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好好过》 第1章 这就是你妈 自从李慧好和孙儿谢承翰换了房间后，一直睡不好。 这个房间临近大门，小区外是餐厅众多的网红街，人来人往营业到很晚。很多餐厅店的打工人都在小区里住，凌晨两三点还有人进出。门铃响起，锁链铛铛的拉开，铁门吱呀开了，李慧好总会惊醒。 好容易入睡，凌晨5点半，楼下的王帅帅开始敞开嗓门读英语，李慧好又醒了。 和她一起醒的还有王帅帅的奶奶蔡怡琴， 蔡怡琴中气十足的吼：“帅帅，你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蒸蛋放不放虾仁？蛋炒饭呢？要不加个云吞面？要不要菜叶？还吃不吃肠粉？” 就这嗓门儿，搁以前念家祭的能唱响大半个村，还是一顶一的哭丧好手，难怪谢承翰不乐意在这边睡。 李慧好睡不着，不甘落后，穿上桃红色爱心睡衣也去准备早餐。 昨晚，儿媳林琳睡下时已经给电饭锅定了时。黑洞洞的厨房里，电饭锅的灯亮着，自动开始加热，一切运转正常。 李慧好又回了卧室，刚躺下。 “帅帅，水还没烧开，来，先喝牛奶填肚子。” 李慧好又起身去厨房检查，锅盖已经烫了，才放下心来。 可，蔡怡琴就像知道李慧好什么时候进卧室一般，她脚刚跨进卧室，蔡怡琴就说话，她连想安静的坐两分钟都是奢望。 不过，李慧好确实认为人比电子产品可靠，万一停电，她还可以用煤气，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儿子一家吃饱了再出门。 所以两位老太太的较量，一大早就已经开始了。每天如此。 楼下， 水开了，下云吞了，煮面了，放菜叶子了……每一个步骤，蔡怡琴如实“汇报”。 楼上， 李慧好一会儿便去厨房看看，稀饭飘出米香了，蒸蛋成型了……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路，忙的不行，其实没做一件事。 终于，李慧好听见蔡怡琴说：“帅帅，趁热吃。” 这时候，天也亮了。 一家三口先后起床。儿媳妇林琳将头发捆到脑后，洗漱完毕，进厨房利索的做上两个小菜，然后回屋换衣服，喊儿子谢强和孙儿谢承翰起床，又出来化妆，往脸上拍拍打打勾勾画画。 五分钟后，谢强穿着睡衣去喊谢承翰起床。谢承翰睡眼惺忪的和林琳并肩洗漱。这时候，谢强会去厨房盛饭，摆好碗筷。谢承翰和林琳也就收拾完，坐到餐桌旁。 准时七点半，一分不差。 一家三口开始吃早饭，李慧好甚至知道他们的对话。 林琳会问：你今天回来吃饭么？ 谢强会说：到时候再说。 除此之外，不会多说一个字。 每天，就像粘贴复制的又一天，没有任何意外。 3人快速吃完早餐，林琳端碗去厨房，谢强和谢承翰进屋拿包去门口穿鞋。2分钟后，林琳收拾好碗筷，直接去门口穿鞋，出门上班。 所有人都会和李慧好打招呼。 “妈，我走了。” “奶奶，我走了。” 不等李慧好回答，3人便关上门离去，没人和李慧好多说一句话。 但李慧好还是会安慰自己，早上太忙了，3人并不是故意忽略她，等谢承翰上了大学会好的。而且，蔡怡琴吃饭洗碗都得自己动手，她李慧好是儿媳妇伺候，高下立见，心中找不出更满意的事了。 李慧好在窗边目送三人的背影上了车，直到看不见了，她还是会继续站。等蔡怡琴送王帅帅下楼，她对着蔡怡琴的背影暗暗啐上口唾沫，心里才舒坦。 蔡怡琴总能察觉李慧好的目光，会往楼上看一眼，补上一句：“唔死一身潺。” 但李慧好并不生气，只要拿起浇花的水壶，蔡怡琴便会逃的和兔子一样快。 阳台上，一排筷子长的小火葱，经过露水的洗礼更青翠欲滴；趴在竹条上的番茄苗，已经开了两簇淡黄色的小花；满盆的薄荷经阳光的洗礼，又抽出一芽新叶。 李慧好往盆里浇了水，叶子在水滴的敲打下摆动，好像在和她打招呼。她终于从整日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得到一丝成就感，回床上补觉。 因为这时候，小区外火爆的餐厅还没上客，小区里该走的也走了。 蔡怡琴去买菜，不会再弄出动静。即便做饭也轻手轻脚，怕被她那老儿子王宇收拾。 一般情况，李慧好会一觉睡到自然醒。 今天不同，她是被电话吵醒的。 “妈。” 李慧好有起床气，下意识发火，吼完却发觉声音熟悉，原来是谢承翰在学校惹了祸，老师让请家长，谢承翰不敢喊爸爸谢强，才把电话打给了她。 李慧好翻身从床上爬起，心道，自从谢承翰上了高中，她还没去过学校呢，一定要好好打扮给谢承翰撑场面，输理也不能输气势。 李慧好早年在食堂炒菜，没压阵的正装，倒是前两年儿媳妇林琳给她买了件墨绿的丝绒旗袍，她从来没穿过。今天，她穿上新衣服，配上珍珠项链，穿上高跟鞋出了门，自我感觉十分满意，穿出了几分民国掌家奶奶的气势。 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她面色憔悴，半点气质也无。 她拉拉眼角，别别嘴唇，只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看起来皱纹特别深，脸色特别黄。 李慧好心道，儿媳妇林琳每天早上涂了橱柜里的瓶瓶罐罐，看起来立即比起床时精神许多。为了给孙儿撑场面，李慧好回忆儿媳妇林琳往脸上擦东西时拿的品种，挨个翻过去，小心翼翼的拧开瓶盖闻了又闻，心虚的滴在手心里，用指肚点在脸上，也没觉得比百雀羚好用。 眼见时间过了，李慧好着急起来，慌慌张张出了门。 鹏城的春天里，李慧好穿着厚旗袍，走到小区大门口已经汗流浃背，只好打车到了学校。她打听了教室所在，马不停蹄赶过去，办公室的门近在眼前。 李慧好整整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昂首挺胸的走到门口。 班主任怒问：“这就是你妈？！” 谢承翰无辜的解释：“老师，你可能没听清楚，我喊妈的时候，有个小颤音，尾音，妈的妈，也就是我奶，没错。” 班主任对李慧好说：“谢承翰今天在学校又打架了。” 原来，谢承翰饿了下楼买饼干，回来后，桌上的书全掉在地上，还没复习完的考卷也混在一起。他下意识认为是王帅帅干的，于是推倒了王帅帅桌子上的书，不仅用歌词羞辱了王帅帅，还用文具盒拍了王帅帅的脸。 在班主任的描述里，谢承翰成为一个不顾大局、只会闯祸的坏孩子。 李慧好理所应当道：“又不是用板砖拍的，用的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再说，打了别人是事，打他没事。” 打人还能分对象？ 简直不可理喻。 第2章 奶奶们的战争 班主任回想，从谢承翰和王帅帅进办公室开始，就不对劲。 二人先是闭口不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而且，一人答话，另一人必然低头沉默，乍一看还有几分默契。他手中虽有家长电话薄，但二人油盐不进，他想给两个同学施加点威慑力，别出心裁的让他们自己打电话告诉家长。 二人起初推脱爸爸不在，直到他威胁说家长不来，二人也不准进去上课，谢承翰才很干脆的带头请了“妈妈”。 班主任身为男人，一直认为男人和男人沟通更方便，往常请家长，也尽量请爸爸们。但学生已经按照他的要求，请了家长，他也不好多说。妈妈们想来就来。 不久，班主任便发觉有一丝诡秘的气息在二人间流转。 他以为，这叫“同病相怜”，心道也好，有了共情以后就不会打架了。 结果，在31度的天气里，他见到一位带着珍珠项链，婀娜多姿，头发花白，身穿墨绿丝绒长袖旗袍的老奶奶。 他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王帅帅该不会也喊了奶奶来？ 所以，二人不是同病相怜，是协同作案，一起愚弄他！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说：“离高考‘只有100天’了！” “知道啊，最后的冲刺嘛，我每天都要听我家翰翰说一次。” 接着，李慧好开始语速极快的夸谢承翰懂事，吃了饭就去看书，狗歇了他还没歇，他起了鸡还没起，总之就是要让班主任认同谢承翰的努力。 班主任心里门儿清，谢承翰一贯偷奸耍滑，聪明是真聪明，论努力还差的多。 面对李慧好的自夸，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很多孩子不知道读书的意义，不是追星就是躺平，心理还极度脆弱。老师们说轻了不起作用，说重了怕孩子心理受不了，偏家长们整日上班，出于补偿心理护犊子，老师们就更无处下手了。 班主任几次想插话没插上，拍桌子提醒也没得回应，李慧好还开始心疼起谢承翰的辛苦来。说，大学生也有扫地的当保姆的，清华毕业还当保安，成绩好不能代表什么，更重要的是谢承翰开心平安。 早在高二，课程就已经全部学完了，高三都是复习。 开心平安么？在家学不会有任何不愉快，除非房子塌了。 班主任斜眼往谢承翰看去，谢承翰幸灾乐祸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赶紧扯李慧好的袖子。可李慧好还在滔滔不绝的讲，好似三个月没说的话，都要马上倒完了才畅快。 眼看班主任翻出了家长联络薄，准备给谢强打电话，谢承翰汗毛倒竖，就差扑上前痛哭流涕了。 千钧一发之际，王帅帅的奶奶蔡怡琴到了。 “你这死孩子，让你平时别这么老实，被那些不是人的玩意儿欺负，这下好了，老师都在给你做主，你还不说！” 蔡怡琴脾气火爆，没理和有理一样声如洪钟，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自带三分杀气。班主任立即忘了接下来要做的事，皱眉看向门口。蔡怡琴穿着碎花棉麻的t恤，身材浑圆，像飘在空中的大花瓶。 李慧好也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背脊挺的更直了，像炸毛的猫，移步挡在谢承翰面前。 “我说是哪个小王八犊子欺负我家翰翰呢，原来是你。” “狗东西成绩不行，咬人倒是一流。” “你成绩好，退休工资拿那点儿，混那么差？” “瞧你说的，混到天上当狗就不用吃屎了似的。” 班主任屡次提醒二人，来是解决孩子们打架问题的，不是请家长来吵架的。可两位老太太无视了时间地点，自动屏蔽了身边所有的人事物。班主任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像个路人。 平生最累的，是管了学生，还要管学生家长。 班主任一人头上钉了一颗粉笔头，劝不住、拉不动、骂不了，又使眼色找一旁的老师帮忙。早被孩子们吵昏了头的园丁们，就巴望着这片刻安静，默契的将两位奶奶团团围住，隔开，奶奶们才闭了嘴。 班主任痛心疾首的劝，无非两点： 首先，寒窗苦读12年，到了检验成绩的时刻，没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不管有什么恩恩怨怨都先放下。 其次，两个孩子都想考军校，打架闹大了，会遭学校警告，会进派出所，留下档案会影响前程。 一旁老师点头捣蒜，不仅附和，还添油加醋的描绘，说的是鲤鱼跃龙门，凤凰栖梧桐的神话故事，就差没编出个高考满分的由头，让二位奶奶闭嘴。 连谢承翰都看出了，老师们大有送瘟神的紧迫感和使命感，更真实的想法是：离高考还有一百天，出了学校，怎么折腾都和学校无关。 可两位奶奶从年轻打到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谁说也不顶用。 谢承翰只能使劲瞪王帅帅，言下之意：为什么你要喊你奶奶来？ 王帅帅这会儿丝毫不惧，挂着傲娇的小表情：你喊我就不能喊么？ 蔡怡琴说：“是啊，我家帅帅成绩好，很有希望考上211，可千万别被那些垃圾拖累了。” 李慧好说：“对，我家翰翰前途无量，考不考的上不要紧，更重要的，是要把那些持才自傲的废物踩在脚下。” 两家楼上楼下，李慧好意有所指。蔡怡琴说不过，毕竟再能耐，眼下也不能立即换套房子。 班主任脸色铁青，已经放弃治疗，只让奶奶们带头保证以后不打架，便准备放人。 可即便这样，两位奶奶还不罢休。 蔡怡琴说：“不保证，老师，等于人家打你你还不能还手，这不等于傻子嘛？” 李慧好说：“老师，我觉得你光让我保证很不公平，有的人天生一副挨揍相，怪的了谁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鼻尖几乎撞在一起。与此同时，王帅帅和谢承翰淡定的拉住各自奶奶，奶奶们也就顺势后退一步，动作之熟练迅捷，仿佛已演练过无数次。 班主任这回看出来了，老年人有分寸的很，动口不动手，他压根儿不用操心。 “没事了，二位辛苦了，回。” 再吵办公室还能待人吗！ 送走了二位奶奶，班主任往椅子上一摊就不想动了，好似连上了两百节课那么累。 这时候，才有老师后知后觉的来说情况。 原来，这两位老祖宗以前气哭过不少女老师，罪案累累，罄竹难书。而且，王帅帅爸妈离婚了，根本不可能请妈妈来。谢承翰的妈妈只在期末家长会来，平时都是爸爸管。从两人一开始喊妈妈，这事就很蹊跷。 让他们自己打电话请家长的老师，都是这下场。 濒临崩溃的班主任灌下一瓶凉茶，又振作起来，给双方爸爸都打了电话。 班主任见过二人的爸爸，王帅帅的爸爸负责任，谢承翰的爸爸讲道理，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果然，还是男人之间的沟通更畅快，两句话功夫，两位爸爸都很重视，屡次承诺会对孩子严加管教，给老师减轻负担。不管最后结果成不成的，至少爸爸们态度端正。两个小兔崽子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终还是得乖乖回去听训。 当然，谢承翰和王帅帅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想法，找了奶奶们，实际是想奶奶们先回家帮忙说项，回去挨打有人护着。 但换句话说，万一真能瞒住呢，暗度陈仓也是不错的。 第3章 故人老了 蔡怡琴离开办公室，本来想和王帅帅说两句话，但王帅帅说要学习，蔡怡琴只能离开。 是人不可能没有怨言，蔡怡琴念着王帅帅以后考上好大学，能给自己争光，才忍了气。可想着同样是请奶奶来开家长会，谢承翰却扶着李慧好一路聊天，成绩也没坏到哪里去，蔡怡琴还是很生气，一生气脚下就走的特别快，一溜烟到了公交车站。309路公交车好似也和她作对一般，半晌不来。 这头，谢承翰让李慧好一定不要告诉谢强请家长的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教室。等李慧好磨蹭到公交车站，便撞见了蔡怡琴。 两个老太太见面准没好话，李慧好讥讽蔡怡琴跟拉磨的驴一样，被人呼来唤去，就连王帅帅也不理会蔡怡琴的辛苦，这样的孩子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呢？ 蔡怡琴气了个半死，衣裳上的碎花，抖的像风中凌乱的残花谢柳。她脑海里还是谢承翰扶着李慧好往前走的模样，脑袋像卡了壳，竟想不出像样的词来，只说李慧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讥讽了她谢承翰的成绩也不会变好。 二人没争出输赢来，309路到了。 蔡怡琴扭身上了公交车，坐上唯一一个空座，对车外的李慧好昂了下巴。如果李慧好上来，便只能站着了。 隔着窗户，说话也听不清楚，骂人只能浪费口水，蔡怡琴不信李慧好还能骂她。 谁知李慧好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用实际行动鄙视蔡怡琴，蔡怡琴气哼哼的往椅背上一靠，车就启动了。 公交车赶不上出租车的速度，又让李慧好跑了先，蔡怡琴心头泛苦，只觉得遇到李慧好就没一件事顺心。 一旁的年轻人打电话，也不知聊到什么，说自己正和几个人拼一辆价值百万的豪车，马上就到。 这正点中了蔡怡琴的心事，好歹找到一个能自我安慰的理由，才喘了两口粗气，脖子也没那么红了。 李慧好喜滋滋的认为自己又胜一筹，在出租车上，还扭身回头去看蔡怡琴坐的公交车。电话响了，吓了她好大一跳。 接起来一听，便是晴天霹雳。 “胡厂长老了。” 死了！？ 上个星期打电话，老胡还中气十足的邀请她回厂里转转。闭上眼，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李慧好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甚至忘了309路从身边开过，她落了后尘。电话从李慧好的手里掉落，正巧刹车等红灯，手机便滑到前排座椅下去了。她弯腰去捡，颤抖着手摸了半晌，起身时，脸颊亮晶晶的。 她含着浓浓的鼻音说：“去农机厂。” 司机操着一口纯正东北腔，说现在的企业太多了，鹏城又大，他刚来弄不清地方。等确定是六约附近的街巷，他还在百度地图上找了具体位置，才调头过去。 李慧好抹了脸颊的泪，心头酸楚。以前说农机厂，谁不知道在哪啊，现在说农机厂，倒成了个陌生地。 这城市变了，时代变了。 一如老去的老胡，曾经大家见着，都尊称一声胡厂长。 如今，胡厂长变成了年轻人口中的老胡，变成了孩子们口中的胡爷爷，直到变成墙上的黑白照片，永远留在别人的回忆里，然后被岁月埋进尘土，最后无人记得。那些年轻的、热血的、辉煌的，已和他们无关。 到了胡家，据说老胡本人已经一动不动的躺进了殡仪馆的冰柜，只有几个人围着胡老太聊天，看起来有点眼熟。李慧好一问，才知道还是以前同一车间的，老的已经脱了形，找不出半点当初的模样。 但李慧好一进门，却引得此起彼伏的惊叹，都说李慧好保养的好。 不仅身材好，除了头发白点，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以前。 特别是李慧好还穿着旗袍，带着珍珠项链，就更显得和大腹便便的爷爷奶奶们与众不同。 大家都打听起来，李慧好孩子多大了，隐约记得是个儿子，应该混的不错？ 李慧好微微往后一缩，勉强笑笑：“我孙儿今年都要考大学了。” 儿子呢，儿子在做什么，以后多联系啊。 李慧好嗯嗯两句好，也不说话，不仅怕给谢强惹麻烦，也怕这些老头老太太又念叨起往事。说起往事，又难免扯到蔡怡琴，她半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怕什么来什么，真有人忆起蔡怡琴和她住在一个小区里，问她：“你怎么不和蔡怡琴一起来呢？” 李慧好答：“接到电话我就来了，都忘了这人。” 这才有人反应过来，李慧好和蔡怡琴之间是有矛盾的。 当初车间有一个办公室的调岗名额，传说厂里想给李慧好，车间主任也推荐李慧好。李慧好已经请客吃饭了，却没走成，最后，是蔡怡琴去坐了办公室。 不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是蔡怡琴老公送礼走后门，李慧好找蔡怡琴吵了一架不算，还一气之下辞职，不当工人当了厨子。 大家窃窃私语，说断人前途，当然要结仇。可蔡怡琴到底是怎么调走的，随着蔡怡琴老公去世，胡厂长进了棺材，好像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有人对李慧好说，等胡老太出来问问，没准胡厂长生前对她说过呢，李慧好的心结就解开了。 李慧好埋头整理裙摆，把光滑的丝绒摸了一遍又一遍，装作没听见，心道要不是看在胡厂长的面子上，她早都回家了。 又有人说，胡老太一提起胡厂长便忍不住流泪，何必再戳人心窝子，秘密就秘密，李慧好自己也不在乎。 李慧好便听出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心说，别人想看她的热闹，她偏不让他们看，动物园看猴子还要买门票呢！ 李慧好已经起了走的心思，奈何主人胡老太一直在洗手间里，她来凭吊也不能不见主人就走，只能无奈的坐着。 终于，胡老太从洗手间里出来，颤颤巍巍向李慧好谢礼，抹着泪花讲经过。 老胡虽然有三高，但一直控制的很好。昨天，老胡一个人出去买酱油，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被一块小石子崴了脚，跌倒之后再没起来。等有人发现叫了120，老胡已经断气了。胡老太还以为老胡走丢了，结果到派出所报警，正好遇到警官要通知家属认尸。 胡老太抱怨大家不让她去守灵，因为她年纪大。 聊到这里，胡老太又念叨起亡夫。 “老胡是个细致人，我的习惯他都清楚，每天晚上他都给我准备凉白开，早上叮嘱我吃药，知道我喜欢微辣，不喜吃甜……” 都说年轻夫妻老来伴，胡老太话没说完又哽咽起来，立马起身又去了洗手间，想来又偷偷哭过一回，出来的时候眼眶更红了，刚坐下两分钟，依旧说起老胡。 “老胡这辈子都忙厂里的事，没享过福，平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一件，白背心烂成了网子还在穿。他答应要陪我去旅游，可连省都没出过就‘老了’，真不划算。” 大家都变了脸色，“老了”两个字，立即被浸过墨带上了白花，变成了“死”的代名词。 在场各位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无一人不老，便也好像离死不远了。 第4章 割不断的冤孽 他们这一代人，熬过啃树皮嚼草根的饥荒，经历过改革开放初日进斗金的疯狂，迈进了信息时代的迷茫。 他们怕没工资，怕下岗，怕买不起房，好像一生都在为钱和生计发愁，整日转的和陀螺一样。 等退休了，又要安置孩子们的婚事和事业，几乎没有几件事是真正为了自己做的。 在座几人聊起，走的最远只到过湛江和韶关，还在省内转悠…… 大家都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这时候，蔡怡琴来了，正巧听见大家在议论去过哪里的话题。见李慧好在，便夹刀带棍的说：“你们捉虫，可别捎带人家老李，人家这大珍珠保不齐是南澳货。” 这分明把李慧好架在火上烤，说李慧好家庭条件好。 不想思考人生的时候，便思考思考别人的人生，也挺有趣的。 办白事本来就是八卦大聚会，聊太多死者惹家属伤心，聊自己又容易吹破牛皮，聊别人的八卦当然最好。 李慧好的打扮和长相，已经高出旁人一大截来，又故意不透露信息，好似清高。再被蔡怡琴一挑，这做派好似变了味，大家心头有点不爽起来。 多大官儿啊，怕别人沾染？聊聊天，好像能折进去两斤肉似的。 大家捉狭的问，南澳，到底是澳洲的南边，还是汕头的南澳县啊，别死鸡撑饭盖，死要面子。 李慧好冒火的想，往常喊她，她决定不来是对的。 回回都是这样，她什么都没说，蔡怡琴这根搅屎棍，还总能挑出是非来。再说了，她最不爱听酸话，自己不努力还怪别人太努力，没这道理呀！ 胡老太一听苗头不对，让二人看在老胡的面子上忍耐一下。可胡老太一说到“老胡”二字，又掉眼泪，旁人都忙着劝她，也就没功夫搭理李慧好和蔡怡琴的旧怨。 蔡怡琴又讥讽李慧好，说谢强是一广告公司小主管，不是什么上市公司总经理。谢承翰就是一顽劣小子，鬼五马六的货，上不的台面。李慧好在学校办公室里就摆谱，到了这里，大家知根知底就别装了。 李慧好脸色阴沉，说老鼠生的崽子都会打洞，王帅帅成绩好读死书，让蔡怡琴去开家长会连送都不送一下，王宇昼伏夜出不正经，还要让蔡怡琴补贴家用。 “你眼眉毛长过辫了，还不知自己才是那只烂头蟀？” 这话可不客气，说蔡怡琴和她斗了那么长时间，像斗烂了头的蟋蟀，还不认输。 两人吵成一团，声音渐渐压过了胡老太的抽泣。 胡老太一听，亡夫尸骨未寒，来人竟一点尊重都没有，还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让二人都出去吵，吵完了再进来。 李慧好早不想待了。说她在农机厂上班的时候，这些人就说她假积极。她后来也不在农机厂上班，和这些人又没交际。今天念在老厂长的面上来了，没想到要被人骑在头上欺负。对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大可不必忍，她当年工人都不乐意当，也是能干出狠事的人。 蔡怡琴听完就笑：“哟，李慧好还是李慧好，看不起人的，和当初一样又要拍拍屁股走人咯。” 李慧好气道：“活该你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就这么点出息。” 李慧好说完就走，也不理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 喊李慧好来的袁建国追上去，劝李慧好吃了午饭再走，也没留住李慧好的脚步。 李慧好走了，大家便问起蔡怡琴，李慧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实际想问，两人有什么纠葛。 蔡怡琴顾左右而言他，关心胡老太是否需要休息，问仪式准备的如何，都转移不了大家的注意力。她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想就此脱身根本是痴心妄想，坐了一会儿，不断有人追问，她也只能告辞回家。 意犹未尽的人便去问袁建国始末。 袁建国说，李慧好辞职去了伙食团后，和蔡怡琴买了同一个小区的房子，住在蔡怡琴楼上。 风水轮流转，没过两年，蔡怡琴下岗了，四处漂泊打工，社保一次性缴了最低档。李慧好顺利退休，社保比蔡怡琴多一倍。 两家住上下楼，蔡怡琴非说李慧好家漏水，要拆了李慧好家厨卫来检查。可李慧好家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痕。李慧好最能忍让的一次，已经同意了蔡怡琴重新装修，只要蔡怡琴出一半的钱就行。结果，蔡怡琴不肯。 事情搁这儿好几年没解决，后来水从2楼已经润到1楼，社区又来协调，找了水电工来看。水电工说是房子老旧，可能是水管锈了，要整个拆了来换。蔡怡琴同意，李慧好又不干了。别人家的墙皮都脱了，她家安然无恙，凭什么要打了重新装，谁给钱呢？事情还是没解决。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慧好看起来柔弱纤细，不像这么较真的人。蔡怡琴胖胖的，随时笑脸迎人，也不像这么刻薄的主，为什么两人没完没了的撕。 袁建国叹，大家看到的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已经在小区里比出了名，不仅比儿子，还比孙子。 早些年，李慧好样样都比蔡怡琴好，蔡怡琴看见李慧好都绕道走。这两年，孙儿们出生同年只差月份，读书摇号都是同一所学校，高中还成了同一班，高三又被班主任调成同桌！王帅帅虽然长相不好，但是成绩好。成绩一好遮百丑，蔡怡琴又有了和李慧好缠斗的资本。 旁人更好奇，问袁建国为什么明知道蔡怡琴要来，还要喊李慧好呢。 袁建国答，因为李慧好平常在小区里聊天，总说以前在农机厂的厂长老胡对她多关照，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老胡的恩情。 终于有人抓住了重点： “嗳，李慧好跟着蔡怡琴去买房子，你怎么和她一个小区了？” 袁建国不是车间的工人，应该不认识李慧好。但袁建国对李慧好的事如数家珍，而李慧好见到袁建国却好似陌生人。这情形十足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李慧好和蔡怡琴是厂里最先买房子的两个人，是出了名的，大家都认识。 这时候，胡老太想起来，说李慧好离职这事，她记得清楚。 李慧好非要走，老胡怕她吃亏，给她介绍了伙食团的工作。万幸，伙食团生意红火，李慧好也算因祸得福，赶上了改革的浪潮。又说，当年李慧好确实是要调办公室的，是李慧好的老公来家里找他们，说李慧好就应该光荣的战斗在生产一线。 有人怀疑：“真是老谢说的？” 胡老太点头：“是，我记得清楚，老谢提了一斤白糖。那时候，谁家不是过年才舍得买点白糖哄孩子。” 这更勾起大家的兴趣了。 送礼走后门，求升职加薪的，没少听。 送礼走后门，求降职减薪的，还真没听过。 李慧好离开厂子那时候，是几级工来着，大家都记不得了，反正是吃了大亏的。至于之后，为什么胡厂长又选了蔡怡琴接李慧好的位置呢？ 胡老太说：“老谢推举的。” 哪有老公不维护自己老婆，维护别人老婆的道理？ 不可思议。 看多了电视剧的众人，直接脑补出《回家的诱惑》来。 心道，也难怪李慧好会盯着蔡怡琴不放了。 第5章 谁家的白糖 蔡怡琴万万没想到，她走了之后，火还能烧到她身上来。 她刚到家，有人打电话来，先说了李慧好辞职后的去向，才说起胡老太回忆，李慧好的老公拿白糖去帮她贿赂老胡，才让她从车间调去了办公室。 蔡怡琴听到这里便已经坐不住，怒吼道：“石灰箩能有几点可信，迟早赶烂尸的！” 那人还没罢休，问蔡怡琴是否真有贿赂的事，白糖是谁家的。 蔡怡琴解释，李慧好的老公和她，这辈子总共说了没十句话。而且，她调去办公室没两年，工厂改制她下岗，也没捞着多少好处，为什么李慧好非要揪着她不放？ 她句句埋怨李慧好，却不解释白糖的事，更让人觉得她欲盖弥彰。 首先，一提老胡便伤心欲绝的胡老太，不可能说谎来抹黑亡夫。其次，蔡怡琴反应过激了，这事不是李慧好说的，不用扯到李慧好身上。而且，两家人在厂里就住上下楼，一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会只说过10句话吗？ 没人肯相信蔡怡琴是清白的，于是同情起李慧好来，想打电话去“安慰”。 翻几十年的旧账，安慰是假，挑事是真。 李慧好和厂里的人联系少，在场只有袁建国才有电话。 袁建国含蓄的回答，如果他没征求李慧好的意见，就把李慧好的电话给出来，不好。 要不到电话号码，大家也就作罢，却没想，晚上整理老胡遗物的时候，在老胡泛黄的电话薄里，找到了李慧好的电话号码，试着打过去，还真通了。 现下， 李慧好还不知，她的亡夫老谢，和蔡怡琴扯上了关系。她心道，既然已经出了门，便来买了鸡肝再回家。 中午，日头比出门时还要毒，李慧好穿着厚旗袍，被晒的头昏眼花，病恹恹的挪着步子往前走。她为了配合旗袍的韵味，尽量保持端庄的姿势，走出了气质，走出了内涵，沿路认识和不认识的，都夸她好看。 她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这二十多年因为人老珠黄丢失的夸奖，都在这短短几十分钟找了回来。她轻飘飘的，在人间烟火中游荡，也生出踩在云端的自豪感来。 她沉醉其中，直到推开家门，屋里的寂静将她打回深渊。 家里没人，无人欣赏，更无人夸赞。 等儿子一家忙碌一天归来，做作业的，忙加班的，玩手机的，还是不会有人看她。 李慧好的背脊垮了下来，换上睡衣，打开空调，身上的汗水逐渐散去，她又感觉冷。 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2点，她也没觉得饿，随手捞了桌上的面包，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啃，如同嚼蜡。 麻雀似乎没感觉到家里有人，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唱歌。 李慧好目不转睛的盯着麻雀，一动不动。阳光逐渐西斜，光线离她越来越远。偶尔，她把头靠在沙发上，或者把腿抬到长凳上，不一会儿又恢复姿势，周而复始。 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十年如一日，即便老谢活着时也没什么区别，她早该习惯。 只是今天去过胡家之后，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享受这种寂寞。 李慧好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还需要吃喝拉撒之外，和躺在冰棺里的老胡有什么区别？ 李慧好为此感到沮丧和无力，她还活着，可是她老了，好像离死也不远了。但是，她比老胡还惨，最远还没出过鹏城！ 世界那么大，她穷尽一生却都待在一个地方。 李慧好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些改变，不能这么老死，死的有遗憾。 她一会儿想，去旅游应该去哪。一会儿又担心，谢承翰要高考呢，她是不是应该等到结果再去。一会儿又觉得，她年纪这么大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一切还来得及么？ 李慧好魂不守舍的坐在沙发上，直到晒不到太阳，她才恍惚记起，楼下还有小可爱们等着她，赶紧去煮鸡肝。 等把鸡肝切碎，装进袋子，时间已经晚了往常许多。 李慧好刚到1楼，一道黄色身影箭一般蹿过来，喵喵直叫，饿的狠了。 “呀，芝士真乖，奶奶今天有事，晚了些哦。” 名叫芝士的小黄猫“喵喵”叫了两声，侧身一躺，向李慧好翻出粉嫩的肚皮来。每当这时候，李慧好总感觉心底一片柔软。 这些猫就像她的孩子…… 不，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它们只要见到她，都会和她打招呼，比谢强和谢承翰见到她还要亲热。 “走咯，咯咯咯咯~” 芝士赖在地上不起，还在歪着头喵喵叫，用肉垫拨李慧好的裤脚。 “别以为你来接我，就能先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知道吗？” 芝士好像真的听懂了道理，起身甩甩脑袋，紧跟着李慧好出了单元楼。毛色不一的小不点儿们，已经聚集在楼下的绿化带里。 普润丝，安普儿，拉克依…… 每只猫，都有洋名。 李慧好说：“坐好。” 它们便迅速坐成一排，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有几只蹦不上台子干着急，挪到李慧好脚下眼巴巴的仰着头，喵喵叫起来，跺着前脚，迫不及待又不敢违背命令的样子，可爱极了。 李慧好带上塑料手套，取出鸡肝和猫粮放在纸板上。不过两分钟，肉渣都被小馋猫们舔食的干干净净。它们意犹未尽的围着李慧好打转，李慧好摊手证明没有了，它们还舍不得离开。 突然，从楼上掉下一块白色不明物，经过层层树叶，落在草丛中。唰的轻响惊动了流浪猫，都好奇的过去看，李慧好身边立即空荡荡的。 李慧好猛然抬头，只见2楼阳台晒的衣服还在晃动，没看见人影也知道是蔡怡琴。 “你……” 唰！又是一块。 “你做个人！” 唰唰！两块。 李慧好蹬蹬冲上楼去，拍蔡怡琴的家门。 蔡怡琴家刚吵过一场。电话把王宇吵醒了，王宇听说蔡怡琴和老谢有一腿，当场就要发飙。蔡怡琴简单粗暴的反问，王宇怀疑蔡怡琴和老谢的关系，为什么不怀疑李慧好和老胡的关系呢？老胡尽把好事顾着李慧好，说不定当初换她去伙食团，家里的生活也就不一样了。 王宇的起床气，和郁郁不得志的怨气，一起冲着李慧好发过去。要李慧好再年轻一些，王宇绝对能做出吐口水扇巴掌的事来。 李慧好拍门，正好撞在王宇的枪口上。 门吱呀的开了，胡子拉碴的王宇，睡眼惺忪的眼睛骤然瞪大，口沫横飞的问：“咋，欺负了我妈，还想欺负我？！” 第7章 隔着楼板的伤害 李慧好憋着火气，要求谢强摆正姿势。只说，要是她今天没去，蔡怡琴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女人之间打架可以扯头发抓脸，男人下手却不像回事。况且，谢强风度翩翩，不愿意做丢风度的事，她夸谢承翰聪明，给她打了电话。 谢强强调，重点不是蔡怡琴欺负人，而是谢承翰在学校里打架。老师请家长，是去解决问题的，李慧好去了没起任何作用。 可李慧好咬定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还说谢强不关心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你这是溺爱，他考不上大学以后捡垃圾你养！” “养！我有房，有存款，我的都是他的，他扫地这辈子也够吃喝了！” “我不和你争，你这教育方式迟早出废物。” “就算是废物，那也是你儿子。” “我的儿子，就不能是废物！”谢强起身进了房间，甩上房门。 李慧好气不过，对着厨房说，人一辈子开心最重要。还说谢承翰年纪虽小什么都懂，不被家人关心会记仇。总之，还是那一套老生常谈：成绩不重要，考试靠发挥。 这么大动静，林琳想不听见也不行，心道，没积累发挥什么呢，临时抱佛脚也是不行的。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龙，在教育这件事上，林琳打心眼里支持谢强。可婆媳关系难处，林琳也不想得罪李慧好，于是包揽了所有家务。 独占厨房的好处，这时候特别明显。门又开了，谢承翰也回家了，林琳躲在这方小天地不出去，就能不回应，甚至完全不搭理。但她依旧是孩子眼中的好妈妈，丈夫眼中的好妻子，还是婆婆眼中不争不抢的儿媳妇。 抽油烟机呼哧的转，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起，林琳尖起耳朵听。 原来，李慧好听到王帅帅在外面骂人，开门才发现谢承翰不敢进门，去招惹王帅帅。 谢承翰偷偷说，王帅帅小气。他唱他的歌，王帅帅非要自己对号入座，这也怪不到他。 李慧好问：“什么歌？”让王帅帅能暴跳如雷呢？ 谢承翰便用《雾里》的调调唱： 三岁到~十八，你都八百多斤还考军校，简直的没道理。 自顾自己已经有了板油何时能长醒什么应该不吃 yo饭特省（fatten）哦嚯嚯哦嚯嚯~ 考不上，哦嚯嚯哦嚯嚯~ …… 杀伤力不够，侮辱性极强。 难怪王帅帅追上3楼来骂：“谢承翰，你奶奶的……” 李慧好今天被蔡怡琴气狠了，不仅没批评谢承翰，还给谢承翰竖大拇指，说谢承翰厉害。又说，林琳胆小怕事，谢承翰以后要多保护妈妈。 谢承翰信誓旦旦的拍胸口保证，下一秒却苦了脸，说谢强今天生气，求奶奶保护。 正说着，谢强提着皮带满脸凶煞的走过来，李慧好忙往谢承翰面前一站。 谢承翰这才有机会解释，他调查过，确实是王帅帅撞倒他的书，所以大家才会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他虽然打了王帅帅，可并没有冤枉王帅帅，是老师冤枉了他。 谢承翰还抱怨王帅帅卑鄙，是个伪君子，装作只爱学习的模样，实则满口脏话，满腹算计，心眼小的只有针尖大。他每次打破王帅帅的伪装，看到王帅帅的胸膛和肚皮一起起伏，就觉得像在看一只瘦河豚鼓勇气，丑萌丑萌的。 谢强左顾右盼没找到趁手的武器，拿起杯子又放下，抓起抱枕往谢承翰头上丢，气的普通话也不说了：“你个衰仔食屎屙饭！让你读书你查案！” 谢承翰立即闭嘴，垂下眼皮，微微敛住下巴，背上的肌肉全都紧绷起来。 李慧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着谢强吼了过去。 “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李慧好伸手去拉谢承翰，谢承翰却僵在原地不动，低眉顺眼的等待惩罚，看在谢强眼里，实则是另一种无声的反抗。 谢强提起皮带一言不发抽了过去，李慧好提起板凳去挡。皮带尖还是如灵蛇般从凳子腿绕过去，准确的打到了谢承翰的手臂上。 谢承翰身子重重一抖，下意识后退一步保持平衡，立即又站回来，自知人微言轻，索性静静等挨打。 李慧好全神贯注的防卫，谢强寻机动手，林琳缩在厨房里当鸵鸟。 谢家秉持“家丑不外扬”的原则，继续悄无声息的剑拔弩张。 楼下却叫骂开来。 “你不知眉高眼低吗，唔抵得颈嘞，让人骑头上尿啊！”声音尖锐，一听便是蔡怡琴。 “莫听你奶的，老子死悭烂抵，只要你好好读书，理那失匙夹万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听便是王宇。 谢强看谢承翰的眼神更冷了些，紧了紧皮带。 谢承翰便知道，接下来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胖揍，忙往李慧好身后躲。说实话，他以为挨两下就完了，不知道为什么谢强又暴躁起来，在没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之前认罚，万一白白挨一顿，太不划算了。 果然，讲道理的爸爸都是别人家的，世上只有奶奶好。 李慧好和谢强开始讲道理： 没有爸爸听说自家的儿子败家，还能无动于衷。爸爸们艰苦奋斗攒家业，不求你延续辉煌，至少不能败家。 外人说败家就是败家吗？自己的孩子应该自己了解。 败家穿到外人耳里还不叫败家，等自家察觉痛处时，家底都蛀空了。 母子俩一边争论，一边玩起了老鹰捉小鸡，谢强始终没能把谢承翰从李慧好背后揪出来。 谢承翰暗骂王帅帅一家真是一臭万里，隔着楼板也能祸害他。他担心奶奶一把老骨头，护不住他，暗自祈祷妈妈快出来救命。 林琳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祈求，端着青翠的藤藤菜出来，喊吃饭。 谢承翰觉得，看起来软弱无比的林琳，只有这时候最有气质。就像是饲养员进了笼舍，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地位，一声召唤，任你称王称霸，都得乖乖听话。谢承翰此刻对林琳，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和发自内心的热爱。 谢强刚想开口。 林琳说：“吃了再骂。” 谢强便乖乖坐下，厉声警告谢承翰，好好反省，不许吃饭。 李慧好和谢承翰交换了眼神：谢强手长，餐桌小，打人更方便，不如保持安全距离。 李慧好又盯林琳一眼，责怪林琳不早些出来。 林琳赶紧对谢承翰使眼色，谢承翰立即明白了意思，厨房有留饭。 第8章 梅沙尖团建 三人无声的传递消息，谢强都看在眼里。 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谢强食不下咽。楼下的指桑骂槐不绝于耳，说的都是白眼狼、败家子、以及农夫与蛇的故事。又夸王帅帅打架从小打到大，挨打还能考的好，打没白挨，饭没白吃，书没白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强越听越觉得自家谢承翰啥也不是，又冒火起来。 “他都不知错，那副得意样子！我教育孩子，你们不要管。” “就算是你的孩子，你这么打也犯法！” 林琳忙往谢强碗里夹了肉，只言辛苦，吃饭就好好吃饭。 谢强瞄谢承翰，见他乖乖站的笔直，又提不起气来，可心里的烦躁丝毫未减，边吃饭边训话。 不学习要落伍，没眼界要吃亏，现在的社会日新月异，谁能保证随时走在时代前列？只有抓住了时代脉搏的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份能力，就来自于解方程式练的逻辑推理能力，就来自于了解生物化带来的明辨是非力……如此云云。 谢承翰早已饥肠辘辘，注意力都在软糯的红烧肉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道理听起来很深奥，李慧好插不上嘴，频繁向林琳使眼色，林琳顺势把自己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 “老公，我明天去梅沙尖团建，你去不去？” “你公司团建，我去什么。” “hr说可以带家属。” 林琳解释，她问过几个同事，她们都要带家人去，谢强不去这个钱公司也不退。两人婚后好久没单独旅游了，现在孩子大了，他们也可以出去浪漫浪漫。 谢强先还有几分心动，听到谢承翰，就反感起来：“你是想和我出去浪漫，还是想让他放风？” 林琳眉头一夹，遂而放开，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扒饭。 李慧好察觉林琳不快，忙给林琳夹了一筷子菜，半开玩笑说：“他不去，妈跟你去。” 李慧好嫌弃谢强玩都不会，只会操心，却没注意林琳拿筷子的手一僵，无措的很。 谢强注意到林琳细微的动作，问李慧好：“你走了，翰翰咋办？” 家里就没人做饭了。 李慧好没有因此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她好久没给家人做过饭了，林琳走了，才有她千载难逢展示厨艺的机会。 李慧好笑眯眯的赶人：“林琳去，放心去啊，家里有我呢。” 林琳见李慧好满面红光，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模样，才解释：“妈，不是不带你去，你别生气。” 李慧好忙摆手：“没有没有，你们工作忙。” 谢强才回过神来，迟到的安慰：“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李慧好因为谢承翰挨打的不快，一扫而空，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她心道，楼下的叫骂声真是悦耳，蔡怡琴还是比不过她。她儿子孝顺，要不是谢承翰还在罚站，这就是承欢膝下母慈子孝的画面了。 人年纪大了，一开心就喜欢念叨从前。 李慧好说起谢强高考的时候，老伴去世，她上班不得空，谢强自己回来准备吃食差点烧了厨房。幸而那时候有了方便面，算是能解决谢强的吃饭问题。谢强起初吃不惯，是被饥饿逼到无法才动了筷子。后来，她听说吃方便面要致癌，不准谢强吃了，谢强还不肯，认为她做饭慢，赶不上读书。 谢强也有几分感慨，当年父亲刚去世那段日子，母子俩都很苦。由于收入锐减，母子俩还见缝插针找时间，去路边摆糖水摊。后来，谢强高考成绩很好，却放弃去北京求学的机会，留在鹏城上了鹏城大学。 林琳听过无数次这段往事，每次听见，总能听出谢强的遗憾。 谢强如果拿了北京名牌大学的文凭，不管是人脉还是见识，都断不是如今这幅光景。虽然谢强不提，可从谢强的语气和谢强对谢承翰的态度，都能透露出他的在乎。 但同为母亲，林琳也能理解李慧好的自豪感。 母亲独自一人带孩子，没有什么比把孩子平安养，大更重要的事了。况且孩子娶妻生子，担任公司中高层，不论哪一件都足以李慧好自豪。 不管怎么说，眼下说起往事，母子俩还算是愉快的。 谢强旁敲侧击达到了教育的目的，李慧好久违的找到了存在感，家里气氛缓和起来。遂不及防听见谢承翰的肚子咕噜一声，大人们都忍俊不禁。 谢承翰可怜巴巴的说：“爸，我会努力的。” 谢强没直接表态，只斜了一眼过去，又埋头吃饭。林琳看出了意思，让谢承翰来坐。谢承翰还有些怕，谨慎的抬脚，见谢强没有反应，才挪过来。 李慧好忙去厨房舀了饭，开始不停的给3人夹菜，不仅自己破天荒的吃了两碗，还让放碗就离桌的谢强多坐了两分钟……至少，李慧好认为，谢强坐了两分钟是自己的功劳。 这两分钟，谢强劝都拿来教育了谢承翰，让谢承翰保证不会打架，全副身心备战高考。 谢承翰筷子朝天，保证：“我保证，一定能考上大学。” 考上一本还是二本，没说清楚。 考上大学，也不等于不会打架。 谢承翰油滑的很，谢强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我保证，一定考上好大学！”多了一个好字，才解了谢强的心病。 “好好读书，只要你能考上，爸砸锅卖铁都送你去。”谢强不再纠结今天谢承翰打架的事，进了房间。 李慧好的目光便离开谢强，开开心心看谢承翰收拾碗筷，连夸谢承翰懂事，很乖。谢承翰似乎也在回应她的话，不顾林琳反对主动帮忙洗碗，李慧好就在门口满面笑容的看。 林琳却感觉谢承翰乖过分了些，生怕谢承翰再去找王帅帅的麻烦，不停讲道理。信息社会，有太多让人分心的东西，谢承翰想成功，就得专心。 谢承翰埋头洗碗不做声，最后才说：“知道了。” 林琳听出了谢承翰的潜台词：知道了，不等于保证。 林琳还想说什么，但谢承翰忙着回屋看书，林琳只能满怀担忧的留在厨房收拾残余的水渍。她想有片刻安静，可是安静不了。往常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电视的的李慧好，今天话特别多。 也许是李慧好不想打扰工作的谢强，和学习忙的谢承翰，于是盯上了她。 谢承翰走后，李慧好便专注的和林琳说话。 不要想太多，不要把孩子箍的太紧，等孩子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她也是这么把谢强照顾大的。 “翰翰就像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出息。” 第9章 谢家的难处 林琳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她就怕谢承翰像谢强一样，表面光鲜，结果路越走越窄，老了还要做选择，拖家带口只能愁白头发。 谢强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听见林琳进屋，睁开眼解释，最近公司在和竞争对手抢一个很重要的业务，他周末要加班做方案，争取能敲定未来3年的合同，才能带领团队继续留在公司。 林琳明白了，这关系着家里的收入，甚至关系着谢承翰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谢强即便想去也不敢。 “已经这么难了么？” “嗯。” 林琳把头靠在谢强的肩头，无声的表示支持。 心道，如果谢强的工作不顺利。那么，为了保证一家老小的生活质量，她的升职就更加重要。 林琳在一家服装厂做销售，空降经理却没做出业绩被开除了，位置空缺大半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老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内部选拔上来。 这次团建，人事部特别表明可以带家属，实际是职场上的暗中较量。 谁家有后台，谁家更和谐，谁家人更能支持工作，一次旅游，一目了然。 所以，李慧好曾经只是个食堂大妈，又不是机关领导，无权无势，不能去。领导会认为林琳连“明示”都看不清楚，经理一职更不能胜任，直接就pass掉了。而谢强身为广告公司的策划主任，认识很多公司的实权领导，如果去了，能为林琳锦上添花。 但这些道理不能明说，说出来不好听。 林琳暗自发愁，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考验，默收拾东西。 谢强察觉到林琳的失落，不免安慰，他不会让林琳吃苦，又说以后总有机会一起旅游，别纠结一时不顺。 林琳还在争取：“反正家里又没什么事，你那案子也还有半月时间，让他们想去。你就陪我去一趟，说不定还拉一单业务呢。” 谢强刮林琳的鼻子以示安慰，屁股却悄悄往床头挪远了些。 林琳注意到这小动作，满腔热情好似被泼了冷水，说自己去也行，谢强没空就算了。 谢强想了想，从衣柜里翻出早年手头宽裕时给林琳买的红宝石首饰，给林琳出主意。他说，这年头领导和客户一样喜欢狗眼看人低，既然能想出带家属这招，就一定很注重员工家属的穿着打扮。 林琳还嫌这首饰太招摇又古典，不合适。 谢强却认为，这样正好，让人猜到欲罢不能，只要林琳自己不露馅，领导也不会多问。 林琳这才高兴起来，说做戏就做全套，她买过几个r小样，正价上万，正合适撑门面。 谢强拍手叫好，林琳立即去翻箱倒柜。 李慧好正准备下楼，见林琳找东西，以为林琳得空，又过来劝，让林琳多说说谢强，不要对谢承翰那么严格。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万一像新闻上一样跳楼，什么都没了。 “要出息，也要先活着啊。” 林琳耐着性子，对李慧好同一件事的一百零八回念叨，点头称是，告诉李慧好她已经和谢强说过了。 李慧好还没停下，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声音洪亮，谢强在房间里也能听见。林琳便知道，李慧好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连嗯一声也懒得动了，找了化妆品又去收拾鞋袜，自己忙自己的事。 两分钟以后， 谢强被从房间里念叨出来：“我有分寸，你少操心。” 李慧好没话找话：“明天想吃什么呢？” “随便。” “哪有随便，说一样我才好做。” “我不挑，你弄什么我吃什么。” 李慧好记得，每次林琳问谢强，谢强也这么说。如果再问，谢强便会不耐烦。果然她刚开口还没出声，谢强说真的不挑，又说不做也无所谓，这年头饿不死人。 李慧好有些埋怨，谢强整天上班，回家进卧室，整天母子俩能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2小时。就这，2小时，大多数时候，谢强还在忙别的事。好容易抓住谢强玩手机的时候说两句话，谢强还对话题的内容不感兴趣。 说新闻，嫌国家大事太远；聊工作，又嫌她落伍没远见；说家事，又说这是婆娘家才唠叨的内容；最后，她只关注自家的吃喝拉撒，谢强还没兴趣。 想说句话，就是这么难。 李慧好想到明天林琳要走，尽管菜市场已经快收摊了，还是专程坐了两站公交车，去菜市预订土鸡。 菜贩正在收摊，看到李慧好很惊讶，因为李慧好只买鸡肝，从来不买别的东西。 李慧好说：“我那儿媳妇懒，以前都在网上买好了，连做饭都定时间。你别说买菜了，我就是做饭也插不上手啊！这不，她明天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才有我表现的机会。” 菜贩听出了两点： 首先，李慧好的儿媳妇勤快，什么都不用李慧好做。 其次，李慧好的儿媳妇能干，在单位还是个小领导。 这哪是个人啊，简直是个仙女。 菜贩不吝夸奖，奉承的话一窝蜂往外倒，并承诺一定把鸡打理的干干净净，约定一早来取。 李慧好心满意足的回家，还在路上，就已经开始构思明天要准备的菜肴，并盘算着，早上王帅帅依旧会5点半开始读书，她甚至都不用定闹钟，就能准时起床，在菜市买到最新鲜的菜。 将亮未亮的早上，和将黑未黑的傍晚，如果没有云霞，天空的颜色便没有区别，只能看太阳的颜色红不红。 清风习习，搅动着潮湿的空气，像微凉湿润的蚕丝从手臂上滑过。 下晚班回家的人和散步的人川流交织，好似全世界的人都在外面。 王西凤身穿及臀半截裙，套健身裤，刚跳了广场舞回来。她热情的招呼李慧好，脚上还不停的重复着舞蹈动作。 “你这是去了哪啊？” “明天我儿媳妇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让我也去，但我哪儿走的开，以前她做饭我插不上手，这回终于轮到我表现的机会，我当然要给我孙儿做好吃的。” “为啥不去啊，现在的孩子又饿不着。” “这回不去，下回去呗。我家强子说，过几天补上。” “那感情好，正好翰翰快毕业了，一家人，多热闹。” 王西凤是社区的调解员，又是腰鼓队的骨干，经常抛头露面，认识的人自然也多。两人刚谈了两句，便有人来找王西凤打招呼。 王西凤少不得介绍李慧好，夸夸李慧好的厨艺，大家便交流几句做菜的经验。这一扯，又说到李慧好去菜市买鸡，大家都好奇了，为什么晚上还去菜市。李慧好便又把儿媳妇去开会的话说上一遍。 大家都有孙儿，总有一天会高考，话题聊开了，除了说想考的大学，还会聊几句毕业后的安排。 王西凤便接过话：“她幸福着呢，翰翰毕业后，她儿子要带一家人一起。” 大家真心的夸：“还是慧好幸福，孩子们多孝顺啊！” 李慧好本也没这么奢望，经大家这么一吹捧，越想越像真的，也顺着夸儿子谢强，说她其实还不想去的，多花钱呐，都是谢强心疼她。 大家更加羡慕。 就这时候，电话来了。 “喂，慧好吗？我农机厂的啊！” 第10章 白糖事件 老年人在扎堆聊天，半大的孩子们便有机会凑在一起做游戏，又跳又笑。 李慧好听不清楚对面说什么，又见号码陌生，以为是骚扰电话，也没在意，挂了电话又和大家聊天。 有人说起，白天看见李慧好穿旗袍了，好看有气质，简直和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一样。人上了年纪，才压的住这种富贵打扮，这可比小年轻们有优势。 说起年轻人，这些审美还真是奇怪，她们都看不怎么懂，露胸露腰露腿的。但确实也好看，得有才露嘛，没有的都没资本露。所以，为了露那是不是得去整点？5栋那个小闺女好像就是整的，找个男朋友可帅呢……奶奶们越聊越远，又说别人家的长短，都是李慧好不认识的人。 李慧好正感觉无趣，电话又来了。 李慧好不想听，却也不知道怎么在没接电话的时候就挂掉，于是接起来。 “慧好，我农机厂的啊！” 这回话题聊远了，等李慧好挂掉电话，再去听聊天内容就听不懂了，于是推脱家里有人等，上了楼。 林琳和谢强并排在沙发上玩手机，谢承翰在房间里做作业，家里很安静。李慧好只觉得死气沉沉的。 “怎么不开电视呢？” 夫妻俩都说不想看，又埋头继续自己的事。这个时间点，没有李慧好想看的电视节目，李慧好不停的调台，最后随意定格在一个频道上，电话又来了。 对方坚持不懈的打，谢强不耐烦的接起来，一听是农机厂，便把电话给了李慧好。 对方说，以前是李慧好一个车间的工友。 他报出名字来，李慧好只觉得耳熟，但想不起具体是谁。 李慧好纳闷，她从胡家出来快十个小时了，要来劝人早都该劝，这会儿才给她打电话，莫非让她回去守灵堂？她年纪大了，还想多活两年，即便晚上睡不着也赖在床上，自我安慰也算养生，别人想让她去熬夜做事，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决定静观其变。 对方东拉西扯，先说起当年情谊，又夸李慧好这样的车间骨干，走了可惜，再说这些年农机厂的老人们时常聚会，李慧好该多来看看，始终说不到正题上。 李慧好想起今天的场景，最终还是忍不住，怼道：“请我来我还不想来呢，见不惯那些只会埋怨别人，自己却混吃等死的人。老问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呢，就凭人家吃的苦比她吃的米都多！” 这明显在骂蔡怡琴，于是话题便顺利过渡到老谢身上。 对方说，慧好啊，你也莫气了，你好人有好报，放弃了也能过上富贵日子。那些行为不端的人，即便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得意不了两天，因为丧了德。 这话正中李慧好的心结，打开了李慧好的话匣子。 李慧好立即追问，她丢了办公室的职位，大家非但不护着她，还有人帮蔡怡琴说话。譬如说，她李慧好傲气不合群，不能当领导，为人处世不圆泛。又说她有点姿色到处蹿，爱出去显摆招眼，可能有作风问题。 如此如此，这样那样，李慧好想起今天下午蔡怡琴的辱骂，又翻起陈年旧事来，声音越来越大。 谢强忍不住让李慧好小声点，家里为了谢承翰的高考尽量保持安静，在外面觉得听起来十分费力的电话，在家里隔着一米，都听的格外清晰。再说了，这些糟心事，在外面说说就算了，怎么到家了，当着儿孙的面还在念，一点忌讳都没有。 李慧好并没住口，只是声音小了很多，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也听得更加清楚。 这时候，对方才说，李慧好行得正坐得端，蔡怡琴自己犯事，还来倒打一钉耙。 李慧好好奇追问，何来此言？ 对方支支吾吾，假意含糊了几句，装作为李慧好好，不得不说的样子，告诉李慧好：蔡怡琴的职位，是老谢帮忙要的。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李慧好足足懵了一分钟，脑海里一片空白。 对方也不需要李慧好回应，直接就把细节说了，还特别强调，那时候白糖金贵，抵上今天抬一箱茅台去送礼了，胡家答应也属情有可原。 这比喻夸大其词，却也扎扎实实戳了李慧好的心窝子。 “烟都没一阵的事，胡说八道什么！” 李慧好忙挂了电话，才看到林琳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有谢强坐在沙发上，也愣愣看她。 李慧好心乱如麻，看见谢强和老谢如出一辙的轮廓，恍惚看见老谢的影子，又悲又怒。 那时候，李家和谢家的父母都还健在。谢家是工人，日子好过些。李家是农民，平时没油水，全靠她补贴。她时不时送回些油面，换回点红薯、玉米等土特产，做些玉米糖等小零食分给厂里的孩子们，老谢还很支持。 从农机厂辞职那一年，她记得格外清楚，为了答谢老胡的知遇之恩，她用两年没舍得用的票，换回一斤白糖，打算送礼。迎着谢强可怜兮兮的眼神，她没舍得送白糖，而是匀出了给自己准备做升职新衣服的布票，打算送给老胡。 李慧好将白糖分成3份。 一份留下，给谢强解馋，逢人到家里做客，也不至于清汤寡水无甚招待。其余两份，给各自父母送去，不厚此薄彼。 隔夜，白糖没了。 年幼的谢强挨了李慧好一顿好打，被抽青了屁股，都不承认偷白糖的事。最后，老谢回来，怪李慧好下手太狠，两三天都没搭理李慧好，还是李慧好保证不因为白糖而生气，事情才过了。 李慧好哪能不气，她为了一家老小恨不得打金算盘，左抠右补，把自己的新衣服都搭上了，结果落个里外不是人。丈夫儿子，父母婆家，没一个喜欢她。后来，母子俩困难时去卖糖水，谢强还经常拿这件事，说她身为妈妈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现在，真相揭晓了。 老谢偷了白糖，断了李慧好的生路，还让李慧好做保证，还害谢强挨了打！ 李慧好更生气的是，她没去成农机厂的办公室，布票没用成。她还没舍得自己用，而是给罪归祸首老谢，做了一身衣裳…… 李慧好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去撕了蔡怡琴这个臭婆娘！ 谢强终于起了身，问：“爸和楼下的很熟吗？” 不熟，不熟能帮着用一箱茅台贿赂人？！ 李慧好都不好意思自己把这话说出口。 她意识到，她的头上说不定也长着青青草原，绿了几十年，草都长成树了！ 好家伙，就蔡怡琴那肥肥圆圆没瘦过的球样子，居然在几十年前，大家谈恋爱逛公园牵手都藏着掖着的时候，就学会当人情妇了！？ 谢强又问：“是不是爸要买这房子的？” 李慧好的怒火没有更甚，反而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霎时跌坐在地上：“是啊，他硬要买这房子，好好的打算呐！” 没有什么，比得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心怀异己居心叵测更让人心寒的了。 李慧好又挣扎着起身，要去楼下，手撕小三。 第11章 全凭一张嘴 谢强目的明确，手段直接。他讨厌拖泥带水，做事利落是优点，但这优点也让他变得特别怕麻烦，以至于眼下认为李慧好应该忍。 谢强拦住李慧好，让李慧好冷静。这小三手段高超，隐藏几十年，证据都没了。李慧好怎么能说服别人呢，撕起来不占理，也撕不动。其次，房子都买在这里了，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无法相处。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慧好听出，谢强怕麻烦。 可自己的丈夫，拿着自己的血汗钱在外面养小三，是个女人都忍不了！ “你敢拦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妈！” 李慧好穿着拖鞋下楼找麻烦，谢强拦不住，又怕出事，喊林琳出来帮忙。 林琳也不知在干什么，没立即出来，倒是谢承翰，手上拿着笔兴致勃勃的出来，被谢强呵斥回去。楼下已经响起砸门声，谢强来不及等林琳，吩咐谢承翰赶紧关上门，自己下楼去劝架。 等谢强到2楼的时候，李慧好已经骂开了：“你拿我的白糖，断我的生路，我修桥补路双瞎眼，你使铜银夹大声，屈人食死猫啊！” 蔡怡琴拿她的东西，断她的生路，还要虚张声势，欺负做了好事的她，让她十分委屈。她一口气说完之后，再骂不出什么，在2楼嚎嚎大哭。 谢强走到2楼的时候，王宇正好开门，对着李慧好骂：“半夜嚎丧回家嚎，在这儿打牙较，怕你？” 见谢强在，又说：“拉屎拉不出赖地硬，一家子都是石灰萝。” 谢强皱了眉头，把李慧好从地上扯起来，拉着李慧好往楼上走，只说：“死牛一边颈，是非曲直大家都看的明白，跟我倔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说的。” 话音刚落，蔡怡琴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敞着嗓子说：“你自己跟老胡不清不白，跑来我门上喊冤，我都没说我冤呢。” 蔡怡琴先发制人，把罪过都推到李慧好身上。 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也分成两派，悄悄议论。都知道李慧好家的条件比蔡怡琴好，世人大都同情弱者，帮蔡怡琴的人反而还多一些，指责谢家道听途说的，就来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蔡怡琴乘胜追击，又说起这些年在楼下遭受的委屈，谢承翰故意制造的噪音，谢家不肯维修水管，谢家的娃娃在学校欺负她孙子……当真是楼高一层，仗势欺人，她才是，好委屈啊！ 王宇更是趁机表态，说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别人想诋毁就诋毁，要和谢强拼命。 谢强冷眼旁观，哪怕李慧好气的站不住了，还是任蔡怡琴说下去，只是使劲将李慧好架着。只有李慧好才知道，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指越掐越紧。 这更让李慧好明白，憋屈的不是她一个，还有谢强。她不能忍气吞声，除非想把这份屈辱代入坟墓，哪怕她今天豁出命去，也得给自己正名。 至于那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老谢，情分早在偷白糖的时候就应该断绝，后面数年，都等于她李慧好上辈子欠这辈子还的。 李慧好想如实说出，蔡怡琴勾引她老公，然后逼得她去了伙食团的旧事。 谢强忙打断了李慧好的话。 “胡厂长为什么帮你调岗，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自己得了好处，就过桥抽板，指责我妈和老胡有染，怎么，得了好处的不是你？” “我调岗和老胡没一分钱关系，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但是你李慧好还真厚颜无耻，你让老胡给你找了伙食团的路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来污蔑我！” 