却在明军预料之中。 “命令全军鸟船鹰船等快船原地待命，福船，虎贲战船全部杀出。”李督命令道。 大雨终究对明军水师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至少甲板上的火器被雨水打湿皆哑。 不过好在而今集结于此的水师镇以及伏洋镇都有大量的福船和虎贲战船在。 这些三桅杆大帆船都有多层火炮甲板，其船舱内也可架设炮位。 如虎贲战船，船舱炮位就可装载六门九磅赛寇炮。 而今水师镇打头阵的自然就是四艘福船和虎贲战船。 “砰砰砰！”雨幕下响起道道雷霆般的响声。 一枚枚六磅九磅重的铅弹划过雨幕，径直砸到清军船队中。 一艘广船闪避不及，被一枚九磅铅弹砸中船身，一旁的几名清军水兵如落叶般飞入空中，随后重重落入海面，不过一抹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船只残骸上那一摊的血沫。 仅仅只是一轮炮击，清军右营水师就全乱套了。 也怪不得这些水兵，毕竟不是坚船利炮，船多将广的福建水师。 琼州岛上的这些水兵们，平日里充其量也就是打打海盗。 而这些海盗也不是南洋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巨盗。 充其量也就是一些走私贩子和没了活路的渔民罢了。 毕竟明末清初几十年的征战里，中国大大小小的海盗基本都已经被大清剿灭了。 剩下的要么跑到南洋苟延残喘，要么早已被招抚。 哪怕是在三藩之乱波及大半个大清国时期，两广一带也没有再经历多么剧烈的海战，更不用说是琼州岛这一弹丸之地了。 第308章 海战 刘保领命后，即刻率领镇标左营五百官兵立刻出城。 左营官兵对此自然是怨声载道。 不说而今下大暴雨，且说道路泥泞，不堪行军。 五百官兵不得不丢下辎重，轻装徒步前行。 所幸的是，暴雨在入夜后便减缓了许多，倒是让轻装前行的清军官兵们少吃了一些苦头。 此时的明军官兵自然也不会料到，清军竟然会冒雨行军。 不过，此刻他们也顾不上儋州方向赶来的清军了，因为在昌化附近海域清军琼州水师已经不期而至。 第二日清晨拂晓，当远远望见清军琼州水师船队的时候，李督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尽管暴雨朝北方向而去，但如珠点般的大雨依旧磅礴而来。 “大人，火药火绳被大雨所打湿，我军火器皆哑。”甲板上，一名协长朝船楼方向大声喊道。 琼州水师副将尚奎文的脸庞泛白，嘴角不停地抖动着。 虽然大于阻碍了视线，但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庞大船队依旧映入了在场所有清军水军官兵的眼帘。 “我琼州海域何时出现了如此规模庞大的海寇？”尚奎文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颤抖，眼神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为了这一次剿灭海寇，琼州水师可谓是倾巢而出，大小战船20余艘，前往昌化海域。 可面前的这只所谓的海盗船队，战船至少比眼前的清军水师多了两倍不止。 借着朦胧的雾色与雨幕，清军将领甚至能看见远处数艘战船那庞大的船身。 “大人，这绝非是海盗，莫非是广南水师来攻打我大清国了？”一名水军千总嘶哑的说道。 甲板上的清军水兵们早已是一片的惶恐，不安。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们的脸庞，划过他们衣襟。 甲板上的每一张面孔都扭曲了，那黑邃的眼珠子睁着的老大，流露出的是一种莫名的震撼与恐惧。 “不可能，绝不会是安南水师，我曾去过安南他们绝非有如此强大的水师战船。”一名年过半百的游击摇摇头。 他并非两广人，而是闽南一带出生。 曾追随过郑成功，效力于郑家船队，最后叛逃至大陆，加入了福建水师，由于台湾被康熙收复，这些年又辗转来到了两广。 毕竟，不管在哪一朝，拥有实战经验的官兵都是精锐。 自然会受朝廷重视，以及各地军镇招募。 比如在福建水师时，这位游击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但因澎湖海战战功调派至琼州水师，成为一名水军游击。 