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蜜桃》 1.1℃ 才一进工作室,她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丹荣朝她看过来。 姜桃桃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精美的五官。 “嗯,好难受呀,鼻子都透不过气儿了。” 一说话,鼻音浓重。 处于逐渐回春的时节,暖风阵阵,空气是轻快的。 只是难为了她。 鼻子痒了痒,酝酿好一会儿,姜桃桃又打出一个喷嚏。 可恶的春天。 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件白色T恤,她随手把外套放在一把椅子上,洁白的两条手臂举起来抓了抓头发。 浓密的头发长至腰间,是墨一样得黑,带着微微卷曲的弧度,在像瀑布一样地流动。 她停下来的时候,它们便老老实实贴在她的身体,脖子上、胸脯上。 丹荣在擦拭桌子上长长短短的镜头。 她是名摄影师。 姜桃桃是她的模特。 姜桃桃朝她靠近,大大咧咧地分开腿反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上,一只手在玩自己的一缕头发。 她左眼角到鼻梁的位置,有一枚小小浅浅的痣。 明明是张清纯的脸,眼睛在这颗风情万种的映衬下,分外勾人。 “丹姐,咱今天怎么拍?” 丹荣瞥了下她,“你状态不好,怕再给你冻出什么毛病来,先养好病,今天不急。” 姜桃桃撒着娇,“拍嘛拍嘛,我就今天有空啊,过几天就要准备考试了,大不了今天不脱!” “不脱?”丹荣目光专注地看着镜头,突然诡秘地笑了下,“那还有什么意思?” 玻璃碗里盛着洗过的草莓,姜桃桃捏了一只放在唇间咬着,扯过一条毯子披在身上。 丹荣打开电脑修图。 姜桃桃横躺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里的小游戏。 一时静谧。 “对了。”丹荣说,“前几天有人从网站联系到我,买了你所有的照片,还希望……” 她停顿了一下,“能跟你共进一次晚餐。” 幼稚聒噪的游戏音响个不停,姜桃桃按屏幕的手速飞快,心不在焉地说,“噢,是吗?” “他的意思你明白,价格随便你开。” 这下姜桃桃便来了兴趣,“这人谁啊?也不怕约出个恐龙,把自己吓出心脏病?” 丹荣表示顾客很神秘,她不知情。 姜桃桃重新点开一局游戏,不太高兴地说,“我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又不是坐台的,他怎么这样啊……” 丹荣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搞得我像个拉皮条的。” 不过她还是走过来递给姜桃桃一张卡片。 姜桃桃没看,夹在两指间,塞进包里。 晚些时候姜桃桃就回学校了。 六人间的宿舍里空无一人,她倒在床上闷头大睡。 后来室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睡梦中姜桃桃感觉有人趴在自己床头,“桃桃啊,今天下午你们班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人在操场跟你表白呢,外校的,又是扯横幅又是放鸽子的,可会玩儿了。” “然后呢……”姜桃桃有气无力地说。 她噗嗤笑了,幸灾乐祸,“然后发现女主角不在,就灰溜溜走了呗!” 姜桃桃在被子里闷闷笑了两声。 “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啊?怎么又是一下午都见不到人?” 姜桃桃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翻一个身,开始装睡。 她做摄影模特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大众的接受能力有限,毕竟她做的是情/色摄影。 丹荣是位知名的人/体摄影师,两年前找到她,姜桃桃没怎么犹豫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丹荣给的薪水非常优渥,姜桃桃只有两个要求—— 一、不露点。 二、不露脸。 每次都瞒着同学朋友偷偷过去,次数多了她们就觉得好奇,但姜桃桃嘴巴严实得很,打死都不说。 趴在床头的女孩无奈地戳戳她脑门,下去了。 室友们都回来了,宿舍变成了鸟窝,似归巢的小鸟们叽叽喳喳。 姜桃桃耳朵里塞上耳机,脸埋在被子下头,继续睡。 当初她报道来得晚了被分到混寝,宿舍里六个女孩都是大四的,三个舞蹈系,两个个化学系,只姜桃桃一人是酒店管理系的。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恍惚,枕头下急促的手机铃声吵得某张床上一人翻了个身。 姜桃桃急忙把声音关掉。 时间已快要过到凌晨,床板下传来亮光,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一个室友在挑灯夜读。 姜桃桃轻手轻脚爬下床,摸到卫生间接通电话。 下铺的女孩推推镜框,脸庞朝卫生间方向偏了偏。 隔音不太好,里面传出姜桃桃压低声音的怒骂—— “去你妈的李金宇你要不要脸!” “几点了你给我打电话?” “滚!老子不去!” “喝喝喝喝死你!” 怒气冲冲地出来后,她开始脱掉睡衣。 果然还是要去的…… 借着台灯的光,室友看到姜桃桃光裸的上半身。 她站在暗处,身上却几乎白得发光。 背后的蝴蝶骨像是将要长出翅膀似的。 室友问,“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嗯?” 姜桃桃没听清,转身面朝她。 女孩皮肤干净软嫩,身线纤细柔美,弧度像是被画家细心描绘出来的,每一笔的勾勒都恰到好处。 她立在黑乎乎的衣柜前,白得像一弯月牙,胸形极为漂亮,两小粒粉色俏生生点缀在上头,像红粉桃花开放在春雪。 她又转回身,拿着衣服往脑袋上钻。 室友迟钝地别开脸。 “卧槽,你他妈怎么长这么美!” 头顶有人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趴在床头看着姜桃桃,眼睛都要直了。 “李金宇那个傻逼!不知道搁哪儿喝高了,哭闹着要撞墙,非得要我现在找他去!” 她干脆连文胸都没穿,套上白天穿的T恤,裹着那件黑色羽绒服就出门了。 姜桃桃没来过酒吧。 看着手机上李金宇的定位越来越近,她推开一间包厢的门。 年轻的男女们堆满了昏暗的空间,霓灯虚虚地从头顶洒下,游荡在他们身上。 声音停了,这些人看向她。 姜桃桃戴着大大的口罩,帽檐压得老低。 感觉像误入狼窝,硬着头皮,在他们中搜寻李金宇的身影。 有人看着她这装束,“哇!不是吧,明星?” 哄堂大笑。 口罩下嘴唇蠕动了几下,姜桃桃不想理会他们。 黑色的沙发里,李金宇眯开眼,探出身子,呜咽,“桃桃……” “小宇,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来着?” 又是一阵更邪恶的笑声。 姜桃桃翻了个白眼。 见李金宇他哥也在场,和旁人一样看着他亲弟的笑话,她走过去,把喝得烂醉的男孩扯起来坐好。 李金宇东倒西歪的。 姜桃桃怒视李金程,“你还管不管你弟啦?” 李金程低头点着烟,“打包送你了要不?”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亲哥!” 一群非富即贵的年轻公子哥儿,卸去白天的人模狗样,在这欢愉的小角落搂着漂亮姑娘,兴致高昂,笑点奇低。 她感觉他们是当她来热场的。 电话里李金宇哭喊着见她,不然就要寻短见,不怕一万,她担心地过来看看。 见他亲哥在场,她真后悔自己大半夜跑来这儿,被人寻开心。 狠狠踢了又睡死过去的李金宇一脚出气,她压着火出去。 “喂喂!别走啊,口罩还没摘呐!到底长啥样啊,把咱们小宇迷得死去活来的?” “对啊,这么急着走干嘛?” “哈哈哈!她是不是害怕了?怕我们吃了你啊?” 姜桃桃只顾往前冲,没注意那扇门正被人从外推开。 刺眼的亮光泄进来,她难受地眯了眯眼睛,下一秒,门框撞在了她的前额。 姜桃桃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身前的黑影也蹲了下来。 “抱歉。” “你怎么样?” 是个男人,声音异常好听。 姜桃桃帽子被碰掉了,长发洒在背上,鼻间弥漫起自己熟悉的洗发水气味,他倾身下来的时候,她又闻到了另一股清淡的香气。 没有半丝烟酒味儿的混合,这是干净纯粹的味道,应该是什么高级的男士香水。 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男人。 相比下来,她的洗发水味儿低劣且市侩。 他语气关切,半蹲在她身前,却没碰到她。 姜桃桃松开手,抬头看向这人。 浓眉、高鼻梁、薄唇、神情认真。 一双眼睛长得犹为出色。 她一下子撞进去,四目相对,心尖儿上轻轻颤了颤,连忙收起视线。 抓起帽子扣在头上,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走了老远,她倚在电梯的墙壁上,心还是在紧张地跳,好像刚才被那群人的戏弄还没停。 很奇怪,她想起刚才的气味。 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要有什么东西需要提点一下才能让她后知后觉地明白。 叮—— 电梯把她送回一楼,服务生端着一大份炸鸡从她面前走过。 姜桃桃嗅了嗅通了气儿的鼻子,终于恍然大悟。 2.2℃ 校医务室,姜桃桃坐在长椅上挂水。 这阵子生病的人很多,小小的地方人来人往。 从二楼的窗口,看到枯树已发起了嫩芽。 天气才刚回暖,校园里就已经飘起了各种各样的漂亮小裙子,姜桃桃这场感冒持续已久,百花争艳的第一回合已经败下,她真担心要跟身上这件黑色大棉袄过完整个春天了。 输完液,手背被贴上医用胶带,遮住泛紫的血管。 室友徐果发来消息,让她去体育馆。 篮球搭在地板上,立体的“砰砰”声在馆内环绕。 观众席上坐了不少人,多是女生。 还没见到徐果,她一眼就看到李金宇。 他穿着宽大的球服,头上系着印有奢侈品牌logo的发带,和一群男生坐在一起,数他长得最清秀,肤色比女孩子还白。 姜桃桃鼻子里嗤了声气。 徐果在第一排。 她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对篮球不感兴趣,埋头玩手机,等徐果看够了再一起吃饭去。 李金宇早就发现了她,却没对上她的目光,岔着两腿坐着,手指上转着一颗篮球。 她看见李金程也在。 又随便多扫了一眼。 原来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一场篮球赛,这些人都谁啊…… 除了李金程,其他一个都没见过。 不过,好像还是有一个眼熟些的。 昨天没太看清他的样子,光线充沛的环境里再见到那人,看着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模糊凌乱的记忆一一对上,慢慢拼凑好昨晚见他时的样子。 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开门撞到她的人! 姜桃桃坐直了身体,目光开始追随上他。 很仔细地打量。 姜桃桃猜人年龄总是很准,目测他二十七八岁,估计和李金程一般大。 他熟练地运球,流水一样躲避对手,用力往上跃起,手臂高高往前推举。 一个漂亮的入篮,场上呼声四起。 哨音结束了这一回合,他倚在栏杆上休息,手臂架在护栏上,和同伴聊天。 他们离得很近,不过他背对着她。 注意到和他说话的男人朝自己看来,然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抬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脑中警铃大作,姜桃桃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要别开脸去。 可这时他已经转过了脸。 单单看着他还好,一被那双眼睛盯上,她就浑身不自在了。 他眉间渐渐拧起,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昨天跟他打照面的那一眼,她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只是一双眉眼,和那一颗小小的痣。 姜桃桃看着他的眼睛,刻意又无声地提醒。 果然,过了片刻,他朝她走了过来。 她们周围也没什么人,徐果左右看了看,不敢置信地低声说,“你不是吧!就这都能俘获一个?” 他迎面走来,姜桃桃装作无所事事地望着别处。 后悔手机怎么没拿在手里,现在从口袋里掏出来会不会有点欲盖弥彰了? 半路上,感觉到他脚步止住。 是那头有人在喊,“嘿!Loman,到你了!” 她再抬头的时候,他果然已经往回走了。 宽阔的肩胛撑起黑蓝相间的球服,身材非常好,脚上踩着一双她说不出牌子的球鞋。 “好帅啊。”徐果说。 胳膊肘戳戳姜桃桃,“你说是不是?” 比赛结束,体育馆里人们逐渐散去。 有不少女生跟去了后台。 因为他们会在后面更衣室换衣服。 徐果扯着她也非要跟过去,姜桃桃不要,“太刻意了吧,花痴一样。” “花痴就花痴,你担什么心,反正又不止我们两个。” “你自个儿去,我不要。”姜桃桃好面子,唯恐被谁看穿什么。 “我去后面上厕所啊,谁说我去看他们了?哎,走嘛走嘛!”徐果挎上她的胳膊。 到了后场,徐果进了卫生间,姜桃桃在外面等她。 她玩着手机,披散在两边的头发把脸衬得巴掌般大小,盈白的手指从衣袖里伸出来,握住大大的手机壳。 李金程远远见了她,示意身旁的朋友看过去,“喂,漂亮不?” “就是把你弟迷得要死要活的那个?” 李金程没忍住笑了,“小孩儿就是小孩。” 姜桃桃听到楼道那头传来动静,大眼抬起,茫然地看过去,轻眨了一下。 这时费华修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穿着灰色连帽运动衫,肩上挂着运动挎包,手里握着瓶纯净水。 “还去接乐怡不?”李金程说。 “你想接就接。” 李金程笑了两声,拍拍他肩膀,“还是接吧,省得到时再告状到你头上。” 到了楼梯口遇到了姜桃桃。 她正和徐果一道出去。 见到他们脚步便止住了。 腼腆地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看哪里。 知道这可不像她,李金程坏笑着说,“哟!小桃桃?真够准时啊,专门等着哥哥们呢?” 姜桃桃只当没看见他,徐果却开了话匣子,“是呀!刚在球场见金程哥越来越有魅力啦,你家傻弟弟也得好好管管啦,别老是半夜发神经吓唬人,我们女孩子半夜出来多不安全啊,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不得赔上半个家底?你说是不是?” 李金程笑骂,“我去,你这丫头嘴皮子还厉害!” 姜桃桃安安静静不说话,任他们笑闹。 余光见旁边男人视线扫过她身上,示意李金程他们先下去,李金程下着楼,暧昧地笑着回头看他们。 空荡荡的楼道里只剩他们三人。 下午的太阳光,在墙上反射出一块方形的明亮。 楼道里依然是阴冷的,她背着光,他面着光亮,才发现原来他肤色很白。 徐果惊讶地问她,“你们认识?” 姜桃桃不知道当着他的面,是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他抬手,手指虚虚地指指自己的额头,问姜桃桃,“这里……” 姜桃桃立即会意,忙摆摆手,“噢!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嗯了声,然后就下楼了。 步伐轻快地踏下一节节楼梯,身影很快消失在转弯处。 她看着楼梯发呆。 昨晚他一身矜贵的西装革履,霸道总裁似的,让她都不敢对视,这会儿换上休闲服、运动鞋,模样似乎显小了几岁,看起来好像亲近了些许。 对上徐果好奇的眼睛,姜桃桃抽回神,解释,“昨天去找李金宇,他也在。” “哇!”徐果惊喜地说,“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姜桃桃悬崖勒马似的打住后面的话,改口道, “我怎么知道?” 3.3℃ 大巴车上,姜桃桃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握着一只咖啡纸杯。 系里组织了校外活动,把学生们分成几个小组,依次到与校方合作的五星级酒店参观见习。 李金宇摸着后脑勺出现在她眼前,很尬地热场,“哇,桃桃,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在哪儿买的?简直美呆了!” 姜桃桃出门时随手扒出来件牛仔外套,裹在里头的内搭是条粉色连衣短裙,没有半点装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哦,谢谢了。” 她全然不在意,配合地把包拿开,李金宇在旁边坐下。 姜桃桃冷着脸看窗外,耳机都没摘。 今天李金宇难得话很少,一直在玩手机。 后来车子发动,他渐渐哈欠连天,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李金宇和姜桃桃是同班同学,从大一开学至今,他们私交一向很好。 大二的时候李金宇追过她一阵子,无疾而终,他表面嘻嘻哈哈的不在意,之后的女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换。 姜桃桃当他只是一时兴起,反正这人也总没谱,想法一会儿一个。 仍是普通朋友,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过这回陈年旧事。 就是偶尔被朋友调侃会说几句,一笑而过。 一转眼就到大四了,谁知道他前几天抽什么风。 其实她不算生气,就是觉得别扭、失望。 大巴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李金宇打着哈欠醒了。 考察日挑选在酒店房态不高的这一天,早上也是办理入住和退房的低峰期,富丽庄重的酒店大厅客人很少,处处涌动着节奏轻快的法语音乐。 十来个年轻人跟着酒店方的人事专员参观主要设施,大堂吧、前厅、自助餐厅与中餐厅、健身房…… 到二十楼行政酒廊的时候,人事部的小专员独自进去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酒廊目前有业主公司的上级在谈事情,不方便进去。 “这么不凑巧!” “好想去里面拍照啊,我们能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每个酒店的行政酒廊都是供给行政房和套房的客人、以及酒店会员们专属休闲用餐的地方,一般来说,衡量一个酒店的整体档次如何,首看酒廊够不够体面。 大家很遗憾,也不得不跟着工作人员绕回内部电梯,去参观下一个地方。 行政酒廊构造特殊,很有这家法式品牌酒店的特点,周围墙壁全被打通,替代的是晶莹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着斜放的红酒瓶。 透过玻璃柜,能看见酒廊内部的大体。 一行人踩着厚实的地毯,低调地穿过走廊。 李金宇觉得这儿光线很好,举着手机不停找角度自拍。 姜桃桃怕他跟不上队伍,停下来等他。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此时的酒廊内部空荡荡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客人也就两位。 衣着正式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很年轻,样貌抓人眼球。 他坐在深红色的沙发里,身子往后倚着,长腿搭在一起,和对面的人谈着什么。 偶尔认真倾听,偶尔讲述一些自己的观点。 听不见他声音,只看得见他气定神闲的姿态,眉目清俊,风度翩翩。 姜桃桃偷偷看了他一会儿,这时李金宇终于拍出了满意的自拍,拿着手机给她看。 这时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他也看到了费华修。 一见到熟人,他激动得像中了大奖。 想喊他又怕打扰到,高高举着手臂隔着玻璃柜朝人招手。 夸张的动作很快吸引到了费华修注意,他朝他们看过来。 …… “走吧。”姜桃桃催促他。 李金宇跟着她走向电梯间,还在低头发微信。 姜桃桃按下电梯要去负一层,巴士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先等等。”李金宇说,“来都来了,肯定得让Loman哥尽一尽地主之谊,他答应请我们吃饭。” 姜桃桃说,“那你去吃吧,我走了。” 她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又不想,是去还是留,纠结着,还是钻进了电梯间。 她怕见生人,从小就这样。 偶尔紧张得会连话都说不好,格外怕在异性面前闹笑话。 李金宇不满地说,“你就这么烦我啊,一块儿吃顿饭都不行了?” 姜桃桃怕找不到路,着急要走,就说,“对呀,我就是烦你,你才知道吗?” “呵!你还烦我,那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啊?” 李金宇小孩子似的拌嘴,姜桃桃在这句话后深深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长廊里,日光透不进来,全靠散漫的黄色灯光照亮视线与面前的人,灯下她那双眼,又冷又美。 见一眼就叫人念念不忘。 他身边已有太多这样的例子。 李金宇愣了愣。 很快,他心平气和地说,“是朋友就留下来陪我行不行?其实我跟Loman哥也不算熟,一般我们见面都有我哥在,这下就我俩,还挺尴尬的。” “你还知道尴尬?”姜桃桃两手环胸,斜睨着他,意有所指。 李金宇脸渐渐涨得通红。 姜桃桃不想再为难他了,转移话题说,“你这么突兀地叫人家请你吃饭,也不问下忙不忙?我刚见他在里面谈事情呢。” 李金宇往她身后望了望。 转身的同时,姜桃桃听见—— “不忙,刚好已经谈完了,抱歉让你们久等。” 一回头,他从酒柜内的通道走出来。 穿着质感极好的黑色西服,窄窄的墨蓝色领带,他走过来是抬起手腕整理了下袖口,收回手放在西裤的口袋,看着她微笑。 这家酒店的法式特色餐厅在本市很有名气,环境好,菜品佳,多亏费华修的面子,在这时候为他们提前营业。 等菜期间,他们聊了会儿天。 姜桃桃得知他是本市人,不过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 家里应该是做房产的,也是这家国外品牌酒店的业主方。 说话的时候,习惯认真地盯着人的眼睛。 这是个很礼貌的细节,很添好感,但是,好几次让她的目光都想躲闪开。 餐厅经理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盘子,细心地讲述每道菜的特点。 姜桃桃吃得很文雅,小口慢嚼,唯恐把丁点酱汁站在嘴唇边上。 不能显得人邋遢是不是。 李金宇自己不讲究,还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说,“你刚才不还嚷嚷着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饿了?” 姜桃桃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在费华修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目光。 他问她,“不合胃口吗?” 姜桃桃笑了下,“没有啊,都挺好的。” 之后,费华修送他们回学校。 李金宇下午不想回去上课,找了个理由提前开溜,姜桃桃很了解他,知道他又要到网吧约人打游戏了。 她正想找机会告诉费华修,自己打的回去就好。 说这句话前,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那好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桃桃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她坐了进去,他绕到另一边上车。 在狭小又寂静的空间,一时,姜桃桃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刚才只是脑子一热,这会儿,又有点后悔上来了。 “你和小宇关系挺好的。” 姜桃桃笑着说,“是啊,他和我们班上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费华修是个礼貌且有修养的人,他会送一起用餐的女孩回家,会帮她缓解尴尬,但不代表他会在途中一直主动搭讪。 更近距离的相处下,渐渐地,姜桃桃在他面前更加内敛起来。 他们只是见过两面,算不得认识。 她只知道他英文名叫Loman,大概他只从李金宇口中知道她叫桃桃,估计哪个字都不清楚。 前排司机发动车子前,姜桃桃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身子往左侧挪了挪,要把压在身后的包拿出来。 随后听到“刺啦”一声。 她动作停住,整个人静止了似的。 刚才裙摆被车门夹住了,所以现在经她一扯……很可悲地被撕破了。 她这裙子布料轻薄,长长的一道口子露出腿上雪白的皮肤,以及上面一条吐吐着芯子的小银环蛇纹身。 姜桃桃飞快地把包盖在腿上,后背直直地倚着车座,目视前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司机从后视镜打探费华修的神情。 过了两三秒,他说,“去丰茂商场。” 到了地方,他就下车去了,司机也跟着下去,等在车边。 隔着玻璃,姜桃桃见他往商场里面走去。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黄颜色的购物袋。 他开了车门,把袋子递给她。 姜桃桃迟疑地接过。 他什么也没说,随后关上了车门,在不远处,背对着车子。 姜桃桃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 她换好衣服,手掌在脸边扇了扇风,降下车玻璃,提醒了他一声。 费华修转过身,和司机一起坐进来。 姜桃桃一只手在腿侧揪着裙角,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这裙子多少钱啊,我回头转给你吧?” 她换上前就发现,吊牌已经被人摘掉了。 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国外品牌,她能猜出大概的价格。 “转给我?”他偏过脸对着她笑了笑。 “嗯。” 见他胳膊夹在车窗上,手背抵着太阳穴,右手食指放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随后费华修掏出手机,解开锁,递过来。 姜桃桃两手捏着他的手机,战战兢兢地打开微信,搜索到自己,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她把手机还给费华修。 “我加了你微信。” 费华修神色意外。 她心里暗想,糟了…… 是不是会错意了。 不过随后他把手机放回去,淡淡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姜桃桃一路都想把车窗子降下来。 怎么还没到…… 她真的……浑身都在燥啊! 4.4℃ 姜桃桃晚上下课回到宿舍。 室友们都在。 洗漱的、贴面膜的、坐在桌子前看电脑的…… 女孩子们蜗居的地方香喷喷的,粉粉嫩嫩。 姜桃桃站在穿衣镜前出神地打量自己。 费华修买给她的裙子,款式和早上那件粉色的很相似,只不过是件黑色的。 和她浅蓝的牛仔外套、腿上的长靴也很搭。 不大不小,尺码刚好合适。 突然脸红起来了。 捧着脸,看着镜子,愣愣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果刷着牙从卫生间出来,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问她,“哎?你早上出去好像穿得不是这件吧?” 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都发现了。 徐果又眼尖地看到她随手放在桌上那只黄色纸袋子,“哇靠!大出血啊你。” “挺漂亮的,我上周和朋友在金景大厦逛街也见了,差点儿就买了。” 乐怡正往脸上拍打护肤品,漂亮的大眼从化妆镜里看着姜桃桃,轻描淡写地说。 陈西西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兴致勃勃地发问,“是不是很贵?多少钱啊?” 乐怡仰脸瞥了她一下,继续对着镜子拍拍打打,开玩笑地说,“你俗不俗?” 又回头对姜桃桃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名牌的。” 姜桃桃踮踮脚蹦跶几下,从床上捞到睡衣换上,说,“别人送的。” 乐怡又回过头,“谁啊?” 姜桃桃把破掉的那条粉色裙子抖出来,脸皱起来,沮丧地说,“这条是刚在淘宝上买的,才穿一次就破掉了,好不想断舍离啊!啊啊啊啊我好心痛!” 乐怡笑了下,“我平时不爱在网上买衣服,就是这个原因。” 徐果是个资深淘宝爱好者,远远看一眼自己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衣物,两眼翻着望了望天,钻回卫生间。 上铺陈西西接着乐怡的话说,“是啊,我看你你每件衣服都跟新的一样,好像穿都没穿过。” “不同的面料洗涤方式都是要讲究的,我每件穿过都会带回家给保姆手洗。” 很快,大家各忙各的。 姜桃桃去桌边给倒杯水,白凝把书往一边挪挪,镜片后的眼睛终于舍得从书上抬起,问姜桃桃感冒是不是好了。 “是啊,好了,要不怎么会穿这么浪?”她扶着脚梯,挺挺胸,把身体扭成一个“S”。 白凝,“今天酒店见习怎么样?学到什么没?” 姜桃桃兴冲冲地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说,“哎我跟你说,今天在前台看到一小帅哥,长得贼养眼!真的,一点都不夸张,简直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白凝无语地扶扶眼镜,拿笔的右手往头顶的床板指了指,“你快休息吧,我要看书了。” “哼!” 姜桃桃拿着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路过王亚玟,她握着手机兴高采烈地和朋友语音对话。 自姜桃桃回来,她们两个就没有过交流。 徐果偷偷问过姜桃桃,是不是她俩有过什么过节。 她们之间什么过节也没有。 大家同住了快四年,属她和王亚玟关系最淡,可能有的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就难以相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王亚玟性格偏高冷,而姜桃桃不会主动与人示好。 王亚玟、乐怡、陈西西同属舞蹈系,还是一个班的,平时她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在宿舍的共同话题也最多。 徐果和整天只会埋头学习的白凝是化学系的,但是徐果跟姜桃桃关系更好一些,因为白凝这人热衷的事情太少,只喜欢和书本打交道。 姜桃桃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白凝还在学习。 姜桃桃睡在她上铺。 上床的时候,故意把腿伸过去,大拇指恶作剧地在她背后挠了挠。 “拿开。”白凝头也不抬,冷冷地命令。 姜桃桃嬉皮笑脸地钻进被窝。 没一会儿,宿舍就关灯了。 床下的小台灯紧接着亮了起来。 姜桃桃躺在床上,两手背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影子。 白天她刚到学校的时候,就给费华修微信转账了5000块钱。 不过他一直没有接收。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他回了条消息过来—— “下午还有课?” 姜桃桃说,“还有两节毛概。” “嗯。” 只因他一句话,姜桃桃一下午都在揣测。 女孩子就是爱瞎想,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绕进弯儿里了。 她晃晃脑袋,决定不再想了。 到这会儿,那笔钱他还是没收。 姜桃桃点开他的微信界面。 名字就是Loman。 他没有设置头像,用的是一个灰色的原始的那种联系人图标。 朋友圈里空荡荡的,唯有几条转发的公众号文章。 无外乎是关于金融、什么政策之类的,最近期的一条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真的很难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她继续盯着天花板自行催眠。 眼睛渐渐累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贴着她的后脑勺,让心头猛地一缩。 某个意识更是让人紧张,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起来,坐起来睁大眼翻看。 新的消息却是对面床上的乐怡发过来的。 “睡了没?刚才忘记跟你说了,我们系团委和外面舞蹈单位合作了一个舞蹈剧,我和西西都有参加,明天是周末,特意给你留了票,记得一定去看哦~^^” 乐怡她们的舞台剧在晚上八点钟开场,丹荣的工作室离剧院挺近的,姜桃桃先约丹荣出来吃了个饭。 丹荣叼着烟优哉游哉地出现,踩着人字拖的两脚朝路边一个烧烤摊走去。 静谧的春夜,暖风中飘荡着羊肉串儿的味道。 姜桃桃握着起子扳开啤酒盖子,给丹荣推过去一瓶。 她捏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讨好地笑着,“丹姐,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丹荣深吸了口烟。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和不修边幅的人字拖,却化浓妆,本来嘴唇就厚,涂了深色的口红,像刚吃完小孩儿。 姜桃桃坐在她对面,穿了件白色小风衣,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小脸杏眼,唇红齿白的,隔壁桌撸串的青年一个劲儿往这儿扭脖子。 姜桃桃看着他们,不说话了。 突然咧开嘴笑了笑,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甜到不得了。 她给了丹荣使了一个眼色。 丹荣回过头,冷冷地和那群人对视。 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间夹着烟,她一身社会气息,年纪三十有余,满眼阅历,只怕一撩袖子,露出青龙白虎。 那几人安分了。 姜桃桃接着说,“丹姐,咱以后再拍写真,你就帮我把小蛇P掉好不?” “不行。” 眼看姜桃桃嘴巴一瘪,仰着脸就要凑过来撒娇。 丹荣及时说,“很多人都是靠纹身认识你的,哪儿能说P就P?” “可我就怕认识我的人多了,一看我腿上这条蛇就知道我是谁,昨天就被人看到了,你知不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丹姐,我胆子很小哒!要是被人发现我真的没脸活了,求求你啦!” 丹荣牙齿从串儿上滑下一粒肉块,扭着脸冲不远处炭火架上的老板喊,“喂!你们这儿羊肉不正宗吧!” …… 舞台剧开场前,姜桃桃站在门口电线杆下吹风。 散掉身上的羊膻和孜然味儿。 过了会嚼着口香糖进场,大部分观众都已经落座了,她的位置在第一排。 她摸过去找到座位,看到旁边座位上的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差点把口香糖咽下肚。 我靠……缘分啊! 费华修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八点钟了,距离演出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难得抽出空来休息,白天和母亲打了通电话,聊了聊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结束前,费康娜女士交给他一个任务。 来观看她朋友女儿的一场舞蹈演出。 票是乐怡的妈妈给她的,只是她本人临时有更重要的安排,又不好让人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这事儿就落到了费华修头上。 他刚加完班从公司离开,西服外面穿着一件休闲款的深蓝色防风外衣 长腿曲起,等待期间拧眉看着手机,格外矜贵。 屏幕的一小束光把他的脸照亮,高鼻深目,眼帘半垂。 在昏暗的观众席,他最具观赏性。 姜桃桃把口香糖压在舌头下面,咽一口唾沫,走了过去。 5.5℃ 费华修看到她。 姜桃桃抿唇笑了下。 他样子没多么意外,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剧院光线很暗,被他这样看着,姜桃桃也没觉得不自在,在他旁边坐下。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姜桃桃发自肺腑地说。 他手指撑在下颌处,她都坐下了,还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姜桃桃把脸旁碎发掖在耳朵后面。 “你有这爱好?”未避免打扰到附近的人,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姜桃桃也学着和他差不多的声量,“室友给的票,这场演出有她参加。” 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坐在费华修的另一边。 费华修朝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姜桃桃自己招呼一下,她连忙点头。 姜桃桃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发现她和乐怡长得有些相似。 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乐怡的妈妈,她以前见过的。 看来他们都认识。 乐怡妈妈和费华修说着什么,姜桃桃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感觉到一位热情健谈,一位谦和有礼。 红色的帷幕拉开,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乐怡妈妈双手握在胸前,期待地看着台上。 费华修也看着那里。 音乐响起,穿着芭蕾服的女孩子们一一登场,伸展着身躯,像一只只小天鹅。 乐怡妈妈拿起手机拍照,向费华修指着台上某一处,“看,乐怡在那儿。” 演出开始十几分钟后,乐怡妈妈不满足这里单一的拍摄角度,离了座,到别处专注地给女儿拍摄照片。 她起身离开时,姜桃桃越过费华修朝她看了眼。 费华修眼神好像在问她看什么。 姜桃桃解释,“那是我室友的妈妈。” 两人单单坐着也挺无趣的,她自认这是开了一个新话题的头儿。 对于有共同相识的人,一般来说,他难道就不会顺藤摸瓜地多问几句? 他没有。 见费华修看着台上,姜桃桃有些失望。 其实她挺想知道他和乐怡什么关系的。 过了会儿,她又找准机会说,“我那天给你的转账你怎么一直没收,现在都又返还给我了。” 可能她这句话有些长,又正值舞台上第一幕结束,观众掌声雷鸣,他没有听清。 身子往她这儿倾了倾,“你说什么?” 姜桃桃放轻呼吸,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结果不小心犯起了老毛病。 “我还给你、你的,衣服钱,你、你还没收。” 话音落下,她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他似乎还是没听清。 见他神情迷惑,而她已经说了两遍。 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 姜桃桃将错就错,眨了眨眼,说,“我叫桃桃。” 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弯了一下下,这么轻的四个字倒是听清了。 问她,“哪个桃?” “桃子的桃,姜桃桃。” 他礼貌地笑了下,“你这名字,挺让人过耳不忘的。” 姜桃桃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是春天,医院楼下栽了几棵桃树,刚好各个儿都开花了,她就叫我桃桃,就很随意的。” “不随意,很好听。” 姜桃桃摸着耳朵傻笑,“真的吗?” “当然。” 舞台的帷幕又一次拉开,灯光通过逐渐拉开的缝隙散出来,铺在他脸上、头发上。 也让姜桃桃两眼亮晶晶的。 舞蹈演员已经摆好了姿势,她们刚一亮相,捧场的观众们立即报以掌声。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他们说话必须离得近一点才能听清。 费华修说,“我家人和朋友习惯叫我Loman。” 姜桃桃一字一顿地拼着,“L、O、M、A、N?” 她每说出一个字母,都在心里描绘一遍。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费华修。” “哦。”姜桃桃迟钝地点头。 演出结束后,费华修接了通电话,然后问姜桃桃,“要去后台吗?” “嗯,我去看看乐怡。” 后台化妆间被各类服装和道具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没了台上的标准笑容,身姿也没那么挺拔精神了,卸去光环。 乐怡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群人围着她。 原来刚才在舞蹈上表演的时候,她脚踝扭了下,为了不影响演出,全程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这会儿导演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姆车,准备送去医院了。 姜桃桃和费华修也一起去了。 医院里,乐怡妈妈担心地跟进了治疗室。 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姜桃桃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乐怡发来的,问她,“Loman也来了吗?” 她怕姜桃桃不清楚她指得谁,又提示了句,“就刚才一起到后台的那个人。” 姜桃桃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那头就没动静了。 姜桃桃又发过去,“你好些了没?” “已经不疼了,扭到筋了,过两天就能好。” 姜桃桃跟旁边的费华修说了下乐怡目前的情况。 他说,“可能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问她,“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没事吗?” 姜桃桃摆摆手说,“没事,待会儿和宿舍阿姨解释下就好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安全吗?” “啊……”姜桃桃词穷了。 “安全。”她低低地说。 他唇角在笑,眼里意味不明,“可我看你,长得很不安全。” 姜桃桃不敢再说话了,害怕再结巴。 坐正身体,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缩。 她脸上白里透着粉红,睫毛的阴影投在细窄的卧蚕上。 头微微低着,咬着下嘴唇,不言不语的样子,像受了欺负。 费华修语气轻松,“开玩笑的。” 这个人,年长她五六岁,比她阅历丰富,手段高明,尺度拿捏得不轻不重,说的话不咸不淡。 很容易地就让她去多想,可一旦她去多想,又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后来,姜桃桃自己回的学校。 费华修知道她和李金宇一样,都是学酒店管理的。 临走前,他邀请她参加下周一家连锁酒店的开业会。 姜桃桃答应了。 一个拍摄日。 正式开工前,丹荣让姜桃桃冲了个冷水澡。 吹干头发,在皮肤上抹上精油。 正做着准备工作,丹荣突发灵感,举着相机就地拍了起来。 她叫姜桃桃不要在意,只管做自己的。 日光倾斜,姜桃桃坐在镜子前,手心在身体的每一处贴合着。 弯腰的时候,背上脊柱的骨骼像串起一条长长的珠帘。 她再直起身,那里又陷下去一条美人沟。 它流水一样从高处滑下,越过低的,又攀上高的,在臀部上方,与两旁深深的腰窝狭路相逢。 那里像被男人的手指大力抓过才产生了似的。 同时也在吸引着人,跃跃欲试地想把手指压上去。 据说极少数女人才拥有这样的腰窝,它也叫“圣涡”。 思想总被冠以“圣”字,肉体同等高尚。 姜桃桃披上浴袍,丹荣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选了几张暴露过多的,央求丹荣删除。 丹荣都依了她。 丹荣开始处理照片,她腿上的纹身仍然被保留。 它邪恶地趴伏在洁白的皮肤上,黑白的蛇身弯曲,作游走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不知是要爬向别处,还是要钻入皮肉。 它是美好中的恶。 姜桃桃懒懒地坐在地板上,手指抚摸着小蛇,神情恍惚。 6.6℃ 头一天晚上,姜桃桃把一条白裙子熨得平平整整。 又翻出一双粉色的尖头猫跟鞋,穿着睡衣在宿舍来回走着试了试。 “怎么样,我走路看起来不别扭吧?” 徐果说,“姐啊,你这鞋跟才三四厘米吧,穿着跟走平地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要去约会?”正在复习中的白凝开门见山地问她说。 姜桃桃正低头前后地看她那鞋子,含含糊糊地答,“啊?不是啊。” 白凝怪异地笑了两声,回身继续做题。 姜桃桃又说,“我是去参加一个酒店的开业仪式,当然要穿得正式些。” 徐果显然不信,“别解释了,我看你就是春心萌动了!说吧,是不是就之前送你裙子的那个?” 姜桃桃总是特别会回避问题,抓了只毛绒玩偶丢到徐果脸上,“什么春心不春心的,我可是有很多人追的,早已经阅尽千帆了好不!” 白凝语气幽幽地,“是谁那天说,二十多年了初吻都还没送出去过的?” 又一次,一针见血…… 姜桃桃怂了怂,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把鞋子脱了放在床底下。 其他人不在,宿舍就她们三个。 徐果笑嘻嘻地开她玩笑,“那我祝你明晚就能在外头过夜,最好床都下不来,课也别来上了,十个月后就能让我和白凝当干妈!” 姜桃桃嗔怒地瞪她一眼,躲卫生间洗脸去了。 姜桃桃到了酒店外,费华修安排一个女助理过来接应她。 一楼大厅聚积了很多人,酒店职员们各就其位,今天却不用正式工作。 因为邀请来的客人很多都是各个姐妹酒店的代表、业主方的领导或职工、第三方订购平台的负责人、或是酒店品牌的忠实会员。 分着拨,来来往往地参观。 费华修的这名女助理很和善健谈,和姜桃桃走走停停,两人聊来聊去的,半个酒店也快参观完了。 姜桃桃没看到费华修。 后来人都去了二楼大宴会厅,姜桃桃才见了他。 她和助理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偌大一个会场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第一排坐着的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费华修就坐在那儿。 见到她,冲她微微点了点下巴。 姜桃桃低着眉眼儿露出一个笑容,快走两步,跟着助理去后排找到空位。 台上一一有人上去发言。 致辞都很统一,而且无聊。 姜桃桃就盯着费华修的后脑勺看。 他黑色的西服里面,衬衫也是黑的。 更显得脖子上皮肤白。 如墨如玉的一个人。 他毫无征兆地偏了偏头,看向身旁酒店的外籍总经理,他们在谈话。 姜桃桃在他后几排的正后方,他这样的姿势,侧脸朝着她这里,稍微转换一下余光就能看到她,姜桃桃吓得赶紧看向别的地方。 费华修作为业主代表,最后才上去发言。 姜桃桃坐姿笔直,听得格外认真。 像幼儿园里为了得到老师表扬,所以才刻意表现的小朋友似的。 费华修全程简要明了,发言很快结束,不知是发言人样貌优秀,还是听众们等到最后时刻如释重负,给他的掌声最为雷动。 姜桃桃也在下面鼓掌。 散会后,他还是和那几个男人走在一起。 提前离场,有人为他拉开门,他走在第一位。 即使相对年轻,他也有足够的气魄。 剩下的人到自助餐厅用餐。 女助理一直陪着她,偶然问了句,“费先生托我问问您,有没有觉得这酒店的哪些地方是需要完善的?” 姜桃桃正往盘子里夹水果,闻言,惊讶地说,“问我啊?” 她笑笑,很随便地说,“我就觉得顶楼的Logo太中规中矩了,这是家偏休闲的酒店,受众的客人多是年轻人,所以Logo最好做得有活力一些,我个人更喜欢很浮夸的那种,一到夜里就会闪起花哨的霓灯,一眼看过去,就是整片楼里最靓的红粉女郎。”她竖起大拇指,傲娇地说,“No.1。” “好的,我会向费先生如实汇报。”助理微笑着说。 姜桃桃连连摆手,“别别!这个就不用说了。” 助理和她坐在一起用餐。 自助餐厅外有一片人工湖,透过一整面墙的玻璃,能看到湖面上架着木板铺成路,湖心游着几只黑天鹅。 助理示意她看过去,说,“费先生在那儿。” 湖边摆放着一排木桌,撑起暗红色的遮阳伞,费华修倚在高大的木椅里,手边一杯加冰的澄黄色酒水,一旁是酒店的几位管理层。 通往湖边的道路被锁死,只为他们不被打扰。 姜桃桃远远看着费华修。 不小心咬到甜点上的一颗蓝莓,酸得她脸都皱起来。 她今天过来不是为凑这份热闹,全在于他的主动邀请。 她身边难得出现他这样的人物,她一时见色起意,老想多看他几眼。 偶尔的一点点亲近举措,她羞怯又得意。 可今天为他过来,却连他的身旁都去不了,只能远远观望。 和他隔着这层玻璃。 他像橱窗里的糖果,她闻得到香气也看得见那份亮丽,但觉得自己得不到。 不过,她也很明白自己。 小时总痴迷于各种包装好看的糖果,她那个会过日子的妈妈从来不肯给买。 一次都没得到过,不也没什么事儿? “喜欢”只是由事物外表的诱惑从而产生的一种冲动。 眼不见,心为净,过几天就不惦记了。 这是她从小得出来的经验。 用完餐,姜桃桃和助理道别。 助理说,“您不等等费先生吗?” 姜桃桃说,“他应该很忙,我就不打扰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姜桃桃一人出了酒店。 她裹着外套走了段路,用约车软件在路边打车。 过了会儿,身前停下一辆抢眼的高级货。 姜桃桃往前走了几步,吃惊地核对车牌号。 这时车窗降了下来。 …… 车里。 “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来送你。”费华修说。 “看你在忙呢。” “是我约你出来的,很抱歉一直脱不了身,原想着结束后去找你,没想到刚才助理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 姜桃桃有点不好意思了,坚持地说,“我是怕打扰到你。” 费华修看了看她,然后说,“其实,那些事都可以放一放的。” 姜桃桃更不好意思了。 车前玻璃上渐渐开始落出雨滴。 到了学校,费华修撑了伞下去送她。 他们离得很近,她的额头到他下巴的位置,他握着伞柄的手近在眼前。 她能感觉到雨伞在朝她这边倾斜。 雨点噼里啪啦敲击在伞面上,有什么地方乱得一塌糊涂。 清明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加上后面一个周末,就有五天假期。 姜桃桃回了家。 她家住在本市的一个附属小县城。 古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青平县就是靠着祖辈的大山才发展壮大起来的。 以前用来砍柴捕猎的野山,由于绝佳的自然环境,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有名的景区。 每年的游客络绎不绝,衍生出很多条生意链,养活不少户当地人家。 姜桃桃家就在这儿开了间旅馆。 她妈妈持店有道,不拔一毛,店里每年的利润还算可观。 姜桃桃父亲早逝,她有个同胞哥哥。 一胎出来的,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下了火车,姜强强骑着小摩托来接她。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材高瘦,一双丹凤眼长得格外出挑。 吃力地帮她搬着箱子,不停埋怨她东西带得太多,是不是故意折磨他来的。 姜桃桃长腿一迈,跨上后座,接过头盔戴上。 手指在姜强强的头盔顶上用力敲了几下,“闭上你的嘴!少罗嗦,快给你姑奶奶送回家!” 姜强强咧嘴一笑,猛踩油门,“得嘞!” 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窄窄的马路上,风呼呼地刮,姜桃桃打开防风镜,在太阳下眯起眼,闻着风中青绿麦田的香气。 离家时是寒假结束,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家乡又变了个样子。 处处都是润眼的绿。 空气干净,洗涤心肺。 姜桃桃回家把箱子里的行李翻出来整理好,就去了店里。 她妈妈霍红霞正在理账。 “妈,我回来了。” 霍红霞头没抬头,眉心紧锁,手指划过纸张上的标记。 姜桃桃坐在藤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二楼正下来几个客人,背着旅行包,手持登山杖,正要去爬山。 他们出门时打了声招呼,“老板娘,走了啊!” 霍红霞闻言立即抬头,满脸堆笑,态度热络极了。 “路上小心啊!山上风大,热了也别脱衣!” 她合上账本,看到姜桃桃。 “回来了?”不冷不热地说。 7.7℃ 清早,姜桃桃去店里给霍红霞和姜强强送饭。 保温饭盒里盛着红枣小米粥和水煮蛋。 路过集市的小笼包铺子,她又买了五块钱的包子。 包子铺老板认得她是西街春来宾馆家的女儿,还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笑容满面地给她多塞了几个。 姜桃桃不常在家,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看见姜桃桃,大惊小怪地说,“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笑了笑,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扯着嗓门惊奇地说,“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姜桃桃脸上僵硬得扯不出笑容。 姜强强昨晚在店里打杂,刚起床,这会儿顶着个鸡窝头站在花丛边刷牙。 闻言瞅了姜桃桃一眼,指责小慧说,“去去去!我们从来都没结巴过,你瞎说什么!” 小慧撇撇嘴角,小声说,“以前还成天跟屁虫似的黏我,去了大城市的人啊,果然不一样了!” 姜强强吃完早饭人就没影儿了。 中午霍红霞出门办事,姜桃桃一人留下看店,趴在桌子上看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快到午饭的时候,姜强强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一块儿回来了。 他走路低着头,脑袋上套着卫衣的帽子。 问姜桃桃,“咱妈呢?” “出去了。” “哦。”他就把帽子摘下了。 额头上多了一块卫生纱布,隐约还渗着点血迹。 他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 姜桃桃沉脸盯住他,阴阳怪气道,“怎么在脑袋上贴面日本旗?走在路上也不怕遭围殴?” 他一哥们儿哈哈笑着,说,“是刚刚你哥走路没长眼,不小心栽沟里了。” 另一人也符合地连声称是。 敢情这两人就是被他叫来统一口径的。 姜桃桃没理他们,继续看节目。 “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妈交代!” 不过没等到霍红霞回来,午饭时候,他俩就被各自老妈叫回家吃饭了。 霍红霞前脚才踏进门,姜强强就很此地无银地不打自招了。 “妈!我刚在外面摔了一跤,头都破了!” 姜桃桃在一旁小声冷笑。 霍红霞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秉性?当下就把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摔在桌子上。 姜强强一整天都异常安分。 在店里干活也前所未有得卖力。 霍红霞渐渐气儿也消了,只剩下心疼。 她捋着袖子要去找人算账,姜强强打死都不说他这脑袋是被谁家小子伤得,她就唉声叹气地,晚上多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夜里,通往山顶的小道上亮起了灯,在黑暗中印出几分翠绿,蜿蜒而上,如一条发光的小溪流。 姜桃桃坐在二楼阳台上看远处风景。 霍红霞人缘好,闲来无事时,总有周边的邻居住户过来聊家常。 她摇着头说起白天姜强强的事。 一个和她同年纪的妇女说,“唉,还是女儿好,省心、懂事!” 霍红霞没说话。 又有人安慰她,“男孩子嘛,捣包一点算什么!过几年就稳重了,你想想你家桃桃,模样漂亮,还努力,我听说自从上了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没让你出过一分钱!” “再好有什么用,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霍红霞说。 山间风大,温度骤减。 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觉得,即便呆在自己的家中,有时仍然会感到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姜桃桃在阳台呆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一到传统的节假日,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也都归乡了。 小妤和姜桃桃从小一起长大,年龄也一样,小妤高中毕业就嫁了人,现在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这天,姜桃桃约了她和另外三两好友在家里打麻将。 她家的小院子被霍红霞打理得干净美观,有花有草,几人撑了张麻将桌,麻将块儿被洗得哗哗啦啦、磕磕绊绊得响。 小妤三四岁的女儿迎迎自个儿在旁边玩。 跟一只小花猫咪玩得腻了,想玩游戏了,过来要小妤的手机。 小妤担心她这不认字地瞎点一通,前阵子就是胡乱玩她手机,不小心被无良的通讯公司扣掉五十多块的费用,于是说什么都不肯再给她玩。 眼看迎迎泪眼汪汪的就要哭出来,姜桃桃腾出一只搓麻将的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小姑娘这下就安分多了,小手捏着板砖一样大小的手机,目光严肃认真地盯着它,里头不断传出叽哩哇啦的游戏音。 姜桃桃一头埋进麻将局中,摸牌、胡牌、玩得不亦乐乎。 她穿着印满碎花的睡衣,下半身的睡裤裤管肥大,一条腿还曲起来,不记形象地踩在凳子上。 好一会儿没听到小迎迎那边有动静,她捏出两张牌拍在桌子上,边得意地说着对碰,边往迎迎那儿瞅。 迎迎那小身板背对着这里,把手机举得远远的,正照着自己的脸,脑袋歪歪,对手机说着什么,非常乖巧安静。 姜桃桃心中涌现一股不详的预感。 “迎迎,你在干什么啊?”她下意识地问。 迎迎回头,晃了晃手机,天真无邪地说,“我在跟爸爸微信面对面。” 这么小的孩子,哪懂什么“面对面”,只知道一想爸爸了,爸爸就会出现在手机里,学着她妈妈往常的样子,琢磨着点了几下。 姜桃桃心想,坏了,她哪有加过小妤她老公的微信。 放下手中的麻将,她朝迎迎走过去。 “过来,我看看你跟谁聊得这么起劲儿?”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 姜桃桃不得已放下了她胜券在握的后半场牌局。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非常难为情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费华修应该是在家,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发型随意。 尽管姜桃桃害臊得想钻进地洞,他嘴角一直淡淡笑着。 似乎是觉得无奈,同时也有点好玩儿。 “刚才的小女孩是谁?你妹妹?” 姜桃桃说,“我朋友的女儿,唉,手机丢给她玩儿了,没看好,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啊,正巧我这会儿有些无聊。” “你在家吗?” “嗯,今天休息。” 姜桃桃看到他身后的家居装潢,风格简约。 很有独居男性的风格。 她看到一盏黑色的落地灯,墙上一幅抽象的画。 那头的画面开始挪动,他起身了,走向别的地方。 姜桃桃倚着栏杆,脚下有小虫在草丛里不断鸣叫。 “你在山里?”他问。 “嗯,我家在万栖山,这边儿是个景区。” 他点点头,“怪不得。” 费华修垂着眉眼,手机还固定在原处,人却是低头看着什么的。 姜桃桃听到铁勺在瓷杯中搅拌的声音。 接着他端起一只黑色的马克杯,尝了一口。 他好像偏爱黑色。 对了,那天送她的裙子也是黑色的。 杯沿罩住鼻梁,唯露出耐看的眉眼。 见姜桃桃看着,他举了举杯,“咖啡。” “这么晚了,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虽然今天休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方便拖到后期。” 他又看向了镜头,问,“你这是,放假了?” “嗯。” “什么时候开学?” “后天。” 他笑了下,“还是当学生好。” 听他这么说,感觉都是过来人,姜桃桃也没忍住笑了。 她长发披散着,风将它们搔弄在光洁的脸颊,姜桃桃纤细的手指把头发捋了捋,手上的皮肤,和她的脸上一样白、嫩。 后来他说,“外面风冷,快进去吧,早点睡。” 姜桃桃乖乖地,“嗯。” 又忙补充道,“你也是。” 结束前,他眼神打量着姜桃桃身后的风景。 姜桃桃也去看右上角属于她的小画面。 繁星灿烂,远山如黛。 他说,“你家乡很美,有空过去看看。” 姜桃桃心里突然一跳,“欢、欢迎……” 她又结巴了。 于是脸红的速度如同红绿灯跳转。 他又轻声笑了下,是没恶意的。 屏幕黑了一下,上面没他的样子了。 不过,几分钟后他又发来一张照片。 角度是从高处拍摄的,高大宏伟的酒店楼顶,换上了一张新的logo灯牌。 造型别致,颇有种活泼精怪的范儿。 姜桃桃呼出一口气,留在外头吹风。 送走朋友们后,姜桃桃见时候还早,独自看了部欧洲七八十年代时的爱情电影。 窗帘飘起来,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睡前躺在床上。 也许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她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月光洒进来,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皎洁优美的身体。 在外面露了一会儿,又有些凉了,她藏回被子里,胳膊横放在胸前。 这只手凉得不像她的了。 黑暗中,猛地想起费华修露在杯沿外的眼睛。 她把手伸进衣襟,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就势战栗了几下。 渐渐往下滑,另一只手抓紧了床单。 猫一样地呜咽。 小小的牙齿咬着被子。 咬得越来越紧。 越来越湿,越来越热。 姜桃桃掀开被子,两手盖在起伏的胸前。 脸上潮红像潮水一样涌现,她气喘吁吁,望着满室月色。 8.8℃ 假期结束后,姜桃桃回了学校。 校园里的氛围还残留着节假日带来的新鲜、松散。 正式开课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班里组织了一个小聚会。 去的人大概有十来个,李金宇做东,请大家到他哥的连锁餐厅吃饭。 傍晚时分,天边弥漫出漂亮的蓝粉色。 姜桃桃在餐厅外远远看到了费华修。 近来天气的原因,隔了数日再见他,他身上衣物轻便了一些。 刚从餐厅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性。 在一辆车边,他为那个女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淡淡笑了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笑容她很熟悉。 他从车后绕到另一旁上座的时候,姜桃桃别开脸,和大家一起走进餐厅。 少东家在场,餐厅经理谄媚地主动提供免单。 于是几个人很阔绰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姜桃桃兴致缺缺,他们天南地北胡侃得什么她都没入耳。 偶尔被点名,她就会说,“嗯”、“好”、“还行”、“都可以”。 她越是不说话,李金宇就越缠着她。 后来姜桃桃有点烦他了,他一说什么,她想都不想地立即出声敷衍。 李金宇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行!那就这么定了!” “啊?什么?”姜桃桃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们说得好像是去泰国旅游的事。 而她已经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队伍中的一员。 见大家已经兴高采烈地计划起来,她也就不好反悔了。 那好吧。 四月剩下的十几天很快过完,五一的时候,一行人飞去了泰国。 一起去的都是她班上的人,姜桃桃额外带上一个编外人员——徐果。 正巧三男三女,有人就开玩笑说,要不咱们直接凑成三对得了,玩一趟回去了,羡慕死那群单身狗! 李金宇听了,把胳膊环在姜桃桃脖子上,“行啊,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可以!你们觉得呢?” 姜桃桃两指捏起他的一小块皮肉,三百六十度旋转。 李金宇叫得跟杀猪一样,捂着胳膊弹跳得远远的。 飞机降落在曼谷机场。 一下来,就感受到湿润绵热的热带季风。 旅游旺季,人特别多,到处都是发音不太好听的泰语。 嘈杂淆乱的曼谷,是充沛的太阳光下,最苍翠欲滴的一弯棕榈叶。 终于到了酒店,大家身上都出了层汗,提前体会到了久违的炎热夏季。 晚上去吃了点国内推荐很多的当地小吃,又在街上随便走了走,回去就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了。 男孩子们最期待的就是冲浪,第二天天刚亮,急冲冲地坐上前往附近海岛的巴士,留下三个怕晒怕累的女孩在酒店休闲娱乐。 姜桃桃行李箱里装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不会游泳还带了套泳衣。 她跳进酒店水深一米六的泳池内,趴在池边让同伴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往上来点啊,那么美的胸,不露可惜了。”徐果说。 “不要!”姜桃桃往水底缩了缩,把墨镜架在头顶,换个姿势又让她拍了一张。 然后她简单修了一下,发到朋友圈里,还加上了一条酒店的定位。 晚上去看了人妖表演。 泰国真的是最适合年轻人玩耍的地方,灯红酒绿,热情狂浪。 不过她们没敢在外面留太晚,时候差不多了,就回了酒店。 买了很多水果宵夜,三个女孩提着大包小包谈笑着走进酒店大厅。 玻璃门不断地慢腾腾旋转,姜桃桃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前台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跟在那扇玻璃后头,直到它把她引入大堂,她还是在看。 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小孩。 男人的背影像极了费华修。 “看什么呢,怎么不走啊?”徐果提醒她。 这时,手举水枪不停蹦跶的小男孩看到了她们。 “萨瓦迪卡!biubiubiubiu!!!”他坏笑着把水枪冲着她们,却没呲水。 正拿着护照办理入住的年轻男人低下头看他,责怪地把手盖在男孩头顶,往自己身旁带。 同时,他转身面朝着她们。 徐果说,“哇靠!好帅啊,欸?怎么有点眼熟……” …… 打过招呼,姜桃桃就上楼回客房了,一路脚步虚浮,总感觉不真实。 但刚才在前台,她切切实实地见到了费华修,他们还对话了来着。 一进房间,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充上电。 在外头玩了一天,她手机早就没电了,所以没有接收到他的消息。 刚才听他提醒了一下,她后悔得想让时光倒流。 这会儿看到他发来的两条动态。 一个是给她早上发的照片的点赞。 另一个是一条新消息,“你也在泰国?” 她躺倒床上,把手机捂在心口。 所以,他是看她定位住的这家酒店,便也跟着过来了吗? 不过,刚才见到的女人和小孩儿是谁? 她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不会是两口子吧!” 露露被她这异常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差点扯坏了面膜,抱怨,“你干嘛!” 姜桃桃却听都没听见,当即又趴回了床上,给费华修发微信。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刚刚才看到消息(哭脸) 等了十来秒没得到回复,她又发了一条, ——你也来度假吗?今天刚到吗? 他回, ——嗯 ——原本订了酒店,貌似点评没有这家的好,就换过来了 此刻,姜桃桃非常非常想打听那个女人和小男孩的身份,又总觉得不太合适,理智控制住她满腹的疑问,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玩得开心哦~~~(可爱)(可爱) 费华修,——借你吉言。 第二天,姜桃桃早早就起床了。 化了个美美的妆,蹲在行李箱前,翻来覆去地找衣服。 她选了一件粉色的吊带衫,一条毛边牛仔短裤。 早上露水有点重,更多的是觉得露太多了不好意思,她就又加了件宽大的衬衫御寒,袖子卷起来,衣摆系在腰间。 前后照着镜子,撩一撩头发,问两个室友,“下去吃早餐吗?” 徐果躺在床上玩手机,一瞥她,“你犯什么神经?” 姜桃桃讶异地说,“吃早餐怎么会是犯神经呢?而且我们订的房间就是含早的,不吃白不吃。” 露露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说,“那你前两天怎么不下去吃,偏要赖床!” 姜桃桃眼珠子一转,“哎呀!前两天是初来乍到的,我累着了,所以起不来。” 两个女孩儿一起对她做嫌弃脸。 姜桃桃只好独自去一楼用餐。 她拿着盘子,在偌大一个餐厅兜兜转转,怎么都没见到费华修的身影。 夹了点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块芒果。 心想,费华修怎么可能跑这儿用早餐?人家指不定有亲自送上房间的服务。 她把那块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可怜芒果往嘴里填,一抬头,动作停住了。 放下叉子,换上标致的笑容,“好巧,你也来吃早餐啊?” 费华修两手环在胸前,斜倚着她桌子前方的一根柱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是啊,好巧。” 因为心虚,感觉他这句话别有深意,姜桃桃把目光往别的地方投放了一下。 昨晚那个小男孩端着个盘子从自助餐台走过来,上面摆着一只巨大的面包蟹。 费华修皱了皱眉,问他,“你吃得完吗?” 椅子有点高,小男孩先把盘子放桌上,吃力地爬上去做好,对着面前的螃蟹搓了搓手,说,“我只吃这一个,当然吃得完!” 看他样子应该有六七岁,长得白生生的,戴着一顶棒球帽,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帽檐有点碍事,费华修伸手把他帽子转过去,反戴在脑后。 这时,埋头吃螃蟹的小男孩突然抬起眼冲姜桃桃笑了下,竟有几丝痞味儿。 姜桃桃眨眨眼,觉得自己莫名地被这小家伙撩了一下。 “我姓元,元彬的元,也是美元的元,你可以叫我元朝。”他人小鬼大地说。 姜桃桃托着腮,忍俊不禁,伸手过去,说,“元朝小朋友,你好呀!” 男孩不紧不慢地抓起布草擦擦手,回握住姜桃桃。 他又笑了,“你好,我再介绍一下——” 他看看身旁的费华修,说,“这是我的爸爸,你可以叫他元朝爸爸,也可以叫他Loman,费华修。” 姜桃桃手僵了一下,收回去,心里五味杂陈。 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心知一定难看死了,便又一点点收起来。 还好费华修没看见她这样子。 他正轻轻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突然低眼笑了下,看向姜桃桃。 9.9℃ “我说,您这台词编得也太拙劣了,没发现姓都没一样吗?” 费华修对元朝说。 他向姜桃桃解释,“别听他胡闹,这是我表姐家的孩子。” 姜桃桃脑子里的那根弦像松了线的气球,轻悠悠地远远飘开了。 她往椅子后面靠了靠,语气放松地说,“噢!我怎么说,你这么年轻就有儿子了?” 元朝说,“我舅舅说了,如果有女孩子来他面前,我就得喊他爸爸。” 他无辜地看向费华修,“怎么又变卦了?” 费华修说,“这次是特例。” …… 吃完早餐后,三人一起上楼回房间。 酒店地板光滑清凉,穿着平底鞋踩在上面,步伐轻松。 电梯间里,费华修问她,“这两天都玩儿了些什么?” 姜桃桃说,“白天太阳太晒,就晚上和朋友去逛了夜市,泰国晚上夜生活挺丰富的。” 原本正玩着游戏机的元朝抬突然抬头看了眼费华修,随后牵住姜桃桃的手晃晃,撒着娇说,“小姐姐,我也好想去逛夜市啊!