王宇不知什么时候回屋提了一把菜刀，把明晃晃的刀口对着李慧好母子，好似下一秒就要饮血吃肉似的。他是个浑人，一直在社会上飘荡，很久没正当职业，直到最近才开顺风车，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出多惊天动地的事来。 大家忙劝李慧好母子回去，找清白的地方多了，法院管不着，还有派出所嘛。 实际谁都知道，知情者都死了，全凭一张嘴，谁都信不得。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来管？ 只能全当笑话看。 谢强早就想走了，顺势搀着李慧好上了楼，邻居们也都各自散去。 李慧好眼睛哭干了，再流不出一滴泪来，坐在沙发上便一动不动了，两眼无神，也不知该想什么。 “我早说了，没证据就不要去闹，最后吃了亏，怪谁？” 谢强说完进了房间，没看见林琳在，又找到厨房，只看见林琳端了一杯水出来。夫妻俩面对面站着，谢强闷闷不乐的说林琳当真坐的住，把这种婆姨吵架的事情，交给他一个大男人去处理。 林琳眼皮一抬，骤然看向谢强，什么话都没说。 她是嫁过来的媳妇，自觉不应该参合谢家的旧事。她劝不动，拉不动，只会让事情更尴尬，故意不想去劝架。就连谢承翰刚满十八岁，都知道她出来了没用，让她别参合进去，谢强倒来怪她。她心道，一个大男人都不维护家人，让她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也太没道理。 林琳不想吵架，可真要吵架，她绝对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她看的谢强毫毛倒竖的回了房间，到客厅又把水端给李慧好。 “妈，谢强最近压力大，说话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委屈的人，也往往被人安慰的时候，才格外委屈。 因为自己没想到的委屈点，总能被人挑出来。自己没流出来的泪，也有人看到了。于是委屈有了出口，连发酵没成型的那部分一起涌了出来。 李慧好又抹起泪，说谢强确实委屈了。 她当初辞职很多手续没办好，农机厂没算她的工龄，也没帮她缴纳社保。她多次找到老胡协调，最后虽然得到了一部分补偿，但还是需要自己补交一部分。那时候她炒不了菜了，伙食团不想要她。 她为了保住伙食团的工作，从厨子降成墩子，还是比不上那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托人找关系，却只能去洗碗。也就是那时候，相依为命的母子俩去摆了路边摊。 这些，都是哪个不负责任的老谢，留下来的窟窿啊！ 命苦哇！ 林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 林琳说，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现在日子过的比她蔡怡琴好，不就解气了吗？ 李慧好问，那过去吃的苦，是自己实实在在吃进肚里的，蔡怡琴踩在她的血肉上逍遥，比周扒皮黄世仁还狠，她不能不气。 人自己想不通，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林琳绞尽脑汁想不出说辞，只能说：“那个，妈，我明天早上七点还要去广场集合，比以往起的更早。” 第12章 女人心事 李慧好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床单带了吗？” 李慧好解释，听说酒店里的毛巾床单都不干净，就连水杯水壶好像也有问题，为了身体健康，最好自己带。 林琳一一应下，却稳住不动。 李慧好起身在柜子找出一套薄被单和新毛巾，放在林琳面前。告诉林琳，干干净净，都是新的。 林琳茫然的眼神，过了几秒才清澈起来，说都收拾好了，不需要李慧好操心。 李慧好再看林琳那不温不火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光火。林琳到了外面还不讲究，万一把病染回家里，到时候可是要全家遭殃的，那些新闻上的牛皮癣什么的，多吓人呐！ 李慧好又问：“你拿了床单和毛巾？” 林琳抱起东西就往房间去，说去收拾，收拾好就睡了，一溜烟回了卧室再没出来。 谢强却冷不丁说，早点进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林琳听这意思，还是她多管闲事。她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就想骂人。但看着靠在床头的谢强一脸倦容还在等她，曾经英俊的面容也松弛下来，不仅有了皱纹，双鬓还添了白发。 林琳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说李慧好年纪大了，她如果不安慰，气病了还不是夫妻俩伺候。况且这时候，谢承翰要高考，说不定影响发挥。细节决定成败，这还是谢强教的。 谢强喘了口粗气：“她说说而已，又不是真过不去那种人。” “万一呢？” “那时候她也没气到过不下去日子，没道理现在气起来，就要抹脖子上吊。” “她是你妈！” “也是你的。” 林琳不想说话了，只觉得谢强越来越不可理喻。 要说当年李慧好没被气死，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时候，孩子还小，丈夫也在，一个女人为了担起家庭的重担，往往比男人坚强的多，但现在不同。 丈夫死了，真相无法追溯。孩子忙于工作，不能倾诉。李慧好还不用上班，多的是时间去钻牛角尖，越想越偏激，越偏激还越生气，简直是恶性循环。再加上李慧好年纪大了，真的血压高起来，还得进医院。真有个三长两短，谢强双手一摊，又是她的事。 林琳操碎了心，谢强却不以为然，还让她别危言耸听。林琳三两下把东西揉进柜子，重重躺上床，把自己往被褥里一窝，不动了。 一旁，谢强却辗转反侧，一会儿长舒一口气，好似叹息。 终于，谢强忍不住，问林琳睡没睡，聊聊天。林琳干脆起身上厕所，去了一趟洗手间更没有睡意，又去厨房，关起门打开抽油烟机抽烟。等林琳再回房间，谢强已经打起了呼噜！ 林琳气了个半死。 这边， 李慧好听得夫妻俩隐约说了两句话，门就关了，再看，谢承翰的房门也关着。 李慧好找不到人吐槽，一个人在客厅又无事可做，只能洗漱回房间继续生闷气。 她翻出老谢的照片，对着相片咒骂老谢不得好死……不，已经死了，死了得下油锅。又哭自己事事为家想，耐不住家里有人吃里爬外。还抱怨自己命苦，迟迟不得真相。老谢走的洒脱，眼一闭腿一蹬死了，她连离婚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想着念着，李慧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又梦到了老谢，远远的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她想问老谢，到底和蔡怡琴有没一腿，或者至少给她一个背叛家庭的理由，实在不行，交代罪行也好，让她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可她嘴里像有块大石头一般，压着她的舌头，让她说不出一个字。老谢也气她，就站在雾里笑，傻乎乎的。 睡醒之后，李慧好想通了。 白糖事件，她找上胡家一问便知，得核实核实。 如果确有其事，老谢作为一个精明人，智商又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很可能是被蔡怡琴骗了！ 蔡怡琴这婆娘，抓着空子就钻，连流浪猫也要戏弄，如果得知有机会抢她的位置，能不下手吗？ 李慧好心头有了主意，打算再去胡家一趟。而且，哪怕这件事不能追溯，她也得把场子找回来，不然看着害她不浅的蔡怡琴，还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正想着，鸡叫了。 没过一会儿，听到楼下吱嘎的窗户开了，王帅帅起床了…… 今天，蔡怡琴打了鸡血一般，嗓门儿更大。 “帅帅，大声点，继续努力！那些没本事的想坐享其成，迟早败掉家业！” 李慧好吓的一哆嗦，满怀怨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林琳已经在洗漱了。 李慧好真没想到，就算林琳要去团建，她还是没机会给儿孙做一顿早餐。只是今天，林琳顶着一张大白脸，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不用李慧好去看电饭锅的灯。 李慧好无事可做，便在一旁，看林琳打扮。今天的林琳比以前讲究，往脸上涂了好几层东西，直到盖上粉底，让脸白的和纸一样。接着，她拿出各式各样的笔，把眼皮掰起来，眼珠向下，眼白露着，李慧好觉得些渗人。 为什么要把眼皮掰起来呢？ 这样才能画到睫毛根儿。 为什么要画睫毛根儿呢？ 这样勾眼线看起来眼睛更大。 果真，几只笔让人模样大变。林琳脸上的雀斑也不在了，眼睛大了一圈，看起来炯炯有神，柔和的五官也格外立体生动起来。明星似的！ 李慧好不由去看镜子中的自己，皮肤黄，眼角垮，还有眼袋和皱纹，好似一幅画皮也画不出来的模样，惨不忍睹。跟在光彩照人的林琳身边，她像跟在白雪公主背后的老巫婆。 李慧好拿起林琳的笔仔细打量，心道，难怪女鬼也画皮，要换了她也能这么漂亮，画皮她也认啊。 女人，还得对自己好一点！ 李慧好正想的出神，林琳提醒：“妈，你要用也可以。” 李慧好微怔，老脸微红，不知道林琳怎么发现她偷用化妆品的事，下意识打死不认。 “谁用你东西。” “用了记得盖盖子就行。” 李慧好的耳根子烧的滚烫，心也揪了起来。她感到被揭穿行径的尴尬，又感到不被尊重的愤怒，和不知如何应对的无措，真是五味杂陈。她转身去了客厅，避免林琳追问。 林琳也没在意，回房间提起行囊出来，李慧好却还在。李慧好主动说，自己也要出门，邀请林琳一起。婆媳俩结伴下楼，相互都感觉对方脚步轻快，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家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林琳迫不及待的叫了车，就怕李慧好又纠结到化妆品上。东西虽然贵，但买来也是人用的，她没必要为此惹了李慧好不快。上了车，她想到自己即将两天不用做家务，也不用在谢家母子中间周旋，只用美美的赏景吃饭，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李慧好出门，蔡怡琴也听到动静，趴在阳台观望。 见李慧好和林琳往外走，蔡怡琴立即下了楼。 第13章 孤寡孤寡 昨晚，蔡怡琴的儿子王宇和谢家较量之后，回屋换了身衣服，就出去开顺风车。 王宇上车接到小区出发的单，还欢喜了两分钟，结果客人上车就提李慧好。 李慧好虽然鲜少出门交际，但住了几十年，又有当初搭灵堂的事，所以大家都知道她，王西凤也是那时和李慧好认识的。 昨晚，经王西凤介绍，大家都知道，原来小区3栋那个彪悍的老太婆叫李慧好。大家都很羡慕，说她身材保养的好，儿子孝顺有出息，孙儿成绩还好，临到高考都不紧张，还说考完出去玩呢！考上军校，读书就有工资，还能报效国家，以后娶媳妇找工作都不用愁的。 大家把李慧好夸上了天，刚和李慧好吵了架的王宇窝火的很，憋了一晚上。 凌晨，王宇做完接单任务，进门就问：“妈，楼上的要出去旅游，帅帅呢？” 蔡怡琴开着台灯在沙发上打盹，等王宇回家，听到“楼上”瞌睡已经醒了。 再听说楼上要出去旅游，立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王帅帅和谢承翰在同一班，童言无忌的攀比，最伤孩子的心了。 可王宇暗戳戳的找蔡怡琴要钱。如果要让王帅帅不伤心，蔡怡琴的钱包就要伤心。 蔡怡琴一人拿社保养全家已经很吃力，每月手头都没多少余钱，根本没钱负担格外开销，心中直骂李慧好改不了显摆的臭毛病，屁大点事也要对外宣扬。 蔡怡琴想，她这辈子在李慧好面前都没认过怂，这次也不可能认怂，正好昨晚李慧好来找她翻旧账，她今天就好好帮李慧好把旧账翻一翻。 蔡怡琴知道，李慧好每天必出一趟门，给流浪猫买鸡肝，但时间不定。早上，王帅帅起床读英语，蔡怡琴先照例把李慧好吵起床，再在阳台上开始蹲守李慧好下楼。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 困极了的王宇一般回屋倒头就睡，要到下午。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王帅帅一读英文，王宇就醒了，出来找蔡怡琴说旅游的事，非要蔡怡琴表态。 王宇说，蔡怡琴做了破事以至于全家蒙羞，他那份补偿就不要了，都给王帅帅，让王帅帅考完出去玩一场，他就不追究了。 王宇从来没这么理直气壮找过蔡怡琴要钱，蔡怡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宇又问：“你和楼上的，真的没一腿？” 蔡怡琴并没有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只说王帅帅是她孙儿，她的迟早也是王帅帅的，让王宇以后不要这么和她说话。 王宇深深看了蔡怡琴一眼，那复杂的一眼里，满含肯定、伤心、失望等等情绪。 “我明白了。” 王宇自嘲的回了屋。 蔡怡琴没文化，也知道“子不言母丑”的道理。不管她做的事情多过分，王宇都是最大的受益人，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这时候，王帅帅的朗读声也停了下来。 蔡怡琴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只觉得家里的空气，沉重的让人喘不上气，逃也似的到花园里抹眼泪。她已不是单纯因为要装伤心，而是真伤心。 好心人来劝，蔡怡琴就说受到李慧好的污蔑，被儿子刨根问底，身为母亲，这是羞辱。于是，不知昨晚纷争的也知道了。蔡怡琴再把漏水、噪音等等委屈描一描，立即引起大家的共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天哪，天下哪有把好处都占尽的道理，她一个月社保五六千，也算因祸得福了，还图什么啊！” 李慧好还不知道，她昨晚刚树立的光辉形象，已经岌岌可危。 她预订了土鸡，却没先去菜市场，而是打车到了农机厂。 胡家大门紧闭，不成人形的胡老太听到敲门声，起床开门。 李慧好开门见山，杀气腾腾的问：“嫂子，我来问句准话，我当年没调岗，是不是蔡怡琴搞的鬼！？” 胡老太听李慧好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翻旧账，有些不高兴。她只听亡夫老胡提过一嘴罢了，并不清楚其中细节。如今老胡和老谢都死了，李慧好找她，她又能怎么办，她袖子上还带着白花呢。 李慧好解释，她为了辞职吃了不少亏，其中曲折不说，缴社保白白损失好几万。十几年前的好几万，跟现在的几万，不能相提并论。为此，她要个公道，只想知道蔡怡琴使了什么手段，并不过分。 胡老太听完就哭了，说都是老谢干的事，老胡也只是看着厂里实际情况，灵活处理罢了，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再说，过了两年，农机厂不就改制了么，蔡怡琴下岗没占着便宜，反而是李慧好日子越过越宽裕。 李慧好也哭，说老谢背着她搞事，她受了委屈，还被孩子埋怨。昨天真相揭晓，被蔡怡琴倒打一钉耙，还被蔡怡琴的儿子提刀恐吓，真是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 胡老太更加伤心，只问，你和蔡怡琴还有孩子，这件事不清楚，日子还是照常过，我呢？ 胡老太的儿子车祸去世时，胡老太已经绝了经不能再怀。大家都劝说，干脆去领养一个，以后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胡家两口子去了很多孤儿院，但心头始终没放下自家的，总说遇见的孩子和自己儿子长的不像，也就没寻着有眼缘的孩子。这一拖，又过了五六年，两口子身体也熬不住了，养个孩子也花精力，索性作罢。 当时，李慧好得知这件事，还对老胡许诺，说老胡对自己有恩，谢强就给老胡当儿子。 老胡还笑，自己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家产都是带不走的东西，身体也捐献出去，了无牵挂也好。胡老太也赞同，说就当给下辈子积德了。 谁知，当笑话成了真，胡老太却觉得无依无靠，缺乏勇气去熬过人生剩下的漫漫长途。 李慧好昨天被蔡怡琴气懵了，不管在胡家，还是回到家，都没想起曾经的诺言。 李慧好将胡老太扶到沙发上坐下，抽纸给胡老太擦眼泪。只见客厅中，还是八十年代摆设。唯一一把皮躺椅，是胡家儿子去世前买给老两口的，扶手和坐垫已经脱了皮。侧面墙上，就挂着死去的儿子照片，一尘不染。现在，旁边又多出老谢来。一套三的房子，一下空荡荡的。 现在面对孤苦无依的胡老太，李慧好纵使有千万委屈，也再说不出一个字。 闷了一会儿，李慧好说：“我也不得空照顾你，不过你要是乐意搬来向阳小区，倒是可以和我搭个伴。” 第14章 清者自清 胡老太舍不得，这是她的家，年轻都没远走过，老了倒如丧家犬一般四处挪腾，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李慧好告诉胡老太，如果有难处给她打电话，赶在胡家客来之前离开，不想看见农机厂的任何人。 她去胡家非但没解决事，还往自己身上揽了事，心里乱糟糟的。 李慧好还答应帮助胡老太，完全是出于怜悯，而不是恩情了。 她认为，是老胡先对不起她，才给她找了伙食团的工作，两人扯平了，谁也没欠谁。 去菜市的路上，她又觉得自己烂好人。 为什么要许诺胡老太呢，万一胡老太真赖上她搬到向阳小区，她见到胡老太就想到被丈夫老谢背叛的事，多糟心啊！ 而且，她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去照顾胡老太，这不遭罪么！ 最最重要的是，老胡什么都知道还瞒着她，等于是老谢出轨的帮凶啊！ 李慧好宽慰自己，这叫爱憎分明，不牵连无辜。于是，更怨恨夺财又夺爱的蔡怡琴了。 耽搁了2小时，已经快九点半。 菜贩半开玩笑，盯着这只土鸡的人不少，他差点就卖了。言下之意，他没收订金，还遵守信用。 李慧好忙赔礼，说有事耽搁，又夸菜贩生意诚信，一定会生意兴隆。菜贩心里爽了，才把鸡肉递来。 喂了三月的小母鸡，刚长到两斤，皮嫩肉厚，弹性十足，鸡油黄的发亮。只要将整只鸡放进滚水中翻动，让鸡身受热均匀，文火煮10分钟左右，便已有八九成熟，取出抹上香油，色、香、味便都有了。 也或者焯水上锅蒸熟，最大限度保留鸡肉的香味，切块装盘，蘸酱或者淋上藤椒油，都是不错的处理方式。 李慧好预感到中午便会得到儿孙们久违的夸赞，暂时忘记了陈年旧事，买菜说话，尾音都不自觉的上扬。到了小区，却察觉大家以异样的眼神偷偷关注她。 李慧好想起，昨天蔡怡琴当着大家的面说她有外遇，因此推测这话被看热闹的人传了出去，所以大家看她像看个水性杨花的dang妇。 李慧好呼吸不顺，步伐沉重的往家走，在3栋的长廊边，遇到了一身衬衫西裤的袁建国。 袁建国喜欢在3栋这边晃，时常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背后，来回踱步背书。今天他有些魂不守舍，见到李慧好快步走来，还没到跟前，先问李慧好有没事。 李慧好没好气的说：“你还敢离我这么近呐？小心那食屎屙饭的把你也拖下水。” 袁建国黝黑的脸，竟意外的能看出红晕来，但一开口却太不可爱了。 上次开口，是打电话告诉她，老胡去世。 这次开口，是当面告诉她，她仗势欺人。 袁建国信誓旦旦：“我每天早上都在这儿读书，你家楼下的事我都知道。” 李慧好听完前因后果，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蔡怡琴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还有一群不辨是非之人。但这时候，事情传开了，她不可能抓着人就说：我是清白的。 袁建国很担心，李慧好受到打击走上极端，忙说清者自清，不需要证明，大家都知道。 李慧好的眼眶还是红了，说当年自己从农机厂走就经历过这种情况。大家的眼睛不是雪亮的，而是奇葩的扭曲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说真话，也有部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选择颠倒黑白。 袁建国词穷道：“a clean hand wants no washg” 李慧好愣了一瞬，才明白袁建国说的是英文。 想到英文，李慧好立即想起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和孙儿，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顾不得伤心，赶紧上楼做饭。路过2楼的时候，李慧好还是没忍住淬了口唾沫。 蔡怡琴看到李慧好和袁建国说话，见李慧好上楼，便贴在门上，盼望着李慧好来找她麻烦，她好趁机发泄一番，但李慧好格外冷静，让她有些失落。 周末，谢强父子俩要睡懒觉到十一点，时间还来得及。 李慧好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将菜收拾干净，又把鸡去腥味蒸上锅，谢强和谢承翰才起床。 谢强刺着头发，溜到厨房里，见早饭还在便端了出来。李慧好还没煮饭，以为父子俩饿了，却不料谢强想连午饭一起解决，让李慧好不用麻烦另做。 李慧好恍惚听出了关心的意味，去厨房拿了碗，和父子俩一起吃。 谢强问及谢承翰的安排，没等谢承翰回答，便开始给谢承翰安排任务。离高考还有100天了，别出去玩，一句话就把谢承翰的退路堵了。谢承翰做起默默无闻的乖宝宝，开始点头捣蒜，嗯嗯声逐渐响亮，像无头苍蝇在空中乱转。 谢强说，要看书，要复习卷子，抽空再练两篇字。字是敲门砖，也是一种态度，学习不端正态度，一般成绩都不好。整洁的卷面可以讨好考官，更容易得高分，当年爸爸就是全校前十呢。 又说，还要考军校，做卷子也不能累着，半小时得起来活动腰椎颈椎，做眼保健操。 再说，这两天妈妈走了，他也可能要外出，让谢承翰不要在家捣乱。 还说，谢承翰在学校里什么德行他都知道，只是没揭穿谢承翰而已。他有老师的微信，一问便知，所以谢承翰最好不要惹他，他打起人来谁都拦不住，包括奶奶，谢承翰已经领教过很多次，应该记得。 谢强每说一句，都往李慧好看一眼，其实想说：要高考了，别分散谢承翰的注意力，特别是老谢那丑事，就别在谢承翰面前念叨了！ 可李慧好专心吃饭，根本没注意谢强的深层含义。 谢强抱怨：“妈，你炒菜，油也放太多了，还咸。” 李慧好乐了：“林琳做的。” 谢强轻哦一声，继续扒饭，奇怪今天早上这菜，一点都不像是林琳的水平。正想着，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一会儿是同事打来汇报工作，一会儿是老板来交代安排，一会儿又是客户提出要求，好像大家都实行724工作时间一般，不用休息。等交代完工作，菜已经冷在碗里。 李慧好心疼谢强，周末都不让歇一下，拉磨的驴还要放假呢。接着，说起晚饭的安排，回锅肉、白切鸡、蔬菜和紫菜汤，如果有特别想吃的，能再做。 谢强拿筷子的手一顿，忙说可能晚上要应酬，不一定能回来吃饭。 “少喝酒。” 李慧好又开始她那套理论：喝酒没好处，伤肝又伤钱，谢强年纪也不小了，年过四十的人不能再和年轻时比荒唐。 谢强觉得李慧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仙女，还以为这是开张条子就办事的年代呢。别说做业务的要喝酒，就是他们做策划的，遇着难搞定的客户，少不得也要请两个关键人物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案子，不然都不好拿尾款。 这几年，整顿几轮之后风气好了些，但不喝酒怎么打交道呢？ 彼此都太过清醒，面对面说浑话、谈条件，好像显得太赤裸裸，都还有些拘谨。借酒装疯，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事情也就成了。 谢强经不住李慧好念，还没填饱肚子，便拿了手机和钱包去门口穿鞋出门。 “晚上回来吗？” “说不清楚。” “不回来我就不做了，我还想歇呢。”李慧好语气有些埋怨。 谢强心思一转，又不放心起来。李慧好现在情绪不稳定，什么话都可能往外说，如果对谢承翰说老谢的坏话，这不是糟践孩子的耳朵么？不能破坏家长在孩子心中的形象。 谢强立即改口说“回来”，不等李慧好回答已经关上了门。 没等李慧好细想，谢承翰挪过来，问起昨天晚上，李慧好是不是被楼下的欺负了。 第17章 操心容易变老 少一个人吃饭，准备的菜多了，第二天再热便不新鲜。李慧好没有再做，专心的等着谢承翰回家。 天色渐晚，李慧好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冷清。她也怕自己乱想，又生气，想看电视转移注意力，却不知按错了什么，电视机成了蓝屏，按来按去都没有画面，只能作罢。 等到8点， 外面的猫儿都活跃起来，开始在小区里撒欢。它们在屋檐和雨棚追逐打闹，偶尔没站稳，从天台跌下，一声惨叫后，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树叶声。李慧好十分担心，忙伸出头去看，只见那落地的白底花斑三色猫，又甩甩头，蹿进了树丛中，看不见了。 李慧好有些饿，吃了两夹菜，不咸不淡，滋味正好。她猜谢承翰一定会喜欢，不想谢承翰吃自己的剩菜，打电话催谢承翰回家。谢承翰的电话通了，没有人接。 她怕老是打，谢承翰会不高兴。 可转念又想，万一谢承翰正在受欺负呢，她还可以救谢承翰一命。 也许她想多了，谢承翰什么事都没，只是和同学玩的忘乎所以，兴头上不想接而已。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嘛，她管太紧也不好。 李慧好百无聊赖的抠抠指甲，捋捋头发，突然顿住动作，又担心谢承翰和谁玩去了呢，会不会是学习不好的坏孩子，万一影响高考怎么办。谢承翰和王西凤的孙女陈沫也是同学，要不她问问？ 李慧好拨出电话，刚响了一声立即挂断。 她担心爱面子的谢承翰责怪她把家事往外传，知道她向陈沫打听行踪，会不高兴。又担心陈沫知道她约束谢承翰，谢承翰在外丢了面子。 李慧好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继续默默的等。 可这时候，王西凤看到手机有李慧好的未接电话，立即回拨过来。 李慧好灵机一动，含蓄的说，自己被蔡怡琴折腾的不清，都忘了孩子的事。让王西凤帮忙问问陈沫，昨天谢承翰和王帅帅到底为什么打架么？班主任说是谢承翰先动手，是不是污蔑了她家谢承翰。 王西凤这才笑，陈沫和谢承翰出去玩了，还没回来。李慧好该警惕的，不是谢承翰和王帅帅打架，而是谢承翰的早恋问题。 “好姐，我可要说明白哦。要是你家翰翰没考上军校，我是绝对不准我家沫沫和他谈的。我就是这么现实。” 早恋？！ 李慧好奇怪大家交情这么深，为什么王西凤以前不说。如果她今天没打这电话，是不是会被瞒一辈子。 王西凤笑称，谢承翰精明的很，经常以各种借口去找陈沫，这心思不要太明显了，只是没递情书发暧昧短信而已。要是二人不顾高考的大局，发生这种逾矩行为，她非打上谢家不可。 王西凤趁李慧好还在沉默，赶紧说，她问过沫沫，她家沫沫根本没读书之外别的想法，也就不知道谢承翰“包藏祸心”。小姑娘嘛，面子薄，既然没知觉，她也就没戳穿。说这么多，也是希望李慧好也冷处理，多管管谢承翰，但是不要把事情挑明了。 “就100天了，坚持坚持就过了。过了再说，你觉得呢？” 王西凤安排的妥妥的，李慧好只能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李慧好郁闷了。 家里有事，她装作不知，也尽量不去想，可并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比如，林琳喜欢躲在厨房里，一定有原因；谢强喜欢说加班，可真的需要那么多加班吗；没人给谢承翰零花钱，谢承翰哪里来的钱买那么多铁环环，除了读书，还干了什么。 李慧好将所有事憋在心里，帮每个人保守秘密。可他们喜欢装，喜欢在她面前装，好像她是外人。 李慧好面对无视，与得知老谢勾搭蔡怡琴，失落的感觉不相上下。 李慧好再度回味王西凤的话，噗嗤又笑，王西凤其实还是看好谢承翰的啊。否则以王西凤的泼辣性格，为什么不直说让两个孩子断绝关系呢？ 李慧好认为谢承翰有眼光，精明的王西凤教出来的孙女，有脑子，不软弱，和这样的姑娘成亲，谢承翰的生活得多省心啊。 这么一想，李慧好还担心起谢承翰来。 谢强性格这么强势，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总想约束谢承翰。要是知道谢承翰对陈沫有好感，一定反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给谢承翰一顿竹笋炒肉。眼看高考在即，李慧好觉得，她得替谢承翰隐藏行踪才是。 等谢承翰回来，她先摆明支持的态度，再问事情经过，和谢承翰讲讲道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也能拎得清轻重。 一想到谈话内容，李慧好还紧张起来。突然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万一谢承翰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她这么一问，等于戳破了窗户纸。 当谢承翰意识到他喜欢陈沫，会不会对陈沫穷追不舍？…… 一毁便毁了两个孩子，到时候王西凤才是真的会找她拼命！ 李慧好又愁了起来。 心道，如今之计，可能只有瞒了，先帮谢承翰瞒过谢强再说。 李慧好怕谢强给自己打电话，又想知道谢强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她也说不清楚，既希望谢强回家，又不希望谢强回家是怎么回事。 患得患失中，饿了又饿，已是晚上九点半。 谢承翰轻手轻脚拧把手，先探头看门口的鞋子，确定没有父亲谢强的拖鞋还在，才哼着小曲进了门。 李慧好问起谢承翰行踪，谢承翰只说是和同学吃饭。 李慧好不满：“要奶奶帮你瞒爸爸，你还好意思不给奶奶说真话啊？” 谢承翰嘿嘿一笑：“陈沫啊。” 李慧好见谢承翰答应的干脆，打量谢承翰好一会儿，瞧见谢承翰从桌上顺了两块鸡肉，舔着手指准备进房间了，才拐弯抹角的提醒：“人家沫沫是女孩子，你别让人家在外面待那么晚。” 谢承翰挤眉弄眼说：“哎呀奶奶，外面去的地方都有监控，哪有坏人敢顶风作案啊。你啊，除了头发白，都能当我姐姐。所以，少操点心，操心容易变老。”还嫌弃上李慧好。 李慧好准备好的“道理”，一句都没说出口，谢承翰已经说要回屋做作业。 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李慧好把话全部吞回肚里。 没两分钟，李慧好又担心起谢强来。 周末，再工作狂的人，都会抽空陪家人。谢强真的是在应酬吗，快十点了，还在外面乱玩。这小子，该不会和他爸老谢一样不正经！ 林琳是个好媳妇，做家务井井有条，为人处世也知情识趣，除了性格弱点，几乎没毛病。万一被林琳知道谢强乱玩可怎么办。这时候，两口子可千万不能吵架，更不能闹离婚啊。熬了十几二十年，就差临门一脚，等谢承翰考上大学，什么都好说。 李慧好这么一想，还怀疑起林琳来。 林琳真的是出差吗，该不会，也是出去玩了？ 天那，这个家到底怎么了。 第18章 谢强的挣扎 李慧好心烦意乱，决定给谢强打电话。 谢强忙工作，已经很久没和朋友聚会过。今天，林琳不在家，他不用早早回去陪妻子，正好朋友电话邀约看欧冠足球，决定出来放风。 这时候，曼联和青年人的球赛刚刚开场。双方体力充沛，开场便开始争抢场上的话语权，断球及时，传球果断，比赛十分精彩。酒里不断传出惊叹和惋惜，又有推杯换盏的交谈，人声鼎沸。 谢强挂断了李慧好的第一个电话，走到酒对面的路边，刚立定，第二个电话又来了。 李慧好责怪谢强不回家。 谢强不想争辩，只说明白，让李慧好放心，又折回酒。 大家喝酒聊天，又在看球，竟也没一个人注意到谢强的表情。他既感到能轻易隐藏自己心情的幸运，又感到被人忽略的失落。 