也正因如此，比起那些处在震惊与彷徨之中的清军将领们，他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因为他仿佛看见了当初在澎湖海战时台湾郑军船队。 当初澎湖海战时，清军福建水师倾巢而出，在澎湖一带与台湾郑家水师上百艘战船鏖战。 虽然而今面前的这支军队船队规模尚不及当初澎湖时台湾郑家水师一半。 但面前所见到的三桅杆战船数量却不比当初的郑军水师少了。 要知道当初自己脚下的可是集齐整个大清朝国力所建造的福建水师啊。 可而今，自己脚下这支船队，只是一只小小的琼州岛水师。 连勉强能称得上大船的福船也没几艘。 多是一些鸟船和广船，如何和面前这支庞大的船队所抗衡？ “大人，而今时局不利，我还是速速撤离。”此时，几名清军将领也急了，连忙劝道。 尚奎文此刻方才惊醒过来。 “船队迅速转向朝儋州进发。”此时的尚奎文也顾不上什么剿灭海盗了，连忙下令北逃。 水师大小二十多艘船只纷纷转向，一些小船船小好调头，早就已经调转方向朝外海逃去，哪怕而今外海依旧是暴雨倾盆，这些二桅杆广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大人，前方出现海盗船队。”忽然眺望哨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声。 尚奎文如遭雷击般连连倒退数步，随后拿起千里筒朝北部方向看去。 此时，清晨的浓雾早已消散大半，透过雨幕尚奎文发现有六艘福船如一字长蛇般朝自己方向而来。 “该死的，他们想把我们堵在这里。”尚奎文见状不禁暗骂一声。 “命令右营水师殿后，左营水师随我全力突围。”尚奎文咬咬牙，最后做出了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举动。 “尼木喃嘛？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那名年过半百的水军游击见主船升起的旗后，不禁大骂了一句。 “大人，而今该如何？”一旁的官兵有些慌张的问道。 “嗨，听天由命，命令船队周围的鸟船冲上去骚扰，我等福船全力朝东北海域突围。”年过半百的老将叹了口气。 如果此时船队抛下大量小船而集中几艘大船突围的话，未必不能冲出海盗的封锁。 可水师主将，早已被海盗那庞大规模吓昏了头。 竟然发出了分兵抗衡的愚蠢指令。 “大人，伏洋前镇已拦住对方船队退路。” 一艘虎贲战船上，李督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早已是盘中餐的琼州水师。 尽管绵绵不绝的暴雨出乎了明军将领的预料。 但面前，如期而至的清军水师的规模却在明军预料之中。 “命令全军鸟船鹰船等快船原地待命，福船，虎贲战船全部杀出。”李督命令道。 大雨终究对明军水师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至少甲板上的火器被雨水打湿皆哑。 不过好在而今集结于此的水师镇以及伏洋镇都有大量的福船和虎贲战船在。 这些三桅杆大帆船都有多层火炮甲板，其船舱内也可架设炮位。 如虎贲战船，船舱炮位就可装载六门九磅赛寇炮。 而今水师镇打头阵的自然就是四艘福船和虎贲战船。 “砰砰砰！”雨幕下响起道道雷霆般的响声。 一枚枚六磅九磅重的铅弹划过雨幕，径直砸到清军船队中。 一艘广船闪避不及，被一枚九磅铅弹砸中船身，一旁的几名清军水兵如落叶般飞入空中，随后重重落入海面，不过一抹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船只残骸上那一摊的血沫。 仅仅只是一轮炮击，清军右营水师就全乱套了。 也怪不得这些水兵，毕竟不是坚船利炮，船多将广的福建水师。 琼州岛上的这些水兵们，平日里充其量也就是打打海盗。 而这些海盗也不是南洋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巨盗。 充其量也就是一些走私贩子和没了活路的渔民罢了。 