你今天晚上可以当我们的导游吗?” “啊?” 姜桃桃看着费华修,她怎样都好,就是得寻求一下他家长的意见。 费华修也没出声,姿势斜斜地站着,目光在看跳转的红色电梯按键。 几秒过去了,姜桃桃为难地抓抓耳朵。 从镜子里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问,“怎么?晚上有别的安排?”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桃桃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电梯把她送到了第七层,姜桃桃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晚上见。” “byebye!小姐姐。” 她走出电梯,又回了下头。 一大一小两个帅哥站在电梯间里,也都在看着她。 电梯门合上后,姜桃桃小跑着回到客房。 晚饭后,徐果和露露裹着浴袍去做马杀鸡了。 姜桃桃在房间里等着赴约。 她原本换了件漂亮的短裙,怕费华修多想,又脱下来继续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 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只穿着吊带和短裤,喷了点香水,费华修发来消息,她就出门了。 正值旅游旺季,热闹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层出不穷的灯牌挂在墙壁上,指引人往街道的更深处探索。 灯下的行人,像成群结队的游鱼。 三个人必须紧紧走在一起,才能避免不小心被人流冲散。 费华修干脆把元朝架在后背上。 时不时回头看看姜桃桃,以防她跟丢。 因为她左顾右盼的,看什么都想吃。 地区气候原因,泰国的女孩衣着都很清凉,姜桃桃入乡随俗,小小吊带衫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短裤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在国内她穿着这样可能会不好意思,但在这里,大家都一个样,她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手里捏着鱿鱼串,分给费华修和元朝几只。 费华修把自己的送给元朝。 姜桃桃嘴巴嚼个不停,“很好吃呀。” 他看看她嘴角的酱汁,又从元朝那拿走了两只,递给她。 元朝,“……” 顺着一条街走下去,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姜桃桃和元朝坐在凉篷下休息,费华修离开一会儿去给他们买冰淇淋。 “给你看个东西。” 小元朝神神秘秘地去翻他的小背包。 “什么啊?”姜桃桃托着腮,好奇地等着。 元朝掏出来三张泰拳比赛的门票。 “这是Loman给我的交换条件,酒店的那个姐姐不想去看,她正在免税店买衣服呢,所以待会儿咱们仨过去看。” 他两条小胳膊学着拳击的动作挥舞。 姜桃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个姐姐?” “就昨天和我们一起过来的,Loman的相亲对象。” 姜桃桃惊讶地说,“他还用得着相亲啊?” 元朝说,“对啊!我曾祖父,也就是他姥爷安排的,曾祖父想让他们凑一对,就让Loman带着她来泰国旅游,我是Loman专门聘请来的电灯泡,也是他的救星。” 他小手指点点桌上的门票,得意地说,“所以我想干什么他都答应我,昨天还给我代购了一架超级难买的遥控飞机。” “哇,你舅舅对你真好!”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8点钟就开始了。” “好啊。” 元朝高兴地把票放回书包,抱着一颗大椰子喝了起来。 姜桃桃手机响了,是费华修发过来的语音通话。 他声线沉沉的,稳稳的,问她,“想要什么口味的?” 姜桃桃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什、什么口味?” “冰淇淋啊。”轻笑了两声,他说,“你想什么呢?”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人的想法往某方面延伸了。 姜桃桃低头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让元朝发觉大人间复杂的趣味。 对手机里说,“我要有果仁的。” 她问元朝,“你呢,冰淇淋要什么味道的。” “巧克力!巧克力!” 过了会儿,费华修拿着两杯冰淇淋走过来。 一杯给姜桃桃,一杯给元朝。 他似乎不喜欢吃零食。 给自己点了杯冰水。 眼前的所有构成色彩浓郁的街景,像别具风情的电影画面。 他是最清淡的一处。 穿着一件白色T恤、七分的休闲裤、以及,人字拖。 难得见他这么随意的样子,出来度假,卸去了国内快节奏的严谨,怎么随意怎么来。 吃完冰淇淋,元朝又要吃棒冰,自己拿着泰铢偷偷去买了一根。 费华修伸手夺过来。 元朝晃着肩膀撒娇,“我热!” “脱。”费华修言简意赅,看都没看小外甥。 元朝小朋友揪着自己的T恤,瞟一眼姜桃桃,脸红红的。 姜桃桃看着两人,左右为难。 “可是我真的好热啊……” 费华修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冷面无私,“可是你今晚已经吃了太多的冷饮。” “来泰国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什么都会听我的!” 元朝软硬皆施,他越是急躁,浑身就越热,人群来来往往,热浪不断。 “并不是什么都可以。” 元朝不满地小声说,“出尔反尔,太坏了!” “走吧。”费华修起身,把桌上的钱夹塞进裤口袋。 他走在前面,撕开棒冰的包装,咬了一口。 实在是没办法处理了。 久久却不见身后的人跟上来,他一回头。 姜桃桃雕像一样地站在桌旁,想走过来,可脚步钉在原地,求助地望着他。 半人高的元朝大佬正抱着她的一条腿。 还把委委屈屈的小脸埋在她腰上。 姜桃桃动弹不得,她在后悔,自己出来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条暴露的短裤? 被小鬼抱着,她尴尬,被费华修这么看到,她更尴尬。 费华修一手放在口袋里,冷冷地笑了下,命令元朝,“松开。” 元朝两手又紧了紧,语气报复似的地说,“你不给我吃棒冰,我就不松……你们谁也别想走!” 姜桃桃心说,关我什么事啊…… 费华修走过来,提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拎到一边去了。 姜桃桃摸摸鼻子,站好。 费华修淡淡看了眼她的腿,说,“你这纹身挺别致的。” 姜桃桃客气地赔笑,“哈哈,是嘛?” 他模样像是想了想,又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下,姜桃桃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这纹身就被他看见过一次了,那时他没表现出来什么,她也就没在意。 在国内从来都把小蛇捂得严严实实,来泰国了,想着这异国他乡的也没人认识她,徒清凉才大胆地露出大腿。 谁知道又被他给盯上了。 “你记错了吧,或者……”她滴水不露地圆谎,“或者有谁跟我纹得一样的?肯定都是出自同一个纹身师的手!哎呀真是的,说好的独一无二呢!” 他点点头,“也许吧。” 在姜桃桃低头往前走的时候,费华修的视线,从她大腿上的那条小蛇,一路游走到她脖子上一条细碎的银色项链。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桃桃抬头。 他笑了一笑,“走吧。” 10.10℃ 拳场里几乎所有位置都被占满,观众中,三分之二是男性。 比赛开始前,大家都在寻找座位。 在男人多得地方,女人很容易成为焦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姜桃桃跟在费华修身后一步的位置,被陌生男人肆意打量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缩起肩膀,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抱住胳膊,试图遮挡住一些皮肤。 没看好路,差点撞在一个高大的白人身上,她忙小跑两步撵上费华修,躲在他身后。 费华修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遇到看台上人多的地方,他让她走在身前,避免被人碰到。 拉她过来的时候,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肩头。 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他的体温却不是炙热的,很冰凉。 一贴上来,姜桃桃背上轻轻颤了两下,他便很快放开了。 终于找到了座位,姜桃桃曲起双腿蜷在椅子里,周围人声嘈杂,嗡嗡得像个马蜂窝。 元朝紧张地盯着擂台。 费华修笑,问他,“看得懂吗?” “是男人都看得懂啊!”元朝很自信地说。 姜桃桃对擂台上的比赛不感丝毫的兴趣。 黝黑精瘦的拳击手们争斗得像虎豹,湿亮的汗水顺着肌肉/沟壑淌下去,没一会儿就有一方头破血流。 姜桃桃挤着眼,一脸难受。 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低头玩手机。 元朝押定红方能胜,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吵了一天要来看泰拳,其实小孩子要看的不过一个胜负,谁厉害就崇拜谁。 场上呼声不断,费华修偶尔侧着脸跟姜桃桃说几句话。 第一回合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三个拳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观众席朝他们走过来。 见费华修有所察觉地看向他们,姜桃桃才看过去,然后渐渐发现,他们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黑面的壮硕男人,要不是穿着工作服,谁看都像黑社会。 姜桃桃瞪着大眼小心地瞅着他们。 几个人走到他们面前,出示了一下工作证,用英语问费华修,“打扰一下,请问旁边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他们两大带一小的,的确像一家三口。 姜桃桃却顾不得这个了,满脑子搜刮自己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一脸懵懵地望着费华修。 费华修问,“有事吗?” 几人表明了来意,想请姜桃桃在比赛结束后,上台展示一下今晚的最大亮点——金腰带。 他们跟费华修说着话,姜桃桃听懂了,还没等他询问她的意见,姜桃桃就惊恐地用胳膊在身前打了个“X”,“nonono!我不要!” 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把费华修逗乐了,他说,“他们很诚恳。” 三位泰国大汉的确是真诚且礼貌的,很让人不好拒绝。 可姜桃桃在这种时刻只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钉在椅子上。 她可怜巴巴地对费华修说,“费、费华修,我、我说真的,我不行,我真的特、特别不自信,我会害怕、害怕的……” 怕被很多人看到,怕被他看到。 她说得语无伦次,结巴都犯了还是不停地说。 元朝伸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她,说,“桃桃,你怎么了?” 费华修原本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一般的女孩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荣誉,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姜桃桃却浑身都在抗拒。 他神态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突然明白了几次见面以来,她偶尔的结结巴巴,极度害怕众目睽睽的注视。 此时她低着头,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红润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费华修见她这个样子,他认为现下的“去”与“不去”,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决策。 她不能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小角落,她必须变得大胆起来,否则就会一直如此。 他放轻了声音,说,“桃桃,没事的。” “你只是上去走一圈而已,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好。” 他的掌心罩住她纠结的双手,细细瘦瘦的十指都被他笼罩住,此时的安慰不含任何地男女情感,他只是在鼓励她,给她力量。 “相信我,你真的很漂亮。” 姜桃桃终于抬起头,卷翘的睫毛围绕着小鹿一样担惊受怕的眼睛,像一圈草木交错着掩映住两湖春水,望进费华修眼里,他的目光从来不会游离,坦然、磊落、且从容自若,是永恒的坚石。 受他影响,她的眼神变得沉静下来。 …… 姜桃桃跟着那三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等走远了,元朝像模像样地摇摇头,“Loman,原来你也会夸女孩漂亮啊……” 费华修胳膊架在扶手上,看着前方,嘴角扯出一丝笑。 “嘶……哎呦!” 元朝小脑袋被迫侧着扬起来。 是因为费华修揪住了他的一边耳朵。 “臭小子,叫舅舅。” 有人带着姜桃桃在后场简单彩排了一下。 他们告诉她,就自然地走走就可以,到什么位置需要停一下、要等多长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下台。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了。 脚步都有点软。 一名男性为她拉高围栏绳,姜桃桃伸腿迈进去,光着脚站在相对柔软,却极具质感的台面上。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擂台的方寸之地被放射灯照得通亮。 站在这里,她无法分辨出费华修和元朝的具体位置。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是自己正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被人围观,这是第一秒带给她的感受。 但就想费华修说的,没有人会把她怎么样。 极度的紧张,又慢慢回归适应,她注意到台下的拳场管理员做了个手势,她便高高举起金腰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并非那些拳击宝贝刻意魅惑或者过于职业化的笑,她是纯情的、羞涩的、浑身洁白,茂密的头发上也被打出光,好像不小心才闯进这个充满欲望与争斗的国度。 巨大华贵的金腰带闪闪发光。 人群中爆裂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不少人拿出相机手机开始拍照。 姜桃桃流畅地走完全程,弯腰下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这么快,刚才竟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感觉也没那么坏。 她放松地呼了口气,踏出围栏时,发现费华修和元朝已经在台下等着她了。 小元朝看她的样子,就跟看着女神似的。 费华修朝她伸手过来。 姜桃桃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用了用力,稳住她让她跳了下来。 “怎么样?”他笑着问。 姜桃桃揉揉发酸的手腕,不高兴地抱怨起来,“金腰带真的好重呀,我手都疼了!” 11.11℃ 姜桃桃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徐果和露露还没睡,坐在床上掰着脚丫子抹指甲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约会去了?”徐果一脸暧昧地冲她说。 姜桃桃却没心思跟她笑闹,把身板直直扔到床上,木头人儿似的不动弹,脸埋在被子里,眼却是睁着。 来时的路上万籁俱静,灯火把地面照得昏黄。 元朝趴在费华修背上昏昏欲睡,他们并行走在一起。 没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存在感,她和他之间安静了许多。 回归男女间清醒的距离感,异国的夜风中爱欲暗流。 慢腾腾地走着,她不想这么快就到达酒店。 多走一会儿多好。 露露不清楚她和费华修的情况,打探着,“桃桃,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姜桃桃翻了个身,看着阳台外高高挂起的月亮,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又不希望这仅仅是我自作多情。” 两个伙伴听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异口同声地笑道,“矫情!” 来泰国的第四天,三个女孩准备去小岛和李金宇他们汇合。 临行的时候,姜桃桃出于礼貌,跟费华修在微信上打了声招呼。 一早,她们收拾好行李,乘坐巴士出发去往小岛。 才两三天不见,三个男孩子通通被晒成了巧克力色。 衬得一口牙白得惊人。 露露笑他们成当地的原住民了。 张恒说,“我们这明明是泰非混血好不!” 然后他还叽里呱啦编了一大段死难听的什么语,那模样还真的挺像…… 姜桃桃胆战心惊地又涂了层防晒霜。 李金宇帮她们安排了一间房,就在他们隔壁。 安顿好行李后,迫不及待地拉上人到处溜达去。 岛上景色非常好。 拍照、潜水、骑水上摩托…… 一天到晚,海滩上烫脚的沙子温度逐渐降下去,海面尽头升起壮丽的火烧云。 筋疲力尽的一行人返回酒店。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民宿。 有着尖尖房顶的小楼不过两三层高,墙壁由特殊的木材搭成,地板和窗子是用竹子做的,里面非常清凉,就是蚊虫很多。 一回去,姜桃桃就冲进卫生间洗澡,才洗到一半,听到房间里传来露露的尖叫。 姜桃桃把头探出去。 徐果和露露愣愣地站在屋子中间,面面相觑。 紧接着,房间的门又被李金宇锤得砰砰作响,他焦急的大嗓门儿在喊,“卧槽!你们的行李有没有被偷?” …… 姜桃桃澡也不洗了,穿着浴袍出来,开始检查起她们的行李。 箱子明显被人翻过,钱包、首饰等一些值钱的东西全被顺走了。 衣服没动,乱七八糟的被扯在箱子外。 姜桃桃换好衣服,头发都没擦干,和大家一样,心情跌落谷底。 房间门开着,外面的走廊上,徐果和两个男孩子正激烈地跟店家理论。 剩下的人在商量着,接下来的两天该怎么过。 店家帮忙报了警,因为店里店外都安装了监控,安慰他们,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大家只好静观其变,希望泰国的警察能给点力吧。 谈判结束后,李金宇气呼呼地踢开半掩的房门,端起水杯猛灌。 他擦擦嘴角,气儿还是没平。 “我听隔壁超市的老板说了,这一带经常有小偷出没,他妈的专偷中国人!气死老子了!” 徐果笑说,“气什么,那说明咱们国人腰包太鼓了,惹人垂涎!” 李金宇问姜桃桃,“你上午跟我说什么来着?Loman哥也来泰国了?” “对啊。”姜桃桃点头。 李金宇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过了会儿里面响起一声熟悉的回音,姜桃桃支起耳朵听着,李金宇哭丧着脸面朝手机屏幕,边吐苦水边走出她们的房间。 “我跟你讲啊,Loman哥,我真的是太太太惨了……” 来了泰国后,他们的电话卡就不能用了,还好有万能的微信,还能够让他们联络到外界的亲友。 知道手机那端就是费华修,姜桃桃紧张地坐直身子,这时李金宇已经走出去了。 旁边的徐果坏笑着戳戳她的胳膊,明知故问道,“哎,那人是谁啊?” “哎呀别闹!”姜桃桃拍开她的爪子,满脸小女人心思。 姜桃桃跟着李金宇去渡口接人。 抛了锚,小型的游轮停靠在岸边,游人从上面鱼贯而出。 费华修出来时,姜桃桃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高处,似乎是有感应般得直直望向她眼睛。 对视的一刻,姜桃桃笑得非常好看,高高扬起手挥着。 李金宇踮脚张望,“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 “那儿呢!穿黑色衬衫的那个。”姜桃桃帮他指了指。 见风把他头发都吹乱了,她后知后觉地理了理不断飘起来的裙摆。 费华修牵着元朝下了船。 元朝还背着他的小双肩包,张开双臂扑向姜桃桃。 “桃~” 他无比亲昵地搂住姜桃桃那小细腰,脸埋在她小腹上抬头看她。 姜桃桃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掌心捂在他的两边脸蛋上来回揉搓,“想不想我?嗯?快说,想不想我?” 元朝小嘴被迫撅起来,呜呜发声,“想死你啦!” 费华修走到跟前,低头看看他,对姜桃桃说,“一听说要过来见你,开心得晚饭都不要吃了。” 李金宇疑惑地往前伸着脖子,问,“你们啥时候这么熟了?” “昨天在酒店见了一面。”费华修说。 “嗯。”姜桃桃也附和说。 他们六个人目前身无分文,费华修是应了李金宇的求助,过来给他们送泰铢的,眼看到岸天已经晚了,返程的轮渡是最后一班,他决定在岛上留宿一晚。 “一定要看好钱包啊!”李金宇后怕地说。 “小朋友也得看好。”姜桃桃捏捏元朝的脸,皱着鼻子故意吓唬他,“这么皮的一只,小心被人抓住卖了,还帮人数钱都不知道!” 元朝高深莫测地哼哼一笑,“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费华修在他头顶敲了个栗子,语气平淡地训斥,“别闹。” 12.12℃ 几个人山穷水尽,饿了一晚上,看着及时到访的费华修,满眼都是闪闪的小星星,差点就感恩戴德了。 费华修请他们在海边一间餐厅吃了顿饭。 男生们聚在一起,难免要喝点小酒。 姜桃桃也跟着来了点。 酒精烧得她胃里一阵滚烫,两眼湿润,脸颊泛起红晕。 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她坐在费华修身边,他也没看她,正和李金宇他们讲着话,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难耐,他伸手拿起加了冰的玻璃壶,给她杯里倒了白水。 这举动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大家的谈话没有就此中止分秒。 姜桃桃捧住杯子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半。 徐果是个爱热闹的主,人来疯,和人关系稍微一熟,玩笑就开得没轻没重。 她对费华修说,“哥,你看这异国他乡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不这样吧!我让桃桃今晚陪你一下,你说成不成?” 年轻人的饭桌上,就喜欢这种动不动开车的节奏。 徐果话一出口,起到了非常热场的效果,一群人哈哈狂笑起来,李金宇更是夸张,手掌在桌上猛拍,盘子里的刀叉一震一震的。 而姜桃桃,刚刚才被冰水降下去的体温,猛然飙到最高。 桌子下的脚狠狠踢向徐果。 正在啃芒果的元朝不懂他们的点在哪里,小脸儿上尽是无语。 徐果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未成年,赶忙亡羊补牢,“你们笑什么,我的意思是让桃桃陪Loman哥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刻意瞄了眼姜桃桃,故意做出一副假正直的模样,又埋怨起大家,“想什么呢真是的!” 姜桃桃那对红得快滴血的耳垂还好没被费华修看到,虽然他就坐在她旁边。 棕榈叶掩映在桌子上方,清凉的草木气息也掩盖不了桃色玩笑的魄力。 他们两人被捆绑起哄,这一刻他并没有去特别注意她,模样坐怀不乱,很快让大家自动回避掉了这个话题。 结完帐,回去时费华修叫住姜桃桃。 “陪我到海边走走?” …… 星星点缀在广阔的夜空,光影照映着深蓝色海面,一望无际地撒播。 海水前赴后继地拍在岸边,接触到姜桃桃脚面,她被冰得呲牙利嘴地跳起来,绕到费华修的另一侧,留他在靠海的地方。 凉鞋湿了水走路有点滑,姜桃桃让他等等自己,弯腰把鞋子脱下来,提在手里。 费华修两手插在口袋里,侧身等着她,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来。 他今天来得太及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人又比这群大学生年长几岁,成就也高,被几人一口一声哥地叫着,连番敬酒。 他喝得不少,眼里没那么清明了,刚姜桃桃陪他走在这儿吹了会儿海风,感觉他蹙着的眉心舒展不少。 姜桃桃脱好鞋,直起身子站正,打量着他的神态,问,“你好点儿了吗?” “桃桃。” 姜桃桃忙应上,“嗯?” “今年多大了?” 姜桃桃想琢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不过来不及去想,她总是怕他等,“二十一。”她脱口而出。 “快二十二了。”又补充。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问。 费华修笑了笑,说,“我在想,你的同学都叫我声哥,你怎么不?” 姜桃桃说不出话了。 对呀,她怎么不。 “因为……因为……”看着前方某颗椰子树,她半天也没“因为”出来。 费华修却说,“看来你没跟我生分,我挺欣慰的。” 他这话里什么意思,还是得琢磨。 姜桃桃出神地想着,突然脚尖一痛,蹲下来死死捂住。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仰脸,担惊受怕地看着费华修。 他随即半跪下来,捏起她的脚踝打量。 眼角眉梢荡漾出笑意,从她脚趾上捏下来一只小小的螃蟹。 还没她指甲盖儿大。 姜桃桃又羞又气,害臊极了。 他把小螃蟹放回沙滩,它横行霸道地举着钳子走掉了。 费华修还在看她的脚趾,“有点破皮了。” “不要碰到海水,待会儿回去,擦点碘酒。” 姜桃桃坐在沙滩上,刚才他握住她脚的时候,她顺着抬了抬腿。 今天穿了见黑色的印花短裙,真的很短,裙摆只能遮住半个大腿,她这个姿势,稍有动作,就什么都露光了。 不知道刚才有没有…… 她手心捏着裙角,把它按在沙子上。 心想,这会儿万一吹来阵海风,她就完了。 事如所愿。 姜桃桃“啊”得尖叫了一声,迅速把手盖在扬起的裙摆上,紧紧压着大腿。 他别了下脸,站起身。 姜桃桃羞臊地坐在原地,他朝她伸过手。 她放上去,他就把她拉了起来。 海浪的声音很大,填充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寂静,姜桃桃默默走在他身旁,听见费华修说,“你皮肤白,黑色很衬你。” “嗯……谢谢。” 姜桃桃大致能猜出来,他偏爱黑色。 没想过他会来,今天穿得这条小裙子,歪打正着。 她心里甜丝丝的。 走着走着,又突然怪异地想起。 今天的小内裤好像也是黑色的。 姜桃桃感觉有个大锤子在敲着她的头顶。 嫌弃地反省自己,思想怎么能这么龌龊…… 他刚才明明已经别开脸了,自然是没有看到,而且,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他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腹黑得说这样表里不一的话?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姜桃桃再回想起自己这时对费华修的评价。 郁郁的火憋在心里,越想越气。 火山边缘的情绪蠢蠢欲动,然而被身侧正开着车的男人淡淡一瞥—— 她乖乖把话咽回肚子里,模样温温柔柔、老老实实地问道,“亲爱的,我们待会儿吃什么呀?” 好一会儿才回去。 元朝和徐果露露在房间里,已经小睡一会儿,揉着眼睛被费华修牵着手带走。 姜桃桃到门口送他们。 转身回房时,发现两个室友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徐果从床上跳下来把她拉过去。 两人侦探一样地检查她的脸上身上。 “没有吻痕,口红也没脱,面色正常。”徐果遗憾地说。 随后她不放弃地把手伸进姜桃桃领口里,去扯她的胸衣,“来,我看看这儿有没有被动过?” “哎呀烦死啦!”姜桃桃仰着脸大叫,用力把她们推开。 “你们真没发生点儿什么?”徐果睁大眼问。 姜桃桃鄙视地看着她,“别把人想得那么下流好吗?他人很绅士的,而且温柔有礼。” 徐果眼神瞄过她脖子下的一大片洁白皮肤。 “那他看你这个样子,真把持得住?” “当然了!” 她手掌在脸旁扇扇风,摇头说,“你们思想就是太猥琐,老把人往坏的方面想,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吧!他人真的很好,我在他身边,比在你俩身边都安全!” 露露捏着嗓子学她说话,“我在他身边,比在你俩身边都安全~” 突然发现徐果正同情地看着自己,姜桃桃不对劲儿地问,“你这什么眼神?” “桃桃啊,你怎么这么迟钝?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费华修他看你的眼神,明显已经是势在必得了啊!” “你到了他手里,一定是会被在床上玩儿死的那种啊桃桃……” 徐果语重心长地说。 13.13℃ 姜桃桃才不听她的鬼话。 甚至还为费华修打抱不平。 她想,徐果和费华修才见过几面?凭什么这么轻率地决定他的形象? 反正和费华修的这段相处,给她的感觉很愉快,也很轻松。 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行了,不需要她们迷惑。 眼看姜桃桃不太高兴了,露露凑过来,语气分享八卦似的对她说。 “晚上小元朝在这儿玩,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徐果告诉她,“他说啊,费华修的那个相亲对象,今天早上跟他吵架了。” “对呀!”露露点点头,“好像是因为费华修昨晚没在酒店,而她一个人去逛街了,回去特别不高兴,还给费华修家姥爷打越洋电话告状了来着!” “那费华修呢?他什么反应?”姜桃桃忙问。 “据元朝说,当时他就给那个女的道了个歉,然后就没再理会她了,他姥爷打电话过来质问,你猜电话里他说什么来着?” 这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用拐着弯儿的语气异口同声地说。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姜桃桃一夜都没睡好。 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心狂跳一会儿,又平复一会儿,想起什么来,继续狂跳。 她真怕自己生出心脏病。 早上起得很晚,旅馆一楼餐厅的电视上播放着野生动物纪录片。 一头豹子得了头羚羊,原本应是食物的领养却被温柔对待。 豹子几乎是把它当成了朋友对待。 温柔舔舐,相偎而眠。 渐渐地,羚羊丧失了戒备,真的把豹子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可是某一天,这头豹子却又换了副面孔,很突然地把它拆骨入腹。 可怜的羚羊,到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看着屏幕上那豹子平静的眼神,姜桃桃打了个冷颤。 正巧李金宇走了过来,很嫌聒噪地把电视关掉。 屏幕中间闪过一道亮光,黑屏了。 李金宇说,费华修一早就带着元朝回曼谷了。 他神色不太好,从裤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卷泰铢,“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姜桃桃讷讷接过。 “Loman是不是喜欢你?”李金宇突然问。 姜桃桃讶异地看着他。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块儿了?” “什么时候好上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姜桃桃一时有点懵。 李金宇他极少这个样子。 这让她燃起无名火,“对啊,我是喜欢他!怎样,关你什么事?” 他们对视着,宛如一场你争我斗的对峙。 李金宇睚眦欲裂地沉默了良久,倏地放松下来,笑了。 姜桃桃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他抬头在她头顶摸了两下。 “你生什么气啊,我逗你的!喜欢Loman怎么不早说?我帮你追他啊!” 他笑嘻嘻地咬住吸管喝着一杯橙汁。 姜桃桃单手托腮。 泰国早上的阳光也很强烈,很快把叶子上的露水蒸发掉,光线逐渐挪过来,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 姜桃桃燥热难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 泰国警方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午间时分,帮他们把丢失的物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旅馆。 小偷已经被捉拿归案了,两个当地的住民,据说是惯犯。 泰国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他们载满热带明朗的阳光和热情的风,回到学校。 临近毕业季,五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 从泰国回来后,姜桃桃对自己的毕业论文突然就来了灵感,着手修改了一下,上交给导师,一遍即过。 在其他人还被论文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刻,姜桃桃无疑是非常幸运,也非常轻松了。 晚饭过后,等天黑下来,姜桃桃提着澡篮子去宿舍楼后的澡堂洗澡去了。 即便都这么生活四年了,她还是很不习惯学校澡堂子的环境。 很多时候她都是提些热水在宿舍卫生间里冲洗的,偶尔去澡堂洗,都要在脸上事先敷上一片面膜,好让相熟的人认不出她来。 掩耳盗铃的举措,其实还是有些用的。 澡堂里水汽浓厚,白茫茫的一片,赤条条的身体在其间晃动,女孩子们的声音在这种地方好似被加了扩音器。 姜桃桃裹着浴巾走进去,选了个隐蔽些的位置,三下五除地洗完了。 她极怕被人看到腿上的纹身。 她这张脸在学校很有辨识度,认识她的人不少。 平日谨言慎行,形象干干净净,万一被好事的人发现她腿上的纹身,还不知道该怎么个奔走相告,大肆宣扬。 姜桃桃洗完澡出去,站在柜子前往身上涂抹润肤露。 更衣柜都是平行放置的,在她柜子的后方,她听到几个女孩儿的讨论。 “长得倒是清纯,成天装什么清高,还敢纹身?一看就不是好伺候的主!”一道女声忿忿不平地说。 另一人搭腔,“是啊!我要不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她上高中的时候一定是混过来的吧?说不定经常打架骂人什么的……” “纹什么不好,偏要纹一条蛇,黑一段白一段的,吓死人了!乐怡,你跟她住一个宿舍,你就没见到过?” 姜桃桃没想到乐怡也在,停下抹润肤露的动作。 乐怡的语气风轻云淡,“见到过啊。” “她在你们宿舍,为人怎么样啊?” 乐怡笑,说,“一个人的品行怎么样,跟她纹不纹身有什么联系?” 几个女生刚刚还在喋喋不休地背地议论,被乐怡扫了兴,相互看看,也就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姜桃桃好换衣服,坐在那儿等乐怡出来。 乐怡擦着头发,一拐弯见到她,诧异地说,“桃桃?你什么时候来的。” 里头的几个人此时更是一言不发了。 姜桃桃笑笑,“我刚来,坐着歇会儿。” 她提起自己的东西,招呼乐怡,“走,一起回去吧。” 周末的一个晚上,姜桃桃换上运动鞋下楼夜跑。 从泰国回来已有几天了,可好像还是没习惯国内比那边低下十几度的气候。 天气忽冷忽热的,她唯恐再染上开春时候的感冒,决定多多锻炼身体。 草木的嫩芽早已舒展开,往成熟的深绿演变。 姜桃桃绕着宿舍楼跑了好几圈儿,汗流浃背,坐在路边长椅上休息。 热腾腾的气不断从心肺呼出去,汗一会儿就干了,路上偶尔有几对情侣揽着抱着走过她面前。 姜桃桃想起了,和费华修在泰国的那段时间。 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笃定,他是对她有好感的。 只是自从回来后,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彼此。 姜桃桃歪歪脑袋,仰脸看着头顶的月亮。 想,他这会儿正干什么呢? “你们学校挺大的。” 车子驶进了校园后,速度就放慢了,无害地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费华修一手把着方向盘,左臂靠在窗户上,他看着前方的路,对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说。 他们学校占地面积的确相对较广,乐怡笑着回他道,“是啊,就像个大公园,你看路边这些人,男女老少的,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一吃了晚饭就来这儿遛狗、消食。” 车子停在宿舍楼附近,乐怡却没有现在下去的准备。 “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礼貌地回以一个淡笑,“应该的。” 今晚乐怡父亲过寿,同是一个圈子的,邀请了费华修的母亲和他本人同去,散场时,乐怡想着明天一早还得上课,就要先走一步回学校。 她父母担心这么晚了不安全,她又执意要回去,费康娜便对儿子说,“Loman,你顺路送小怡回去吧。” 乐怡看着身侧的年轻男人。 她的父母对他十足欣赏,自对方回国后,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们安排见面的机会。 乐怡知道他母亲费康娜也很喜欢自己的性格和教养。 而她,向往着费华修的一切,英俊不凡的外貌、常年旅英的过往、开明且有训的家庭…… 他是难得一个让自己值得爱慕的人。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 乐怡满怀憧憬地想像着,她羞怯地敛了敛下巴,抬起头时,无意看见车子附近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行道旁枝木茂盛,姜桃桃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树荫往她身上投洒部分阴影,正侧了侧身子看向路那头的人,娇美的侧脸便暴露在月光下。 她一身运动装束,额边还黏着湿发,明显刚跑完步,脸颊红扑扑的,眼神黑亮。 束着精神的马尾辫,脖颈线条优美,往下的身段,窈窕有致。 即便同作为女人,乐怡竟也有一瞬没能移开眼。 她猛然看向身旁的费华修。 他也正看往那个方向。 14.14℃ “你室友?”费华修说。 “是啊,叫姜桃桃,你们好像……见过的吧?” 他不置可否。 “很漂亮吧?都说她是校花呢。” “是漂亮。”语气随意。 “不光漂亮,人也非常有个性。” 乐怡笑着说,“纹身喝酒样样都会,和男生们的关系也都很好,我就学不会她那样,上次她教我抽烟,我快把自己呛死了都没学会,她还笑话我来着。” 费华修只是说,“嗯,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回去了。”乐怡打开身侧的车门,冲他笑了一下。 乐怡回到宿舍的时候,姜桃桃长腿搭在上铺的扶梯上,正来回地伸展拉筋。 “回来啦。”她扳着腿,热情地和乐怡打招呼。 乐怡淡淡一弯唇,“嗯。” 她把包放下,身子靠桌站着,说,“桃桃,你猜,刚才是谁送我回来的?” 姜桃桃背对着她,还在做运动,随口搭了一句,“谁啊?” “费华修。”乐怡说着,目光安然地注视着她的后背。 果然,姜桃桃动作停了停,随后转过身来。 “今天我爸爸过生日,他也过去了,结束后就主动送我回来了。” 上铺的陈西西探出身子问乐怡,“费华修是谁啊?” 徐果关掉了手机电视,看向姜桃桃。 正在玩网游的王亚玟跟陈西西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就那天舞蹈课上,她一个劲儿跟我们念叨的那个啊。” “哦哦!原来是你家男神啊,开心死你了吧!” 乐怡顺着胸前的长发,说,“对啊,我很喜欢和他相处,在一块儿时,他老是能让我感觉到,我是特殊的,和他对别人不一样的那种特殊。” 她话里的每个字眼儿都是一道潦草的笔画,描在姜桃桃心里的白纸上,没一会儿,上面便乱七八糟的。 她那张白纸上,原本将要描构出来的东西,瞬间湮灭了。 讲台上教授孜孜不倦地讲着课。 姜桃桃听不进去,一直开小差。 在桌子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短信提示,她有一笔汇款到帐了。 貌似是丹荣转过来的。 于是姜桃桃在微信上问了问她。 丹荣告诉她,这是属于她的一部分摄影分成,因为她最近那组被放到网站上的照片,又被之前的那名神秘顾客买下来了。 她开得价格不菲,那个人也一口成交,丹荣当即把照片和底片全都发给他,这笔钱到帐后,就给姜桃桃转过来一些。 姜桃桃和丹荣合作了这么久,丹荣对她不欺不瞒,从没少过她什么。 姜桃桃开始好奇,那个执着地买她照片的人,到底是谁。 午间,姜桃桃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乐怡也在。 那天在澡堂听到她和别人的对话后,姜桃桃觉得她跟自己的亲切值拉近了不少。 如今又远开了。 见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得都不太自然。 姜桃桃侧躺在床上装睡,玩手机。 突然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上面显着“李金宇”。 李金宇轻易不会和她电话联系,姜桃桃有种不好的预感,接通后,居然还不是他本人的声音。 李金宇那个朋友告诉姜桃桃,李金宇和人起冲突,打架了,现在在医院。 一听姜桃桃这边噼里啪啦的动静,他忙安慰,“你先别着急啊,他没啥大事儿,就是胳膊脱臼了,你能来的话就快……” 他话音还没落,姜桃桃就已经摔下电话,火烧火燎地爬下床了。 匆匆赶到医院,坐在病床边,姜桃桃瞪着一脸倒霉相的李金宇。 鼻梁破了皮,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灰。 却拿一张冷脸冲人,不肯看她。 他哥们儿说,“这不人都来了你还不肯搭理人家!刚才拎凳子怼人是为了谁啊你!” 李金宇拿眼一斜他,“闭嘴!” 姜桃桃问他朋友,“你说什么?” …… 姜桃桃总算明白了,李金宇搞成现在这模样,完全是为了她。 他俩中午在校外一家饭店吃饭,后桌一名男生扯着嗓门夸夸其谈,编篡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鬼话,言语间冒犯姜桃桃,李金宇一听,踢了凳子跟他理论。 两三句下来,两人就扭打成一团。 他朋友跟姜桃桃说,“其实也怪他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筋儿,看谁都不顺眼!” 他一多说,李金宇作势就要下床收拾他,男生双手合一地示弱,“得!得!我就先不打扰您老了,先撤了,有事叫我。” 随后他就出去了。 留下他俩在病房。 “他说就说,你那么冲动干什么?”姜桃桃教训李金宇,她倒不在意别人怎么损坏她名声。 清者自清,而且,估计那些听客眼里也看得明白,得点儿八卦,只徒一乐了。 李金宇说,“你少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你,我就是烦他嗓门儿太大,影响我吃饭!”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姜桃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能体会到对李金宇的感动,但更多地涌现出来的,是愧疚。 辜负比被辜负,更让人难心安。 李金宇一脸不爽地窝在床头玩手机,左手臂脱臼了,打着石膏动弹不得。 姜桃桃试图活跃气氛,指着他那条胳膊说,“我看你再养只雕的话就能cosplay杨过了。” 李金宇表情绷了绷,没忍住,吭哧哧地笑了。 姜桃桃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前,拿起一颗橙子剥皮,背对着他说,“李金宇,我跟你说过没,我有个龙凤胎哥哥。” “说过啊。”李金宇不以为意地说,“听你那形容,貌似是个缺心眼儿?” “是啊,跟你很像。” 她顺着他的话,反倒把他绕到坑里了,李金宇又不高兴起来。 姜桃桃把橙子切开,放在果盘里递给他。 李金宇扔了手机接过,听姜桃桃少有地讲着她家里的事。 “虽说我得叫他一声哥哥,但其实他也就比我早出来几分钟而已,要是我妈剖腹生的话,说不定我还是他姐呢!” “我这哥哥名字跟我一样ABB式,叫姜强强,人和名字一样傻,脑子里缺根筋,心眼儿傻直,但是人缘挺好,咱开学刚进班那会儿,我看你就觉得像他。” “就跟现在这会儿似的,动不动就咽不下气儿,打架打得凶,挂一脸伤回来家还不服气,再一会儿等你哥过来,我看你就又该扮怂了。” 她摇头笑了,转身看着他说,“李金宇,我说你俩怎么这么像呢,上辈子不会是亲生兄弟吧?”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他再笨蛋也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李金宇用自己一贯大大咧咧的语气,大智若愚道,“所以你这意思是,把我当成你哥了?行啊,赶紧叫声哥哥给我听!” “说实话,你更像我弟好好不,哪有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哥哥?” “切!” “那Loman呢,你把Loman放在什么位置上?”李金宇鬼迷心窍般地问。 姜桃桃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说,“在他面前,我发现我很胆小,但是越胆小,就越想接近他,慢慢地我明白,我的畏缩只是怕自己在他面前说不好话、做不好事。” “更因为他,是我仰慕的人。” 李金宇半躺在厚重的枕头上,仰脸呼了口气,过了几秒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肉麻死了!去,再给我剥个橙子。” 姜桃桃斜气恼地看着他这无赖德行,起身时用力拍了下他的床垫,“你就得寸进尺吧你,我跟你说啊,绝对没下次了!” 她走过去拿橙子,离开室内卫生间遮挡住的盲区,瞥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15.15℃ 李金程环胸倚在门边,笑得像只坏狐狸。 “行啊你小桃桃!嘿,心思还挺隐秘的,怎么不去找他当面说啊?” 猛地看到他时姜桃桃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地质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进门怎么、怎么也不说一声,尽躲在门口偷听!” 李金程示意她看看他脚下,无辜地说,“我这不还没进来呢。” 姜桃桃低头用力剥橙子皮,“反正,你刚才听到的话,不许去跟他说!” 李金程慢悠悠踱过来,低头看着她目光闪躲的样子,说,“什么话啊,不让我去跟谁说?” 姜桃桃狠狠斜他一眼,转身过去,把剥好的橙子给了李金宇。 李金程这才打量起他亲弟的衰样儿,却是说,“啧啧,我家老弟这么可口的小鲜肉你不珍惜,偏偏看上费Loman那个老司机,唉!行吧,改天哥哥帮你跟他拉拉红线,成人之美。” 李金宇赏了他哥一个白眼儿,他这真的是亲哥吗! 姜桃桃则不满地哼了哼,“他再怎么老司机也比不上您啊,拉红线就不必了,您能在他面前闭上嘴别让我丢脸,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金程较起真来,“哎?我老司机?我什么时候换车了还是飙速了来着?桃桃你说这话得负责任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其实这头半句话是姜桃桃违心说的,她知道李金程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感情一直很稳固。 姜桃桃不再理他,李金程又开了话匣子,故意惹她似的。 “小姑娘,哥觉得你看人的眼光真不行,别以为那姓费的一表人才,谦和有礼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可是最表里不一的人,表面跟你客客气气的,其实满心都想着到手怎么糟蹋呢,他那情史我都不想提,比一部史书还长啊,上头的名单堪比奥斯维辛集中营,什么甜甜、燕燕、小柔柔……全是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学生,玩腻了就……” “她们三个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姜桃桃正目光如炬地瞪着满口胡言的李金程,听到费华修突如其来的声音,气势汹汹要和李金宇辩驳的姿态顿时没了,头顶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肩膀也微微往下耷拉着。 如果她是一只小兔儿,那对大耳朵估计也已经很乖巧地垂下去了。 李金程问,“你刚才不是说去抽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抽完了?” 费华修说,“不早点进来,还不知道你该怎么败坏我名声。” 他看看姜桃桃,“他刚才还说什么了,给我听听?” 什么抽烟去了,他身上可没半点烟味儿…… 姜桃桃没去看他,“没,没说什么。” 李金宇盯着她,古怪地笑。 “小宇伤势还好吗,需要住院几天?”费华修问。 而李金宇,已经把被子高高扯到头顶,白色的被单从头盖到脚,跟那什么似的。 姜桃桃替他回答,“就是骨头脱臼了,打了石膏,调养两天就可以了。” 心想,他一定知道李金宇受伤的原因。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那些不想给他听到的话。 这时,李金宇老妈打了电话到他哥手机上,李金程跟她说了几句,把手机交给李金宇,“让你接电话。” 李金宇烦躁地把被子掀下来,手机一放到耳边,又变得安安分分了。 费华修示意姜桃桃,他们先出去避避。 李金宇住的是VIP病房,走廊寂静无声,病房的门关上,连里头李金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午饭吃了没?”费华修问她。 姜桃桃点头,“嗯,吃过了。” 他说,“我和金程原本也在餐厅,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还是没你快。” “是学校离这儿近,那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儿,正睡午觉呢,一接到他电话我就知道不好了。” “你很了解他?” 姜桃桃手指放在腿上扭在一起,说,“毕竟做了四年的同窗嘛。” 又追加了一句,“李金宇对我们同学都挺好的,很仗义,听不得别人说我们怎么样。” 她坏心思地把视角引导在“大公无私”上,生怕费华修了解了李金宇对她的感情。 可他很平常地说,“我听金程说,小宇挺喜欢你?” 姜桃桃怔愣了一下。 因乐怡而出现潦乱的那张纸,仿佛正在慢慢撕裂。 突如其来的明白让她感觉到,和费华修牵扯的暧昧正一道一道地斩断,她好不容易勇敢伸出的触角,碰了壁似的,不感再去触碰喜欢,缩回了一小团。 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对自己好朋友的弟弟喜欢的女孩,他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一直以来,他对她到底是男女间的好感,还是普通意义的亲近? 见她久久没回答,费华修又说,“小宇人很不错,你也是个好女孩,男女来往这些事,你不用感觉压力大,也不要多想,遵循你的心意就好。” 这一来,她又有些云开雾明了。 这个人说话永远都爱这样,不明不白的,冠冕堂皇,她本就不是头脑伶俐的人,只得顺着他的话去揣测什么意思,就像站在一条线上,左一脚右一脚的,不敢多挪一步、少迈一步。 累死了! 遵循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意是什么。 如果他在病房外听到了那些话,他就应该明白了。 所以那些话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不要再玩文字游戏了,用行动给她一个答复好不好! 她真想把这些话大声讲出来,搁在心里过干瘾的时候,目光放在他搭在扶椅上的一只手上。 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他外套里面是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露出来半寸,围着关节明显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只黑色表盘的银表,只看样子便知价格不菲。 很有质感,低调的高贵,很衬他的手。 她记得他手的温度,冰冰凉凉,在不算暖和的季节里,贴着并不舒服,但就是不舍得放开。 触碰它的感觉,像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宝藏,只知那是好东西,所以,它怎样都是好的。 费华修困惑地翻了翻手掌,像是不知道她在盯着什么看这么入神。 姜桃桃补救地说,“你这表挺好看的……” 他淡淡笑了笑,按一下金属质的表带,“啪嗒”一声,解开腕上的这块表,递过来。 “试试?喜欢就送你。” 浑浑噩噩地,这块表就已经到了她手心。 在他眼下,姜桃桃表情认真地把它戴在自己的左手上。 她骨架比他小很多,表带调到最紧了还是不合适,松松垮垮地挂在白玉似的手腕上。 背面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暖暖的,环绕着那一圈皮肤,似乎一下子把她给束缚住了。 紧密地贴着她的脉搏,这里的筋脉跳动的频率与心脏相当,的确,它可是通往心脏、疏散到全身的。 但是,觉得像不像镣铐呢? 李金程推门走出来,惊扰了这一刻安静中的微妙感。 姜桃桃唯恐再被他取笑,忙不迭地把手表摘下,塞回费华修手里。 她站起身,问李金程,“怎么样了?” “刚被我妈骂了一通,这会儿很不高兴,闷头睡了。” 她余光看见费华修随手把表装进外衣口袋。 李金程说,“别担心他,小孩子心性,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吧。” 费华修说,“行,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嗯。”李金程进去前又回过神,冲费华修说,“那你先送桃桃回去吧,路上慢点。” 他说着话,当费华修的面儿,冲姜桃桃挤了挤眼,像是在表现他有多体贴入微、多懂她心思似的。 门很快关上了,费华修问,“他刚才……为什么要对你做那个表情?” “眼里进沙子了。”姜桃桃说。 16.16℃ 费华修把她送回学校。 合上车门时,姜桃桃弯腰冲车里的人说了声再见。 一直以来,对于“再见”这个词,姜桃桃更喜欢用“明天见”代替。 可对他,即便她有多么得期望,也说不出来这个期盼。 处于可有可无的暧昧期,她与他之间的联系就像断断续续的蛛丝。 缘分淡的话,真不知再见又是在哪一天。 从车窗旁边看往驾驶座上的费华修,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颔首。 姜桃桃看着他的车子开远。 下午还有课要上,她准备直接去教室。 转过身,看到王亚玟站在旁边的一家超市外,手里握着一瓶可乐。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姜桃桃。 姜桃桃走过去,问她,“待会儿有课吗?” “有啊。” “刚才送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顿了顿,姜桃桃说,“一个朋友。” 中午没休息好,课上,姜桃桃坐在后排不停打盹儿。 撑着干涩的眼皮去看手机上的一条新消息,随后她就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乐怡和人聊天想来喜欢加上一些可爱的表情或颜文字。 而这一条,她直截了当,句尾的一个问号咄咄逼人。 “你中午去见Loman了?” 在校门口遇到王亚玟的时候,姜桃桃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只是乐怡没她想象中那么沉得住气。 姜桃桃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李金宇受伤住院了,我在医院遇到他和李金程。” 乐怡很快又发来,“他送你回来的?” 姜桃桃清楚,乐怡的问题,她无论如何都是应对不完的。 回答了这一个,马上就会出现下一个。 她脑子里乱乱的,逐渐烦躁,关了手机塞进包里。 一下午过去了,她再打开手机。 乐怡也一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不过,姜桃桃发现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 晚上,宿舍里气氛僵滞。 她和乐怡谁也没理谁,其他人也看得出她们之间的不对劲儿,炸/弹火芯一点即燃似的,爆炸前的气流,是冰一样的冷。 一连几天,同在一个屋檐下,乐怡和姜桃桃居然一直零交流。 除王亚玟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王亚玟正上着网,不知道在哪儿看到一个被闺蜜插足感情的树洞帖。 她气急败坏地一连回了好几条帖,然后对旁边往头发上裹卷发夹的乐怡说,“我给你念念这条帖子内容啊,靠!渣男贱女,真气死我了!” 说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把帖子里的“第三者”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种人有毛病吧!男人那么多,就非得去抢别人的?果然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一点都不假,身边有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一副正义感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瞥了瞥姜桃桃。 姜桃桃背对着他们,趴在桌子上追剧。 她紧紧捏着手心,脸色像生了病一样难看。 白凝隐约能感觉到什么,扭头看看身后的两人,又担心地看着她。 这时徐果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了,大步走过来,“啪”得把姜桃桃的电脑合上。 “大周末的看什么电视剧啊,你是老年人吗?走啊,一起去酒吧浪!” 姜桃桃也的确想找地方发泄一下这几天的心情。 即便不喜欢那种地方,在此时也好过呆在宿舍。 化好妆,听了徐果的话,涂上深色的口红,她极少有这么美丽锋利的打扮。 和徐果两人兴冲冲地讨论穿搭和妆容,无暇顾及其它,王亚玟也不念她的帖子了,塞上耳机听歌。 乐怡在宿舍坐了会儿,脚步重重地踢踏着拖鞋去走廊了。 一切准备好后,姜桃桃扯下头上的皮筋,瞬间,一头长而茂密的头发披散下来,趴伏在她窄细的肩背上。 等徐果的空隙里,她玩着头发,斜斜地倚在柜子旁。 她本就生得极漂亮,精心打扮一番,光环不输当红的流量小花。 王亚玟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姜桃桃也正看着她,站得居高临下,眼神丝毫不示弱,仿佛故意一样的,冲她露出一个狐狸精似的笑。 王亚玟很快收回目光。 纵然在王亚玟面前一副昂首挺胸、婊气满满的样子,来了酒吧,两三杯黄酒下肚,她委屈地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徐果没料到她酒量居然这么小,堪比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早知道就应该拦拦她的。 这会儿她喝了酒,力气又出奇地大,徐果好不容易夺过酒杯,她竟然直接举起酒瓶子,就着瓶口咕咚咕咚地仰头猛吹。 徐果目瞪口呆。 周围伺机而动的寂寞男士们看到她这架势,也没人敢上前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徐果觉得她们应该回去了,想把姜桃桃搀扶起来,可她抱着桌子纹丝不动,脸贴在桌面上,泪痕还没干,偶尔还抽泣几声。 徐果累得坐在她对面,语气吓唬她说,“你再这样我叫费华修来了啊!” 酒精让她的脸和脖子变成了淡粉色,话也听不进去,半天没动静。 让她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徐果自然知道能治她的是谁。 徐果坏笑了一下。 她拿过姜桃桃的手机,很快找到费华修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任姜桃桃把桌板当床,睡得死沉沉的,徐果悠闲地翘着腿玩手机。 没一会儿费华修就过来了。 “这么快啊。”她站起来,惊讶地说。 应该是出门较急,可能是上一秒还在被窝睡觉,所以……这么看起来,他面色不太好。 徐果突然后悔起来了,万一他并不怎么喜欢桃桃,又这么突兀地在半夜被叫出来,她担心会不会给桃桃败好感。 正这么想着,费华修已经在半跪在桌前了,拧眉看着姜桃桃昏睡得不省人事的脸。 然后他对徐果说,“麻烦你了。” “啊?”徐果一愣。 难道不是在麻烦他吗? 酒吧这时候算不上闹腾,一支乐队在台上摆弄着架子鼓电子琴,唱着脍炙人口的情歌。 “桃桃,醒醒了,我们换个地方睡。” 他声音放得很轻,姜桃桃却眼皮一动,很快睁开眼来,一手揉着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 徐果无奈扶额,果然是找对人了。 姜桃桃从桌子上趴起来,两条细胳膊环在费华修脖子上,嘟嘟囔囔地叫了声费华修,又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继续睡。 费华修脸色缓了缓,捏着她的腰,轻松地把人从凳子里拉出来。 姜桃桃身子紧紧贴在他身前,严丝合缝的,她身体里被酒烧得不舒服,就贴着人家蹭来蹭去的,徐果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暗戳戳地想着,小妞,你明天就等着谢我吧! “你们这样方便回去吗?用不用我帮你们找个地方住?”费华修面色如常地问她。 徐果一想,这样最妥,不然姜桃桃喝得烂醉回去,连宿管阿姨那关都过不去,说不定下周一上课,通报就跟着来了。 “这样也行,我看她今晚算是回不去了。” 话刚说话,费华修怀里的身体猛地往前倾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想呕吐的感觉。 费华修稳了稳她的身子,对徐果说,“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让朋友就这样的被一个男人带走,徐果潜意识是不太放心的,但,一时莫名地开不了口拒绝他,就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揽着姜桃桃出去了。 他们走过人群,在昏暗的光线里,一会儿就看不到身影了。 几分钟后,徐果坐不住了,给姜桃桃打了通电话,是费华修接的,她担心地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你放心,她在我这儿。”费华修不冷不淡地说。 她当然知道啊。 徐果说,“我看我还是过去找她吧,担心她给你惹事儿。” “不用了。”费华修一口回绝。 “她现在不太舒服,到外面会好一些,我会她送到酒店,稍后通知你。” 他越是阻挠自己去找姜桃桃,徐果心里就越不安,更加担心起朋友的“人身”安全了。 她心思通透,早就看出费华修优雅自持的外表下,绝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闭上眼睛,懊悔地拍了下脑门。 真不知道,今晚她这擅自的举动对姜桃桃来说,到底是喜还是悲了…… 17.17℃ 第二天醒来,眼前是徐果的脸。 脑袋像块沉沉的榆木,压在枕头上抬不起来,姜桃桃无神地看着她,问,“费华修呢?” 徐果也是刚醒,她们正睡在酒店的大床上。 白昼褪去夜幕的黑,过渡掉昨晚不清不楚的事。 “他怎么会在这儿?昨天把你送到酒店就走了啊。”徐果说。 “是吗。”姜桃桃撑起身子坐起来,去卫生间上厕所。 徐果的声音还在外面,“我本来在酒吧等着,后来他打电话叫我来酒店,我到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唉,原以为他会直接在这儿把你办了呢,结果让我失望了……” 冲水马桶的声音响起,姜桃桃又打开水龙头。 她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解开睡袍,里面的身体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多余痕迹都没有。 这时门铃响起来,她心尖儿狠狠一缩,迅速把睡袍合上,却不是急着过去开门,而是反手把自己关在了洗手间。 很快门铃落下,酒店服务员在外面说,“room service~” “……” 9点钟,两份欧陆式早餐准时送到房间。 推车上摆放着芬芳怡人的玫瑰,一起来的还有一杯热热的醒酒姜汤。 徐果推了姜桃桃一下,“哎呦喂!体贴死了呢!” 姜桃桃捏着那支粉色花朵放在鼻子下轻嗅,脸颊不可抑制地,也粉成了玫瑰色。 吃完早餐就把房退了,她们回到学校。 周末没课,姜桃桃宿醉后遗症,头还是晕晕的,到了宿舍又钻进被窝。 徐果在床上撑了张小桌子,抱着笔记本开始赶论文。 姜桃桃躺在床上,即便已经非常困了,她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她没有告诉徐果,昨晚的事。 因为她并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春梦。 如果是梦,那也太逼真了。 但如果是事实,为什么她醒来一点感觉也没有? 一闭上眼,黑暗中就是费华修情/欲交织的双眼。 她把手捂在胸前,听到手心下咚咚狂跳的心跳声,混杂着昨晚他克制的喘息。 那会儿她也疯了,渴望得像条离了水的鱼,来回翻摆身体。 而他就是她想要的水。 不,他是海。 姜桃桃紧紧闭着眼,努力回想更多。 匀速上升的电梯间…… 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通道…… “嘀”得一声,房卡打开了那扇门…… 半眯着眼跟着他进去,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房间里没开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前脚刚踏进去就被他吻住了。 门合上的时候,一道光映在他脸上。 看到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人,她一点都不紧张害怕了,没心思去体会初吻的微妙感,只觉得她伸手触碰到了玻璃橱柜里的糖果。 居然不是刺激味蕾的甜,它像一朵烟花,像一道闪电,带着火花,噼里啪啦地燃掉她身体里的每一根弦,将她烫成一滩水。 柔软的白色大床像空中云朵。 她身子弹了几下然后深深陷下去。 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左思右想。 说实话,相信费华修胜过相信自己。 对啊,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呢。 是因为她想要,所以才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胆地梦到了。 只有从未尝试过的美妙滋味,缺失旖旎画面。 姜桃桃挫败地把脸埋在被子下。 承认自己只是做了个春梦的事实。 本来困得都要命了,这会儿又睡不着,不停地翻身,惹徐果看了过来。 “你干嘛?”徐果问她。 姜桃桃逮住机会问,“昨天你去酒店找我的时候,大概过了多久了啊?” 徐果一提就来气,“半个小时哇,你家男人太无良了!硬是让我一个人在酒吧多泡了半小时!” 半个小时…… 姜桃桃头皮麻了麻,追问下去,“那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他不太对劲儿?” 徐果看她的眼神倒是不对劲儿了。 姜桃桃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他表情有没有很不、不高兴……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之类的……” “没有啊。”徐果摇头,“他不一直都是那个表情吗。” “哦。” …… 一觉睡到下午。 乐怡她们回来的时候动静很大,姜桃桃是被吵醒的。 徐果有事出去了,她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乐怡看起来心情不错,见了面居然还招呼起她来。 “桃桃啊,你怎么现在才醒?” 姜桃桃回她一个笑,“午睡不小心过头了。” 乐怡刚从外面回来,带了很多零食,让王亚玟和陈西西挑自己喜欢的拿走。 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首饰盒子。 “给你看个东西。” 优雅的黑色天鹅绒上,躺着一对做工精巧的银质耳坠。 乐怡开心地说,“这是今天费阿姨送给我的,你看,好看吗。” “挺好看的。”姜桃桃笑着说。 “是啊,她跟我妈妈认识很多年,对我可好了,哼!比我妈对我都好。” 姜桃桃还是笑笑。 乐怡想起忘了她的份儿,忙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饼干,伸手递上来,“桃桃,你吃饼干吗?我买了好多。” 姜桃桃摆摆手,礼貌地说,“谢谢,我不太喜欢零食。” 丹荣最近在忙一个摄影展。 她在人/体摄影圈子里本就出名,这却是她的首次个展,准备得非常用心。 姜桃桃闲来无事,去她那儿凑热闹。 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的照片被裱好,工人不断地把它们搬出去。 丹荣看着场子,无暇顾及姜桃桃,让她一个人找地方玩儿。 姜桃桃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往里加了冰块。 下巴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阳光透过杯子折射在她脸上。 她拿吸管搅动着里面的冰块。 记得费华修喜欢这样,所以她才学着往白水里加冰。 那天宿醉回去后,姜桃桃到晚上才想起在微信上打声招呼,道了谢。 他提醒她,女孩子还是少在外面喝酒,这世道很容易遇人不淑。 姜桃桃真心实意地回他,“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幸好没遇上什么坏人,也多亏你及时过来,真是麻烦你,太感谢了!(委屈表情)(祈祷表情)” 他没有很快回话过来,等过了许久,回复她两个字,“不谢。” 姜桃桃看着手机傻笑。 丹荣百忙之中走过来,问,“闲啦?谈恋爱呢。” “嗯呢……呃,没有没有!” 丹荣递给她一个文件夹,“你没事儿帮我看看嘉宾名单,数数上面一共有多少人。” 姜桃桃爽快地接下这个活。 认认真真地挨个儿数下去,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她嘴里念念有词的数字一下子就没了。 是因为名单上出现了“费华修”这三个字。 她拿着名单跑去找丹荣。 丹荣正指挥工人小心搬运东西,闻言回答道,“他是我的一位顾客啊,你忘记了?之前买过你好几组照片,还留了联系方式邀请你来着。” 姜桃桃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脑子里如台风过境,七零八碎的一片,什么也思考不了。 丹荣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回身过来,人已经拎起包冲出了工作室。 姜桃桃慌里慌张地跑在路上。 两个月前,她不以为意的那一幕再次浮现。 “前几天有人从网站联系到我,买了你所有的照片,还希望……能跟你共进一次晚餐。” “他的意思你明白,价格随便你开。” “这人谁啊?也不怕约出个恐龙,把自己吓出心脏病?” “我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又不是坐台的,他怎么这样啊……” 她跑到楼下,焦急地打到一辆出租车。 不停地要求司机师傅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到学校,狂奔到宿舍。 一头钻进衣柜,翻找着那日背去工作室的小挎包。 她记得东西曾被她随手放那只包里。 她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拿起这只包,到最后一刻,情绪竟然又渐渐平静下来了。 许久,她颤抖着手把里面的一张卡片摸出来。 