他举杯看球，烟蒂烫了手，才发现时间流逝，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于是，灌下一杯苦酒，再点上一根烟，没过几秒，又陷入莫名其妙的情绪里，直到李慧好再打电话来。 谢强已经微醺，还没走出酒，就按下了接听键。 李慧好听到震耳欲聋的节奏，不可置信道：“你敢说你在应酬？喝，家也不要了，继续喝。” 谢强心情不好，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再被李慧好一念叨，更没了心情，进去和朋友道别。朋友关心谢强，问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谢强只说还好。等出了门，朋友却追了出来，陪谢强在街沿上的大理石台阶坐下。 二人以前都是做广告的，后来朋友决定转行做新媒体，曾邀请过谢强去一起创业。那时，林琳的老板招了个空降经理，对林琳施压，林琳的业绩不好，如果谢强收入也不稳定，一家人的生活都要受到影响。 谢强空有一颗创业的心，却不敢。 可时代不会因为谢强的推脱，而停下前进的步伐。 手机移动端发展迅猛，广告成本迅速降低，对传统的广告模式，造成了很大冲击。 流量为王，直播带货兴起。传说不管是人是鬼，一晚上卖出几十万套产品，只用给一两万坑位费罢了。 谢强知道，付出与得到是对等的，就像同一颗树的果子，大小不同，价位也不一样。可商家都抱着侥幸心理，被更低的成本和巨大的效益吸引了去。 如果成功了呢，比上电视给几十万几百万影响力大了去，销量海了去。 如果不成功呢，有可能是主播没找对。实在不行，用同等价位，能找100个主播，100个里面总能挑出一个，还是现场能看见效益的，比上电视那无法统计的转化结果好多了。 此消彼长，商家对新媒体的预算增加了，上电视和电影屏幕等传统媒体的预算就少了。 公司开始削减传统媒体部的员工，还把业务和广告策划融合到一起。谢强的事多了，但是官却没变大。 接着，公司成立了新媒体部，又扩招，又独立出新媒体销售部来。领导却是个八零末的小伙子，不是谢强。 多了竞争对手，在大荧幕时代混的如鱼得水的谢强，感到地位被动摇，再加上老客户们也没有以前那么大方，压力骤增，忧虑焦躁。 谢强不甘被淘汰，也想过办法。 他看到转行新媒体工作的朋友做出成绩，也花了很多时间，找资料，做预案，在昨天，提交了一份漂亮的ppt给领导。建议，把业务部分成两组，大家都能同时做所有渠道。这样同样是竞争，但是更公平，公司获得的收益也能更大。 但是，今天谢强接到电话。 领导和股东开会认为，谢强年纪大了。 新媒体是年轻人玩的项目。大家都说“掌握了九零后零零后，就是掌握了未来”，四十好几岁的人，都能做00后的爸爸了，如何能融入。 不能融入，也就不能胜任。 领导说完，最后补上一句：“老谢啊，专业的事要让专业的人来做，你就安安心心把你那块弄好就行了。” 又说：“你记住，公司是一个大团体，每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用。” 领导没说一句拒绝，但句句都是拒绝。 谢强顿时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面如死灰。第一个想的竟不是工作，而是还好从家里出来了，不然会让孩子和妈担心。 朋友听完谢强的困境，也不做事后诸葛亮，只建议谢强再试试。 “没有必要把新媒体想的那么神秘。其实，一通百通。语言文字是相同的，引起的共情也是通的。只要抓住网友们的哪个点。那些甩手掌柜哪懂啊，但是你是专业的，我相信以你的口才能说服他们。” 谢强失落的心情，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安慰，又振作起来。 离开时，朋友还说：“当年的邀请，还是作数。” 谢强嘴上说不用，心中却暗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朋友以前做广告，还靠他拉扯，分些小单子过去润着，才勉强度日。如今，人家做的风生水起，他倒像一只搁浅在烂泥里的鱼，苟延残喘。 他拉不下脸来，在朋友做出成绩的时候，又求上门去。 俗话说的好，雪中送炭是人情，锦上添花无人味。 他谢强是只会锦上添花，去享受别人劳动果实的那种人吗？ 谢强找了代驾回家时，脑海里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总结起来，无非“上下突破”四字。要么在传统广告上网络更多的客户，要么，延伸新媒体业务，或者做强做大某个广告板块的细分领域。 但是老板不同意他沾染新媒体啊，连一次尝试的机会也不给他，到底为什么！ 魂不守舍的谢强以为家人已经睡了，没按门铃，用钥匙开门进去，却听到谢承翰的声音：“我靠，冲啊，你是肉盾，缩个屁啊！” 谢强鞋也没脱，无视还在沙发念叨他不自觉的李慧好，直接冲进了谢承翰的房间，正好瞧见谢承翰在把手机往被褥下塞。 谢强一巴掌打在谢承翰的脸上，伸手掏出手机摔在地上，喝道：“跪下！” 手机屏幕摔了个稀碎，谢承翰扶着床沿，像一只无骨鱼一样怯怯的滑到地板上。 李慧好听到巨大的声响，忙跑过来，只见谢强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怒发冲冠的瞪着谢承翰破口大骂。 “临时抱佛脚你都不伸手，想临天光拉尿？我倒吊荷包送你去读书，你对得起你老豆我？你个烂泥糊不上壁的，我打死你算了。” 谢强已经气坏了，当真要动手。 李慧好赶紧拦住谢强，劝孩子读书辛苦，偶尔玩玩游戏放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犯得着伸手打人吗，看看谢承翰这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谢强不心疼吗。 第19章 自私不来 “慈母多败儿！” 迎着谢承翰茫然的目光和李慧好的老泪，谢强如鲠在喉。他有些后悔动手，可回味听到动静的那一瞬，他头脑里竟是空白的。 僵了几秒，谢强问：“作业做完了吗？” 谢承翰毫不犹豫说做完了，也洗漱过了，准备睡觉。 老师每天会把布置的作业发送到家长群里，谢强掏出手机，便知道谢承翰撒谎。可他打也打了，骂也骂过，谢承翰还是这么顽皮，他也没更好的办法。 谢强闷不做声，目不转睛注视着谢承翰。 李慧好看出，谢强还有动手的意思，问为什么不能说服教育为主，万一把谢承翰打聋了打残了怎么办？ 谢强想说，李慧好把谢承翰说成了不禁收拾的纸娃娃，可当着谢承翰，他又说不出伤害父子感情的话。他有些埋怨李慧好把话挑的太明，他找不到台阶下，也不可能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拿犯了错的谢承翰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强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却不料李慧好跟进来，顺手关上门，追问起谢强今晚的行踪来。 李慧好说，她以前就是太不在意老谢的行踪了，老谢做什么她都相信，结果老谢背着她，居然和蔡怡琴搞到一起。谢强是不是也要学老谢一样吃里扒外，还要出轨。林琳是个好媳妇，谢强怎么能这么辜负。 “妈，你在说什么呢！” 卧室的门紧闭，谢强下意识看向门口，又皱了眉头，只觉得李慧好有些神经质。 首先，老谢的事情空穴来风，缺乏证据，判人死刑还得谨慎详细的举证呢，怎么人死了，就能随便污蔑吗？ 其次，即便老谢真的和蔡怡琴之间有一腿，那也是老谢。有说子承父业，却没说子承父风流一说！李慧好怎么能随便往他身上安罪名。 还有，关上门别人就听不见动静了吗，李慧好毫不压制声音，不说谢承翰听见会怎么想，楼下那家人呢，又有机会看他们的笑话了。 母子俩的争吵止步于此， 李慧好从谢强的态度里，又看到了老谢的影子。老谢也是这样，即便是理亏也不会认错，而是以各种方式逃避追问，再以送礼物、主动承担家务等方式，哄李慧好开心。 李慧好曾经以为日子就是这样，假装糊涂，然后得过且过就能一辈子……她确实也这样和老谢过了一辈子。 但是现在，李慧好认为她做错了。 不计较，并不能平静的过完一生，除非她先于老谢死掉。 老谢给她留下无数可能永远也无解的谜团，让她感到耽误青春对家庭的付出，都是徒劳的。 如果她把这些时间花在自己身上，至少不会后悔。 在剩下有限的日子里，她不想再为别人而活了。 李慧好下定决心，却无法入睡。她又想起谢强和老谢一样不检点，林琳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可现在的时代不是以前了，年轻人结婚离婚，几句话的事。如果林琳提出离婚，谢强怎么办，谢承翰又怎么办？她的孩子们，说不定早上都吃不上一口热食。 这一刻她又意识到，她的身份还是孩子的妈妈，不管什么时候，下意识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孩子。 她自私不来。 第二天一早， 李慧好依旧在王帅帅读书的时候清醒，照旧进厨房准备早饭，哪怕谢强和谢承翰在睡懒觉。 做完吃食，天色还早，李慧好站在洗手台上洗油污的时候，想到林琳说的话。 化妆品她也可以用，记得盖盖子就行。 趁谢强父子还没起床，李慧好做贼一样把每种她看上的东西，都往脸上抹。她不但没感觉到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腻，还感觉有点黏。她也不知道擦错了什么，或者用多了什么，只能洗去，最后用自己的百雀羚去收拾残局。 她颓然的想，还不如最早就不要动林琳那些看不懂名字的洋货。 李慧好亲眼见过林琳化腐朽为神奇，也想试试自己化了妆是多么惊艳的效果。可她手一抖，眼线便要出界，眉毛又弯了，折腾到勉强能出门的模样，眼皮已擦到有些微微刺痛。 这时，她又记起那时候文工团的小姑娘化妆，都是要往脸上涂口红的……腮红。她显然低估了如今口红的实力，轻轻一点，那个红，猴屁股都赶不上。 李慧好擦掉颜色又盖了一次粉底，眼见时间都快九点，赶紧出门买菜。 不论如何，她对自己的装扮还是满意的。 她坚信，只要迈出第一步，以后就容易的多了。 老了怎么，老了就不能化妆，不能穿漂亮衣服了？ 虽然一次画的不好看，但如果一直不画，就一直不好看。 李慧好把昨晚倒掉的菜放在楼梯转角，才去买菜。 袁建国看李慧好的眼都直了，说话也不利索：“好，慧好，李李慧好你买菜啊。” 李慧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看呐。” 李慧好没回应袁建国的夸奖，腰肢一扭便买菜去了。 她心里洋洋自得，下巴不禁昂起来，路过路边商铺的玻璃门时，尤记得侧身观望，调整姿势，真正做到昂首挺胸的逛街。她还记得，前天去学校穿旗袍，就得到了大家的夸赞，那种自信自豪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有些上瘾。 今天她准备用没吃过的剩菜招待流浪猫，所以不打算买鸡肝。但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告知菜贩，所以特地到摊位前打招呼。其实是想得到熟人的肯定。 李慧好没得到期望的夸奖，只瞧见菜贩木讷的眼神，已经很满意了。 她骤然发现，其实想成为万众瞩目明星般的存在，十分简单。只要她换件衣服，或者画个妆，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生活态度来，就能得到想要的关注。 她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悠然自得的漫步回家。 到了楼下，袁建国还在原地徘徊。 李慧好时常想，如果袁建国穿上大褂，一定像个背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别人给他取了外号叫“袁老师”，真是贴切。 毕竟，有文化，是爷爷们千年不变的爱好，实在和文化挨不了边的，在手上挂俩串酸枣核盘出包浆来，也能装成文化人那么回事。 但如果以这些来衡量袁建国，太肤浅。定睛看，便会发现袁建国拿的是一本英语书。 李慧好曾认为，袁建国异想天开学英语，新鲜感过劲一定会放弃。 这年头学英语的人多，但普通话都不太标准却学上英语的老人，还真难找。特别是小学都未毕业又年过七十古来稀的农民伯伯，还一心想学洋文的，就更奇葩。 李慧好刚到楼梯口，有人大喊袁建国的名字，说从袁家找到这里来，总算找到袁建国了。 “袁老师，快跟我到门口去，来了个歪果仁哦，找你救命呢。” 第20章 有理想的老太太 袁建国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种田和下海打渔，哪里会认识外国人？ 李慧好回到家，谢强和谢承翰都还没有起床，早饭还在锅里保温，也不怕他们饿肚子。她实在好奇袁建国能帮什么忙，跑到父子俩的门口去听动静，确定两人睡的打呼，决定下楼看热闹。 这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人在人群中，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拿着计算器又比划又跳。大家一脸茫然，袁建国满头大汗，就连王西凤也在。 李慧好走过去，袁建国的脸眨眼红了，本来就不熟练的发音更磕巴，眼神时不时往李慧好瞄。 王西凤撞见李慧好吓了一跳，半开玩笑说：“老李，你都赶上关公了。” 李慧好瞪她一眼，她转移话题说，大家想找孩子们，又怕打扰孩子们的学习，于是临时想到袁建国来当翻译，考验学习成果。 李慧好低语：“谁出的馊主意，他又没去学过，都是自己瞎背，哪会！” 王西凤也叹，人都叫来了，只能试试，不行喊几个孩子下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能凑出个答案。 正说着，外国人yes yes直点头，袁建国如释重负。 李慧好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老外格外激动，按起计算器来。袁建国点头后，便红着脸问在场的人，谁家有房子，这老外要租。 旁人惊讶，在场都住在这小区里，能租房出来的，肯定都没在，老外为什么不直接找中介呢。 袁建国帮忙解释，找中介要给中介费。这外国人是外资公司驻派来的，本来公司有安排宿舍，可这人认为，中国是个有文化传承的文明古国，到了中国就应该体验中国的市井生活，整天待在那工业区里就白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想起门卫老吴头来，只有他，每月帮收小区里的清洁费和管理费，晚上还收开门钱，只有他最可能知道这小区的住户情况。 可这会儿，应该在睡觉的老吴头不知道去了哪里，能问谁呢？ 王西凤想起来，向阳小区里还真有一套房子。就在半月前租客跑了，不续租也没告诉房东。房东委托中介来找了很多次人也没找到。最后，是隔壁邻居闻到臭，请社区开门见证，才看到房间里有一条饿的奄奄一息的小狗，满地狗屎。 小狗被救助中心接走，房间请人打扫干净，通风换气，但是家具全都报废了。不知道房东有没有添置，也不知道租没租出去。 袁建国呆滞一瞬，说他知道，房东可能不租了。 这时候，老吴提着扫把从小区里走来，得知外国人要租套二的小房子，立即背了一长串出来，也就没人再追究那套空房子的事。 一群人簇拥着老吴头和外国人去看房子，因为每一间房子价格有所不同，老吴怕自己听不懂，便邀请袁建国陪同。后来听说，老吴头不好意思收中介费，还是袁建国帮他讨了六百块塞给他，他才收下。 经此一事，大家都对袁建国刮目相看。 都说，老了又怎么，年轻人做的事，老年人也可以。 一时间，袁建国的固执，变成了孩子们的励志故事。都说，笨鸟先飞，只要坚持不懈，没文化的老爷爷也能走在时代前列。 大家再喊袁建国“袁老师”的时候，没再有以往的戏谑，而是真诚和尊敬。 白里透红的李慧好也引得众人频频回头，都唯恐避之而不及。毒舌的王西凤提醒，太红了，跟喝醉了似的。这话还顾及二人情分，略显温柔。从别人嘴里，李慧好才听到了大实话：花疯子。 大家对李慧好的出类拔萃，也刮目相看，都说李慧好是不是受了蔡怡琴的刺激。 在电视剧里，受到小三刺激的黄脸婆能，都会改头换面，先从穿着开始。李慧好虽然是失败案例，但也符合电视剧套路啊。 又是蔡怡琴！ 直到上楼，李慧好还神游天外。 李慧好第一次意识到，袁建国比她过的实在多了。 袁建国一直在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换句话说，有目标有理想不白活。 而她，一直和蔡怡琴这个臭婆娘纠缠不清。 她剩下的日子，还要和蔡怡琴计较吗？计较并不能让她受到别人的称赞，自己还常气个半死，没意义啊，日子都过废了。 她应该用不多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袁建国可以，她也可以，这样的人生才没有遗憾。 李慧好想不出她未完成的理想是什么。好像年轻时的理想是当工人，后来的理想是生儿子，儿子平安养大了，出息了，结婚生子了，她现在就希望孙儿谢承翰能考上军校。 可谢承翰考不考上学校，她说了不算，这不算她的理想，可能理想慢慢找也不迟。 一切还能来得及吗？ 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搭上自己仅剩的日子，到底有没有意义？ …… 无数灵魂拷问，盘桓在李慧好的脑海中，她竟暂时忘记了和蔡怡琴的恩怨，明明蔡怡琴站在阳台上向她口吐恶言，她也没抬头看一眼。就连蔡怡琴在她上楼时故意开门嘲讽她老妖精，她也没有回头。 她发觉，她对蔡怡琴的挑衅已经感到厌倦，急迫的想要另一种生活，没有蔡怡琴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做。 回到家，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 谢强和谢承翰都起床了，李慧好立即进厨房忙碌。 打着哈欠的谢强忘了闭嘴，愣在原地。 谢承翰却只愣了一瞬，便视若无睹的和李慧好打招呼。 谢承翰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慧好，擦粉画腮红，说起来真的一点美感也无，甚至连用丑来形容都有些不够到位。但他打心眼里觉得，从来没见过这样容光焕发的李慧好，让他不知不觉忽略了李慧好的皱纹，关注起李慧好的笑容。 谢承翰释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只要李慧好不画成厉鬼模样他都能接受。 谢强忽然说林琳做服装的，有造型师资格证，会化妆。谢承翰怕惹祸上身，便不敢把夸赞说出口。 李慧好假装没听懂，坦然的问谢强到底有什么要求。 谢强不敢触碰李慧好的逆鳞，转身去冰箱拿饮料，说昨晚喝了酒，起来口干舌燥只想喝水。他发现，冰箱里干干净净居然没有剩菜，更奇怪的是，李慧好昨天买的菜叶却还在。 “昨天什么都没剩？” “你又不回来吃，管那么多？” 谢强起初没追究，直到在阳台收衬衣，发现一楼矮树丛中的鸡“块”。 鸡翅、鸡腿、鸡身子……一应俱全。 这白切鸡，和昨天李慧好做的那只太像了！一个单元就十几户人，户户都吃白切鸡？几率有点低。 谢强想起李慧好做的白切鸡，那滋味，比五星大厨也不逞多让，味鲜肉嫩。一只黄猫正在狼吞虎咽，谢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眉头一夹一松，装作毫不知情，含着口水问李慧好昨晚上有没有吃晚饭。 第21章 大王求放过 这两天，李慧好感到流年不利，各种不顺心，跟被烹、煮、蒸、煎、炸轮番折腾一般，各种滋味都受了个够。这会儿，好不容易想让自己有追求一些，不想那些烦心事，谢强还提起糟心事来。 李慧好气的很，林琳在家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在家吃晚饭。好不容易轮到她做一回，个个都在外面吃。如果再想深入点，大约是她做的难吃，或者不想吃她做的。 这等于侮辱了她的厨艺！ “吃什么，气都气饱了。” 谢强嘴唇微微一别，劝李慧好，有好日子过别胡思乱想。他没回来吃饭，也可以带饭去单位，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平时剩饭剩菜喂猫就算了，犯不着拿粮食撒气，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啊！ 什么叫浪费粮食呢？狼心狗肺的人都可以吃正餐，为什么帮大家辛苦抓老鼠的可爱小猫咪，就应该吃剩的。要想享受待遇，也要问自己有没有做能享受待遇的事。众生皆平等，大家都是吃喝拉撒，也别觉得自己高猫一等。 “你拿我跟猫比？” 真是疯了。 如果不是晚上林琳要回来，谢强真想一走了之。 突然又有人来敲门，竟是老吴头。 老吴头是五保户，社区为了解决他的生计问题，将他分配到向阳小区看大门，给他安排在大门旁的小房间居住，先解决了住宿问题。再给他安排了看大门的活儿，他帮小区打扫卫生，大伙在享受清洁的同时，每月也凑清洁费给他糊口。这样一来，老吴头有了两项收入，一月马马虎虎竟有六千多块，还能存下一大笔钱。 今天，大家找老吴头租房子的时候，老吴头正在3栋楼下打扫卫生。 几只流浪猫闻到了袋子里的食物，你争我夺，把袋子叼了出来，汁水撒了一地。 老吴头帮外国人租了房子回来，又看见一个袋子。他知道，李慧好经常在楼下喂猫，便来问，那东西是不是李慧好丢的，到底丢在哪里了，他也好收拾。 “哎呀，这些熊孩子！”李慧好怪叫一声，和老吴头下楼找袋子。 这时候，小黄猫芝士作为领军猫，见到李慧好摇摇尾巴，才叼着鸡腿三两下蹿进树丛，不见了踪影。别的猫也作鸟兽散，只剩下一地残汤剩水。东西都被叼完了，只剩口袋，由老吴头捡走。 老吴头感慨，李慧好当真舍得，一只整鸡也给猫吃了。 老吴头平时想吃肉，都会挑超市傍晚打折的临期鸡胸肉。一盒五六块鸡胸，只要七八块钱，十分便宜。其实，也有打折的鱼和鸭腿等等价格差不多的替代品。但老吴头说，鸡胸肉是“纯肉”，连鲫鱼身上那几根毛刺也要算在生活成本里。 李慧好把昂贵的土鸡倒给猫吃，在穷怕了的老吴头眼里，简直是穷奢极欲的行为。 李慧好连解释不是，至于原因也不说，因为说不出口。 两个老年人在楼下收拾残局这功夫，谢强别扭上了。 当猫也成了儿子的时候，儿子还是儿子吗？ 谢强发觉，李慧好可能是被蔡怡琴刺激过度，不仅连装束不正常，就连思想也不正常。天天把爸爸老谢不知真假的风流韵事挂在嘴边不说，连猫食都和蔡怡琴比上了。他赚再多钱，都不够李慧好花的，还要供谢承翰上大学呢！ 谢强再想到不自觉学习的谢承翰，整颗心就像灌了铅一样重，从胸膛一直落到地上去。 可他如今正在公司变革的重要时期，不进则退，根本没有后路，哪有多余的闲心来管家事！ 谢强想来想去，想到某个朋友。朋友很忙没空管上初中的孩子，每天都是孩子自己回家做作业。朋友怕孩子不专心，于是在书桌上安装了摄像头，谈业务或者喝茶的时候，朋友时不时看手机，会直接通过手机吼“头抬起来点”，“天黑了，开灯”，“乖，做了语文做数学”。 谢强在客厅转悠，观察到电视柜上的一角，是灯光的死角。即便开了灯，也看不清那块“中国年度广告大奖”的奖牌。 正适合安装监控！ 谢强认为万分有必要，知道谢承翰和李慧好在家都做些什么。这一老一小，是他最担心的人，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当然，顺便“担心担心”林琳，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万一林琳误会他了，他却不知道，这个家就要散了。 谢强偷偷做着自己的打算，趁李慧好还没回家，对谢承翰下了命令，任务是让“画成鬼样”的李慧好卸妆。 谢承翰以为爸爸谢强在说笑，这种当敢死队的事情，怎么能派他上场呢。谢强决定装鸵鸟，嗯嗯两声以为能敷衍过去。 谢强似乎知道谢承翰的想法，特别强调，他一下午都会待在家里，谢承翰别想偷懒。 谢承翰说：“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谢强这才说，做完作业可以玩。 等价交换…… 谢承翰知道，他昨天没做作业，今天累积到一起，非赶工到12点不行。谢强此举，等于让他今天都不能玩了。他心中暗自埋怨，谢强是瞎操心。他不是不会做，只是太粗心，要是他审题仔细一点，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成绩一定比王帅帅好。 等李慧好上了楼，进厨房继续做菜，谢强炙热的视线射了过来，催谢承翰行动。 谢承翰如芒在背，侧脸偷瞄，果然见谢强直勾勾盯着他。他脑筋一转，进了厨房，背对谢强，挡住谢强的视线，才对正在做菜的李慧好竖了大拇指，并表示，人就是要寻求改变，然后找到自己喜欢的状态，让自己始终处于最舒坦的状态中。 李慧好说这些弯弯绕绕，听的人打瞌睡，听不懂。 谢承翰装够了份儿，直白道：“就是自己爱咋咋的，别管别人怎么bb。” 李慧好笑的更开。 谢承翰抱怨谢强管的宽，他会从精神上支持李慧好继续化妆，只希望在他有难的时候，李慧好别忘了搭把手。 李慧好看谢承翰这小滑头，差点把谢承翰邀约陈沫谈早恋的话说出口，忍了又忍，没好气的说：“奶奶什么时候没护着你了？” 谢承翰这才满意的出了厨房。又对谢强说，李慧好不洗脸，他也没办法，谁让他在家里最小，最没有话语权。又捧谢强的臭脚说，家里赚钱最多的是谢强，他已经听大王的吩咐行事了，无奈实力不允许，跑个腿儿传个话已经尽力了，求放过。 谢强瞧谢承翰这跳脱模样，一面欣慰谢承翰以后出去吃不了亏，一面又怕谢承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走正途。 谢承翰看的明白，李慧好和谢强都是操心的命，小到吃喝拉撒，大到人生规划，反正只要是孩子的事，都恨不能大包大揽。谢强管他，就像奶奶李慧好想管谢强嘛，为什么谢强不听李慧好的话呢？ 拿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谢承翰当然不认为应该乖乖听谢强的话。 第22章 夜不归宿 今天的午饭，总算让李慧好顺了心，洗了碗，往谢强身边的沙发上一窝，傻看着谢强玩手机，内心也特别满足。 李慧好心情好起来，便忘了“要为自己活”的誓言，也想不起什么理想规划，只觉得没什么比三代同堂，岁月静好更完美的事情了。人一辈子就那么点时间，活那么累干嘛。王西凤也只会打麻将跳舞，没什么大理想也过的不错。 至于谢承翰的早恋……男孩子嘛，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和知根知底的熟人一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人总是要娶妻生子的，早生孩子早享福，要是真和陈沫谈恋爱，让陈沫怀上个，干脆生了也不是养不起。 李慧好将迫在眉睫的问题，都里外琢磨了一次，得到一个结论：只要孩子们开心，她就开心。 往谢强身边一坐，李慧好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李慧好注意到，谢强在快手刷着一个又一个视频，正在播放的是一个捉鱼片段。 视频上的小伙子，在田坎边挖了一个坑，用沟渠把水引到一个深坑里，然后在坑周围插上竹签和树枝，盖上树叶，等过一晚上来收，里面就有很多鱼。 这种乡村生活，李慧好能背出一大堆来。 她小时候穷，用电筒照水货，一捉一个准。捉鱼赶海，捉虫捉虾捉蚂蚱，她都能找出应对办法，但凡不是保护动物，没一个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李慧好还没说出细节，谢强已经不耐烦，他说他知道，他们这代人苦，但苦日子不都过了么，现在政策好有社保，别再把苦日子挂在嘴边。谢强抱怨完，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说他正在工作，一会儿空了陪李慧好说话。 看乱七八糟的视频，也叫工作？ 李慧好脸色阴沉，认为谢强不想和她说话找借口。 人家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可李慧好觉得，母子关系才是最难突破的难关。 特别是老谢的事情露馅以后。李慧好原本以为，当年的误会解除了，母子关系能破冰，结果现在光是并排坐着，李慧好自己都感觉到十分尴尬。 如果说，以前母子之间的是栅栏，现在栅栏已经严丝合缝，变成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无法突破。 但往往，谁都不点破问题，是最难熬的僵局。 除了忍耐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好像谁先挑破这层窗户纸，谁就成了罪人。 同样和儿子关系不好的蔡怡琴，早就盼望着谢家天翻地覆的一天。 她直觉今天特别有可能！ 平时李慧好作妖，谢强看不到。今天谢强在家，李慧好擦成猴屁股似的。再加上昨晚戳破了老谢的丑事，不管哪一件，都足以让谢强闹起来。 蔡怡琴想点一把火，可李慧好不理她。 蔡怡琴蹲在阳台听动静，可谢家格外平静。 时间流逝，王宇起床了，王帅帅饿了，蔡怡琴遗憾的回到厨房，再也没空管谢家的事。 饭桌上，王宇问儿子王帅帅，如果考上大学，想要什么奖励。王帅帅夹到半空的豆腐掉进汤里，又随意夹了一夹，竟捣上一片菜叶，胡乱放进碗里，才面无表情的问：“不花钱吗？” 王宇笑，家里奶奶最爱你了，怎么舍得你被别人比下去呢。 王宇逼着蔡怡琴表态，拿钱出来旅游。 蔡怡琴放下筷子，看着王帅帅问，王帅帅到底想不想出去，如果真想，她可以想办法。 王帅帅把筷子拍到桌上，恶狠狠的问：“有完没完！” 这下，就连能提菜刀吓唬人的王宇都不敢再说话。 蔡怡琴难免心酸，不知道王帅帅到底随了谁的性格，就连王宇小时候也不是这样。再看人家谢承翰，在李慧好面前就跟个小绵羊似的，李慧好随意摸头掐脸，还抱着李慧好手臂撒娇。蔡怡琴太羡慕了。 王帅帅瞪了蔡怡琴一眼，目光十分复杂，让蔡怡琴看不懂。蔡怡琴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家里的小祖宗，立即安慰，毕业后也去玩，谢承翰有的，王帅帅一样不少。 谁知这话说完，王帅帅怒吼：“你们到底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如果，蔡怡琴和王宇都不考虑王帅帅的感受，就不用提出旅游的事了。 王帅帅冲回了房间，留下蔡怡琴和王宇面面相觑。王宇还责怪起蔡怡琴来，说都是因为蔡怡琴迟迟不肯答复，所以还王帅帅心情不好。要是王帅帅因此受到影响，考不上大学，他也不会再认蔡怡琴这个妈了。 半晌，蔡怡琴都没回过神来，她说了好话，花了钱，最后还里外都不是人。 蔡怡琴想和王帅帅讲道理，王帅帅说做作业不希望被打扰，她只能乖乖出了房间。 蔡怡琴找到王宇，王宇说如果睡不够，晚上开车不安全，出了车祸成残废，怪谁？ 蔡怡琴无所适从的回到客厅，呆呆做在沙发上，和李慧好整天在家的精气神，如出一辙。 天色渐晚，王宇又揣着车钥匙出了门，王帅帅又关上门不知道在房间里干什么。蔡怡琴一个人坐在床边努力回想，自己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想来想去，竟想到李慧好。 那时候，李慧好从农机厂辞了职，大家都说李慧好不对。蔡怡琴在农机厂的地位水涨船高，如鱼得水，还在向阳小区有了房子。可快乐的时光，在她身上总是如此的短暂，她还没等到入住向阳小区，老王去世了…… 蔡怡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赶紧闭眼。 她得赶紧睡觉，早睡早起，明天早上起床给王帅帅做早餐，顺便让李慧好那八婆睡不着。 现实很骨感，蔡怡琴如意算盘落空了。 林琳打电话来，说晚上要去谈事情，可能会耽搁到很晚，所以和同事决定在工厂宿舍凑上一晚，明天再回来。 李慧好这几年最想做的事，就是能给儿孙们做顿饭，这正合意。她听到林琳电话的时候，甚至在想，正好呀，早上连闹钟都不用订了，有蔡怡琴叫她起床。 李慧好没发现谢强黑沉的脸色，还是谢承翰提醒李慧好看，李慧好才惊讶谢强一脸的面如死灰。 谢强没回答李慧好的任何问题，福尔摩斯谢承翰又开始分析了：妈妈从来没夜不归宿过，打扮的那么漂亮出门，带了那么多漂亮衣服，还和爸爸完全不认识的同事一起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爸爸怎能不气。 李慧好一巴掌拍在谢承翰后脑勺上，无语的问，为什么这些心思不多用一些在学习上，整天想些歪门邪道的，调侃到自己爸妈身上去了，不成体统。 谢承翰长叹一声，一句“老古董”，把李慧好和谢强都包含进去。 谢承翰的房门一关，谢强立即说要关门睡觉，李慧好却听见门里传来谢强的说话声。 家里的门是实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这般李慧好都能听到“你到底回不回来”，想来谢强打电话对林琳发了脾气。