毕竟明末清初几十年的征战里，中国大大小小的海盗基本都已经被大清剿灭了。 剩下的要么跑到南洋苟延残喘，要么早已被招抚。 哪怕是在三藩之乱波及大半个大清国时期，两广一带也没有再经历多么剧烈的海战，更不用说是琼州岛这一弹丸之地了。 第309章 歼灭琼州水师 “船队保持阵型。”看着右营水师船队十多艘广船鸟船竟然在海盗一轮炮击下直接被打散，游击老将一脸的骇然。 “放！” “砰砰砰！” 船舱里，巨大冲击力让数门赛寇炮猛的后移，又被炮手连忙推回炮位。 狭窄的船舱里瞬间烟雾弥漫，硫磺与硝烟味呛得一些明军官兵睁不开眼。 “瞄准那艘赶缯船，打沉它！”一门九磅赛寇炮炮位上，一名明军旗官指了指窗外约200多步一艘早已燃起浓烟的船只。 依稀可见一名名清军水兵仓皇投入海中。 赶缯船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只是一些跑在沿海附近的运输船，后被清朝水师改作了战船。 比起明廷水师那清一色专门建造的炮船，相比起来真的是不堪一击。 加之这些船只基本上属于中小船只，没有炮舱，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连船只上仅有的几门可怜的小炮也无法使用。 很快的，右营为首主力的三艘赶缯船就被明军战船火炮打得倾覆。 四艘明军主力战船似乎也不嫌蚊子小。 硬是用庞大的战船船身冲撞着海上的十多艘小船。 仅仅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十多艘快船竟然被明军官兵打沉了七八艘。 剩下的快船，凭借的船小好调头，竟然跑到了右营主船的右方。 反倒是让右营的主力战船给这些小船殿后了。 “大人，海盗三艘大船已经包围了我等。”一名水兵把总慌张的喊到。 右营主船是一艘三桅杆的大广船，和闽浙一带所使用的福船相似。 不过由于因地制宜的原因，两种船只所使用的木料有所不同，其广船的船只坚韧度要远远高于福船。 意思就是广船皮糙耐打，十分抗揍。 先前一艘虎贲战船连续数轮炮击。 一连十多发炮弹打向了右营的三桅杆广船，依稀可见有数发命中了船舱。 不过，除了滚滚的浓烟外，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那艘广船依旧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追上那艘广船，传令下去，全军水师，倘若击中一炮，赏一百文银圆。”李督看着不远处逃窜的清军右营主船，大声道。 提督的一声令下，船舱里瞬间响起了万岁之声。 海上的闷雷声更加迅猛，一枚枚六磅重，九磅重的铅弹飞速砸向远处海面。 “弟兄们，不要再退了，船只转舵，我等与这海寇拼了。”年过半百的游击将领终于忍受不住明军水师这般欺凌了，跳上甲板，振臂一呼。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作为大清水师竟然被一帮海寇打得如丧家之犬般仓皇而逃，不少水师官兵自然也是憋着一口恶气，听到主将的话后，也纷纷不跑了。 一个个大声嚷嚷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由于暴雨倾盆，清军的火器也只剩下了船舱中的那四门老式火炮。 不过，这四门老式火炮由于年久失修，基本早已难堪大用。更何况，刚刚的炮战中，已经有一门还被明军六磅铅弹彻底砸成了一堆废铁。 此刻，甲板上的清军只能拾起弓箭，朝着远处的明军战船射去。 三艘明军战船倒是很鸡贼，以一种环形战术将清军广船包围，偏偏在数百步的海域外朝广船开火。 短短数轮火炮下来，广船被明军战船命中七八发铅弹，最后，船舱不堪重负彻底开裂，大量海水涌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船身就已没入海面。 大量身着号衣的清军官兵浮了上来，有的还在挣扎，有的早已随波逐流。 那一抹抹的血迹早以被深邃的海洋所吞没，一眼望去，洋面上也不过是一片漆黑。 让李督颇为惊讶的是，清军水师左营的覆灭，竟然比清军右营的覆灭还要快。 在伏洋镇六艘虎贲战船三四十门重炮的火力打击下。 