翻过去,卡片的正面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Loman Fei 费华修。 18.18℃ 展览的这天,姜桃桃是受邀的观众之一。 她肩上挎着印有展览Logo的白色帆布包,穿一条宽大的浅蓝色衬衫裙,样子温柔恬静,面对一张照片看了许久。 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非洲小女孩,拿着一只彩色棒棒糖递向镜头。 文艺界的信徒们来到属于他们的天堂,站在一幅摄影前,时不时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试图参透由摄影传递出来的意义。 思考的时间越长,他们便认为越是虔诚,即便那仅仅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 姜桃桃站在那张照片前,已经有20分钟了。 场馆的人来来往往,她还在那儿站着,盯着照片,一动不动。 这举动让周围其他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人也忍不住凑过来,要看看照片上这个非洲小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姜桃桃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突然发现身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她受到惊吓似的,拍拍胸口赶紧绕开了。 才换了个地方,就看见费华修了,丹荣正招呼他。 下意识的,脚尖要朝反方向转过去。 不巧丹荣看到她了,“桃桃,你过来一下。” 姜桃桃笑得极不自然,在他目光下一路走着,像是被人硬扯过去的。 “费先生,这是我的一位模特,叫姜桃桃,前阵子……” “……呃,丹姐,我们认识的。” 姜桃桃慌慌张张地插话,是怕丹荣当面讲起自己和费华修都心知肚明的事,如今与他之间,说好听点就是隔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她不忍主动戳破,说难听点,这就是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拿起来,她就无处可躲了。 而他,明明早已隔着这层纸把她全身上下都看得一清二楚,却把她蒙在鼓里。 姜桃桃不敢和他对视。 丹荣仔细看了看两人,大概明白出来什么,告诉姜桃桃,你带费先生到处看看吧。 费华修对她仍维持着以往的风度,像什么都没察觉到,又或者,心中早已有数。 在他旁边,她腿上的纹身,仿佛正烧起来似的。 费华修看着身侧的女孩。 上次见面还是那晚她在酒吧惨兮兮地买醉,树袋熊一样地缠在他身上,他好不容易才套出话来,是和室友闹别扭了。 这会儿不肯和他并行,走在他有前方一两步的位置,像是在躲着他。 今天话很少,一路就跟着他走走停停。 穿着双平底鞋,走路都没声音的。 费华修唇角弯了弯。 正巧姜桃桃在一张照片前停下,她回过身的那一秒,他的笑容极自然地收敛回去。 和她一起看着这张照片,说,“陪我逛了这么久,怎么报答你?邀请你去用晚餐,肯赏脸吗?” 他清楚姜桃桃,小优点小缺点都有,最大的特点就是——乖。 姜桃桃跟他去了。 姜桃桃的晚餐是烟熏三文鱼配芝士,费华修坐在对面切着一块鹅肝。 他的手整体修长,骨架又很大。 配着银色的食器,执起刀叉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值得观赏。 餐前,他们开了一瓶红酒。 她用酒杯解除无处安放的双手。 服务生到底是有眼色还是难为她,不停地过来倒酒。 姜桃桃轻飘飘的,面颊桃花一样得红,渐渐也放开了,爱说爱笑了。 她胳膊架在桌子上,两手捧着脸,笑呵呵地问,“你买我照片一共花了多少钱?” 费华修又拿起酒瓶给她倒了点,淡笑着摇头,“没多少。” “值不值,不就几张照片吗?你喜欢的话,直接右键保存不也行了?” “不一样。” 姜桃桃身上更热了。 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让我……” 她想说什么呢? 思想混混沌沌的。 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想…… 当然,即便醉醺醺的,姜桃桃也不敢放肆地说出来。 在他面前,不同于和徐果在酒吧,她绝对不能失态。 餐桌上放着一束粉色的郁金香,她托腮,沉目看着他。 这个人,心思怎么能这么重呢? 她说,“费华修,你是觉得我好看才喜欢我的吗?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他笑而不语。 是她先越界还是他?总之春风沉醉,他的手正贴在她的一边脸上,大拇指抚摸着她内眼角处的小痣。 身体往前倾了倾,看着灯下她酒香般诱人的脸。 “不告诉你呢,是怕你像只胆小的小兔子,把我远远躲开了。” 谁不知道,捉蝴蝶的时候,只有最温柔最小心的人才能捕捉得到。 “我是很喜欢你,不管是照片上的身体,还是我后来才看到的你的脸。” 他目光停在她的痣上。 他的话多像一把温柔刀。 “这颗痣呢,就是神仙把你画出来的时候,停下来欣赏,不小心把墨滴上,于是你就活了。” 笑着说,“就要来取人性命了。” 在他手下,她动都不敢动。 她想说,取人性命的不是我,明明是你。 当若隐若现的暧昧一朝摊牌,如同豁然开朗,也像当头一棒。 感觉全错了。 她想要静一静。 “所以,要不要来取我性命呢?” 而当听到这句话时,姜桃桃就静不下去了。 不要再被人当猴耍,必须要还击要报复,喝高了的姜桃桃咬牙切齿。 “要!” 她又上钩了。 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他们在一起了。 姜桃桃的初恋来得猝不及防,又像是潜伏已久,同时,她还感觉自己是主动送上门儿的。 他达成了一开始就有的目的,而她,则是温水里的青蛙,后知后觉地发现水下的火候,而为时已晚,她已不愿离开他所营造的一切。 不管后果是什么。 总之,现下快乐就好了嘛。 春天里忙忙碌碌的校园,年轻人像树上的叶子一样青翠、充满活力。 其中的姜桃桃,是将要开出花来的骨朵儿。 费华修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所以,她早早地就把他的所有备注都改成了“桃桃的男朋友”。 简单直白,每看见一次,心里头就甜一次,是窃喜的滋味,好似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对于恋爱这件事儿,费华修仍是运筹在握的样子,不紧不慢,分开后两天也没再主动联系她。 对啊,他又不是学校里这些青涩的男学生。 虽然才二十七八,但是和她比起来,他已经老很多了…… 是不是看她小,故意起范儿呢。 姜桃桃想着他周末也不上班,怎么还不叫她出去约会? 她先按捺不住了。 不停地打出字又一个个删掉,后来心终于一横。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发过去一句话吗? 这么想着,她按下发送键——“你在干什么呢?” 然后度秒如年地紧紧盯着手机等待回复。 过了一会儿,他回道,“在家休息。” 随后发来一个地址的定位,同时还有三个字,“过来吧。” 那个地址是他的家。 瞬间,姜桃桃可以说得上是狂喜了,同时也有点惴惴不安。 第一次约会就去他家里,不太好吧? 她又把这句话发给徐果。 很快,徐果回给她—— 少废话!走起! 姜桃桃遵循本心,又紧张又期待地赶过去了。 费华修一身家居服过来开门。 他这个样子比往日卸去了不少锋芒,随和了很多。 开了门,低着眼看姜桃桃笑。 她总爱穿平底的单鞋,额头到他下巴的位置,见了他,也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弯腰脱鞋。 费华修早已帮她准备好了拖鞋。 她进门后,他就又去料理台那边了。 他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在客厅的一角,姜桃桃看到锅里正炖着什么东西。 最近天气升温了,虽是傍晚,走路多了还是会累。 这个小区,出租车进不来,姜桃桃看着定位走了好久才找到他这幢房子。 此时有点热了,也没多想,扒开身上的牛仔外套准备脱下来。 她里面是一件碎花吊带连衣裙,肩膀全露出来,有弧度的长头发贴着奶白的皮肤。 费华修见她衣服脱到半路,又讪讪地搭回肩上,知道她想的什么,也没管她,把炖在锅里的牛肉翻了个面儿,又去了客厅。 他家沙发也是他钟爱的黑色,方方正正的一长排,下面铺着棕色地毯,簇拥着一块大理石质地的茶几。 费华修坐在沙发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啊。” 姜桃桃在原地顿了顿才步伐轻松地走过去,一条腿垫在屁股下面侧坐着,扭腰看了看身后的厨房,问,“你在煮什么?” “先把牛肉煮熟,待会儿给你做大餐。” 他问姜桃桃,“喜欢几成熟的?” 姜桃桃想了想,两手的食指碰在一起做了个手势,说,“十成。” 她无厘头的一句话让他忍不住笑了两声,只好说,“那就十成。” 费华修忙着准备晚饭,给她开了电视,姜桃桃说想看电影,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碟片,问她想看什么。 看他有求必应,变戏法似的拿出这么多,姜桃桃“哇”了一声,挪过去,压着裙子半跪在地毯上,低头认真地挑起来。 她把垂下去的头发别回耳后,来回翻找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口味和自己的差太多了,找半天都没找到想看的。 就问他,“我想看剧情轻松些的,有喜剧吗?” 他长指在其中翻了翻,抽出来一张《阿甘正传》。 电影开始后,费华修就又去厨房了。 姜桃桃抱着水果盘,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电影。 费华修跟油盐酱醋打着交道,她感觉他这会儿也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觉得他今天亲切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变换了身份的原因。 男朋友啊…… 她咬着一颗鲜红欲滴的车厘子,忍不住回头看他。 这一来,刚好和他目光撞上。 然后发现,他竟也在看着她。 19.19℃ 他正在往平底锅里的牛肉上淋红酒,被发现后,从容自若。 反倒笑问姜桃桃,“你看什么?” 姜桃桃指向客厅角落的一架遥控飞机和玩具车,“那是元朝的吗?” “嗯,他偶然会过来玩儿。” “今天周末,他在干嘛呢?” “应该去学钢琴了,他总有很多课外班,怎么,想他了不成?” “有点吧。” “改天把他带过来陪你。” “嗯。” 姜桃桃眯眼笑笑,回身继续看电影。 费华修又看了眼她的背影。 因为是在侧方,沙发前她没注意的姿态都被他看得到。 嫌热又不肯脱掉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的肩膀都露出来一些,半遮半掩的,还不如干脆脱下来。 曲腿坐在地毯上,裙摆从羊脂玉滑下来,碎花的布料之间,是她臀下和大腿处,一片雪一样的皮肤。 费华修收回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 姜桃桃看电影看得入迷,发现一不小心把盘子里的水果全吃完了,悄悄把盘子放回去,这时费华修的料理也做好了,叫她过去。 姜桃桃帮他把东西端到餐桌上摆好。 他做了几道西餐,卖相都特别好看,很讲究,上面还装饰着松露香草薄荷叶什么的。 一直觉得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自己来,没想到烹饪这么好。 她放好了,回去端其它的。 这时费华修刚好走到她身后,她转身动作突然,他手里的盘子差点撞到她身上,高高抬了抬手臂,姜桃桃躲过去一劫。 两人对视一笑。 餐桌旁,两把椅子之间,他来,她去,姜桃桃腰后贴着桌沿,她往左的时候,他也往左,那她便往右,谁知道他跟她想得一个样,也往右走了一步。 来来回回两三遍,姜桃桃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在颤。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这是太没默契了,还是太有默契。 后来费华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身后,就站着不动了。 姜桃桃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过去,蹭着他的胳膊从这小角落走出去,又突然被他手臂一勾带回原地。 把她困在餐桌和自己的身前,低着脖子看她。 姜桃桃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了,也能猜到他是想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平视喉结。 “好看吗?”费华修说。 她看到那处地方一滚动一滚动的,构造奇特极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摇头,故意说,“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 姜桃桃被他撩拨地不敢再呆下去了,又要绕开他去身后。 费华修却在此时低下了头。 她瞪着眼看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梁都要贴在一起了,看清楚他浓密的睫毛。 又见那薄唇的一边弯了一弯。 然后他又起开了。 “行了,不逗你了。” 姜桃桃心里狂跳,声线都在抖,紧紧抓着手下的桌布。 “对啊,你不要老是逗我。”她低着眼睛说。 极轻地叹出声。 接受费华修,是她这些年来做过的最用勇气的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她曾有多么自卑,一直觉得自己和泥土没什么两样。 自那件事发生后,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费华修这样的人,是她生来都只能仰望的吧。 可是她却站到了他身边。 总觉得不真实,这不会是梦吧…… 说实话,他在她眼中的形象接近完美,她劣迹斑斑,渴望向他依靠。 不好意思地讲,看见他的脖子,她就想搂上去,看见他的腰,她想把腿缠上去,而他好看的大手,她想让它们盖在自己的身体上。 异性与异性之间的吸引,真是直白又美丽。 正想着,姜桃桃已经捧住了他的脖子,垫起脚来,亲上了他的嘴唇。 她闭着眼睛,不去看费华修的表情。 这样她多些底气。 只是青涩地去沾上他的嘴唇,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感觉到费华修的回吻由平淡至热烈。 互相碾磨着最柔软的地方。 从前不知道接吻有什么好。 现在明白了。 当他的气息薄薄地喷在她皮肤上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从脊柱骨蔓延出一阵细微电流,流过全身的地方,最终,狠狠攥紧心脏。 这是证明爱人的最佳方式,比什么都清晰地得到了证明,他的存在。 费华修放开她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湿亮的眼睛看着他,问,“我们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她的声音还在抖,而他的,变沉了。 “这不才一垒,离三垒打还有很远,怎么会快?” 姜桃桃没那么纯情,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尤其是和她贴得这么近,声音就响在耳边,那感觉,啧…… 姜桃桃推推他身前,他终于放行了。 饭前她躲去料理台那儿洗手,洗了好一会儿。 缓过来才去餐桌旁找他。 刚才,腿真的是都要软了。 美食转移了注意力,过了会儿她就不去想了,要和他聊些其它的。 “你经常做菜吗?” 他把两枚切开的圣女果最后放进餐盘,端过来的时候,说,“在英国的时候经常做,回国后不怎么有时间,偶尔才自己动手。” “你从小都在英国?” “对,不过高中三年是在国内上的。” 姜桃桃不太理解,又问道,“那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国内的高中生都特别惨的,课业繁重不说,每天睡觉的时间连7个小时都不够。” 她的说话方式费华修也习惯了,偶尔大大咧咧,不刻意端着,和她聊天从不用顾及什么。 他是喜欢和她处的,也愿意回答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和我妈一起回国,是准备以后都留下来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毕业后就又回去了。” 姜桃桃很想问他是什么“变故”,但觉得自己今天的问题太多了,怕他不耐烦,就换成了,“哦,那你爸爸现在还在英国啊。” 费华修帮她拉开凳子,姜桃桃坐下时,他从上看着她貌似还有很多问题的疑惑样子,无声地笑了下,主动多透漏出一条信息。 “对,他还在英国,是名医生。” 其实姜桃桃没准备问这么多,她是打算见好就收的。 见他主动告诉自己,仰着脸笑了。 面相是清纯的,又诱人得像这盘中餐。 费华修在她对面坐下,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合不合胃口?” 吃完饭,姜桃桃要回学校了,费华修上楼换了衣服,准备开车送她回去。 他下楼梯的时候,姜桃桃坐在沙发上,扭着脖子往上看他。 “吃完晚餐不运动,会发胖的。” “你想怎么运动?” 总觉得他的笑有点奇怪,姜桃桃很快意会过来,觉得自己的话的确太有深意了,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赶紧接着说,“你乘地铁送我回去好不好?” “地铁?你确定?” “确定啊。” “好。” 他没问为什么,姜桃桃也乐得不用厚起脸皮解释。 其实她就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和他一起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这样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身边。 能再清楚一些低认识这个来得太快的事实:费华修,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啊。 这片住宅区附近没有地铁站,光先是走出小区就跟逛公园似的。 比公园人少,安静。 开花的树上,树叶还很少,花枝交错着,白的红的粉的,掩映着深蓝色的夜空,枝与枝之间窥得一轮皎洁圆月。 姜桃桃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节奏。 两人就这么走着,没牵手,也没靠得很近。 姜桃桃四处看看,没话找话,“这里树这么多,怎么没听到鸟叫?” 费华修平静道,“晚上都睡了。” “……哈哈,我忘记了。” “这里鸟的确是挺多的,我见过一只粉红色的,好像叫北朱雀?小小的一团,胸脯鼓鼓,很像你。” 好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费华修往她那边一看。 姜桃桃表情非常不自在,低头看着脚尖走路,默不作声的。 他看了眼她身前还算傲人的曲线,瞬间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了。 但他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纯粹是,当初看到那粉粉的一团小鸟飞上枝头,啄了枚未熟的小果子,兴许是被酸到了,它受惊一般,扇着一对小翅膀,蹬开树枝就飞走了。 那时他看着它,莫名就想起了姜桃桃。 今天只是随口一提。 不过他没打算解释。 无声地笑了下,没一会儿就到出了小区。 先打了出租去地铁站,费华修果然对这里不熟,全有姜桃桃带路。 列车道的玻璃护栏上,倒映出他们的影子。 等车途中,姜桃桃担心地说,“你好好记记路吧,我都怕你送完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费华修说,“没关系,我可以乘专车回来。” 姜桃桃,“……” 在他面前,她怎么老说些傻话。 都不经大脑思考的。 果然恋爱使人愚钝。 怕被笑话,微微偏了偏脸看看他表情。 很快被费华修察觉到,不过也就是浅浅笑了一下。 抬头摸了把她的头顶。 于是,姜桃桃又觉得,算了,傻就傻吧。 列车停靠下来,车上一下子涌出来大堆的人,费华修扯过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一边避开他们。 上车时,他掌心扣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去。 姜桃桃走在后面,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满足地笑了一下。 这算开了个好头儿,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分开过。 20.20℃ 毕业照在离校前一两个月开始拍摄,正逢春暖花开,姜桃桃班上选了个天晴的好日子,租来学士服,腾出一下午的时间在校园拍照。 下午的时候,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几个班赶在一块儿拍了。 不光是学生,还有一些老师家长也被请过来了。 到处热热闹闹的。 接到费华修的电话,姜桃桃左右一张望,很快就看到他。 小跑过去,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 费华修站在原地等她过去。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风衣,站在一棵杉树下,清隽又挺拔。 姜桃桃跑到他跟前就刹住车了,稳了稳头顶的学士帽,见他伸手过来,她就停下动作,等着他要做什么。 从头发上捏下一片樱花的花瓣。 他放在指尖上,让她看。 姜桃桃一笑,鼓起嘴吹了口气,小小的花瓣就随风飘走了。 挽起他的胳膊,领人到他们拍照的地方去。 路上问费华修,“你今天不忙吧?” 他说,“你这不都提起预约好了?特意腾出的时间,哪儿敢放你鸽子?” 费华修手揽在她肩头,姜桃桃缩在他怀里,踩着草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就两个人呆着。 身后的花坛里是一片樱花树,上面开的花一簇一簇的,像挂满了雪团儿。 白花花的一片映得人唇红齿白,在太阳光下,皮肤几乎都是透明的。 姜桃桃今天化淡妆,特地挑了支适合春天的口红,穿着统一的学士服,在人群中依然最扎眼。 尤其身旁还坐着费华修。 校外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里总是会惹人注目,坐拥肤白貌美的女大学生,让人想入非非。 姜桃桃紧挨着费华修,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 他说句什么,她就满眼星星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过了会儿,聊到兴头儿了,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抱着人家手臂,眉开眼笑。 这么一幕就被李金宇看到了。 他原本正和几个男生叠罗汉,催着他哥给这高难度的姿势拍照,远远看见姜桃桃和费华修这么亲密地处在一块儿,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 沉脸踩着男生的大腿下去,“你们玩儿吧,我找地方歇歇。” 李金程把相机还给他,他在花坛边吊儿郎当地坐下,扭着脖子不去看那两人。 李金程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他昨天就知道费华修会过来,也早就在这儿看到他了。 一直觉得自家弟弟是个小孩儿,对小姑娘的心思跟过家家似的不成熟,所以他一直没当回事。 如今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惹得亲弟愁眉苦脸,他也挺为难的。 往那边儿一抬眼就见到费华修,正揽着漂亮姑娘,那姑娘看他的眼神,是打心眼儿的喜欢。 费华修也注意到他了,远远抬了抬手示意。 姜桃桃发现他的动作,兴许是在问他跟谁打招呼,李金程见那表里不一地人摇了头,小姑娘就没再问了。 李金程苦笑。 再看看自家垂头丧气的傻弟弟。 你甩什么脸色?没人高没人帅、没人有钱会撩妹,你还能怪谁啊你? 姜桃桃所在的七班,班长喊人过去集合,要拍集体照了。 大家陆陆续续地涌过去,在三层高的阶梯架子上各就其位。 姜桃桃站在第一排,李金宇站在最后一排。 他们今天见了面就简单打了个招呼,各有各的群体,没在一块儿玩,但姜桃桃能察觉到李金宇的低气压。 拍照前,她仰头往回看了看他。 眉清目秀的少年,原本该多春风得意,却在这日子里,满脸兴致缺缺,笑都不笑一下。 姜桃桃又望向不远处的费华修。 他双手环胸,正看着她。 刚才她的举动都落他眼中了。 姜桃桃心里莫名慌了一下,低了低头。 这时摄影师示意大家看向镜头,一边说起逗人发笑的话。 “李雷的女朋友是谁?” 于是大家就很配合地露齿大笑,齐声道,“韩梅梅!” 快门落下,永久定格。 姜桃桃散了会就去找费华修,发现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手机提示收到新消息,是费华修发来的。 “好好和同学玩儿,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结束后直接来南校门找我,车子停在那儿。” 提早就说好了,拍完照再带她回家自己做晚餐的,姜桃桃觉得这样也行,省得他在这儿无聊,就发过去一个“好”。 其实刚才费华修还在这儿等着她,李金程凑过来,拍拍他肩膀,对着姜桃桃啧啧道,“唉,总算知道你这老人家好哪口了。” 费华修没看他,目光还在学生堆里最出挑的那人身上。 语气竟略轻佻地回李金程道,“漂亮啊,不是吗?” 李金程笑他,“这么肤浅?” 他又看了看人群中面色最凝重的傻弟弟,蹙眉叹气,说,“你这会儿能避就避吧,人家拍毕业照呢,多有意义的一天啊,你偏要过来秀存在感,都成眼中钉了。” 费华修面不改色地开玩笑,“回去开导开导你弟,喜欢谁不好?偏要看上我的人?” 李金程笑骂,“这句话估计他还想跟你说呢,行了行了,他抢不过你行了吧,您这都老江湖老狐狸了,浑身都是套路,我也早料到小桃桃迈不过你这坑了……见好就收吧啊,别搁这儿气人了。” 看在老友面子上,费华修也算配合。 两三点的时分,太阳正好,偌大一个校园,阳光普照的,费华修走得热了,脱掉风衣搭在小臂上。 在路边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迈巴赫,他停下脚步。 操场上又是另一个班在拍毕业照了。 女孩子偏多,各个身材好还漂亮,身姿柔软,扳腿劈叉轻而易举。 不用多猜,一看就是舞蹈系的。 他在操场旁边的一个凉亭里,看到了这车子的主人——他母亲费康娜,还有乐家母女。 乐怡眼还挺尖,离这么远都能发现他。 她惊喜地说了句什么,让另外两个女人也都看到了他。 费华修抬步走过去。 集体照排完后,姜桃桃又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合了影,忙了好一会儿,都说有点口渴了,她们就去学校超市买水。 途中要经过操场,这儿也是个拍照的绝佳胜地,几人在红色的橡胶跑道逗留了会儿。 恋爱中的女人对另一半的敏感堪比雷达,姜桃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朝那个地方看过去。 一眼就看瞅见了费华修。 还有乐怡。 另外两个年长些的女人,一个是乐怡的妈妈,另一个她就没见过了。 那个女人是长辈的年纪,穿着打扮非常优雅,乐怡平日被她妈妈宠着惯着,经常公主病爱撒娇,这会儿乖乖地坐在她身旁,文静又腼腆。 费华修和她们一处,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一副亲切和谐的样子。 她终于知道他口中的“有事”是什么事了。 还说什么特意为她来的。 刚刚才培养出来的甜蜜亲切一下子全没了,又委屈又生气。 照也不拍了,她摘下学士帽,跨过操场的护栏,不高兴地回宿舍去了。 因为位置背阴,下午的宿舍里清清凉凉的,大家都在外面热闹。 她蜷在椅子里沉默了会儿,回头看看乐怡粉粉嫩嫩、布满了玩偶的床铺。 没一会儿,鼻尖变得酸酸的。 热恋中的女孩儿不能被伤心,本来就患得患失的,这一来,天就要塌了。 委屈地直想掉眼泪。 其实她一直都很羡慕乐怡。 家境好、性格开朗、大大方方的,还会跳舞。 父母从小就对她非常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像个小公主。 这些都是她没有的。 她能猜到在操场上看到的另一个女人是费华修的妈妈。 这一来就更不痛快了。 两方家长都认识,还门当户对的,哪看得上她这个从山沟沟里来的? 姜桃桃越想越难受,掏出手机,给费华修发过去一句,“我今天不和你过去了。” 然后就关机了。 她揉揉眼睛,躺进被窝睡觉。 睡眠一向很好,不管有多少心事,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无例外的,后来还是被回来的室友们吵醒的。 扒着床头往下一看,乐怡正脱下身上的学士服,跟两个同班室友分享今天拍照的趣事,欢喜的模样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白凝在下铺看书。 徐果不知道跑哪里了? 午睡过了头,醒来心里空荡荡的。 阳台上风把窗帘吹了起来,外面的天空已经变了个颜色。 是晚上了。 姜桃桃僵尸似的,直挺挺地坐起来。 打开手机,屏幕上还留着他的一条回复消息,“怎么不去了,临时有事?” 她这头一直没有回复了,他也没再多问,连一条未接来电都没有。 就又很丧气。 被室友们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正巧她也饿了,要到学校南门的小吃一条街买点东西吃。 街道喧嚣,卖什么的都有,夜里温度有点凉了,她裹紧身上的针织衫去买酸辣粉。 树上偶尔飘落几片花瓣,这类小乔木的花香非常淡,谈不上香气,就像白纸上划过水痕,稍微不注意,它就散了。 走在校园里,时不时就能闻到这种味道。 白天和费华修在树下的时候,她觉得那几乎是最好闻的气味。 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着,只顾低头走,注意到路的对面,两三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揽在一起,对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大惊小怪。 她无意识地看过去。 是个挺有名头的牌子,车顶落了很多樱花花瓣,撒满路灯昏黄色的光。 姜桃桃认得这辆车。 只一眼,她忙不迭地穿过马路跑过去,敲响驾驶座的车窗。 玻璃降下,露出费华修貌似刚睡醒的、依然在她看来,星辰般的眼。 21.21℃ 好一会儿没见姜桃桃回来,徐果给她发了条消息问问。 好久都没收到回复,她手指敲着下巴想了想,贼笑两声,又招呼起室友们,“不用给姜桃桃留门了,她今晚回不来了。” 白凝问,“不是说出去买东西吃了吗?” 刚才姜桃桃出去的时候徐果不在,这会儿她非常笃定地拆穿姜桃桃的“谎言”,说,“这摆明就是借口啊懂不懂?什么出去买吃的,明明就是要和男朋友出去过夜,怕我们笑话才这么说的!” 陈西西激动地从被窝里探出身,“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男朋友是谁?” 徐果瞄了眼下边儿的乐怡,没吭声。 乐怡正在看手机。 页面好一会儿都没切换了,她紧紧抿着双唇,面上情绪僵冷。 姜桃桃钻进车子,费华修还是以淡然的神色面对她,“穿这么少,不冷么?” 她心上又软了一下,摇头道,“不冷的。” 前方车灯打开,轮胎碾过的地方,轻悠悠扬起几片花瓣。 说不出到底是心疼还是焦急,姜桃桃很没底气地看着路旁街景,问,“你怎么还在这儿等啊?都这么晚了。” 他笑了下,说,“你这不也来了?” 姜桃桃心中跳了一下,又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出来?” 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笑而不语。 他越是这样,姜桃桃就一点也不介意下午的事了。 现在觉得自己才是罪人。 脾气又大,心眼又小。 路边璀璨又安静的街景,像一长串静静闪耀光芒的珠宝链子。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费华修问。 想半天也拿不定注意,又不想说“随便”二字敷衍。 姜桃桃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你家点外卖吧?” 她很喜欢费华修的公寓,宽敞又高档,还有一台电影放映机,呆在那儿比在哪里都舒服。 她说怎样就怎么样,转过方向盘的时候,费华修笑着问,“看来,你挺信任我的?” 姜桃桃表情温柔又无害,随着他的话回道,“我当然信任你啊。” 不然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完全放下戒备,当成了自己人的那种。 白天天气好,到了晚上,清凉的夜涌动着阵阵暖风,风里裹着花的香气、草叶的清新和小虫的轻鸣,即便只吹吹风也很享受。 费华修带她上了二楼的起居室,推开阳台上大大的窗子,他按了下什么,头顶的天窗也升起来了。 姜桃桃正闻声往上方注意着,看着那扇窗子像盖子一样掀开,露出天际成片繁星。 她的视线又转移到他身上。 浅咖色的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衫,打着条细细的黑色领带。 长身玉立,太养眼。 姜桃桃搂着只抱枕蜷在单人的沙发里,将功补过地要自行点外卖,念着菜品的名字,问他吃什么。 费华修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说,“哪有让女孩出钱的道理?” 最终还是他来点的。 他脱下外衣,扯领带时,表示喜欢在家穿得方便些,要回卧室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很快他就回来了,穿着套黑色的家居服,发色同样漆黑,衬得他又白了些,说不上是冷厉还是柔和。 她身子骨纤细的一小只,窝在他的单人沙发里,才占据了一小半面积。 阳台边的沙发只有一张,他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想要让让地方,往角落里挤了挤,给他腾位置。 这张沙发还是很大的,能不挨不挤坐上两个她。 但他一来,空间就小了很多。 也不怕挤到她,自个儿舒舒服服的坐好,然后搬起她的身子,放在自己腿上。 姜桃桃一开始觉得拘谨,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感觉到他的手在玩她身后的头发,于是她很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玩着他睡衣上的一颗扣子。 声音闷闷响起,“你今天就不生气吗?我让你等那么久。” 费华修说,“我一般很少生气。” “那不一般的呢?”她紧接着问。 他被这个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逗笑了,胸腔震震的,她趴在上面,感受得清楚。 并没有回答她,他只问,“话说回来,你下午在忙什么?” 姜桃桃没告诉他具体原因,不管他信不信,她有些敷衍地说,“犯困,不小心睡着了。” 还是在玩他的扣子,好像没有什么比那更能吸引她的了,心思却早已溜走。 费华修往自己胸前看去,看见茸茸的睫毛,鼻梁笔直高挺,有透白的光泽。 他把手指刮在她的鼻尖,哄小孩似的回,“嗯,我信。” 姜桃桃手一顿,放开了他的扣子。 这个人,真的是……有读心术吗? 正为自己简陋的谎言害臊的时候,楼下门铃响了,她猛地从他身前起来,手掌撑在他腹部时,借力不小心狠狠压了下。 费华修闷哼了一声,手指撑在眉骨上无奈地笑,“baby,轻一点……” “……” 他一句轻叹惹红了姜桃桃两边的耳根。 过了会儿,抱着外卖盒上来。 他订了披萨和意面。 把东西摆在桌子上,边吃边聊时,话题随意切换,想到什么聊什么。 他表面看上去是一个很冷淡很难以接近的人,实则温柔而且随和。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拖沓。 姜桃桃起身准备把剩下的残羹收拾起来,费华修叫住她,说明天早上会有保姆过来清理。 其实姜桃桃吃得有点多了,根本不想动,纯粹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劳懂事,就利落地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 费华修便起身和她一起。 回来时,他看着墙上的挂钟。 指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向了数字10。 “10点了,你们宿舍是不是关门禁了?” 姜桃桃一下子慌了,懊恼地说,“都怪我,吃饭就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这下可怎么办呐!” “要不我快点回去吧,跟阿姨解释一下应该可以放我进去的……” 他淡定地坐在沙发里,腿脚都放在上面,全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说,“这么晚了,你确定要回去?” 其实姜桃桃不是很想回去。 只是,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可以留宿的地步。 即便什么也不做,那样也太快了,觉得别别扭扭的。 “今晚住这儿吧,明天一早就去送你。”他把怀里的抱枕拿开,站起了身,又回头问她,“你睡主卧还是客房?” “啊?” 姜桃桃讷讷地,“主卧……和客房,有区别吗?” “当然有。” “选主卧就是和我一起,客房的话,那就是一个人了。” “客房。”她不假思索地说。 见他面上在笑,姜桃桃扑上去按住他,“你是不是又逗我?” 他被她撞得后退了一步,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揉了几道。 “你睡主卧吧,客房很久没收拾了,今晚我住。” 先领着姜桃桃去了自己的衣帽间,给她找睡衣。 他这衣帽间的面积着实不小,长长的一条通道,两边是黑木的柜子,里面,名表、皮鞋、大衣及衬衫挂放得满满当当。 费华修蹲下身拉开一道抽屉,拿出一套长袖睡衣。 姜桃桃也在弯腰往里面看,长长的头发垂在他手臂上。 费华修抬眼看了看她。 把衣服拿出来递给她。 姜桃桃抖开它往身上比着。 衣领后的标签价值不菲,衣服宽宽大大的,光上衣就能盖住她的大腿。 “新的,还没穿过。” 姜桃桃想说,你穿过我也不介意的…… 她把裤子还给他,“你这太大太长了,我这么小小的,不合适呀。” 他没说什么,接过来,低头又塞回去。 姜桃桃盯着他似笑非笑的侧脸,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费华修帮她找好衣服就出去了,关上门前问她,“我明天七点钟起床,九点准时上班,需要叫你吗?” 姜桃桃眼睛弯起来,“那我也七点起。” 她合上门,又从门缝里朝他道了句晚安。 费华修,“早点睡。” 走时他又回头加了一句,“记得锁门,这屋里有狼。” 姜桃桃,“!” 早上,不用他亲自来叫,姜桃桃定了六点五十分的闹钟,提前起来了。 昨晚费华修就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姜桃桃收拾好了,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他敲门了。 穿着他的上衣,光着两条腿跑去开门。 这样有些不雅,但该遮的也都遮了,男女朋友之间还用得着顾及这些?她想。 她是信任费华修的,而他进了门,也不负期望地没去看她春光大好的下半身。 因为习惯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洗漱,所以他才过来。 姜桃桃捞起胳膊上长长的袖子,拿上自己的衣服挪去衣帽间更换。 卫生间没关门,费华修正对着镜子刮脸,她轻快地路过时,没注意到背后,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又细又直的白嫩双腿。 有些女人的腿,生来就是勾/引男人摸上去的,幻想缠在自己腰上时,会是哪种模样。 他摸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道一道刮掉上面的白色膏沫。 早餐有保姆专程过来准备,吃完后,费华修又上楼换了身正装下来。 先送了姜桃桃回学校,然后他再换方向去公司上班。 姜桃桃下车前,大着胆子跪在车座上,捧住他的脸往上亲。 她一路都有这个想法。 一晚上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越来越有男女朋友的意思了。 这一来就自己送上门去了,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右手,穿过浅蓝色的裙摆,有意无意地贴在她手感滑腻的里侧。 大腿上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过电似的颤了颤,连忙放开他。 于是,他的手也顺势收回去了。 眼神竟是平淡如水的,就像刚才的越距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这举动水到渠成,又结束地自然而然。 她都来不及脸红,也不好怪他。 匆匆下车,赶时间,小跑着去上课。 暖风轻拂,明亮的阳光刺得人双眼眯起。 费华修车没很快离开,隔着挡风玻璃看她长发飘起,蓝色半身裙下,跑起时臀部左右轻摆。 22.22℃ 五月底, 离毕业越来越近,大部分同学们都开始为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奔波忙碌。 这段时间,很多企业会来学校进行校招,姜桃桃他们这个学校的酒店管理系在国内名声很响, 全国各个地方的不少星级酒店都过来招聘实习生。 姜桃桃面试了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导师告诉过她, 要想以最快的方式熟悉偌大一个酒店的运营情况, 最佳的岗位就是前台。 所以姜桃桃就应聘了前台接待。 实习生不同于正式工面试需要经过三轮的筛选, 只需过了来校招的酒店人事部这关就可以了。 姜桃桃谈吐礼貌,英语也流利, 尤其长得漂亮, 非常适合这个工作。 很快,姜桃桃就要开始为实习做准备了。 这个外企酒店的牌子在国际上赫赫有名, 算得上是酒店业的霸主,进入有名气的企业工作, 对以后走的路会有很大的帮助,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姜桃桃小小自豪。 一般来说, 酒店业的工作都有包吃包住的福利, 但她说什么都不要再住集体宿舍了, 工作刚一落定,就忙着找房子。 徐果陪她一起去看房子。 来来回回挑了两三天,终于定了下来, 是个二室一厅合租的主卧。 环境干净卫生, 而且和单位离得近, 唯一的室友是个比她大两三岁的女白领,看起来文文气气的,很好相处,还养了条憨厚黏人的苏格兰牧羊犬。 姜桃桃很快就从宿舍搬出来了。 气候已步往春末夏初,她和乐怡的关系,却像秋后的寒霜。 和费华修在一起后,姜桃桃没在宿舍提起过他,但乐怡就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于是这段时间,她们宿舍几人像极了对立的小团体。 姜桃桃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早点搬出去,早点安生。 徐果也想出去住,奈何拿不出一次性就要交三五个月的房租。 她觉得姜桃桃这么阔绰,都是费华修在给她撑腰。 口口声声说费华修是姜桃桃的“金主”。 姜桃桃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谁让她那“金主”的作风太那什么呢。 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吃的穿的用的都送了个遍。 姜桃桃接到酒店面试成功的通知电话时,她就把这事儿跟费华修说了。 于是几天后,他就送了她一个很重大的毕业礼物。 一只粉色的Birkin。 姜桃桃当时就惊呆了。 平时她自食其力,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极少买奢侈品。 日常的穿搭也都是几百元上下的平价品牌,超一千块的单品看都不看一眼。 一收到这份大礼,感觉就像到手了一只烫手的山芋,她没敢背出去,也怕被宿舍室友看到瞎想,就把包暂时放到了丹荣那儿。 自此就在徐果这里落下话柄了。 说亏得费华修年轻,如果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你这跟被包/养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就觉得姜桃桃跟了费华修以后绝对地衣食无忧了,也天天吵着要到外面找个小开什么的傍傍。 姜桃桃不想让人误会她和费华修之间有金钱这层的关系,于是她就主动摊牌了。 告诉徐果。 这两年她一直都在校外当摄影模特,所以才攒了不少钱。 徐果愣了愣,却不是吃惊,转而往她身上捶打几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你这人到底当没当我是朋友!” 姜桃桃理亏,任她抱怨。 只是叮嘱她,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的人。 要不然她就得玩儿完了。 徐果爽利地满口答应。 住宿安顿好,姜桃桃领费华修来她这小天地看看。 她住的主卧带一个大大的阳台,朝向好,房间里设施也齐全。 经她一布置,非常温馨。 费华修脱了鞋在她床上半躺着,偶尔垂眼看看手机,偶尔跟她说几句话。 姜桃桃在收拾她的衣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忙完也躺回床上歇歇,钻进他怀里。 两人聊了会儿天,他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渐渐不老实了。 姜桃桃穿着条修身的小裙子,依然是她热爱的吊带款。 露着大片白肤,深粉的颜色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口渴,老想咬一口上去。 费华修手穿过她的衣领,在那里面像是寻找到什么有趣的好玩意儿。 没一会儿姜桃桃就受不了了,呼吸也乱了,轻轻哼哼几声,把他的手拿出去。 在一起时,刚开始还不适应他这样的举动,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跟那些好/色之徒一个德行呢,有事没事就动手动脚。 慢慢的,她也就接受了。 在他之前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情侣间的相处模式,是她对男女之间的事太单纯。 费华修,纵使他是天之骄子,其实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 哪有那么神话的人,他又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 男人嘛,她能理解。 所以爱怎样就怎样吧。 手刚一被拿开,费华修就又在她小腰上捏了把。 嘴唇贴在她耳根上,压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给我?” 即便面红耳赤的,姜桃桃还是故意把胳膊缠在他脖子上,费华修被她的重量带得身子前倾,上半身都压着她。 而姜桃桃下巴垫上他的肩,呼着热气在他耳边说,“让你这么坏,就——不——给——你!” 说完就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去了,眉开眼笑。 费华修没想到她会来这招,正准备抓过来好好治治,客厅传来动静。 姜桃桃一骨碌爬起来,“我室友来了。” 自从搬过来她俩还没见过几面呢,准备出去打声招呼。 费华修扔给她一团什么东西,姜桃桃扯开一看,是自己的一件小开衫。 她穿好衣服才开的门。 沈雅在门口换鞋,姜桃桃热情地跟她说,“回来啦?” 沈雅腼腆地笑笑,说了声“Hi”。 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姜桃桃记得沈雅说过她男友偶尔会过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面带笑容,客气又礼貌的,应该也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简单打了声招呼,姜桃桃就回房间了。 费华修听到了外头的声音,问她,“怎么还有男人?” “室友的男朋友,不常来。” 他眉心蹙了蹙,“两个女孩儿住的地方,不方便吧。” 姜桃桃大大咧咧地,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也也来了,人家沈雅都没说什么。” 见他还是有些介意的样子,姜桃桃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晃,“好啦好啦,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担心这个?” 晚饭在外面吃,后来姜桃桃又要看电影,就在附近的影院选了场电影。 开场前,姜桃桃又扯着他到楼下逛街。 姜桃桃买衣服不看自己的喜好,因为觉得一件还挺不错时,再一问问费华修,他的眼光倒总是挑剔得不行。 所以,他看上哪件,姜桃桃就去试哪件好了。 谁掏钱谁当老大。 姜桃桃从试衣间出来,拨弄着头发照镜子。 营业员在一旁赞不绝口。 从镜子里姜桃桃看到,费华修的目光正放在她腰后。 她穿着条黑色的小礼裙,收腰款,桃心领,两条窄窄的肩带上绣着小钻,在她垂下来的发丝间发着闪闪的光。 穿成这样出来,却没心思管这衣服如何了,注意力全在身后的费华修那里。 捏着领口往上提,问营业员,“这个尺码好像有点小了,我都喘不过气了。” 衣服是挺合身的,就是胸部的地方比较紧,一不留神,沟儿都要露出来了。 营业员是女孩,懂得她在多虑什么,低头笑笑,表示去帮她换一件。 姜桃桃手还放在胸口,不肯回身。 可即便不回身,费华修也从镜子里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了。 走过来,从背后把她的手放下,把她揽进怀里。 他衣冠楚楚,就显得她身上布料少得可怜了,露肩露腿露胳膊的。 费华修紧紧贴在身后,她就不动了,看着镜子里两人的模样。 作为女人,她这皮相丝毫不差,站在他身边也没把他拉低。 这时她觉得,自己是很配得上费华修的。 “很漂亮。”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怎么形容他的眼神? 满满都是欣赏和喜爱,像看着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品。 姜桃桃仰脸看他,说,“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 她又问,“那要是不漂亮了呢?” 他捏捏她的脸,回得很快,“一样喜欢。” 女孩子总是动不动问起以后云云。 但仅凭一句话,谁也猜不出真假。 姑且认为那是真的,能填充安全感。 毕竟这段时间,费华修对她真的很好。 营业员拿来了稍大些的尺码,费华修却说不需要了,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小西服样式的外套,搭在姜桃桃肩上。 他品味很好,这样也非常适合她。 姜桃桃没换下来,就直接穿着这身回去了。 路上遇到了费华修的一位熟人。 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同样挽着一个身材很好的女孩,见到他身旁的姜桃桃,问起,“这位是……” 费华修没回答,只是笑了一笑。 敷衍了事似的。 对方心领意会地“噢”了声,很快也揽着女伴离开了。 这个人,让姜桃桃感觉不太舒服。 出商场前,姜桃桃去了趟卫生间。 费华修在外面等她。 一进去,就看见乐怡站在洗手台前补妆。 姜桃桃反应很快,冲她笑了一笑,“也来逛街?” “对呀。”乐怡上下打量一眼她的穿着,笑着说,“先出去了,我朋友在外面等我。” “嗯好,拜拜。” “拜拜。” 姜桃桃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这个相处了四年的室友,竟然会像虚情假意的敌人。 看完电影后,费华修送她回家。 车停到楼下了,又问她,“确定不跟我回去?” “哎呀我都到了,你还要怎样啊?” 他只好下车,牵着她的手把人送上楼。 路上姜桃桃又解释,“我明天第一天上班,想休息好。” 他笑,“怎么,到我那儿就休息不好了?” “不是~” 送到门口又被他搂着亲。 昏暗的楼道里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自己难以克制的喘息,还有唇舌交汇的暧昧欲流。 姜桃桃进了屋,沈雅已经睡了。 她客厅的灯都没开,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完全没有了和费华修在一起的娇俏,她脸色不太好看地拨了徐果的电话。 徐果还没睡。 姜桃桃问她,“小果,你把我当摄影模特的事告诉乐怡了是吗?” 徐果纳了闷,问,“哎?你怎么知道?” 姜桃桃说,“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明明是你答应过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 听她语气严肃,徐果只好全盘交代了。 原来是某天姜桃桃不在的时候,乐怡和王亚玟讨论起她,说她以前亲口说过不问家里要零花钱,又没出去兼职过,这几年手头怎么就这么宽裕,根本不是一个入不敷出的大学生水平。 尤其是这两年,周末时候动不动人就不见了,还不肯说去了哪儿,鬼知道是不是去哪些场所做什么了。 当时徐果听见这话,一时气不过,跟她们争执了几句,但又拿不出证据,干脆就把姜桃桃当模特的事告诉她们了。 说完,徐果又问姜桃桃,“桃桃,不会是乐怡跑你面前专程说这个的吧?她怎么是这样的人!” 徐果解释明白了,姜桃桃也就释怀了,语气放松了不少,“我不是生气她说什么,是怕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但我想着也是有什么原因你才告诉她的,没什么事了,早点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 “晚安~” 她把手机放下,仰躺在床上时,想起商场里,她听到卫生间外乐怡和费华修的对话。 “Loman哥哥,我知道你和姜桃桃在一起了,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和桃桃一起生活四年了,虽然我们关系很好,但我也更怕你被她欺骗,说实话,桃桃她,真的不是个好女孩。” “是吗?她哪里不好?” 明明是在说人短处,乐怡却扭扭捏捏好一会儿才开口,像终于想通了,大义凛然似的,“姜桃桃她,在学校作风不太好,腿上还有一条蛇的纹身,据说是为了前男友才去纹的。” 姜桃桃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一开口她就放心了。 乐怡不知道,要不是这个纹身,费华修他还真不会在茫茫人海中盯上她。 果然,他语气平常地告诉乐怡,“她的纹身我见过,我挺喜欢那个图案,至于是为谁纹的,我会亲口问问她……你,待会儿还有事?” 乐怡着急道,“她不光纹身,还在校外给人当模特拍照,做情/色摄影的那种!” 姜桃桃躲在门口,隐隐生起气来。 她多想让费华修亲口告诉她事实,他却没有解释那么多。 说,“我会让她停止以后的拍摄的,谢谢你提醒。” 姜桃桃愣了愣。 始料未及的回答,又大概是最体面的回答,给足了姜桃桃的面子,也给自己留了风度。 他一贯做派。 只是,让乐怡面上不太挂得住。 姜桃桃洗了个手的时间,再出去时乐怡已经不在了。 费华修面色如常,并未提起这回事,牵过她的手,说,“走吧。” 姜桃桃洗漱好,在脸上贴了张面膜,为第二天容光焕发的上班做准备。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并且对未来充满期待。 躺在床上,深夜的时刻安静又柔和。 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终于成了拥有幸福的人。 第一天去酒店报到,各种资料和合同填了厚厚的一沓,下午的时候换上制服,到两点钟正式开始为期三天的岗前培训。 酒店员工流转率较大,每隔一两个月就会组织这段期间新入职的员工开展培训,因为最近一次性来了好几位实习生,本月的培训期就定在了接下来的三天。 地点是在酒店的一间小型会议厅。 几张桌子分散摆放,分成小组,一桌坐五六个人。 酒店人事部的培训专员是主讲人,从各个角度给大家剖析酒店内外的运营构造。 一起参与培训的同时各个部门的都有。 姜桃桃见了几个在系里比较眼熟的面孔。 其中就有李金宇。 他坐在后排的位置,懒散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看了他胸前的铭牌,才知道他的职位是宴会销售。 隶属商务发展部,姜桃桃是前厅部。 分配的小组隔得较远,姜桃桃也只能在休息时跟他有交流。 果然上学什么样,出了社会也什么样。 二十来个人中,数他最活跃,所有人都把他记住了。 当天的培训结束后,换好衣服出了员工通道已经是六点钟了。 费华修的车停在酒店后方,他下了班过来接她。 夕阳落在铮亮的车身上,像一层流光。 透过车玻璃,看到里面的人手放在方向盘前,看向她。 姜桃桃看了他一会儿,轻快地跑过去。 人总是这样,当在某段时期经历了愉悦,便认为以后的日子里也都会一帆风顺,不再去考虑会再碰到什么遭遇,即便有,也觉得那不值一提。 就如温水煮蛙。 最美好的是习惯和依赖,最可怕仍然是习惯和依赖。 姜桃桃坐上车,在费华侧脸上献吻。 正式开始上班时,有师傅专门带姜桃桃。 这工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姜桃桃在一周后才体会到。 初次接触到强大的opera系统,姜桃桃整个人都是懵的。 很难想到一个布满密密麻麻英文字符的网页竟能如此神通广大,几乎堪称酒店命脉。 先不提它的复杂程度。 光是站在前台,整天面对那么多来往的客人,以姜桃桃的性格,对她来说也不容易。 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上不了手,就只能充当个花瓶的作用,偶尔帮同事打打下手。 这样直接面客的服务工作,全天下来,背后的那根弦都不能放松,因为一举一动都在客人和领导的注视下。 纵然辛苦,出入社会,接触到这么一份体面的工作,姜桃桃的新鲜感胜过了疲惫感。 更何况,她这酒店的业主方正是费华修家族的公司。 所以,觉得辛苦卖命换来2000多的实习工资还是值得的。 就像是在为费华修卖命一样。 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姜桃桃又面临了一件非常差劲的坏消息。 她妈妈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原本是在她家乡的小县城看的,后来没什么起色,就转院过来了。 因为事发突然,他们过来当天,姜强强才告诉她这件事。 姜桃桃赶往医院的时候,霍红霞状态还可以,姜强强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打盹儿,霍红霞在往儿子身上盖毯子。 姜桃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到她下床有些担心,说,“妈,你没事儿就少动,躺床上歇着吧。” 姜强强听到她声音就醒了,看了她半晌,突然揉揉眼说,“桃,你好像变漂亮了。” 正美滋滋着呢,姜桃桃又听见他问,“谈恋爱了?” 姜桃桃警告地瞪他一眼,偷偷去看霍红霞脸色。 霍红霞跟没听到似的。 姜桃桃这就忽视了姜强强的问题,把怀里的花放进床头的一只花瓶。 这束花是她精心挑的,马蹄莲配上满天星,为的是让病人闻到花香平平心神。 可霍红霞见了却不高兴起来,“买花干什么?整天变着花样浪费钱。” 姜桃桃只好说,“降价处理的,也没多少钱,觉得好看就买了。” 霍红霞知道姜桃桃最近在实习,问她在哪个酒店,其他的就没再多说了。 中午,姜桃桃外卖叫了些清淡的饭菜,为给霍红霞补充营养,特意点了份老火排骨汤。 吃饭的时候,霍红霞却把排骨全捞给姜强强,只给自己剩下汤里的玉米。 姜强强又把排骨还给她,抱着自己的碗挪开,不满道,“妈,你怎么又来!” 他说着看看妹妹,姜桃桃低头咬着筷子上的米饭,边吃边玩手机。 霍红霞做了个小手术,目前正在恢复期,姜强强也跟过来照应着,旅馆也不知道该怎么运营。 “最近店里关门了吗?”姜桃桃问起这事。 霍红霞说,“没有,孟阳看着呢,她办事我也放心,要不怎么会跑这么远来这儿看病。” 姜桃桃记得孟阳。 她和姜强强从小就喜欢在她屁股后头打转儿。 孟阳比她和姜强强大七八岁,山里生山里长的,本科毕业去国外留学了,后来回国在一家事业单位做得风生水起,没两年却辞了职,回到万栖山开了间小饰品店。 一提到她,姜强强立马变得安静下来,只顾低头吃米饭。 姜桃桃看一眼他发红的耳垂,心里头明白几分,咬着筷子吭吭偷笑。 姜桃桃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下午阳光好些的时候,和姜强强一起推着霍红霞的轮椅在院里走了走,晚上还没到九点的时候,霍红霞说困了要休息了,打发她回去了。 病房里另一张床上没住人,姜强强就躺在那儿睡了,交代妹妹,回去路上要小心。 姜桃桃嗯了声,关上房门。 前台三班倒的工作时间把姜桃桃折腾地够呛,每天都有不同的班次,不是上班时间过早的早班,就是下班就到深夜了的中班,还时不时夹杂几个通宵玩命的夜班。 最近和费华修也没怎么见过面了。 已经坐进出租车,报出了家的位置,姜桃桃又叫司机师傅多等一会儿,这期间,她在给费华修打电话。 挂断后,她又换了一个新的地点。 是费华修的公司。 她没想到这么晚了费华修居然不在家,依然留在公司加班。 一说想见他了,费华修就让来公司找他。 拔地参天的大厦高高耸立着,方形的小窗口隔几个就透出亮光,像一个藏满了珍馐的铁盒子。 姜桃桃莫名觉得这幢楼和费华修很像。 给她的感觉,一样地望尘莫及,即便她正站在这幢楼的对面。 她深知,只能是多有资格的人才能爬向那楼的顶峰,去和他并肩俯瞰。 一楼的行政前台空荡荡的,职工早已下班。 晚上的原因,大厅的灯打得很暗,只有几个保安在守岗。 一个保安拦住姜桃桃,说这里进出都需要工作证的,而且你没有门禁卡,光电梯那儿你都过不去。 姜桃桃往他示意的地方一看,果然,那里设置了电子识别系统,没有通行证,冷冰冰的机器铁面无私。 掏出手机正准备联系费华修,面前的保安突然精神抖擞地站直身子,朝着一个方向毕恭毕敬叫了声费总。 费华修正走过来。 他朝殷勤的保安点了点头,握住姜桃桃的手领她去电梯,路上问,“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姜桃桃说,“想你了嘛。” 此时已经走进了管理层专用的电梯,门合上时,他的手放在她臀后轻拍两下,低声说,“那还不赶紧亲我一口?” 姜桃桃担心地看看上方角落里的摄像头,瞪了瞪他,让他注意点儿。 费华修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还跟她讨论起监控室的员工来,“你觉得,现在他们值班的那些有没有在打瞌睡?” 费华修的办公室在三十七层,外面设立了秘书办。 这个时候了,他的秘书竟然也还没下班。 他们来时,秘书站起身。 是个样貌堪比名模的混血美女,个子还比姜桃桃高出小半头。 姜桃桃跟着费华修进了办公室,仍没忍住地往外头瞅。 “你的秘书好漂亮啊。” “和你比起来呢?” 姜桃桃不说话了。 她可没那么大的底气。 在这方面上的醋劲儿让她不依不饶,问,“真是的,你为什么要选了个这么漂亮的?” 费华修对她莫名的飞醋表示很无奈,摊了摊手,“其实她业务能力还不错。” 姜桃桃倚在他桌前,扭着脑袋小声说,“什么啊,你就是喜欢漂亮的。” 而他也很会哄她开心,随即说道,“不然怎么会喜欢你?” 姜桃桃一下没忍住,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 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坐在他的腿上,她看到桌子上的几张文件,底部都有他的签名。 龙飞凤舞的字迹,苍劲有力,他这名字写起来格外好看。 姜桃桃想起最近上班后,她也老是需要在各种各样的报表上签字,她不太会写连笔画,规规矩矩的三个大字压在一些主管经理下头,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她缠着费华修给她设计个签名。 他在纸上随手写了一个就是漂漂亮亮的,姜桃桃拿着纸挪到一边一遍遍地描,样子学的差不多了,正准备给他看看,发现他已经在聚精会神地办公了。 浓眉微蹙,背对落地玻璃上,城市的繁华灯火。 他认真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 不忍上前打扰。 是怕搅乱严谨的寂静,更怕,他不喜欢。 23.23℃ 费华修工作量非常大, 办公室白光如昼,反射在玻璃上,先不见外头夜景,是他伏案的背影。 应该是感觉眼睛不舒服了, 他往后仰着休息了会儿。 继续办公时, 戴上了一副眼镜。 姜桃桃还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边框细细的, 架在高挺的鼻梁, 透明的镜片在灯光反射下,朦朦胧胧遮盖住他清透的眼神。 就觉得此时那对极其出色的眉眼看起来, 更让人着迷。 她两手托腮, 呆呆地盯着他看。 秘书下班前进来给费华修送了杯咖啡。 他没抬头,随口道了声谢。 秘书出去时, 询问姜桃桃是否也需要。 费华修这才在工作上中止片刻,看到姜桃桃腿上盖着条毯子, 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角落, 翻看他的几本财经杂志。 他似乎是忘了姜桃桃还在, 毕竟她全程悄无声息, 连翻书都小心翼翼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姜桃桃谢绝秘书的好意。 秘书出去后, 费华修就朝她过来了。 在她身边坐下,搂着纤细的身板压上自己昂贵的黑色西服,又捏过她小尖下巴亲亲嘴唇, “再等我会儿, 很快就忙完。” 姜桃桃能听出来他这语气是有哄她的意思, 可能也是觉得她在这儿被冷落了。 她便体贴地说,“你只管忙吧,我真没关系的,不用管我。” 费华修领着她起来,推开一扇柜子,姜桃桃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一间休息室。 他又到外面工作的时候,她就脱了衣服和鞋,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迷迷糊糊感觉到身后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姜桃桃眼睛困得睁不开,闻到他的气息,就翻身往他怀里钻了钻。 第二天一早,他比她先起来。 姜桃桃赶在员工们过来上班前离开,时候还早,费华修换了运动衫和跑鞋,从后门出去,绕着公园似的CBD外圈跑步。 雾还没散,天光是隔了层磨砂玻璃似的白,笼罩着灰色的钢铁森林。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有白领过来上班了,湖边的一家星巴克,他们面对面坐着。 姜桃桃昨晚睡前卸了妆,一直到现在,在他面前都是素面朝天。 觉得自己不带妆显得憔悴,正好头发松松软软的,老想把它们往脸上遮挡。 费华修却伸手过来帮她把头发撩开,看了她半晌,说,“不化妆更漂亮。” 其实姜桃桃对自己的素颜还是很自信的,听到赞美,没来得及高兴,转而心里竟现出一道突如其来的坎儿。 “费华修。” “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他正喝着咖啡,听到她的话,把纸杯放下,笑了,“怎么要问这个?” 姜桃桃去拉他的手,催促着,“说嘛,我就是想知道!” 费华修反手将她握在手心,拇指捏着上面细细的骨头,没有确切地告诉她,只是说,“很少很少。” 看姜桃桃那表情显然是不信的,他觉得好笑地拧了拧眉,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姜桃桃实话实说,“我就是感觉你好会说女孩子喜欢的话,一定是练出来的。” “嗯?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都有!” 无可奈何地一笑,费华修没多解释,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展示幽默,“嗯……我这人呢,看人比较注重外在,能遇到一个看对眼的,真的挺有难度。” “有趣的灵魂太多,好看的外表太少。”他噙着笑,把这个烂大街的句子意义完全颠倒,是标新立异,是独树一帜,也是……他选择姜桃桃的原因。 “颜控。”姜桃桃垂下失落的眼,猛咬一口夹心饼干,“你这是病,得治!” 分开后姜桃桃就又去了医院。 她没告诉费华修母亲住院的事。 其实这种事作为女朋友,跟他说说也是应该的,可不知怎么的,姜桃桃就是不想告诉他。 尤其是在昨晚,见到他日理万机的工作后。 几天后,霍红霞精神好了不少,就这么吵着要出院回家了。 她为人好强,还特别执拗,姜桃桃知道拦不住,就拉着姜强强出去,交代他回去一定遵循医嘱,好好照顾妈妈。 姜强强满口说着知道了,突然往墙上斜倚着,丹凤眼在狡黠地笑,“现在妈又不在,你还不肯说说你的事啊?” 姜桃桃嘴硬,“我什么事?” “到底有没有在谈恋爱?” “……” 她一沉默,姜强强就更笃定了,得意地哼了两声,说,“咱俩一胎出来的,谁也没我清楚你的心思,谈就谈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都二十多了,再不找个朋友耍耍就要成老处女了。” 姜桃桃咬牙冷笑,见招拆招道,“是啊,咱俩一胎出来的,我也最清楚你的心思。” 她话锋一转,“最近山里修路,孟阳姐家老房子是不是拆迁了,她最近住哪儿?是不是就在咱家店里啊?” 姜强强脸上的不正经在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荡然无存了,换上和刚刚姜桃桃被他折损时,那副如出一辙的表情。 兄妹两人在走廊上互不相让,旁边有几个小护士路过,一个劲儿地往姜强强那儿扭脖子,捂住嘴满面桃花地走过去了。 姜强强这副皮相虽说和桃桃长得不像,但在男孩子中也是非常拔尖的,一直以来都很受任何年龄段女性的青睐。 一米八几的个头儿,高高瘦瘦的,皮肤竟也没比白雪似的妹妹黑多少,浑身都是清爽的少年感。 近年山里搞旅游开发,镇长硬是拉着他拍了宣传广告,让他手里捧满万栖山的特产,笑容热情灿烂还透着傻气,到现在那张巨大的广告牌还在山下立着。 姜强强接到小护士们的爱心发射,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摸着后脑勺。 “看到没,你哥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所以孟阳姐才看上你了?” 姜强强大男子主义受折辱,恼羞成怒,“呸!是我看上她!” 姜桃桃手指快要戳上他鼻尖,“哦哟看吧看吧,承认了吧!” 姜强强不再理她,长腿迈开躲到病房去了。 下午把两人送上火车,姜桃桃独自逛了逛超市,买了一大袋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回到家。 一进门就在玄关看到双男人的皮鞋。 沈雅那男朋友胡全伟坐姿很不雅观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两脚还翘上了茶几。 她觉得奇怪。 明明沈雅之前就给她打过招呼,说这两天回家探亲,她男朋友怎么还过来。 沈雅的那条苏格兰牧羊犬正盘在他脚边咬一只发声玩具。 应该是来看狗狗的吧。 胡全伟人前文质彬彬,今天只顾和微信里谁聊着天,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并不在意自个儿不太文明的坐姿。 两人打了声招呼,姜桃桃就提着东西回房了。 因为袋子太重,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先把东西放下,无意回了回身,发现胡全伟这会儿没在看手机了,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后背看。 被发现后,他就笑了一笑,接着做自己的事了。 姜桃桃被他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后背发凉,直到后来他离开后,她才敢从卧室出来,去客厅倒杯水喝。 一想到胡全伟看她的眼神,姜桃桃就直想打哆嗦。 离开学校的保障,在外遇到并不知根知底的人,那人可能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也可能是需时刻提防的定时/炸/弹。 关于胡全伟持有她们家钥匙的事,姜桃桃觉得找时间需要委婉地和沈雅谈一谈。 第二天要上早班。 姜桃桃五点半就起床了。 七点钟的时候要换好制服准时到岗,内部规定必须还要再提前十分钟。 因为酒店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每个班次换岗的时候,都需要腾出时间进行交班。 