孩子们的感情问题，李慧好最感到无措，便也装作自己睡着了，进了房间。 谢家每间屋子都亮着灯，客厅里却是漆黑一片。 他们各自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自己的心事，做自己的打算。明明是一家人，却好像又没多大关系。 第25章 忍不住怎么办 李慧好穿了一身黑色衣裳，加之没有化妆，看起来面黄肌瘦，略显憔悴。 相比之下，身材微胖的蔡怡琴，走两步便热的出汗，面色红润，一点看不出悲伤模样。特别是，蔡怡琴身上又是小翠花的衣裳，就更让人觉得，她并不是去参加葬礼，而是去郊游的。 蔡怡琴走在李慧好身后，不遗余力的讥讽：“哟，不知道还以为前面走了个纸人呢。” 这既说李慧好瘦，又说李慧好的红脸蛋，像死人。 往常，蔡怡琴这么骂，李慧好早都反唇相讥，即便骂不过，也要斗上两句。可今天，李慧好走在前面，听而不闻，好像转了性。 这般下楼，蔡怡琴见袁建国等在楼下，心道，难怪李慧好装淑女呢，原来是勾搭上袁建国了？ “袁老师第二春啦？你问过你家孩子同意么？” 袁建国耳根子的红晕，在他黝黑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明显。他脑瓜子一僵，只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对，便说：“我家我说了算。” 李慧好莫名其妙的看袁建国，嫌弃：“你和她说什么，也不嫌矮了身份。” 蔡怡琴当然要纠结这个身份问题，她住在李慧好楼下就够了，凭什么身份还要底一等呢。她比李慧好先进厂，也算前辈。她从农机厂下岗时，职位也比李慧好离开农机厂时高。算起来，李慧好样样不如她，不知道嘚瑟什么。 李慧好对蔡怡琴的话置若罔闻，问袁建国：“狗屎怎么说？” 袁建国一脸茫然：“我只会背课文儿，也没学过啊。” “中国话都不会，还学什么外文儿。” 袁建国怎么回答都不对，索性不说，好脾气的往李慧好身后一站，把蔡怡琴隔开。用蔡怡琴的话来说，温顺的像条哈巴狗。 袁建国黝黑的脸，肉眼可见的涨成猪肝色，明明气的跺脚，尤记得李慧好的话，直到小区门口，总算琢磨出一个足以表示蔡怡琴的无耻，也足以维护他斯文形象的词来。 “碧池！” 可能除了袁建国，小区里没一个老年人会这么骂人了。 李慧好心情大好的带袁建国坐出租，喷了蔡怡琴一身尾气。 两天没见，胡老太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两眼无神，往回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张牙舞爪的四处伸着，皱纹交错纵横，把眼尾的皮肤割成了一块块干褐的湖田。 胡老太见着二人，沙哑道：“坐，一会儿人齐了再去。烧了，就埋吉田，离这儿也不远。”说罢，轻咳两声，忙灌下一口水。 李慧好这才看到，胡老太手上贴着医用胶布，看起来输过液。 袁建国忙道保重，就算是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下去。 胡老太牵强的笑：“放心，我怎么也要把他送过去啊。”听起来有几分强撑的意味。 当着李慧好的面，没人在提老谢的事，都在感慨老胡当年为了让厂子活下去，吃了不少苦。发不起工资，老胡四处巨债。没有技术，老胡四处挖人。没有销路，老胡自己跑业务。收不到钱，老胡大年三十赖在别人厂里啃饼干……老胡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没有带厂子走向辉煌，遇到了改制，令人唏嘘。 但大家都认同，老胡是个好人。 听说，当年有人抱着一叠大团圆，找老胡要岗位，以改变自家的不良成分。老胡楞是一点面子没给，把人打出厂去。从那以后，更没人敢给老胡送礼了。又听说，当年老胡要带着大家共同富裕，只是遇到改制，不了了之…… 总之，老胡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到如今仍为人津津乐道，所以老胡走的顺畅，没得病苦，也是一种福报。 李慧好静静聆听闻老胡的事迹，忍不住腹诽。 这么大公无私的老胡，怎么可能会因为收了老谢的白糖，就把她的岗位换了？ 李慧好不想听关于老胡的夸赞。 大约面对死人，活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大都会留几分口德，竟没人提起李慧好换岗这件事来。 李慧好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在老胡漫长的80年生命中是一缕烟，一盘沙，被风一吹就散了。 无人记得。 李慧好极力让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开心的。譬如孝顺的孙儿，争气的儿子，漂亮的儿媳妇。又譬如可爱的猫儿，热心的王西凤，甚至自己软硬适中的床，或者自己明明不好看却很喜欢的妆…… 可李慧好不论想到什么，思绪依旧会被周围的聊天给拉回来。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还不如去菜市场找卖鸡肝的小贩聊两句呢，至少说的还是她想听的。 给她打电话说内幕的人是谁，她早都不记得了。即便记得，去追问也没有意义。不是当事人不可能提供多少线索，看热闹的可能更大。 再想起一会儿蔡怡琴也要来，李慧好有些坐如针毡。 两个老冤家在向阳小区里怎么闹，好像都不过分，就算路过都故意要凑到一起，非闹上两句不可。但一遇到农机厂的故人们，便总想离对方远一些。 这里有她们仅存的辉煌，都不想让其蒙尘。 蔡怡琴在公交车上摇，也忍不住寻思，到了胡家撞见李慧好该怎么办？ 向阳小区里，几乎没人知道当年的情况，所以她张口就来没人追究，只会对她有利。可在农机厂不一样。 首先，她在老胡灵堂上，说老胡的坏话，就会被打出去。其次，李慧好是吃了亏的，大家都知道，她无法颠倒黑白。 蔡怡琴在门口徘徊很久都没有进门，直到一群人准备去殡仪馆，从屋里出来，见到她在大树下，她才急中生智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哭嘤嘤的过去。 “嫂子，节哀啊！” 蔡怡琴嗷一嗓子开始哭，她一哭，胡老太也跟着哭，旁人一个接一个的过来劝，谁也不好提以前的事了。 今天的天空阴沉沉含着水滴，重的海风吹不进来。 松柏挺立，纹风不动，进了殡仪馆，便只剩下蔡怡琴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浮夸。 蔡怡琴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肿胀的眼皮使劲掀出一道缝来，见大家都欲言又止的看她，她有些进退两难。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进来讲流程。 烧之前，会让大家再瞻仰遗容，接着拉上帘子。大家再见到老胡的时候，老胡已经在盒子里安详了。 大家看见盒子，再整齐的开始哭，他们会主持一个简单的追悼仪式。仪式上，想怎么哭怎么哭，只要不去扑骨灰盒。顺口说一句，他们见过“伤心过度”把骨灰扑撒了的，不好收拾，动扫帚不行，用手捧又有人忌讳，最后在家属的谅解下，他们动用了吸尘器。所以，别让你的先人和朋友，用这种方式离开人间，不好不好。 追悼仪式之后，大家就不要哭了，这时候哭，死人会走的不开心，入不了轮回。出了追悼厅，大家一路往前走，别回头，这里的“人”太多了，别惊了魂。希望各位没有下一次，都别来。 他们会用黑伞替老胡（的灰）接魂，用小号奏乐一路护送老胡（的灰）到灵车上，直接前往吉田安葬。 蔡怡琴顶着肿成桃子似的眼，弱弱的问：“那现在可以哭吗，忍不住怎么办？” 工作人员叹：“大妈，要想开啊，咱们好不过，他们也不安心。” 工作人员把蔡怡琴当成了死者家属。 第26章 生与死的模样 胡老太这几天哭够了，这会儿反而流不出泪来，让蔡怡琴喧宾夺了主。 在众人的注视下，蔡怡琴脸红到脖子根里去，往人群里钻。 李慧好见到蔡怡琴跳梁小丑一般，打心眼里觉得好笑，啧啧两声，把目光转移开。 告别厅外，人山人海，汇集着前来送人的家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哀切的表情。听的这个叫“出来了”，那个也叫“出来了”，不知道到底是谁，人来人往穿梭。 突然， 胡老太说，还没给老胡盖被子，又说应该给老胡烧两件衣裳和两双鞋，免得过奈何桥磨破了鞋底，比别的鬼寒酸。几个热心人来来回回帮着跑了几趟。 工作人员受不了，专程来问蔡怡琴，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进去一起烧掉的，一起拿，别蹿来蹿去的，对里面的死者不尊重。毕竟，里面人多呢。 蔡怡琴这才给主角让位。 胡老太问：“能不能带几块绿豆糕去。” 工作人员很快回过神来，说：“大妈，你确定要把绿豆糕和骨灰装在一起，我们也能按照家属的意愿安排的。” 胡老太才什么都不说了。 可能是被胡家这一群人打扰够了，工作人员进去没两分钟，里面就喊老胡的名字，让大家进去见老胡最后一面。 大家都进去了，李慧好一个人站在外面，隐约听见胡老太和蔡怡琴又哭了起来，还有人大喊老胡的名字，说这叫喊魂。 李慧好耳畔嗡嗡作响，无语的想，为什么非要喊鬼回来看烧人呢。其实走远些，免得看到自己被烧也挺好的。 她看向告别厅，只见一群佝偻背的老者在垫脚爬栏杆，花白的人头攒动，像极北国春光里化了白霜的鹅卵石在冥河里沉浮，除此之外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一分钟后，黑幔又拉上了，大家顿时收声，有人出来时，双眼一瞪，眸光清亮无比，半点水汽也无。就连胡老太也没有泪水。 大家都说，老胡像睡着了一样，十分安详。 可李慧好觉得这话有些讽刺，都死硬了，想不安详也不行啊。 大家莫不感慨，人全须全尾进去，再出来就是一把灰了，抱错了也不知道。 谁能分出这堆灰和那堆灰的区别呢？ 所以，在生的时候别留遗憾，死了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李慧好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再次回看那告别厅。 他们出来，又有人进去，一波接一波的前赴后继。 生与死的模样，尽在这院子里了。 好在老胡人缘确实不错，大家分工合作。有人搀扶胡老太，有人专程等在后间拿骨灰，还有人和灵堂沟通……什么都不用胡老太操心。 胡老太木然的望着前方，像失了魂一般。尽管没说话也没流泪，可让人感到她深深的茫然和哀恸。她坐在长椅上，总算开始接受老胡去世的事实，环视来帮忙的老人们。 蔡怡琴这会儿拼命在胡老太面前刷好感，让胡老太以后要早睡早起，要外出散步运动，要吃的清淡别油腻，要结交朋友别落单。 这一劝，胡老太隐藏的担忧一下全被勾了出来：“我就这样，每天晚上八点，你们想的起我就过来看看，要是我没应，那就是死了，帮我收个尸。” 蔡怡琴奉承，胡老太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别说这些丧气话。 可胡老太都七十多了，指不定今天睡过去明天还能不能起来。说长命百岁，傻子才信。 没儿女，老伴也去世了，胡老太真不知道今后的生活怎么办，能有人收尸已经是奢望了。听新闻里说，日本老龄化社会严重，在家烂成一把白骨才被人发现，肉都被蛆吃完了。 蔡怡琴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李慧好终究是没忍住，说：“假惺惺！” 袁建国这时已经去后台领骨灰的地方，看完了第三次，听到李慧好话，心道，还好没被蔡怡琴听到，否则两人定然在殡仪馆就能吵起来。 袁建国评论，这话确实有点假，真正关心的，哪怕每晚八点约定个电话报平安也好，可蔡怡琴不表态。 李慧好讥讽，那天晚上她都骂老胡不检点呢，可能害怕晚上被老胡追，所以来悔过的。 乍一听这话没问题，细品却发现，李慧好还是在嘲讽蔡怡琴人前人后不重样，笑里藏刀。 蔡怡琴一直在关注李慧好的动静，看到李慧好说话直觉就在说她。 蔡怡琴也没客气，用早就打好了的腹稿，开始哭诉。当年老王走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是老胡可怜她，才给了她一条活路。怪只怪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胡命苦啊，一定是被人咒了。 大家下意识就想到白糖事件来，私下里大家都猜，李慧好吃了大亏，可能不会来参加老胡的葬礼。但李慧好出乎意料的来了，来了却不敢进去瞻仰遗容。这似乎侧面说明了什么。 蔡怡琴又哭，那时候自己可怜啊，好不容易在厂里混出个模样来，结果又改制下岗，最后三餐不饱还要带儿子。身为母亲，舍不得让儿子吃苦，自己咬紧牙关省吃俭用，苦都往肚子里咽。 现场鸦雀无声，李慧好一口银牙咬出血来，只觉得蔡怡琴无耻至极，恶人先告状。但这时候，蔡怡琴一哭，大家都可怜蔡怡琴孤儿寡母，认为她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真出声指责，怕是好多人都要指责她鼻子骂，说她要把人逼死。 胡老太正为今后的生计发愁，听蔡怡琴当着她的面提孩子，不满道：“想开些，好歹都熬过来了，你也算儿孙满堂呀，有什么过不去的。” 蔡怡琴急道：“嫂子，话不是这么说呀，苦是我吃了，说都不能对外说一句么？” 胡老太的目光已经移回了告别厅，稀得看蔡怡琴一眼：“嗯，你说，说了一定要再念两句阿弥陀佛，胡哥好保佑你。” 胡老太现在可是失独老人呐，比可怜，还能比得过她？ 大家恍然大悟，蔡怡琴是做贼心虚，所以想贼喊捉贼，结果被胡老太金晶火眼的识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蔡怡琴的戏再演不下去，起身往外走，只说：“我什么都没做，怎么都怪我呢。” 李慧好这才开口问：“你和老谢早都认识，瞒着我对不对？” 李慧好昨晚回忆，老谢第一次见蔡怡琴，就能准确的叫出蔡怡琴的名字。事后，老谢解释，有一天他在楼道里撞见蔡怡琴了，说过话才认识的。那时候，她和蔡怡琴之间没有矛盾，因此她没有怀疑。但从那之后，蔡怡琴总是莫名其妙的给她脸色看。若说老谢和蔡怡琴之间一清二白，为什么无冤无仇，蔡怡琴非要针对她呢？ 昨晚，谢承翰的问题，让李慧好想起了这件事，为自己十分不值，再也不想和蔡怡琴扯上半分关系，因为恶心。所以，早上李慧好看见蔡怡琴，一个字都不想说。 蔡怡琴听到李慧好又提起老谢，如一颗人形肉弹一般，瞬间弹了回来。 “你个锁佬离晒谱，我顶你个肺呀!” 第27章 失独老人 蔡怡琴这般愤怒，不像作假。但李慧好言之凿凿，蔡怡琴和老谢是以前就认识。 在场立即有人想起来，见到过蔡怡琴和老谢私下在一起走路。当时觉得，两人是邻居，一路回家，说几句话也很正常。如今再提，只觉得两人之间哪怕隔着两人的距离，也像欲盖弥彰。 眼看蔡怡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蔡怡琴气道：“老谢和我老公都是沙头角的，按理，你李慧好还要叫我一声嫂子！” 老谢还真是沙头角的人，但李慧好却不知道，隔壁老王也是沙头角的。 为什么从来没听老谢提起过？ 李慧好愣在原地，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袁建国再次从后台出来，说已经好了，在装盒子了，一会儿老胡（的灰）就会出来。 胡老太脚下一软，被人扶住，大家围拢过去一起接骨灰盒，没人再关心谢王两家的破事。 听得身后蔡怡琴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你死了都不放过我啊！” 李慧好没有回头，进去后在门口站着，没有跟去。 蔡怡琴瞎扯呢！一会儿和老谢纠缠不清，一会儿老谢又和老王是老乡，再过一会儿，老谢和老王变成拜把子的兄弟，可能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就算这俩臭男人搞基，可现在他们都死了，凭什么还来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呀。 李慧好听的几声激烈的争吵，回过神来。 无儿无女的老胡，没后人抱骨灰，胡老太抱不动。这帮忙有讲究，少不得发红包冲喜，可胡老太不懂，也没人告诉她。 没红包，就让老胡这么搁着？ 这一说，就连谁捧照片都是个大事，听说是孩子捧。自家捧外姓不捧，儿捧女不捧，少捧老不捧，寓意子孙绵延不绝…… 可真是大笑话，老胡是胡家最小的儿子，亲兄弟姐妹都死光啦，隔辈如隔山，侄女侄儿们都联系不上，表侄女表侄儿的更不知道在哪，找谁去？ 老年人都遵循忌讳，老胡变成一把灰在桌子上站着，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上前。 “我来！” “哎哟，老袁！这事儿真不能虎！犯了忌讳轻者见点红，重者那可完犊子！” “就都站着看着？半个轮胎掉悬崖边上开车我都不怕，我忌讳这？” 袁建国捧着老胡的黑白照片走在前面，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抱盒子，胡老太紧跟其后甚至追不上老胡去追悼会的步伐。 流水线一样的追悼会，麦克风喊着：鞠躬，哭，起灵…… 匆匆五分钟过场，工作人员打伞吹号出来，众人蜂拥而出，一阵风似的，迫不及待的往停车场撵。 李惠好走在最后，正巧看到新人换旧人。 前一盒灰离开，后一盒灰换上，白菊花甚至不用重新布置，换上照片，又是另一家人痛哭流涕的场所。 不到九点半，火化程序已经走完。 人死一把灰，李慧好深感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上车时，胡老太从她身边经过，说了句：“对不起。”李慧好差点落下泪来。 这才有人发现蔡怡琴不在。 不过，这时候死人门前站，谁还顾得上少个人，不多个鬼都是好事，谁也不想多待。 灵车直上吉田，在早租好的墓地葬了老胡，天竟下起小雨。 大家都说，这叫天降甘露，是好兆头。 李慧好知道，确实有这说法。可吉兆是福荫子孙后人，老胡早没了儿子，这吉到谁身上呢？听起来就不像那么回事了。 中午的答谢宴，胡老太举办的很丰盛。致辞时，半开玩笑说：“随便吃，不然以后都是国家的。” 在场的人听罢，都有些食不下咽。有人出主意，大家排个轮班表，轮流一周来看胡老太一次。 有人反对。首先，在场的自家有一家人，临时有事怎么办。其次，有人住的远，这次是为老胡转场赶来，现在老胡死了活动没人组织了，也不知道大家多久才能见一次。还有，此举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真有个三长两短，七天，人都开始烂了，也来不及啊。 有人建议，让胡老太去住养老院。他们都可以帮忙去问问，挑个环境好一些的。 虽然大家是好心，可这些话听在胡老太和李慧好耳朵里，却是凄凉。 老胡刚埋下去还没半天呢，胡老太就已经成为一个累赘，谁都不想接手。 胡老太说：“别管我了，我烂在家里也好，至少是家。” 又说：“我儿子生前就签了遗体捐赠协议，我前两天也签了。不用你们真收尸，到时候帮我打个电话就行，有人处理的。” 全场沉默片刻，有人夸，胡老太伟大。 李慧好却突然说：“你可以来向阳小区，和我搭伴，反正我也没事做。” 胡老太百感交集：“我对那边不熟啊。” “你对这边就熟吗？”李慧好环视周遭，“好像都差不多搬走了，也没两个熟人。” 胡老太无法下定决心，离开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只说再考虑考虑。 大家沉默一阵，又热闹起来，开始聊儿孙。 你孩子结婚没，我孩子又离婚了。你孩子做什么，我孩子做什么。你孩子和那谁认识不，关系好不，什么时候约饭啊，旅游啊……大家在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聊天，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彼此留下联系方式，相约情谊不忘，以后多见面。 一场葬礼，逐渐演变成老友聚会，更有演变成相亲局和项目局的趋势。 当然，如果胡老太的儿子还活着，也许胡老太也会对这些话题感兴趣。但她孤身一人，只用想自己剩下的日子怎么过，聊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胡老太听着别人五彩斑斓的生活，心中酸胀，乏力的举筷子都嫌重，细嚼慢咽，更像嚼蜡。 李慧好只觉得宴无好宴，干脆起身告辞。 胡老太亲自送李慧好出门，在路边陪李慧好打车。 胡老太又说：“对不起。” 李慧好问：“你也没对不起我什么。”说罢上了车，再没看胡老太一眼。 胡老太想说什么，出租车已经启动。李慧好没说一句再见，便绝尘而去。 袁建国追出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没影了。 胡老太说，李慧好心里憋着气，还是没能释怀。也是，换了她，她也接受不了老胡帮着外人。 袁建国劝胡老太别多想，至少李慧好能真心实意的帮胡老太，不像其他人。又问胡老太以后的打算，到底要不要去向阳小区住。 胡老太说：“我没脸啊！这事，确实是我和老胡对不起她。” 袁建国问：“那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办呢？真住养老院吗？” “不然呢？” “反正在向阳小区都有房子，置上家具，也能住人，总比在这边睹物思人的好。” “我也想。”胡老太犹豫一阵，又才说，“但这事让慧好知道，她更难受。” 袁建国让胡老太自己考虑，和胡老太又回了宴席上。 胡老太心乱如麻。 她一个人正是无依无靠的时候，眼见曾经的好友没一个愿意伸出援手，只有李慧好。 胡老太既感动又担心。 如果她搬去向阳小区，老谢做的事就真的瞒不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对好面子的李慧好交代。 可如果她不去，她一个人真的死在家里，恐怕熏到邻居，才有人发现她成了一堆白骨。 胡老太表面装作不在乎，打心眼里，还是希望有人和她作伴，能关心她。 她没了孩子，曾经认为没有血脉的孩子也不算孩子。但现在，真正孤身一人的时候，她的要求变低了。心道，看看别人的孩子，感受感受家庭氛围也好。 况且，李慧好守承诺，还没忘记谢强给她当干儿子的事。她去了向阳小区，儿子有了，孙儿也有了，以李慧好的性格应该不会和她这个干妈计较。 这么一想，胡老太动了心，真想今天就去，先把干儿孙认下。 第28章 老年生活 李慧好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直在想，蔡怡琴临走时哀嚎那一声，说的是谁。 是她老公老谢、还是蔡怡琴的老公老王、难道是刚死的老胡？ 而且，蔡怡琴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像是真和老谢之间没有牵扯。可胡老太两次对她说“对不起”，却又坐实了老谢送礼推举蔡怡琴上位的事实。 李慧好想的入神，转眼便到了向阳小区门口。 她这才想起，林琳回来可能已经很晚，买菜只能她去。 家里少了一个人，总是不同的。 李慧好在享受下厨乐趣的同时，也发觉了少了林琳的不方便。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整天好像很多事情需要做，。 而这些原本有全自动家电帮忙完成的家务活儿，因为李慧好不会用电器而变的繁重。 比如洗衣服，原本将衣物归纳，放进洗衣机，倒入适量的洗衣服和护理液，选到对应的程序按下启动键。只用等完成之后，打开洗衣机去晾晒就行。 可是，李慧好不会用全自动洗衣机。她连洗衣液倒进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十几个小灯到底怎么调整，代表什么意思。衣服都让谢强洗了，这让身为母亲的李慧好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李慧好选择用手搓。 首先，家里没塑料盆，只能在洗手池里洗衣服，洗了又要清，很不方便。其次，李慧好认为洗衣液洗不干净，肥皂只有洗内衣那小小的一块，根本不够用。再者，好不容易洗完衣服，她不会用洗衣机脱水，从洗手池拿到阳台，屋里全都是水迹……状况百出。 李慧好连洗衣服都很难再得心应手，更别提干别的事。 李慧好觉得，林琳还是早点回来的好。 让一切回到正轨上去。 李慧好走一路想一路，到了摊位前取鸡肝，等装袋的这功夫，又开始神游天外。 面对一身黑色衣裳的李慧好，小贩认为，李慧好适合穿那些沉稳鲜艳的颜色，“能压的住”，比如那种墨绿色丝绒，既有质感又好看。 李慧好谦虚两句，对这夸奖十分受用。她总算把思维集中到自己身上，想到在老胡的葬礼上看黑白颜色够多了，已经审美疲劳，准备找个时间去逛街，买身鲜艳的衣裳。 到了小区门口，见王西凤穿着腰鼓队的衣服，前凸后翘大红大绿的，李慧好立即认为自己还该去置办两身紧身衣。 正想着，王西凤也看见了她，笑着招呼：“难得见你出门，你终于想通啦？” “以前老单位的领导死了。” 王西凤咂舌，问起多大年纪得了什么病。李慧好说，是打酱油途中摔了一跤去世的，说起还是以前的老厂长，结果没享过福，连省都没出过就把这一生过完了。 王西凤不信。她还去过隔壁广西呢，堂堂厂长怎么可能没出过省呢。 李慧好知道原因。老胡当厂长的时候，农机厂的经营情况每况愈下，全靠国家政策补贴而活。她走后，老胡还没来得及改制，厂子就破产了。老胡处置了工厂的剩余财产，尽量帮助员工解决棘手的问题，等折腾完，老胡倒背了一屁股债，那几年也过的很苦。 再后来，老胡还完了债，又忙着重建农机厂。可那时候他好容易筹集到开厂的资金，却没人跟他了。他进了五金厂当经理，做到退休还时常说起，之所以选五金厂工作，实际还时刻准备着重建农机厂。 王西凤听完这大公无私的故事，非但没有感动，还笑老胡愚昧。 “小农思想。” 商品经济社会，都讲机械化，现代化，强调劳动效率，留恋以前的农机厂是没有用。说不定表面是留恋农机厂，内心是留恋农机厂高高在上的权利也有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老胡是个好人。 好人就这么死了，总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王西凤认为李慧好最近过于多愁善感，建议李慧好出门走走，腰鼓队有计划。李慧好认为，要旅游也不急于一时，谢强已经说谢承翰高考完，就全家旅游啦。 王西凤笑李慧好不懂：“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话题。沫沫常说什么飞檐走壁，冲浪渡海，滑雪跳崖的，年轻人的玩法，你行？” 李慧好想想也是，电视上那些脚上缠着根绳子往悬崖下跳，多吓人啊。倒给她钱请她去跳，她也是不去的。 李慧好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万一谢强为她着想，选择在海边晒晒太阳吹吹风，她和全家人一起出去多好哇！ 李慧好得知腰鼓队还没有敲定行程，心下也没在意，只说考虑。 回了家，又是一个人，李慧好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她这一生只剩下三件事：孩子，自己和猫。 不想孩子，想想自己，又怕想到蔡怡琴身上。最后绕来绕去，什么都想了一遍，把自己又气了一遍，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 终于，发了一个小时呆，又到了喂猫的时候，李慧好竟感到解脱了。 为了不让蔡怡琴捣乱，李慧好还是选了另一边绿化带。她小心提防着，可蔡怡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阳台上。 猫群中，多了一只新加入的波斯猫。它瞎了半边眼睛，尽管瘦骨嶙峋的，但肚子吊的很低，一看就是生育过猫仔的母猫。 李慧好心疼它瘦，多给它分了一小坨肉。它警惕的靠近，想叼起肉去一旁吃，却不料鸡肝切的碎，它只能留在原地享用。它吃的又急又快，不停打量李慧好，怕李慧好对它出手。小黄芝士蹿了过来，挤开它，它虽然不满，舔舔嘴，也只能识趣的站远些，还不停咽唾沫。 李慧好把芝士的脑袋拨开，这才看到，老猫只舔了鸡肝，没吃猫粮。再打量那只老猫的时候，李慧好就发现老猫的嘴有些瘪，像是牙掉了。 正想着，小黄芝士冲着老猫嗷呜一叫，那老猫也不知是不是饿急了，竟不退缩又往前站。 芝士尾巴一竖，背毛炸开，再冲着老猫叫的时候，鼻子也皱了起来，尖尖的犬牙露的特别多。老猫虽然不走，却也没再往前凑。一静一动，显得老猫很弱势。 李慧好踢了芝士一脚，怪它猫仗人势，可再回头想招呼老猫，老猫已经步履蹒跚的走开了。显然，它打不过芝士，抢不到吃食，也不知道李慧好是否可信，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它不像别的猫能爬墙上树，而是尽量靠边，顺着步道慢悠悠的往前走，没多远，挑了个绿化带里能晒太阳的地方，往里一窝，就不动了。 老了。 李慧好想起这个词的时候，头脑里紧接着蹦出一句话来：离死也不远了。 李慧好觉得她自己就像那只老猫。 猫都知道安度晚年，她还挣扎在往事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第29章 家的分量 李慧好依旧忘不了旧事，却不想再和蔡怡琴计较。 死心和恶心，都能成为一个人无视另一个人的理由。 李慧好感到恶心，不想和蔡怡琴像连体婴一样，别人提起其中一个总能想起另一个，秤不离砣似的。 她总算想明白了，她想和老猫一样，找个阳光熹微的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她放过蔡怡琴的时候，蔡怡琴怎么对她已经不重要，因为她不在乎也不会回应。 就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过了也就过了。 李慧好决定接受王西凤的邀请，去旅游。 说不定，她不在家几天，儿子和孙子也会像她想念林琳一样想念她。 她下定决心，周身轻松，做菜的手艺也紧跟着上了一层楼。 糖醋排骨，是李慧好平时习惯的做法。先煮再煎，盖锅焖上一会儿，收汁出锅。李慧好对做菜一丝不苟的态度，甚至连调料的品牌都不会轻易更换，调料还是以前的调料。分量用勺子均开固定比例，还是寻常的分量。 可今天的糖醋排骨，那层糖均匀且适中的贴在每一寸肉上，色泽红亮，焦香扑鼻。 咬上一口，表皮像淋了极薄极细的面包屑下锅油炸过，既有颗粒感，也有酥脆感。这时候，糖醋的酸甜味，和里面流出的浓香肉汁中和到一起，已经顺着舌尖浸入味蕾，让人口水直流。 再轻轻一呡，肉顺着舌尖的方向，剥离了骨头。软糯和表皮的焦脆在口腔里翻滚，肉香和淡淡的八角味道从嘴里蔓延到喉咙里，接着填饱了不停收缩的胃，带来难以描述的复杂满足。 谢家人的嘴，从小就被李慧好喂挑了，对美食的要求极高。后来又被厨艺不俗的林琳，用新派粤菜的风味喂了十几年，都是天生的美食家。 这道菜超水平的发挥，让父子俩惊艳。 吃饭之前沉闷的家庭氛围，因为这道菜热闹起来。 谢强夸：“妈，你今天这道菜烧的，绝对比五星级大厨的水平高。” 谢承翰嘴里含着肉，嘟囔着说：“奶奶，太好次了！我牟法形容，你看我的嘴就明白了。” 谢强说：“白菜也不错，刚熟，微甜。再多两秒，熟过了，叶筋就焉了。” 李慧好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直点头，忙给父子俩投喂：“多吃点。” 谢强问给林琳留了没，李慧好说已盖在厨房里的，谢强和谢承翰才埋头苦吃，直到仰在椅背上拍肚皮，目光还集中在白瓷餐盘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上。 想吃，因为好吃。不吃，又想吃。 想吃，但吃不下。不吃，浪费了。 …… 父子俩纠结半晌，最后是谢承翰没忍住，直接送排骨进了肚：“吃了好收拾。” 谢强就笑，想吃就吃，家里从不亏待人吃食。实在想吃，明天让李慧好再下厨做。 这种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下去。 还没收碗，谢强打电话给林琳，林琳过了很久才接通。谢强听得那边环境嘈杂，压抑了几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还要不要这个家。” 谢承翰刚把碗筷收拾了从厨房出来，听这一声暴吼，赶紧回了房间，不像寻常吃了晚饭总要磨蹭一会儿才去写作业。 谢强被李慧好一拍，才反应过来要注意对谢承翰的影响。谢强的眼神掠过谢承翰，立即改口说没事，林琳马上要回来。又恢复了寻常的表情，好像刚刚发脾气只是幻觉。 李慧好不再追问，却端了梅子汤送去给谢承翰消食。