区区十多艘清军赶缯船，小鸟船根本没有活路。 琼州水师副将尚奎文根本没逃出多远，就被两艘虎贲战船追上。 不过只是三四百步外的两轮炮击罢了，尚奎文的主船就冒起了浓烟。 船舱中的火药桶被飞来的九磅铅弹所碰撞摩擦最后燃起了一阵迅猛的火焰。 火势在很短时间内就吞没了整个船舱，船舱里来不及逃跑的20多名清军水兵皆葬送火海。 “大人，大雨阻碍了火势的蔓延，不过船舱里的官兵们都未能逃生。”一名水兵把总汇报道。 甲板上早已是躺满了伤兵，绝大多数都是被大火烧伤的。 他们并非从船舱里逃生而出，而是打算前去救火，最后被迅猛的火焰所吞噬。 好在此刻暴雨倾盆，豆点大的雨水倒是阻碍了火势的继续蔓延。 不过看了一眼自己身后，20多艘清军战船沉的沉，倾覆的倾覆。 尚奎文不禁两眼发黑，晕死了过去。 此役清军琼州水师溺死，战死达七百多人，被俘者三百人，逃生者不过百人。 而明军损失不过是伤了两艘福船，折损了十一名官兵。 “这清军水师可真的是不堪一击啊。”看着洋面上漂浮的船只残骸，还有清军官兵的尸首，伏洋镇游击秦俞冷笑道。 事实也正是如此，明军水师出至台湾郑家水师，水兵们和施琅的福建水师交过战，又南下在吕宋和西班牙海军大打出手。 又接连剿灭了数股南洋海盗，巨寇。 官兵擅长海战，又有西式火器，战船，本就不是这些偏安一偶的琼州水师能够抗衡的。 海上的战局很快就传到了昌化的明军耳中。 这一次海战大捷，无异于振奋了昌化的明军官兵。 “没想到我大明水师竟如此轻松的就剿灭了清军在琼州岛上的水师。”昌化城墙上，王安看着眼前的磅礴大雨，感慨道。 他本就是水师镇的水兵，后升任陆战营游击。 自然是知道明军水师的实力的，但对于明军水师如此轻松的剿灭琼州水师还是感到一丝诧异。 “先前我在昌化海港瞧见过伏洋镇以及伏波镇的船只，他们有八艘虎贲战船，比我们水师镇的福船要大上不少，听闻搭载十磅以上重炮六门。”一名副将苦笑道。 明军自然是有派系斗争的。 水师镇与陆战营皆为萧武的军队，受萧武统领，刘煜自然不可能把最精锐的虎贲战船交给他。 因此，水师镇配置的战船，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些刚刚改造完毕的福船罢了。 第309章 歼灭琼州水师 “船队保持阵型。”看着右营水师船队十多艘广船鸟船竟然在海盗一轮炮击下直接被打散，游击老将一脸的骇然。 “放！” “砰砰砰！” 船舱里，巨大冲击力让数门赛寇炮猛的后移，又被炮手连忙推回炮位。 狭窄的船舱里瞬间烟雾弥漫，硫磺与硝烟味呛得一些明军官兵睁不开眼。 “瞄准那艘赶缯船，打沉它！”一门九磅赛寇炮炮位上，一名明军旗官指了指窗外约200多步一艘早已燃起浓烟的船只。 依稀可见一名名清军水兵仓皇投入海中。 赶缯船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只是一些跑在沿海附近的运输船，后被清朝水师改作了战船。 比起明廷水师那清一色专门建造的炮船，相比起来真的是不堪一击。 加之这些船只基本上属于中小船只，没有炮舱，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连船只上仅有的几门可怜的小炮也无法使用。 很快的，右营为首主力的三艘赶缯船就被明军战船火炮打得倾覆。 四艘明军主力战船似乎也不嫌蚊子小。 硬是用庞大的战船船身冲撞着海上的十多艘小船。 仅仅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十多艘快船竟然被明军官兵打沉了七八艘。 剩下的快船，凭借的船小好调头，竟然跑到了右营主船的右方。 反倒是让右营的主力战船给这些小船殿后了。 “大人，海盗三艘大船已经包围了我等。”一名水兵把总慌张的喊到。 右营主船是一艘三桅杆的大广船，和闽浙一带所使用的福船相似。 不过由于因地制宜的原因，两种船只所使用的木料有所不同，其广船的船只坚韧度要远远高于福船。 意思就是广船皮糙耐打，十分抗揍。 先前一艘虎贲战船连续数轮炮击。 一连十多发炮弹打向了右营的三桅杆广船，依稀可见有数发命中了船舱。 