在这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内,每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姜桃桃每次上早班都需要订四五个闹钟催促自己,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拎上包准备出门时,见笼子里的木木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先前沈雅把狗留给她照顾两天,早起懵懵的,姜桃桃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责任。 于是把木木食盆里填满狗粮,又盛了些水。 蹲在笼子前摸摸它的脑袋,觉得今天的木木格外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浑身无精打采的,尾巴耷拉着,还不肯吃东西。 姜桃桃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伸手摸摸它的肚皮。 手下滚烫异常,果然是生病了。 姜桃桃看看表,现在还没到六点半,不少宠物医院都还没开门,而且,就算她找到了24小时营业的地方,把木木送过去再上班也来不及了。 没办法,她拨通了经理石瑶的电话。 上级们的班次和她这种普通员工不一样,他们上的是朝八晚五的行政班,在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在睡觉的情况下,姜桃桃语气小心翼翼。 表明来意后,即刻被石瑶一口拒绝了。 姜桃桃试图说服她,说自己可以加班把耽误的时间补上。 石瑶仍不同意。 她说,“按时到岗是你身为员工的基本职责,在你之前我有一个非常看好的实习生,她就非常尽职尽责,因为某天人手紧缺班次轮不过来,她连家里有人去世都没有请半天的假,而你,狗狗生病这个借口,呵……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姜桃桃终于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服,她都不会改变想法的,沮丧的同时也不再废话,电话草草收尾,吃力地把木木背在身后就冲下了楼。 她运气还算好,很快就在小区外叫到了一辆出租车,请师傅开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安顿好木木后,她就又打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赶往酒店。 木木是大型犬,体重足有五六十公斤,姜桃桃跑到酒店后方的员工通道打完卡,才发现腿已经软得不像自己的了。 当然要省略早餐,她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匆匆乘上电梯去了一楼的前台。 这时已经是七点二十几分了。 石瑶还没上班。 杨主管却在。 平日她和石瑶沆瀣一气,石瑶说什么就是什么,格外顺从且爱表现,姜桃桃一见她,就知道今天这责任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了。 就姜桃桃今天要请假的事,石瑶已经提前和杨主管打过招呼了。 但她对姜桃桃的态度,却比想象中的好,出奇得好。 竟还安慰姜桃桃道,“你来得不算晚,也才过了半小时而已,我能理解这种突发情况,这事儿我不会和Jennifer说的,不过你下次也要注意。” 她还提醒姜桃桃说,“我们员工每个月有三次考勤异常的机会,超出的话就要出warning单了,这一次的我会在月底考勤日帮你取消掉,但是一定不可以有下次了哦。” 对杨主管,姜桃桃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怎么说呢,就像刚刚凉透的心又一下子被捂热了。 职场还是有些人情味儿的,对吧? 午间,姜桃桃和一名同事轮班去酒店员工餐厅吃午饭。 这会儿能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半天的神经紧绷下,难得放松。 Betty是带她的师傅,上班期间,几乎每一分钟她们都在一起。 姜桃桃放下餐盘,刚坐下就感叹地舒了口气。 浑身都松懈了,血脉一下子通畅了似的,这一刻比躺在被窝赖床还要舒服。 “一天到晚都这么站着,长久下去,脚跟肯定得起茧子了。”她痛苦地抱怨。 Betty瞄她一眼,说,“这倒不会,其实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过两天换双软皮的平底鞋穿能好一些。” 她挪身看看姜桃桃桌下的鞋子,表情嫌弃,“喂你怎么想的啊,竟然还穿酒店发的工鞋,这么高的鞋跟,不难受才怪!” 姜桃桃这么一只新入职的小菜鸟,做什么都要诚惶诚恐地听从人事部的死规定,哪想到一到前台,发现女孩子们没一个穿高跟鞋的,原来这早已成默认规则了,她决定今天下班就去买双最柔软的小羊皮平跟鞋。 Betty把手机抵着小汤碗立好,边吃饭边和男友视频聊天。 她在男友面前就像变了个人。 Betty做了好几年的前台,早成老江湖了,人还不错,但有时对新人会很苛刻,姜桃桃没听她嘴里没说过好听的话,这会儿满口甜言蜜语的。 姜桃桃默默吃饭。 听Betty撒着娇的话语。 滔滔不绝,什么都说。 从今天早上起床有多么困难,讲到刚才办理入住的很没素质的一对男女。 好像随便的一件小事,在她跟男友谈起的时候,就变成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姜桃桃饭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等她,无聊地也掏出了手机。 宠物医院的医生给她汇报了木木的病情。 就是普通的发烧,没什么大碍。 已经打了退烧针了,现在小视频里的木木正趴在笼子里休息,尾巴一摇一摆的。 晚上就能把它领回家了。 姜桃桃想起今天早上分秒必争的情态。 她真的好累。 身体上的倒不算什么,更多的是心累。 今早石瑶上班过来,没给她好脸色。 如果真被她知道自己迟到了半小时,不知道该怎么来找麻烦。 姜桃桃也好想找个人吐槽吐槽,诉诉苦。 明明她也是有男朋友的啊。 为什么不去找费华修倾诉呢? 连今早发现木木生病的时候,那么焦虑无助的时候也是自己抗过来的。 其实当时她脑子里是闪过了费华修的。 可她老怕打扰到他。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去占用他的时间。 这样心照不宣的距离感,大概是认为自己,还没有攀上他所在的那个神坛。 再看看面前Betty和男友甜蜜的样子。 对比下来,她和费华修,他们真的好不像男女朋友。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 她很喜欢费华修,非常非常喜欢。 那么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姜桃桃叹了口气。 吃完饭补了补口红就上去继续工作了。 她刚登录上自己的opera code,旁边台子的一个同事告诉她,“去下办公室吧,Jennifer找你。” 所有人都知道,能被石瑶单独约谈的,铁定没好事。 姜桃桃从前台走过,这些同事们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有客人过来了,便开始职业而机械的开场白。 姜桃桃突然觉得脚步沉沉的。 虽然话语冷淡,终归结底石瑶也没怎么难为她。 但字里行间,姜桃桃察觉得到,她已经知道她迟到的事了。 二十多分钟后姜桃桃才能从她办公室出来。 下午是办理check in的高峰期,同事们都忙得热火朝天。 这家酒店客房数量很多,入住率高的时候,前台需要五六个同事坐镇。 杨主管、Betty、另外的两个女孩、还有唯一的一名男同事。 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人在看她的好戏。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了什么的原因,姜桃桃感到一阵反胃。 下午的时候李金宇来前台了。 一身黑色的西装,带着金灿灿的铭牌,换了身行头看起来比在学校时成熟不少,人模狗样的。 姜桃桃面前没客人,正拿着住客单低头专注地做modify,(注:酒店前台术语,手动录入住客信息)李金宇曲起手指在她面前敲了两下,姜桃桃以为是客人,条件反射地露出礼貌的笑容,一抬头见是他,就没好气地说,“干嘛?” 李金宇没料到她会是这反应,胳膊摆在台子上,问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你快站好,我正上班呢,被上头看到又得被说了。” “有人欺负你了?” 姜桃桃没吭声。 李金宇来帮客人刷宴会场地的预授权(注:一种消费方式,包含住宿或宴会的实际费用+押金,在信用卡中冻结,并非扣除,结账后剩余自动返还卡中),等待途中和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聊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走了。 不忙的时候,这里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五星级的酒店大厅环境非常高档,前台来来往往经过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黑皮肤的白皮肤的,没事儿的时候,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也挺有趣。 不过姜桃桃今天是没那心思了。 3点半,下班时间到了后,姜桃桃主动留下多加了会儿班。 结果又被强塞了很多工作,等她忙完后出了酒店,天都黑了。 李金宇的这通电话突如其来,约她去“一个好地方。” 他说,“知道你不开心,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嘛,我这儿有酒有肉,你嗨个一晚上,过了明儿啥事儿都忘光光,快来快来!” 姜桃桃把木木送回家后,就过去了。 李金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在包厢里了,她听到那头吵吵闹闹,他说是和几个本校的实习生一起出去的。 不知道中途怎么想起她了。 夜场里到处都是卸了面具的妖魔鬼怪,霓灯放射在乌漆抹黑的弹丸之地,明明门外还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大好民风,里面却像与世隔绝了,处处是放肆的躁动,看不清人脸,只有舞动的黑影。 可是姜桃桃一进来,就感觉肩上的劳累感很神奇地放松下来了。 把那些不愉快远远地抛开,找到李金宇在的那间包厢,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把她吓了一跳。 舞池里就已足够开放了,里面的春光竟比之外更要让人喷血。 别有洞天,简直就是别样的“世外桃源”。 金迷纸醉、穷奢极欲。 女模、小明星、兔女郎和网红脸组成了无比香艳的画面。 她们站着坐着、在地毯上半躺着。 围绕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是男人,多金的年轻男人。 还没找到李金宇,她首先就看到了费华修。 他身边的女人一左一右坐了两位,皮相是这些妖精中最出众的。 不知是不是他先看见的她,姜桃桃发现他时,他长指握着晶莹的玻璃杯,whiskey里加了冰块。 姜桃桃站着不动了,全身能传递出情绪的,只有一双冷冷的眉眼。 局是李金程组的,李金宇知道了就带几个朋友摸过来,他哪里知道还会有费华修家的这一位。 捞下谁挂在肩头的一条藕臂,李金程笑脸迎上去,好声好气小姑奶奶地叫了几声,然后把人往费华修那儿领。 他一个眼色,费华修左右两位女护法不情不愿地挪了屁股。 姜桃桃却没坐下,视线胶在这个男人身上。 而他,没碰那些女人,也没看她。 有男人把姜桃桃当成了1000块一个的陪酒女郎,不明情况地使唤她紧绷的脸笑一个。 李金程吼他道,“笑你妹笑,这是你嫂子!” 人群中寂静片刻。 李金程又跟姜桃桃说,“桃,人都是我叫来的,他都没碰,不关他的事。”说着警告地瞪向暗处叼香烟看热闹的弟弟。 旖旎的灯游荡在了费华修的身上、眼中、杯中,只是坐在那儿能吸引前赴后继的花蝴蝶。 姜桃桃脸上绽出一个轻松的笑,“没关系,我也是过来玩儿的。” 见她随和,又有另一不长眼色的人起哄道,“咱们这儿来的全都是小妖精啊,您这身行头跟我们宝贝们一对比,真算是天仙下凡了!” “是吗?”姜桃桃又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简单素净的着装,歪了下头,赞同地说,“好像真是欸。” 她说罢拿起茶几上修剪龙虾的剪刀,在众人的惊讶下,竟把白T恤扯出几道凌乱的口子,又拽下了领口,滑出半边肩膀白玉似的薄肩。 深蓝色的牛仔裤包裹她细直的长腿,分开迈上费华修的身。 别人以为她玩得开,纷纷鼓掌起哄。 她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在笑,眼里倒没情绪,像在生气,也像在忍着快要哭出来的酸涩。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可以呀。” 她这故作的姿态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便让费华修的一如既往的平静被火焰烧破。 他表情里有冷淡,像是极其反感她来这种地方,非常看不惯她这会儿的举动。 姜桃桃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他看了她几秒后,猛地扔掉手中酒杯,脱了外套裹住她乞丐一样的破烂T恤,紧握身后的细手腕大步出去,门被用力碰上,发出巨响。 姜桃桃被动地任他拖着,他力气很大,宽大的骨骼紧紧箍住瘦樱一样的手腕。 挣不开,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挣脱。 他要带她去哪儿那就去哪儿吧,总之不要他留在那片声色之地。 他本是凌驾于那之上的,为什么要同流合污。 路上,费华修压抑怒气地回过头,直直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已经是水光濛濛,连旁边那枚小小的痣,都在楚楚动人。 蓦地一下,他又变得心软了。 24.24℃ 六月的夜晚已经失去春天的生机感, 开展初夏的清凉。 他开了车门,把姜桃桃塞进副驾驶座。 并不温柔的手法,却让她更乖地在车厢里沉默。 裹着他的衣服,待他从另一边上来后, 便脱下来, 扔在他的座位上。 费华修正抬手松着领带, 刚要坐进去, 就见一道黑影闪过,是自己的衣服占据了自己的座位。 他毫无停顿地, 把它扔到后面。 两人没有交流, 单单静坐在车中,车旁有路人踩着滑板哧溜游过, 想象不出里面的特殊气氛。 是费华修先开的口。 “你在生气?” 姜桃桃固执地说,“没有生气。” 但语气出卖了她。 听他轻笑了一声, 有种嘲讽的意思, 姜桃桃的心就因这道笑声酸了一酸。 她想跟他理论。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为什么要显得是我不可理喻? 转了头看向他现在的样子。 领口早已被解开, 领带松散地垂下来, 他衬衫的袖子也挽了起来, 扶在方向盘上的那条手臂,线条结实,肤色在黑暗中也能显出原有的白。 感觉到注视, 他便也偏过了脸。 他的头发在男人中是略长的, 偏分的发型, 一部分刘海挡在额头,像现在背光低着头的时候,那些头发也遮住他的眼,谁也意会不了他的眼神。 他就是这样,神秘而有魅力,又遥不可及。 所以那些女人才要坐在他旁边,蠢蠢欲动的手却不敢碰到他半分。 以前他说他很少生气,她在好奇那会是在什么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知道了。 即便生气,他也不会暴躁,他的所有好和坏都被压在平静的外表,而当他冰冷沉默的时候,便是里面涌起风暴。 姜桃桃喜欢他的一切,印象里他是温润的谦谦公子,她不要看到他这样,迷人而危险。 迷人得让她想去伸手迎接,可同时,又危险得让她避之不及。 她不要再在这里了。 去开车门,却发现他早已落了锁。 姜桃桃怔住了。 她并不是害怕什么,可是他早已给自己留了后路的手段,还是让她感觉这个人的心思,像海底的针,像蜘蛛的网。 她越来越清楚。 挫败地放弃。 而他,已在方才的沉默中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再开口时,回归温柔。 “我和你一样,也是进去了才发现……会有那些女人。” “李金程是我的朋友,我回国不久,需要他帮我扩充人脉。” “里面的那些人,有成功的创业者,也的确有很多不学无术地富二代,即便这样,我也需要他们的背景和关系网。” 望着树叶在车前落下的阴影,姜桃桃面色逐渐缓和。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在她生他的气的时候,他的做法、他的话总会让她在很快明白,闹脾气的自己有多么小题大做、多么无聊。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开口时没想到嗓音会生硬地这么明显。 她所有的一切都在示弱。 又听旁边的他轻叹一口气,倾过来上半身。 “宝贝,不要哭。” 她的小猫指甲被拔光,在他唇下变成一只融化中的冰块。 她被暖热了,眼泪也越流越多。 怎么哄也停不住,两手紧紧捏着他的衣领,他的吻多美好,她就多伤心。 今天一整天,从早到晚的委屈、无奈、愤怒通通在心里化成一滩酸涩。 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费华修温声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泪,他能察觉到这可能是在工作上受挫了,但怎么也问不出来,她一个劲儿抽噎着摇头。 过了好久,又揉着眼睛跟他说饿了,想吃蛋挞。 费华修立即下车去给她买。 等加热的时候,姜桃桃跟过来了。 她乖乖裹上了那件之前被她丢掉的外套,在费华修身边站过来,手捏他衣角。 费华修把那只手握在掌心,低头看她无神的模样。 刚才哭得惨兮兮的,妆都花了,眼影的闪粉落在颧骨上,在光下细细碎碎地发亮。 他手指在她脸上刮了两下,低低揶揄,“你这是……不小心撞到星星上了?” 见窗口里的两个女营业员看着他俩偷笑,姜桃桃把脸埋进他怀里。 费华修接过蛋挞,牵着她往回走。 没上车,他倚在车头,姜桃桃手按在上面坐上去。 拆开纸盒子,拿着手掌大小的葡式蛋挞,先给他咬一口,然后细嚼慢咽地吃着。 又白又小的牙齿咬在蛋挞上,只顾低头吃,眼圈还红红的。 费华修看着她的样子,想回车里拿根烟,还是忍住了。 吃完了,他又把她送回家。 吃完了,费华修又把她送回家。 室友沈雅已经探亲回来了,她知道木木生病的事,不过现在都差不多痊愈了,姜桃桃来时,她正在客厅逗木木玩儿。 沈雅非常由衷地道谢,姜桃桃勉强笑了笑,说着没事,推门走进自己的卧室,费华修也跟着进来。 在姜桃桃身后,他关门时落了锁。 姜桃桃心情还是不好,不想说话,他就坐在床上看她走来走去。 没心思顾及他在不在了,背对着他,脱下身上那件被剪得千疮百孔的T恤,随手扔进垃圾桶。 黑色的文胸带子贴在洁白的后背,他正看着时,她茂密的头发又垂下来,撒了满背。 换上宝蓝色的睡裙,然后脱下裤子,迈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爬到床上。 这么晚了,费华修还是没要走的意思。 她就问,“你什么时候走?” “巴不得我走?” “不是,我怕你太早走,想让你多陪陪我。” 她躺在床上,仰着脸看他,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水汪汪。 费华修便说,“那我今天就不走了。” “不走也不行。”姜桃桃又振振有词地说,“我明天要上早班,需要早点睡,你在这儿我就睡不着了,会影响明天上班的。” “到底是要我走还是留?”费华修哭笑不得。 姜桃桃翻了个身抱住他,“我的意思是,你待会儿再走。” 她一过来,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他被她撞了一下,同时心上一动,说着好,那片红唇就被他含在嘴里,口红的味道,苦中带甜,让人上瘾。 姜桃桃手放在胸前,乖乖躺着不动。 他侧着身盖上来,歪过头亲她。 鼻子相互碰撞,气息交融,他不停地吮吸碾磨,她牙齿也被迫打开了,随后就颤了一颤,抱紧他的脖子,像爬上了激流中的木筏。 裙摆下,薄薄的布料不能护她安全,他像凶残的敌军,攻城掠地。 接着,他又是耐心的渔夫,开蚌取珠。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吻越来越深。 他一心两用,另一头也不甘示弱。 姜桃桃哀哀叫了一声,夹紧他的手,惊恐地望向门口。 她把他作祟的手推开,焦急提醒,“我室友在呢!” 一开口嗓子都干了,呼呼喘着气。 他得逞的嘴角贴在耳边,低语一句什么。 姜桃桃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绝不是纠缠的人,她说不,那便不。 他一离开,姜桃桃又觉得空落落的,竟想找东西蹭上去。 终究还是克制住,理了理裙摆,下床去卫生间洗脸。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曾向她暗示过一两次。 因为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少了点什么,姜桃桃死守底牌,说什么也不肯。 所以,顶多就是摸摸亲亲。 这是最过火的一次。 她弯腰搓着脸,费华修也进来了。 无声地把湿淋淋的右手让她看看。 姜桃桃就装作没看见,还好,厚厚的洗面奶泡沫能遮挡住脸皮的颜色。 他两手放在水龙头下来回洗了洗,倚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回去了。” 姜桃桃舍不得,但没办法。 也不管脸上还挂着水珠,狠了劲儿地抱住他的腰留恋。 劲瘦又结实,像大树,是依靠。 等他下了楼,姜桃桃就拉开了窗帘,扒着窗户往楼下看。 他的车停在路边,没一会儿人就下来了,车灯闪烁了一下,他开了车门坐进去。 姜桃桃多希望,如果他有预感的话,就抬头往她这里看一眼吧。 车子很快驶开,流水一样的滑远。 路灯照在远处,就好像他还在那里。 姜桃桃扒在窗户上,头顶是漫天的星星,她不看一眼,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费华修,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自那次在费华修车里痛哭了以后,姜桃桃感觉到,他对她上心了很多。 费华修要走了她每周的排班表,不见面时,会根据她的休息时间打来电话。 要么是睡前,要么是晨起。 姜桃桃上中班总喜欢在床上多赖一会儿,每天准时接到他的电话,她躺在床上,能听到他翻阅纸页的声音。 她闭上眼,想象着他在光线充沛的大办公室,戴着那副眼镜,一边聚精会神,一边又在开小差哄女朋友的样子。 听着他的声音时,仅仅这么想想,她的心也被晨间的阳光照得温暖起来。 偶然他说起,公司旗下又有一家酒店开业,要带她去试住几天。 姜桃桃因此申请调了三天的假期,和他一起过去。 这是一所度假酒店,开在郊外一片面积广阔的人工种植的竹林中。 风起竹叶沙沙,闻到满怀清香,听见流水淙淙。 仅靠环境,就配得上五星。 近年酒店业发展迅猛,仅本市一年间就有近百家星级酒店即将开业。 多坐落在新开发区或者机场高铁站附近,也有这般别出心裁的,走不一样的路子,冠上别样的定位,轻轻松松便可鹤立鸡群。 这家酒店依然是费华修家族企业所属。 姜桃桃没听他说过家里,但他们家的公司非常有名,她随便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就能得到大概的认识。 御商地产是在费华修外公那代开始初露头角的,在前些年地产业兴起的时段,几乎垄断过江北的房产市场,后来开始往别的行业涉足,酒店业是它的头彩。 很多声名显赫的酒店大多都是国外的百年品牌,争先恐后地要来大中华区这块宝地立足。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凡来华立业的酒店,没有任何一家是不需业主方撑腰的。 御商在还没有发展出自家品牌的酒店时,就靠这些外来企业,每年分得丰厚利润。 业主方与酒店方的关系,就像皇帝与进奉臣子的关系。 姜桃桃入职培训的时候,人事就花了大篇幅的时间首先介绍了业主御商。 但凡在它手下,任何一个公司的小职工来酒店入住都需要好生伺候,以免有什么不足,若传到上级的耳根时,那么全酒店上下都别想好过。 和费华修刚走进大厅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礼宾生的簇拥下过来替他们拉门,姜桃桃瞄了眼他胸前的铭牌,发现这人竟是御商派驻酒店的业主方总经理。 费华修也是认识他的,两人握了手,浅谈几句,礼宾司拉过费华修手里的行李箱,不需到前台办理入住,直接送他们到客房。 这位总经理还给他安排了一位贴身女管家。 一个个儿高腿长的大堂经理,她介绍自己名叫Emily,会在费华修入住期间全天等候吩咐。 姜桃桃自己也是做这行的,知道在有重要客人过来时,酒店的确会有安排私人管家的做派。 但是看到Emily,她就是不高兴。 姜桃桃觉得自己越活越退步了。 见不得费华修身边出现漂亮的女人。 在这方面,费华修这个看脸主义者让她格外没有安全感。 Emily是资深GSM,没有穿统一的工服,修身的armani套装显得她婀娜多姿,脚踩七公分的高跟鞋,精神的马尾高高扎在头顶。 光彩夺目。 只顾招呼费华修,和姜桃桃对视了一眼后,全程再无眼神交流。 还有种趾高气扬的劲儿。 姜桃桃贴在费华修身旁,揽着他的一条手臂,这行人送他们到电梯时,她晃晃他的手,说,“我们自己上去就好了。” 费华修低头看了看她,“听你的。” 那些人闻声止步,费华修回身抬了抬手,礼宾司立即把他们的拉杆箱还到他手里。 电梯关门上行时,把他们阻隔在外面。 姜桃桃倚在他身上,不满地撇嘴,“破仗势。” 费华修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想的什么,捏捏她小巧鼻头,一笑了之。 走廊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走在上面悄然无声。 他们住的房间是酒店最好的一间行政套,快走到门前了,路过某间房,听到里面床垫吱吱呀呀地剧烈挤压着,还传出嗯嗯啊啊的叫声。 真尴尬…… 表情复杂地走过去,姜桃桃偷偷仰脸看费华修的表情。 他面色依然平静,但不可能没听到。 她就是观察地看一眼,还没来得及把这小动作毁尸灭迹,就被他一转头抓个现行。 不解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姜桃桃无辜地眨眨眼,说,“没看什么啊,我在看前面,什么时候到。”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直视前方时,又说,“啧,这酒店隔音不是很好。” 姜桃桃,“……” 来时坐了好久的车,一进房间姜桃桃就摊成大字在床上休息,过了会儿觉得饿了,要点东西吃。 费华修帮她找菜单。 不知道菜单是放到哪儿了,书桌、茶几上都没有,姜桃桃半趴在床上,探着身子去拉抽屉。 “这里会有吗?” 费华修也看过来。 抽屉里的确有东西,不过不是菜单,而是印满日文说明的一只小盒子。 她能看懂的,只有“0.01”这个数字。 一个数字也足够说明这是什么东西了。 她正好奇地看着,费华修故意打趣地跟她说,“这是什么东西啊?” 姜桃桃烫了手似的把它塞回抽屉。 这人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不认识还是没见过。” 姜桃桃,“反正不是我用的。” “……你一个人当然用不了。” 她被呛得没话说了,眼神往别处一放,见苦苦寻找的菜单就放在床对头的迷你吧台里。 光脚跳下去拿在手里,边嘟囔着,“烦人,不跟你说了,我要点东西吃了。” 点了两份神户牛扒,客房送餐,二十分钟后门铃就响了,费华修正把他们的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柜内,顺手拉开门。 先不见餐车,首先就看到Emily裹着套装的前凸后翘的身影。 姜桃桃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项服务,根本就不在她的服务范围之内。 她走进房间,和送餐部小哥一起把餐车停放好,掀开餐罩,还要再介绍一下这道菜的特别做法。 费华修转身唤赖在床上的姜桃桃,“不是饿了吗?过来吃。” Emlily出门前,又恋恋不舍地往回看一眼,说,“费先生有事的话,随时可以传唤我。” 姜桃桃低头切着牛排,她一走,就对费华修说,“这个大副太尽职尽责了,你赶紧给她升职吧。” 费华修不以为然地问,“升到什么职位?” “费总的私人小秘啊。” 她眯起眼睛笑,等他反应。 费华修叹了叹气,看向她,说,“宝贝,我吃东西很挑的,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姜桃桃扑过去抱住他脖子,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她们看你,我轻轻松松就发现内容 。” “你这意思……是以后出门都要我戴口罩了?” 姜桃桃摇头,“不。” “我是想把你锁在家里,只能看我,只能喜欢我。” …… 饭后姜桃桃睡了会儿。 睡醒时,还未睁眼,首先,他的声音和竹子的清香一起涌向她的感官。 费华修正背对着她讲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袍。 面前是窗外密密层层、鳞次栉比的竹林,尖窄的竹叶哗啦啦地响着,有点像雨声。 还以为是下雨了。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摆在腰间,回归工作时的严谨。 她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他便回身看了一眼。 挂断电话,走过来坐在床边。 姜桃桃就挪过去,枕上他的大腿。 “你刚才跟谁讲电话呢。” 他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妈。” 姜桃桃眼皮耷拉下来,玩着自己的两指,说,“就是那天在学校操场,和乐怡在一起的那位?”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暴露了,下意识地看看他,费华修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说,“所以,那次闹别扭是因为这个?” 姜桃桃豁出去了,有理有据地说,“谁叫你骗我说在车里等,其实是去见乐怡。” “我是走到半路看到我妈的车子,只好过去打声招呼。”他苦笑着,“真的不是为她来的。” “真的?” “真的。” “好吧,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哦,谢谢你的原谅。” 姜桃桃讪讪摸了摸鼻子。 他还挺给她台阶下。 下午,姜桃桃心血来潮地去做了spa,费华修则在户外的泳池游泳。 闭眼趴在床上,sap小妹细腻的手心在后背上按捏着,她舒服得昏昏欲睡,心里念着其它的事,神思一点也不能安静下来。 接下来会和费华修一起在这住两天。 其实来的时候她就做好准备了,没想着会全身而退。 两天的时间,足以发生一些什么。 她有时会瞎想,如果自己还是一直这样的过于保守,会不会让费华修失望甚至是反感。 所以,如果这次他真的要的话,她想,她不会再拒绝了。 姜桃桃又逐渐打起哈欠,清新的熏香味道宜人心脾,听着外头风动竹林,睡意盎然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从酒吧离开后的那场醉生梦死。 羞畏之间,不禁好奇起来,真正尝到的话会是什么滋味。 做完spa后,潇洒地把费用挂了房账,她穿过一楼大厅,到泳池那边去找费华修。 酒店里外都清凉宜人,路过前台,看到她的同行们各个对着显示器忙个不停,她心里生出点儿感慨。 如今本末倒置,自己成了“上帝”,这样的落差感真的太让人享受。 想起自己和同事在上班时,或多或少都被刁钻的客人难为过,动不动就要为一个投诉而提心吊胆好几天,某些好色之徒在接过证件时总喜欢反手揩下油,甚至还有同事被暴躁的客人用茶杯盖砸到过。 但也有暖心的时刻。 一部分客人的良好教养和礼貌让人如沐春风,还有些长住客,每次进出酒店都会像相熟老友般和他们打声招呼,一些经常过来出差的客人,甚至会带些特产或小礼物送给他们。 这一行怎么说呢,开拓眼界,看尽人性美丑,尝透辛酸苦辣甜,万事以“忍”至上,得到的历练一定是其他行业的成倍以上。 坏处则是好处,但得到它,哪会那么容易,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明白。 总之,一定要努力成为有钱人啊! 25.25℃ 酒店建在高位, 站在此处可以观望到整片竹林壮观的景象。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 日暮西沉, 成群的归鸟在最后一缕日光中穿梭, 一头钻进碧绿的林海,了无影踪。 这会儿是晚餐时间, 池边人很少,只有三五人影, 泳池的水面在夕阳下呈现金蓝交错的色彩。 费华修鼻梁上架了副墨镜,惬意地躺在躺椅上, 是小憩的姿态。 泳池的另一边,是几个装扮精致的女孩在相互拍照片。 短裙下两条奶白的腿刻意放轻,姜桃桃偷偷走到他身边,原是想吓吓他,才刚一过去就被拦腰抱住。 她大惊失色, 趴在他身上诧异地问,“原来你没睡啊。” “睡了, 你一来就醒了。” 他大手掐在她腰间来回捏着,上半身还倚在躺椅上, 头发刚才游泳的时候都湿透了,被他往后捋着, 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 居然有种放浪形骸的味道, 格外招蜂引蝶。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正对自己的脸, “做完美容了?” “对呀,我现在的皮肤是不是特别好?” “这得尝尝才知道,……咬一口可以吗?” 姜桃桃仰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可以!我又不是吃的。” 他扬起眉梢,莫名说了句,“你怎么不是?” 姜桃桃从这话中意会出几分深意,不知道那墨镜后的眼神是如何,不过她也能想像到,便目光闪躲着不去看他了。 见他脖子下,白色的浴袍敞开怀,她趴在他大方袒露的硬实胸膛,眼睛不自觉地往下方的几块腹肌转移。 才刚一看过去,他就懒洋洋地开口了,“你这是,在用眼睛非礼我吗?” 姜桃桃一听就气笑了,从身后捞起他那只不老实的手,报复似的反驳,“来来来,我给你看看什么才叫非礼!” 刚刚他这手在她腰后不断下滑,扩充疆土,她看这里没人看到才任他为所欲为,哪想到竟还恶人先告状。 姜桃桃摘下他的墨镜,是要他自惭形秽,而下方的那双迷人的眼睛正半眯起来,瞳孔里有笑意,映着落日,映着她。 她多看了几秒,竟失神了。 然后低头帮他把浴袍系得结结实实,防备地望向那头的几位美女,不愿和任何人分享“美色”。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下午的那个房间。 里面仍然在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第二次便不觉得害臊了。 姜桃桃噗嗤笑出声,忙捂住嘴,一抬头,见费华修看着她笑。 她指指那扇门,小声说,“都一下午了啊,他们不累吗?” 费华修也学着她的声量,“这想法不科学,他们很有可能是中场休息后再……” 似乎是找不到何时的话形容,他状似难以启齿拧了拧脖子,换了个说法,“……继续的。” 随后他长臂揽住她削瘦的肩,意有所指地说,“相比下来,我们的相处方式就纯洁多了,对不对?” 姜桃桃憋笑憋得难受,不敢再呆在这附近,扯住他的袖子往前带,“快走快走!” 费华修说得没错。 他们之间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纯洁”。 连洗澡的时候,姜桃桃都要把浴室的门反锁上,途中,外面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要支起耳朵听。 不过还好,这扇玻璃门的把手全程都没有扭动过。 想起第一次在他家中留宿的时候,她根本就了无防备心,连卧室门都没锁。 现在发现,自己如今在某些方面渐渐变得很怕他。 在他身边越久,就越有种感觉—— 迟早是要被剥掉这层桃子皮,吃得连桃核都不剩。 其实她明白那种事是他们在一起肯定要经历的过程,但就是怕。 因为她还明白,费华修内心绝不仅仅是外表这样的温柔随和。 往不该想的地方多想了,那仿佛就是自己的最后下场,姜桃桃身子哆嗦了一下,搓搓疑虑的脸,抓起毛巾出去了。 费华修在她后面进去洗。 她吹干头发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听到里面水声沙沙,没一会儿就停了。 他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团什么东西。 他递过来给她,语气温柔,“宝贝,把你的东西收好。” 姜桃桃一看那东西,脑子里几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这是她刚才换下的文胸和内裤。 她几乎是夺过来的,手上以看不见的速度把它们压在枕头下。 费华修很有深意地看看她,“还是放到箱子里吧,省得忘记带走。” 说着,他还算体贴地回避了一下,面朝窗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竹林。 姜桃桃掀开被子跳下床,把她的东西塞进一个纸袋子里,严严实实地放到行李箱。 再回床上的时候,费华修已经在背对着她吹头发了。 她在被窝里等着,玩手机都没心思。 有种类似新婚夜的紧张。 在这之前,他们唯一的一次过夜就是那天在他公司的时候。 他加班到深夜才上床睡觉,而那时她也早就睡着了。 所以省略掉了紧张和温存。 今天可不一样。 正看着他肩胛线条出神呢,他能察觉到似的转过身了。 吹风机举在头顶,另一手拨弄着头发,只是偏过脸庞朝她看了一眼,眼睫毛垂下挡住他一半的眼神。 即便这样也让姜桃桃心跳加剧。 她认为他这个眼神就是在挑肥拣瘦。 难说,这会儿心里是不是正和她一样的想法。 不过即便有,他也没表现出来,关了灯,躺进被窝,两米宽的大床,足够两人睡下,姜桃桃还要一个劲儿地往边上挪。 寂静中,她的一点动作的声响就被无限放大。 最后被费华修忍无可忍,一把抱在怀里,她身子滚了一下,就贴回他身上了。 他声音困了,“跑什么,也不怕盖不到被子?……睡吧,不碰你。” 她听话地“嗯”了声,脸枕着他的肩膀闭眼睡了。 其实是睡不着的,担心打扰到他,又不敢翻身,就这么僵着身子维持同一个姿势也不知多久,大概一个多小时了吧,她困劲儿逐渐上来了。 处于半梦半醒的那一刻,又被他的动作拉回清醒了。 费华修侧过身面朝着她,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姜桃桃装睡。 没一会儿,黑暗中他的嘴唇就压了上来。 他吻得很慢很轻,像含着一块软软的奶油。 她的嘴唇比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要软,在他的力道下不断地变了形,温热的喘息喷在她脸上,让她皮肤发痒,也让她察觉,他这是在克制着什么。 她再傻也能猜到。 渐渐的,那吻开始下滑,到她的细细的锁骨上,用牙齿替换。 姜桃桃装不下去了,颤颤出声,“……费华修。” 他从她身前抬起头,意料之外地苦笑了下,“你没睡?” 她语气弱弱地说,“你在干什么?” 对方却不是事情败露的止步,竟变本加厉地把手掌攀爬在柔软峰丘。 那里落到和嘴唇一样的下场,被压迫着变换形状。 窗帘没拉,原是她们不想错过皎洁的月色。 然后这月色又溜进暗室,照清令人疯狂的她的模样。 费华修心想自己是着了魔,才这么喜爱她的皮相。 光有美人皮也是不够的,喜欢她柔弱顺从的身子骨,人总是乖乖的,被他欺负着也乖乖承受。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对他才有的,是他的专属,在他不在的地方,她爪子的尖指甲就生出来了。 并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只有他才能欺负而已,就像一只认主的猫,让他格外有满足的成就感。 他见她绸缎一样的头发贴在白色枕头上,手掌往上触碰,冰凉丝滑。 他再去碰布料里面的她。 手感也是让人不舍放开的,不一样的是,那里头温热细腻,像一块乳酪,勾得人要上去尝一尝,试试是不是也同样入口即化。 不知怎的,他力道越来越大,姜桃桃发怵了,也疼了,哼唧着要把他的手拿出来。 力量悬殊,被他一把握住细小的手腕,她兵败将亡,另一只手也被制服了,双双被他举起压在头顶的枕头上。 排除阻碍后,扣子被一个个挑开。 唇舌盖了过来,姜桃桃紧紧闭上眼,牙齿也将下唇咬紧。 红唇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哀鸣。 保护被剥去的时候,姜桃桃没有拒绝。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就让他更方便了,滚烫的身体压上来,姜桃桃感觉到了他那个陌生的地方。 他把她的手握上去,缓缓重重地上下捋动。 她哆哆嗦嗦的,觉得那像一块裹了丝绒的钢铁,有脉搏在跳动。 了解了它的体积与灼热,能想像到接下来的自己该有多痛。 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的双腕依然被牢牢制在头顶,即便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他还是要固执地束缚住她。 费华修的皮肤和呼吸想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着她咽喉上。 她的身体被牢牢锁住了,感官清晰深刻到让她战栗,所有的所有都是被动的,唯有接受他,容纳他。 二十二年来才第一次接触这件陌生的情/事,她怕得不敢动,疼得咧嘴大哭,嗓子里又没发出哭声,只有轻哑的嘶鸣,像风在刮旋。 泪珠子从眼角滑下来,浸在柔软的枕芯。 还好,有他的吻能够让她缓解。 风穿竹林,发出飒飒声响,床垫像海上浮舟一样地波动。 姜桃桃呜咽着抱紧他宽阔的脊背。 她才是浮舟。 26.26℃ 疯了整整两天。 想起临走时房间里的那片惨状, 眼前就浮现出他们肆意疯狂的时刻。 姜桃桃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里会有这样荒诞的日子。 按道理讲, 她这辈子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像这个样子。 两天两夜不出门, 床上床下浴缸墙壁通通滚了个遍,想想就觉得羞耻。 都是被他带坏的。 假期结束回去上班, 她腰酸背痛,身子骨像马上要散架了似的。 费华修却神清气爽, 回程途中, 姜桃桃在后座枕着他的腿补觉, 他用手掌挡住外面的光, 避免刺到那双薄薄眼皮。 之后他就去英国出差了。 现在他不在身边也算好事, 不过才分开半天,她就很想他了。 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被玩儿得透透的, 灵魂仿佛已被炙热的烘烤过, 尝到某种滋味,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也认识了费华修凶残疼爱的一面。 她纳闷, 晚上的费华修怎么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说好的温柔体贴有涵养呢? 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他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了。 这个时段客人不算多,姜桃桃有条不紊地做着手头的事,俯身去身旁Betty的台子下面拿预订单, 起来的时候见Betty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的腿看。 “你膝盖怎么破了?” 姜桃桃低头一看, 瞬间, 脸上像火烧一样得滚烫。 她故作镇定的说, “哦, 你说这个啊,今早过来的时候摔、摔了一跤,当时就磕破了吧,我没太注意呢。” Betty心知肚明地呵呵一笑,掩住嘴小声提醒,“我们的制服裙子可是盖不到膝盖的哦,下次千万要小心啊。” 趁不忙的时候,姜桃桃躲进卫生间。 坐在马桶盖上,把膝盖的惨状发给罪魁祸首,配上文字,“今天脸丢大了,啊啊啊都怪你!快看看你干的好事(委屈)(委屈)” 对着全身镜用力把裙子往下拽,不走动的时候勉强能遮挡住膝盖的疤痕。 她皮肉细薄,那上面挂着青紫的两块,隐隐透出血色,被丝袜盖着都很显眼。 是那晚被迫扶桌子跪在地板上,身后的冲击一下一下地撞着她,膝盖骨长时间在地面不断摩擦,当时他给的快感太强烈,盖过了伤处的疼痛。 上楼的路上收到他的回复,是一段语音,语气含笑,但气得她想咬人。 “宝贝儿桃桃,下次记得把你腿上的丝袜带过来。” 她不理他,他很快又发来一句状似风轻云淡的威逼利诱,“怎么不说话了,听到没有?” 还好旁边没人听到,不然姜桃桃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们的工服的半身裙下面统一标配黑丝袜,刚才她是隔着丝袜给他拍照看的,哪想到这人半点悔意都没有,竟还计划起下一次怎么折磨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桃桃现在很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手机,长长叹气。 她早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快下班的时候,姜桃桃把当天的预订单和账单都整理好,裹成厚厚的两卷放进财务柜。 她今天上的早班,三点半就可以回去了。 做好收尾工作,去办公室拿包,石瑶的专属办公室是里头的一个小隔间。 她门没关,看到姜桃桃进来了,叫她,“Chloe,你过来一下。” 姜桃桃以为是她的工作哪里出错了,提心吊胆地走进去。 石瑶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跟她说,“麻烦帮我接一杯水,谢谢。” 姜桃桃杵在她面前,一时没动作。 石瑶表情不解地看向她。 姜桃桃勉强笑了一下,拿起她桌的杯子出去了。 算一算,正式上班也快两个月了,其实姜桃桃在这里过得并不算开心。 她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工作经验,来到这个环境,不会左右逢源、不会花言巧语,更做不到卑躬屈膝。 别人上班主动给石瑶倒水,她却偏要把自尊高高挂起。 只会不吭不声地埋头做自己的事,做了些什么,也从不刻意表现。 前台这个地方,算得上是整个酒店最需要头脑的地方,工作程度复杂,极易出错,每走一步,都和其他同事有着责任和利益上的牵扯。 而一出错一半都是会涉及到金钱的,严重的话,甚至会在职业生涯中留下污点。 石瑶掌控着前台所有人的命脉,她眼前像总隔着一层不清不楚的屏障,看重的永远都是谄上骄下的几个人。 于是那些人为了自身利益,就更加狐假虎威,滑头耍得无畏无惧。 就在这些牵扯下,你争我斗,友情人情不值一提,食物链低端食草动物会被踩在脚底,成为争夺者出人头地的阶梯。 姜桃桃目前就是这么一节阶梯,怪她太单纯无害。 有时她在家休息着,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和工作接触的时候,就像被一层保护网笼罩住了,安全感让人满足而幸福,更加排斥每天上班时对内对外的进攻防备,打架一样的状态。 不过她有时也在想,可能她讨厌的并不是工作,而是工作时,身边的这些人。 这一周很快就要过去,晚上沈雅不在,姜桃桃吃完饭,牵着木木在小区散步。 现在英国时间大该是上午时分,她给费华修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干什么。 很快他就回复了。 ——在等开会 ——哦哦那我不打扰你了 ——想不想我? ——才不想你!(愤怒)(委屈) 是潜意识里还在记仇。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又决定实话实说。 ——想……很想很想 费华修说, ——发张照片给我看看? 姜桃桃觉得他这要求莫名其妙,回他说不给发。 他就说,你这是又想被收拾了? 真是坏到骨子里。 姜桃桃搂着木木,拍了张笑容甜美的自拍给他发过去。 好一会儿没再收到回复了,姜桃桃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被迷倒了 他说。 姜桃桃像被喂了一颗糖,从笑着的嘴角一路甜到心底。 第二天姜桃桃又排到了中班。 一般下午是酒店最忙的时刻。 上午是退房高峰,下午则是入住高峰。 退房的流程是比较方便的,如果刷取了足够的预授权,直接后台结帐就可以了,客人也不用必须来前台,一个电话打过来通知一声便可拉行李走人。 相比,入住的操作就麻烦很多。 各种手续办理、证件登记、入住人信息也要手动输入在系统,更别提某些客人种种麻烦的要求了。 姜桃桃有一次就特别为难。 客人A和客人B一起来办入住,A是B的朋友,B帮她预定了房间却没有付费,来前台的时候姜桃桃提醒了一下,两人便一齐掏出信用卡,A说入住人是我,刷我的卡,B说人是我请来的,我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必须刷我的。 姜桃桃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前的两人情态愈演愈烈,颇有种喝醉了的老爷们儿抢着买单的做派。 姜桃桃看着这两张金灿灿的卡,心中默念,挑兵挑将,挑到谁谁倒霉。 然后她双手接过了B的卡。 A喜滋滋地跟B埋怨,哎呀你这人真是的,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过来了! 而B在账单上签字时,脸色非常难看。 抬头把东西还给姜桃桃的时候,眼神也很不友好,临走前还瞪了她一眼。 姜桃桃无奈极了。 她知道如果接的是A的卡,自己仍会落到这种下场的。 问Betty,如果是你你会刷谁的卡? Betty哈哈笑起来,说这种情况隔三差五都会上演一遍,我一般看谁讨厌就刷谁的卡,谁让他长那么讨厌哈哈哈!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没那么忙了,尤其是晚饭过后,可以说是一整天最悠闲的时刻。 大堂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面前客人来来往往,有去用餐的、健身房的、到酒店后面的草坪散步的、还有些拎着大包小包、逛完街满载而归的。 大副(注:Guest Service Manager,一般称作GSM,行业内称作大副,即大堂经理,主要职责是为客人提供服务、处理投诉,以及维护大堂秩序)也很清闲,背着手在前台站着,时不时跟小姑娘们讲个笑话,聊聊天。 大家的工作并不是一板一眼,不会跟课堂纪律似的让人压抑,很多时候,总经理或者其他的一些顶头boss路过前台,没客人的时候也都会过来聊几句。 不过石瑶在的时候,没人敢多废话。 晚上,各部门的领导都回去了,系统里预抵达的客人只有零星的几位,这种时候他们难得清闲,无聊地等待时间快点过去,下班回家睡觉。 为节约能源,夜里大堂的灯会灭掉一些,一旁大堂吧的小哥躲在吧台后玩手机,姜桃桃过去拜托他做了两杯咖啡,端过来给了Betty一杯。 她们把杯子藏在桌子下面,偶尔蹲下来喝一口,不能让私人物品暴露在客人眼下。 得了大堂吧的好处,现在就坐等隔壁自助餐厅打烊,餐厅的小姑娘们总会把今天陈列的样品小蛋糕拿过来分给她们。 运气好的话,还能悄悄溜进后厨,央求大厨师给做一碗面当夜宵。 这一碗简简单单的面在酒店可是标价180人民币起,姜桃桃总是一边大朵快颐一边暗戳戳地想,谁花钱买谁傻X。 正琢磨着下班后要吃点什么垫垫空荡荡的胃,面前有客人走了过来,冲她说了声,“你好,Check in ,please.” 这声音,刻意用着礼貌而客气的腔调,但她同样熟悉得不得了。 猛地抬起头。 费华修穿着黑色的长外套,风尘仆仆出现在她眼前。 以一个客人的姿态,情绪白水一样的平淡,但他的眼神正胶在她脸上,有只有她懂得的,火一样的炙热。 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温柔又厉害的他? 姜桃桃震惊得哑然无声,此时,她的心脏像是正被一只温热的大掌重重抚慰着,这感觉让她极度迷恋。 同事们都在一旁站着呢,姜桃桃很快回归状态。 调整好表情,笑得标致,只是两眼中的神采比任何一刻都要闪耀。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同时她手速飞快地在系统中的arrival界面输入他的姓氏。 显示为空。 这时费华修也开口了,“没有预定。” 他问姜桃桃,“现在都有什么房型?” 姜桃桃觉得他的演技可比自己出色多了,像模像样的,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关系。 她微笑着说,“您是需要大床还是双床呢?” 他也跟着笑了,“我一个人,当然是大床。” 姜桃桃如实回答,“现在有普通大床房、行政大床房以及套房,您需要那种呢?” “你帮我选一个。” 他手臂撑在台子上,表情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姜桃桃偷偷瞥一眼一旁的Betty。 对方毫无察觉。 “费先生,推荐您住我们的普通大床房,价格867人民币每晚,这种比较实惠。” 这句话她声音压得低了很多。 为冲部门业绩,前台的员工们卖房间普遍都会从高价卖起,这更是酒店方乐意看到的。 为了提成,姜桃桃平日也拼命地费口舌做up selling(注:房间升级销售,比如在还酒店剩余867元一晚的普通房的基础上,能够说服客人选择1300元的行政房,或者是价位更高的套房,员工便可以从中拿取提成)。 主动请人入住没有提成的普通房,她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例。 所以才担心被Betty听到。 费华修饶有兴致地问她,“要我选普通价格的房间?不怕你们老板知道吗?” 姜桃桃心想,还怕什么老板知道,您不正是老板的老板的老板吗? 面前他又点了头,语气随意,“好,就这个吧。” 他从钱夹里取出证件,姜桃桃双手伸过去接,而那张证件却没落到她手中,长指捏着它立在光滑的台面上,不解地问她说,“对了,我刚才好像没跟你说我的名字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姓费的?” 姜桃桃流下一滴冷汗。 装吧,你继续装。 送走了这位特殊的客人,一旁Betty兴冲冲地朝她使眼色,“哎哎!看到了没?刚才那个真的好帅啊!” 姜桃桃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她。 Betty又不高兴地嘟囔起来,“他干嘛偏要绕到你那边去啊,明明我这里离门口更近,真是的!” “你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嘛!”姜桃桃小声反驳。 Betty一听更不乐意了,“你不也有吗?” 姜桃桃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了。 …… 夜里十一点半,姜桃桃下了班去更衣室换衣服。 想起两个小时前在前台的时候,费华修临走前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房卡。 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多亏没住员工宿舍,不和同事结伴回去也没人多想,她换好衣服后,看看四处没人,偷偷摸摸走进酒店内部电梯。 除了客用电梯外,酒店还设立了员工专用电梯到达客房楼层,方便housekeeping和room service去房间提供服务。 大半夜的其它部门的同事都不忙,所以姜桃桃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顺利到达了费华修所在的十七层。 她特意为他选的房间,楼层高,风景也好,而且远离电梯,非常安静。 而且还利用职务之便,轻轻松松就copy了一张他房间的房卡,走廊厚实的地毯吸去她走动的声音,房卡贴在门把下,这扇门应声开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玄关的墙壁上留了盏小灯,费华修侧身躺在床上睡了。 27.27℃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感冒了?”丹荣朝她看过来。 姜桃桃摘下帽子和口罩, 露出精美的五官。 “嗯,好难受呀, 鼻子都透不过气儿了。” 一说话,鼻音浓重。 处于逐渐回春的时节, 暖风阵阵,空气是轻快的。 只是难为了她。 鼻子痒了痒, 酝酿好一会儿,姜桃桃又打出一个喷嚏。 可恶的春天。 脱下厚重的羽绒服, 里面是件白色T恤, 她随手把外套放在一把椅子上,洁白的两条手臂举起来抓了抓头发。 浓密的头发长至腰间, 是墨一样得黑,带着微微卷曲的弧度,在像瀑布一样地流动。 她停下来的时候,它们便老老实实贴在她的身体, 脖子上、胸脯上。 丹荣在擦拭桌子上长长短短的镜头。 她是名摄影师。 姜桃桃是她的模特。 姜桃桃朝她靠近,大大咧咧地分开腿反坐在椅子上, 手臂搭在椅背上, 一只手在玩自己的一缕头发。 她左眼角到鼻梁的位置, 有一枚小小浅浅的痣。 明明是张清纯的脸, 眼睛在这颗风情万种的映衬下, 分外勾人。 “丹姐, 咱今天怎么拍?” 丹荣瞥了下她, “你状态不好,怕再给你冻出什么毛病来,先养好病,今天不急。” 姜桃桃撒着娇,“拍嘛拍嘛,我就今天有空啊,过几天就要准备考试了,大不了今天不脱!” “不脱?”丹荣目光专注地看着镜头,突然诡秘地笑了下,“那还有什么意思?” 玻璃碗里盛着洗过的草莓,姜桃桃捏了一只放在唇间咬着,扯过一条毯子披在身上。 丹荣打开电脑修图。 姜桃桃横躺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里的小游戏。 一时静谧。 “对了。”丹荣说,“前几天有人从网站联系到我,买了你所有的照片,还希望……” 她停顿了一下,“能跟你共进一次晚餐。” 幼稚聒噪的游戏音响个不停,姜桃桃按屏幕的手速飞快,心不在焉地说,“噢,是吗?” “他的意思你明白,价格随便你开。” 这下姜桃桃便来了兴趣,“这人谁啊?也不怕约出个恐龙,把自己吓出心脏病?” 丹荣表示顾客很神秘,她不知情。 姜桃桃重新点开一局游戏,不太高兴地说,“我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又不是坐台的,他怎么这样啊……” 丹荣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搞得我像个拉皮条的。” 不过她还是走过来递给姜桃桃一张卡片。 姜桃桃没看,夹在两指间,塞进包里。 晚些时候姜桃桃就回学校了。 六人间的宿舍里空无一人,她倒在床上闷头大睡。 后来室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睡梦中姜桃桃感觉有人趴在自己床头,“桃桃啊,今天下午你们班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人在操场跟你表白呢,外校的,又是扯横幅又是放鸽子的,可会玩儿了。” “然后呢……”姜桃桃有气无力地说。 她噗嗤笑了,幸灾乐祸,“然后发现女主角不在,就灰溜溜走了呗!” 姜桃桃在被子里闷闷笑了两声。 “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啊?怎么又是一下午都见不到人?” 姜桃桃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翻一个身,开始装睡。 她做摄影模特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大众的接受能力有限,毕竟她做的是情/色摄影。 丹荣是位知名的人/体摄影师,两年前找到她,姜桃桃没怎么犹豫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丹荣给的薪水非常优渥,姜桃桃只有两个要求—— 一、不露点。 二、不露脸。 每次都瞒着同学朋友偷偷过去,次数多了她们就觉得好奇,但姜桃桃嘴巴严实得很,打死都不说。 趴在床头的女孩无奈地戳戳她脑门,下去了。 室友们都回来了,宿舍变成了鸟窝,似归巢的小鸟们叽叽喳喳。 姜桃桃耳朵里塞上耳机,脸埋在被子下头,继续睡。 当初她报道来得晚了被分到混寝,宿舍里六个女孩都是大四的,三个舞蹈系,两个个化学系,只姜桃桃一人是酒店管理系的。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恍惚,枕头下急促的手机铃声吵得某张床上一人翻了个身。 姜桃桃急忙把声音关掉。 时间已快要过到凌晨,床板下传来亮光,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一个室友在挑灯夜读。 姜桃桃轻手轻脚爬下床,摸到卫生间接通电话。 下铺的女孩推推镜框,脸庞朝卫生间方向偏了偏。 隔音不太好,里面传出姜桃桃压低声音的怒骂—— “去你妈的李金宇你要不要脸!” “几点了你给我打电话?” “滚!老子不去!” “喝喝喝喝死你!” 怒气冲冲地出来后,她开始脱掉睡衣。 果然还是要去的…… 借着台灯的光,室友看到姜桃桃光裸的上半身。 她站在暗处,身上却几乎白得发光。 背后的蝴蝶骨像是将要长出翅膀似的。 室友问,“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嗯?” 姜桃桃没听清,转身面朝她。 女孩皮肤干净软嫩,身线纤细柔美,弧度像是被画家细心描绘出来的,每一笔的勾勒都恰到好处。 她立在黑乎乎的衣柜前,白得像一弯月牙,胸形极为漂亮,两小粒粉色俏生生点缀在上头,像红粉桃花开放在春雪。 她又转回身,拿着衣服往脑袋上钻。 室友迟钝地别开脸。 “卧槽,你他妈怎么长这么美!” 头顶有人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趴在床头看着姜桃桃,眼睛都要直了。 “李金宇那个傻逼!不知道搁哪儿喝高了,哭闹着要撞墙,非得要我现在找他去!” 她干脆连文胸都没穿,套上白天穿的T恤,裹着那件黑色羽绒服就出门了。 姜桃桃没来过酒吧。 看着手机上李金宇的定位越来越近,她推开一间包厢的门。 年轻的男女们堆满了昏暗的空间,霓灯虚虚地从头顶洒下,游荡在他们身上。 声音停了,这些人看向她。 姜桃桃戴着大大的口罩,帽檐压得老低。 感觉像误入狼窝,硬着头皮,在他们中搜寻李金宇的身影。 有人看着她这装束,“哇!不是吧,明星?” 哄堂大笑。 口罩下嘴唇蠕动了几下,姜桃桃不想理会他们。 黑色的沙发里,李金宇眯开眼,探出身子,呜咽,“桃桃……” “小宇,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来着?” 又是一阵更邪恶的笑声。 姜桃桃翻了个白眼。 见李金宇他哥也在场,和旁人一样看着他亲弟的笑话,她走过去,把喝得烂醉的男孩扯起来坐好。 李金宇东倒西歪的。 姜桃桃怒视李金程,“你还管不管你弟啦?” 李金程低头点着烟,“打包送你了要不?”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亲哥!” 一群非富即贵的年轻公子哥儿,卸去白天的人模狗样,在这欢愉的小角落搂着漂亮姑娘,兴致高昂,笑点奇低。 她感觉他们是当她来热场的。 电话里李金宇哭喊着见她,不然就要寻短见,不怕一万,她担心地过来看看。 见他亲哥在场,她真后悔自己大半夜跑来这儿,被人寻开心。 狠狠踢了又睡死过去的李金宇一脚出气,她压着火出去。 “喂喂!别走啊,口罩还没摘呐!到底长啥样啊,把咱们小宇迷得死去活来的?” “对啊,这么急着走干嘛?” “哈哈哈!她是不是害怕了?怕我们吃了你啊?” 姜桃桃只顾往前冲,没注意那扇门正被人从外推开。 刺眼的亮光泄进来,她难受地眯了眯眼睛,下一秒,门框撞在了她的前额。 姜桃桃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身前的黑影也蹲了下来。 “抱歉。” “你怎么样?” 是个男人,声音异常好听。 姜桃桃帽子被碰掉了,长发洒在背上,鼻间弥漫起自己熟悉的洗发水气味,他倾身下来的时候,她又闻到了另一股清淡的香气。 没有半丝烟酒味儿的混合,这是干净纯粹的味道,应该是什么高级的男士香水。 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男人。 相比下来,她的洗发水味儿低劣且市侩。 他语气关切,半蹲在她身前,却没碰到她。 姜桃桃松开手,抬头看向这人。 浓眉、高鼻梁、薄唇、神情认真。 一双眼睛长得犹为出色。 她一下子撞进去,四目相对,心尖儿上轻轻颤了颤,连忙收起视线。 抓起帽子扣在头上,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走了老远,她倚在电梯的墙壁上,心还是在紧张地跳,好像刚才被那群人的戏弄还没停。 很奇怪,她想起刚才的气味。 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要有什么东西需要提点一下才能让她后知后觉地明白。 叮—— 电梯把她送回一楼,服务生端着一大份炸鸡从她面前走过。 姜桃桃嗅了嗅通了气儿的鼻子,终于恍然大悟。 “他怎么会在这儿?昨天把你送到酒店就走了啊。”徐果说。 “是吗。”姜桃桃撑起身子坐起来,去卫生间上厕所。 徐果的声音还在外面,“我本来在酒吧等着,后来他打电话叫我来酒店,我到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唉,原以为他会直接在这儿把你办了呢,结果让我失望了……” 冲水马桶的声音响起,姜桃桃又打开水龙头。 她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解开睡袍,里面的身体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多余痕迹都没有。 这时门铃响起来,她心尖儿狠狠一缩,迅速把睡袍合上,却不是急着过去开门,而是反手把自己关在了洗手间。 很快门铃落下,酒店服务员在外面说,“room service~” “……” 9点钟,两份欧陆式早餐准时送到房间。 推车上摆放着芬芳怡人的玫瑰,一起来的还有一杯热热的醒酒姜汤。 徐果推了姜桃桃一下,“哎呦喂!体贴死了呢!” 姜桃桃捏着那支粉色花朵放在鼻子下轻嗅,脸颊不可抑制地,也粉成了玫瑰色。 吃完早餐就把房退了,她们回到学校。 周末没课,姜桃桃宿醉后遗症,头还是晕晕的,到了宿舍又钻进被窝。 徐果在床上撑了张小桌子,抱着笔记本开始赶论文。 姜桃桃躺在床上,即便已经非常困了,她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她没有告诉徐果,昨晚的事。 因为她并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春梦。 如果是梦,那也太逼真了。 但如果是事实,为什么她醒来一点感觉也没有? 一闭上眼,黑暗中就是费华修情/欲交织的双眼。 她把手捂在胸前,听到手心下咚咚狂跳的心跳声,混杂着昨晚他克制的喘息。 那会儿她也疯了,渴望得像条离了水的鱼,来回翻摆身体。 而他就是她想要的水。 不,他是海。 姜桃桃紧紧闭着眼,努力回想更多。 匀速上升的电梯间…… 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通道…… “嘀”得一声,房卡打开了那扇门…… 半眯着眼跟着他进去,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房间里没开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前脚刚踏进去就被他吻住了。 门合上的时候,一道光映在他脸上。 看到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人,她一点都不紧张害怕了,没心思去体会初吻的微妙感,只觉得她伸手触碰到了玻璃橱柜里的糖果。 居然不是刺激味蕾的甜,它像一朵烟花,像一道闪电,带着火花,噼里啪啦地燃掉她身体里的每一根弦,将她烫成一滩水。 柔软的白色大床像空中云朵。 她身子弹了几下然后深深陷下去。 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左思右想。 说实话,相信费华修胜过相信自己。 对啊,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呢。 是因为她想要,所以才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胆地梦到了。 只有从未尝试过的美妙滋味,缺失旖旎画面。 姜桃桃挫败地把脸埋在被子下。 承认自己只是做了个春梦的事实。 本来困得都要命了,这会儿又睡不着,不停地翻身,惹徐果看了过来。 “你干嘛?”徐果问她。 姜桃桃逮住机会问,“昨天你去酒店找我的时候,大概过了多久了啊?” 徐果一提就来气,“半个小时哇,你家男人太无良了!硬是让我一个人在酒吧多泡了半小时!” 半个小时…… 姜桃桃头皮麻了麻,追问下去,“那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他不太对劲儿?” 徐果看她的眼神倒是不对劲儿了。 姜桃桃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他表情有没有很不、不高兴……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之类的……” “没有啊。”徐果摇头,“他不一直都是那个表情吗。” “哦。” …… 一觉睡到下午。 乐怡她们回来的时候动静很大,姜桃桃是被吵醒的。 徐果有事出去了,她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乐怡看起来心情不错,见了面居然还招呼起她来。 “桃桃啊,你怎么现在才醒?” 姜桃桃回她一个笑,“午睡不小心过头了。” 乐怡刚从外面回来,带了很多零食,让王亚玟和陈西西挑自己喜欢的拿走。 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首饰盒子。 “给你看个东西。” 优雅的黑色天鹅绒上,躺着一对做工精巧的银质耳坠。 乐怡开心地说,“这是今天费阿姨送给我的,你看,好看吗。” “挺好看的。”姜桃桃笑着说。 “是啊,她跟我妈妈认识很多年,对我可好了,哼!比我妈对我都好。” 姜桃桃还是笑笑。 乐怡想起忘了她的份儿,忙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饼干,伸手递上来,“桃桃,你吃饼干吗?我买了好多。” 姜桃桃摆摆手,礼貌地说,“谢谢,我不太喜欢零食。” 丹荣最近在忙一个摄影展。 她在人/体摄影圈子里本就出名,这却是她的首次个展,准备得非常用心。 姜桃桃闲来无事,去她那儿凑热闹。 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的照片被裱好,工人不断地把它们搬出去。 丹荣看着场子,无暇顾及姜桃桃,让她一个人找地方玩儿。 姜桃桃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往里加了冰块。 下巴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阳光透过杯子折射在她脸上。 她拿吸管搅动着里面的冰块。 记得费华修喜欢这样,所以她才学着往白水里加冰。 那天宿醉回去后,姜桃桃到晚上才想起在微信上打声招呼,道了谢。 他提醒她,女孩子还是少在外面喝酒,这世道很容易遇人不淑。 姜桃桃真心实意地回他,“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幸好没遇上什么坏人,也多亏你及时过来,真是麻烦你,太感谢了!(委屈表情)(祈祷表情)” 他没有很快回话过来,等过了许久,回复她两个字,“不谢。” 姜桃桃看着手机傻笑。 丹荣百忙之中走过来,问,“闲啦?谈恋爱呢。” “嗯呢……呃,没有没有!” 丹荣递给她一个文件夹,“你没事儿帮我看看嘉宾名单,数数上面一共有多少人。” 姜桃桃爽快地接下这个活。 认认真真地挨个儿数下去,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她嘴里念念有词的数字一下子就没了。 是因为名单上出现了“费华修”这三个字。 她拿着名单跑去找丹荣。 丹荣正指挥工人小心搬运东西,闻言回答道,“他是我的一位顾客啊,你忘记了?之前买过你好几组照片,还留了联系方式邀请你来着。” 28.28℃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在男人多得地方, 女人很容易成为焦点,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姜桃桃跟在费华修身后一步的位置,被陌生男人肆意打量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缩起肩膀, 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抱住胳膊,试图遮挡住一些皮肤。 没看好路,差点撞在一个高大的白人身上, 她忙小跑两步撵上费华修, 躲在他身后。 费华修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 遇到看台上人多的地方, 他让她走在身前,避免被人碰到。 拉她过来的时候,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肩头。 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 他的体温却不是炙热的,很冰凉。 一贴上来, 姜桃桃背上轻轻颤了两下, 他便很快放开了。 