谢承翰反过来劝忧心忡忡的李慧好，说谢强大男子主义，这一通怒吼，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在家里的领导地位罢了。 谢强窝在沙发里端着手机。 视频一个接一个自动往下放，疯狂的大笑和雷同的音乐响彻安静的客厅，反而更显得家中气氛沉闷。 谢强的心思早已经飞了出去。他打心眼里觉得，没有什么业务，需要林琳卖命的去谈，更不需要舍弃家庭去谈。如果林琳依旧坚持几天夜不归宿的工作，只能证明，家的分量在林琳心里越来越低。 林琳不愧是最了解谢强的人，她很清楚看似大大咧咧不声不响的谢强，有十分敏感的神经。如非必要，她一点都不想招惹谢强。但这是一笔长达三年的合作订单，如果她能拿下，三年之内都不用再愁销售。这对她，对这个家来说，都很重要。 现在，谢强工作不顺利，她的收入稳定，能保证家里的生活质量，三年内谢强压力会小很多。等三年后，即便她和谢强的收入锐减，但谢承翰已经读大三快大四了，有能力打零工或者做家教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再熬上一年，谢承翰考不上研究生就去上班。家里三个人领工资，李慧好又有社保，日子也不会太差。 今天，林琳签了合同，谢强打电话来的时候，正准备和同事聚餐庆祝。她没料到谢强气性这么大，只能开玩笑说，几天没回家了，老公惦记的紧，周末再聚，到时候请大家吃饭。 大家还羡慕，谢强长的帅又能赚钱，对林琳无微不至，平时送林琳上下班就算了，才四天不见就追这么厉害，吃醋的男人太可爱了。 林琳客气的笑，挥手告别，赶紧坐上车往家赶。 半小时以后，林琳拧着大包小包进了门，不等谢强追问，便老实交代：“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团建爬山还排名次，可跑不过他们那些小伙子。我组里都是娘子军，那个短发小姑娘，你见过，就是你送我上班经常在门口遇见，和我打招呼那个。她厉害，争了个个人第二，才没让我们组丢脸。” 又说，“团建一下也好，大家凝聚力好了很多，至少两个新来的，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也能和大家说说笑笑。我也正好观察他们的性格，选了两个当助理。别说，这次带这两个陪我去谈单子，还真立了大功，一下签了三年的合同。按照公司的规矩，这三年的单子，都算我的提成，我总算可以划水啦。” 林琳说完，坐到谢强身边，抱着谢强的胳膊，将大汗淋漓的脸贴上去，直喊累。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开始。谢强会用各种细节去推敲，去证实猜想，但是谢强永远不会直说。 果然，谢强僵着身子一动不动，问：“喝酒了？” “喝了。” “喝了多少？几个人？这两天都在喝吗？” 林琳又把经过强调了一次，从她接到客户电话，本来不想去，但公司领导都在，又怕领导认为自己不尽心，便和客户约了时间。没想到，到了周一，对方又要接定制业务，差点取消见面。等一波三折见上了面，她充当对方公司的业务员，帮对方公司谈下了定制的大单，然后对方把加工的单交给了她。 林琳的老实交代，并没有打消谢强的顾念。 这几年也管销售的谢强太清楚了，如果对方有能力拿下这笔定制单，是绝对不可能给林琳机会出场的。这几乎等同于把买家和卖家直接安排在一起。如果林琳把买家挖走了，对方一分钱也别想赚到。 谢强推断，实际过程很可能是，林琳先知道了这笔单子，和对方交换了条件，取得和对方联手的机会。对方和林琳关系好，又十分信任林琳，才愿意帮这个忙。 谢强装作漫不经心，问对方的性别。 “男的啊！”林琳回答的十分爽快，又问，“怎么，谈业务还要挑甲方爸爸的性别啊？” 第30章 被嫌弃的人 由于林琳回答的太干脆，谢强看不出林琳话里的真假，一面想，多年夫妻总不能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又止不住去想，林琳有这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一直没听林琳提起过呢？ 谢强刚刚已经问了很多，想开口再问，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心眼小，不符合他的好丈夫形象。于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关心，让林琳先洗漱，他帮忙热饭。 谢承翰和李慧好也在这时候，才出来和林琳打招呼。 假装大度的林琳生怕忽略了谢强的异常，不敢抱希望这事就此揭过，指着一大堆袋子，说这些都是客户送的礼物，有丝巾和手帕。对方知道她有家人，也给谢强和李慧好准备了。林琳让谢强和李慧好选，她正好洗漱。 谢强平时短裤加背心，穿一双夹脚拖鞋就能出门。即便上班，穿长袖衬衫和西裤，也不打领带。他唯一一次用手帕装饰西装，是去领那个晦暗角落里的“中国年度广告大奖”，但那手帕是临时充数的化纤材质，没那么讲究。 谢强只看了一眼，催着林琳去洗漱，放下手机便去厨房热菜。 李慧好对花色俏丽的丝巾很感兴趣，把每个盒子都打开来。她选了一条橙黄色丝巾围在脖子上，手头还拿着条绿的发光的三角形围巾。 谢强在微波炉上定好时间，出来撞见，嘴角抽了抽，告诉李慧好，这颜色样跳跃，和李慧好平时习惯的穿着颜色不搭。 李慧好问：“哪里搭不上了？你王阿姨那么穿，就挺好看的。” 谢强听说是王西凤，嘴角再次抽了抽，说人家王西凤那是要敲腰鼓的表演服。再说了，李慧好的眼光本身不错，怎么想着要跟王西凤学，王西凤穿衣服的眼光针不怎么样。 不过，当李慧好说五颜六色喜庆，比黑白灰中看多了的时候。谢强就明白，李慧好可能被老胡刺激了，改穿鲜艳的颜色，只是图个喜庆，就像李慧好那天涂红脸蛋一样。所以，李慧好刚想开口，他埋头刷着直播，敷衍“你喜欢就好”，实际已经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了，因为他无论说什么，李慧好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既然不想听，他也不想说。 李慧好注意到每个袋子里都有礼品带，其中两个已经包扎好了。 谢强的话打消了李慧好的疑虑，李慧好真心的对的谢强夸林琳细心，盒子上的蝴蝶结打的漂亮，送人不会丢份儿。 李慧好又换了一条大的宝蓝色大披巾，在镜子前转圈圈。一会儿，又换了大红色……她觉得每条都好看，每条都适合。正好林琳出来，李慧好便披着大红色披肩问林琳好不好看。 林琳的目光穿过李慧好，看向沙发上一堆拆散了的丝巾，笑容彻底消失了。 “妈！还要送人呢。” 林琳在车上已经设想过，怕两条送领导的披肩被挑走，事先把两个装披肩的盒子都系上了蝴蝶结。谁想，就算系上袋子，李慧好还要拆开…… 林琳心道，也怪她自己爱面子，少说了一句，不然不会引出这一堆麻烦事。现在丝巾到处都是需要收拾，李慧好选好的这条披肩，她还不知道怎么推拒。 谢强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注意到林琳脸色阴沉，再看李慧好，有些明白了。 “妈，披肩你脱下来，让林琳拿去送人，你选条丝巾就行了，反正你戴也不适合。” 林琳的脸色不好看，谢强的话更伤人。 李慧好听夫妻俩一唱一和，干脆把披肩也脱了下来，让林琳全都拿去送人，她不挑了。什么叫她不合适，凭什么她不合适别人就合适了？她往常也不爱围花花绿绿的丝巾，如果不让她挑，她还不想动手呢。 谢强看出来李慧好有些生气，又说：“你没必要发脾气，你真想要，啥时候我带你去买得了，这些先拿去公司用。你总不能让领导拿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林琳还不好意思起来，说：“妈，怪我没说清楚，这两条确实是我送领导的。公司已经知道我签了单，明早东西都得拿到公司去，不然会有闲话。其实外面也有卖的，但现买肯定来不及买，你喜欢哪条记着款式，空了我带你去逛，行不行。” 在李慧好拆盒子之前，这些话说出来都不会惹李慧好生气。可现在，李慧好已经拆了盒子，再讲道理，反而显得李慧好不懂事，没眼力见。 李慧好没给二人好脸色，给二人培训起做人的道理。 有些事，先做和后做，产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证明了二人在工作中不够细心谨慎，往常也一定因为这些细节吃过大亏。 “细节决定成败，懂么？” 谢强最近正因为工作的事烦恼，被李慧好一说又勾起了火气。李慧好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指手画脚。换句话说，要是李慧好懂职场规则和人情世故，当年就不会被蔡怡琴抢了位置，还被逼去当食堂大妈了。 谢强直说，行了行了，你那套理论从来就没管用过，实际问题要因时制宜。反正，你也不是个职场的成功人士，也就别来指导我们做事了。 李慧好却不以为然。她当年还当过三八红旗手呢，不管是在厂里还是在食堂，都是小有成就的女人（就连老谢活着时，也不敢对她呼来喝去呢）。 这些话，谢强好像已经听过了一万次。第一次听是震撼，第二次是感动，第三次是触动，第四次……谢强耳朵起了茧，一听李慧好提起旧事，便下意识埋下头去玩手机。即便直播和视频都看到吐，没有任何他想看的内容，他还是宁愿继续看。 他只是想化解尴尬罢了。 可李慧好不懂，还说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些上头。从以前的辉煌，话锋一转“要不是蔡怡琴……”，开始吐槽蔡怡琴的过分举动。现在加上了老谢送白糖，老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老太说对不起她等等内容。 谢强已经发现了，他越说，李慧好越来劲，非要和他争个高下输赢。就像进入了青春期的孩子，父母要求不能做的事，偏要去做。 “带高帽子有用么？问题依旧没有解决，矛盾还越来越激烈，为什么？你从围巾上升到哲学高度，再从哲学高度上升到孝道，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我和你讲道理。” 最喜欢讲道理的谢强，再不想和拉着他讲道理的李慧好说一句话，长叹一声进了房间。 李慧好从这声长叹里，听出了无奈，回头想找林琳说话，却不知道正在折丝巾的林琳，什么时候已经把丝巾收在袋子里装进了卧室，正抱着比人还高的盒子，往卧室里挪呢。 李慧好沮丧的想：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被嫌弃的人。 第31章 顽石变璞玉 李慧好关上家门的时候，谢强两口子在卧室里咬耳朵，谢承翰在卧室里做作业。 李慧好离开家，竟没一个人来追问她的去处。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李慧好会替他们想出合理的解释安慰自己，饭后散步是再寻常不过的安排，所以孩子们才没在意。可今天李慧好拧巴的很，便想不通，可能她走路都走出广东省了，他们才会发现她不在家。 李慧好路过2楼的时候，故意停留了片刻，想引出蔡怡琴来，利用和蔡怡琴的争吵引起注意，这样孩子们就知道她出门了。可直到李慧好站在楼下伸懒腰，也没看到蔡怡琴的身影。 李慧好的心思落了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正好袁建国招呼，就停了下来。 李慧好从来没注意过袁建国，还是在袁建国开始背英语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后来，袁建国和王西凤打招呼的时候，她也在场，这才知道，大家还是农机厂的同事。袁建国在机车组上班，李慧好在车间里，所以二人没怎么见过面。 李慧好和袁建国认识之后，也没说过几句话，因为她感觉袁建国太文艺，她“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都背不明白，更听不懂那叽里呱啦的外国话了。 有一次，谢承翰问李慧好猫有没有名字，建议李慧好给猫取洋名儿，李慧好听谢承翰说过下楼依然会忘，袁建国帮了大忙。李慧好红着脸念英文词，袁建国不厌其烦的纠正，一只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这才有了“像模像样”的名字。 两人因为猫熟悉了一点，但也仅限于遇见会点头招呼，偶尔问好。 这两天，因为老胡去世，原本无话可说的两个人，突然多了共同语言。 晦暗不明的长廊中，袁建国日复一日的拿着英语书背诵。李慧好隐藏心绪，笑问袁建国是不是准备和孙子一起去参加高考。 袁建国也笑，说自己要是能考上，正好也给灰孙孙做个榜样。读书是他的心结，他觉得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年轻时多了很多遗憾，现在老了之后总算有时间来弥补。至于为什么要学英文而不是数理化，袁建国颇为神秘的一笑，说李慧好到时候就知道了。 李慧好好奇，袁建国下决心的时候，有没想过，背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一无所获。既浪费了时间，又磋磨了时光。 袁建国看着李慧好的眼直愣愣的：“我相信，付出一定会有回报。以前，我们班长也这么说！” “呀，你还当过兵啊？” 李慧好发现了袁建国身上又一个闪光点。 她们那个年代的姑娘，都想嫁给身穿军装的男儿。他们挺直身板，不畏艰苦的精神，让李慧好感到特别有安全感，就好像天塌下来有人撑着，天寒地冻一定有人取暖一样。 李慧好这才明白，难怪当年老胡会招袁建国进厂呢，原来袁建国是退伍的军人。 袁建国骄傲的说不是，老胡会招他进厂，是因为他会开车会修车，那年头会开车的人可不多，会修车的人就更少。 “原来你还会修车？！” “没有我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身边的顽石，突然成为了璞玉，这让李慧好实属没有想到。更让李慧好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袁建国，居然出口成章，句句都是至理名言。虽然这些名言，可能都是袁建国的老班长说的，但这也不妨碍李慧好对袁建国的好感直线上升。 眨眼间，李慧好想起亡夫老谢来，老谢说他去当兵没当成，至于为什么被刷下来，怕痒痒的老谢却连被挠的直不起腰，也不透露一个字。 李慧好想到老谢，开始走神。 老谢曾说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可老谢却为了蔡怡琴偷家里的白糖。 正想着…… “老不羞的。” 蔡怡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开口便是讥讽，只一句便让袁建国红了脸，接连退了两步，告辞回家。李慧好的关注力都在蔡怡琴身上，没注意到这细节。 李慧好只要看到蔡怡琴，便会不由自主的振作精神，以饱满的情绪投入战斗状态。 “羞的不应该是你么！” “我行的正坐的端没勾搭男人，我有什么好羞的！” 蔡怡琴已经暗自发誓，和李慧好不死不休！ 蔡怡琴从胡家离开，径直回了家。她委屈的流泪，因为怕吵到王宇睡觉，只敢偷偷哭。 王宇迷迷糊糊起床撒尿，听见若有若无的呜咽吓的一激灵，有了起床气，对蔡怡琴没有半点安慰，反而让蔡怡琴要哭出去哭，别脏了家里风水。 蔡怡琴委屈极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宇，王宇不仅不理解，还满怀愤恨的冷嘲热讽。她一直默默忍受，直到今天，她终于发出了内心深处的疑问，老泪纵横道：“我吃这么多苦，到底为了什么啊！” 王宇冷冷一笑：“你为了和老谢在一起，气死了我爸，你好意思问我？” 蔡怡琴还以为，是李慧好在背后说了她坏话，质问王宇怎么能听信别人的闲言碎语，不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我都看见了。”王宇指着自己的双眼说，“我什么都看到了。” 王宇说，眼见为实，我只信我看到的。 时间已经把关键的人和线索都磨灭了，口说无凭，就像别人不信李慧好一样，王宇也不信蔡怡琴的解释。 蔡怡琴埋怨所有人。老王死的早，把她一个人留在世界上，无依无靠。老谢早死了，却还给她惹麻烦。就连老胡，死了也让她出丑。李慧好经常和她作对，儿子吸他的血，孙子和她不亲……蔡怡琴又哭又笑，疯癫了一阵，王宇始终没来关心一句。 蔡怡琴哭够了，心里也清楚，这不是李慧好的问题。 可当事人都死光了，自家人不能怪，只有李慧好来当替罪羊。 但当真要为难李慧好，蔡怡琴还想不到办法。 不斗武，只相互骂架、攀比、使小绊子，斗了几十年，花样都玩儿尽了，找不出新颖的项目来。再说，李慧好和人交际不多，她即便背地里说坏话，都不一定能传到李慧好的耳朵里，把李慧好气到。 李慧好竟像无懈可击似的。 好容易抓到李慧好和袁建国凑在一起，蔡怡琴自然要抓住机会。 李慧好本来不想和蔡怡琴计较，但嘴巴却像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经过大脑，就能把骂蔡怡琴的话说出口来。 “你是不勾搭，因为你长的磕碜勾搭不到。勾搭不到就勾搭有妇之夫，拆散别人家庭，也不怕孩子看了笑话，说不定王宇捉了奸才不想认你这个妈。” 崩口人忌崩口碗啦！ 这话触了蔡怡琴的霉头，直接对李慧好上了手。 第32章 别人家的孩子 袁建国已经告辞，可走出长廊便回过味来，两位老太太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指不定要动手。 李慧好瘦瘦弱弱，对上吨位十足的蔡怡琴肯定讨不了好。 袁建国走回来，正好看见两人在晦暗的长廊中拉扯，忙上前劝架。可这会儿，两个女人之间各有胜负，正杀的眼红，袁建国加入其中真是两拳难敌四手，左右失守之下挨了好几下，痛的龇牙咧嘴，脖子也不知被谁的指甲勾出了血痕。 打架的没受伤，劝架的伤的不轻。 事后有人说，袁建国不该去劝，这俩女人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没人劝打不起来，有人劝就来劲。 可袁建国并不后悔，说这就是力所能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个原本没人注意的偏僻角落，最近两天成了“教育基地”。 一到晚上，家长们绕路都要带孩子过来看一眼会英语的农民伯伯。李慧好和蔡怡琴打架，立即就让人看了热闹。 这会儿，王宇正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和人谈嗨生意。一月十个点，下月本息一起计算就赚十一个点……如此类推，7个月就能回本了。王宇保证能在这两天筹到钱，顺时针摸着肚子让对方别心急：“饭不吃钱还不赚了么？” 挂了电话，王宇一看时间，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开手机抢单。下楼便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圈。 王宇心中咯噔一响，见蔡怡琴和李慧好在打架，中间还夹着个袁建国，气不打一处来。 正巧李慧好被蔡怡琴推翻在地，袁建国忙去扶。 王宇对着还想冲上前的老母亲蔡怡琴吼：“什么鬼样子，惹出祸来，你赔钱么！” 王宇现在心中只有钱，倒让人觉得他深明大义，因为蔡怡琴果真不动手了，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有空打架，不如想想怎么赚钱！”王宇说完就走。 听起来好有道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可再看蔡怡琴，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说赚钱，只会感觉蔡怡琴受到了剥削和压迫。 蔡怡琴偃旗息鼓回了家，袁建国扶起李慧好来，李慧好却拒绝上楼。 袁建国劝李慧好别怕孩子们担心，这件事他们应该知道。可李慧好这会儿不是怕孩子们担心，而是怕孩子们根本不担心。 李慧好真想谢强担心担心她。 她看向客厅的窗户，还是黑漆漆的没动静，不想回家。 袁建国犹豫着邀请李慧好去自家坐坐，可李慧好坚持要去王西凤家里，袁建国只能送她去。 这时才九点， 王西凤去跳广场舞，起码还要半个小时才回来。 李慧好劝走袁建国，宁可一个人站在王西凤家的楼梯转角里。 楼道的灯十分敏锐，一楼有人路过，也会莫名其妙的亮起来。亮了又黑，不知多少回，总算听见王西凤打着电话上楼。 王西凤一边走一边说：“今天这歌跳起来可真畅快吖，就是不要那种软绵绵的，不带劲儿，起不到减肥的作用……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好好姐，快七十了穿旗袍还那么好看，咱啥时候减下来，啥时候整个旗袍秀，也洋气一回儿呗……” 说李慧好，李慧好就出现在转角，把王西凤吓了好大一跳，直说人吓人吓死人。 李慧好说，人气人才气死人，又来找王西凤开解来了。 王西凤无语，怎么李慧好天天待在家里，都有气的事，“千万别说是老蔡啊”又说蔡怡琴就真不爱听了。 顿顿人参果，吃上五百年，也会变成猪食啊。 李慧好张了张嘴，想说是被孩子们气的，可转念一想，她平时夸自家孩子们夸的太多，要说孩子们惹她不高兴，好像都还有些说不出口来。 李慧好欲言又止的模样惹人遐想，王西凤立即就想到陈沫身上去了。 王西凤半开玩笑说：“你别是帮你家翰翰，来拐我家沫沫的。” 李慧好心道，说不是还得另外编理由，干脆老不正经的附和，于是便应：“是嘛，你家沫沫那么好的姑娘，不先盯着，被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所以，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往常，王西凤不喜欢和李慧好说话，因为李慧好的怨言太多，全是负能量，劝的人还讨不了几句好。可今天不同，李慧好居然学会见面先夸人了，嘴和抹了油似的。 李慧好见王西凤开心，更不遗余力的往下说，说沫沫成绩好模样也好，在学校不惹事，都是王西凤教的好。王西凤听着，就像李慧好也夸她好看似的……毕竟，模样都是遗传的。 王西凤听李慧好没抱怨的意思，便邀请李慧好进门做客。 这还是李慧好第一次在王西凤家坐。 一开门，陈沫便乖巧的喊“李奶奶”，王西凤的女儿肖潇也招呼李慧好坐。王西凤的女婿可能在忙工作，从卧室里专程出来招呼李慧好一声，又才回了房间。 李慧好悄悄打量，王西凤家做了很多柜子放东西，一眼望去，风格简洁明快。碎花桌布和鲜艳的靠枕等，都十分符合王西凤的风格。在暖色灯光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竟也能十分融洽的合为一处，让李慧好大开眼界。 肖潇给李慧好削了苹果，把核也剔除干净，切成一小块，用牙签戳着端过来，十分热情。 双方孩子都是同班的，难免说起家常话，准备考哪里，以后有什么打算等等。谢承翰想考军校的事，得到了肖潇的肯定，认为好男儿就该经过磨砺，才能坚定意志。陈沫也赞同，谢承翰的成绩考上军校应该不是问题。 肖潇的目光闪了闪，问起谢承翰平时的生活作息和爱好等等，这已经超出了寻常家长交流的范围。 李慧好平时和谢承翰的交流，仅限于吃，不清楚谢承翰的爱好。肖潇装作无意，问起陈沫。 陈沫想了想，说：“现在的男孩子，应该没有不喜欢游戏的了。” 肖潇问：“除了游戏呢？” 陈沫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一看，陈沫确实是乖乖女，和谢承翰之间一清二白，再白不过了。 肖潇放下心来，这才和李慧好说起安装电梯的问题。小区已经是市中心，开放商拆不起。但小区里老年人越来越多，再爬楼不现实，正好政府有装电梯的补贴，这时候安装再合适不过，就怕过了这村没这店。 王西凤家在五楼，爬楼确实很困难。但李慧好家在三楼，挣扎挣扎也能上去，安装与否显得不那么重要。 李慧好担心安装以后家里光线不好，想到还要交钱，就更犹豫了。 说着说着，习惯性拉踩蔡怡琴。 “像遇到蔡怡琴那种人，别说给钱安装不乐意，怕是你倒出钱给她，让她同意安装，还要给她好话说尽，好脸给尽呢。” 第33章 庸人自扰 说起这种话题，王西凤第一个不乐意了。这些婆婆大妈的家长里短，怎么能当着她家沫沫的面说呢。 王西凤撞了李慧好的胳膊，笑骂：“别把我家沫沫教坏了啊。” 李慧好恹恹一笑，立即改口：“牵扯到钱，各有各的打算，真的很难凑到一处去。” 又说了几句家常，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 陈沫和肖潇先后打了哈欠，开始只附和不说话，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重复播报的新闻声音。王西凤的女婿出来，招呼陈沫喝了牛奶上床睡觉，又说给肖潇已经放好了洗澡水…… 李慧好上过王西凤家的厕所，洗澡是淋浴，现下却没有水声。 显然，这只是陈女婿催促李慧好离开的借口。 李慧好心知肚明，屁股下却像粘了胶水一般，不想动。 她不想回家。 王西凤家里这种热闹的气氛才是她喜欢的。 王西凤邀请她出门吃宵夜。她拒绝，王西凤便改口，说让她作陪，这才不走也得走了。 出了门，王西凤解释，不想当着陈沫的面说家长里短，怕对陈沫造成影响。 李慧好反省，她总是在谢承翰面前念叨，如果会有影响，这影响可能已经成型了。 李慧好苦笑：“什么都瞒不住你，对，我又想不开了，想找人说话，可我认识的人就只有你还能说上两句。” 王西凤本来是个热心肠，不然也不会主动申请当调解员。李慧好可怜巴巴的说话，她还真狠不下心来拒绝当垃圾桶，便耐心听李慧好吐槽。 李慧好想不通的是，她怎么做怎么不对，白操心还要挨埋怨。明明是孩子们做的不对的事，最后还怪在她身上。她认为在家成了透明人，很多余，甚至想搬出去住。但话又说回来，她都气成这样，还是放不下心，又担心自己走了，家里出问题。 孩子们能有什么问题呢？ 小到家庭内部矛盾，大到宇宙毁灭，就没有她能放心下的事。 古有杞人忧天，今有李慧好自找气来怄。 没办法，当妈妈的人，都是这样。 那二选一，好么和孩子们好好谈，要么自己想开点别计较，就万事大吉了。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换了你，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己会不想么？ 王西凤无语了。 李慧好与别人不同的是，别人想不开是钻了牛角尖，李慧好想不开是因为想的太开。 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懂，但越懂就越要拧巴着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不听劝。 王西凤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只能干巴巴等李慧好一个人说。从王西凤家到李慧好家，中间只隔了一栋楼，脚尖接脚跟的走，也走不出三百步来，硬是让李慧好走了半个小时。 刚好在3栋楼下。 李慧好拒绝王西凤吃夜宵的建议，非的挑个正经的时间，挑顿好的，以答谢王西凤耐心听她吐槽。 王西凤有苦说不出，心道真不是她耐心，她就是不想说也不想听了，想用吃食塞住李慧好的嘴，好回家睡觉而已…… 最后，还是谢强“拯救了”站着都能睡着的王西凤。 李慧好走后，林琳在卧室收拾丝巾，谢强靠在床头看视频，聊了几句这次林琳出门的收获。林琳奉承，那颗红宝石戒指，虽然款式老土，可当真管用，大家都对她刮目相看，还夸谢强这个老公体贴人。 谢强听到林琳在公司毫不避讳婚姻关系，心情又好了些。林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职场规划，说过了人脉这一关，业绩也搞定了，经理的职位唾手可得。谢强心里有些酸，心不在焉的说了恭喜，在林琳的脸上蜻蜓点水。 林琳装作没有察觉，将盒子一一扎上蝴蝶结，微笑着抱去客厅，出了卧室门立即变脸，这是谢强不知道的。 已经11点，林琳发现李慧好的卧室门开着。 谢强立即下楼找人，说是不惊动谢承翰，实际只有谢强自己知道，他不是想出去找人，而是借口找人出去静静。他薪资骤降，工作即将不保，无颜面对强势崛起的妻子。 可现实就是如此，甲方爸爸们不看广告创意，也不搞营销了。做广告的不做广告，做营销的不做营销，都去做流量。他谢强一个人坚守原则，苦苦挣扎，没有用。他怀疑，这么降低智商的方法真的管用么？ 某甲方爸爸说：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但你要是能给我整一个顶级流量来，我立马给你两百万预算。 不是没有预算，只是预算不会给谢强罢了。 谢强内心直骂娘。 新媒体不归他管，他给竞争对手送个顶级大佬去，自己喝凉茶填肚子，这不等于和鬼子握手言欢，自甘堕落吗？ 这真是对他雄心壮志的顶级侮辱！ 谢强满脑子都是工作，下楼遇到李慧好，愣了一瞬，才想起他出来散心的另一个任务，是找李慧好回家。 谢强先和王西凤问好，又问“妈，你没带钥匙么？”说罢调头往楼上走，在他眼里，到了时间就应该回家，李慧好是个成年人了，不用他提，自己也应该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根本不关心李慧好为什么这时候还不回来。说没带钥匙已经很客气，他就差没说老年人也有叛逆期，李慧好要学街上的坏孩子夜不归宿么，真是太叛逆了。 李慧好上楼的脚步顿住，还是王西凤在背后推她，说明天见，李慧好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家。 李慧好打开虚掩的家门，客厅依然没有开灯，谢强已经在卧室门口，屋里仅有的光源在他脚下，变成随时能收缩起来消失不见的物件儿。 李慧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 “蚊子多，你开门全放进来了。” 李慧好这才关了门。 “你也不看看时间，几点了，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李慧好刚想说话，谢强进了屋。客厅里顿时黑漆漆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在天花板上映出方形的影子，有些像刚刚谢强脚下的形状。 李慧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目光看向客厅里最黑的那个角落，那是谢强和谢承翰的卧室。他们都没睡，但门都关着，从门和地板之间缝隙能看到光斑，光却透不出来，越往上越黑。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好像哪里又不一样了。 李慧好顿悟，以前的她也在门后，在光里，不觉得黑。 位置不同了，站在客厅里，才觉得家里没有温暖。 正想着，卧室的门开了，林琳像小老鼠警惕的往厨房溜。忽然发现沙发上的黑影子，吓的尖叫一声，扶在墙上。谢强紧跟着冲了出来，客厅的灯也亮了。 李慧好眼前一黑，眨眼间便看见谢承翰手按在开关上还没收回去。 林琳失声叫：“妈！” 谢强问：“你坐这里干什么？” 谢承翰说：“奶奶你还不睡吗？” 这一瞬间，李慧好感到自己还是有存在感的，起身挥手，说：“行了，走累了不兴歇一下？快去睡，明天还上班。” 李慧好自顾自进了卧室，谢家又恢复了平静。 细心的林琳侧身向外躺上床后，还在嘀咕：“妈除了三高没什么慢性病？心累心悸都是病，要不什么时候带她去体检？” 谢强想，林琳的心还在家里，林琳还是他的妻子，所以会关心李慧好的身体健康。 谢强侧身靠过去，下巴紧贴在林琳的背上，在林琳露出的肩头轻轻落下一吻，低语：“睡，你累了几天了，还有我呢。” 第35章 母慈子孝 晚上有庆功宴，销售部的人都要去，林琳也不例外。 谢强没问庆功宴的原因，只戏说林琳最近越来越忙了。林琳沉默以对，逐渐勾起了谢强的怒火，他数落的到口无遮拦，说林琳心里没了家。 林琳眼中一闪，锐利的目光射向谢强：“今晚的庆功宴，主角是我。” 林琳因为签单升职了，明明晚上有饭局，还先回家做了饭再去，已经做到了身为一个妻子的本分。 谢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林琳感到寒心，可他如鲠在喉，怎么也没法把恭喜的话说出口。 空中电光火石，如有炸雷在酝酿。 李慧好见气氛不对，立即搭上林琳肩膀先道恭喜，又从手上退下带了许多年的银镯子，说这是当年老谢给的定情信物，反正以后都是林琳的东西，以后林琳传给儿媳妇，儿媳妇再传给儿媳妇的儿媳妇…… 林琳的目光紧紧锁在镯子上的黑色花纹里，最终没把镯子脱下来。 李慧好忙催林琳出门，心疼林琳顾家两头跑，让林琳别担心家里。