不过，除了滚滚的浓烟外，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那艘广船依旧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追上那艘广船，传令下去，全军水师，倘若击中一炮，赏一百文银圆。”李督看着不远处逃窜的清军右营主船，大声道。 提督的一声令下，船舱里瞬间响起了万岁之声。 海上的闷雷声更加迅猛，一枚枚六磅重，九磅重的铅弹飞速砸向远处海面。 “弟兄们，不要再退了，船只转舵，我等与这海寇拼了。”年过半百的游击将领终于忍受不住明军水师这般欺凌了，跳上甲板，振臂一呼。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作为大清水师竟然被一帮海寇打得如丧家之犬般仓皇而逃，不少水师官兵自然也是憋着一口恶气，听到主将的话后，也纷纷不跑了。 一个个大声嚷嚷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由于暴雨倾盆，清军的火器也只剩下了船舱中的那四门老式火炮。 不过，这四门老式火炮由于年久失修，基本早已难堪大用。更何况，刚刚的炮战中，已经有一门还被明军六磅铅弹彻底砸成了一堆废铁。 此刻，甲板上的清军只能拾起弓箭，朝着远处的明军战船射去。 三艘明军战船倒是很鸡贼，以一种环形战术将清军广船包围，偏偏在数百步的海域外朝广船开火。 短短数轮火炮下来，广船被明军战船命中七八发铅弹，最后，船舱不堪重负彻底开裂，大量海水涌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船身就已没入海面。 大量身着号衣的清军官兵浮了上来，有的还在挣扎，有的早已随波逐流。 那一抹抹的血迹早以被深邃的海洋所吞没，一眼望去，洋面上也不过是一片漆黑。 让李督颇为惊讶的是，清军水师左营的覆灭，竟然比清军右营的覆灭还要快。 在伏洋镇六艘虎贲战船三四十门重炮的火力打击下。 区区十多艘清军赶缯船，小鸟船根本没有活路。 琼州水师副将尚奎文根本没逃出多远，就被两艘虎贲战船追上。 不过只是三四百步外的两轮炮击罢了，尚奎文的主船就冒起了浓烟。 船舱中的火药桶被飞来的九磅铅弹所碰撞摩擦最后燃起了一阵迅猛的火焰。 火势在很短时间内就吞没了整个船舱，船舱里来不及逃跑的20多名清军水兵皆葬送火海。 “大人，大雨阻碍了火势的蔓延，不过船舱里的官兵们都未能逃生。”一名水兵把总汇报道。 甲板上早已是躺满了伤兵，绝大多数都是被大火烧伤的。 他们并非从船舱里逃生而出，而是打算前去救火，最后被迅猛的火焰所吞噬。 好在此刻暴雨倾盆，豆点大的雨水倒是阻碍了火势的继续蔓延。 不过看了一眼自己身后，20多艘清军战船沉的沉，倾覆的倾覆。 尚奎文不禁两眼发黑，晕死了过去。 此役清军琼州水师溺死，战死达七百多人，被俘者三百人，逃生者不过百人。 而明军损失不过是伤了两艘福船，折损了十一名官兵。 “这清军水师可真的是不堪一击啊。”看着洋面上漂浮的船只残骸，还有清军官兵的尸首，伏洋镇游击秦俞冷笑道。 事实也正是如此，明军水师出至台湾郑家水师，水兵们和施琅的福建水师交过战，又南下在吕宋和西班牙海军大打出手。 又接连剿灭了数股南洋海盗，巨寇。 官兵擅长海战，又有西式火器，战船，本就不是这些偏安一偶的琼州水师能够抗衡的。 海上的战局很快就传到了昌化的明军耳中。 这一次海战大捷，无异于振奋了昌化的明军官兵。 “没想到我大明水师竟如此轻松的就剿灭了清军在琼州岛上的水师。”昌化城墙上，王安看着眼前的磅礴大雨，感慨道。 他本就是水师镇的水兵，后升任陆战营游击。 自然是知道明军水师的实力的，但对于明军水师如此轻松的剿灭琼州水师还是感到一丝诧异。 “先前我在昌化海港瞧见过伏洋镇以及伏波镇的船只，他们有八艘虎贲战船，比我们水师镇的福船要大上不少，听闻搭载十磅以上重炮六门。”一名副将苦笑道。 明军自然是有派系斗争的。 水师镇与陆战营皆为萧武的军队，受萧武统领，刘煜自然不可能把最精锐的虎贲战船交给他。 因此，水师镇配置的战船，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些刚刚改造完毕的福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