终于找到了座位, 姜桃桃曲起双腿蜷在椅子里,周围人声嘈杂, 嗡嗡得像个马蜂窝。 元朝紧张地盯着擂台。 费华修笑,问他, “看得懂吗?” “是男人都看得懂啊!”元朝很自信地说。 姜桃桃对擂台上的比赛不感丝毫的兴趣。 黝黑精瘦的拳击手们争斗得像虎豹, 湿亮的汗水顺着肌肉/沟壑淌下去, 没一会儿就有一方头破血流。 姜桃桃挤着眼,一脸难受。 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低头玩手机。 元朝押定红方能胜,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吵了一天要来看泰拳,其实小孩子要看的不过一个胜负,谁厉害就崇拜谁。 场上呼声不断,费华修偶尔侧着脸跟姜桃桃说几句话。 第一回合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三个拳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观众席朝他们走过来。 见费华修有所察觉地看向他们,姜桃桃才看过去,然后渐渐发现,他们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黑面的壮硕男人,要不是穿着工作服,谁看都像黑社会。 姜桃桃瞪着大眼小心地瞅着他们。 几个人走到他们面前,出示了一下工作证,用英语问费华修,“打扰一下,请问旁边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他们两大带一小的,的确像一家三口。 姜桃桃却顾不得这个了,满脑子搜刮自己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一脸懵懵地望着费华修。 费华修问,“有事吗?” 几人表明了来意,想请姜桃桃在比赛结束后,上台展示一下今晚的最大亮点——金腰带。 他们跟费华修说着话,姜桃桃听懂了,还没等他询问她的意见,姜桃桃就惊恐地用胳膊在身前打了个“X”,“nonono!我不要!” 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把费华修逗乐了,他说,“他们很诚恳。” 三位泰国大汉的确是真诚且礼貌的,很让人不好拒绝。 可姜桃桃在这种时刻只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钉在椅子上。 她可怜巴巴地对费华修说,“费、费华修,我、我说真的,我不行,我真的特、特别不自信,我会害怕、害怕的……” 怕被很多人看到,怕被他看到。 她说得语无伦次,结巴都犯了还是不停地说。 元朝伸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她,说,“桃桃,你怎么了?” 费华修原本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一般的女孩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荣誉,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姜桃桃却浑身都在抗拒。 他神态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突然明白了几次见面以来,她偶尔的结结巴巴,极度害怕众目睽睽的注视。 此时她低着头,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红润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费华修见她这个样子,他认为现下的“去”与“不去”,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决策。 她不能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小角落,她必须变得大胆起来,否则就会一直如此。 他放轻了声音,说,“桃桃,没事的。” “你只是上去走一圈而已,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好。” 他的掌心罩住她纠结的双手,细细瘦瘦的十指都被他笼罩住,此时的安慰不含任何地男女情感,他只是在鼓励她,给她力量。 “相信我,你真的很漂亮。” 姜桃桃终于抬起头,卷翘的睫毛围绕着小鹿一样担惊受怕的眼睛,像一圈草木交错着掩映住两湖春水,望进费华修眼里,他的目光从来不会游离,坦然、磊落、且从容自若,是永恒的坚石。 受他影响,她的眼神变得沉静下来。 …… 姜桃桃跟着那三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等走远了,元朝像模像样地摇摇头,“Loman,原来你也会夸女孩漂亮啊……” 费华修胳膊架在扶手上,看着前方,嘴角扯出一丝笑。 “嘶……哎呦!” 元朝小脑袋被迫侧着扬起来。 是因为费华修揪住了他的一边耳朵。 “臭小子,叫舅舅。” 有人带着姜桃桃在后场简单彩排了一下。 他们告诉她,就自然地走走就可以,到什么位置需要停一下、要等多长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下台。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了。 脚步都有点软。 一名男性为她拉高围栏绳,姜桃桃伸腿迈进去,光着脚站在相对柔软,却极具质感的台面上。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擂台的方寸之地被放射灯照得通亮。 站在这里,她无法分辨出费华修和元朝的具体位置。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是自己正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被人围观,这是第一秒带给她的感受。 但就想费华修说的,没有人会把她怎么样。 极度的紧张,又慢慢回归适应,她注意到台下的拳场管理员做了个手势,她便高高举起金腰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并非那些拳击宝贝刻意魅惑或者过于职业化的笑,她是纯情的、羞涩的、浑身洁白,茂密的头发上也被打出光,好像不小心才闯进这个充满欲望与争斗的国度。 巨大华贵的金腰带闪闪发光。 人群中爆裂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不少人拿出相机手机开始拍照。 姜桃桃流畅地走完全程,弯腰下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这么快,刚才竟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感觉也没那么坏。 她放松地呼了口气,踏出围栏时,发现费华修和元朝已经在台下等着她了。 小元朝看她的样子,就跟看着女神似的。 费华修朝她伸手过来。 姜桃桃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用了用力,稳住她让她跳了下来。 “怎么样?”他笑着问。 姜桃桃揉揉发酸的手腕,不高兴地抱怨起来,“金腰带真的好重呀,我手都疼了!” 姜桃桃指向客厅角落的一架遥控飞机和玩具车,“那是元朝的吗?” “嗯,他偶然会过来玩儿。” “今天周末,他在干嘛呢?” “应该去学钢琴了,他总有很多课外班,怎么,想他了不成?” “有点吧。” “改天把他带过来陪你。” “嗯。” 姜桃桃眯眼笑笑,回身继续看电影。 费华修又看了眼她的背影。 因为是在侧方,沙发前她没注意的姿态都被他看得到。 嫌热又不肯脱掉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的肩膀都露出来一些,半遮半掩的,还不如干脆脱下来。 曲腿坐在地毯上,裙摆从羊脂玉滑下来,碎花的布料之间,是她臀下和大腿处,一片雪一样的皮肤。 费华修收回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 姜桃桃看电影看得入迷,发现一不小心把盘子里的水果全吃完了,悄悄把盘子放回去,这时费华修的料理也做好了,叫她过去。 姜桃桃帮他把东西端到餐桌上摆好。 他做了几道西餐,卖相都特别好看,很讲究,上面还装饰着松露香草薄荷叶什么的。 一直觉得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自己来,没想到烹饪这么好。 她放好了,回去端其它的。 这时费华修刚好走到她身后,她转身动作突然,他手里的盘子差点撞到她身上,高高抬了抬手臂,姜桃桃躲过去一劫。 两人对视一笑。 餐桌旁,两把椅子之间,他来,她去,姜桃桃腰后贴着桌沿,她往左的时候,他也往左,那她便往右,谁知道他跟她想得一个样,也往右走了一步。 来来回回两三遍,姜桃桃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在颤。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这是太没默契了,还是太有默契。 后来费华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身后,就站着不动了。 姜桃桃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过去,蹭着他的胳膊从这小角落走出去,又突然被他手臂一勾带回原地。 把她困在餐桌和自己的身前,低着脖子看她。 姜桃桃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了,也能猜到他是想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平视喉结。 “好看吗?”费华修说。 她看到那处地方一滚动一滚动的,构造奇特极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摇头,故意说,“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 姜桃桃被他撩拨地不敢再呆下去了,又要绕开他去身后。 费华修却在此时低下了头。 她瞪着眼看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梁都要贴在一起了,看清楚他浓密的睫毛。 又见那薄唇的一边弯了一弯。 然后他又起开了。 “行了,不逗你了。” 姜桃桃心里狂跳,声线都在抖,紧紧抓着手下的桌布。 “对啊,你不要老是逗我。”她低着眼睛说。 极轻地叹出声。 接受费华修,是她这些年来做过的最用勇气的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她曾有多么自卑,一直觉得自己和泥土没什么两样。 自那件事发生后,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费华修这样的人,是她生来都只能仰望的吧。 可是她却站到了他身边。 总觉得不真实,这不会是梦吧…… 说实话,他在她眼中的形象接近完美,她劣迹斑斑,渴望向他依靠。 不好意思地讲,看见他的脖子,她就想搂上去,看见他的腰,她想把腿缠上去,而他好看的大手,她想让它们盖在自己的身体上。 异性与异性之间的吸引,真是直白又美丽。 正想着,姜桃桃已经捧住了他的脖子,垫起脚来,亲上了他的嘴唇。 她闭着眼睛,不去看费华修的表情。 这样她多些底气。 只是青涩地去沾上他的嘴唇,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感觉到费华修的回吻由平淡至热烈。 互相碾磨着最柔软的地方。 从前不知道接吻有什么好。 现在明白了。 当他的气息薄薄地喷在她皮肤上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从脊柱骨蔓延出一阵细微电流,流过全身的地方,最终,狠狠攥紧心脏。 这是证明爱人的最佳方式,比什么都清晰地得到了证明,他的存在。 费华修放开她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湿亮的眼睛看着他,问,“我们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她的声音还在抖,而他的,变沉了。 “这不才一垒,离三垒打还有很远,怎么会快?” 姜桃桃没那么纯情,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尤其是和她贴得这么近,声音就响在耳边,那感觉,啧…… 姜桃桃推推他身前,他终于放行了。 饭前她躲去料理台那儿洗手,洗了好一会儿。 缓过来才去餐桌旁找他。 刚才,腿真的是都要软了。 美食转移了注意力,过了会儿她就不去想了,要和他聊些其它的。 “你经常做菜吗?” 他把两枚切开的圣女果最后放进餐盘,端过来的时候,说,“在英国的时候经常做,回国后不怎么有时间,偶尔才自己动手。” “你从小都在英国?” “对,不过高中三年是在国内上的。” 姜桃桃不太理解,又问道,“那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国内的高中生都特别惨的,课业繁重不说,每天睡觉的时间连7个小时都不够。” 她的说话方式费华修也习惯了,偶尔大大咧咧,不刻意端着,和她聊天从不用顾及什么。 他是喜欢和她处的,也愿意回答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和我妈一起回国,是准备以后都留下来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毕业后就又回去了。” 姜桃桃很想问他是什么“变故”,但觉得自己今天的问题太多了,怕他不耐烦,就换成了,“哦,那你爸爸现在还在英国啊。” 费华修帮她拉开凳子,姜桃桃坐下时,他从上看着她貌似还有很多问题的疑惑样子,无声地笑了下,主动多透漏出一条信息。 “对,他还在英国,是名医生。” 其实姜桃桃没准备问这么多,她是打算见好就收的。 见他主动告诉自己,仰着脸笑了。 面相是清纯的,又诱人得像这盘中餐。 费华修在她对面坐下,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合不合胃口?” 吃完饭,姜桃桃要回学校了,费华修上楼换了衣服,准备开车送她回去。 他下楼梯的时候,姜桃桃坐在沙发上,扭着脖子往上看他。 “吃完晚餐不运动,会发胖的。” “你想怎么运动?” 总觉得他的笑有点奇怪,姜桃桃很快意会过来,觉得自己的话的确太有深意了,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赶紧接着说,“你乘地铁送我回去好不好?” “地铁?你确定?” “确定啊。” “好。” 他没问为什么,姜桃桃也乐得不用厚起脸皮解释。 其实她就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和他一起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这样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身边。 能再清楚一些低认识这个来得太快的事实:费华修,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啊。 这片住宅区附近没有地铁站,光先是走出小区就跟逛公园似的。 比公园人少,安静。 开花的树上,树叶还很少,花枝交错着,白的红的粉的,掩映着深蓝色的夜空,枝与枝之间窥得一轮皎洁圆月。 姜桃桃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节奏。 两人就这么走着,没牵手,也没靠得很近。 姜桃桃四处看看,没话找话,“这里树这么多,怎么没听到鸟叫?” 费华修平静道,“晚上都睡了。” 29.29℃ 此为防盗章,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他样子没多么意外, 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剧院光线很暗, 被他这样看着, 姜桃桃也没觉得不自在,在他旁边坐下。 “好巧啊, 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姜桃桃发自肺腑地说。 他手指撑在下颌处,她都坐下了,还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姜桃桃把脸旁碎发掖在耳朵后面。 “你有这爱好?”未避免打扰到附近的人,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姜桃桃也学着和他差不多的声量,“室友给的票, 这场演出有她参加。” 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 坐在费华修的另一边。 费华修朝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姜桃桃自己招呼一下, 她连忙点头。 姜桃桃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发现她和乐怡长得有些相似。 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乐怡的妈妈,她以前见过的。 看来他们都认识。 乐怡妈妈和费华修说着什么,姜桃桃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能感觉到一位热情健谈, 一位谦和有礼。 红色的帷幕拉开,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乐怡妈妈双手握在胸前, 期待地看着台上。 费华修也看着那里。 音乐响起, 穿着芭蕾服的女孩子们一一登场, 伸展着身躯,像一只只小天鹅。 乐怡妈妈拿起手机拍照,向费华修指着台上某一处,“看,乐怡在那儿。” 演出开始十几分钟后,乐怡妈妈不满足这里单一的拍摄角度,离了座,到别处专注地给女儿拍摄照片。 她起身离开时,姜桃桃越过费华修朝她看了眼。 费华修眼神好像在问她看什么。 姜桃桃解释,“那是我室友的妈妈。” 两人单单坐着也挺无趣的,她自认这是开了一个新话题的头儿。 对于有共同相识的人,一般来说,他难道就不会顺藤摸瓜地多问几句? 他没有。 见费华修看着台上,姜桃桃有些失望。 其实她挺想知道他和乐怡什么关系的。 过了会儿,她又找准机会说,“我那天给你的转账你怎么一直没收,现在都又返还给我了。” 可能她这句话有些长,又正值舞台上第一幕结束,观众掌声雷鸣,他没有听清。 身子往她这儿倾了倾,“你说什么?” 姜桃桃放轻呼吸,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结果不小心犯起了老毛病。 “我还给你、你的,衣服钱,你、你还没收。” 话音落下,她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他似乎还是没听清。 见他神情迷惑,而她已经说了两遍。 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 姜桃桃将错就错,眨了眨眼,说,“我叫桃桃。” 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弯了一下下,这么轻的四个字倒是听清了。 问她,“哪个桃?” “桃子的桃,姜桃桃。” 他礼貌地笑了下,“你这名字,挺让人过耳不忘的。” 姜桃桃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是春天,医院楼下栽了几棵桃树,刚好各个儿都开花了,她就叫我桃桃,就很随意的。” “不随意,很好听。” 姜桃桃摸着耳朵傻笑,“真的吗?” “当然。” 舞台的帷幕又一次拉开,灯光通过逐渐拉开的缝隙散出来,铺在他脸上、头发上。 也让姜桃桃两眼亮晶晶的。 舞蹈演员已经摆好了姿势,她们刚一亮相,捧场的观众们立即报以掌声。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他们说话必须离得近一点才能听清。 费华修说,“我家人和朋友习惯叫我Loman。” 姜桃桃一字一顿地拼着,“L、O、M、A、N?” 她每说出一个字母,都在心里描绘一遍。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费华修。” “哦。”姜桃桃迟钝地点头。 演出结束后,费华修接了通电话,然后问姜桃桃,“要去后台吗?” “嗯,我去看看乐怡。” 后台化妆间被各类服装和道具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没了台上的标准笑容,身姿也没那么挺拔精神了,卸去光环。 乐怡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群人围着她。 原来刚才在舞蹈上表演的时候,她脚踝扭了下,为了不影响演出,全程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这会儿导演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姆车,准备送去医院了。 姜桃桃和费华修也一起去了。 医院里,乐怡妈妈担心地跟进了治疗室。 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姜桃桃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乐怡发来的,问她,“Loman也来了吗?” 她怕姜桃桃不清楚她指得谁,又提示了句,“就刚才一起到后台的那个人。” 姜桃桃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那头就没动静了。 姜桃桃又发过去,“你好些了没?” “已经不疼了,扭到筋了,过两天就能好。” 姜桃桃跟旁边的费华修说了下乐怡目前的情况。 他说,“可能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问她,“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没关系吗?” 姜桃桃摆摆手说,“没事,待会儿和宿舍阿姨解释下就好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安全吗?” “啊……”姜桃桃词穷了。 “安全。”她低低地说。 他唇角在笑,眼里意味不明,“可我看你,长得很不安全。” 姜桃桃不敢再说话了,害怕再结巴。 坐正身体,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缩。 她脸上白里透着粉红,睫毛的阴影投在细窄的卧蚕上。 头微微低着,咬着下嘴唇,不言不语的样子,像受了欺负。 费华修语气轻松,“开玩笑的。” 这个人,年长她五六岁,比她阅历丰富,手段高明,尺度拿捏得不轻不重,说的话不咸不淡。 很容易地就让她去多想,可一旦她去多想,又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后来,姜桃桃自己回的学校。 费华修知道她和李金宇一样,都是学酒店管理的。 临走前,他邀请她参加下周一家连锁酒店的开业会。 姜桃桃答应了。 一个拍摄日。 正式开工前,丹荣让姜桃桃冲了个冷水澡。 吹干头发,在皮肤上抹上精油。 正做着准备工作,丹荣突发灵感,举着相机就地拍了起来。 她叫姜桃桃不要在意,只管做自己的。 日光倾斜,姜桃桃坐在镜子前,手心在身体的每一处贴合着。 弯腰的时候,背上脊柱的骨骼像串起一条长长的珠帘。 她再直起身,那里又陷下去一条美人沟。 它流水一样从高处滑下,越过低的,又攀上高的,在臀部上方,与两旁深深的腰窝狭路相逢。 那里像被男人的手指大力抓过才产生了似的。 同时也在吸引着人,跃跃欲试地想把手指压上去。 据说极少数女人才拥有这样的腰窝,它也叫“圣涡”。 思想总被冠以“圣”字,肉体同等高尚。 姜桃桃披上浴袍,丹荣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选了几张暴露过多的,央求丹荣删除。 丹荣都依了她。 丹荣开始处理照片,她腿上的纹身仍然被保留。 它邪恶地趴伏在洁白的皮肤上,黑白的蛇身弯曲,作游走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不知是要爬向别处,还是要钻入皮肉。 它是美好中的恶。 姜桃桃懒懒地坐在地板上,手指抚摸着小蛇,神情恍惚。 他样子没多么意外,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剧院光线很暗,被他这样看着,姜桃桃也没觉得不自在,在他旁边坐下。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姜桃桃发自肺腑地说。 他手指撑在下颌处,她都坐下了,还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姜桃桃把脸旁碎发掖在耳朵后面。 “你有这爱好?”未避免打扰到附近的人,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姜桃桃也学着和他差不多的声量,“室友给的票,这场演出有她参加。” 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坐在费华修的另一边。 费华修朝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姜桃桃自己招呼一下,她连忙点头。 姜桃桃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发现她和乐怡长得有些相似。 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乐怡的妈妈,她以前见过的。 看来他们都认识。 乐怡妈妈和费华修说着什么,姜桃桃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感觉到一位热情健谈,一位谦和有礼。 红色的帷幕拉开,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乐怡妈妈双手握在胸前,期待地看着台上。 费华修也看着那里。 音乐响起,穿着芭蕾服的女孩子们一一登场,伸展着身躯,像一只只小天鹅。 乐怡妈妈拿起手机拍照,向费华修指着台上某一处,“看,乐怡在那儿。” 演出开始十几分钟后,乐怡妈妈不满足这里单一的拍摄角度,离了座,到别处专注地给女儿拍摄照片。 她起身离开时,姜桃桃越过费华修朝她看了眼。 费华修眼神好像在问她看什么。 姜桃桃解释,“那是我室友的妈妈。” 两人单单坐着也挺无趣的,她自认这是开了一个新话题的头儿。 对于有共同相识的人,一般来说,他难道就不会顺藤摸瓜地多问几句? 他没有。 见费华修看着台上,姜桃桃有些失望。 其实她挺想知道他和乐怡什么关系的。 过了会儿,她又找准机会说,“我那天给你的转账你怎么一直没收,现在都又返还给我了。” 可能她这句话有些长,又正值舞台上第一幕结束,观众掌声雷鸣,他没有听清。 身子往她这儿倾了倾,“你说什么?” 姜桃桃放轻呼吸,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结果不小心犯起了老毛病。 “我还给你、你的,衣服钱,你、你还没收。” 话音落下,她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他似乎还是没听清。 见他神情迷惑,而她已经说了两遍。 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 姜桃桃将错就错,眨了眨眼,说,“我叫桃桃。” 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弯了一下下,这么轻的四个字倒是听清了。 问她,“哪个桃?” “桃子的桃,姜桃桃。” 他礼貌地笑了下,“你这名字,挺让人过耳不忘的。” 姜桃桃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是春天,医院楼下栽了几棵桃树,刚好各个儿都开花了,她就叫我桃桃,就很随意的。” “不随意,很好听。” 姜桃桃摸着耳朵傻笑,“真的吗?” “当然。” 舞台的帷幕又一次拉开,灯光通过逐渐拉开的缝隙散出来,铺在他脸上、头发上。 也让姜桃桃两眼亮晶晶的。 舞蹈演员已经摆好了姿势,她们刚一亮相,捧场的观众们立即报以掌声。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他们说话必须离得近一点才能听清。 费华修说,“我家人和朋友习惯叫我Loman。” 姜桃桃一字一顿地拼着,“L、O、M、A、N?” 她每说出一个字母,都在心里描绘一遍。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费华修。” “哦。”姜桃桃迟钝地点头。 演出结束后,费华修接了通电话,然后问姜桃桃,“要去后台吗?” “嗯,我去看看乐怡。” 后台化妆间被各类服装和道具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没了台上的标准笑容,身姿也没那么挺拔精神了,卸去光环。 乐怡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群人围着她。 原来刚才在舞蹈上表演的时候,她脚踝扭了下,为了不影响演出,全程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这会儿导演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姆车,准备送去医院了。 姜桃桃和费华修也一起去了。 医院里,乐怡妈妈担心地跟进了治疗室。 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姜桃桃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乐怡发来的,问她,“Loman也来了吗?” 她怕姜桃桃不清楚她指得谁,又提示了句,“就刚才一起到后台的那个人。” 姜桃桃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那头就没动静了。 姜桃桃又发过去,“你好些了没?” “已经不疼了,扭到筋了,过两天就能好。” 姜桃桃跟旁边的费华修说了下乐怡目前的情况。 他说,“可能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问她,“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没关系吗?” 姜桃桃摆摆手说,“没事,待会儿和宿舍阿姨解释下就好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安全吗?” “啊……”姜桃桃词穷了。 “安全。”她低低地说。 他唇角在笑,眼里意味不明,“可我看你,长得很不安全。” 姜桃桃不敢再说话了,害怕再结巴。 坐正身体,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缩。 她脸上白里透着粉红,睫毛的阴影投在细窄的卧蚕上。 头微微低着,咬着下嘴唇,不言不语的样子,像受了欺负。 费华修语气轻松,“开玩笑的。” 这个人,年长她五六岁,比她阅历丰富,手段高明,尺度拿捏得不轻不重,说的话不咸不淡。 很容易地就让她去多想,可一旦她去多想,又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后来,姜桃桃自己回的学校。 费华修知道她和李金宇一样,都是学酒店管理的。 临走前,他邀请她参加下周一家连锁酒店的开业会。 姜桃桃答应了。 一个拍摄日。 正式开工前,丹荣让姜桃桃冲了个冷水澡。 吹干头发,在皮肤上抹上精油。 正做着准备工作,丹荣突发灵感,举着相机就地拍了起来。 她叫姜桃桃不要在意,只管做自己的。 日光倾斜,姜桃桃坐在镜子前,手心在身体的每一处贴合着。 弯腰的时候,背上脊柱的骨骼像串起一条长长的珠帘。 她再直起身,那里又陷下去一条美人沟。 它流水一样从高处滑下,越过低的,又攀上高的,在臀部上方,与两旁深深的腰窝狭路相逢。 那里像被男人的手指大力抓过才产生了似的。 同时也在吸引着人,跃跃欲试地想把手指压上去。 据说极少数女人才拥有这样的腰窝,它也叫“圣涡”。 思想总被冠以“圣”字,肉体同等高尚。 姜桃桃披上浴袍,丹荣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选了几张暴露过多的,央求丹荣删除。 丹荣都依了她。 丹荣开始处理照片,她腿上的纹身仍然被保留。 它邪恶地趴伏在洁白的皮肤上,黑白的蛇身弯曲,作游走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30.30℃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行啊你小桃桃!嘿,心思还挺隐秘的,怎么不去找他当面说啊?” 猛地看到他时姜桃桃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地质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进门怎么、怎么也不说一声, 尽躲在门口偷听!” 李金程示意她看看他脚下,无辜地说,“我这不还没进来呢。” 姜桃桃低头用力剥橙子皮,“反正,你刚才听到的话,不许去跟他说!” 李金程慢悠悠踱过来,低头看着她目光闪躲的样子, 说,“什么话啊, 不让我去跟谁说?” 姜桃桃狠狠斜他一眼, 转身过去,把剥好的橙子给了李金宇。 李金程这才打量起他亲弟的衰样儿, 却是说, “啧啧,我家老弟这么可口的小鲜肉你不珍惜,偏偏看上费Loman那个老司机, 唉!行吧, 改天哥哥帮你跟他拉拉红线, 成人之美。” 李金宇赏了他哥一个白眼儿,他这真的是亲哥吗! 姜桃桃则不满地哼了哼,“他再怎么老司机也比不上您啊,拉红线就不必了,您能在他面前闭上嘴别让我丢脸,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金程较起真来,“哎?我老司机?我什么时候换车了还是飙速了来着?桃桃你说这话得负责任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其实这头半句话是姜桃桃违心说的,她知道李金程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感情一直很稳固。 姜桃桃不再理他,李金程又开了话匣子,故意惹她似的。 “小姑娘,哥觉得你看人的眼光真不行,别以为那姓费的一表人才,谦和有礼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可是最表里不一的人,表面跟你客客气气的,其实满心都想着到手怎么糟蹋呢,他那情史我都不想提,比一部史书还长啊,上头的名单堪比奥斯维辛集中营,什么甜甜、燕燕、小柔柔……全是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学生,玩腻了就……” “她们三个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姜桃桃正目光如炬地瞪着满口胡言的李金程,听到费华修突如其来的声音,气势汹汹要和李金宇辩驳的姿态顿时没了,头顶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肩膀也微微往下耷拉着。 如果她是一只小兔儿,那对大耳朵估计也已经很乖巧地垂下去了。 李金程问,“你刚才不是说去抽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抽完了?” 费华修说,“不早点进来,还不知道你该怎么败坏我名声。” 他看看姜桃桃,“他刚才还说什么了,给我听听?” 什么抽烟去了,他身上可没半点烟味儿…… 姜桃桃没去看他,“没,没说什么。” 李金宇盯着她,古怪地笑。 “小宇伤势还好吗,需要住院几天?”费华修问。 而李金宇,已经把被子高高扯到头顶,白色的被单从头盖到脚,跟那什么似的。 姜桃桃替他回答,“就是骨头脱臼了,打了石膏,调养两天就可以了。” 心想,他一定知道李金宇受伤的原因。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那些不想给他听到的话。 这时,李金宇老妈打了电话到他哥手机上,李金程跟她说了几句,把手机交给李金宇,“让你接电话。” 李金宇烦躁地把被子掀下来,手机一放到耳边,又变得安安分分了。 费华修示意姜桃桃,他们先出去避避。 李金宇住的是VIP病房,走廊寂静无声,病房的门关上,连里头李金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午饭吃了没?”费华修问她。 姜桃桃点头,“嗯,吃过了。” 他说,“我和金程原本也在餐厅,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还是没你快。” “是学校离这儿近,那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儿,正睡午觉呢,一接到他电话我就知道不好了。” “你很了解他?” 姜桃桃手指放在腿上扭在一起,说,“毕竟做了四年的同窗嘛。” 又追加了一句,“李金宇对我们同学都挺好的,很仗义,听不得别人说我们怎么样。” 她坏心思地把视角引导在“大公无私”上,生怕费华修了解了李金宇对她的感情。 可他很平常地说,“我听金程说,小宇挺喜欢你?” 姜桃桃怔愣了一下。 因乐怡而出现潦乱的那张纸,仿佛正在慢慢撕裂。 突如其来的明白让她感觉到,和费华修牵扯的暧昧正一道一道地斩断,她好不容易勇敢伸出的触角,碰了壁似的,不感再去触碰喜欢,缩回了一小团。 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对自己好朋友的弟弟喜欢的女孩,他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一直以来,他对她到底是男女间的好感,还是普通意义的亲近? 见她久久没回答,费华修又说,“小宇人很不错,你也是个好女孩,男女来往这些事,你不用感觉压力大,也不要多想,遵循你的心意就好。” 这一来,她又有些云开雾明了。 这个人说话永远都爱这样,不明不白的,冠冕堂皇,她本就不是头脑伶俐的人,只得顺着他的话去揣测什么意思,就像站在一条线上,左一脚右一脚的,不敢多挪一步、少迈一步。 累死了! 遵循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意是什么。 如果他在病房外听到了那些话,他就应该明白了。 所以那些话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不要再玩文字游戏了,用行动给她一个答复好不好! 她真想把这些话大声讲出来,搁在心里过干瘾的时候,目光放在他搭在扶椅上的一只手上。 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他外套里面是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露出来半寸,围着关节明显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只黑色表盘的银表,只看样子便知价格不菲。 很有质感,低调的高贵,很衬他的手。 她记得他手的温度,冰冰凉凉,在不算暖和的季节里,贴着并不舒服,但就是不舍得放开。 触碰它的感觉,像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宝藏,只知那是好东西,所以,它怎样都是好的。 费华修困惑地翻了翻手掌,像是不知道她在盯着什么看这么入神。 姜桃桃补救地说,“你这表挺好看的……” 他淡淡笑了笑,按一下金属质的表带,“啪嗒”一声,解开腕上的这块表,递过来。 “试试?喜欢就送你。” 浑浑噩噩地,这块表就已经到了她手心。 在他眼下,姜桃桃表情认真地把它戴在自己的左手上。 她骨架比他小很多,表带调到最紧了还是不合适,松松垮垮地挂在白玉似的手腕上。 背面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暖暖的,环绕着那一圈皮肤,似乎一下子把她给束缚住了。 紧密地贴着她的脉搏,这里的筋脉跳动的频率与心脏相当,的确,它可是通往心脏、疏散到全身的。 但是,觉得像不像镣铐呢? 李金程推门走出来,惊扰了这一刻安静中的微妙感。 姜桃桃唯恐再被他取笑,忙不迭地把手表摘下,塞回费华修手里。 她站起身,问李金程,“怎么样了?” “刚被我妈骂了一通,这会儿很不高兴,闷头睡了。” 她余光看见费华修随手把表装进外衣口袋。 李金程说,“别担心他,小孩子心性,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吧。” 费华修说,“行,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嗯。”李金程进去前又回过神,冲费华修说,“那你先送桃桃回去吧,路上慢点。” 他说着话,当费华修的面儿,冲姜桃桃挤了挤眼,像是在表现他有多体贴入微、多懂她心思似的。 门很快关上了,费华修问,“他刚才……为什么要对你做那个表情?” “眼里进沙子了。”姜桃桃说。 保温饭盒里盛着红枣小米粥和水煮蛋。 路过集市的小笼包铺子,她又买了五块钱的包子。 包子铺老板认得她是西街春来宾馆家的女儿,还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笑容满面地给她多塞了几个。 姜桃桃不常在家,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看见姜桃桃,大惊小怪地说,“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笑了笑,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扯着嗓门惊奇地说,“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31.31℃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甚至还为费华修打抱不平。 她想, 徐果和费华修才见过几面?凭什么这么轻率地决定他的形象? 反正和费华修的这段相处, 给她的感觉很愉快, 也很轻松。 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行了,不需要她们迷惑。 眼看姜桃桃不太高兴了, 露露凑过来,语气分享八卦似的对她说。 “晚上小元朝在这儿玩, 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徐果告诉她, “他说啊,费华修的那个相亲对象,今天早上跟他吵架了。” “对呀!”露露点点头,“好像是因为费华修昨晚没在酒店,而她一个人去逛街了, 回去特别不高兴, 还给费华修家姥爷打越洋电话告状了来着!” “那费华修呢?他什么反应?”姜桃桃忙问。 “据元朝说, 当时他就给那个女的道了个歉, 然后就没再理会她了, 他姥爷打电话过来质问, 你猜电话里他说什么来着?” 这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用拐着弯儿的语气异口同声地说。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姜桃桃一夜都没睡好。 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心狂跳一会儿, 又平复一会儿, 想起什么来, 继续狂跳。 她真怕自己生出心脏病。 早上起得很晚,旅馆一楼餐厅的电视上播放着野生动物纪录片。 一头豹子得了头羚羊,原本应是食物的领养却被温柔对待。 豹子几乎是把它当成了朋友对待。 温柔舔舐,相偎而眠。 渐渐地,羚羊丧失了戒备,真的把豹子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可是某一天,这头豹子却又换了副面孔,很突然地把它拆骨入腹。 可怜的羚羊,到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看着屏幕上那豹子平静的眼神,姜桃桃打了个冷颤。 正巧李金宇走了过来,很嫌聒噪地把电视关掉。 屏幕中间闪过一道亮光,黑屏了。 李金宇说,费华修一早就带着元朝回曼谷了。 他神色不太好,从裤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卷泰铢,“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姜桃桃讷讷接过。 “Loman是不是喜欢你?”李金宇突然问。 姜桃桃讶异地看着他。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块儿了?” “什么时候好上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姜桃桃一时有点懵。 李金宇他极少这个样子。 这让她燃起无名火,“对啊,我是喜欢他!怎样,关你什么事?” 他们对视着,宛如一场你争我斗的对峙。 李金宇睚眦欲裂地沉默了良久,倏地放松下来,笑了。 姜桃桃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他抬头在她头顶摸了两下。 “你生什么气啊,我逗你的!喜欢Loman怎么不早说?我帮你追他啊!” 他笑嘻嘻地咬住吸管喝着一杯橙汁。 姜桃桃单手托腮。 泰国早上的阳光也很强烈,很快把叶子上的露水蒸发掉,光线逐渐挪过来,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 姜桃桃燥热难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 泰国警方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午间时分,帮他们把丢失的物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旅馆。 小偷已经被捉拿归案了,两个当地的住民,据说是惯犯。 泰国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他们载满热带明朗的阳光和热情的风,回到学校。 临近毕业季,五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 从泰国回来后,姜桃桃对自己的毕业论文突然就来了灵感,着手修改了一下,上交给导师,一遍即过。 在其他人还被论文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刻,姜桃桃无疑是非常幸运,也非常轻松了。 晚饭过后,等天黑下来,姜桃桃提着澡篮子去宿舍楼后的澡堂洗澡去了。 即便都这么生活四年了,她还是很不习惯学校澡堂子的环境。 很多时候她都是提些热水在宿舍卫生间里冲洗的,偶尔去澡堂洗,都要在脸上事先敷上一片面膜,好让相熟的人认不出她来。 掩耳盗铃的举措,其实还是有些用的。 澡堂里水汽浓厚,白茫茫的一片,赤条条的身体在其间晃动,女孩子们的声音在这种地方好似被加了扩音器。 姜桃桃裹着浴巾走进去,选了个隐蔽些的位置,三下五除地洗完了。 她极怕被人看到腿上的纹身。 她这张脸在学校很有辨识度,认识她的人不少。 平日谨言慎行,形象干干净净,万一被好事的人发现她腿上的纹身,还不知道该怎么个奔走相告,大肆宣扬。 姜桃桃洗完澡出去,站在柜子前往身上涂抹润肤露。 更衣柜都是平行放置的,在她柜子的后方,她听到几个女孩儿的讨论。 “长得倒是清纯,成天装什么清高,还敢纹身?一看就不是好伺候的主!”一道女声忿忿不平地说。 另一人搭腔,“是啊!我要不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她上高中的时候一定是混过来的吧?说不定经常打架骂人什么的……” “纹什么不好,偏要纹一条蛇,黑一段白一段的,吓死人了!乐怡,你跟她住一个宿舍,你就没见到过?” 姜桃桃没想到乐怡也在,停下抹润肤露的动作。 乐怡的语气风轻云淡,“见到过啊。” “她在你们宿舍,为人怎么样啊?” 乐怡笑,说,“一个人的品行怎么样,跟她纹不纹身有什么联系?” 几个女生刚刚还在喋喋不休地背地议论,被乐怡扫了兴,相互看看,也就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姜桃桃好换衣服,坐在那儿等乐怡出来。 乐怡擦着头发,一拐弯见到她,诧异地说,“桃桃?你什么时候来的。” 里头的几个人此时更是一言不发了。 姜桃桃笑笑,“我刚来,坐着歇会儿。” 她提起自己的东西,招呼乐怡,“走,一起回去吧。” 周末的一个晚上,姜桃桃换上运动鞋下楼夜跑。 从泰国回来已有几天了,可好像还是没习惯国内比那边低下十几度的气候。 天气忽冷忽热的,她唯恐再染上开春时候的感冒,决定多多锻炼身体。 草木的嫩芽早已舒展开,往成熟的深绿演变。 姜桃桃绕着宿舍楼跑了好几圈儿,汗流浃背,坐在路边长椅上休息。 热腾腾的气不断从心肺呼出去,汗一会儿就干了,路上偶尔有几对情侣揽着抱着走过她面前。 姜桃桃想起了,和费华修在泰国的那段时间。 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笃定,他是对她有好感的。 只是自从回来后,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彼此。 姜桃桃歪歪脑袋,仰脸看着头顶的月亮。 想,他这会儿正干什么呢? “你们学校挺大的。” 车子驶进了校园后,速度就放慢了,无害地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费华修一手把着方向盘,左臂靠在窗户上,他看着前方的路,对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说。 他们学校占地面积的确相对较广,乐怡笑着回他道,“是啊,就像个大公园,你看路边这些人,男女老少的,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一吃了晚饭就来这儿遛狗、消食。” 车子停在宿舍楼附近,乐怡却没有现在下去的准备。 “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礼貌地回以一个淡笑,“应该的。” 今晚乐怡父亲过寿,同是一个圈子的,邀请了费华修的母亲和他本人同去,散场时,乐怡想着明天一早还得上课,就要先走一步回学校。 她父母担心这么晚了不安全,她又执意要回去,费康娜便对儿子说,“Loman,你顺路送小怡回去吧。” 乐怡看着身侧的年轻男人。 她的父母对他十足欣赏,自对方回国后,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们安排见面的机会。 乐怡知道他母亲费康娜也很喜欢自己的性格和教养。 而她,向往着费华修的一切,英俊不凡的外貌、常年旅英的过往、开明且有训的家庭…… 他是难得一个让自己值得爱慕的人。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 乐怡满怀憧憬地想像着,她羞怯地敛了敛下巴,抬起头时,无意看见车子附近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行道旁枝木茂盛,姜桃桃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树荫往她身上投洒部分阴影,正侧了侧身子看向路那头的人,娇美的侧脸便暴露在月光下。 她一身运动装束,额边还黏着湿发,明显刚跑完步,脸颊红扑扑的,眼神黑亮。 束着精神的马尾辫,脖颈线条优美,往下的身段,窈窕有致。 即便同作为女人,乐怡竟也有一瞬没能移开眼。 她猛然看向身旁的费华修。 他也正看往那个方向。 姜桃桃不常在家,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看见姜桃桃,大惊小怪地说,“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笑了笑,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扯着嗓门惊奇地说,“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姜桃桃脸上僵硬得扯不出笑容。 姜强强昨晚在店里打杂,刚起床,这会儿顶着个鸡窝头站在花丛边刷牙。 32.32℃ 此为防盗章,需要完成80%的订阅率  剧院光线很暗, 被他这样看着, 姜桃桃也没觉得不自在, 在他旁边坐下。 “好巧啊, 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姜桃桃发自肺腑地说。 他手指撑在下颌处,她都坐下了,还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姜桃桃把脸旁碎发掖在耳朵后面。 “你有这爱好?”未避免打扰到附近的人,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姜桃桃也学着和他差不多的声量,“室友给的票, 这场演出有她参加。” 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 坐在费华修的另一边。 费华修朝那边做了个手势, 示意姜桃桃自己招呼一下,她连忙点头。 姜桃桃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发现她和乐怡长得有些相似。 这才想了起来, 原来是乐怡的妈妈, 她以前见过的。 看来他们都认识。 乐怡妈妈和费华修说着什么, 姜桃桃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能感觉到一位热情健谈,一位谦和有礼。 红色的帷幕拉开, 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乐怡妈妈双手握在胸前,期待地看着台上。 费华修也看着那里。 音乐响起, 穿着芭蕾服的女孩子们一一登场, 伸展着身躯, 像一只只小天鹅。 乐怡妈妈拿起手机拍照,向费华修指着台上某一处,“看,乐怡在那儿。” 演出开始十几分钟后,乐怡妈妈不满足这里单一的拍摄角度,离了座,到别处专注地给女儿拍摄照片。 她起身离开时,姜桃桃越过费华修朝她看了眼。 费华修眼神好像在问她看什么。 姜桃桃解释,“那是我室友的妈妈。” 两人单单坐着也挺无趣的,她自认这是开了一个新话题的头儿。 对于有共同相识的人,一般来说,他难道就不会顺藤摸瓜地多问几句? 他没有。 见费华修看着台上,姜桃桃有些失望。 其实她挺想知道他和乐怡什么关系的。 过了会儿,她又找准机会说,“我那天给你的转账你怎么一直没收,现在都又返还给我了。” 可能她这句话有些长,又正值舞台上第一幕结束,观众掌声雷鸣,他没有听清。 身子往她这儿倾了倾,“你说什么?” 姜桃桃放轻呼吸,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结果不小心犯起了老毛病。 “我还给你、你的,衣服钱,你、你还没收。” 话音落下,她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他似乎还是没听清。 见他神情迷惑,而她已经说了两遍。 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 姜桃桃将错就错,眨了眨眼,说,“我叫桃桃。” 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弯了一下下,这么轻的四个字倒是听清了。 问她,“哪个桃?” “桃子的桃,姜桃桃。” 他礼貌地笑了下,“你这名字,挺让人过耳不忘的。” 姜桃桃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是春天,医院楼下栽了几棵桃树,刚好各个儿都开花了,她就叫我桃桃,就很随意的。” “不随意,很好听。” 姜桃桃摸着耳朵傻笑,“真的吗?” “当然。” 舞台的帷幕又一次拉开,灯光通过逐渐拉开的缝隙散出来,铺在他脸上、头发上。 也让姜桃桃两眼亮晶晶的。 舞蹈演员已经摆好了姿势,她们刚一亮相,捧场的观众们立即报以掌声。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他们说话必须离得近一点才能听清。 费华修说,“我家人和朋友习惯叫我Loman。” 姜桃桃一字一顿地拼着,“L、O、M、A、N?” 她每说出一个字母,都在心里描绘一遍。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费华修。” “哦。”姜桃桃迟钝地点头。 演出结束后,费华修接了通电话,然后问姜桃桃,“要去后台吗?” “嗯,我去看看乐怡。” 后台化妆间被各类服装和道具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没了台上的标准笑容,身姿也没那么挺拔精神了,卸去光环。 乐怡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群人围着她。 原来刚才在舞蹈上表演的时候,她脚踝扭了下,为了不影响演出,全程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这会儿导演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姆车,准备送去医院了。 姜桃桃和费华修也一起去了。 医院里,乐怡妈妈担心地跟进了治疗室。 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姜桃桃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乐怡发来的,问她,“Loman也来了吗?” 她怕姜桃桃不清楚她指得谁,又提示了句,“就刚才一起到后台的那个人。” 姜桃桃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那头就没动静了。 姜桃桃又发过去,“你好些了没?” “已经不疼了,扭到筋了,过两天就能好。” 姜桃桃跟旁边的费华修说了下乐怡目前的情况。 他说,“可能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问她,“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没关系吗?” 姜桃桃摆摆手说,“没事,待会儿和宿舍阿姨解释下就好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安全吗?” “啊……”姜桃桃词穷了。 “安全。”她低低地说。 他唇角在笑,眼里意味不明,“可我看你,长得很不安全。” 姜桃桃不敢再说话了,害怕再结巴。 坐正身体,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缩。 她脸上白里透着粉红,睫毛的阴影投在细窄的卧蚕上。 头微微低着,咬着下嘴唇,不言不语的样子,像受了欺负。 费华修语气轻松,“开玩笑的。” 这个人,年长她五六岁,比她阅历丰富,手段高明,尺度拿捏得不轻不重,说的话不咸不淡。 很容易地就让她去多想,可一旦她去多想,又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后来,姜桃桃自己回的学校。 费华修知道她和李金宇一样,都是学酒店管理的。 临走前,他邀请她参加下周一家连锁酒店的开业会。 姜桃桃答应了。 一个拍摄日。 正式开工前,丹荣让姜桃桃冲了个冷水澡。 吹干头发,在皮肤上抹上精油。 正做着准备工作,丹荣突发灵感,举着相机就地拍了起来。 她叫姜桃桃不要在意,只管做自己的。 日光倾斜,姜桃桃坐在镜子前,手心在身体的每一处贴合着。 弯腰的时候,背上脊柱的骨骼像串起一条长长的珠帘。 她再直起身,那里又陷下去一条美人沟。 它流水一样从高处滑下,越过低的,又攀上高的,在臀部上方,与两旁深深的腰窝狭路相逢。 那里像被男人的手指大力抓过才产生了似的。 同时也在吸引着人,跃跃欲试地想把手指压上去。 据说极少数女人才拥有这样的腰窝,它也叫“圣涡”。 思想总被冠以“圣”字,肉体同等高尚。 姜桃桃披上浴袍,丹荣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选了几张暴露过多的,央求丹荣删除。 丹荣都依了她。 丹荣开始处理照片,她腿上的纹身仍然被保留。 它邪恶地趴伏在洁白的皮肤上,黑白的蛇身弯曲,作游走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不知是要爬向别处,还是要钻入皮肉。 它是美好中的恶。 姜桃桃懒懒地坐在地板上,手指抚摸着小蛇,神情恍惚。 眼看姜桃桃不太高兴了,露露凑过来,语气分享八卦似的对她说。 “晚上小元朝在这儿玩,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徐果告诉她,“他说啊,费华修的那个相亲对象,今天早上跟他吵架了。” “对呀!”露露点点头,“好像是因为费华修昨晚没在酒店,而她一个人去逛街了,回去特别不高兴,还给费华修家姥爷打越洋电话告状了来着!” “那费华修呢?他什么反应?”姜桃桃忙问。 “据元朝说,当时他就给那个女的道了个歉,然后就没再理会她了,他姥爷打电话过来质问,你猜电话里他说什么来着?” 这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用拐着弯儿的语气异口同声地说。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姜桃桃一夜都没睡好。 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心狂跳一会儿,又平复一会儿,想起什么来,继续狂跳。 她真怕自己生出心脏病。 早上起得很晚,旅馆一楼餐厅的电视上播放着野生动物纪录片。 一头豹子得了头羚羊,原本应是食物的领养却被温柔对待。 豹子几乎是把它当成了朋友对待。 温柔舔舐,相偎而眠。 渐渐地,羚羊丧失了戒备,真的把豹子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可是某一天,这头豹子却又换了副面孔,很突然地把它拆骨入腹。 可怜的羚羊,到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看着屏幕上那豹子平静的眼神,姜桃桃打了个冷颤。 正巧李金宇走了过来,很嫌聒噪地把电视关掉。 屏幕中间闪过一道亮光,黑屏了。 李金宇说,费华修一早就带着元朝回曼谷了。 他神色不太好,从裤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卷泰铢,“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姜桃桃讷讷接过。 “Loman是不是喜欢你?”李金宇突然问。 姜桃桃讶异地看着他。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块儿了?” “什么时候好上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姜桃桃一时有点懵。 李金宇他极少这个样子。 这让她燃起无名火,“对啊,我是喜欢他!怎样,关你什么事?” 他们对视着,宛如一场你争我斗的对峙。 李金宇睚眦欲裂地沉默了良久,倏地放松下来,笑了。 姜桃桃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他抬头在她头顶摸了两下。 “你生什么气啊,我逗你的!喜欢Loman怎么不早说?我帮你追他啊!” 他笑嘻嘻地咬住吸管喝着一杯橙汁。 姜桃桃单手托腮。 泰国早上的阳光也很强烈,很快把叶子上的露水蒸发掉,光线逐渐挪过来,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 姜桃桃燥热难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 泰国警方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午间时分,帮他们把丢失的物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旅馆。 小偷已经被捉拿归案了,两个当地的住民,据说是惯犯。 泰国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他们载满热带明朗的阳光和热情的风,回到学校。 临近毕业季,五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 从泰国回来后,姜桃桃对自己的毕业论文突然就来了灵感,着手修改了一下,上交给导师,一遍即过。 在其他人还被论文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刻,姜桃桃无疑是非常幸运,也非常轻松了。 晚饭过后,等天黑下来,姜桃桃提着澡篮子去宿舍楼后的澡堂洗澡去了。 33.33℃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姜桃桃出门时随手扒出来件牛仔外套,裹在里头的内搭是条粉色连衣短裙, 没有半点装饰,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哦,谢谢了。” 她全然不在意, 配合地把包拿开, 李金宇在旁边坐下。 姜桃桃冷着脸看窗外, 耳机都没摘。 今天李金宇难得话很少, 一直在玩手机。 后来车子发动,他渐渐哈欠连天, 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李金宇和姜桃桃是同班同学, 从大一开学至今,他们私交一向很好。 大二的时候李金宇追过她一阵子,无疾而终,他表面嘻嘻哈哈的不在意, 之后的女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换。 姜桃桃当他只是一时兴起,反正这人也总没谱, 想法一会儿一个。 仍是普通朋友,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过这回陈年旧事。 就是偶尔被朋友调侃会说几句, 一笑而过。 一转眼就到大四了,谁知道他前几天抽什么风。 其实她不算生气,就是觉得别扭、失望。 大巴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李金宇打着哈欠醒了。 考察日挑选在酒店房态不高的这一天, 早上也是办理入住和退房的低峰期, 富丽庄重的酒店大厅客人很少, 处处涌动着节奏轻快的法语音乐。 十来个年轻人跟着酒店方的人事专员参观主要设施,大堂吧、前厅、自助餐厅与中餐厅、健身房…… 到二十楼行政酒廊的时候,人事部的小专员独自进去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酒廊目前有业主公司的上级在谈事情,不方便进去。 “这么不凑巧!” “好想去里面拍照啊,我们能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每个酒店的行政酒廊都是供给行政房和套房的客人、以及酒店会员们专属休闲用餐的地方,一般来说,衡量一个酒店的整体档次如何,首看酒廊够不够体面。 大家很遗憾,也不得不跟着工作人员绕回内部电梯,去参观下一个地方。 行政酒廊构造特殊,很有这家法式品牌酒店的特点,周围墙壁全被打通,替代的是晶莹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着斜放的红酒瓶。 透过玻璃柜,能看见酒廊内部的大体。 一行人踩着厚实的地毯,低调地穿过走廊。 李金宇觉得这儿光线很好,举着手机不停找角度自拍。 姜桃桃怕他跟不上队伍,停下来等他。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此时的酒廊内部空荡荡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客人也就两位。 衣着正式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很年轻,样貌抓人眼球。 他坐在深红色的沙发里,身子往后倚着,长腿搭在一起,和对面的人谈着什么。 偶尔认真倾听,偶尔讲述一些自己的观点。 听不见他声音,只看得见他气定神闲的姿态,眉目清俊,风度翩翩。 姜桃桃偷偷看了他一会儿,这时李金宇终于拍出了满意的自拍,拿着手机给她看。 这时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他也看到了费华修。 一见到熟人,他激动得像中了大奖。 想喊他又怕打扰到,高高举着手臂隔着玻璃柜朝人招手。 夸张的动作很快吸引到了费华修注意,他朝他们看过来。 …… “走吧。”姜桃桃催促他。 李金宇跟着她走向电梯间,还在低头发微信。 姜桃桃按下电梯要去负一层,巴士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先等等。”李金宇说,“来都来了,肯定得让Loman哥尽一尽地主之谊,他答应请我们吃饭。” 姜桃桃说,“那你去吃吧,我走了。” 她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又不想,是去还是留,纠结着,还是钻进了电梯间。 她怕见生人,从小就这样。 偶尔紧张得会连话都说不好,格外怕在异性面前闹笑话。 李金宇不满地说,“你就这么烦我啊,一块儿吃顿饭都不行了?” 姜桃桃怕找不到路,着急要走,就说,“对呀,我就是烦你,你才知道吗?” “呵!你还烦我,那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啊?” 李金宇小孩子似的拌嘴,姜桃桃在这句话后深深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长廊里,日光透不进来,全靠散漫的黄色灯光照亮视线与面前的人,灯下她那双眼,又冷又美。 见一眼就叫人念念不忘。 他身边已有太多这样的例子。 李金宇愣了愣。 很快,他心平气和地说,“是朋友就留下来陪我行不行?其实我跟Loman哥也不算熟,一般我们见面都有我哥在,这下就我俩,还挺尴尬的。” “你还知道尴尬?”姜桃桃两手环胸,斜睨着他,意有所指。 李金宇脸渐渐涨得通红。 姜桃桃不想再为难他了,转移话题说,“你这么突兀地叫人家请你吃饭,也不问下忙不忙?我刚见他在里面谈事情呢。” 李金宇往她身后望了望。 转身的同时,姜桃桃听见—— “不忙,刚好已经谈完了,抱歉让你们久等。” 一回头,他从酒柜内的通道走出来。 穿着质感极好的黑色西服,窄窄的墨蓝色领带,他走过来是抬起手腕整理了下袖口,收回手放在西裤的口袋,看着她微笑。 这家酒店的法式特色餐厅在本市很有名气,环境好,菜品佳,多亏费华修的面子,在这时候为他们提前营业。 等菜期间,他们聊了会儿天。 姜桃桃得知他是本市人,不过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 家里应该是做房产的,也是这家国外品牌酒店的业主方。 说话的时候,习惯认真地盯着人的眼睛。 这是个很礼貌的细节,很添好感,但是,好几次让她的目光都想躲闪开。 餐厅经理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盘子,细心地讲述每道菜的特点。 姜桃桃吃得很文雅,小口慢嚼,唯恐把丁点酱汁站在嘴唇边上。 不能显得人邋遢是不是。 李金宇自己不讲究,还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说,“你刚才不还嚷嚷着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饿了?” 姜桃桃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在费华修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目光。 他问她,“不合胃口吗?” 姜桃桃笑了下,“没有啊,都挺好的。” 之后,费华修送他们回学校。 李金宇下午不想回去上课,找了个理由提前开溜,姜桃桃很了解他,知道他又要到网吧约人打游戏了。 她正想找机会告诉费华修,自己打的回去就好。 说这句话前,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那好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桃桃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她坐了进去,他绕到另一边上车。 在狭小又寂静的空间,一时,姜桃桃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刚才只是脑子一热,这会儿,又有点后悔上来了。 “你和小宇关系挺好的。” 