又怂恿谢强送林琳去庆功宴，再回来吃饭。不仅帮林琳拿了包，还去化妆柜里给林琳拿了一只口红和粉底，说方便补妆。 林琳一看，粉底液补妆用不上，口红也不符合她今天的妆容，可心是暖的。 她有时对李慧好的念叨感到心烦，唯独在和稀泥这件事上，她感到李慧好总是很及时。她感慨的看了李慧好一眼，心头一软，满腔的愤怒烟消云散。 谢强也后知后觉的拿起车钥匙，跟着出了门。 李慧好轻轻抚着沙发坐下，又担心上了。 她回想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又觉得自己没考虑过家里的孩子，太过自私。林琳升职了，以后会更忙碌，谢承翰要上大学了，谢强最近工作好像也很忙，家里只有她最闲，应该帮忙分担。 万一孩子们回家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可怎么办？ 思及至此，李慧好又没了心思去旅游，摸出电话给王西凤打。 王西凤笑，离截止报名还有几天，李慧好可以想清楚了再说，不用着急。 李慧好自嘲：“哎呀，我就是个操心的命，我真的不想去了。” 李慧好没给钱，不算报名，这一点王西凤没有明说。可王西凤没料到，李慧好这么在意这件事，连说对不起，说她不仅坏了事，还坏了王西凤一片好心。 王西凤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问起李慧好今天去逛街的收获，李慧好才转移了话题，之后再没提过去旅游的事。 王西凤认为，李慧好这是在家没人说话又不想在外交流的典型反应。 说直白点，就是没事找事，制造聊天话题，引起关注。 再简单点，就是寂寞。 无所事事中，无法融入生活，无法沟通情感，无能为力帮忙，无法排解的寂寞。 李慧好挂了电话，以一惯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等到谢承翰回来，忙进厨房做菜。 谢承翰觉得李慧好今天话格外少，跑到厨房追问。李慧好当然不能说谢强两口子吵了架，只说今天外出一趟累着了。 谢承翰以为，李慧好今天是和蔡怡琴又大战一场，可能“打”输了？以前，只有李慧好没战胜蔡怡琴的时候，才会特别沮丧。 谢承翰一看，还真从李慧好脸上，看不出沮丧表情，心下疑惑，再听李慧好说累的时候，便不让李慧好再忙碌。李慧好心思都飘向了林琳和谢强的婚姻关系，没在做菜上，便顺势歇了。 考虑到谢强去送林琳，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婆孙俩准备先吃饭。 这一吃，谢承翰还吃出林琳做饭的味道，好奇林琳回家之后去了哪里。 李慧好说林琳公司有事，谢强送人去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让谢承翰猜出来，林琳当了官。 “当然是当官啊，只有当官的才那么忙，看我爸就知道。”谢承翰刚放了一夹菜在嘴里，拿筷子的手突然顿在半空，“嗳，我爸听说我妈升职，是啥反应？” 李慧好唯恐穿帮，让谢承翰等谢强回来当面问，但这一回避，又被谢承翰看出谢强不高兴。李慧好觉得现在的孩子太精了，什么都懂。她更不敢再多言，免得谢强回来无法自圆其说。 正想着，谢强回来了。 谢承翰问：“我妈呢？” “坐地铁去了。” 谢承翰偷偷对李慧好别了嘴，言下之意，就知道我爸会这么说。李慧好瞪了谢强一眼，谢强装作专心吃饭，故作不知。 刚刚夫妻俩出门，林琳坐上车就说以后都会很忙，抢在谢强说话之前，要求自己坐地铁去。谢强本想丢下林琳就走，但想起李慧好的念叨，还是耐着性子送林琳去了就近的地铁站。 林琳在工作中的如鱼得水，让身为家中顶梁柱的他压力山大。他不好意思告诉妻子，自己的工作出了问题，更不想在老人和小孩面前显得弱势。他想强势却没有底气，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他生怕李慧好看出什么，想到李慧好念叨出去玩，摸了摸钱包，抽出全部的两千块，给李慧好充当旅游经费，还关心李慧好有没买防晒霜，别晒伤了。不管李慧好最后去不去，这钱都让李慧好自己支配。谢承翰双眼晶晶亮，也没再往父母矛盾上想。 矛盾又被谢强轻而易举抚平了，唯恐被楼下的听了笑话。 这两天，社区招志愿者，王西凤作为做了很多届的老人，自然要给新人们培训，连腰鼓队的训练也没去。李慧好不去旅游的事，她也就没来得及说。 腰鼓队有向阳小区里的人，大家都以为李慧好要一起去旅游，消息第二天传到蔡怡琴耳朵里去了。 李慧好昨天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蔡怡琴看在眼里，今天又听说李慧好要去旅游，心中失落的很，料想是谢强给钱让李慧好花。 蔡怡琴难免想起自己的儿子。 王宇曾向蔡怡琴提议抵押房产，用这笔钱很快就能把本钱赚回来，到时候一定还她。 蔡怡琴不认为王宇是做生意的料，更不认为有什么生意如王宇吹的一般“一本万利，稳赚不赔”，当年那些想学港台片倒卖房产的人，可不一个都没好下场。 蔡怡琴不同意，王宇认为蔡怡琴不仅胆小，还不支持他这个亲儿子，从那天开始就阴阳怪气的，没给蔡怡琴好脸色。 最近，王宇态度好了些，可蔡怡琴更担心了。 没有本钱的王宇，做起几千几万的生意。更奇怪的是，王宇挂了电话，却来要钱买烟。 蔡怡琴关心两句，王宇还不耐烦。 “你都未见过大蛇屙屎，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倒怪蔡怡琴没见过世面。 如果蔡怡琴再追问，王宇便甩脸色。 “你到底给不给？” 花三十块，买个母慈子孝。 王宇欣然接过蔡怡琴的血泪钱，笑的灿烂，也不知有什么喜事。 第36章 都是儿子 蔡怡琴心头咚咚直跳，总感觉毛骨悚然。王宇抽的烟越来越贵了，身上的流里流气也越来越重了。她不求王宇出人头地，但愿不要作奸犯科才好。 蔡怡琴想不通，从小喝一根水管里的水长大，吃的都是单位食堂的大锅饭，人家李慧好的儿子谢强怎么就那么出息呢？ 蔡怡琴实在提不起劲再和李慧好斗了，下楼丢垃圾和李慧好面对面路过，面对在脸上涂了口红的李慧好，也只翻了个白眼什么也没说。 蔡怡琴有些心如死灰，心道，为了王宇斗来斗去斗了一辈子，老了来，王宇一面来责怪她没能力赚钱，一面还来花她的棺材板。 今天中午，王宇出门前，特意告知蔡怡琴自己要出门。 还说：“妈，你再坚持坚持，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话，蔡怡琴已经听了十几年，熬走了两个儿媳妇，始终没有等到，已经不信了。 王宇没得到蔡怡琴的回答，还专程揽着蔡怡琴的肩头，言之凿凿：“我认真的，珍珠都冇咁真。” 蔡怡琴差点落下泪来。王宇贴心的递来一张纸巾，泪水便在眼眶上挂不住了。为了不失态，蔡怡琴立即用纸巾擦拭，然后把纸巾在手中叠了又叠，急急点头，千言万语凝结在口中，最后只轻嗯一声，怕词不达意反而坏了事。 王宇已然明白了蔡怡琴的心情：“妈，要是你把钱给我，我保证能赚更多。” 霎时，天旋地转， 蔡怡琴定定看向王宇，瞳孔失了焦距。 王宇的面色虔诚着急，唯独没有孝顺二字。 不，可能有，是对百元大钞上的人头，不是对她蔡怡琴。 “滚！” 蔡怡琴咬紧牙关挤出这个字，浑身颤抖。 王宇无所谓的笑笑，让蔡怡琴准备好午饭，他要回来吃，说完破天荒的白日里出了门，就好像他只是开了个寻常的玩笑，只有蔡怡琴把这话当真。 蔡怡琴不禁去想，王宇可能被骗了，追债的人上门来，她的棺材板也保不住。她可怜的孙儿王帅帅成绩那么好，难道考上名牌大学也要辍学吗？ 老天爷真是对她太不公平了，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头上。 蔡怡琴一面抱怨老天不公，一面组织语言规劝王宇。等来等去，王宇中午没回来，直到晚饭前才带着浓烈的酒味回家。他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似乎心情很好。 王宇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个接一个往空中吐烟圈，客厅里烟雾缭绕。 一旦蔡怡琴晃到王宇面前，王宇那双被酒冲红了的眼往蔡怡琴身上一扫，蔡怡琴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感到自己是被黄鼠狼盯上的鸡，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终于等到王帅帅回家，蔡怡琴这才有了几分胆气去客厅。 王帅帅从来不招呼王宇，他换了鞋便背着书包去卧室做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王宇也不会主动找王帅帅说话，和王帅帅交流最多的时候是在饭桌上，嘱咐好好读书。 今天，王宇格外热情，对王帅帅招手大喊：“乖儿子，过来。” 王帅帅眉头一皱，嫌弃王宇喝多了，但王宇再招呼他过去，他把书包放回卧室，又才出来到王宇身边坐下。 王宇问王帅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如果有，尽管大方的告诉他，他除了天上的星星和飞机大炮买不起，什么都可以给王帅帅。 王帅帅问：“执死鸡了？”讥讽王宇捡了便宜。 王宇脸上的酒晕霎时白回来，把烟头往地上一掷，开始细数他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妻儿老小都看不起他，认为他不会找钱。这回他一定会发达，要让大家看看，他也是能活出个模样来的男子汉。 王帅帅听了半晌，问：“是不是打牌？” 王宇纠正，他自己也是个正经人，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会不务正业的去赌博发家。 王帅帅挑眉不置可否，只说打牌和逻辑思维有关系，他也会算牌，什么好好读书的不重要，只要赚着钱，不就是好孩子么？ 王宇和蔡怡琴万万没想到，王帅帅并没有为这想法而羞耻，反而跃跃欲试，想让王宇带他入门。 王宇忍无可忍，指着自己的脸，问：“唔识眉头眼额？读了12年，要临天光拉尿？”又说做人不能急功近利，嘱咐王帅帅好好读书。 王帅帅说：“我成绩坏的让你们这么没有信心吗？” 蔡怡琴事后才回过味来，王宇只怪王帅帅不会看人脸色，竟没阻止王帅帅赌博发家的想法，是大大不妥。 蔡怡琴还是没想明白，她有意无意的在王帅帅面前抱怨王宇不务正业，又常说还是像楼上谢强一样坐办公室才有出息，本意是让王帅帅努力读书。 但幼小的王帅帅看来，这是个有钱称大爷的时代，王宇起早贪黑的工作，只因为赚不到钱所以受到亲妈蔡怡琴的嫌弃。王帅帅甚至认为，王宇离婚，也是因为妈妈受不了蔡怡琴的念叨，害他没了妈。 王帅帅把这些想法深深埋在心里，上了高中，谢承翰和他之间的争斗越来越多，渐渐也可怜起蔡怡琴来，认为谢家欺人太甚。所以他开始发挥成绩优势，更加努力的读书，并不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而是好找谢承翰的麻烦，这样才有老师撑腰。 王帅帅常很凡尔赛的说：“我不过就是全班第一而已，没用。反正读了大学，出来也就是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仔，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如那些麻雀馆的。” 谢承翰听王帅帅又说这话，就感到王帅帅若有所指。 好像在嘲笑他爸爸谢强是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仔…… 每次听到王帅帅说这话，一旁的同学“哇”的感叹，谢承翰就忍不住“呵忒”。 “三口六面的托大脚，谁晓得是不是光棍佬遇着冇皮柴。” 打劫的遇着穷光蛋。 王帅帅和王帅帅的追随者们，全都被谢承翰骂了进去。 王帅帅心里也憋着火，一撑桌子便站了起来，两人要打架被同学们拦了。 两人跳着脚，王帅帅比成绩，谢承翰便打赌王帅帅成绩再好也考不上军校。王帅帅喝水也长胖，三个月减肥不成功，成绩再好也白搭。 王帅帅不服气，认为他就是成绩好，赌这次诊断考试谢承翰还是考不过他。顺便再加上一句口头禅：“比你奶奶的！” 谢承翰大喊：“好，就比你奶奶！” 陈沫想帮谢承翰，带着同学在一旁起哄。王帅帅是班里的好学生，作为表率应该一言九鼎。 王帅帅拉不下脸来，直骂谢承翰“捉字虱”扣字眼。心道，心疼他的王宇也说家里有钱了，不管谢承翰出什么鬼主意，他应该都能接住，于是大手一览，涨红脸气吞山河的应下。 谢承翰想到昨天谢强给过李慧好两千块钱，哪怕李慧好没说要去，也立下比谁奶奶先去旅游的赌约。心道，钱有了，目的地也有了，家里又不需要李慧好做家务，出个门太简单了。 “就比谁先出门旅游！” 第37章 脱裤子的赌约 这赌约太简单，所谓去旅游，外面住一晚几十块也不贵。 王帅帅脑筋转的快，也怕谢承翰说个绕地球半圈的地址，自家hold不住。立即说出门就算，别问去了哪里。谢承翰不愿这么简单就能达成目标，还想耍花招，王帅帅就讥讽：“没胆量还赌，怕脱裤子吗？” 陈沫听王西凤说过，李慧好报名去涠洲岛，不疑谢承翰会输。谢承翰也这么以为，不仅应下赌约，最后还顺势说“谁输谁就脱裤子”。 没过半天，这赌约已经传遍高三。等大家回家一宣传，向阳小区方圆一公里，不知多少家笑上了这件事。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还像小学生一样比脱裤子，侮辱性极强。 第二天，向阳小区也传遍了。 今天的晚饭，是李慧好做的，林琳在谢强身后回了家。尽管李慧好说自己心甘情愿，谢强还是表示了不满，拐弯抹角的说李慧好年纪大了，不适合操劳，意思就是林琳应该回家做饭。林琳吃饭全程没说话，吃了饭往房间一钻，再没出来。 李慧好的注意力在谢强夫妻身上，谢承翰敲边鼓催李慧好旅游不管用。事后，李慧好对谢强说不去旅游了，要把钱还给谢强，告诉谢强给林琳买件礼物。谢强先说不用，想了想，又告诉李慧好，这次不去下次去，等谢承翰考完高考，一家人去。 这一刻，李慧好感觉人生圆满了。 谢承翰却感觉天塌了，一整晚辗转反侧。 李慧好不去了涠洲岛了，他得在王帅帅面前脱裤子！ 奇耻大辱！ 早上出门时，谢承翰谎称文具盒忘了带，又折回去，专程对进屋补觉的李慧好说：“奶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人生苦短，要及时享乐啊！” 谁也猜不到一个成年人了，还能闹出脱裤子的笑话来。李慧好不明白谢承翰话里潜藏的意思，太隐晦了。 李慧好照常睡到十点起床，出门遇到了急匆匆的王西凤。 王西凤赶去救人命，哪怕李慧好跟去帮忙，也忘了对李慧好说谢承翰的赌约。 王西凤沿路都在吐槽，独生子女家庭，孩子在北京和鹏城之间来回跑。即便人在鹏城，也时常不在家。孩子曾提议找保姆来照顾，可老人觉得自己身体健壮，三高也控制的很好，平时无病无痛，没必要多一笔花销。于是，孩子退而求其次，找钟点工打扫家里卫生和做饭，不住家。又拜托家里亲戚多走动，时不时帮忙来看看。 怪只怪子女们太出息了，天南海北的到处跑，把老人一个人留在家中。年纪大了，一个不留心，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 今天，钟点工刚走没多久，老人在上洗手间的时候滑倒了，站不起，于是忍痛爬到床边拿手机打电话。已经这样了，老人还想瞒着孩子，把电话打给了老吴头，老吴头又去社区喊人，社区才把任务派给了距离最近的王西凤，让王西凤先来，等会再派两个年轻人来支援。 王西凤已经打电话叫了120，准备先上去看情况。 两人风风火火上了门，只见房门大开，老人白着脸，趴在门口奄奄一息。 王西凤无语道：“老哥，你摔了骨头，别乱动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老人一动不动趴在门口：“我不动，动不得了，要死人了。” 王西凤气的跺脚，不动怎么开的门，怎么从洗手间到床上拿手机打的电话？ 老人解释，那是迫不得己，不打电话怎么有人来救他，不开门，救他的人怎么进来。他不能躺着等死呀。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趁这时间，李慧好在床上扯了床毯子，王西凤在老人的指引下，把社保医保等手续都拿上了，还收拾了能进微波炉的饭盒、脸盆、毛巾等等住院要用的东西。 120来的快，飞驰到楼下，用担架把老人抬了往医院赶。下楼的时候，老人才咧着嘴喊痛。护士开始登记消息，老人又闭上嘴，打死都不说孩子的电话。 “我有钱，有社保，卡都带上了……不就是摔断腿吗，接上就好了，别打扰他工作。” 护士解释，如果进手术室，需要家属签字，不让孩子来，让能做主的亲戚来也好。可老人说，如果惊动了亲戚，孩子也就知道了。直到王西凤给护士使眼色，护士才没在联系人的问题上继续纠结，埋头给老人胳膊上磨破皮的地方消毒。 李慧好无语的问：“老哥，你不痛吗？” “想着我儿子，我不能咽气啊，就不痛了。” “他们都大了，你该多想想自己。” “对嘛对嘛，我死了他还请丧假，他正在事业上升期，请假不好，你们千万别通知他。” 到了医院，社区派来的工作人员到场，帮助办手续和缴费，李慧好和王西凤陪同老人检查入院等等。 老人髋骨骨折，经过拖拽骨头错位，需要动刀复原。今天的手术排满了，只能在明早进行。社区工作人员悄悄给老人儿子打了电话，儿子连夜回来，已经拜托社区请好了护工。老人不知护工是儿子请的，还在和护工讨价还价。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李慧好和王西凤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王西凤要回家买菜，李慧好忙着回去给流浪猫做吃的，于是一起去菜市。 王西凤说起，小区里很多老年人都是独居状态，养老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像李慧好这种，平时不爱出门，儿女又不在身边的。 王西凤下结论道：“还是只有咱们相互帮衬，既让儿女不担心，也让自己过的舒坦。” 这几天，李慧好对家事挺有感触，特别是昨晚谢强因为不忍她操持家务和林琳吵架，她就更认同王西凤的话。她不能给孩子们添负担啊！她得把自己照顾好。 怎么才算把自己照顾好，李慧好还没想到判断标准，一路琢磨到家楼下，遇到袁建国，竟还莫名其妙想到胡老太。胡老太无儿无女，又怎么过才算是把自己照顾好呢。 这一次，袁建国好像有所忌讳，不敢靠她太近，而是东拉西扯。告诉李慧好，前几天的事别放在心上。又说，如果李慧好在意，他以后就，就少说话。又问李慧好喜欢吃什么，中午吃什么，他知道一家餐厅可好吃了。 李慧好不明白袁建国到底想说什么，还开玩笑，别是蔡怡琴说什么袁建国都当真。 袁建国这才红着脸，帮胡老太解释，那天照顾不周，改天准备专门请李慧好吃饭。 李慧好不明白，调侃：“你到底是帮她，还是想帮她请我吃饭？” 袁建国脸更红了：“我，我帮她，但是，我也请你吃饭。” 李慧好直说袁建国虚伪。 她当年承诺过，谢强是胡老太的干儿子，前两天还说过，让胡老太没地方去，过来和她搭伴。胡老太无依无靠，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今后的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 吃什么饭，宴无好宴，胡老太是要李慧好履行承诺来了。 第38章 好奇的奶奶 袁建国有苦说不出，只反复解释，他想请李慧好吃饭，不关胡老太的事。 可李慧好却无视他的邀请，麻烦袁建国转告胡老太，想来就来，但是她家住不下，胡老太得自己找房子。 李慧好没将胡老太要来的事放在心上。她只觉得，自从自己不和蔡怡琴计较了，谢强更孝顺，林琳升职，谢承翰懂事，她的日子也越发顺心了。 李慧好哼着小曲上了楼，走到2楼，门开了。 李慧好和准备下楼丢垃圾的蔡怡琴看了个对眼。两秒钟后，李慧好决定无视蔡怡琴上楼。 蔡怡琴也只是把扎好的垃圾口袋，往门口一扔。 “什么都和我比，比的过吗！” 李慧好莫名其妙，回头正准备骂两句，门又关了。 李慧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关在蔡怡琴家门外，受了一肚子气，对着冰冷的铁门，无处发泄。她习惯性的刚想开口诅咒，深吸一口气，挑了眉。心道，让这个恶心的女人和那死鬼男人都一起去，她要是能被恶心到，就证明蔡怡琴的目标达成了。 不行，她不能生气！ 想到这里，李慧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极尽轻蔑，抬脚上楼。 正巧这时候，屋里传来王宇的声音：“妈，快做饭，我要去公司。” 那语气，颐指气使的。 李慧好听不清蔡怡琴说了什么，又听的王宇一声暴吼：“我不出去，你养我？！” 大家常说，要是有这样的孩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溺死他。 可这样的孩子真落到自己头上，蔡怡琴这么刺头的人，也只能认命。 李慧好竟又觉得，蔡怡琴也是个可怜人，做了家务，还要被儿子呼来喝去。 她和蔡怡琴计较什么呢，恶人总有恶人治的。 李慧好安心的等着谢承翰高考完毕，外出旅游。现在对李慧好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每天照顾一家人的吃喝。 李慧好把鸡肝煮好，切碎装袋，却不像往常一样下楼，而是把凤尾切段，五花肉切片……做好准备，才下楼喂猫。 时间比往常晚，李慧好不停的对猫解释：“乖乖，以后奶奶可能都要这么晚才能下来了，你们哥哥姐姐要上班，奶奶还得给他们做。” 小黄芝士喵喵叫两声，被李慧好理解为听懂了话。李慧好便又对下一只猫解释，乐此不彼，语气中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气。 可李慧好刚喂了猫上楼，林琳却早回来了，主动接过所有的家务，哪怕李慧好并不愿意。 李慧好留恋厨房，只觉得她生来就是在厨房里忙活的，两天时间，已经将厨房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不站在里面，她有些无聊。可她闲下来，就发觉林琳不对劲。 往常，林琳做菜，总会帮她开电视，这样她就不会无聊。可今天林琳手中不停，头也不抬，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尽管林琳不承认是谢强的问题，李慧好还是认为是谢强的原因。一个女人，如果工作顺利，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呢，无非是丈夫对自己不好。 李慧好拐弯抹角的批评谢强，心好，但有时说话不经大脑。又表态给林琳撑腰，受了委屈，她会给林琳主持公道。还问林琳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果忙，便只用打电话回来，她做饭也累不着。 林琳抬起头，淡淡笑着：“妈，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琳借口炒菜的时候油烟会飘去客厅，关了厨房门。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也不想听任何人劝解。她对人生安排的很清楚，所以处理问题也会很冷静，但她最近确实累了。她发觉谢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总是患得患失，不管是安慰还是退让，都没能安抚谢强的不满情绪。 昨晚，小两口又吵了架，谢强翻来覆去的说家中老小举止诡异，需要照顾，指责林琳心里没了家。林琳沉默的反抗，以上班为由躺下睡觉，听而不闻。 林琳猜，谢强是嫉妒她升职快。 意识到这一点，林琳开始反省自己以往对谢强的态度，是否太多软弱，总让谢强认为她好欺负或者没有大抱负，以至于她工作稍微忙碌一点，在家中的时间少一点，谢强立即有了激烈的反应。 可即便反省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林琳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失神的看向窗外，长出一口气，开了抽油烟机。呼哧的抽风声，掩盖了这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连林琳自己都没有发觉。 她开了火，动作迅速的往锅里倒油，依次下花椒、姜蒜和豆瓣酱，倒入切好的五花肉，等那肉逐渐变白，下料酒和生抽、豆豉、些许白糖。一片片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在水汽的蒸腾下微微抖动，浓郁的肉香随着酒精的挥发飘出来，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蒜苗下锅，吸收了油汁的精华，颜色逐渐变深。调味之后，在某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临界点里起锅，蒜苗便保留了蒜独有的清辣口味，又恰好兼具回锅肉的浓香。 回锅肉起锅以后，林琳没有继续烹饪下一道菜，而是从外套掩盖的裤兜里掏出烟来点。 动作比使锅铲更如鱼得水。 她懒散的靠在灶台上，将重心放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双脚交叉，抱起手臂，慢悠悠吐出一口烟气，然后头也不会，反手将烟灰抖进水槽里。 懒洋洋的感觉与寻常的端庄完全辨若两人。 时不时的，林琳会警惕的看向门口，静静聆听客厅的动静，但大多时候林琳在发呆，双眼空洞无神的，表情麻木不仁的，直到烟灰燃尽，她才又恢复姿态，将烟蒂埋在垃圾桶里的菜叶下。这时，烟气也被抽油烟机抽走了，一切了无痕迹。 林琳继续做下一道菜。 客厅里，李慧好将电视画面定格在甜宠剧上。 电视里的男主角正含情脉脉的摸女主的头，并豪爽的掏出银行卡：这个这个不要，其余的全部打包。女主娇羞的推脱，认为礼物太多不持家。男主坚持要给，甚至派车直接送到女主的家里，把女主的邻居和妈妈都吓了一跳。 林琳穿着围裙出来的时候，李慧好正津津有味的评论。 “干嘛不要，傻啊！” 这烂俗套剧情，林琳读大学时就看吐了，没想到李慧好一把年纪，竟怀揣少女心。是了，那一代人大多经人介绍结婚，先婚后爱，对于爱情永远有一种莫名的憧憬。电视剧里，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的女主角，让人羡慕，化妆想要和主角一样美美的，并没有错。林琳脑海中闪现出李慧好红的出奇的脸，霎时明白她那只正红色口红，为什么少的这样快。 既然不能改变谢强和李慧好的想法，那就改变李慧好的妆容，兴许也行的通。 林琳一提口红可以做腮红，李慧好果然承认，以前困难时期大家都这么化妆，管它口红还是腮红，只要脸蛋能红就行。林琳便顺势介绍化妆品的种类，腮红眼影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李慧好像个勤学好问的小学生，面对一大堆化妆品，一切都是新奇的： 腮红和眼影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粉吗。 笔都是可以画的，为什么眼线笔不能画眉毛，眼线笔一挨就有色，比眉笔好用。 如果今天感觉自己比较白，是不是就不用涂粉。 刷子大的小的平的圆的长的短的，就像碗有大有小都装饭一样，好用就行呀，没必要分那么细。 为什么脸上要涂灰啊，这不叫灰头“涂”脸吗，不吉利。 …… 第39章 作弊 李慧好不仅要求好用，还要求方便，甚至进而要求吉利。当林琳提出不行，李慧好会紧接着追问为什么，再用她认为的来反驳，即便知道化妆品的用途，也不想按照化妆品原本的用途来使用。 林琳有些头痛。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呢，哪里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呢，这些常识难道不是十岁小孩都应该清楚的事情吗？！ “这样，我给你买一套，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不用我的就行，懒得教。 “不行！” 李慧好却不干了，学到半途放弃，她抓心挠肺的难受哇！ 在李慧好的磋磨下，林琳告诉李慧好一句造型搭配的至理名言。 想要妆面和服饰搭配，最简单的是，选取衣服上的色调和反色调化妆。 李慧好听懂了。 “如果我穿紫色衣服，就用紫色眼影和紫色口红……嗳，浅紫色什么和什么撞色来着？深的和浅的，涂浅紫色口红？” 道理是这么的，好像没毛病。 可你这么画日常妆出去，大约会让人以为是吃了毒蘑菇躺板板的…… 林琳崩溃了，不管了，只要李慧好开心就好。 李慧好却被挑起了兴趣，还问起林琳穿衣诀窍，为了好搭配，是不是应该“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套一套的买，然后上衣裤子分开穿。 林琳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大红大绿，大黄大紫的调色盘，简直无法想想，世界上除了国外那几个不走寻常路的明星博眼球这么穿，还有几个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真是惨不忍睹！ 可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关不上了。 谢承翰大汗淋漓的放学回家，李慧好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拉着谢承翰去卧室帮她参考搭配。谢承翰刚好找李慧好说事，没去做作业。 林琳怕了李慧好，干脆不管，溜去厨房里之前，只嘱咐谢承翰记得看书做作业。言下之意，让谢承翰自己把握时间。 林琳刚走，李慧好便兴奋的拿出新衣服显摆，忐忑不安的注视着谢承翰的表情。因为李慧好看出了，林琳和谢强一样，都有些老古董，只有谢承翰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谢承翰急道：“奶奶，你把我爸给你出去玩的钱，拿去买衣服了？” 李慧好板了脸：“你爸不给钱，我就不买新衣服了？” 可是，用谢强给的旅游金去买衣服，那旅游还能去吗？ 谢承翰上课魂不守舍，小脑瓜里想的都是如何让李慧好改变主意出门的事，结果被老师抽问没答上来，还罚了站。 祸不单行的，赌约不知怎的传到班主任耳朵里去了，班主任又喊他和王帅帅去办公室谈心。他和王帅帅矢口否认，班主任还是以“学业为重”训了他们两句。本以为危机过去，谁知出了办公室的门，就传来噩耗。 蔡怡琴定下后天要出去玩儿！ 谢承翰这才觉得，赌约荒唐。 首先，如何确定蔡怡琴真的出门了呢？其次，万一蔡怡琴的出门，只是去某家24小时肯德基睡上两晚，谁知道呢？ 谢承翰再次认识到王帅帅的奸诈，上课坐如针毡，下课铃一响，提起书包火烧屁股的往家跑。现在，他哪有心思去关注衣服，他都快裤头不保了！ 谢承翰开始苦口婆心的“心疼”李慧好，操劳了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地方。去太空旅游一趟几百万花不起，去一趟海滩晒太阳也好哇。 可鹏城在海边，李慧好在海边晒了一辈子太阳，好不容易旅游还去海边晃，真是要了老命。 “奶奶，你再想想，有没什么年轻时特别特别想去，但是一直没去成的地方呢？” 李慧好想了想，还真有一个。 当年，老谢出差要带她去西藏，她怀孕去不了。她至今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孕妇不能上高原。 后来，有了谢强。小孩子离不开人，她打算谢强大一点的时候再去。 谢强大了一些，会爬会跑了，她又担心谢强磕碰着，担心在绿皮火车上被人贩子盯上，心道等谢强再大一些去。 再大一些，谢强上了小学，寒暑假休息李慧好却要上班，也去不了。 再再大一些，谢强初中高中…… 就这样，整整12年，哪里都没去成。 等谢强上了大学，家里又正是最困难的时期，老谢也死了，想去也去不了。 再等谢强找了工作，忙工作忙娶妻生子，还是去不了。 谢承翰心道，打怪升级也要一步步来，新手下sss难度的副本，别副本没刷成，把角色弄丢了，就很傻fufu。 李慧好格外坚持，现在能走的动，以后走不动了更去不了。而且，她看电影里说，什么在高原上接吻要歇三次气，她就想上去看看，是不是那么气紧。 谢承翰还真犯了愁，既不敢坦白交代赌约怕挨打，又要让想方设法让李慧好出门旅游，抠破头皮也没想出招式，只能对外寻找助力。 谢承翰先给林琳吹风，说李慧好最近在家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让林琳帮李慧好报团。也不用太远，隔壁香城。 