姜桃桃笑着说,“是啊,他和我们班上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费华修是个礼貌且有修养的人,他会送一起用餐的女孩回家,会帮她缓解尴尬,但不代表他会在途中一直主动搭讪。 更近距离的相处下,渐渐地,姜桃桃在他面前更加内敛起来。 他们只是见过两面,算不得认识。 她只知道他英文名叫Loman,大概他只从李金宇口中知道她叫桃桃,估计哪个字都不清楚。 前排司机发动车子前,姜桃桃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身子往左侧挪了挪,要把压在身后的包拿出来。 随后听到“刺啦”一声。 她动作停住,整个人静止了似的。 刚才裙摆被车门夹住了,所以现在经她一扯……很可悲地被撕破了。 她这裙子布料轻薄,长长的一道口子露出腿上雪白的皮肤,以及上面一条吐吐着芯子的小银环蛇纹身。 姜桃桃飞快地把包盖在腿上,后背直直地倚着车座,目视前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司机从后视镜打探费华修的神情。 过了两三秒,他说,“去丰茂商场。” 到了地方,他就下车去了,司机也跟着下去,等在车边。 隔着玻璃,姜桃桃见他往商场里面走去。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黄颜色的购物袋。 他开了车门,把袋子递给她。 姜桃桃迟疑地接过。 他什么也没说,随后关上了车门,在不远处,背对着车子。 姜桃桃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 她换好衣服,手掌在脸边扇了扇风,降下车玻璃,提醒了他一声。 费华修转过身,和司机一起坐进来。 姜桃桃一只手在腿侧揪着裙角,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这裙子多少钱啊,我回头转给你吧?” 她换上前就发现,吊牌已经被人摘掉了。 34.34℃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我说,您这台词编得也太拙劣了,没发现姓都没一样吗?” 费华修对元朝说。 他向姜桃桃解释,“别听他胡闹, 这是我表姐家的孩子。” 姜桃桃脑子里的那根弦像松了线的气球, 轻悠悠地远远飘开了。 她往椅子后面靠了靠, 语气放松地说,“噢!我怎么说,你这么年轻就有儿子了?” 元朝说, “我舅舅说了,如果有女孩子来他面前,我就得喊他爸爸。” 他无辜地看向费华修, “怎么又变卦了?” “这次是特例。”费华修说。 …… 吃完早餐后, 三人一起上楼回房间。 酒店地板光滑清凉,穿着平底鞋踩在上面, 步伐轻松。 电梯间里, 费华修问她,“这两天都玩儿了些什么?” 姜桃桃说,“白天太阳太晒, 就晚上和朋友去逛了夜市, 泰国晚上夜生活挺丰富的。” 原本正玩着游戏机的元朝抬突然抬头看了眼费华修, 随后牵住姜桃桃的手晃晃, 撒着娇说, “小姐姐, 我也好想去逛夜市啊!你今天晚上可以当我们的导游吗?” “啊?” 姜桃桃看着费华修,她怎样都好,就是得寻求一下他家长的意见。 费华修也没出声,姿势斜斜地站着,目光在看跳转的红色电梯按键。 几秒过去了,姜桃桃为难地抓抓耳朵。 从镜子里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问,“怎么?晚上有别的安排?”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桃桃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电梯把她送到了第七层,姜桃桃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晚上见。” “byebye!小姐姐。” 她走出电梯,又回了下头。 一大一小两个帅哥站在电梯间里,也都在看着她。 电梯门合上后,姜桃桃小跑着回到客房。 晚饭后,徐果和露露裹着浴袍去做马杀鸡了。 姜桃桃在房间里等着赴约。 她原本换了件漂亮的短裙,怕费华修多想,又脱下来继续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 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只穿着吊带和短裤,喷了点香水,费华修发来消息,她就出门了。 正值旅游旺季,热闹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层出不穷的灯牌挂在墙壁上,指引人往街道的更深处探索。 灯下的行人,像成群结队的游鱼。 三个人必须紧紧走在一起,才能避免不小心被人流冲散。 费华修干脆把元朝架在后背上。 时不时回头看看姜桃桃,以防她跟丢。 因为她左顾右盼的,看什么都想吃。 地区气候原因,泰国的女孩衣着都很清凉,姜桃桃入乡随俗,小小吊带衫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短裤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在国内她穿着这样可能会不好意思,但在这里,大家都一个样,她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手里捏着鱿鱼串,分给费华修和元朝几只。 费华修把自己的送给元朝。 姜桃桃嘴巴嚼个不停,“很好吃呀。” 他看看她嘴角的酱汁,又从元朝那拿走了两只,递给她。 元朝,“……” 顺着一条街走下去,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姜桃桃和元朝坐在凉篷下休息,费华修离开一会儿去给他们买冰淇淋。 “给你看个东西。” 小元朝神神秘秘地去翻他的小背包。 “什么啊?”姜桃桃托着腮,好奇地等着。 元朝掏出来三张泰拳比赛的门票。 “这是Loman给我的交换条件,酒店的那个姐姐不想去看,她正在免税店买衣服呢,所以待会儿咱们仨过去看。” 他两条小胳膊学着拳击的动作挥舞。 姜桃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个姐姐?” “就昨天和我们一起过来的,Loman的相亲对象。” 姜桃桃惊讶地说,“他还用得着相亲啊?” 元朝说,“对啊!我曾祖父,也就是他姥爷安排的,曾祖父想让他们凑一对,就让Loman带着她来泰国旅游,我是Loman专门聘请来的电灯泡,也是他的救星。” 他小手指点点桌上的门票,得意地说,“所以我想干什么他都答应我,昨天还给我代购了一架超级难买的遥控飞机。” “哇,你舅舅对你真好!”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8点钟就开始了。” “好啊。” 元朝高兴地把票放回书包,抱着一颗大椰子喝了起来。 姜桃桃手机响了,是费华修发过来的语音通话。 他声线沉沉的,稳稳的,问她,“想要什么口味的?” 姜桃桃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什、什么口味?” “冰淇淋啊。”轻笑了两声,他说,“你想什么呢?”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人的想法往某方面延伸了。 姜桃桃低头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让元朝发觉大人间复杂的趣味。 对手机里说,“我要有果仁的。” 她问元朝,“你呢,冰淇淋要什么味道的。” “巧克力!巧克力!” 过了会儿,费华修拿着两杯冰淇淋走过来。 一杯给姜桃桃,一杯给元朝。 他似乎不喜欢吃零食。 给自己点了杯冰水。 眼前的所有构成色彩浓郁的街景,像别具风情的电影画面。 他是最清淡的一处。 穿着一件白色T恤、七分的休闲裤、以及,人字拖。 难得见他这么随意的样子,出来度假,卸去了国内快节奏的严谨,怎么随意怎么来。 吃完冰淇淋,元朝又要吃棒冰,自己拿着泰铢偷偷去买了一根。 费华修伸手夺过来。 元朝晃着肩膀撒娇,“我热!” “脱。”费华修言简意赅,看都没看小外甥。 元朝小朋友揪着自己的T恤,瞟一眼姜桃桃,脸红红的。 姜桃桃看着两人,左右为难。 “可是我真的好热啊……” 费华修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冷面无私,“可是你今晚已经吃了太多的冷饮。” “来泰国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什么都会听我的!” 元朝软硬皆施,他越是急躁,浑身就越热,人群来来往往,热浪不断。 “并不是什么都可以。” 元朝不满地小声说,“出尔反尔,太坏了!” “走吧。”费华修起身,把桌上的钱夹塞进裤口袋。 他走在前面,撕开棒冰的包装,咬了一口。 实在是没办法处理了。 久久却不见身后的人跟上来,他一回头。 姜桃桃雕像一样地站在桌旁,想走过来,可脚步钉在原地,求助地望着他。 半人高的元朝大佬正抱着她的一条腿。 还把委委屈屈的小脸埋在她腰上。 姜桃桃动弹不得,她在后悔,自己出来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条暴露的短裤? 被小鬼抱着,她尴尬,被费华修这么看到,她更尴尬。 费华修一手放在口袋里,冷冷地笑了下,命令元朝,“松开。” 元朝两手又紧了紧,语气报复似的地说,“你不给我吃棒冰,我就不松……你们谁也别想走!” 姜桃桃心说,关我什么事啊…… 费华修走过来,提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拎到一边去了。 姜桃桃摸摸鼻子,站好。 费华修淡淡看了眼她的腿,说,“你这纹身挺别致的。” 姜桃桃客气地赔笑,“哈哈,是嘛?” 他模样像是想了想,又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下,姜桃桃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这纹身就被他看见过一次了,那时他没表现出来什么,她也就没在意。 在国内从来都把小蛇捂得严严实实,来泰国了,想着这异国他乡的也没人认识她,徒清凉才大胆地露出大腿。 谁知道又被他给盯上了。 “你记错了吧,或者……”她滴水不露地圆谎,“或者有谁跟我纹得一样的?肯定都是出自同一个纹身师的手!哎呀真是的,说好的独一无二呢!” 他点点头,“也许吧。” 在姜桃桃低头往前走的时候,费华修的视线,从她大腿上的那条小蛇,一路游走到她脖子上一条细碎的银色项链。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桃桃抬头。 他笑了一笑,“走吧。” 姜桃桃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徐果和露露还没睡,坐在床上掰着脚丫子抹指甲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约会去了?”徐果一脸暧昧地冲她说。 姜桃桃却没心思跟她笑闹,把身板直直扔到床上,木头人儿似的不动弹,脸埋在被子里,眼却是睁着。 来时的路上万籁俱静,灯火把地面照得昏黄。 元朝趴在费华修背上昏昏欲睡,他们并行走在一起。 没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存在感,她和他之间安静了许多。 回归男女间清醒的距离感,异国的夜风中爱欲暗流。 慢腾腾地走着,她不想这么快就到达酒店。 多走一会儿多好。 露露不清楚她和费华修的情况,打探着,“桃桃,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姜桃桃翻了个身,看着阳台外高高挂起的月亮,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又不希望这仅仅是我自作多情。” 两个伙伴听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异口同声地笑道,“矫情!” 来泰国的第四天,三个女孩准备去小岛和李金宇他们汇合。 临行的时候,姜桃桃出于礼貌,跟费华修在微信上打了声招呼。 一早,她们收拾好行李,乘坐巴士出发去往小岛。 才两三天不见,三个男孩子通通被晒成了巧克力色。 衬得一口牙白得惊人。 露露笑他们成当地的原住民了。 张恒说,“我们这明明是泰非混血好不!” 然后他还叽里呱啦编了一大段死难听的什么语,那模样还真的挺像…… 姜桃桃胆战心惊地又涂了层防晒霜。 李金宇帮她们安排了一间房,就在他们隔壁。 安顿好行李后,迫不及待地拉上人到处溜达去。 岛上景色非常好。 拍照、潜水、骑水上摩托…… 一天到晚,海滩上烫脚的沙子温度逐渐降下去,海面尽头升起壮丽的火烧云。 筋疲力尽的一行人返回酒店。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民宿。 有着尖尖房顶的小楼不过两三层高,墙壁由特殊的木材搭成,地板和窗子是用竹子做的,里面非常清凉,就是蚊虫很多。 35.35℃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姜桃桃不常在家, 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 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看见姜桃桃,大惊小怪地说, “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笑了笑,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 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 扯着嗓门惊奇地说,“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姜桃桃脸上僵硬得扯不出笑容。 姜强强昨晚在店里打杂,刚起床,这会儿顶着个鸡窝头站在花丛边刷牙。 闻言瞅了姜桃桃一眼,指责小慧说,“去去去!我们从来都没结巴过,你瞎说什么!” 小慧撇撇嘴角,小声说, “以前还成天跟屁虫似的黏我, 去了大城市的人啊, 果然不一样了!” 姜强强吃完早饭人就没影儿了。 中午霍红霞出门办事,姜桃桃一人留下看店,趴在桌子上看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快到午饭的时候,姜强强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一块儿回来了。 他走路低着头,脑袋上套着卫衣的帽子。 问姜桃桃,“咱妈呢?” “出去了。” “哦。”他就把帽子摘下了。 额头上多了一块卫生纱布,隐约还渗着点血迹。 他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 姜桃桃沉脸盯住他,阴阳怪气道,“怎么在脑袋上贴面日本旗?走在路上也不怕遭围殴?” 他一哥们儿哈哈笑着,说,“是刚刚你哥走路没长眼,不小心栽沟里了。” 另一人也符合地连声称是。 敢情这两人就是被他叫来统一口径的。 姜桃桃没理他们,继续看节目。 “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妈交代!” 不过没等到霍红霞回来,午饭时候,他俩就被各自老妈叫回家吃饭了。 霍红霞前脚才踏进门,姜强强就很此地无银地不打自招了。 “妈!我刚在外面摔了一跤,头都破了!” 姜桃桃在一旁小声冷笑。 霍红霞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秉性?当下就把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摔在桌子上。 姜强强一整天都异常安分。 在店里干活也前所未有得卖力。 霍红霞渐渐气儿也消了,只剩下心疼。 她捋着袖子要去找人算账,姜强强打死都不说他这脑袋是被谁家小子伤得,她就唉声叹气地,晚上多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夜里,通往山顶的小道上亮起了灯,在黑暗中印出几分翠绿,蜿蜒而上,如一条发光的小溪流。 姜桃桃坐在二楼阳台上看远处风景。 霍红霞人缘好,闲来无事时,总有周边的邻居住户过来聊家常。 她摇着头说起白天姜强强的事。 一个和她同年纪的妇女说,“唉,还是女儿好,省心、懂事!” 霍红霞没说话。 又有人安慰她,“男孩子嘛,捣包一点算什么!过几年就稳重了,你想想你家桃桃,模样漂亮,还努力,我听说自从上了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没让你出过一分钱!” “再好有什么用,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霍红霞说。 山间风大,温度骤减。 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觉得,即便呆在自己的家中,有时仍然会感到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姜桃桃在阳台呆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一到传统的节假日,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也都归乡了。 小妤和姜桃桃从小一起长大,年龄也一样,小妤高中毕业就嫁了人,现在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这天,姜桃桃约了她和另外三两好友在家里打麻将。 她家的小院子被霍红霞打理得干净美观,有花有草,几人撑了张麻将桌,麻将块儿被洗得哗哗啦啦、磕磕绊绊得响。 小妤三四岁的女儿迎迎自个儿在旁边玩。 跟一只小花猫咪玩得腻了,想玩游戏了,过来要小妤的手机。 小妤担心她这不认字地瞎点一通,前阵子就是胡乱玩她手机,不小心被无良的通讯公司扣掉五十多块的费用,于是说什么都不肯再给她玩。 眼看迎迎泪眼汪汪的就要哭出来,姜桃桃腾出一只搓麻将的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小姑娘这下就安分多了,小手捏着板砖一样大小的手机,目光严肃认真地盯着它,里头不断传出叽哩哇啦的游戏音。 姜桃桃一头埋进麻将局中,摸牌、胡牌、玩得不亦乐乎。 她穿着印满碎花的睡衣,下半身的睡裤裤管肥大,一条腿还曲起来,不记形象地踩在凳子上。 好一会儿没听到小迎迎那边有动静,她捏出两张牌拍在桌子上,边得意地说着对碰,边往迎迎那儿瞅。 迎迎那小身板背对着这里,把手机举得远远的,正照着自己的脸,脑袋歪歪,对手机说着什么,非常乖巧安静。 姜桃桃心中涌现一股不详的预感。 “迎迎,你在干什么啊?”她下意识地问。 迎迎回头,晃了晃手机,天真无邪地说,“我在跟爸爸微信面对面。” 这么小的孩子,哪懂什么“面对面”,只知道一想爸爸了,爸爸就会出现在手机里,学着她妈妈往常的样子,琢磨着点了几下。 姜桃桃心想,坏了,她哪有加过小妤她老公的微信。 放下手中的麻将,她朝迎迎走过去。 “过来,我看看你跟谁聊得这么起劲儿?”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 姜桃桃不得已放下了她胜券在握的后半场牌局。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非常难为情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费华修应该是在家,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发型随意。 尽管姜桃桃害臊得想钻进地洞,他嘴角一直淡淡笑着。 似乎是觉得无奈,同时也有点好玩儿。 “刚才的小女孩是谁?你妹妹?” 姜桃桃说,“我朋友的女儿,唉,手机丢给她玩儿了,没看好,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啊,正巧我这会儿有些无聊。” “你在家吗?” “嗯,今天休息。” 姜桃桃看到他身后的家居装潢,风格简约。 很有独居男性的风格。 她看到一盏黑色的落地灯,墙上一幅抽象的画。 那头的画面开始挪动,他起身了,走向别的地方。 姜桃桃倚着栏杆,脚下有小虫在草丛里不断鸣叫。 “你在山里?”他问。 “嗯,我家在万栖山,这边儿是个景区。” 他点点头,“怪不得。” 费华修垂着眉眼,手机还固定在原处,人却是低头看着什么的。 姜桃桃听到铁勺在瓷杯中搅拌的声音。 接着他端起一只黑色的马克杯,尝了一口。 他好像偏爱黑色。 对了,那天送她的裙子也是黑色的。 杯沿罩住鼻梁,唯露出耐看的眉眼。 见姜桃桃看着,他举了举杯,“咖啡。” “这么晚了,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虽然今天休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方便拖到后期。” 他又看向了镜头,问,“你这是,放假了?” “嗯。” “什么时候开学?” “后天。” 他笑了下,“还是当学生好。” 听他这么说,感觉都是过来人,姜桃桃也没忍住笑了。 她长发披散着,风将它们搔弄在光洁的脸颊,姜桃桃纤细的手指把头发捋了捋,手上的皮肤,和她的脸上一样白、嫩。 后来他说,“外面风冷,快进去吧,早点睡。” 姜桃桃乖乖地,“嗯。” 又忙补充道,“你也是。” 结束前,他眼神打量着姜桃桃身后的风景。 姜桃桃也去看右上角属于她的小画面。 繁星灿烂,远山如黛。 他说,“你家乡很美,有空过去看看。” 姜桃桃心里突然一跳,“欢、欢迎……” 她又结巴了。 于是脸红的速度如同红绿灯跳转。 他又轻声笑了下,是没恶意的。 屏幕黑了一下,上面没他的样子了。 不过,几分钟后他又发来一张照片。 角度是从高处拍摄的,高大宏伟的酒店楼顶,换上了一张新的logo灯牌。 造型别致,颇有种活泼精怪的范儿。 姜桃桃呼出一口气,留在外头吹风。 送走朋友们后,姜桃桃见时候还早,独自看了部欧洲七八十年代时的爱情电影。 窗帘飘起来,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睡前躺在床上。 也许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她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月光洒进来,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皎洁优美的身体。 在外面露了一会儿,又有些凉了,她藏回被子里,胳膊横放在胸前。 这只手凉得不像她的了。 黑暗中,猛地想起费华修露在杯沿外的眼睛。 她把手伸进衣襟,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就势战栗了几下。 渐渐往下滑,另一只手抓紧了床单。 猫一样地呜咽。 小小的牙齿咬着被子。 咬得越来越紧。 越来越湿,越来越热。 姜桃桃掀开被子,两手盖在起伏的胸前。 脸上潮红像潮水一样涌现,她气喘吁吁,望着满室月色。 36.36℃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姜桃桃在餐厅外远远看到了费华修。 近来天气的原因, 隔了数日再见他, 他身上衣物轻便了一些。 刚从餐厅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性。 在一辆车边, 他为那个女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淡淡笑了下,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笑容她很熟悉。 他从车后绕到另一旁上座的时候, 姜桃桃别开脸, 和大家一起走进餐厅。 少东家在场,餐厅经理谄媚地主动提供免单。 于是几个人很阔绰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姜桃桃兴致缺缺, 他们天南地北胡侃得什么她都没入耳。 偶尔被点名, 她就会说,“嗯”、“好”、“还行”、“都可以”。 她越是不说话, 李金宇就越缠着她。 后来姜桃桃有点烦他了, 他一说什么,她想都不想地立即出声敷衍。 李金宇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行!那就这么定了!” “啊?什么?”姜桃桃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们说得好像是去泰国旅游的事。 而她已经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队伍中的一员。 见大家已经兴高采烈地计划起来,她也就不好反悔了。 那好吧。 四月剩下的十几天很快过完,五一的时候,一行人飞去了泰国。 一起去的都是她班上的人,姜桃桃额外带上一个编外人员——徐果。 正巧三男三女, 有人就开玩笑说, 要不咱们直接凑成三对得了, 玩一趟回去了,羡慕死那群单身狗! 李金宇听了,把胳膊环在姜桃桃脖子上,“行啊,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可以!你们觉得呢?” 姜桃桃两指捏起他的一小块皮肉,三百六十度旋转。 李金宇叫得跟杀猪一样,捂着胳膊弹跳得远远的。 飞机降落在曼谷机场。 一下来,就感受到湿润绵热的热带季风。 旅游旺季,人特别多,到处都是发音不太好听的泰语。 嘈杂淆乱的曼谷,是充沛的太阳光下,最苍翠欲滴的一弯棕榈叶。 终于到了酒店,大家身上都出了层汗,提前体会到了久违的炎热夏季。 晚上去吃了点国内推荐很多的当地小吃,又在街上随便走了走,回去就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了。 男孩子们最期待的就是冲浪,第二天天刚亮,急冲冲地坐上前往附近海岛的巴士,留下三个怕晒怕累的女孩在酒店休闲娱乐。 姜桃桃行李箱里装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不会游泳还带了套泳衣。 她跳进酒店水深一米六的泳池内,趴在池边让同伴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往上来点啊,那么美的胸,不露可惜了。”徐果说。 “不要!”姜桃桃往水底缩了缩,把墨镜架在头顶,换个姿势又让她拍了一张。 然后她简单修了一下,发到朋友圈里,还加上了一条酒店的定位。 晚上去看了人妖表演。 泰国真的是最适合年轻人玩耍的地方,灯红酒绿,热情狂浪。 不过她们没敢在外面留太晚,时候差不多了,就回了酒店。 买了很多水果宵夜,三个女孩提着大包小包谈笑着走进酒店大厅。 玻璃门不断地慢腾腾旋转,姜桃桃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前台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跟在那扇玻璃后头,直到它把她引入大堂,她还是在看。 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小孩。 男人的背影像极了费华修。 “看什么呢,怎么不走啊?”徐果提醒她。 这时,手举水枪不停蹦跶的小男孩看到了她们。 “萨瓦迪卡!biubiubiubiu!!!”他坏笑着把水枪冲着她们,却没呲水。 正拿着护照办理入住的年轻男人低下头看他,责怪地把手盖在男孩头顶,往自己身旁带。 同时,他转身面朝着她们。 徐果说,“哇靠!好帅啊,欸?怎么有点眼熟……” …… 打过招呼,姜桃桃就上楼回客房了,一路脚步虚浮,总感觉不真实。 但刚才在前台,她切切实实地见到了费华修,他们还对话了来着。 一进房间,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充上电。 在外头玩了一天,她手机早就没电了,所以没有接收到他的消息。 刚才听他提醒了一下,她后悔得想让时光倒流。 这会儿看到他发来的两条动态。 一个是给她早上发的照片的点赞。 另一个是一条新消息,“你也在泰国?” 她躺倒床上,把手机捂在心口。 所以,他是看她定位住的这家酒店,便也跟着过来了吗? 不过,刚才见到的女人和小孩儿是谁? 她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不会是两口子吧!” 露露被她这异常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差点扯坏了面膜,抱怨,“你干嘛!” 姜桃桃却听都没听见,当即又趴回了床上,给费华修发微信。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刚刚才看到消息(哭脸) 等了十来秒没得到回复,她又发了一条, ——你也来度假吗?今天刚到吗? 他回, ——嗯 ——原本订了酒店,貌似点评没有这家的好,就换过来了 此刻,姜桃桃非常非常想打听那个女人和小男孩的身份,又总觉得不太合适,理智控制住她满腹的疑问,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玩得开心哦~~~(可爱)(可爱) 费华修,——借你吉言。 第二天,姜桃桃早早就起床了。 化了个美美的妆,蹲在行李箱前,翻来覆去地找衣服。 她选了一件粉色的吊带衫,一条毛边牛仔短裤。 早上露水有点重,更多的是觉得露太多了不好意思,她就又加了件宽大的衬衫御寒,袖子卷起来,衣摆系在腰间。 前后照着镜子,撩一撩头发,问两个室友,“下去吃早餐吗?” 徐果躺在床上玩手机,一瞥她,“你犯什么神经?” 姜桃桃讶异地说,“吃早餐怎么会是犯神经呢?而且我们订的房间就是含早的,不吃白不吃。” 露露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说,“那你前两天怎么不下去吃,偏要赖床!” 姜桃桃眼珠子一转,“哎呀!前两天是初来乍到的,我累着了,所以起不来。” 两个女孩儿一起对她做嫌弃脸。 姜桃桃只好独自去一楼用餐。 她拿着盘子,在偌大一个餐厅兜兜转转,怎么都没见到费华修的身影。 夹了点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块芒果。 心想,费华修怎么可能跑这儿用早餐?人家指不定有亲自送上房间的服务。 她把那块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可怜芒果往嘴里填,一抬头,动作停住了。 放下叉子,换上标致的笑容,“好巧,你也来吃早餐啊?” 费华修两手环在胸前,斜倚着她桌子前方的一根柱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是啊,好巧。” 因为心虚,感觉他这句话别有深意,姜桃桃把目光往别的地方投放了一下。 昨晚那个小男孩端着个盘子从自助餐台走过来,上面摆着一只巨大的面包蟹。 费华修皱了皱眉,问他,“你吃得完吗?” 椅子有点高,小男孩先把盘子放桌上,吃力地爬上去做好,对着面前的螃蟹搓了搓手,说,“我只吃这一个,当然吃得完!” 看他样子应该有六七岁,长得白生生的,戴着一顶棒球帽,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帽檐有点碍事,费华修伸手把他帽子转过去,反戴在脑后。 这时,埋头吃螃蟹的小男孩突然抬起眼冲姜桃桃笑了下,竟有几丝痞味儿。 姜桃桃眨眨眼,觉得自己莫名地被这小家伙撩了一下。 “我姓元,元彬的元,也是美元的元,你可以叫我元朝。”他人小鬼大地说。 姜桃桃托着腮,忍俊不禁,伸手过去,说,“元朝小朋友,你好呀!” 男孩不紧不慢地抓起布草擦擦手,回握住姜桃桃。 他又笑了,“你好,我再介绍一下——” 他看看身旁的费华修,说,“这是我的爸爸,你可以叫他元朝爸爸,也可以叫他Loman,费华修。” 姜桃桃手僵了一下,收回去,心里五味杂陈。 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心知一定难看死了,便又一点点收起来。 还好费华修没看见她这样子。 他正轻轻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突然低眼笑了下,看向姜桃桃。 展览的这天,姜桃桃是受邀的观众之一。 她肩上挎着印有展览Logo的白色帆布包,穿一条宽大的浅蓝色衬衫裙,样子温柔恬静,面对一张照片看了许久。 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非洲小女孩,拿着一只彩色棒棒糖递向镜头。 文艺界的信徒们来到属于他们的天堂,站在一幅摄影前,时不时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试图参透由摄影传递出来的意义。 思考的时间越长,他们便认为越是虔诚,即便那仅仅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 37.37℃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来时的路上万籁俱静, 灯火把地面照得昏黄。 元朝趴在费华修背上昏昏欲睡, 他们并行走在一起。 没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存在感,她和他之间安静了许多。 回归男女间清醒的距离感, 异国的夜风中爱欲暗流。 慢腾腾地走着,她不想这么快就到达酒店。 多走一会儿多好。 露露不清楚她和费华修的情况, 打探着, “桃桃,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姜桃桃翻了个身,看着阳台外高高挂起的月亮, 心不在焉地回道, “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 又不希望这仅仅是我自作多情。” 两个伙伴听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异口同声地笑道,“矫情!” 来泰国的第四天, 三个女孩准备去小岛和李金宇他们汇合。 临行的时候,姜桃桃出于礼貌,跟费华修在微信上打了声招呼。 一早,她们收拾好行李, 乘坐巴士出发去往小岛。 才两三天不见, 三个男孩子通通被晒成了巧克力色。 衬得一口牙白得惊人。 露露笑他们成当地的原住民了。 张恒说, “我们这明明是泰非混血好不!” 然后他还叽里呱啦编了一大段死难听的什么语, 那模样还真的挺像…… 姜桃桃胆战心惊地又涂了层防晒霜。 李金宇帮她们安排了一间房, 就在他们隔壁。 安顿好行李后, 迫不及待地拉上人到处溜达去。 岛上景色非常好。 拍照、潜水、骑水上摩托…… 一天到晚,海滩上烫脚的沙子温度逐渐降下去,海面尽头升起壮丽的火烧云。 筋疲力尽的一行人返回酒店。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民宿。 有着尖尖房顶的小楼不过两三层高,墙壁由特殊的木材搭成,地板和窗子是用竹子做的,里面非常清凉,就是蚊虫很多。 一回去,姜桃桃就冲进卫生间洗澡,才洗到一半,听到房间里传来露露的尖叫。 姜桃桃把头探出去。 徐果和露露愣愣地站在屋子中间,面面相觑。 紧接着,房间的门又被李金宇锤得砰砰作响,他焦急的大嗓门儿在喊,“卧槽!你们的行李有没有被偷?” …… 姜桃桃澡也不洗了,穿着浴袍出来,开始检查起她们的行李。 箱子明显被人翻过,钱包、首饰等一些值钱的东西全被顺走了。 衣服没动,乱七八糟的被扯在箱子外。 姜桃桃换好衣服,头发都没擦干,和大家一样,心情跌落谷底。 房间门开着,外面的走廊上,徐果和两个男孩子正激烈地跟店家理论。 剩下的人在商量着,接下来的两天该怎么过。 店家帮忙报了警,因为店里店外都安装了监控,安慰他们,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大家只好静观其变,希望泰国的警察能给点力吧。 谈判结束后,李金宇气呼呼地踢开半掩的房门,端起水杯猛灌。 他擦擦嘴角,气儿还是没平。 “我听隔壁超市的老板说了,这一带经常有小偷出没,他妈的专偷中国人!气死老子了!” 徐果笑说,“气什么,那说明咱们国人腰包太鼓了,惹人垂涎!” 李金宇问姜桃桃,“你上午跟我说什么来着?Loman哥也来泰国了?” “对啊。”姜桃桃点头。 李金宇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过了会儿里面响起一声熟悉的回音,姜桃桃支起耳朵听着,李金宇哭丧着脸面朝手机屏幕,边吐苦水边走出她们的房间。 “我跟你讲啊,Loman哥,我真的是太太太惨了……” 来了泰国后,他们的电话卡就不能用了,还好有万能的微信,还能够让他们联络到外界的亲友。 知道手机那端就是费华修,姜桃桃紧张地坐直身子,这时李金宇已经走出去了。 旁边的徐果坏笑着戳戳她的胳膊,明知故问道,“哎,那人是谁啊?” “哎呀别闹!”姜桃桃拍开她的爪子,满脸小女人心思。 姜桃桃跟着李金宇去渡口接人。 抛了锚,小型的游轮停靠在岸边,游人从上面鱼贯而出。 费华修出来时,姜桃桃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高处,似乎是有感应般得直直望向她眼睛。 对视的一刻,姜桃桃笑得非常好看,高高扬起手挥着。 李金宇踮脚张望,“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 “那儿呢!穿黑色衬衫的那个。”姜桃桃帮他指了指。 见风把他头发都吹乱了,她后知后觉地理了理不断飘起来的裙摆。 费华修牵着元朝下了船。 元朝还背着他的小双肩包,张开双臂扑向姜桃桃。 “桃~” 他无比亲昵地搂住姜桃桃那小细腰,脸埋在她小腹上抬头看她。 姜桃桃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掌心捂在他的两边脸蛋上来回揉搓,“想不想我?嗯?快说,想不想我?” 元朝小嘴被迫撅起来,呜呜发声,“想死你啦!” 费华修走到跟前,低头看看他,对姜桃桃说,“一听说要过来见你,开心得晚饭都不要吃了。” 李金宇疑惑地往前伸着脖子,问,“你们啥时候这么熟了?” “昨天在酒店见了一面。”费华修说。 “嗯。”姜桃桃也附和说。 他们六个人目前身无分文,费华修是应了李金宇的求助,过来给他们送泰铢的,眼看到岸天已经晚了,返程的轮渡是最后一班,他决定在岛上留宿一晚。 “一定要看好钱包啊!”李金宇后怕地说。 “小朋友也得看好。”姜桃桃捏捏元朝的脸,皱着鼻子故意吓唬他,“这么皮的一只,小心被人抓住卖了,还帮人数钱都不知道!” 元朝高深莫测地哼哼一笑,“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费华修在他头顶敲了个栗子,语气平淡地训斥,“别闹。” 白凝问,“不是说出去买东西吃了吗?” 刚才姜桃桃出去的时候徐果不在,这会儿她非常笃定地拆穿姜桃桃的“谎言”,说,“这摆明就是借口啊懂不懂?什么出去买吃的,明明就是要和男朋友出去过夜,怕我们笑话才这么说的!” 陈西西激动地从被窝里探出身,“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男朋友是谁?” 徐果瞄了眼下边儿的乐怡,没吭声。 乐怡正在看手机。 页面好一会儿都没切换了,她紧紧抿着双唇,面上情绪僵冷。 姜桃桃钻进车子,费华修还是以淡然的神色面对她,“穿这么少,不冷么?” 她心上像似又被拧了一下,摇头道,“不冷的。” 前方车灯打开,轮胎碾过的地方,轻悠悠扬起几片花瓣。 说不出到底是心疼还是焦急,姜桃桃很没底气地看着路旁街景,问,“你怎么还在这儿等啊?都这么晚了。” 他笑了下,说,“你这不也来了?” 姜桃桃心中跳了一下,又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出来?” 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笑而不语。 他越是这样,姜桃桃就一点也不介意下午的事了。 现在觉得自己才是罪人。 脾气又大,心眼又小。 路边璀璨又安静的街景,像一长串静静闪耀光芒的珠宝链子。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费华修问。 想半天也拿不定注意,又不想说“随便”二字敷衍。 姜桃桃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你家点外卖吧?” 她很喜欢费华修的公寓,宽敞又高档,还有一台电影放映机,呆在那儿比在哪里都舒服。 她说怎样就怎么样,转过方向盘的时候,费华修笑着问,“看来,你挺信任我的?” 姜桃桃表情温柔又无害,随着他的话回道,“我当然信任你啊。” 不然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完全放下戒备,当成了自己人的那种。 白天天气好,到了晚上,清凉的夜涌动着阵阵暖风,风里裹着花的香气、草叶的清新和小虫的轻鸣,即便只吹吹风也很享受。 费华修带她上了二楼的起居室,推开阳台上大大的窗子,他按了下什么,头顶的天窗也升起来了。 姜桃桃正闻声往上方注意着,看着那扇窗子像盖子一样掀开,露出天际成片繁星。 她的视线又转移到他身上。 浅咖色的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衫,打着条细细的黑色领带。 长身玉立,太养眼。 姜桃桃搂着只抱枕蜷在单人的沙发里,将功补过地要自行点外卖,念着菜品的名字,问他吃什么。 费华修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说,“哪有让女孩出钱的道理?” 最终还是他来点的。 他脱下外衣,扯领带时,表示喜欢在家穿得方便些,要回卧室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很快他就回来了,穿着套黑色的家居服,发色同样漆黑,衬得他又白了些,说不上是冷厉还是柔和。 她身子骨纤细的一小只,窝在他的单人沙发里,才占据了一小半面积。 38.38℃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脑袋像块沉沉的榆木, 压在枕头上抬不起来,姜桃桃无神地看着她, 问,“费华修呢?” 徐果也是刚醒,她们正睡在酒店的大床上。 白昼褪去夜幕的黑, 过渡掉昨晚不清不楚的事。 “他怎么会在这儿?昨天把你送到酒店就走了啊。”徐果说。 “是吗。”姜桃桃撑起身子坐起来,去卫生间上厕所。 徐果的声音还在外面, “我本来在酒吧等着, 后来他打电话叫我来酒店, 我到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唉,原以为他会直接在这儿把你办了呢, 结果让我失望了……” 冲水马桶的声音响起,姜桃桃又打开水龙头。 她洗了把脸,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解开睡袍, 里面的身体上, 干干净净的,一点多余痕迹都没有。 这时门铃响起来,她心尖儿狠狠一缩,迅速把睡袍合上, 却不是急着过去开门, 而是反手把自己关在了洗手间。 很快门铃落下, 酒店服务员在外面说, “room service~” “……” 9点钟,两份欧陆式早餐准时送到房间。 推车上摆放着芬芳怡人的玫瑰,一起来的还有一杯热热的醒酒姜汤。 徐果推了姜桃桃一下,“哎呦喂!体贴死了呢!” 姜桃桃捏着那支粉色花朵放在鼻子下轻嗅,脸颊不可抑制地,也粉成了玫瑰色。 吃完早餐就把房退了,她们回到学校。 周末没课,姜桃桃宿醉后遗症,头还是晕晕的,到了宿舍又钻进被窝。 徐果在床上撑了张小桌子,抱着笔记本开始赶论文。 姜桃桃躺在床上,即便已经非常困了,她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她没有告诉徐果,昨晚的事。 因为她并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春梦。 如果是梦,那也太逼真了。 但如果是事实,为什么她醒来一点感觉也没有? 一闭上眼,黑暗中就是费华修情/欲交织的双眼。 她把手捂在胸前,听到手心下咚咚狂跳的心跳声,混杂着昨晚他克制的喘息。 那会儿她也疯了,渴望得像条离了水的鱼,来回翻摆身体。 而他就是她想要的水。 不,他是海。 姜桃桃紧紧闭着眼,努力回想更多。 匀速上升的电梯间…… 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通道…… “嘀”得一声,房卡打开了那扇门…… 半眯着眼跟着他进去,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房间里没开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前脚刚踏进去就被他吻住了。 门合上的时候,一道光映在他脸上。 看到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人,她一点都不紧张害怕了,没心思去体会初吻的微妙感,只觉得她伸手触碰到了玻璃橱柜里的糖果。 居然不是刺激味蕾的甜,它像一朵烟花,像一道闪电,带着火花,噼里啪啦地燃掉她身体里的每一根弦,将她烫成一滩水。 柔软的白色大床像空中云朵。 她身子弹了几下然后深深陷下去。 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左思右想。 说实话,相信费华修胜过相信自己。 对啊,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呢。 是因为她想要,所以才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胆地梦到了。 只有从未尝试过的美妙滋味,缺失旖旎画面。 姜桃桃挫败地把脸埋在被子下。 承认自己只是做了个春梦的事实。 本来困得都要命了,这会儿又睡不着,不停地翻身,惹徐果看了过来。 “你干嘛?”徐果问她。 姜桃桃逮住机会问,“昨天你去酒店找我的时候,大概过了多久了啊?” 徐果一提就来气,“半个小时哇,你家男人太无良了!硬是让我一个人在酒吧多泡了半小时!” 半个小时…… 姜桃桃头皮麻了麻,追问下去,“那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他不太对劲儿?” 徐果看她的眼神倒是不对劲儿了。 姜桃桃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他表情有没有很不、不高兴……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之类的……” “没有啊。”徐果摇头,“他不一直都是那个表情吗。” “哦。” …… 一觉睡到下午。 乐怡她们回来的时候动静很大,姜桃桃是被吵醒的。 徐果有事出去了,她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乐怡看起来心情不错,见了面居然还招呼起她来。 “桃桃啊,你怎么现在才醒?” 姜桃桃回她一个笑,“午睡不小心过头了。” 乐怡刚从外面回来,带了很多零食,让王亚玟和陈西西挑自己喜欢的拿走。 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首饰盒子。 “给你看个东西。” 优雅的黑色天鹅绒上,躺着一对做工精巧的银质耳坠。 乐怡开心地说,“这是今天费阿姨送给我的,你看,好看吗。” “挺好看的。”姜桃桃笑着说。 “是啊,她跟我妈妈认识很多年,对我可好了,哼!比我妈对我都好。” 姜桃桃还是笑笑。 乐怡想起忘了她的份儿,忙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饼干,伸手递上来,“桃桃,你吃饼干吗?我买了好多。” 姜桃桃摆摆手,礼貌地说,“谢谢,我不太喜欢零食。” 丹荣最近在忙一个摄影展。 她在人/体摄影圈子里本就出名,这却是她的首次个展,准备得非常用心。 姜桃桃闲来无事,去她那儿凑热闹。 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的照片被裱好,工人不断地把它们搬出去。 丹荣看着场子,无暇顾及姜桃桃,让她一个人找地方玩儿。 姜桃桃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往里加了冰块。 下巴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阳光透过杯子折射在她脸上。 她拿吸管搅动着里面的冰块。 记得费华修喜欢这样,所以她才学着往白水里加冰。 那天宿醉回去后,姜桃桃到晚上才想起在微信上打声招呼,道了谢。 他提醒她,女孩子还是少在外面喝酒,这世道很容易遇人不淑。 姜桃桃真心实意地回他,“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幸好没遇上什么坏人,也多亏你及时过来,真是麻烦你,太感谢了!(委屈表情)(祈祷表情)” 他没有很快回话过来,等过了许久,回复她两个字,“不谢。” 姜桃桃看着手机傻笑。 丹荣百忙之中走过来,问,“闲啦?谈恋爱呢。” 39.39℃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在男人多得地方, 女人很容易成为焦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姜桃桃跟在费华修身后一步的位置,被陌生男人肆意打量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缩起肩膀, 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抱住胳膊,试图遮挡住一些皮肤。 没看好路,差点撞在一个高大的白人身上,她忙小跑两步撵上费华修,躲在他身后。 费华修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 遇到看台上人多的地方, 他让她走在身前,避免被人碰到。 拉她过来的时候,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肩头。 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他的体温却不是炙热的, 很冰凉。 一贴上来,姜桃桃背上轻轻颤了两下,他便很快放开了。 终于找到了座位, 姜桃桃曲起双腿蜷在椅子里,周围人声嘈杂,嗡嗡得像个马蜂窝。 元朝紧张地盯着擂台。 费华修笑, 问他, “看得懂吗?” “是男人都看得懂啊!”元朝很自信地说。 姜桃桃对擂台上的比赛不感丝毫的兴趣。 黝黑精瘦的拳击手们争斗得像虎豹, 湿亮的汗水顺着肌肉/沟壑淌下去, 没一会儿就有一方头破血流。 姜桃桃挤着眼,一脸难受。 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低头玩手机。 元朝押定红方能胜,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吵了一天要来看泰拳,其实小孩子要看的不过一个胜负,谁厉害就崇拜谁。 场上呼声不断,费华修偶尔侧着脸跟姜桃桃说几句话。 第一回合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三个拳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观众席朝他们走过来。 见费华修有所察觉地看向他们,姜桃桃才看过去,然后渐渐发现,他们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黑面的壮硕男人,要不是穿着工作服,谁看都像黑社会。 姜桃桃瞪着大眼小心地瞅着他们。 几个人走到他们面前,出示了一下工作证,用英语问费华修,“打扰一下,请问旁边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他们两大带一小的,的确像一家三口。 姜桃桃却顾不得这个了,满脑子搜刮自己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一脸懵懵地望着费华修。 费华修问,“有事吗?” 几人表明了来意,想请姜桃桃在比赛结束后,上台展示一下今晚的最大亮点——金腰带。 他们跟费华修说着话,姜桃桃听懂了,还没等他询问她的意见,姜桃桃就惊恐地用胳膊在身前打了个“X”,“nonono!我不要!” 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把费华修逗乐了,他说,“他们很诚恳。” 三位泰国大汉的确是真诚且礼貌的,很让人不好拒绝。 可姜桃桃在这种时刻只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钉在椅子上。 她可怜巴巴地对费华修说,“费、费华修,我、我说真的,我不行,我真的特、特别不自信,我会害怕、害怕的……” 怕被很多人看到,怕被他看到。 她说得语无伦次,结巴都犯了还是不停地说。 元朝伸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她,说,“桃桃,你怎么了?” 费华修原本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一般的女孩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荣誉,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姜桃桃却浑身都在抗拒。 他神态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突然明白了几次见面以来,她偶尔的结结巴巴,极度害怕众目睽睽的注视。 此时她低着头,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红润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费华修见她这个样子,他认为现下的“去”与“不去”,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决策。 她不能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小角落,她必须变得大胆起来,否则就会一直如此。 他放轻了声音,说,“桃桃,没事的。” “你只是上去走一圈而已,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好。” 他的掌心罩住她纠结的双手,细细瘦瘦的十指都被他笼罩住,此时的安慰不含任何地男女情感,他只是在鼓励她,给她力量。 “相信我,你真的很漂亮。” 姜桃桃终于抬起头,卷翘的睫毛围绕着小鹿一样担惊受怕的眼睛,像一圈草木交错着掩映住两湖春水,望进费华修眼里,他的目光从来不会游离,坦然、磊落、且从容自若,是永恒的坚石。 受他影响,她的眼神变得沉静下来。 …… 姜桃桃跟着那三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等走远了,元朝像模像样地摇摇头,“Loman,原来你也会夸女孩漂亮啊……” 费华修胳膊架在扶手上,看着前方,嘴角扯出一丝笑。 “嘶……哎呦!” 元朝小脑袋被迫侧着扬起来。 是因为费华修揪住了他的一边耳朵。 “臭小子,叫舅舅。” 有人带着姜桃桃在后场简单彩排了一下。 他们告诉她,就自然地走走就可以,到什么位置需要停一下、要等多长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下台。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了。 脚步都有点软。 一名男性为她拉高围栏绳,姜桃桃伸腿迈进去,光着脚站在相对柔软,却极具质感的台面上。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擂台的方寸之地被放射灯照得通亮。 站在这里,她无法分辨出费华修和元朝的具体位置。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是自己正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被人围观,这是第一秒带给她的感受。 但就想费华修说的,没有人会把她怎么样。 极度的紧张,又慢慢回归适应,她注意到台下的拳场管理员做了个手势,她便高高举起金腰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并非那些拳击宝贝刻意魅惑或者过于职业化的笑,她是纯情的、羞涩的、浑身洁白,茂密的头发上也被打出光,好像不小心才闯进这个充满欲望与争斗的国度。 巨大华贵的金腰带闪闪发光。 人群中爆裂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不少人拿出相机手机开始拍照。 姜桃桃流畅地走完全程,弯腰下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这么快,刚才竟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感觉也没那么坏。 她放松地呼了口气,踏出围栏时,发现费华修和元朝已经在台下等着她了。 小元朝看她的样子,就跟看着女神似的。 费华修朝她伸手过来。 姜桃桃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用了用力,稳住她让她跳了下来。 “怎么样?”他笑着问。 姜桃桃揉揉发酸的手腕,不高兴地抱怨起来,“金腰带真的好重呀,我手都疼了!” 他不置可否。 “很漂亮吧?都说她是校花呢。” “是漂亮。”语气随意。 “不光漂亮,人也非常有个性。” 乐怡笑着说,“纹身喝酒样样都会,和男生们的关系也都很好,我就学不会她那样,上次她教我抽烟,我快把自己呛死了都没学会,她还笑话我来着。” 费华修只是说,“嗯,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回去了。”乐怡打开身侧的车门,冲他笑了一下。 乐怡回到宿舍的时候,姜桃桃长腿搭在上铺的扶梯上,正来回地伸展拉筋。 “回来啦。”她扳着腿,热情地和乐怡打招呼。 乐怡淡淡一弯唇,“嗯。” 她把包放下,身子靠桌站着,说,“桃桃,你猜,刚才是谁送我回来的?” 姜桃桃背对着她,还在做运动,随口搭了一句,“谁啊?” “费华修。”乐怡说着,目光安然地注视着她的后背。 果然,姜桃桃动作停了停,随后转过身来。 “今天我爸爸过生日,他也过去了,结束后就主动送我回来了。” 上铺的陈西西探出身子问乐怡,“费华修是谁啊?” 徐果关掉了手机电视,看向姜桃桃。 正在玩网游的王亚玟跟陈西西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就那天舞蹈课上,她一个劲儿跟我们念叨的那个啊。” “哦哦!原来是你家男神啊,开心死你了吧!” 乐怡顺着胸前的长发,说,“对啊,我很喜欢和他相处,在一块儿时,他老是能让我感觉到,我是特殊的,和他对别人不一样的那种特殊。” 她话里的每个字眼儿都是一道潦草的笔画,描在姜桃桃心里的白纸上,没一会儿,上面便乱七八糟的。 她那张白纸上,原本将要描构出来的东西,瞬间湮灭了。 讲台上教授孜孜不倦地讲着课。 姜桃桃听不进去,一直开小差。 在桌子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短信提示,她有一笔汇款到帐了。 貌似是丹荣转过来的。 于是姜桃桃在微信上问了问她。 丹荣告诉她,这是属于她的一部分摄影分成,因为她最近那组被放到网站上的照片,又被之前的那名神秘顾客买下来了。 她开得价格不菲,那个人也一口成交,丹荣当即把照片和底片全都发给他,这笔钱到帐后,就给姜桃桃转过来一些。 姜桃桃和丹荣合作了这么久,丹荣对她不欺不瞒,从没少过她什么。 姜桃桃开始好奇,那个执着地买她照片的人,到底是谁。 午间,姜桃桃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乐怡也在。 那天在澡堂听到她和别人的对话后,姜桃桃觉得她跟自己的亲切值拉近了不少。 如今又远开了。 见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得都不太自然。 姜桃桃侧躺在床上装睡,玩手机。 突然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上面显着“李金宇”。 李金宇轻易不会和她电话联系,姜桃桃有种不好的预感,接通后,居然还不是他本人的声音。 李金宇那个朋友告诉姜桃桃,李金宇和人起冲突,打架了,现在在医院。 一听姜桃桃这边噼里啪啦的动静,他忙安慰,“你先别着急啊,他没啥大事儿,就是胳膊脱臼了,你能来的话就快……” 他话音还没落,姜桃桃就已经摔下电话,火烧火燎地爬下床了。 匆匆赶到医院,坐在病床边,姜桃桃瞪着一脸倒霉相的李金宇。 鼻梁破了皮,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灰。 却拿一张冷脸冲人,不肯看她。 他哥们儿说,“这不人都来了你还不肯搭理人家!刚才拎凳子怼人是为了谁啊你!” 李金宇拿眼一斜他,“闭嘴!” 姜桃桃问他朋友,“你说什么?” …… 姜桃桃总算明白了,李金宇搞成现在这模样,完全是为了她。 他俩中午在校外一家饭店吃饭,后桌一名男生扯着嗓门夸夸其谈,编篡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鬼话,言语间冒犯姜桃桃,李金宇一听,踢了凳子跟他理论。 两三句下来,两人就扭打成一团。 他朋友跟姜桃桃说,“其实也怪他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筋儿,看谁都不顺眼!” 他一多说,李金宇作势就要下床收拾他,男生双手合一地示弱,“得!得!我就先不打扰您老了,先撤了,有事叫我。” 随后他就出去了。 留下他俩在病房。 “他说就说,你那么冲动干什么?”姜桃桃教训李金宇,她倒不在意别人怎么损坏她名声。 清者自清,而且,估计那些听客眼里也看得明白,得点儿八卦,只徒一乐了。 李金宇说,“你少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你,我就是烦他嗓门儿太大,影响我吃饭!”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姜桃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能体会到对李金宇的感动,但更多地涌现出来的,是愧疚。 辜负比被辜负,更让人难心安。 李金宇一脸不爽地窝在床头玩手机,左手臂脱臼了,打着石膏动弹不得。 姜桃桃试图活跃气氛,指着他那条胳膊说,“我看你再养只雕的话就能cosplay杨过了。” 李金宇表情绷了绷,没忍住,吭哧哧地笑了。 姜桃桃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前,拿起一颗橙子剥皮,背对着他说,“李金宇,我跟你说过没,我有个龙凤胎哥哥。” “说过啊。”李金宇不以为意地说,“听你那形容,貌似是个缺心眼儿?” “是啊,跟你很像。” 她顺着他的话,反倒把他绕到坑里了,李金宇又不高兴起来。 姜桃桃把橙子切开,放在果盘里递给他。 李金宇扔了手机接过,听姜桃桃少有地讲着她家里的事。 “虽说我得叫他一声哥哥,但其实他也就比我早出来几分钟而已,要是我妈剖腹生的话,说不定我还是他姐呢!” “我这哥哥名字跟我一样ABB式,叫姜强强,人和名字一样傻,脑子里缺根筋,心眼儿傻直,但是人缘挺好,咱开学刚进班那会儿,我看你就觉得像他。” “就跟现在这会儿似的,动不动就咽不下气儿,打架打得凶,挂一脸伤回来家还不服气,再一会儿等你哥过来,我看你就又该扮怂了。” 她摇头笑了,转身看着他说,“李金宇,我说你俩怎么这么像呢,上辈子不会是亲生兄弟吧?”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他再笨蛋也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李金宇用自己一贯大大咧咧的语气,大智若愚道,“所以你这意思是,把我当成你哥了?行啊,赶紧叫声哥哥给我听!” “说实话,你更像我弟好好不,哪有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哥哥?” “切!” “那Loman呢,你把Loman放在什么位置上?”李金宇鬼迷心窍般地问。 姜桃桃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说,“在他面前,我发现我很胆小,但是越胆小,就越想接近他,慢慢地我明白,我的畏缩只是怕自己在他面前说不好话、做不好事。” “更因为他,是我仰慕的人。” 李金宇半躺在厚重的枕头上,仰脸呼了口气,过了几秒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肉麻死了!去,再给我剥个橙子。” 40.40℃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好久都没收到回复,她手指敲着下巴想了想, 贼笑两声,又招呼起室友们, “不用给姜桃桃留门了, 她今晚回不来了。” 白凝问, “不是说出去买东西吃了吗?” 刚才姜桃桃出去的时候徐果不在, 这会儿她非常笃定地拆穿姜桃桃的“谎言”,说,“这摆明就是借口啊懂不懂?什么出去买吃的, 明明就是要和男朋友出去过夜,怕我们笑话才这么说的!” 陈西西激动地从被窝里探出身,“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男朋友是谁?” 徐果瞄了眼下边儿的乐怡,没吭声。 乐怡正在看手机。 页面好一会儿都没切换了,她紧紧抿着双唇, 面上情绪僵冷。 姜桃桃钻进车子,费华修还是以淡然的神色面对她, “穿这么少,不冷么?” 她心上像似又被拧了一下,摇头道, “不冷的。” 前方车灯打开, 轮胎碾过的地方, 轻悠悠扬起几片花瓣。 说不出到底是心疼还是焦急, 姜桃桃很没底气地看着路旁街景,问,“你怎么还在这儿等啊?都这么晚了。” 他笑了下,说,“你这不也来了?” 姜桃桃心中跳了一下,又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出来?” 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笑而不语。 他越是这样,姜桃桃就一点也不介意下午的事了。 现在觉得自己才是罪人。 脾气又大,心眼又小。 路边璀璨又安静的街景,像一长串静静闪耀光芒的珠宝链子。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费华修问。 想半天也拿不定注意,又不想说“随便”二字敷衍。 姜桃桃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你家点外卖吧?” 她很喜欢费华修的公寓,宽敞又高档,还有一台电影放映机,呆在那儿比在哪里都舒服。 她说怎样就怎么样,转过方向盘的时候,费华修笑着问,“看来,你挺信任我的?” 姜桃桃表情温柔又无害,随着他的话回道,“我当然信任你啊。” 不然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完全放下戒备,当成了自己人的那种。 白天天气好,到了晚上,清凉的夜涌动着阵阵暖风,风里裹着花的香气、草叶的清新和小虫的轻鸣,即便只吹吹风也很享受。 费华修带她上了二楼的起居室,推开阳台上大大的窗子,他按了下什么,头顶的天窗也升起来了。 姜桃桃正闻声往上方注意着,看着那扇窗子像盖子一样掀开,露出天际成片繁星。 她的视线又转移到他身上。 浅咖色的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衫,打着条细细的黑色领带。 长身玉立,太养眼。 姜桃桃搂着只抱枕蜷在单人的沙发里,将功补过地要自行点外卖,念着菜品的名字,问他吃什么。 费华修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说,“哪有让女孩出钱的道理?” 最终还是他来点的。 他脱下外衣,扯领带时,表示喜欢在家穿得方便些,要回卧室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很快他就回来了,穿着套黑色的家居服,发色同样漆黑,衬得他又白了些,说不上是冷厉还是柔和。 她身子骨纤细的一小只,窝在他的单人沙发里,才占据了一小半面积。 阳台边的沙发只有一张,他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想要让让地方,往角落里挤了挤,给他腾位置。 这张沙发还是很大的,能不挨不挤坐上两个她。 但他一来,空间就小了很多。 也不怕挤到她,自个儿舒舒服服的坐好,然后搬起她的身子,放在自己腿上。 姜桃桃一开始觉得拘谨,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感觉到他的手在玩她身后的头发,于是她很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玩着他睡衣上的一颗扣子。 声音闷闷响起,“你今天就不生气吗?我让你等那么久。” 费华修说,“我一般很少生气。” “那不一般的呢?”她紧接着问。 他被这个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逗笑了,胸腔震震的,她趴在上面,感受得清楚。 并没有回答她,他只问,“话说回来,你下午在忙什么?” 姜桃桃没告诉他具体原因,不管他信不信,她有些敷衍地说,“犯困,不小心睡着了。” 还是在玩他的扣子,好像没有什么比那更能吸引她的了,心思却早已溜走。 费华修往自己胸前看去,看见茸茸的睫毛,鼻梁笔直高挺,有透白的光泽。 他把手指刮在她的鼻尖,哄小孩似的回,“嗯,我信。” 姜桃桃手一顿,放开了他的扣子。 这个人,真的是……有读心术吗? 正为自己简陋的谎言害臊的时候,楼下门铃响了,她猛地从他身前起来,手掌撑在他腹部时,借力不小心狠狠压了下。 费华修闷哼了一声,手指撑在眉骨上无奈地笑,“baby,轻一点……” “……” 他一句轻叹惹红了姜桃桃两边的耳根。 过了会儿,抱着外卖盒上来。 他订了披萨和意面。 把东西摆在桌子上,边吃边聊时,话题随意切换,想到什么聊什么。 他表面看上去是一个很冷淡很难以接近的人,实则温柔而且随和。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拖沓。 姜桃桃起身准备把剩下的残羹收拾起来,费华修叫住她,说明天早上会有保姆过来清理。 其实姜桃桃吃得有点多了,根本不想动,纯粹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劳懂事,就利落地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 费华修便起身和她一起。 回来时,他看着墙上的挂钟。 指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向了数字10。 “10点了,你们宿舍是不是关门禁了?” 姜桃桃一下子慌了,懊恼地说,“都怪我,吃饭就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这下可怎么办呐!” “要不我快点回去吧,跟阿姨解释一下应该可以放我进去的……” 他淡定地坐在沙发里,腿脚都放在上面,全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说,“这么晚了,你确定要回去?” 其实姜桃桃不是很想回去。 只是,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可以留宿的地步。 即便什么也不做,那样也太快了,觉得别别扭扭的。 “今晚住这儿吧,明天一早就去送你。”他把怀里的抱枕拿开,站起了身,又回头问她,“你睡主卧还是客房?” “啊?” 姜桃桃讷讷地,“主卧……和客房,有区别吗?” “当然有。” “选主卧就是和我一起,客房的话,那就是一个人了。” “客房。”她不假思索地说。 见他面上在笑,姜桃桃扑上去按住他,“你是不是又逗我?” 他被她撞得后退了一步,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揉了几道。 “你睡主卧吧,客房很久没收拾了,今晚我住。” 先领着姜桃桃去了自己的衣帽间,给她找睡衣。 他这衣帽间的面积着实不小,长长的一条通道,两边是黑木的柜子,里面,名表、皮鞋、大衣及衬衫挂放得满满当当。 费华修蹲下身拉开一道抽屉,拿出一套长袖睡衣。 姜桃桃也在弯腰往里面看,长长的头发垂在他手臂上。 费华修抬眼看了看她。 把衣服拿出来递给她。 姜桃桃抖开它往身上比着。 衣领后的标签价值不菲,衣服宽宽大大的,光上衣就能盖住她的大腿。 “新的,还没穿过。” 姜桃桃想说,你穿过我也不介意的…… 她把裤子还给他,“你这太大太长了,我这么小小的,不合适呀。” 他没说什么,接过来,低头又塞回去。 姜桃桃盯着他似笑非笑的侧脸,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费华修帮她找好衣服就出去了,关上门前问她,“我明天七点钟起床,九点准时上班,需要叫你吗?” 姜桃桃眼睛弯起来,“那我也七点起。” 她合上门,又从门缝里朝他道了句晚安。 费华修,“早点睡。” 走时他又回头加了一句,“记得锁门,这屋里有狼。” 姜桃桃,“!” 早上,不用他亲自来叫,姜桃桃定了六点五十分的闹钟,提前起来了。 昨晚费华修就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姜桃桃收拾好了,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他敲门了。 穿着他的上衣,光着两条腿跑去开门。 这样有些不雅,但该遮的也都遮了,男女朋友之间还用得着顾及这些?她想。 她是信任费华修的,而他进了门,也不负期望地没去看她春光大好的下半身。 因为习惯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洗漱,所以他才过来。 姜桃桃捞起胳膊上长长的袖子,拿上自己的衣服挪去衣帽间更换。 卫生间没关门,费华修正对着镜子刮脸,她轻快地路过时,没注意到背后,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又细又直的白嫩双腿。 有些女人的腿,生来就是勾/引男人摸上去的,幻想缠在自己腰上时,会是哪种模样。 他摸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道一道刮掉上面的白色膏沫。 早餐有保姆专程过来准备,吃完后,费华修又上楼换了身正装下来。 先送了姜桃桃回学校,然后他再换方向去公司上班。 姜桃桃下车前,大着胆子跪在车座上,捧住他的脸往上亲。 她一路都有这个想法。 一晚上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越来越有男女朋友的意思了。 这一来就自己送上门去了,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右手,穿过浅蓝色的裙摆,有意无意地贴在她手感滑腻的里侧。 大腿上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过电似的颤了颤,连忙放开他。 于是,他的手也顺势收回去了。 眼神竟是平淡如水的,就像刚才的越距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这举动水到渠成,又结束地自然而然。 她都来不及脸红,也不好怪他。 匆匆下车,赶时间,小跑着去上课。 暖风轻拂,明亮的阳光刺得人双眼眯起。 费华修车没很快离开,隔着挡风玻璃看她长发飘起,蓝色半身裙下,跑起时臀部左右轻摆。 她肩上挎着印有展览Logo的白色帆布包,穿一条宽大的浅蓝色衬衫裙,样子温柔恬静,面对一张照片看了许久。 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非洲小女孩,拿着一只彩色棒棒糖递向镜头。 文艺界的信徒们来到属于他们的天堂,站在一幅摄影前,时不时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试图参透由摄影传递出来的意义。 41.41℃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姜桃桃跟在费华修身后一步的位置,被陌生男人肆意打量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缩起肩膀, 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抱住胳膊,试图遮挡住一些皮肤。 没看好路,差点撞在一个高大的白人身上, 她忙小跑两步撵上费华修,躲在他身后。 费华修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遇到看台上人多的地方, 他让她走在身前, 避免被人碰到。 拉她过来的时候,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肩头。 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 他的体温却不是炙热的,很冰凉。 一贴上来, 姜桃桃背上轻轻颤了两下, 他便很快放开了。 终于找到了座位, 姜桃桃曲起双腿蜷在椅子里,周围人声嘈杂,嗡嗡得像个马蜂窝。 元朝紧张地盯着擂台。 费华修笑, 问他, “看得懂吗?” “是男人都看得懂啊!”元朝很自信地说。 姜桃桃对擂台上的比赛不感丝毫的兴趣。 黝黑精瘦的拳击手们争斗得像虎豹, 湿亮的汗水顺着肌肉/沟壑淌下去, 没一会儿就有一方头破血流。 姜桃桃挤着眼, 一脸难受。 不忍再看下去了, 她低头玩手机。 元朝押定红方能胜,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吵了一天要来看泰拳,其实小孩子要看的不过一个胜负,谁厉害就崇拜谁。 场上呼声不断,费华修偶尔侧着脸跟姜桃桃说几句话。 第一回合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三个拳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观众席朝他们走过来。 见费华修有所察觉地看向他们,姜桃桃才看过去,然后渐渐发现,他们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黑面的壮硕男人,要不是穿着工作服,谁看都像黑社会。 姜桃桃瞪着大眼小心地瞅着他们。 几个人走到他们面前,出示了一下工作证,用英语问费华修,“打扰一下,请问旁边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他们两大带一小的,的确像一家三口。 姜桃桃却顾不得这个了,满脑子搜刮自己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一脸懵懵地望着费华修。 费华修问,“有事吗?” 几人表明了来意,想请姜桃桃在比赛结束后,上台展示一下今晚的最大亮点——金腰带。 他们跟费华修说着话,姜桃桃听懂了,还没等他询问她的意见,姜桃桃就惊恐地用胳膊在身前打了个“X”,“nonono!我不要!” 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把费华修逗乐了,他说,“他们很诚恳。” 三位泰国大汉的确是真诚且礼貌的,很让人不好拒绝。 可姜桃桃在这种时刻只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钉在椅子上。 她可怜巴巴地对费华修说,“费、费华修,我、我说真的,我不行,我真的特、特别不自信,我会害怕、害怕的……” 怕被很多人看到,怕被他看到。 她说得语无伦次,结巴都犯了还是不停地说。 元朝伸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她,说,“桃桃,你怎么了?” 费华修原本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一般的女孩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荣誉,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姜桃桃却浑身都在抗拒。 他神态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突然明白了几次见面以来,她偶尔的结结巴巴,极度害怕众目睽睽的注视。 此时她低着头,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红润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费华修见她这个样子,他认为现下的“去”与“不去”,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决策。 她不能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小角落,她必须变得大胆起来,否则就会一直如此。 他放轻了声音,说,“桃桃,没事的。” “你只是上去走一圈而已,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好。” 他的掌心罩住她纠结的双手,细细瘦瘦的十指都被他笼罩住,此时的安慰不含任何地男女情感,他只是在鼓励她,给她力量。 “相信我,你真的很漂亮。” 姜桃桃终于抬起头,卷翘的睫毛围绕着小鹿一样担惊受怕的眼睛,像一圈草木交错着掩映住两湖春水,望进费华修眼里,他的目光从来不会游离,坦然、磊落、且从容自若,是永恒的坚石。 受他影响,她的眼神变得沉静下来。 …… 姜桃桃跟着那三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等走远了,元朝像模像样地摇摇头,“Loman,原来你也会夸女孩漂亮啊……” 费华修胳膊架在扶手上,看着前方,嘴角扯出一丝笑。 “嘶……哎呦!” 元朝小脑袋被迫侧着扬起来。 是因为费华修揪住了他的一边耳朵。 “臭小子,叫舅舅。” 有人带着姜桃桃在后场简单彩排了一下。 他们告诉她,就自然地走走就可以,到什么位置需要停一下、要等多长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下台。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了。 脚步都有点软。 一名男性为她拉高围栏绳,姜桃桃伸腿迈进去,光着脚站在相对柔软,却极具质感的台面上。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擂台的方寸之地被放射灯照得通亮。 站在这里,她无法分辨出费华修和元朝的具体位置。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是自己正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被人围观,这是第一秒带给她的感受。 但就想费华修说的,没有人会把她怎么样。 极度的紧张,又慢慢回归适应,她注意到台下的拳场管理员做了个手势,她便高高举起金腰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并非那些拳击宝贝刻意魅惑或者过于职业化的笑,她是纯情的、羞涩的、浑身洁白,茂密的头发上也被打出光,好像不小心才闯进这个充满欲望与争斗的国度。 巨大华贵的金腰带闪闪发光。 人群中爆裂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不少人拿出相机手机开始拍照。 姜桃桃流畅地走完全程,弯腰下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这么快,刚才竟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感觉也没那么坏。 她放松地呼了口气,踏出围栏时,发现费华修和元朝已经在台下等着她了。 小元朝看她的样子,就跟看着女神似的。 费华修朝她伸手过来。 姜桃桃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用了用力,稳住她让她跳了下来。 “怎么样?”他笑着问。 姜桃桃揉揉发酸的手腕,不高兴地抱怨起来,“金腰带真的好重呀,我手都疼了!” “今天周末,他在干嘛呢?” “应该去学钢琴了,他总有很多课外班,怎么,想他了不成?” “有点吧。” “改天把他带过来陪你。” “嗯。” 姜桃桃眯眼笑笑,回身继续看电影。 费华修又看了眼她的背影。 因为是在侧方,沙发前她没注意的姿态都被他看得到。 嫌热又不肯脱掉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的肩膀都露出来一些,半遮半掩的,还不如干脆脱下来。 曲腿坐在地毯上,裙摆从羊脂玉滑下来,碎花的布料之间,是她臀下和大腿处,一片雪一样的皮肤。 费华修收回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 姜桃桃看电影看得入迷,发现一不小心把盘子里的水果全吃完了,悄悄把盘子放回去,这时费华修的料理也做好了,叫她过去。 姜桃桃帮他把东西端到餐桌上摆好。 他做了几道西餐,卖相都特别好看,很讲究,上面还装饰着松露香草薄荷叶什么的。 一直觉得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自己来,没想到烹饪这么好。 她放好了,回去端其它的。 这时费华修刚好走到她身后,她转身动作突然,他手里的盘子差点撞到她身上,高高抬了抬手臂,姜桃桃躲过去一劫。 两人对视一笑。 餐桌旁,两把椅子之间,他来,她去,姜桃桃腰后贴着桌沿,她往左的时候,他也往左,那她便往右,谁知道他跟她想得一个样,也往右走了一步。 来来回回两三遍,姜桃桃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在颤。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这是太没默契了,还是太有默契。 后来费华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身后,就站着不动了。 姜桃桃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过去,蹭着他的胳膊从这小角落走出去,又突然被他手臂一勾带回原地。 把她困在餐桌和自己的身前,低着脖子看她。 姜桃桃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了,也能猜到他是想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平视喉结。 “好看吗?”费华修说。 她看到那处地方一滚动一滚动的,构造奇特极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摇头,故意说,“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 姜桃桃被他撩拨地不敢再呆下去了,又要绕开他去身后。 费华修却在此时低下了头。 她瞪着眼看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梁都要贴在一起了,看清楚他浓密的睫毛。 又见那薄唇的一边弯了一弯。 然后他又起开了。 “行了,不逗你了。” 姜桃桃心里狂跳,声线都在抖,紧紧抓着手下的桌布。 42.42℃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姜桃桃抿唇笑了下。 他样子没多么意外,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剧院光线很暗, 被他这样看着, 姜桃桃也没觉得不自在,在他旁边坐下。 “好巧啊, 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姜桃桃发自肺腑地说。 他手指撑在下颌处, 她都坐下了,还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姜桃桃把脸旁碎发掖在耳朵后面。 “你有这爱好?”未避免打扰到附近的人,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姜桃桃也学着和他差不多的声量, “室友给的票, 这场演出有她参加。” 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坐在费华修的另一边。 费华修朝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姜桃桃自己招呼一下, 她连忙点头。 姜桃桃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 发现她和乐怡长得有些相似。 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乐怡的妈妈,她以前见过的。 看来他们都认识。 乐怡妈妈和费华修说着什么,姜桃桃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感觉到一位热情健谈,一位谦和有礼。 红色的帷幕拉开, 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乐怡妈妈双手握在胸前, 期待地看着台上。 费华修也看着那里。 音乐响起, 穿着芭蕾服的女孩子们一一登场, 伸展着身躯,像一只只小天鹅。 乐怡妈妈拿起手机拍照,向费华修指着台上某一处,“看,乐怡在那儿。” 演出开始十几分钟后,乐怡妈妈不满足这里单一的拍摄角度,离了座,到别处专注地给女儿拍摄照片。 她起身离开时,姜桃桃越过费华修朝她看了眼。 费华修眼神好像在问她看什么。 姜桃桃解释,“那是我室友的妈妈。” 两人单单坐着也挺无趣的,她自认这是开了一个新话题的头儿。 对于有共同相识的人,一般来说,他难道就不会顺藤摸瓜地多问几句? 他没有。 见费华修看着台上,姜桃桃有些失望。 其实她挺想知道他和乐怡什么关系的。 过了会儿,她又找准机会说,“我那天给你的转账你怎么一直没收,现在都又返还给我了。” 可能她这句话有些长,又正值舞台上第一幕结束,观众掌声雷鸣,他没有听清。 身子往她这儿倾了倾,“你说什么?” 姜桃桃放轻呼吸,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结果不小心犯起了老毛病。 “我还给你、你的,衣服钱,你、你还没收。” 话音落下,她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他似乎还是没听清。 见他神情迷惑,而她已经说了两遍。 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 姜桃桃将错就错,眨了眨眼,说,“我叫桃桃。” 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弯了一下下,这么轻的四个字倒是听清了。 问她,“哪个桃?” “桃子的桃,姜桃桃。” 他礼貌地笑了下,“你这名字,挺让人过耳不忘的。” 姜桃桃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是春天,医院楼下栽了几棵桃树,刚好各个儿都开花了,她就叫我桃桃,就很随意的。” “不随意,很好听。” 姜桃桃摸着耳朵傻笑,“真的吗?” “当然。” 舞台的帷幕又一次拉开,灯光通过逐渐拉开的缝隙散出来,铺在他脸上、头发上。 也让姜桃桃两眼亮晶晶的。 舞蹈演员已经摆好了姿势,她们刚一亮相,捧场的观众们立即报以掌声。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他们说话必须离得近一点才能听清。 费华修说,“我家人和朋友习惯叫我Loman。” 姜桃桃一字一顿地拼着,“L、O、M、A、N?” 她每说出一个字母,都在心里描绘一遍。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费华修。” “哦。”姜桃桃迟钝地点头。 演出结束后,费华修接了通电话,然后问姜桃桃,“要去后台吗?” “嗯,我去看看乐怡。” 后台化妆间被各类服装和道具堆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没了台上的标准笑容,身姿也没那么挺拔精神了,卸去光环。 乐怡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群人围着她。 原来刚才在舞蹈上表演的时候,她脚踝扭了下,为了不影响演出,全程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这会儿导演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姆车,准备送去医院了。 姜桃桃和费华修也一起去了。 医院里,乐怡妈妈担心地跟进了治疗室。 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姜桃桃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乐怡发来的,问她,“Loman也来了吗?” 她怕姜桃桃不清楚她指得谁,又提示了句,“就刚才一起到后台的那个人。” 姜桃桃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那头就没动静了。 姜桃桃又发过去,“你好些了没?” “已经不疼了,扭到筋了,过两天就能好。” 姜桃桃跟旁边的费华修说了下乐怡目前的情况。 他说,“可能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问她,“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没关系吗?” 姜桃桃摆摆手说,“没事,待会儿和宿舍阿姨解释下就好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安全吗?” “啊……”姜桃桃词穷了。 “安全。”她低低地说。 他唇角在笑,眼里意味不明,“可我看你,长得很不安全。” 姜桃桃不敢再说话了,害怕再结巴。 坐正身体,莫名其妙地往后缩了缩。 她脸上白里透着粉红,睫毛的阴影投在细窄的卧蚕上。 头微微低着,咬着下嘴唇,不言不语的样子,像受了欺负。 费华修语气轻松,“开玩笑的。” 这个人,年长她五六岁,比她阅历丰富,手段高明,尺度拿捏得不轻不重,说的话不咸不淡。 很容易地就让她去多想,可一旦她去多想,又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后来,姜桃桃自己回的学校。 费华修知道她和李金宇一样,都是学酒店管理的。 临走前,他邀请她参加下周一家连锁酒店的开业会。 姜桃桃答应了。 一个拍摄日。 正式开工前,丹荣让姜桃桃冲了个冷水澡。 吹干头发,在皮肤上抹上精油。 正做着准备工作,丹荣突发灵感,举着相机就地拍了起来。 她叫姜桃桃不要在意,只管做自己的。 日光倾斜,姜桃桃坐在镜子前,手心在身体的每一处贴合着。 弯腰的时候,背上脊柱的骨骼像串起一条长长的珠帘。 她再直起身,那里又陷下去一条美人沟。 它流水一样从高处滑下,越过低的,又攀上高的,在臀部上方,与两旁深深的腰窝狭路相逢。 那里像被男人的手指大力抓过才产生了似的。 同时也在吸引着人,跃跃欲试地想把手指压上去。 据说极少数女人才拥有这样的腰窝,它也叫“圣涡”。 思想总被冠以“圣”字,肉体同等高尚。 姜桃桃披上浴袍,丹荣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选了几张暴露过多的,央求丹荣删除。 丹荣都依了她。 丹荣开始处理照片,她腿上的纹身仍然被保留。 它邪恶地趴伏在洁白的皮肤上,黑白的蛇身弯曲,作游走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不知是要爬向别处,还是要钻入皮肉。 它是美好中的恶。 姜桃桃懒懒地坐在地板上,手指抚摸着小蛇,神情恍惚。 姜桃桃指向客厅角落的一架遥控飞机和玩具车,“那是元朝的吗?” “嗯,他偶然会过来玩儿。” “今天周末,他在干嘛呢?” “应该去学钢琴了,他总有很多课外班,怎么,想他了不成?” “有点吧。” “改天把他带过来陪你。” “嗯。” 姜桃桃眯眼笑笑,回身继续看电影。 费华修又看了眼她的背影。 因为是在侧方,沙发前她没注意的姿态都被他看得到。 嫌热又不肯脱掉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的肩膀都露出来一些,半遮半掩的,还不如干脆脱下来。 曲腿坐在地毯上,裙摆从羊脂玉滑下来,碎花的布料之间,是她臀下和大腿处,一片雪一样的皮肤。 费华修收回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 姜桃桃看电影看得入迷,发现一不小心把盘子里的水果全吃完了,悄悄把盘子放回去,这时费华修的料理也做好了,叫她过去。 姜桃桃帮他把东西端到餐桌上摆好。 他做了几道西餐,卖相都特别好看,很讲究,上面还装饰着松露香草薄荷叶什么的。 43.43℃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你是不是要去约会?”正在复习中的白凝开门见山地问她说。 姜桃桃正低头前后地看她那鞋子,含含糊糊地答,“啊?不是啊。” 白凝怪异地笑了两声,回身继续做题。 姜桃桃又说, “我是去参加一个酒店的开业仪式,当然要穿得正式些。” 徐果显然不信, “别解释了, 我看你就是春心萌动了!说吧, 是不是就之前送你裙子的那个?” 姜桃桃总是特别会回避问题,抓了只毛绒玩偶丢到徐果脸上,“什么春心不春心的,我可是有很多人追的,早已经阅尽千帆了好不!” 白凝语气幽幽地,“是谁那天说, 二十多年了初吻都还没送出去过的?” 又一次, 一针见血…… 姜桃桃怂了怂,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把鞋子脱了放在床底下。 其他人不在,宿舍就她们三个。 徐果笑嘻嘻地开她玩笑,“那我祝你明晚就能在外头过夜, 最好床都下不来, 课也别来上了, 十个月后就能让我和白凝当干妈!” 姜桃桃嗔怒地瞪她一眼, 躲卫生间洗脸去了。 姜桃桃到了酒店外, 费华修安排一个女助理过来接应她。 一楼大厅聚积了很多人,酒店职员们各就其位,今天却不用正式工作。 因为邀请来的客人很多都是各个姐妹酒店的代表、业主方的领导或职工、第三方订购平台的负责人、或是酒店品牌的忠实会员。 分着拨,来来往往地参观。 费华修的这名女助理很和善健谈,和姜桃桃走走停停,两人聊来聊去的,半个酒店也快参观完了。 姜桃桃没看到费华修。 后来人都去了二楼大宴会厅,姜桃桃才见了他。 她和助理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偌大一个会场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第一排坐着的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费华修就坐在那儿。 见到她,冲她微微点了点下巴。 姜桃桃低着眉眼儿露出一个笑容,快走两步,跟着助理去后排找到空位。 台上一一有人上去发言。 致辞都很统一,而且无聊。 姜桃桃就盯着费华修的后脑勺看。 他黑色的西服里面,衬衫也是黑的。 更显得脖子上皮肤白。 如墨如玉的一个人。 他毫无征兆地偏了偏头,看向身旁酒店的外籍总经理,他们在谈话。 姜桃桃在他后几排的正后方,他这样的姿势,侧脸朝着她这里,稍微转换一下余光就能看到她,姜桃桃吓得赶紧看向别的地方。 费华修作为业主代表,最后才上去发言。 姜桃桃坐姿笔直,听得格外认真。 像幼儿园里为了得到老师表扬,所以才刻意表现的小朋友似的。 费华修全程简要明了,发言很快结束,不知是发言人样貌优秀,还是听众们等到最后时刻如释重负,给他的掌声最为雷动。 姜桃桃也在下面鼓掌。 散会后,他还是和那几个男人走在一起。 提前离场,有人为他拉开门,他走在第一位。 即使相对年轻,他也有足够的气魄。 剩下的人到自助餐厅用餐。 女助理一直陪着她,偶然问了句,“费先生托我问问您,有没有觉得这酒店的哪些地方是需要完善的?” 姜桃桃正往盘子里夹水果,闻言,惊讶地说,“问我啊?” 她笑笑,很随便地说,“我就觉得顶楼的Logo太中规中矩了,这是家偏休闲的酒店,受众的客人多是年轻人,所以Logo最好做得有活力一些,我个人更喜欢很浮夸的那种,一到夜里就会闪起花哨的霓灯,一眼看过去,就是整片楼里最靓的红粉女郎。”她竖起大拇指,傲娇地说,“No.1。” “好的,我会向费先生如实汇报。”助理微笑着说。 姜桃桃连连摆手,“别别!这个就不用说了。” 助理和她坐在一起用餐。 自助餐厅外有一片人工湖,透过一整面墙的玻璃,能看到湖面上架着木板铺成路,湖心游着几只黑天鹅。 助理示意她看过去,说,“费先生在那儿。” 湖边摆放着一排木桌,撑起暗红色的遮阳伞,费华修倚在高大的木椅里,手边一杯加冰的澄黄色酒水,一旁是酒店的几位管理层。 通往湖边的道路被锁死,只为他们不被打扰。 姜桃桃远远看着费华修。 不小心咬到甜点上的一颗蓝莓,酸得她脸都皱起来。 她今天过来不是为凑这份热闹,全在于他的主动邀请。 她身边难得出现他这样的人物,她一时见色起意,老想多看他几眼。 偶尔的一点点亲近举措,她羞怯又得意。 可今天为他过来,却连他的身旁都去不了,只能远远观望。 和他隔着这层玻璃。 他像橱窗里的糖果,她闻得到香气也看得见那份亮丽,但觉得自己得不到。 不过,她也很明白自己。 小时总痴迷于各种包装好看的糖果,她那个会过日子的妈妈从来不肯给买。 一次都没得到过,不也没什么事儿? “喜欢”只是由事物外表的诱惑从而产生的一种冲动。 眼不见,心为净,过几天就不惦记了。 这是她从小得出来的经验。 用完餐,姜桃桃和助理道别。 助理说,“您不等等费先生吗?” 姜桃桃说,“他应该很忙,我就不打扰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姜桃桃一人出了酒店。 她裹着外套走了段路,用约车软件在路边打车。 过了会儿,身前停下一辆抢眼的高级货。 姜桃桃往前走了几步,吃惊地核对车牌号。 这时车窗降了下来。 …… 车里。 “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来送你。”费华修说。 “看你在忙呢。” “是我约你出来的,很抱歉一直脱不了身,原想着结束后去找你,没想到刚才助理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 姜桃桃有点不好意思了,坚持地说,“我是怕打扰到你。” 费华修看了看她,然后说,“其实,那些事都可以放一放的。” 姜桃桃更不好意思了。 车前玻璃上渐渐开始落出雨滴。 到了学校,费华修撑了伞下去送她。 他们离得很近,她的额头到他下巴的位置,他握着伞柄的手近在眼前。 她能感觉到雨伞在朝她这边倾斜。 雨点噼里啪啦敲击在伞面上,有什么地方乱得一塌糊涂。 清明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加上后面一个周末,就有五天假期。 姜桃桃回了家。 她家住在本市的一个附属小县城。 古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青平县就是靠着祖辈的大山才发展壮大起来的。 以前用来砍柴捕猎的野山,由于绝佳的自然环境,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有名的景区。 每年的游客络绎不绝,衍生出很多条生意链,养活不少户当地人家。 姜桃桃家就在这儿开了间旅馆。 她妈妈持店有道,不拔一毛,店里每年的利润还算可观。 姜桃桃父亲早逝,她有个同胞哥哥。 一胎出来的,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下了火车,姜强强骑着小摩托来接她。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材高瘦,一双丹凤眼长得格外出挑。 吃力地帮她搬着箱子,不停埋怨她东西带得太多,是不是故意折磨他来的。 姜桃桃长腿一迈,跨上后座,接过头盔戴上。 手指在姜强强的头盔顶上用力敲了几下,“闭上你的嘴!少罗嗦,快给你姑奶奶送回家!” 姜强强咧嘴一笑,猛踩油门,“得嘞!” 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窄窄的马路上,风呼呼地刮,姜桃桃打开防风镜,在太阳下眯起眼,闻着风中青绿麦田的香气。 离家时是寒假结束,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家乡又变了个样子。 处处都是润眼的绿。 空气干净,洗涤心肺。 姜桃桃回家把箱子里的行李翻出来整理好,就去了店里。 她妈妈霍红霞正在理账。 “妈,我回来了。” 霍红霞头没抬头,眉心紧锁,手指划过纸张上的标记。 姜桃桃坐在藤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二楼正下来几个客人,背着旅行包,手持登山杖,正要去爬山。 他们出门时打了声招呼,“老板娘,走了啊!” 霍红霞闻言立即抬头,满脸堆笑,态度热络极了。 “路上小心啊!山上风大,热了也别脱衣!” 她合上账本,看到姜桃桃。 “回来了?”不冷不热地说。 假期结束后,姜桃桃回了学校。 校园里的氛围还残留着节假日带来的新鲜、松散。 正式开课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班里组织了一个小聚会。 去的人大概有十来个,李金宇做东,请大家到他哥的连锁餐厅吃饭。 傍晚时分,天边弥漫出漂亮的蓝粉色。 姜桃桃在餐厅外远远看到了费华修。 近来天气的原因,隔了数日再见他,他身上衣物轻便了一些。 刚从餐厅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性。 在一辆车边,他为那个女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淡淡笑了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44.44℃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校园里的氛围还残留着节假日带来的新鲜、松散。 正式开课的前一天晚上, 他们班里组织了一个小聚会。 去的人大概有十来个, 李金宇做东, 请大家到他哥的连锁餐厅吃饭。 傍晚时分, 天边弥漫出漂亮的蓝粉色。 姜桃桃在餐厅外远远看到了费华修。 近来天气的原因,隔了数日再见他,他身上衣物轻便了一些。 刚从餐厅出来, 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性。 在一辆车边, 他为那个女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淡淡笑了下,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笑容她很熟悉。 他从车后绕到另一旁上座的时候,姜桃桃别开脸,和大家一起走进餐厅。 少东家在场, 餐厅经理谄媚地主动提供免单。 于是几个人很阔绰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姜桃桃兴致缺缺, 他们天南地北胡侃得什么她都没入耳。 偶尔被点名,她就会说, “嗯”、“好”、“还行”、“都可以”。 她越是不说话, 李金宇就越缠着她。 后来姜桃桃有点烦他了, 他一说什么,她想都不想地立即出声敷衍。 李金宇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行!那就这么定了!” “啊?什么?”姜桃桃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他们说得好像是去泰国旅游的事。 而她已经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队伍中的一员。 见大家已经兴高采烈地计划起来, 她也就不好反悔了。 那好吧。 四月剩下的十几天很快过完, 五一的时候, 一行人飞去了泰国。 一起去的都是她班上的人,姜桃桃额外带上一个编外人员——徐果。 正巧三男三女,有人就开玩笑说,要不咱们直接凑成三对得了,玩一趟回去了,羡慕死那群单身狗! 李金宇听了,把胳膊环在姜桃桃脖子上,“行啊,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可以!你们觉得呢?” 姜桃桃两指捏起他的一小块皮肉,三百六十度旋转。 李金宇叫得跟杀猪一样,捂着胳膊弹跳得远远的。 飞机降落在曼谷机场。 一下来,就感受到湿润绵热的热带季风。 旅游旺季,人特别多,到处都是发音不太好听的泰语。 嘈杂淆乱的曼谷,是充沛的太阳光下,最苍翠欲滴的一弯棕榈叶。 终于到了酒店,大家身上都出了层汗,提前体会到了久违的炎热夏季。 晚上去吃了点国内推荐很多的当地小吃,又在街上随便走了走,回去就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了。 男孩子们最期待的就是冲浪,第二天天刚亮,急冲冲地坐上前往附近海岛的巴士,留下三个怕晒怕累的女孩在酒店休闲娱乐。 姜桃桃行李箱里装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不会游泳还带了套泳衣。 她跳进酒店水深一米六的泳池内,趴在池边让同伴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往上来点啊,那么美的胸,不露可惜了。”徐果说。 “不要!”姜桃桃往水底缩了缩,把墨镜架在头顶,换个姿势又让她拍了一张。 然后她简单修了一下,发到朋友圈里,还加上了一条酒店的定位。 晚上去看了人妖表演。 泰国真的是最适合年轻人玩耍的地方,灯红酒绿,热情狂浪。 不过她们没敢在外面留太晚,时候差不多了,就回了酒店。 买了很多水果宵夜,三个女孩提着大包小包谈笑着走进酒店大厅。 玻璃门不断地慢腾腾旋转,姜桃桃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前台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跟在那扇玻璃后头,直到它把她引入大堂,她还是在看。 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小孩。 男人的背影像极了费华修。 “看什么呢,怎么不走啊?”徐果提醒她。 这时,手举水枪不停蹦跶的小男孩看到了她们。 “萨瓦迪卡!biubiubiubiu!!!”他坏笑着把水枪冲着她们,却没呲水。 正拿着护照办理入住的年轻男人低下头看他,责怪地把手盖在男孩头顶,往自己身旁带。 同时,他转身面朝着她们。 徐果说,“哇靠!好帅啊,欸?怎么有点眼熟……” …… 打过招呼,姜桃桃就上楼回客房了,一路脚步虚浮,总感觉不真实。 但刚才在前台,她切切实实地见到了费华修,他们还对话了来着。 一进房间,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充上电。 在外头玩了一天,她手机早就没电了,所以没有接收到他的消息。 刚才听他提醒了一下,她后悔得想让时光倒流。 这会儿看到他发来的两条动态。 一个是给她早上发的照片的点赞。 另一个是一条新消息,“你也在泰国?” 她躺倒床上,把手机捂在心口。 所以,他是看她定位住的这家酒店,便也跟着过来了吗? 不过,刚才见到的女人和小孩儿是谁? 她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不会是两口子吧!” 露露被她这异常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差点扯坏了面膜,抱怨,“你干嘛!” 姜桃桃却听都没听见,当即又趴回了床上,给费华修发微信。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刚刚才看到消息(哭脸) 等了十来秒没得到回复,她又发了一条, ——你也来度假吗?今天刚到吗? 他回, ——嗯 ——原本订了酒店,貌似点评没有这家的好,就换过来了 此刻,姜桃桃非常非常想打听那个女人和小男孩的身份,又总觉得不太合适,理智控制住她满腹的疑问,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玩得开心哦~~~(可爱)(可爱) 费华修,——借你吉言。 第二天,姜桃桃早早就起床了。 化了个美美的妆,蹲在行李箱前,翻来覆去地找衣服。 她选了一件粉色的吊带衫,一条毛边牛仔短裤。 早上露水有点重,更多的是觉得露太多了不好意思,她就又加了件宽大的衬衫御寒,袖子卷起来,衣摆系在腰间。 前后照着镜子,撩一撩头发,问两个室友,“下去吃早餐吗?” 徐果躺在床上玩手机,一瞥她,“你犯什么神经?” 姜桃桃讶异地说,“吃早餐怎么会是犯神经呢?而且我们订的房间就是含早的,不吃白不吃。” 露露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说,“那你前两天怎么不下去吃,偏要赖床!” 姜桃桃眼珠子一转,“哎呀!前两天是初来乍到的,我累着了,所以起不来。” 两个女孩儿一起对她做嫌弃脸。 姜桃桃只好独自去一楼用餐。 她拿着盘子,在偌大一个餐厅兜兜转转,怎么都没见到费华修的身影。 夹了点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块芒果。 心想,费华修怎么可能跑这儿用早餐?人家指不定有亲自送上房间的服务。 她把那块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可怜芒果往嘴里填,一抬头,动作停住了。 放下叉子,换上标致的笑容,“好巧,你也来吃早餐啊?” 费华修两手环在胸前,斜倚着她桌子前方的一根柱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是啊,好巧。” 因为心虚,感觉他这句话别有深意,姜桃桃把目光往别的地方投放了一下。 昨晚那个小男孩端着个盘子从自助餐台走过来,上面摆着一只巨大的面包蟹。 费华修皱了皱眉,问他,“你吃得完吗?” 椅子有点高,小男孩先把盘子放桌上,吃力地爬上去做好,对着面前的螃蟹搓了搓手,说,“我只吃这一个,当然吃得完!” 看他样子应该有六七岁,长得白生生的,戴着一顶棒球帽,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帽檐有点碍事,费华修伸手把他帽子转过去,反戴在脑后。 这时,埋头吃螃蟹的小男孩突然抬起眼冲姜桃桃笑了下,竟有几丝痞味儿。 姜桃桃眨眨眼,觉得自己莫名地被这小家伙撩了一下。 “我姓元,元彬的元,也是美元的元,你可以叫我元朝。”他人小鬼大地说。 姜桃桃托着腮,忍俊不禁,伸手过去,说,“元朝小朋友,你好呀!” 男孩不紧不慢地抓起布草擦擦手,回握住姜桃桃。 他又笑了,“你好,我再介绍一下——” 他看看身旁的费华修,说,“这是我的爸爸,你可以叫他元朝爸爸,也可以叫他Loman,费华修。” 姜桃桃手僵了一下,收回去,心里五味杂陈。 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心知一定难看死了,便又一点点收起来。 还好费华修没看见她这样子。 他正轻轻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突然低眼笑了下,看向姜桃桃。 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行了,不需要她们迷惑。 眼看姜桃桃不太高兴了,露露凑过来,语气分享八卦似的对她说。 “晚上小元朝在这儿玩,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徐果告诉她,“他说啊,费华修的那个相亲对象,今天早上跟他吵架了。” “对呀!”露露点点头,“好像是因为费华修昨晚没在酒店,而她一个人去逛街了,回去特别不高兴,还给费华修家姥爷打越洋电话告状了来着!” “那费华修呢?他什么反应?”姜桃桃忙问。 “据元朝说,当时他就给那个女的道了个歉,然后就没再理会她了,他姥爷打电话过来质问,你猜电话里他说什么来着?” 这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用拐着弯儿的语气异口同声地说。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姜桃桃一夜都没睡好。 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心狂跳一会儿,又平复一会儿,想起什么来,继续狂跳。 45.45℃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嗯,他偶然会过来玩儿。” “今天周末,他在干嘛呢?” “应该去学钢琴了, 他总有很多课外班,怎么, 想他了不成?” “有点吧。” “改天把他带过来陪你。” “嗯。” 姜桃桃眯眼笑笑, 回身继续看电影。 费华修又看了眼她的背影。 因为是在侧方,沙发前她没注意的姿态都被他看得到。 嫌热又不肯脱掉外套, 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的肩膀都露出来一些,半遮半掩的, 还不如干脆脱下来。 曲腿坐在地毯上, 裙摆从羊脂玉滑下来, 碎花的布料之间, 是她臀下和大腿处,一片雪一样的皮肤。 费华修收回视线, 继续忙手头的事。 姜桃桃看电影看得入迷, 发现一不小心把盘子里的水果全吃完了, 悄悄把盘子放回去,这时费华修的料理也做好了, 叫她过去。 姜桃桃帮他把东西端到餐桌上摆好。 他做了几道西餐,卖相都特别好看, 很讲究, 上面还装饰着松露香草薄荷叶什么的。 一直觉得他从小养尊处优, 什么都不用自己来,没想到烹饪这么好。 她放好了,回去端其它的。 这时费华修刚好走到她身后,她转身动作突然,他手里的盘子差点撞到她身上,高高抬了抬手臂,姜桃桃躲过去一劫。 两人对视一笑。 餐桌旁,两把椅子之间,他来,她去,姜桃桃腰后贴着桌沿,她往左的时候,他也往左,那她便往右,谁知道他跟她想得一个样,也往右走了一步。 来来回回两三遍,姜桃桃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在颤。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这是太没默契了,还是太有默契。 后来费华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身后,就站着不动了。 姜桃桃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过去,蹭着他的胳膊从这小角落走出去,又突然被他手臂一勾带回原地。 把她困在餐桌和自己的身前,低着脖子看她。 姜桃桃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了,也能猜到他是想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平视喉结。 “好看吗?”费华修说。 她看到那处地方一滚动一滚动的,构造奇特极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摇头,故意说,“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 姜桃桃被他撩拨地不敢再呆下去了,又要绕开他去身后。 费华修却在此时低下了头。 她瞪着眼看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梁都要贴在一起了,看清楚他浓密的睫毛。 又见那薄唇的一边弯了一弯。 然后他又起开了。 “行了,不逗你了。” 姜桃桃心里狂跳,声线都在抖,紧紧抓着手下的桌布。 “对啊,你不要老是逗我。”她低着眼睛说。 极轻地叹出声。 接受费华修,是她这些年来做过的最用勇气的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她曾有多么自卑,一直觉得自己和泥土没什么两样。 自那件事发生后,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费华修这样的人,是她生来都只能仰望的吧。 可是她却站到了他身边。 总觉得不真实,这不会是梦吧…… 说实话,他在她眼中的形象接近完美,她劣迹斑斑,渴望向他依靠。 不好意思地讲,看见他的脖子,她就想搂上去,看见他的腰,她想把腿缠上去,而他好看的大手,她想让它们盖在自己的身体上。 异性与异性之间的吸引,真是直白又美丽。 正想着,姜桃桃已经捧住了他的脖子,垫起脚来,亲上了他的嘴唇。 她闭着眼睛,不去看费华修的表情。 这样她多些底气。 只是青涩地去沾上他的嘴唇,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感觉到费华修的回吻由平淡至热烈。 互相碾磨着最柔软的地方。 从前不知道接吻有什么好。 现在明白了。 当他的气息薄薄地喷在她皮肤上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从脊柱骨蔓延出一阵细微电流,流过全身的地方,最终,狠狠攥紧心脏。 这是证明爱人的最佳方式,比什么都清晰地得到了证明,他的存在。 费华修放开她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湿亮的眼睛看着他,问,“我们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她的声音还在抖,而他的,变沉了。 “这不才一垒,离三垒打还有很远,怎么会快?” 姜桃桃没那么纯情,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尤其是和她贴得这么近,声音就响在耳边,那感觉,啧…… 姜桃桃推推他身前,他终于放行了。 饭前她躲去料理台那儿洗手,洗了好一会儿。 缓过来才去餐桌旁找他。 刚才,腿真的是都要软了。 美食转移了注意力,过了会儿她就不去想了,要和他聊些其它的。 “你经常做菜吗?” 他把两枚切开的圣女果最后放进餐盘,端过来的时候,说,“在英国的时候经常做,回国后不怎么有时间,偶尔才自己动手。” “你从小都在英国?” “对,不过高中三年是在国内上的。” 姜桃桃不太理解,又问道,“那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国内的高中生都特别惨的,课业繁重不说,每天睡觉的时间连7个小时都不够。” 她的说话方式费华修也习惯了,偶尔大大咧咧,不刻意端着,和她聊天从不用顾及什么。 他是喜欢和她处的,也愿意回答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和我妈一起回国,是准备以后都留下来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毕业后就又回去了。” 姜桃桃很想问他是什么“变故”,但觉得自己今天的问题太多了,怕他不耐烦,就换成了,“哦,那你爸爸现在还在英国啊。” 费华修帮她拉开凳子,姜桃桃坐下时,他从上看着她貌似还有很多问题的疑惑样子,无声地笑了下,主动多透漏出一条信息。 “对,他还在英国,是名医生。” 其实姜桃桃没准备问这么多,她是打算见好就收的。 见他主动告诉自己,仰着脸笑了。 面相是清纯的,又诱人得像这盘中餐。 费华修在她对面坐下,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合不合胃口?” 吃完饭,姜桃桃要回学校了,费华修上楼换了衣服,准备开车送她回去。 他下楼梯的时候,姜桃桃坐在沙发上,扭着脖子往上看他。 “吃完晚餐不运动,会发胖的。” “你想怎么运动?” 总觉得他的笑有点奇怪,姜桃桃很快意会过来,觉得自己的话的确太有深意了,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赶紧接着说,“你乘地铁送我回去好不好?” “地铁?你确定?” “确定啊。” “好。” 他没问为什么,姜桃桃也乐得不用厚起脸皮解释。 其实她就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和他一起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这样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身边。 能再清楚一些低认识这个来得太快的事实:费华修,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啊。 这片住宅区附近没有地铁站,光先是走出小区就跟逛公园似的。 比公园人少,安静。 开花的树上,树叶还很少,花枝交错着,白的红的粉的,掩映着深蓝色的夜空,枝与枝之间窥得一轮皎洁圆月。 姜桃桃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节奏。 两人就这么走着,没牵手,也没靠得很近。 姜桃桃四处看看,没话找话,“这里树这么多,怎么没听到鸟叫?” 费华修平静道,“晚上都睡了。” “……哈哈,我忘记了。” “这里鸟的确是挺多的,我见过一只粉红色的,好像叫北朱雀?小小的一团,胸脯鼓鼓,很像你。” 好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费华修往她那边一看。 姜桃桃表情非常不自在,低头看着脚尖走路,默不作声的。 他看了眼她身前还算傲人的曲线,瞬间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了。 46.46℃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哦, 谢谢了。” 她全然不在意, 配合地把包拿开, 李金宇在旁边坐下。 姜桃桃冷着脸看窗外, 耳机都没摘。 今天李金宇难得话很少, 一直在玩手机。 后来车子发动,他渐渐哈欠连天,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李金宇和姜桃桃是同班同学, 从大一开学至今, 他们私交一向很好。 大二的时候李金宇追过她一阵子,无疾而终, 他表面嘻嘻哈哈的不在意, 之后的女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换。 姜桃桃当他只是一时兴起, 反正这人也总没谱,想法一会儿一个。 仍是普通朋友, 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过这回陈年旧事。 就是偶尔被朋友调侃会说几句,一笑而过。 一转眼就到大四了,谁知道他前几天抽什么风。 其实她不算生气, 就是觉得别扭、失望。 大巴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李金宇打着哈欠醒了。 考察日挑选在酒店房态不高的这一天,早上也是办理入住和退房的低峰期,富丽庄重的酒店大厅客人很少,处处涌动着节奏轻快的法语音乐。 十来个年轻人跟着酒店方的人事专员参观主要设施, 大堂吧、前厅、自助餐厅与中餐厅、健身房…… 到二十楼行政酒廊的时候, 人事部的小专员独自进去打招呼,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酒廊目前有业主公司的上级在谈事情,不方便进去。 “这么不凑巧!” “好想去里面拍照啊,我们能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每个酒店的行政酒廊都是供给行政房和套房的客人、以及酒店会员们专属休闲用餐的地方,一般来说,衡量一个酒店的整体档次如何,首看酒廊够不够体面。 大家很遗憾,也不得不跟着工作人员绕回内部电梯,去参观下一个地方。 行政酒廊构造特殊,很有这家法式品牌酒店的特点,周围墙壁全被打通,替代的是晶莹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着斜放的红酒瓶。 透过玻璃柜,能看见酒廊内部的大体。 一行人踩着厚实的地毯,低调地穿过走廊。 李金宇觉得这儿光线很好,举着手机不停找角度自拍。 姜桃桃怕他跟不上队伍,停下来等他。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此时的酒廊内部空荡荡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客人也就两位。 衣着正式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很年轻,样貌抓人眼球。 他坐在深红色的沙发里,身子往后倚着,长腿搭在一起,和对面的人谈着什么。 偶尔认真倾听,偶尔讲述一些自己的观点。 听不见他声音,只看得见他气定神闲的姿态,眉目清俊,风度翩翩。 姜桃桃偷偷看了他一会儿,这时李金宇终于拍出了满意的自拍,拿着手机给她看。 这时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他也看到了费华修。 一见到熟人,他激动得像中了大奖。 想喊他又怕打扰到,高高举着手臂隔着玻璃柜朝人招手。 夸张的动作很快吸引到了费华修注意,他朝他们看过来。 …… “走吧。”姜桃桃催促他。 李金宇跟着她走向电梯间,还在低头发微信。 姜桃桃按下电梯要去负一层,巴士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先等等。”李金宇说,“来都来了,肯定得让Loman哥尽一尽地主之谊,他答应请我们吃饭。” 姜桃桃说,“那你去吃吧,我走了。” 她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又不想,是去还是留,纠结着,还是钻进了电梯间。 她怕见生人,从小就这样。 偶尔紧张得会连话都说不好,格外怕在异性面前闹笑话。 李金宇不满地说,“你就这么烦我啊,一块儿吃顿饭都不行了?” 姜桃桃怕找不到路,着急要走,就说,“对呀,我就是烦你,你才知道吗?” “呵!你还烦我,那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啊?” 李金宇小孩子似的拌嘴,姜桃桃在这句话后深深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长廊里,日光透不进来,全靠散漫的黄色灯光照亮视线与面前的人,灯下她那双眼,又冷又美。 见一眼就叫人念念不忘。 他身边已有太多这样的例子。 李金宇愣了愣。 很快,他心平气和地说,“是朋友就留下来陪我行不行?其实我跟Loman哥也不算熟,一般我们见面都有我哥在,这下就我俩,还挺尴尬的。” “你还知道尴尬?”姜桃桃两手环胸,斜睨着他,意有所指。 李金宇脸渐渐涨得通红。 姜桃桃不想再为难他了,转移话题说,“你这么突兀地叫人家请你吃饭,也不问下忙不忙?我刚见他在里面谈事情呢。” 李金宇往她身后望了望。 转身的同时,姜桃桃听见—— “不忙,刚好已经谈完了,抱歉让你们久等。” 一回头,他从酒柜内的通道走出来。 穿着质感极好的黑色西服,窄窄的墨蓝色领带,他走过来是抬起手腕整理了下袖口,收回手放在西裤的口袋,看着她微笑。 这家酒店的法式特色餐厅在本市很有名气,环境好,菜品佳,多亏费华修的面子,在这时候为他们提前营业。 等菜期间,他们聊了会儿天。 姜桃桃得知他是本市人,不过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 家里应该是做房产的,也是这家国外品牌酒店的业主方。 说话的时候,习惯认真地盯着人的眼睛。 这是个很礼貌的细节,很添好感,但是,好几次让她的目光都想躲闪开。 餐厅经理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盘子,细心地讲述每道菜的特点。 姜桃桃吃得很文雅,小口慢嚼,唯恐把丁点酱汁站在嘴唇边上。 不能显得人邋遢是不是。 李金宇自己不讲究,还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说,“你刚才不还嚷嚷着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饿了?” 姜桃桃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在费华修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目光。 他问她,“不合胃口吗?” 姜桃桃笑了下,“没有啊,都挺好的。” 之后,费华修送他们回学校。 李金宇下午不想回去上课,找了个理由提前开溜,姜桃桃很了解他,知道他又要到网吧约人打游戏了。 她正想找机会告诉费华修,自己打的回去就好。 说这句话前,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那好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桃桃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她坐了进去,他绕到另一边上车。 在狭小又寂静的空间,一时,姜桃桃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刚才只是脑子一热,这会儿,又有点后悔上来了。 “你和小宇关系挺好的。” 姜桃桃笑着说,“是啊,他和我们班上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费华修是个礼貌且有修养的人,他会送一起用餐的女孩回家,会帮她缓解尴尬,但不代表他会在途中一直主动搭讪。 更近距离的相处下,渐渐地,姜桃桃在他面前更加内敛起来。 他们只是见过两面,算不得认识。 她只知道他英文名叫Loman,大概他只从李金宇口中知道她叫桃桃,估计哪个字都不清楚。 前排司机发动车子前,姜桃桃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身子往左侧挪了挪,要把压在身后的包拿出来。 随后听到“刺啦”一声。 她动作停住,整个人静止了似的。 刚才裙摆被车门夹住了,所以现在经她一扯……很可悲地被撕破了。 她这裙子布料轻薄,长长的一道口子露出腿上雪白的皮肤,以及上面一条吐吐着芯子的小银环蛇纹身。 姜桃桃飞快地把包盖在腿上,后背直直地倚着车座,目视前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司机从后视镜打探费华修的神情。 过了两三秒,他说,“去丰茂商场。” 到了地方,他就下车去了,司机也跟着下去,等在车边。 隔着玻璃,姜桃桃见他往商场里面走去。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黄颜色的购物袋。 他开了车门,把袋子递给她。 姜桃桃迟疑地接过。 他什么也没说,随后关上了车门,在不远处,背对着车子。 姜桃桃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 她换好衣服,手掌在脸边扇了扇风,降下车玻璃,提醒了他一声。 费华修转过身,和司机一起坐进来。 姜桃桃一只手在腿侧揪着裙角,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这裙子多少钱啊,我回头转给你吧?” 47.47℃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系里组织了校外活动, 把学生们分成几个小组,依次到与校方合作的五星级酒店参观见习。 李金宇摸着后脑勺出现在她眼前, 很尬地热场, “哇,桃桃,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在哪儿买的?简直美呆了!” 姜桃桃出门时随手扒出来件牛仔外套, 裹在里头的内搭是条粉色连衣短裙, 没有半点装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哦, 谢谢了。” 她全然不在意, 配合地把包拿开,李金宇在旁边坐下。 姜桃桃冷着脸看窗外, 耳机都没摘。 今天李金宇难得话很少, 一直在玩手机。 后来车子发动,他渐渐哈欠连天,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李金宇和姜桃桃是同班同学, 从大一开学至今,他们私交一向很好。 大二的时候李金宇追过她一阵子, 无疾而终,他表面嘻嘻哈哈的不在意, 之后的女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换。 姜桃桃当他只是一时兴起, 反正这人也总没谱, 想法一会儿一个。 仍是普通朋友,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过这回陈年旧事。 就是偶尔被朋友调侃会说几句,一笑而过。 一转眼就到大四了,谁知道他前几天抽什么风。 其实她不算生气,就是觉得别扭、失望。 大巴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李金宇打着哈欠醒了。 考察日挑选在酒店房态不高的这一天,早上也是办理入住和退房的低峰期,富丽庄重的酒店大厅客人很少,处处涌动着节奏轻快的法语音乐。 十来个年轻人跟着酒店方的人事专员参观主要设施,大堂吧、前厅、自助餐厅与中餐厅、健身房…… 到二十楼行政酒廊的时候,人事部的小专员独自进去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酒廊目前有业主公司的上级在谈事情,不方便进去。 “这么不凑巧!” “好想去里面拍照啊,我们能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每个酒店的行政酒廊都是供给行政房和套房的客人、以及酒店会员们专属休闲用餐的地方,一般来说,衡量一个酒店的整体档次如何,首看酒廊够不够体面。 大家很遗憾,也不得不跟着工作人员绕回内部电梯,去参观下一个地方。 行政酒廊构造特殊,很有这家法式品牌酒店的特点,周围墙壁全被打通,替代的是晶莹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着斜放的红酒瓶。 透过玻璃柜,能看见酒廊内部的大体。 一行人踩着厚实的地毯,低调地穿过走廊。 李金宇觉得这儿光线很好,举着手机不停找角度自拍。 姜桃桃怕他跟不上队伍,停下来等他。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此时的酒廊内部空荡荡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客人也就两位。 衣着正式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很年轻,样貌抓人眼球。 他坐在深红色的沙发里,身子往后倚着,长腿搭在一起,和对面的人谈着什么。 偶尔认真倾听,偶尔讲述一些自己的观点。 听不见他声音,只看得见他气定神闲的姿态,眉目清俊,风度翩翩。 姜桃桃偷偷看了他一会儿,这时李金宇终于拍出了满意的自拍,拿着手机给她看。 这时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他也看到了费华修。 一见到熟人,他激动得像中了大奖。 想喊他又怕打扰到,高高举着手臂隔着玻璃柜朝人招手。 夸张的动作很快吸引到了费华修注意,他朝他们看过来。 …… “走吧。”姜桃桃催促他。 李金宇跟着她走向电梯间,还在低头发微信。 姜桃桃按下电梯要去负一层,巴士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先等等。”李金宇说,“来都来了,肯定得让Loman哥尽一尽地主之谊,他答应请我们吃饭。” 姜桃桃说,“那你去吃吧,我走了。” 她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又不想,是去还是留,纠结着,还是钻进了电梯间。 她怕见生人,从小就这样。 偶尔紧张得会连话都说不好,格外怕在异性面前闹笑话。 李金宇不满地说,“你就这么烦我啊,一块儿吃顿饭都不行了?” 姜桃桃怕找不到路,着急要走,就说,“对呀,我就是烦你,你才知道吗?” “呵!你还烦我,那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啊?” 李金宇小孩子似的拌嘴,姜桃桃在这句话后深深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长廊里,日光透不进来,全靠散漫的黄色灯光照亮视线与面前的人,灯下她那双眼,又冷又美。 见一眼就叫人念念不忘。 他身边已有太多这样的例子。 李金宇愣了愣。 很快,他心平气和地说,“是朋友就留下来陪我行不行?其实我跟Loman哥也不算熟,一般我们见面都有我哥在,这下就我俩,还挺尴尬的。” “你还知道尴尬?”姜桃桃两手环胸,斜睨着他,意有所指。 李金宇脸渐渐涨得通红。 姜桃桃不想再为难他了,转移话题说,“你这么突兀地叫人家请你吃饭,也不问下忙不忙?我刚见他在里面谈事情呢。” 李金宇往她身后望了望。 转身的同时,姜桃桃听见—— “不忙,刚好已经谈完了,抱歉让你们久等。” 一回头,他从酒柜内的通道走出来。 穿着质感极好的黑色西服,窄窄的墨蓝色领带,他走过来是抬起手腕整理了下袖口,收回手放在西裤的口袋,看着她微笑。 这家酒店的法式特色餐厅在本市很有名气,环境好,菜品佳,多亏费华修的面子,在这时候为他们提前营业。 等菜期间,他们聊了会儿天。 姜桃桃得知他是本市人,不过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 家里应该是做房产的,也是这家国外品牌酒店的业主方。 说话的时候,习惯认真地盯着人的眼睛。 这是个很礼貌的细节,很添好感,但是,好几次让她的目光都想躲闪开。 餐厅经理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盘子,细心地讲述每道菜的特点。 姜桃桃吃得很文雅,小口慢嚼,唯恐把丁点酱汁站在嘴唇边上。 不能显得人邋遢是不是。 李金宇自己不讲究,还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说,“你刚才不还嚷嚷着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饿了?” 姜桃桃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在费华修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目光。 他问她,“不合胃口吗?” 姜桃桃笑了下,“没有啊,都挺好的。” 之后,费华修送他们回学校。 李金宇下午不想回去上课,找了个理由提前开溜,姜桃桃很了解他,知道他又要到网吧约人打游戏了。 她正想找机会告诉费华修,自己打的回去就好。 说这句话前,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那好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桃桃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她坐了进去,他绕到另一边上车。 在狭小又寂静的空间,一时,姜桃桃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刚才只是脑子一热,这会儿,又有点后悔上来了。 “你和小宇关系挺好的。” 姜桃桃笑着说,“是啊,他和我们班上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费华修是个礼貌且有修养的人,他会送一起用餐的女孩回家,会帮她缓解尴尬,但不代表他会在途中一直主动搭讪。 更近距离的相处下,渐渐地,姜桃桃在他面前更加内敛起来。 他们只是见过两面,算不得认识。 她只知道他英文名叫Loman,大概他只从李金宇口中知道她叫桃桃,估计哪个字都不清楚。 前排司机发动车子前,姜桃桃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身子往左侧挪了挪,要把压在身后的包拿出来。 随后听到“刺啦”一声。 她动作停住,整个人静止了似的。 刚才裙摆被车门夹住了,所以现在经她一扯……很可悲地被撕破了。 她这裙子布料轻薄,长长的一道口子露出腿上雪白的皮肤,以及上面一条吐吐着芯子的小银环蛇纹身。 姜桃桃飞快地把包盖在腿上,后背直直地倚着车座,目视前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司机从后视镜打探费华修的神情。 过了两三秒,他说,“去丰茂商场。” 到了地方,他就下车去了,司机也跟着下去,等在车边。 隔着玻璃,姜桃桃见他往商场里面走去。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黄颜色的购物袋。 他开了车门,把袋子递给她。 姜桃桃迟疑地接过。 他什么也没说,随后关上了车门,在不远处,背对着车子。 姜桃桃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 她换好衣服,手掌在脸边扇了扇风,降下车玻璃,提醒了他一声。 费华修转过身,和司机一起坐进来。 姜桃桃一只手在腿侧揪着裙角,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这裙子多少钱啊,我回头转给你吧?” 她换上前就发现,吊牌已经被人摘掉了。 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国外品牌,她能猜出大概的价格。 “转给我?”他偏过脸对着她笑了笑。 “嗯。” 见他胳膊夹在车窗上,手背抵着太阳穴,右手食指放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随后费华修掏出手机,解开锁,递过来。 姜桃桃两手捏着他的手机,战战兢兢地打开微信,搜索到自己,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她把手机还给费华修。 “我加了你微信。” 费华修神色意外。 她心里暗想,糟了…… 是不是会错意了。 不过随后他把手机放回去,淡淡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姜桃桃一路都想把车窗子降下来。 怎么还没到…… 她真的……浑身都在燥啊! 比赛开始前,大家都在寻找座位。 在男人多得地方,女人很容易成为焦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姜桃桃跟在费华修身后一步的位置,被陌生男人肆意打量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缩起肩膀,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抱住胳膊,试图遮挡住一些皮肤。 没看好路,差点撞在一个高大的白人身上,她忙小跑两步撵上费华修,躲在他身后。 费华修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遇到看台上人多的地方,他让她走在身前,避免被人碰到。 拉她过来的时候,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肩头。 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他的体温却不是炙热的,很冰凉。 一贴上来,姜桃桃背上轻轻颤了两下,他便很快放开了。 终于找到了座位,姜桃桃曲起双腿蜷在椅子里,周围人声嘈杂,嗡嗡得像个马蜂窝。 元朝紧张地盯着擂台。 费华修笑,问他,“看得懂吗?” “是男人都看得懂啊!”元朝很自信地说。 姜桃桃对擂台上的比赛不感丝毫的兴趣。 黝黑精瘦的拳击手们争斗得像虎豹,湿亮的汗水顺着肌肉/沟壑淌下去,没一会儿就有一方头破血流。 姜桃桃挤着眼,一脸难受。 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低头玩手机。 元朝押定红方能胜,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吵了一天要来看泰拳,其实小孩子要看的不过一个胜负,谁厉害就崇拜谁。 场上呼声不断,费华修偶尔侧着脸跟姜桃桃说几句话。 第一回合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三个拳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观众席朝他们走过来。 见费华修有所察觉地看向他们,姜桃桃才看过去,然后渐渐发现,他们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黑面的壮硕男人,要不是穿着工作服,谁看都像黑社会。 48.48℃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缘分淡的话, 真不知再见又是在哪一天。 从车窗旁边看往驾驶座上的费华修,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颔首。 姜桃桃看着他的车子开远。 下午还有课要上,她准备直接去教室。 转过身,看到王亚玟站在旁边的一家超市外,手里握着一瓶可乐。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姜桃桃。 姜桃桃走过去, 问她,“待会儿有课吗?” “有啊。” “刚才送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顿了顿, 姜桃桃说, “一个朋友。” 中午没休息好, 课上,姜桃桃坐在后排不停打盹儿。 撑着干涩的眼皮去看手机上的一条新消息, 随后她就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乐怡和人聊天想来喜欢加上一些可爱的表情或颜文字。 而这一条,她直截了当, 句尾的一个问号咄咄逼人。 “你中午去见Loman了?” 在校门口遇到王亚玟的时候,姜桃桃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只是乐怡没她想象中那么沉得住气。 姜桃桃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李金宇受伤住院了, 我在医院遇到他和李金程。” 乐怡很快又发来,“他送你回来的?” 姜桃桃清楚, 乐怡的问题, 她无论如何都是应对不完的。 回答了这一个, 马上就会出现下一个。 她脑子里乱乱的,逐渐烦躁,关了手机塞进包里。 一下午过去了,她再打开手机。 乐怡也一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不过,姜桃桃发现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 晚上,宿舍里气氛僵滞。 她和乐怡谁也没理谁,其他人也看得出她们之间的不对劲儿,炸/弹火芯一点即燃似的,爆炸前的气流,是冰一样的冷。 一连几天,同在一个屋檐下,乐怡和姜桃桃居然一直零交流。 除王亚玟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王亚玟正上着网,不知道在哪儿看到一个被闺蜜插足感情的树洞帖。 她气急败坏地一连回了好几条帖,然后对旁边往头发上裹卷发夹的乐怡说,“我给你念念这条帖子内容啊,靠!渣男贱女,真气死我了!” 说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把帖子里的“第三者”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种人有毛病吧!男人那么多,就非得去抢别人的?果然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一点都不假,身边有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一副正义感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瞥了瞥姜桃桃。 姜桃桃背对着他们,趴在桌子上追剧。 她紧紧捏着手心,脸色像生了病一样难看。 白凝隐约能感觉到什么,扭头看看身后的两人,又担心地看着她。 这时徐果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了,大步走过来,“啪”得把姜桃桃的电脑合上。 “大周末的看什么电视剧啊,你是老年人吗?走啊,一起去酒吧浪!” 姜桃桃也的确想找地方发泄一下这几天的心情。 即便不喜欢那种地方,在此时也好过呆在宿舍。 化好妆,听了徐果的话,涂上深色的口红,她极少有这么美丽锋利的打扮。 和徐果两人兴冲冲地讨论穿搭和妆容,无暇顾及其它,王亚玟也不念她的帖子了,塞上耳机听歌。 乐怡在宿舍坐了会儿,脚步重重地踢踏着拖鞋去走廊了。 一切准备好后,姜桃桃扯下头上的皮筋,瞬间,一头长而茂密的头发披散下来,趴伏在她窄细的肩背上。 等徐果的空隙里,她玩着头发,斜斜地倚在柜子旁。 她本就生得极漂亮,精心打扮一番,光环不输当红的流量小花。 王亚玟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姜桃桃也正看着她,站得居高临下,眼神丝毫不示弱,仿佛故意一样的,冲她露出一个狐狸精似的笑。 王亚玟很快收回目光。 纵然在王亚玟面前一副昂首挺胸、婊气满满的样子,来了酒吧,两三杯黄酒下肚,她委屈地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徐果没料到她酒量居然这么小,堪比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早知道就应该拦拦她的。 这会儿她喝了酒,力气又出奇地大,徐果好不容易夺过酒杯,她竟然直接举起酒瓶子,就着瓶口咕咚咕咚地仰头猛吹。 徐果目瞪口呆。 周围伺机而动的寂寞男士们看到她这架势,也没人敢上前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徐果觉得她们应该回去了,想把姜桃桃搀扶起来,可她抱着桌子纹丝不动,脸贴在桌面上,泪痕还没干,偶尔还抽泣几声。 徐果累得坐在她对面,语气吓唬她说,“你再这样我叫费华修来了啊!” 酒精让她的脸和脖子变成了淡粉色,话也听不进去,半天没动静。 让她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徐果自然知道能治她的是谁。 徐果坏笑了一下。 她拿过姜桃桃的手机,很快找到费华修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任姜桃桃把桌板当床,睡得死沉沉的,徐果悠闲地翘着腿玩手机。 没一会儿费华修就过来了。 “这么快啊。”她站起来,惊讶地说。 应该是出门较急,可能是上一秒还在被窝睡觉,所以……这么看起来,他面色不太好。 徐果突然后悔起来了,万一他并不怎么喜欢桃桃,又这么突兀地在半夜被叫出来,她担心会不会给桃桃败好感。 正这么想着,费华修已经在半跪在桌前了,拧眉看着姜桃桃昏睡得不省人事的脸。 然后他对徐果说,“麻烦你了。” “啊?”徐果一愣。 难道不是在麻烦他吗? 酒吧这时候算不上闹腾,一支乐队在台上摆弄着架子鼓电子琴,唱着脍炙人口的情歌。 “桃桃,醒醒了,我们换个地方睡。” 他声音放得很轻,姜桃桃却眼皮一动,很快睁开眼来,一手揉着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 徐果无奈扶额,果然是找对人了。 姜桃桃从桌子上趴起来,两条细胳膊环在费华修脖子上,嘟嘟囔囔地叫了声费华修,又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继续睡。 费华修脸色缓了缓,捏着她的腰,轻松地把人从凳子里拉出来。 姜桃桃身子紧紧贴在他身前,严丝合缝的,她身体里被酒烧得不舒服,就贴着人家蹭来蹭去的,徐果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暗戳戳地想着,小妞,你明天就等着谢我吧! “你们这样方便回去吗?用不用我帮你们找个地方住?”费华修面色如常地问她。 徐果一想,这样最妥,不然姜桃桃喝得烂醉回去,连宿管阿姨那关都过不去,说不定下周一上课,通报就跟着来了。 “这样也行,我看她今晚算是回不去了。” 话刚说话,费华修怀里的身体猛地往前倾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想呕吐的感觉。 费华修稳了稳她的身子,对徐果说,“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让朋友就这样的被一个男人带走,徐果潜意识是不太放心的,但,一时莫名地开不了口拒绝他,就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揽着姜桃桃出去了。 他们走过人群,在昏暗的光线里,一会儿就看不到身影了。 几分钟后,徐果坐不住了,给姜桃桃打了通电话,是费华修接的,她担心地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你放心,她在我这儿。”费华修不冷不淡地说。 她当然知道啊。 徐果说,“我看我还是过去找她吧,担心她给你惹事儿。” “不用了。”费华修一口回绝。 “她现在不太舒服,到外面会好一些,我会她送到酒店,稍后通知你。” 他越是阻挠自己去找姜桃桃,徐果心里就越不安,更加担心起朋友的“人身”安全了。 她心思通透,早就看出费华修优雅自持的外表下,绝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闭上眼睛,懊悔地拍了下脑门。 真不知道,今晚她这擅自的举动对姜桃桃来说,到底是喜还是悲了…… 眼看姜桃桃不太高兴了,露露凑过来,语气分享八卦似的对她说。 “晚上小元朝在这儿玩,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徐果告诉她,“他说啊,费华修的那个相亲对象,今天早上跟他吵架了。” “对呀!”露露点点头,“好像是因为费华修昨晚没在酒店,而她一个人去逛街了,回去特别不高兴,还给费华修家姥爷打越洋电话告状了来着!” 49.49℃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很漂亮吧?都说她是校花呢。” “是漂亮。”语气随意。 “不光漂亮,人也非常有个性。” 乐怡笑着说, “纹身喝酒样样都会,和男生们的关系也都很好, 我就学不会她那样,上次她教我抽烟,我快把自己呛死了都没学会,她还笑话我来着。” 费华修只是说,“嗯,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回去了。”乐怡打开身侧的车门,冲他笑了一下。 乐怡回到宿舍的时候,姜桃桃长腿搭在上铺的扶梯上, 正来回地伸展拉筋。 “回来啦。”她扳着腿, 热情地和乐怡打招呼。 乐怡淡淡一弯唇,“嗯。” 她把包放下, 身子靠桌站着, 说,“桃桃,你猜,刚才是谁送我回来的?” 姜桃桃背对着她, 还在做运动, 随口搭了一句, “谁啊?” “费华修。”乐怡说着, 目光安然地注视着她的后背。 果然,姜桃桃动作停了停,随后转过身来。 “今天我爸爸过生日,他也过去了,结束后就主动送我回来了。” 上铺的陈西西探出身子问乐怡,“费华修是谁啊?” 徐果关掉了手机电视,看向姜桃桃。 正在玩网游的王亚玟跟陈西西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就那天舞蹈课上,她一个劲儿跟我们念叨的那个啊。” “哦哦!原来是你家男神啊,开心死你了吧!” 乐怡顺着胸前的长发,说,“对啊,我很喜欢和他相处,在一块儿时,他老是能让我感觉到,我是特殊的,和他对别人不一样的那种特殊。” 她话里的每个字眼儿都是一道潦草的笔画,描在姜桃桃心里的白纸上,没一会儿,上面便乱七八糟的。 她那张白纸上,原本将要描构出来的东西,瞬间湮灭了。 讲台上教授孜孜不倦地讲着课。 姜桃桃听不进去,一直开小差。 在桌子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短信提示,她有一笔汇款到帐了。 貌似是丹荣转过来的。 于是姜桃桃在微信上问了问她。 丹荣告诉她,这是属于她的一部分摄影分成,因为她最近那组被放到网站上的照片,又被之前的那名神秘顾客买下来了。 她开得价格不菲,那个人也一口成交,丹荣当即把照片和底片全都发给他,这笔钱到帐后,就给姜桃桃转过来一些。 姜桃桃和丹荣合作了这么久,丹荣对她不欺不瞒,从没少过她什么。 姜桃桃开始好奇,那个执着地买她照片的人,到底是谁。 午间,姜桃桃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乐怡也在。 那天在澡堂听到她和别人的对话后,姜桃桃觉得她跟自己的亲切值拉近了不少。 如今又远开了。 见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得都不太自然。 姜桃桃侧躺在床上装睡,玩手机。 突然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上面显着“李金宇”。 李金宇轻易不会和她电话联系,姜桃桃有种不好的预感,接通后,居然还不是他本人的声音。 李金宇那个朋友告诉姜桃桃,李金宇和人起冲突,打架了,现在在医院。 一听姜桃桃这边噼里啪啦的动静,他忙安慰,“你先别着急啊,他没啥大事儿,就是胳膊脱臼了,你能来的话就快……” 他话音还没落,姜桃桃就已经摔下电话,火烧火燎地爬下床了。 匆匆赶到医院,坐在病床边,姜桃桃瞪着一脸倒霉相的李金宇。 鼻梁破了皮,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灰。 却拿一张冷脸冲人,不肯看她。 他哥们儿说,“这不人都来了你还不肯搭理人家!刚才拎凳子怼人是为了谁啊你!” 李金宇拿眼一斜他,“闭嘴!” 姜桃桃问他朋友,“你说什么?” …… 姜桃桃总算明白了,李金宇搞成现在这模样,完全是为了她。 他俩中午在校外一家饭店吃饭,后桌一名男生扯着嗓门夸夸其谈,编篡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鬼话,言语间冒犯姜桃桃,李金宇一听,踢了凳子跟他理论。 两三句下来,两人就扭打成一团。 他朋友跟姜桃桃说,“其实也怪他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筋儿,看谁都不顺眼!” 他一多说,李金宇作势就要下床收拾他,男生双手合一地示弱,“得!得!我就先不打扰您老了,先撤了,有事叫我。” 随后他就出去了。 留下他俩在病房。 “他说就说,你那么冲动干什么?”姜桃桃教训李金宇,她倒不在意别人怎么损坏她名声。 清者自清,而且,估计那些听客眼里也看得明白,得点儿八卦,只徒一乐了。 李金宇说,“你少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你,我就是烦他嗓门儿太大,影响我吃饭!”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姜桃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能体会到对李金宇的感动,但更多地涌现出来的,是愧疚。 辜负比被辜负,更让人难心安。 李金宇一脸不爽地窝在床头玩手机,左手臂脱臼了,打着石膏动弹不得。 姜桃桃试图活跃气氛,指着他那条胳膊说,“我看你再养只雕的话就能cosplay杨过了。” 李金宇表情绷了绷,没忍住,吭哧哧地笑了。 姜桃桃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前,拿起一颗橙子剥皮,背对着他说,“李金宇,我跟你说过没,我有个龙凤胎哥哥。” “说过啊。”李金宇不以为意地说,“听你那形容,貌似是个缺心眼儿?” “是啊,跟你很像。” 她顺着他的话,反倒把他绕到坑里了,李金宇又不高兴起来。 姜桃桃把橙子切开,放在果盘里递给他。 李金宇扔了手机接过,听姜桃桃少有地讲着她家里的事。 “虽说我得叫他一声哥哥,但其实他也就比我早出来几分钟而已,要是我妈剖腹生的话,说不定我还是他姐呢!” “我这哥哥名字跟我一样ABB式,叫姜强强,人和名字一样傻,脑子里缺根筋,心眼儿傻直,但是人缘挺好,咱开学刚进班那会儿,我看你就觉得像他。” “就跟现在这会儿似的,动不动就咽不下气儿,打架打得凶,挂一脸伤回来家还不服气,再一会儿等你哥过来,我看你就又该扮怂了。” 她摇头笑了,转身看着他说,“李金宇,我说你俩怎么这么像呢,上辈子不会是亲生兄弟吧?”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他再笨蛋也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李金宇用自己一贯大大咧咧的语气,大智若愚道,“所以你这意思是,把我当成你哥了?行啊,赶紧叫声哥哥给我听!” “说实话,你更像我弟好好不,哪有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哥哥?” “切!” “那Loman呢,你把Loman放在什么位置上?”李金宇鬼迷心窍般地问。 姜桃桃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说,“在他面前,我发现我很胆小,但是越胆小,就越想接近他,慢慢地我明白,我的畏缩只是怕自己在他面前说不好话、做不好事。” “更因为他,是我仰慕的人。” 李金宇半躺在厚重的枕头上,仰脸呼了口气,过了几秒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肉麻死了!去,再给我剥个橙子。” 姜桃桃斜气恼地看着他这无赖德行,起身时用力拍了下他的床垫,“你就得寸进尺吧你,我跟你说啊,绝对没下次了!” 她走过去拿橙子,离开室内卫生间遮挡住的盲区,瞥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是啊,叫姜桃桃,你们好像……见过的吧?” 他不置可否。 “很漂亮吧?都说她是校花呢。” “是漂亮。”语气随意。 “不光漂亮,人也非常有个性。” 乐怡笑着说,“纹身喝酒样样都会,和男生们的关系也都很好,我就学不会她那样,上次她教我抽烟,我快把自己呛死了都没学会,她还笑话我来着。” 费华修只是说,“嗯,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回去了。”乐怡打开身侧的车门,冲他笑了一下。 乐怡回到宿舍的时候,姜桃桃长腿搭在上铺的扶梯上,正来回地伸展拉筋。 “回来啦。”她扳着腿,热情地和乐怡打招呼。 乐怡淡淡一弯唇,“嗯。” 她把包放下,身子靠桌站着,说,“桃桃,你猜,刚才是谁送我回来的?” 姜桃桃背对着她,还在做运动,随口搭了一句,“谁啊?” “费华修。”乐怡说着,目光安然地注视着她的后背。 果然,姜桃桃动作停了停,随后转过身来。 “今天我爸爸过生日,他也过去了,结束后就主动送我回来了。” 上铺的陈西西探出身子问乐怡,“费华修是谁啊?” 徐果关掉了手机电视,看向姜桃桃。 正在玩网游的王亚玟跟陈西西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就那天舞蹈课上,她一个劲儿跟我们念叨的那个啊。” “哦哦!原来是你家男神啊,开心死你了吧!” 乐怡顺着胸前的长发,说,“对啊,我很喜欢和他相处,在一块儿时,他老是能让我感觉到,我是特殊的,和他对别人不一样的那种特殊。” 她话里的每个字眼儿都是一道潦草的笔画,描在姜桃桃心里的白纸上,没一会儿,上面便乱七八糟的。 她那张白纸上,原本将要描构出来的东西,瞬间湮灭了。 讲台上教授孜孜不倦地讲着课。 姜桃桃听不进去,一直开小差。 在桌子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短信提示,她有一笔汇款到帐了。 貌似是丹荣转过来的。 于是姜桃桃在微信上问了问她。 丹荣告诉她,这是属于她的一部分摄影分成,因为她最近那组被放到网站上的照片,又被之前的那名神秘顾客买下来了。 她开得价格不菲,那个人也一口成交,丹荣当即把照片和底片全都发给他,这笔钱到帐后,就给姜桃桃转过来一些。 50.50℃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包子铺老板认得她是西街春来宾馆家的女儿, 还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 笑容满面地给她多塞了几个。 姜桃桃不常在家, 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 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 看见姜桃桃, 大惊小怪地说, “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 笑了笑, 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 扯着嗓门惊奇地说, “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姜桃桃脸上僵硬得扯不出笑容。 姜强强昨晚在店里打杂, 刚起床, 这会儿顶着个鸡窝头站在花丛边刷牙。 闻言瞅了姜桃桃一眼,指责小慧说, “去去去!我们从来都没结巴过, 你瞎说什么!” 小慧撇撇嘴角, 小声说, “以前还成天跟屁虫似的黏我,去了大城市的人啊,果然不一样了!” 姜强强吃完早饭人就没影儿了。 中午霍红霞出门办事,姜桃桃一人留下看店,趴在桌子上看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快到午饭的时候,姜强强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一块儿回来了。 他走路低着头,脑袋上套着卫衣的帽子。 问姜桃桃,“咱妈呢?” “出去了。” “哦。”他就把帽子摘下了。 额头上多了一块卫生纱布,隐约还渗着点血迹。 他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 姜桃桃沉脸盯住他,阴阳怪气道,“怎么在脑袋上贴面日本旗?走在路上也不怕遭围殴?” 他一哥们儿哈哈笑着,说,“是刚刚你哥走路没长眼,不小心栽沟里了。” 另一人也符合地连声称是。 敢情这两人就是被他叫来统一口径的。 姜桃桃没理他们,继续看节目。 “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妈交代!” 不过没等到霍红霞回来,午饭时候,他俩就被各自老妈叫回家吃饭了。 霍红霞前脚才踏进门,姜强强就很此地无银地不打自招了。 “妈!我刚在外面摔了一跤,头都破了!” 姜桃桃在一旁小声冷笑。 霍红霞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秉性?当下就把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摔在桌子上。 姜强强一整天都异常安分。 在店里干活也前所未有得卖力。 霍红霞渐渐气儿也消了,只剩下心疼。 她捋着袖子要去找人算账,姜强强打死都不说他这脑袋是被谁家小子伤得,她就唉声叹气地,晚上多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夜里,通往山顶的小道上亮起了灯,在黑暗中印出几分翠绿,蜿蜒而上,如一条发光的小溪流。 姜桃桃坐在二楼阳台上看远处风景。 霍红霞人缘好,闲来无事时,总有周边的邻居住户过来聊家常。 她摇着头说起白天姜强强的事。 一个和她同年纪的妇女说,“唉,还是女儿好,省心、懂事!” 霍红霞没说话。 又有人安慰她,“男孩子嘛,捣包一点算什么!过几年就稳重了,你想想你家桃桃,模样漂亮,还努力,我听说自从上了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没让你出过一分钱!” “再好有什么用,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霍红霞说。 山间风大,温度骤减。 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觉得,即便呆在自己的家中,有时仍然会感到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姜桃桃在阳台呆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一到传统的节假日,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也都归乡了。 小妤和姜桃桃从小一起长大,年龄也一样,小妤高中毕业就嫁了人,现在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这天,姜桃桃约了她和另外三两好友在家里打麻将。 她家的小院子被霍红霞打理得干净美观,有花有草,几人撑了张麻将桌,麻将块儿被洗得哗哗啦啦、磕磕绊绊得响。 小妤三四岁的女儿迎迎自个儿在旁边玩。 跟一只小花猫咪玩得腻了,想玩游戏了,过来要小妤的手机。 小妤担心她这不认字地瞎点一通,前阵子就是胡乱玩她手机,不小心被无良的通讯公司扣掉五十多块的费用,于是说什么都不肯再给她玩。 眼看迎迎泪眼汪汪的就要哭出来,姜桃桃腾出一只搓麻将的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小姑娘这下就安分多了,小手捏着板砖一样大小的手机,目光严肃认真地盯着它,里头不断传出叽哩哇啦的游戏音。 姜桃桃一头埋进麻将局中,摸牌、胡牌、玩得不亦乐乎。 她穿着印满碎花的睡衣,下半身的睡裤裤管肥大,一条腿还曲起来,不记形象地踩在凳子上。 好一会儿没听到小迎迎那边有动静,她捏出两张牌拍在桌子上,边得意地说着对碰,边往迎迎那儿瞅。 迎迎那小身板背对着这里,把手机举得远远的,正照着自己的脸,脑袋歪歪,对手机说着什么,非常乖巧安静。 姜桃桃心中涌现一股不详的预感。 “迎迎,你在干什么啊?”她下意识地问。 迎迎回头,晃了晃手机,天真无邪地说,“我在跟爸爸微信面对面。” 这么小的孩子,哪懂什么“面对面”,只知道一想爸爸了,爸爸就会出现在手机里,学着她妈妈往常的样子,琢磨着点了几下。 姜桃桃心想,坏了,她哪有加过小妤她老公的微信。 放下手中的麻将,她朝迎迎走过去。 “过来,我看看你跟谁聊得这么起劲儿?”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 姜桃桃不得已放下了她胜券在握的后半场牌局。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非常难为情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费华修应该是在家,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发型随意。 尽管姜桃桃害臊得想钻进地洞,他嘴角一直淡淡笑着。 似乎是觉得无奈,同时也有点好玩儿。 “刚才的小女孩是谁?你妹妹?” 姜桃桃说,“我朋友的女儿,唉,手机丢给她玩儿了,没看好,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啊,正巧我这会儿有些无聊。” “你在家吗?” “嗯,今天休息。” 姜桃桃看到他身后的家居装潢,风格简约。 很有独居男性的风格。 她看到一盏黑色的落地灯,墙上一幅抽象的画。 那头的画面开始挪动,他起身了,走向别的地方。 姜桃桃倚着栏杆,脚下有小虫在草丛里不断鸣叫。 “你在山里?”他问。 “嗯,我家在万栖山,这边儿是个景区。” 他点点头,“怪不得。” 费华修垂着眉眼,手机还固定在原处,人却是低头看着什么的。 姜桃桃听到铁勺在瓷杯中搅拌的声音。 接着他端起一只黑色的马克杯,尝了一口。 他好像偏爱黑色。 对了,那天送她的裙子也是黑色的。 杯沿罩住鼻梁,唯露出耐看的眉眼。 见姜桃桃看着,他举了举杯,“咖啡。” “这么晚了,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虽然今天休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方便拖到后期。” 他又看向了镜头,问,“你这是,放假了?” “嗯。” “什么时候开学?” “后天。” 他笑了下,“还是当学生好。” 听他这么说,感觉都是过来人,姜桃桃也没忍住笑了。 她长发披散着,风将它们搔弄在光洁的脸颊,姜桃桃纤细的手指把头发捋了捋,手上的皮肤,和她的脸上一样白、嫩。 后来他说,“外面风冷,快进去吧,早点睡。” 姜桃桃乖乖地,“嗯。” 又忙补充道,“你也是。” 结束前,他眼神打量着姜桃桃身后的风景。 姜桃桃也去看右上角属于她的小画面。 繁星灿烂,远山如黛。 他说,“你家乡很美,有空过去看看。” 姜桃桃心里突然一跳,“欢、欢迎……” 她又结巴了。 于是脸红的速度如同红绿灯跳转。 他又轻声笑了下,是没恶意的。 屏幕黑了一下,上面没他的样子了。 不过,几分钟后他又发来一张照片。 角度是从高处拍摄的,高大宏伟的酒店楼顶,换上了一张新的logo灯牌。 造型别致,颇有种活泼精怪的范儿。 姜桃桃呼出一口气,留在外头吹风。 送走朋友们后,姜桃桃见时候还早,独自看了部欧洲七八十年代时的爱情电影。 窗帘飘起来,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睡前躺在床上。 也许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她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月光洒进来,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皎洁优美的身体。 在外面露了一会儿,又有些凉了,她藏回被子里,胳膊横放在胸前。 这只手凉得不像她的了。 黑暗中,猛地想起费华修露在杯沿外的眼睛。 她把手伸进衣襟,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就势战栗了几下。 渐渐往下滑,另一只手抓紧了床单。 猫一样地呜咽。 51.51℃ 此为防盗章, 需要完成70%的订阅率 费华修对元朝说。 他向姜桃桃解释, “别听他胡闹,这是我表姐家的孩子。” 姜桃桃脑子里的那根弦像松了线的气球,轻悠悠地远远飘开了。 她往椅子后面靠了靠,语气放松地说, “噢!我怎么说,你这么年轻就有儿子了?” 元朝说,“我舅舅说了, 如果有女孩子来他面前,我就得喊他爸爸。” 他无辜地看向费华修,“怎么又变卦了?” “这次是特例。”费华修说。 …… 吃完早餐后, 三人一起上楼回房间。 酒店地板光滑清凉, 穿着平底鞋踩在上面, 步伐轻松。 电梯间里,费华修问她,“这两天都玩儿了些什么?” 姜桃桃说, “白天太阳太晒,就晚上和朋友去逛了夜市, 泰国晚上夜生活挺丰富的。” 原本正玩着游戏机的元朝抬突然抬头看了眼费华修, 随后牵住姜桃桃的手晃晃, 撒着娇说, “小姐姐, 我也好想去逛夜市啊!你今天晚上可以当我们的导游吗?” “啊?” 姜桃桃看着费华修, 她怎样都好, 就是得寻求一下他家长的意见。 费华修也没出声,姿势斜斜地站着,目光在看跳转的红色电梯按键。 几秒过去了,姜桃桃为难地抓抓耳朵。 从镜子里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问,“怎么?晚上有别的安排?”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桃桃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电梯把她送到了第七层,姜桃桃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晚上见。” “byebye!小姐姐。” 她走出电梯,又回了下头。 一大一小两个帅哥站在电梯间里,也都在看着她。 电梯门合上后,姜桃桃小跑着回到客房。 晚饭后,徐果和露露裹着浴袍去做马杀鸡了。 姜桃桃在房间里等着赴约。 她原本换了件漂亮的短裙,怕费华修多想,又脱下来继续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 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只穿着吊带和短裤,喷了点香水,费华修发来消息,她就出门了。 正值旅游旺季,热闹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层出不穷的灯牌挂在墙壁上,指引人往街道的更深处探索。 灯下的行人,像成群结队的游鱼。 三个人必须紧紧走在一起,才能避免不小心被人流冲散。 费华修干脆把元朝架在后背上。 时不时回头看看姜桃桃,以防她跟丢。 因为她左顾右盼的,看什么都想吃。 地区气候原因,泰国的女孩衣着都很清凉,姜桃桃入乡随俗,小小吊带衫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短裤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在国内她穿着这样可能会不好意思,但在这里,大家都一个样,她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手里捏着鱿鱼串,分给费华修和元朝几只。 费华修把自己的送给元朝。 姜桃桃嘴巴嚼个不停,“很好吃呀。” 他看看她嘴角的酱汁,又从元朝那拿走了两只,递给她。 元朝,“……” 顺着一条街走下去,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姜桃桃和元朝坐在凉篷下休息,费华修离开一会儿去给他们买冰淇淋。 “给你看个东西。” 小元朝神神秘秘地去翻他的小背包。 “什么啊?”姜桃桃托着腮,好奇地等着。 元朝掏出来三张泰拳比赛的门票。 “这是Loman给我的交换条件,酒店的那个姐姐不想去看,她正在免税店买衣服呢,所以待会儿咱们仨过去看。” 他两条小胳膊学着拳击的动作挥舞。 姜桃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个姐姐?” “就昨天和我们一起过来的,Loman的相亲对象。” 姜桃桃惊讶地说,“他还用得着相亲啊?” 元朝说,“对啊!我曾祖父,也就是他姥爷安排的,曾祖父想让他们凑一对,就让Loman带着她来泰国旅游,我是Loman专门聘请来的电灯泡,也是他的救星。” 他小手指点点桌上的门票,得意地说,“所以我想干什么他都答应我,昨天还给我代购了一架超级难买的遥控飞机。” “哇,你舅舅对你真好!”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8点钟就开始了。” “好啊。” 元朝高兴地把票放回书包,抱着一颗大椰子喝了起来。 姜桃桃手机响了,是费华修发过来的语音通话。 他声线沉沉的,稳稳的,问她,“想要什么口味的?” 姜桃桃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什、什么口味?” “冰淇淋啊。”轻笑了两声,他说,“你想什么呢?”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人的想法往某方面延伸了。 姜桃桃低头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让元朝发觉大人间复杂的趣味。 对手机里说,“我要有果仁的。” 她问元朝,“你呢,冰淇淋要什么味道的。” “巧克力!巧克力!” 过了会儿,费华修拿着两杯冰淇淋走过来。 一杯给姜桃桃,一杯给元朝。 他似乎不喜欢吃零食。 给自己点了杯冰水。 眼前的所有构成色彩浓郁的街景,像别具风情的电影画面。 他是最清淡的一处。 穿着一件白色T恤、七分的休闲裤、以及,人字拖。 难得见他这么随意的样子,出来度假,卸去了国内快节奏的严谨,怎么随意怎么来。 吃完冰淇淋,元朝又要吃棒冰,自己拿着泰铢偷偷去买了一根。 费华修伸手夺过来。 元朝晃着肩膀撒娇,“我热!” “脱。”费华修言简意赅,看都没看小外甥。 元朝小朋友揪着自己的T恤,瞟一眼姜桃桃,脸红红的。 姜桃桃看着两人,左右为难。 “可是我真的好热啊……” 费华修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冷面无私,“可是你今晚已经吃了太多的冷饮。” “来泰国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什么都会听我的!” 元朝软硬皆施,他越是急躁,浑身就越热,人群来来往往,热浪不断。 “并不是什么都可以。” 元朝不满地小声说,“出尔反尔,太坏了!” “走吧。”费华修起身,把桌上的钱夹塞进裤口袋。 他走在前面,撕开棒冰的包装,咬了一口。 实在是没办法处理了。 久久却不见身后的人跟上来,他一回头。 姜桃桃雕像一样地站在桌旁,想走过来,可脚步钉在原地,求助地望着他。 半人高的元朝大佬正抱着她的一条腿。 还把委委屈屈的小脸埋在她腰上。 姜桃桃动弹不得,她在后悔,自己出来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条暴露的短裤? 被小鬼抱着,她尴尬,被费华修这么看到,她更尴尬。 费华修一手放在口袋里,冷冷地笑了下,命令元朝,“松开。” 元朝两手又紧了紧,语气报复似的地说,“你不给我吃棒冰,我就不松……你们谁也别想走!” 姜桃桃心说,关我什么事啊…… 费华修走过来,提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拎到一边去了。 姜桃桃摸摸鼻子,站好。 费华修淡淡看了眼她的腿,说,“你这纹身挺别致的。” 姜桃桃客气地赔笑,“哈哈,是嘛?” 他模样像是想了想,又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下,姜桃桃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这纹身就被他看见过一次了,那时他没表现出来什么,她也就没在意。 在国内从来都把小蛇捂得严严实实,来泰国了,想着这异国他乡的也没人认识她,徒清凉才大胆地露出大腿。 谁知道又被他给盯上了。 “你记错了吧,或者……”她滴水不露地圆谎,“或者有谁跟我纹得一样的?肯定都是出自同一个纹身师的手!哎呀真是的,说好的独一无二呢!” 他点点头,“也许吧。” 在姜桃桃低头往前走的时候,费华修的视线,从她大腿上的那条小蛇,一路游走到她脖子上一条细碎的银色项链。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桃桃抬头。 他笑了一笑,“走吧。” 处于可有可无的暧昧期,她与他之间的联系就像断断续续的蛛丝。 缘分淡的话,真不知再见又是在哪一天。 从车窗旁边看往驾驶座上的费华修,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颔首。 姜桃桃看着他的车子开远。 下午还有课要上,她准备直接去教室。 转过身,看到王亚玟站在旁边的一家超市外,手里握着一瓶可乐。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姜桃桃。 姜桃桃走过去,问她,“待会儿有课吗?” “有啊。” “刚才送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顿了顿,姜桃桃说,“一个朋友。” 中午没休息好,课上,姜桃桃坐在后排不停打盹儿。 撑着干涩的眼皮去看手机上的一条新消息,随后她就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乐怡和人聊天想来喜欢加上一些可爱的表情或颜文字。 而这一条,她直截了当,句尾的一个问号咄咄逼人。 “你中午去见Loman了?” 在校门口遇到王亚玟的时候,姜桃桃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只是乐怡没她想象中那么沉得住气。 姜桃桃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李金宇受伤住院了,我在医院遇到他和李金程。” 乐怡很快又发来,“他送你回来的?” 姜桃桃清楚,乐怡的问题,她无论如何都是应对不完的。 回答了这一个,马上就会出现下一个。 她脑子里乱乱的,逐渐烦躁,关了手机塞进包里。 一下午过去了,她再打开手机。 乐怡也一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不过,姜桃桃发现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 晚上,宿舍里气氛僵滞。 她和乐怡谁也没理谁,其他人也看得出她们之间的不对劲儿,炸/弹火芯一点即燃似的,爆炸前的气流,是冰一样的冷。 一连几天,同在一个屋檐下,乐怡和姜桃桃居然一直零交流。 除王亚玟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王亚玟正上着网,不知道在哪儿看到一个被闺蜜插足感情的树洞帖。 她气急败坏地一连回了好几条帖,然后对旁边往头发上裹卷发夹的乐怡说,“我给你念念这条帖子内容啊,靠!渣男贱女,真气死我了!” 说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把帖子里的“第三者”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种人有毛病吧!男人那么多,就非得去抢别人的?果然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一点都不假,身边有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一副正义感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瞥了瞥姜桃桃。 52.52℃ 一个月后。 清早姜桃桃推开窗户,换掉房间里沉闷了一整晚的空气。 太阳还没升起来, 窗台上沾满露水, 外面的草坪上方氤氲着浅浅白雾。 察觉到空气有点凉, 她担心地看了看身后床上熟睡的人, 动作轻轻地把窗户关回去一些。 走到病床旁, 发现他早已睁了眼。 “怎么不多睡会儿?”姜桃桃坐在床边,把他露在被子外的左手放回去。 他的声音像是和他人一样窝在棉花里似的,又轻又懒,“一夜没见, 想你了,就早点醒来见你。” “真肉麻!”她表情嫌弃,却害羞地捂住桃花般的脸庞。 这么些天他们几乎24小时都在一起,还不嫌多, 一大早就逗她开心。 姜桃桃俯下身, 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早安吻。 护工敲门进来, 照顾他穿衣洗漱。 费华修近日一直住在这家私人医院。 每天的疗养费堪称天价。 护工请了三名, 两女一男,各兼其职,伺候他的日常起居。 当时摩托车轮从他腿上碾过,给双腿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粉碎性骨折、部分软组织损伤。 伤筋动骨, 残疾不至于, 但当然会三五个月不能下地走动了。 手术已经做过了, 骨骼中植入了七八颗钢钉。 每天陪伴在身侧, 姜桃桃从不敢看他的腿。 护工推来轮椅, 病床设计巧妙,床杆可以随意掀动,不需他们费力,轻松将费华修挪至轮椅上。 卫生间的洗漱台也是按照轮椅高度设计的,他坐着,完全可以正常洗漱。 洗了脸,姜桃桃拿毛巾一点一点把他脸上的水沾干。 他额前头发湿了点,浓眉遇水黏在一起,睫毛也湿答答的,仰起脸,让姜桃桃替他擦着,居然有种微妙的可爱。 姜桃桃温温柔柔抹了几下,突然恶作剧地用起力来,看着这张高贵的脸让她两手肆意妄为,他并不反抗,随她把自己当作玩具。 现在的费华修,有她从未想像过的样子。 褪去黑西装的他,也没了那铮亮的皮鞋、名贵的手表,蓬松的头发软软耷下来,穿着米白色的套头衫,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男人。 这种变化,大概就像,原本丛林中野生的雄狮,一朝被人驯化了。 相比以前,这样的费华修让姜桃桃觉得更加亲切。 厨师每天给他搭配有助骨伤恢复的餐品,姜桃桃的那份是另外再做的,费华修把她平日喜欢吃的告诉厨师,让人换着花样给她做。 姜桃桃是不知情的,几天下来发现自己的饭菜比病人的还要讲究,怕麻烦别人,于是以后他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中间一盘松茸骨汤炖得浓白,姜桃桃给他舀了一小碗放到面前,还要不怀好意地加一句,“猪骨汤,吃什么补什么。”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挑战他的脾气,清楚他拿她没办法,说白了就是蹬鼻子上脸,总喜欢对他耍点小手段欺负。 某天下午他放平了轮椅,在阳台上晒太阳,她拿了根油性笔过来往他脸上画猫胡子。 费华修戴着眼罩,所以她不知道他其实没睡着。 等玩够了,憋着笑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了,正欣赏着呢,他抬手把眼罩摘下,正对她的一脸惊悚,他平和地要过手机,看着自己的那几张照片。 却没有删除,很快把手机还给她,只交代了一句,“不许给别人看到。” 类似这样的小恶作剧,费华修从来都是一笑置之,随她开心。 以前她在他身边总是乖乖的,或多或少的拘谨,他甚至羡慕她和姜强强李金宇他们的斗嘴吵闹,现在胆子终于长肥了,他就宠着,惯着。 姜桃桃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整日寸步不离地在自己身边陪护,说不感动是假的,还觉得欠了她点什么。 也想给她和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的时间,每次她在外天高任我飞的时候,他一人呆在医院,坐在轮椅上寸步难行,身边只有几个无趣的护工。 没她在的时候,一分一秒像地狱一样难熬。 她在的时候,他就用尽了温柔对待。 偶尔觉得,如今自卑的是自己。 是唯恐给不了她有趣的生活和有力的依靠。 真怕她某天累了、腻了,远远离他而去。 吃饭的时候,姜桃桃手机提示音不停响。 她时不时看一眼,然后边吃边回消息过去。 他心里暗暗憋了好久,终于问她,“在和谁聊?” 姜桃桃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头也不抬地说,“李金宇。” 费华修手中汤勺放下,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姜桃桃毫无察觉,“他说改天要过来看看你。” 他蓦地冷笑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 姜桃桃怔了怔,放下手机,说,“吃饭吃饭。” 好好的心情因为芝麻大点儿事变得各怀鬼胎。 姜桃桃转移话题,“阿姨说今天会来看望你。” “我知道。” “南叔叔很快就要回英国了,他们今天会一起过来。” 没搭理她的话,细嚼慢咽地吃完了,纸巾抿了抿嘴角,动作依然是以前矜贵的费华修。 而脾气呢,住院越久,就越像个小孩。 有时候比元朝还幼稚。 姜桃桃自顾自地说,“不知道你外公今天会不会一起来。” “你很怕他?” 她重重点头,嘴巴抹了蜜,委委屈屈地说,“怕,怕他不让我嫁给你。” 一句话成功扭转他醋劲儿大发的情绪,淡淡笑了下,“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说到底他老人家还是心疼,想要什么他不会不同意的,不用担心。” 其实姜桃桃没在担心,纯粹是为哄他开心。 她清楚她和费华修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费华修住院当天,费敬松正在瑞士度假,听到消息立刻乘专机赶回来。 到医院时,费华修第一场手术已经做好了。 麻醉也退了,半眯着眼无力地看她,她趴在床边心疼得直哭。 身后大批人马赶来,她见到费劲松,害怕得眼泪都不敢掉了。 老人一看就是严厉古板的性格,来了径直忽略掉她,一心只在外孙身上。 费华修拉住她的手让她过来,介绍这是他女朋友,他们准备在年内结婚。 还让姜桃桃当即喊费敬松外公。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姜桃桃硬着头皮喊了声。 费敬松一眼就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在他过来之前,费华修给她戴上的。 他做完手术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自己在车站的那个问题。 有没有考虑好。 姜桃桃咬着嘴唇点头,眼泪断了线地掉落下来。 他给她擦擦,然后就戴上了这枚戒指。 姜桃桃是考虑好了,可现在一见到面前严肃的老人,她不确定,难道只是她考虑好了,他们就能违着他家里人的心意在一起吗? 费华修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给了她信念,她叫了声外公,头微微低着,不敢去看对方表情。 好一会儿,费劲松应了她一声。 问她叫什么名字,姜桃桃立即接话回应。 他点点头,说了句,“名字很活泼。” 费劲松对她并不热情,友好的态度只是由素养维系。 当时费康娜也在,姜桃桃觉得她相比温暖很多。 中途费康娜和姜桃桃到外面坐了会儿,姜桃桃脊背挺得笔直,做好了回答她,自己身家背景条件的准备,费康娜却什么都没问,面前茶几上放着束花,竟就地和她聊起插花来了。 后来姜桃桃才知道她这是带自己避开里面爷孙二人的谈话。 费劲松出来时,面色非常不好看,里面费华修也同样。 离开时,费劲松也没理会姜桃桃的招呼。 两天后他又来了一次,这次态度好转了些。 之后每过来一次,热情就比上次多上一分。 姜桃桃跟费华修说,“你家外公真奇怪。” 他耸耸肩表示赞同,又说,“很快也是你外公了。” 要不是这场意外的车祸,让费敬松接受姜桃桃,更是难上加难。 或许他们这叫因祸得福。 上午10点钟,费康娜和丈夫南谦过来了。 姜桃桃到套房外接他们,费康娜揽过她肩膀一起朝里走,笑着夸她今天衣服好看。 费康娜是姜桃桃在费家,除了元朝外最亲近的人。 以前没见面的时候,总是幻想费华修母亲一定是个风姿卓越的大美人。 费康娜样子不算美,但在人群中也绝对是最出众的。 她个子长得高瘦,气场和气质撑起了她的样貌,待人亲和。 姜桃桃相信,即便是个绝世美人,到她面前时,一定也会愧不如人。 费华修父亲的外形非常出色,年过半百,依然非常精神,就显得年轻了,是个比费华修更要温和许多的人。 他很早时随祖辈移民英国,身上有英伦绅士典型特征。 夫妻两个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处处为她着想。 今天他们会一起回英国去,费康娜说外公让她给姜桃桃带了个礼物来。 从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让她打开。 姜桃桃看一眼费华修,他点头示意她接过。 他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通体晶莹的冰种翡翠镯子。 第一眼就足够惊艳,清亮似冰,也像是由清水凭空形成的。 触感细腻温润,摸了一下就不舍得放开了。 费康娜亲自为她戴到手腕上,问她,“喜欢吗?” 盛夏即将走向尾声,一切美好触手可及。 日光灿烂,迷了她的眼,照映着剔透的白翡翠,这个盛夏又好像永远都不会过去。 姜桃桃安静了许久,举着手腕朝身旁的费华修炫耀。 眯眼笑了,“喜欢!” 53.53℃ 两人走后,姜桃桃把镯子取下来收放好。 对上费华修询问的眼神, 她说, “太珍贵了, 怕摔碎。” 他看着她轻笑, 伸长胳膊去拿桌上的水杯。 由于离得比较远, 转动的轮椅没控制好力度,身子别了一下,手中玻璃杯没拿稳,溅出来的水洒到了腿上。 他腿上盖着条毯子, 却没及时拿开,低头看着那片水渍,直到姜桃桃冲过去扯下那块毯子,腿上的布料早已经被浸透了。 姜桃桃蹲下身,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帮他擦着, 却被费华修一把抓住手腕, 她动作被迫停止, 不明白地看向他。 他沉默着,半晌说了声,“我自己来。” “我叫护工过来帮你换一条吧。” 由于下半身动弹不得,费华修穿衣脱衣都需要有人帮助, 男护工Andrew负责照顾他这方面的生活。 姜桃桃去外面叫他进来, 没留意身后费华修面色更加阴郁。 Andrew住在套房外的一个护工专用隔间, 姜桃桃和他一起回去的时候, 在门外听到剧烈的玻璃碰碎声。 是费华修, 狠狠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姜桃桃着急地推门进去时,他还是她刚才离开时的样子,表情平静。 颓废地坐在轮椅里,背微微弓着,脚下一片狼藉。 姜桃桃心疼地看着他的样子,也明白他是在介意什么了。 她让Andrew回去,找出吹风机,调成最小的暖风,帮他把裤子上的水痕吹干。 谁也没有说话,鼓风的噪音横亘在二人之间。 吹干后,姜桃桃把吹风机收起来。 转身放回原处的时候,听见费华修轻嘲地笑了下,“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姜桃桃怔了几秒钟才看向他,埋怨地说,“你是病人啊,什么有用没用的,以后不许再这么说!” 她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 从来都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被困在轮椅上就像画地为牢,接受别人在生活起居方面的照顾,对他来说,就像受人摆布的废物。 姜桃桃跪在地板上去捡地上的玻璃渣。 她埋头捡着,一边细声安慰,“反正迟早会康复的,先忍这一段日子又怎么样?不要动不动发脾气,对身体不好……” 头顶他沉声在说,“放下来,别捡了。” “我这就捡完了……” “让你放下没听到吗?” 他语气陡然加重,姜桃桃动作停下,抬头委屈地看他。 他一脸怒色,看着她柔嫩的指尖。 为这种小事生气,在这一个月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刚做完手术的那阵子,他心态还好,后来在轮椅上呆得久了,脾气就渐渐变得古怪。 早上看到她和李金宇聊天也不高兴,现在洒了水也不高兴。 “不捡就不捡了,你干嘛这么凶!” 现在的费华修非常两极化。 有时过分温柔,有时有她从没见过的冷冽。 别人都见不到他的这一面,只有她感受得清。 在她面前,他总是自尊格外强烈。 姜桃桃也不高兴了,把手心的玻璃渣用力往地上摔回去,又不小心被崩起的碎片划到了手指。 血迹过了会儿才从细细的伤口溢出来,这便让他脸上怒气荡然无存了。 伸手把她拉过来,他凝眉看着她手指,“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姜桃桃指控,“还不是因为你!” 她说,“以后你再发脾气,我也跟着发脾气,看谁比得过谁!” 他不顾她的牢骚,把她的细手指含在嘴唇里吮吸。 姜桃桃痒得要把手伸回去,他柔软的舌尖触上去,都说十指连心,她又动不了了,由他爱惜地舔舐。 红着眼圈说,“费华修,以后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注意力依然在她手指上,默了片刻,说,“好。” 这段时期对他而言无疑是难熬的,身体上的压力潜移默化到心理,悲观、暴躁、怀疑自己。 姜桃桃两拇指按在他眉心,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 非常诚恳跟他说,“你不用管我在想什么,也不要顾及我的想法,我知道你不会一直依靠轮椅的,而且,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你不能工作、不能自己穿衣服上厕所,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哑,眼里泪都出来了。 费华修原本在认真听着,到后面就忍不住笑了,手指点点她的鼻子,说,“你这怎么回事?还把自己感动哭了?” 姜桃桃衣袖抹掉眼泪,挪过去想抱抱他。 她先吻了上去,唇瓣交合在一起,他很快反客为主。 一个简单的吻深程度地演变。 他们很久没有过了,他今天的力道格外重,抓得她有点疼。 T恤被扒到了脖子下,虾粉色的蕾丝文胸紧紧包裹住她,姜桃桃挺了挺胸,把自己更多的送出去。 他的脸埋在上面,姜桃桃跨在他腿上,面对面的姿势,让两人贴得更紧,他一低头,毫不费力便可在上面胡作非为。 里面小果实显现出成熟的深粉色,她皮肤也变烫了,一把火烧得她心痒口渴,在身下的帐篷上来回磨蹭。 费华修手伸到她背后解开挂扣,姜桃桃手放在他肩膀上用力抓着,短裙下,修长的手指挖出河谷,没一会儿就把他裤子沾湿了。 他低头看见,打趣道,“看你干的好事!” 姜桃桃红了脸,嘴上不甘示弱,“我就会干好事。” 布料被撑得紧绷绷的,他终于下手去解开时,姜桃桃定睛看着那里。 出来后,又不敢看了。 抱着他脖子把下巴枕在肩膀上,闭眼等他动作。 费华修在她耳边喘着气,问,“行了吗?” 她点点头,随即就感到身下的火热顶了进来。 进入得并不顺利,他一手扶好自己,按着她往下压。 一寸寸地吞入,被塞得满满的了,姜桃桃克制不住地轻叫了声,扭起腰迎合。 干着好事,还没忘记正事。 又趴在他肩膀上叮嘱道,“以后不准再生气了哦,不然……” 话没说完,是因为他已经握住她的腰,上下套/弄起来了。 于是话卡了卡,喘着气说不出来了。 费华修又用力按了次,故意问她,“不然怎样?” 姜桃桃语气羞愤,“不然就咬死你!” 说着就用尖尖的小白牙预告性地在口下咬了咬。 他偏要会错意,感受着她的紧致,快慰地叹了口气。 “做鬼也值得。” 费华修疗养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姜桃桃对他差不多放心了,就出去找了一份工作。 在某酒店做前厅部秘书。 告诉费华修她这个想法,他没有拒绝,但表面上明显是不高兴的。 半天没给她好脸色看。 姜桃桃的人生分为两半,一半是他,一半是自己。 他想让她一直呆在身边,可她总得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当晚姜桃桃使了浑身解数讨好他。 坐在身上,不知疲惫地起伏细腰,声音比以往哪次都更美妙。 他半倚在床头,沉目看着她的样子。 黑发舞动,香汗淋漓,身体像奶白色波涛在滚动。 她到了一次,趴在他怀里喘息,费华修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啊。” “动不了了……” 他便抬起她柔软的腰臀,手臂健壮得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姜桃桃发丝散在脸前,舒畅地张开红唇,由他掌舵,不住地颠簸。 她来动的时候刻意保持了力道,唯恐吱呀的床响被隔壁房间的护工听到,到他的时候,就完全不介意这个了。 咬着她耳朵说,“听到就听到了,我干自己的老婆,还得经他们同意?” 姜桃桃被他这脏字惊吓地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 黑暗里,他脸上情/欲交织,凶猛得像一匹不知餍足的狼。 姜桃桃害怕他这模样,又着迷地移不开眼。 到最后的时刻,晃动的力道猛然飙升,身下的病床快散了架似的。 姜桃桃怕极了,拜托他轻一点,得不到配合,她就往上起着身子想离开。 费华修手箍着她的腰,她只能不断地往下坐,休想离开半毫。 最后还是自暴自弃了,几分钟后终于等来了体内一股股热流猛击进来,他总算停下了。 满足的喘息声浑重,姜桃桃身子随着他胸膛起伏。 费华修抬手把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亲一亲嫣红的唇。 声音沙哑地问,“怎么样,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姜桃桃有气无力地摇头,脸埋在他脖子上,上面炙热的温度让他唇角扬起。 她羞辱地说着,“我不管,明天你要把护工换掉,我以后没脸再见到他们了。” 他只是笑,不回声。 从来不知道,“枕边风”竟这么有效。 终归揭底,任何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总归还是答应放她去。 朝八晚五的其余时间,一分钟也不能离开他身边。 如今黏人的一方,怎么变成他了呢? 姜桃桃躺在他臂弯里,累得眼都睁不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他手抚摸在她腿上的纹身,一遍又一遍。 夜深了,花与蛇和她一起进入安眠。 他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按灭床头的落地灯。 54.结局 住院第三个月的时候,费华修出院在家疗养。 每天定时会有医师上门为他做体能训练, 他的身体在逐渐康复, 几乎每天都会有好的变化。 姜桃桃下班回家, 一开门见他轮椅靠在桌边, 人却不在, 他正站在料理台的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回身很平常地说了声,“回来了?” 这是小半年以来第一次见他站立, 相比他的平静,姜桃桃激动得只能大叫着发泄,扑过去抱着他,又哭又笑。 第二天他们就去领证了。 费华修不能长时间站着, 却硬要拒绝坐轮椅, 硬撑着和她一起走进民政局。 姜桃桃爱不释手地拿着他们的小红本本, 又不太高兴地说, “你好像比我上镜啊。” 他往上瞥了一眼,点头,“没错。” 姜桃桃无话可说,只想翻白眼。 晚上, 姜桃桃半躺在床上和设计师远程聊婚纱设计。 婚礼日期定在来年开春, 在这期间, 她算得上是逐步融入费华修的大家庭了。 连远方的见了个遍。 小辈们一个个年轻有为, 长辈们的履历更是大有来头, 光芒万丈。 姜桃桃偶尔觉得自己挺励志的,攀上这样的高枝。 但一照到镜子,又觉得相比她的励志,他更多的是幸运。 她自恋地想着,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羡慕他有这样漂亮可人的老婆,最重要的是,不图钱财,一心一意。 他们俩啊,谁也没差谁什么。 费华修从书房过来,掀被上床的时候,姜桃桃突然想起这茬,说,“你家表哥真的好帅啊,而且他那种温和型的比你更招女人喜欢,你要多学习一下。” 他无所谓地说,“学了去招谁喜欢?” “我啊!” 费华修哼笑一声,“我就算不学他那招,也已经把你吃得死死的了。” 姜桃桃察觉她这话有点不妥,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又补救道,“其实你也有比他好的地方,就比如,比如……” 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干笑起来,这时费华修云淡风轻地接上她的话,“我作风比他好。” 姜桃桃笑嘻嘻地问,“你什么作风?” 他扭过脸,危险地看了看她。 姜桃桃小心地把目光放软。 他看了她一会儿,问,“今天还练腹肌吗?” “……” 看吧,这就是他的好作风。 姜桃桃赶紧摇头,身子往床的另一边挪走,又被他一手揽了回去,半个身子贴在他胸前,他又问,“怎么不练了?” 姜桃桃上位了几个月,每天的运动量都不小,比什么健身教程都管用。 别说马甲线了,硬实的腹肌都隐隐出来了。 “哈哈……别了吧,我这身材有腹肌不好看。” 说不练就不练,费华修也没逼她。 按着脑袋吻了会儿,放她回去躺着。 姜桃桃背对着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没一会儿他手又伸到前面来了,把她睡衣上的扣子一个个解开,她被剥得光溜溜的,他身上还穿着那套和她情侣款的睡衣,上衣扣子硌着她的背。 熟悉的手法很快让她喘了起来,费华修咬着她那枚小小耳垂,“那今晚我练。” 他从后面把她揽在怀里,据说这是离彼此心脏最近的姿势,姜桃桃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的呼吸随那一起,变得迷醉。 熟悉的手法很快让她喘了起来,费华修咬着她那枚小小耳垂,“那今晚我练。” 他从后面把她揽在怀里,据说这是离彼此心脏最近的姿势,姜桃桃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的呼吸随那一起,变得迷醉。 完完全全属于他。 不管是身还是心。 他也一样。 第二年春天,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他们在英国举办了婚礼。 提前一周就过去了,费华修在这场婚礼上很下功夫,金山银山往里砸,布场梦幻浪漫,光是她的婚戒,就抵得过一线城市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筹备婚礼的闲暇时间,他们手牵手在伦敦大街小巷到处走了走,还有他的学校,以及少年时期最爱去打板球的地方。 这是姜桃桃这么多年来最享受的一段时光。 钟爱当下,又对明天满怀希冀。 到了婚礼这天,姜桃桃的小姐妹们陪她一起在化妆间化妆,中途新郎不请自来。 这时姜桃桃妆发都已经准备好了,婚纱还没换上。 费华修已经穿上那身漆黑的礼服,打着领结,发型正式。 从镜子里看到,就是满屋的洁白的背景中,突兀地多出来一道黑影。 他关了门转过身,面如冠玉,衣冠让他风度翩翩,谁也不知道那身华服褪下后的本质。 姜桃桃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不能让外人听到的四个字。 她准备晚上再骂给他听。 化妆师提醒她该进去换婚纱,却被费华修拦住,他当着众多女孩儿的面,说,“你们去忙吧,这事儿交给我就好。” 所有人都在偷笑,但没人敢闹他,配合地清了场,纷纷冲姜桃桃挤眉弄眼地躲出去了。 姜桃桃又羞又恼,没好气地走在他前头,用力拉开布帘,气鼓鼓地踩到台阶上去,他跟在后面,拨开布帘的遮挡,看到模特衣架上的婚纱。 浅蓝色帷布又放下来,圆的形状把他们围在中间,只有对方,无可遁形。 为她亲手披上嫁衣。 轻纱披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拉上后背的拉链,整理了裙摆,他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一切就绪,把她胸前的两把黑发拨到背后,费华修握着她的肩,定定看着她的样子。 姜桃桃知道,这会是自己一生最美的时刻。 他眼里温柔虔诚,低着头,英俊的脸庞逐渐向她接近。 姜桃桃闭上眼,仰起脸等待。 …… 婚礼结束后,又回国办了场中式的。 英国这场主要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后面这场是费家老爷子特意要求的传统婚礼。 亲朋好友请来得众多,几乎超二分之一的人姜桃桃见都没见过,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姜桃桃穿着金红相间的龙凤挂,头发温婉地梳在脑后。 费华修依然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给长辈敬过了茶,牵着她,连番走场敬酒。 这本是按规矩的事,察觉到姜桃桃脸上笑容越来越僵硬,他便中途叫停了。 带她到后场,脱掉裙下的高跟鞋,脚趾都被磨红了。 他把她那双脚捧在手心捏揉,好让她舒服一些。 姜桃桃今天妆容娇媚,唇色和身上喜褂一般,眉眼间流露着女孩和新妇两种神态的动人,他看着她这么个样,半晌不舍得移开眼。 只被他这么看着,姜桃桃竟害羞起来,抿了抿嘴唇,小声说,“哎呀,别看了……” 费华修捏着她小下巴又把脸别回来,姜桃桃微微侧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不去和他对视。 他拇指在手下的细腻上摸了几下,忍不住地倾身朝她覆盖过去。 两人正柔情满满,不识眼的元朝举着个小糖人儿溜进来了。 看见这么少儿不宜的一幕,他惊吓地紧紧捂住双眼。 急吼吼地嚷嚷着,“不害臊!羞羞脸!” 他们两人的确不害臊,并没有因他的打搅终止这个吻。 不约而同的,费华修按着元朝小脑袋扭到一边,姜桃桃手心盖在他眼上遮挡视线。 元朝动弹不得地僵了许久,一被他们松手放开,他红着脸颊,撒起脚丫子跑到外面去了。 门外遇到有人要进来,见他,笑着问,“这不是小元朝吗,脸怎么这么红啊?你舅舅舅妈在里面不?” 元朝紧紧合上身后的门,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中气十足地回答,“不在!” 婚后没多久,姜桃桃认为,或许是那日婚床上的枣生桂子寓意灵验,最近她吃东西没胃口,且动不动就犯困。 她很肯定地跟费华修说,一定是怀上了。 当天就去医院检查。 费华修等在外面,她在里头做检查。 好一会儿出来了,沮丧地跟他说,“没怀。” 费华修拉过她的手往外走,“没关系,我以后再接再厉。” 姜桃桃事业发展得很不错,她在这方面只求安稳,没有太大的野心。 但生孩子这件事对人生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深思熟虑了许久,认为现在还是太早了,准备过几年再要宝宝。 可经常和他一疯起来,晕头转向地总忘记做措施。 大半年后,某天晚饭后一散步。 他右手揽在她腰间,突然低头看着她小腹,问,“你这是胖了还是怀了?” 姜桃桃也去看,并没太在意,“胖了吧,我最近很能吃。” 说完坏笑一下,又很有深意地说,“而且我好久没练过腹肌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上睡前突然又提起,“明天我们再去趟医院,做个检查。” 第二天他醒得格外早,趴在姜桃桃耳边叫她起床。 她还没睡够,手掌赶苍蝇似的挥了几下,翻个身继续睡。 嘟嘟囔囔地说,“肯定没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别着急,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这次十有八九了。” “你怎么知道?” “我做的,我当然知道。” 他的期盼太明显,姜桃桃不忍打消,拼足了毅力,乖乖起床了。 又到了上次这家医院。 诊室里,姜桃桃躺在床上,裙子撩了上去,准备接受仪器的检查。 女医生看见她腿上的纹身,问道,“怎么比上次来还多了一个?L.F,什么意思?” 姜桃桃笑了笑,解释,“我丈夫名字的缩写。” 想起蜜月后最后一站回了万栖山,他被姜强强和几个狐朋好友拉去喝酒,她没去凑热闹,一人在家呆着也不觉得闷,身上的两个纹身就像最了解她的朋友一样。 如今每次看到它们,心头种种都被化成一滩温柔。 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姜桃桃又跑去了那家纹身店。 从她第一次过来,到现在已经有数年的时间间隔了。 附近的街道商铺一直在变样,店门上的招牌历经风吹日晒早已脱色,推开门,里面陈设依然没有变化。 三次来往,沉默寡言的纹身师已经认得她了。 老朋友似的招呼了声,“来了?” 这一次,带刺的花和剧毒的银环蛇保持不变,在它们之间,她纹上了这两个字母。 故事的开头,她打开那张卡片,上面是他的名字。 故事的结尾,她已将它融入血肉,他的名字。 手段是大胆而浪漫的,就是晚上回去坦诚相待的时候,躲来躲去地不敢让他看到。 费华修握着她的腿,脸色黑得难看,咬着牙说,“你还上瘾了是吧?” 姜桃桃另一条腿去踢他,又被牢牢按住了。 他定睛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很快意会。 表情一时失神,手上放开了她,不过严肃地命令,“以后不许再玩这个。” “嗯嗯,不玩了!” 他语气放得轻柔至极,又问,“疼不疼?” 姜桃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疼,以后都不会疼了。 曾经的生活阴雨密布,一朝天晴,是仰仗他身上的光亮,有了面对贫瘠生活的勇气。 经历不需要被遗忘,好与坏都是值得的,至少今后,她相信她的世界会永远保持晴朗、朝气蓬勃。 费华修在外面等着。 时间久了,他从椅子上起身,透过玻璃看着医院楼下。 树上枝繁叶茂,年轮不知刻了几载。 儿女陪伴着蹒跚的老人,更小的儿孙在嬉戏玩乐。 每天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早起的清晨,沉眠的夜晚。 太阳穿过树梢,又消失在远方地平线。 唯一保持不变的,是生而为人,满含爱意的心。 他带着这颗心,在等着一个好消息。 过了会儿,听到门被推开,费华修慢慢转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