林琳教李慧好化妆不成，暂时也想不出既能安抚谢强，也能照顾李慧好情绪的点子。让李慧好去旅游，还真是个好主意。不仅转移了谢强的注意力，也能消耗李慧好的精力，一箭双雕。等李慧好玩了一圈回来，新鲜感过了，也就想不起那毒蘑菇的口红颜色来。 昨晚夫妻俩又顶了几句嘴，小气的谢强回家以后，果然板着脸不和她正面交谈，她便主动提起，让李慧好旅游的事。 谢强闷闷不乐且别扭的回应：“我让她出去，钱都给了。”说罢，还偷偷留意着林琳的眼神，看林琳对他没经同意给钱出去的反应。 林琳没注意谢强的小动作，还在思索，老年人太节约，拿了钱攒着，不一定会出门。她担心花了钱没达到目的，为此绞尽脑汁。这时候的她，在谢强眼里，才算有了为人妻为人母的模样，而不是职场上那个事事以利益为重冷冰冰的女上司。 谢强心头舒坦了，也很乐意跟着林琳的思绪走，跳过对林琳的认可，直接开始选地点。 李慧好已经说了不去涠洲岛，香城也并不合适，首先李慧好不购物，去香城没什么玩的。其次，香城隔壁是赌城，万一李慧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是个麻烦事。这么一想，还是涠洲岛合适。 夫妻俩统一了意见，开始一唱一和，劝李慧好去涠洲岛旅游，交交朋友，散散心。 李慧好乐见其成，笑眯眯的说：“等翰翰考完大学，我们一起去。现在啊，你们就安心忙工作，家里有妈妈啊。” 林琳最近因为升职副总压力大，有些挪不开身，听李慧好这么表态，感觉李慧好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婆婆。她忙给李慧好夹了菜，还说找钱是为了给家里更好的生活。谢强脸色一变，在李慧好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闷声干饭。 李慧好于是又表态，说：“家里就要这么和和气气的才好，人家说家和万事兴嘛！强子……” 谢强闷闷点了头，心里一千个不乐意，也没当面给李慧好没脸。 于是三人“其乐融融”，家里的两个女人都觉得，这是这么多天来，吃的最顺心的一顿饭。 而谢强的心思昭然若揭不提，谢承翰只觉得筷子上的葱段有三斤重，干脆把头埋进碗里用扒的动作，才艰难的让米粒和菜一起入了嘴。 谢承翰满心都是：蔡怡琴后天要出门了！ 后天！他可怎么办哟！ 难道真要在男厕所脱裤子嘛！这和小时候迎风尿尿是两码事，纯属自找的！ 谢承翰愁坏了。 王帅帅也愁。 第40章 万众瞩目 昨天晚上，王帅帅回家便坦白了脱裤子的赌约，顺利的让蔡怡琴答应出门。 仅仅一天，事情有了变化，蔡怡琴不去了。 今天，蔡怡琴照常讥讽了提着鸡肝上楼的李慧好，关上门，王宇正巧起床。 王宇习惯性的叫蔡怡琴做饭，吃过饭，便会出门。由于担心王宇在外面学坏，蔡怡琴犹豫再三，还是劝王宇留在家中。可王宇和谢承翰一样，是个四十出头的老爷们儿，走过路过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子流氓劲，蔡怡琴不让他出门，他也很光棍，直接让蔡怡琴养他。 蔡怡琴词穷。 小时候不论，长大之后，王宇开车的油费等等，并不是她给的钱。可若说她没养，王宇时不时抽烟吃饭，甚至换手机，都能从她这里刮走几百上千。她没统计过，只觉得两三天总会给一次，她每月的社保钱，鲜有能存五百以上的时候。 有条件的话，没有父母不望子成龙。如果可能，蔡怡琴当然期望王宇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至少不再搜刮她的棺材本，如果能时不时像谢强对李慧好一样，给她一点零花钱就更好了。 但不出门，没法赚钱，自然也没法给她钱。 蔡怡琴把话吞回肚里，又担心王宇不出门，她伺候王宇吃喝没空出去旅游，王帅帅的赌约会输。担忧和犹豫中，她还是提出要出去两天。 果然，王宇反手抠抠脖子，又挠挠腿肚子，咬着牙签含糊不清的说：“你走了，谁做饭。” 蔡怡琴不敢说出王帅帅打赌的事，只说自己这么大年纪，再不出门就走不动了。 没想到王宇脸色骤变，抬头抬眉，十分委屈。他创业辛苦，回家还没口热饭，太惨了。 蔡怡琴回味好一会儿，才明白王宇不想做饭也不想点外卖。 蔡怡琴有口难言，想拿钱给王宇在外面吃，可转念一想，现在王宇已经开始问她拿钱了。如果她开了主动给钱的先例，会不会让王宇养成什么事情都要她出钱的习惯。蔡怡琴心中结成一团乱麻，回过神定睛一看，王宇已经继续打手机游戏，好似刚刚的话都是蔡怡琴的错觉。 捉鱼，捉了虾米捉小鱼，捉了小鱼捉大鱼，王宇玩的不亦乐乎。 蔡怡琴知道这是一种赌博游戏，焦虑更甚。 突然， 王宇翻起眼皮看站在原地的蔡怡琴，问：“你都有钱出去玩，没钱支持我做事业咩？” 蔡怡琴心道，真做事，出钱出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赌博能叫正经事业么！ 蔡怡琴不敢再提出去玩的事，眼睁睁看王宇酒足饭饱后，迈着八字步出了家门。 王帅帅回到家，刚神采奕奕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下一句，却听到蔡怡琴不走了！ 蔡怡琴耐心解释，她担心走了之后，没人照顾王帅帅和王宇。 王帅帅脸色一黑，阴冷的回答不需要蔡怡琴的照顾，只需要蔡怡琴出去。 蔡怡琴有种错觉，王帅帅好像不是让她出去旅游，而是让她搬出这个家。而面对王帅帅还多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原因是，蔡怡琴没办法说王宇染上了赌博恶习，或者好吃懒做可能被人骗了。 蔡怡琴怕影响王帅帅的情绪。 “你到底去不去！” 蔡怡琴一怔。 “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蔡怡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帅帅，面容扭曲，跺脚拍桌子，把桌上的书全都扫到地上，一点看不出好学生的模样，反而像个刚进精神病院的狂躁症患者。 蔡怡琴左右不讨好，再被王帅帅一闹，倍感凄凉，却还要热泪盈眶的安慰王帅帅，这次不去了下次去，或者再等等，李慧好不也没说要去么，也不算输。 王帅帅已经对谢承翰夸下了海口，他认为，蔡怡琴不去他就会丢脸，已经不听任何解释。书已经摔了，再摔下去，不知道会砸什么。 哪有把亲人往家外面赶的呢…… 蔡怡琴觉得王帅帅的要求不仅荒唐，还很无耻，可她这辈子出人头地压倒李慧好的机会，都在王帅帅一人身上了…… 情急之下，蔡怡琴灵机一动：“我不出去谁知道啊。” 发脾气的王帅帅停了下来，手上还拿着崭新的台灯。 蔡怡琴又说：“我就在家躲着，没人知道我是出去了还是回来了。” 王帅帅衡量事情可行，这才把险些被五马分尸的灯放回桌上，笑眯眯的安慰蔡怡琴辛苦。接着，不用蔡怡琴说，王帅帅先把买菜等等锁事全给安排了。买菜在网上，垃圾他回家再丢，其他都不影响，只要蔡怡琴不出门就好。 三天，就三天，蔡怡琴别去窗户前晃，也别在家大声说话，保证楼上的人也发现不了真相。 去哪呢，就说去香城。香城是个销金窝，花钱的地儿……不不，如果有人问自己要礼物就不好了。 去北海，北海是度假胜地，也还行，只去三天探探路，准备以后过去常住也是说的通的，同学马炮家的爷爷奶奶，就经常去北海。 而且去北海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带礼物。沿海哪里都有贝壳和螺，不稀奇，去哪里都能捡，也好糊弄人。 王帅帅一边自言自语的分析，一边拍起手来。蔡怡琴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帅帅变脸，兴奋的拿出书来摆在桌面上，摇头晃脑的做题。 一时间，蔡怡琴竟不知自己是在坐监牢，还是在家，或者在地狱受过？ 蔡怡琴决定珍惜三天内最后一次出门的机会，抓紧时间出门溜达溜达。 小区里，她突然变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都来找她搭讪。 哎呀，老蔡啊，你最近要出去玩吗？你准备去哪啊？ 蔡怡琴按照王帅帅安排好的剧本，游刃有余的回答，大家得到满意的答案也就不再追问，回头便关心起李慧好的去向来。 李慧好莫名其妙，已经告诉腰鼓队不去了呀，怎么，这年头拉人头有提成吗，都这么热情？ 有稍好心的，便拐弯抹角的提醒：“好姐，你还是去，去散散心也好，天天在家不出门不行啊，人都憋坏了。” 李慧好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可说话的人满脸真诚带笑，她也不好甩脸，于是便顺着往下解释。 不是她不去，是最近家里脱不开身。儿媳妇升职了，儿子又在事业的关键期，这不，孙儿还要考高考呢。儿孙们这么出息，她怎么能拖后腿呢，只能把旅游的计划暂且放下了。而且，儿子说了，等孙儿高考完，正好安排年假，一家人出去玩呢。 话已至此，谁也不好再劝，脱裤子的赌约自然也没说。 李慧好察觉这事非同寻常，好像全国人民都开始关心她出不出门，这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惊吓。 她不由去想，要是高考完，谢强和林琳还是忙，他们一家人能如愿的出去旅游么？ 出去还好，不出去，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李慧好走到楼下，远远的看见蔡怡琴在绿化带边徘徊，下意识认为事情和蔡怡琴有关。心中暗骂，蔡怡琴真是阴魂不散，她都不想计较了，蔡怡琴还来找她麻烦。 可转念又想，万一不是蔡怡琴呢？毕竟最近关注她的人可太多了…… 这么一想，李慧好坦然起来，不再关注旅游的事，而是关注蔡怡琴半夜三更在楼下瞎逛，到底是逛什么。 该不会，想喂她的毛孩子们，吃老鼠药！？ 第41章 愿赌服输 只见蔡怡琴埋着头，沿着绿化带踱步。偶尔抬头看一眼楼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李慧好想，兴许是看她在不在家，好和她作对？ 蔡怡琴走到单元楼下，又倒回来往大路走，李慧好赶紧往树丛后面缩了缩。 蔡怡琴到了岔路上并没继续往前走，而是又抬头看阳台，接着往左走，又往右走，再倒回楼下……如此反复，似乎漫无目的。 李慧好暗道，好家伙，该不会疯了。她没看到一只猫咪，所以蔡怡琴是冲她来的？ 李慧好全神贯注看的起劲，突然闻到浓烈的六神花露水味道，扭头看到袁建国的侧脸，也顺着她的目光在往前看。李慧好弓着身，压低声音说话。 “你喷的？” “蚊子多。” “你吓人呐！” “我在看你在看什么。” “看疯子。” “没疯。” “你怎么知道？” “疯了不是这样。” “哪样？” “说不清楚，反正没疯。” …… 李慧好和袁建国躲在树丛后，撅着屁股看蔡怡琴转悠，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慧好觉得双腿有些麻，干脆不看了，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刚坐定，袁建国跟屁虫一样，又不知什么时候挪了过来。 李慧好没好气的骂：“你跟我作咩？” 袁建国老实本分的答：“喷花露水。”说罢，还真拿出花露水四下喷洒。 李慧好被逗乐了，谁出门散步，是带着大号花露水出来，不喷人专喷空气的。 只见袁建国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腼腆的和大姑娘似的，解释他经常在长廊上背书，知道蚊子多，平时一直带着花露水，放在地上，可能是李慧好没有注意到罢了。 说完这句，两人再没话题。李慧好觉得有些尴尬，伸头一看，蔡怡琴已经不在了，便起身回家。袁建国主动说送她回家，倒让她意外。 “你怕我被打啊？” 袁建国点点头，又摇摇头，憨憨的模样像只懵懂的瘦猴子。李慧好没理他，独自往单元楼下走，走到2楼，见蔡怡琴家房门紧闭，便下意识从楼梯口的花窗看下去。 袁建国修长的身影，被茂盛的树荫遮挡，看的不真切。 楼道的灯灭了，李慧好没回过神来，只见袁建国走到昏黄的路灯下，远远回头往楼上看。漆黑的树影把四周挡的严严实实，唯独有一片空隙，像是为袁建国专门预留的一样。 李慧好的心重重跳了两下，再定睛一看，袁建国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只有那片透着昏黄的地方，像画卷缺了一块，少了什么。让她联想到那天晚上，她站在漆黑的客厅中，谢强脚下那块泛光的地板。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眼，能让人温暖异常。 这天晚上，李慧好睡的很沉，竟然没有被任何声音吵醒。她没有做梦，却又恍惚记得在梦里见到了什么，醒来感觉异常踏实。 早上王帅帅起床读英语的时候，少了蔡怡琴的叫喊声。李慧好目送谢强开车离去之后，见王帅帅一人下楼上学，才发现蔡怡琴不在。 李慧好奇怪，到了睡回笼觉的时候，竟不觉得困。 时间变的漫长了起来。 李慧好发现一件事，她不和蔡怡琴计较，好像找不到事做…… 这时候，正是课间休息，王帅帅站在讲台上宣布，蔡怡琴去了北海。 同学们都知道赌约，把目光集中在谢承翰身上。 王帅帅冷笑：“赶紧的。” 谢承翰这才想起，双方在约定赌约的时候，没说地点。他以为是在男厕所，然而，王帅帅现下指明要他在教室里愿赌服输！ 谢承翰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没动。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帅帅，不相信这话从王帅帅嘴里说出来。在大家眼里，成绩好的都是好孩子，可这么欺负人，绝对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干的事。 王帅帅感受到大家质疑的目光，义正言辞道：“愿赌服输，我输了，不也一样吗？” 可现下王帅帅没输，说这话自然一点压力也无。 陈沫站了出来：“赌也不能这么赌，你不能让人犯罪！” 当众脱裤是什么罪，同学们都不清楚。 但是同学们知道，如果事情闹大了，班主任一定会管。王帅帅可是一直受班主任夸奖的孩子！相比之下，谢承翰就不是那么讨喜了，调皮捣蛋，成绩也不是那么出众。料想帮了谢承翰没好处不说，可能还会被班主任训斥…… 王帅帅适时煽风点火，赌约是谢承翰挑起来的，就算班主任追究起来，也是谢承翰自食恶果。 于是，想帮谢承翰的人闭口不言，本来就和谢承翰不合的人起劲了，起哄让谢承翰脱裤子，介于在场有女生，便让女生们出去暂避，闹的一群人脸红。 眼看王帅帅带人冲过来，要将谢承翰摁在地上。 谢承翰抄起椅子防御，质问：“怎么证明你奶奶出去了！？” “你想怎么证明？” 关键时刻，上课铃响了，所有人乖乖回座位坐下，谢承翰才逃过一劫。 这节课，“好学生”王帅帅也走了神，生怕谢承翰提出去家里看，绞尽脑汁想帮蔡怡琴掩饰，心道打死都不能穿帮。 可谢承翰恰巧认为，蔡怡琴要藏也不会藏家里，大概率藏在外面睡桥洞。鹏城那么大，他能去哪里找人呢。王帅帅自私的很，并不孝顺，王帅帅可能根本不会担心蔡怡琴，他跟踪王帅帅也无用。 谢承翰想来想去，只能想出和李慧好串通一气的招数来。 王帅帅根本没办法证明蔡怡琴什么时候出了门，只要李慧好愿意出门，他糊弄两句，打赌的事情自然就过了。 谢承翰担心，李慧好会不会觉得他不爱学习，把话传给谢强听。谢强听了，又要打他。 谢承翰还没想好说辞，李慧好已经听说了赌约。 李慧好认为自己无聊需要找事情做，思前想后，决定和王西凤一样发光发热，去当社区的志愿者。 并不是李慧好觉悟多么高，而是李慧好想明白了，她不仅需要朋友，也想有所成就。 老了来，明白生命将尽而一生碌碌无为，就格外看重这份外人眼中的表象。即便死后不能青史留名，至少也像老胡一般，得个“好人”评价。这是养猫种草不可比拟的成就感。 李慧好报名，王西凤很高兴。 王西凤认为李慧好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首先，李慧好人老心不老，经常有一些更能贴合年轻人的想法，能更好的帮助她们解决家庭矛盾。其次，李慧好身材模样都保养有佳，也算个积极向上的鲜活案例，能激励老年人往前看，别想不开。 这一席话说的李慧好脸红。 她嘴上直说：“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心头一面高兴，一面羞愧。 她哪里是想通，她只是不想和蔡怡琴计较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消磨时间。 但不管怎么说，李慧好踏出了走向新生活的第一步。在王西凤的陪同下，约定了培训的时间等等细节，又和大家介绍认识。 这就有人说起：“嗳，好姐的孙儿，叫谢承翰是？” 接着便说起，听说谢承翰有赌约。 李慧好心中咯噔一响，便察觉谢承翰举止诡异，说话颠三倒四不靠谱，直觉赌约和她有关。 第42章 仇人的直觉 李慧好追问，到底和谁，赌什么，输赢赌什么结果。 大家给李慧好留颜面，建议李慧好向谢承翰了解。毕竟，李慧好和蔡怡琴是老对头了，听见对方名字都会相互吐口水，社区也是要讲卫生的。更况且，18岁算是成年人了，还打赌脱裤子，说出来有点不好听。 大家见李慧好的脸色不好看，立即转移了话题，夸李慧好今天的妆好看。 李慧好追问林琳的时候，主意大的很，非要以自己的意愿来，真到化妆的时候，还是严格按照林琳传授的诀窍来做。她用口红当腮红都敢出门，用腮红粉画出粉嘟嘟的脸颊，就更自信了。 在不知道谢承翰出事的时候，李慧好满面红光，收腹挺胸，比模特还引人注目。但这会儿，李慧好自己都觉得大家的夸奖言不由衷，很明显在照顾她的情绪。 李慧好本来就是个心思重的人，没得答案，难免胡思乱想。这一琢磨，联想到争风吃醋的大戏，连陈沫也一起担心上了。她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担忧毫无来由，正好林琳打电话说回不来做饭，李慧好便魂不守舍的回了家。 到家楼下，李慧好仰望2楼阳台。 来自仇人的直觉…… 此事和蔡怡琴有关！ 蔡怡琴这两天太过安静了，昨晚在楼下转圈圈也不拐弯抹角的骂她，今早又没送王帅帅，很可能事出有因哇！ 李慧好躲在树丛中观察2楼，被蚊子咬的满腿包，还是没看见蔡怡琴。 她想过，通过挑衅的方式让蔡怡琴自己沉不住气，自己钻出来。也想过，直接上蔡怡琴家敲门……最终都作罢。 等谢承翰回来，李慧好才得知，原来谢承翰和王帅帅，赌谁的奶奶要出门旅游。 李慧好总算明白蔡怡琴为什么不出现了。 “装出门呗！” 装？！ 谢承翰眨眨眼，心说没钱出门确实可以不出门，可是王八缩进壳儿里，怎么把王八头捉出来呢？ 为了验证蔡怡琴到底在不在家，谢承翰开始在家“蹦迪”。把板凳翘来摇去，凳子腿敲击地板的笃笃声，顺着楼板传到楼下。 王帅帅暴跳如雷，蔡怡琴下意识想开口叫骂，被王帅帅蒙了嘴。而王帅帅眼珠转了一圈，伸出头对着楼上吼。 谢承翰也绝，顺手捞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菊花水往楼下泼，淋了王帅帅满头。王帅帅头顶两朵菊花冲上楼讲理，却不敢和谢承翰正面冲突，只是隔着门骂了几句。 李慧好认为，要是蔡怡琴在家一定忍不住，冲上楼的会是蔡怡琴。 实际，蔡怡琴确实很想上楼，为了继续支持王帅帅的谎言十分窝火。王宇被吵醒要出门，没饭吃发了无名火，蔡怡琴也无法争辩。虽然王帅帅发脾气制止了王宇上楼，但王宇得知赌约愣了一瞬，骂婆孙俩是神经病，蔡怡琴就更气了。 一贯不顺心就发作的蔡怡琴，如今哑巴吃黄连，被骂了还不能喊痛，比杀了她还难受。 楼上， 谢承翰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将抱枕紧紧按在怀里，眉眼里尽是委屈。 李慧好心疼的不行，又想起那些陈年旧事来。蔡怡琴欺负她，王帅帅欺负她孙儿，她为什么还要忍呢？即便高风亮节的去忍，但为什么要毫无理由的退让呢。 “我不出去，就算你输了？” “嗯。” “那我现在出去，你就没输？” “嗯。” 李慧好立即给王西凤打电话，问腰鼓队的事。最方便的办法，就是跟着腰鼓队出游，地点也有了，玩伴也有了，什么都不用她担心。 王西凤早知道谢承翰打赌的事，却不知道打赌的内容，经人一说，才知道原来后出去的要脱裤子。王西凤直道荒唐，可孩子们的事大人不好插手，她稍一想，便知道李慧好一定会心疼孙儿，答应旅游。 王西凤先就问了涠洲岛的事。首先，因价格便宜，报名满了，没人退也就没名额让李慧好去。其次，涠洲岛的旅行定在半月后，等那时候，蔡怡琴远去西藏新疆都旅游回来了，那时李慧好去不去涠洲岛都没有意义。 王西凤接到李慧好的电话，为了不让李慧好怀疑她事先知情，又过一会儿才给李慧好回复。甚至，她还为李慧好想了办法。 “好姐，要不，你自己报个一两天那种周边团，一般今天报名明天就走的。” 王西凤说完之后，一旁才有人提醒：“怕是年纪大了，人家旅行社不接哦。” 王西凤认为旅行社不会有钱不赚，而且走的不远也不存在多大风险。李慧好自己也是这么认为，说好了明天去报旅行团，谢承翰又专心看书。李慧好才放下心来做晚饭，等谢强夫妻回家。 谢强黑着脸进门，又没看见林琳，连鞋也没脱，先到沙发上坐下，给林琳打电话。开门见山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给妈打过电话，晚饭妈做，我吃了饭就回来。” “什么时候？” 谢强刚说完这句话，对面已经挂了。谢强脑筋还没转过弯来，把耳边的电话拿到眼前看。 确实是挂了。 想必林琳是在和客户吃法，但应酬饭谁能说的准什么时候散场呢？聊的好，多聊两句转场再聊都，很可能。聊的不好，继续再聊谈谈筹码，也很正常。这么一看，离林琳回家的时间遥遥无期。 李慧好利用事业帮林琳说话，谢强又何尝不明白林琳赚钱也是为了家，可熟悉的人不在，了若指掌的情况骤然改变，他心里莫名发慌。 “妈，你操劳了一辈子，她能做为什么要你做呢？” 谢强利用李慧好建立一个制高点，实际上只是想自私的将林琳困在家做家务。李慧好说不出教训的话，因为谢承翰的赌约像大山一样压在头顶，她出了门，林琳又不回家，家里就没人做饭了，谢承翰和谢强都无人照顾。 李慧好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林琳的关心，让谢强学会尊重人。 谢强都不稀得看李慧好一眼。心说，以前李慧好总说女人就应该为了家，现在林琳出去了，李慧好说法又不一样了。果然女人心思每时每刻都不一样，不能和女人们讲道理。 饭后，谢强板着脸在客厅坐，就想看林琳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家。 谢承翰识得脸色，忙进卧室做作业，李慧好跟进去商量旅游的事。李慧好放心不下家里，想到和蔡怡琴雷同的招数，在网上定菜就能不出门，在家里就不信蔡怡琴回闯进来。 谢承翰担心穿帮，万一林琳忙起来不回家做饭，李慧好没出门的事就暴露了。他被王帅帅坑怕了，小心谨慎，只觉得除了让李慧好出去，没一种办法是万全之策。 婆孙俩嘀嘀咕咕说了二十几分钟，都没商量出结果来。 谢强责问二人，李慧好顺势退出去，告诉谢强要出去旅游。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谢强声音高了八度。 第46章 一个人生活 胡老太最近有点忙。 老胡去世以后，很多手续要办。还有存款的银行卡，火化的补偿款，房产过户……等等等等。 胡老太一个人忙里忙外，她不能逢人便说自己是孤寡老人无人帮忙，经常去了没带齐手续，来来回回很多趟。她抱怨办事程序繁琐，有单位怪她自己不清楚手续，她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也有相关单位看她年纪大，什么都不懂，专门抽调工作人员来全程陪同她办事。 胡老太把人间冷暖体会个遍。等社区派人来过问她的生活情况，她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先嚎嚎大哭了一场。她又能怪谁呢，只能怪天降横祸，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早在老胡在世时，很多人劝，去哪也别去养老院。可更现实的是，没有子女，老了动不了还是要找地方照顾。 鹏城周边的养老院，都被胡家两老口逛遍了，其中不乏环境好服务周到的地方，可两老口都觉得，养老院里那种半死不活的氛围，太过安静，不适合喜欢热闹的他们。 胡老太常对外人说，过日子还是要有点烟火气的。 社区工作人员帮忙办了所有手续，直到注销了老胡的户口，丧葬费也补偿到账了，又上门来，说了养老院诸多好处，询问胡老太要不要去养老院。 胡老太拒绝：“我可能要去我干儿子家那边住。” 社区工作人员便留了联系方式，让胡老太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胡老太不好意思，她和社区工作人员无亲无故，不好倚老卖老去麻烦人。也暗自担心，社区的人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真的为她考虑。她宁可相信李慧好，还是决定去向阳小区住。 但，老胡在当年工作调岗这件事上，确实有对不起李慧好的地方，李慧好心结未解。胡老太怕自己去了，会得白眼。 广东话有一句，叫做“鸡髀打人牙较软”。 吃人嘴短，胡老太决定让袁建国出面，先请李慧好吃饭，再提搬家的事。 袁建国前两天回了消息，表示无能为力，具体原因没说，只说可能还是要胡老太自己上阵。 胡老太犯了愁：“叫我怎么开口呢，让慧好知道当年她那套屋被我占了，不找我拼命就算了，哪会让我去认亲。” 胡老太忧心忡忡，整夜梦见以前的场景。一会儿梦见儿子回来，一会儿梦见蔡怡琴家老王又提着东西上楼来，一会儿又梦见老胡让她去住新房子，再或者打个盹也梦见怒气冲冲的老谢……胡老太怕极了。 都说，只有人快死的时候，才会频繁的梦见死去的亲朋好友。 胡老太想，是不是她快死了？死了之后谁给她收尸呢？该不会像她自己说的一样，臭了都没人发现。 惶惶中，袁建国打来电话，说了谢承翰的赌约，猜李慧好会来找胡老太，并对胡老太说：“你放心，她能来找你，心底就没怪你。你怕孤独，她也怕。” 今天，李慧好果然拎包找上门来，说要在她这儿住两天。 胡老太喜出望外，赶紧收拾房间。 说是收拾，实际也没可动的。老胡去世前，两老口一直同床共枕，用的大花被单。还有一间，铺着蓝色格子的被单，是小胡在世时的房间。胡老太常年打扫，被单被子都定时更换，保持着当初模样。 胡老太见李慧好一直站在门口，以为李慧好不乐意，心中一刺，安排李慧好去自己房间睡。见李慧好还是不动，又发觉不妥。 老胡刚去世才几天，让一个外人去老胡睡过的床上睡，这…… 可胡家再没有别的房间了，胡老太左顾右盼，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又落下泪来。 李慧好原本没在意睡哪，只是在琢磨，万一胡老太提起要去向阳小区，她该怎么办呢？她不愿意和胡老太一起住，可如果胡老太提出要求，面对一个孤寡老人她不好拒绝，况且她现在欠了胡老太的人情。 一回头，胡老太哭了，李慧好不明所以，也不好劝，只说：“别哭别哭。” 胡老太好容易得人作陪说话，便开始诉苦。她嫁了老胡没吃苦也没操心，前半生无比顺遂，还以为会这样到老。即便儿子去世以后，她有老胡作伴，也没感到日子特别难过。偶尔，老胡问起两人谁会先死，她还总说：“我宁愿走在你前面，你走了没人照顾我，所以你得活的好好的。” 结果，老胡出门一趟就倒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知道怎么过。最近去办证办手续，腿都跑断了，感到万分委屈，如果老胡在就好了，都不用她操心。她想，可能是前半生没吃的苦，在这最后几年挨个吃个够。她就怕自己熬不住，也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活到头了还要受折磨。 胡老太的抱怨，让李慧好更不敢开口，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胡老太问：“你会欢迎我去向阳小区吗？” 李慧好心不在焉的笑：“当然欢迎啊。” 胡老太感慨万分，直道李慧好雪中送炭，紧紧握着李慧好的手，说当年在农机厂，有人夸李慧好是“好人好姐”。 李慧好认为胡老太一定是有求于她，拿她寻开心。她从农机厂走后，亲耳听到的，都是她各种不受欢迎的话，到底是谁这么夸她。 听说是袁建国，李慧好更觉得是空穴来风了。如果袁建国在农机厂的时候，就觉得她人好，为什么她和袁建国会经过王西凤的介绍才认识呢。当然，认识以后，袁建国对胡老太这么夸她，也是人之常情。 两个老太太从当初的农机厂，聊到现在的生活，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李慧好这才发现，胡老太的伙食简单的过分，已经到了简陋的地步。 不是胡老太拮据，而是胡老太懒，水槽里还有昨天留下的碗筷，就好像家里依旧有人干活儿似的。 胡老太往水槽前挡了挡，尴尬的解释：“也不是我懒，我做的不好吃。” 一个人生活，不仅吃成了一个大问题，住也是一个大问题。往常，胡老太会和老胡商量，洗衣做饭分工明确。如今这些活儿，都落到了胡老太一个人头上，有些繁重。 没了老胡，很多事情也变的不再方便。 老胡人长的高些，伸手就能够到的衣架，胡老太要用衣架才能挂上去；老胡力气大些，买5斤米，两老口要吃上一段时间，可换了胡老太，只能提一两斤重的东西；老胡喜欢软床，胡老太为了将就老胡也能睡，可老胡不在了，床垫又软又重，她自己还没法拿下楼丢…… 李慧好看着胡老太用她的五短身材，可怜巴巴的站到小板凳上去够橱柜，终于开了口。 “你还是去向阳小区住，别的不说，一口吃食有我的就有你的。” “那我交伙食费行吗？” 李慧好强调：“我家没地方住，你得自己找。” “我有屋啊！” 第47章 挟恩图报 李慧好以为自己听错了，胡老太已经在向阳小区里找到地方住了，为什么迟迟不搬呢？她还以为胡老太很想来找她呢。 胡老太心道，迟早有一天被戳穿，心一横，便说自己在向阳小区有房，之前租给别人在收租金，现在收回来了。只要李慧好答应她去，她就添置家具，或者把这边的东西搬过去。 李慧好脑海里立即回想起外国人租房子的画面，想到袁建国的欲言又止，下意识就问，是不是那家抛弃狗的人租的。 果然是！ 就这么巧，袁建国和胡老太在向阳小区都有房？ 向阳小区是个风水宝地吗！ 李慧好脸色巨变，后退两步，看胡老太的眼泛着绿光。 胡老太坦言，怕李慧好多想，所以一直没说。而且，老两口想念去世的儿子，也没准备过去住。直到老胡也死了。 李慧好满腔怨言都被这“死”字压了下去。 她对改变了她命运的所有人都满怀怨恨，但，他们都死了。她的怨恨没了意义，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胡老太或许是其中的受益者，但她真要去为难一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精神萎靡的老太太么？ 李慧好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我会多想？” “你这一问，我更不敢说了。” 胡老太握着毛巾的手指已经纠成一团，干枯的手臂上鼓出一根根青筋。她明知李慧好话里有质问的意思，但为了能有个伴儿，还是选择囫囵应付，很有技巧性的把话说了一半。但她同时也明白，李慧好能听懂，甚至能猜到缘由，如果李慧好翻脸，她只能承受怒火。 胡老太忐忑，因为她把后半辈子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李慧好一个人的身上。 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 李慧好蔑了胡老太一眼，用手背拨了水龙头，开始洗碗：“多大人了，还不知道收拾。不做饭就不洗碗了么，看着烦不烦。我告诉你，要是你以后拿过来的饭盒脏兮兮的，我可不乐意往里面装东西，别糟蹋了我家的手艺。” 胡老太一怔，嗳嗳两句，问：“平时你做还是儿媳妇儿做？” “她做，现在……偶尔我做。” “做饭好吃？” “挺好。当然，比我还差点儿。” “儿媳妇儿我还没见过，她喜欢啥呀？我是不是要准备见面礼？” “嘿，你这糟老婆子，为啥送儿媳妇不送儿子，还有孙儿呢！” 胡老太没忍住，又红了眼，李慧好威胁要是掉眼泪，就不准胡老太认干儿子。胡老太瞪大眼，努力把眼泪包在眼眶里，泪水却还是掉了下来。李慧好拍拍胡老太的背，胡老太还哭的更凶。 胡老太嘴唇张了又张，更不敢把当年送礼的真相说出口了。她好不容易得了李慧好松口，万一李慧好得知真相翻脸怎么办？ 李慧好懒得理她，傲娇的想，自己能答应帮忙够大度了，还要她听胡老太无尽的抱怨，没门儿！ 又想，老谢真是好样的，他既然那么能耐，今年送寒衣的时候，想必也不用她添衣送钱了。就让老谢和那些个“女鬼”厮混去，从此老谢都雨她无瓜了！ 李慧好从冰箱拿出鸡蛋和番茄，动作利索的刮了莲白叶子，泡上了粉丝，开始嫌弃胡老太吃的比兔子还不如。她念念叨叨，反而让胡老太觉得亲切，渐渐放宽了心。 胡老太像做错事的孩子，主动那碗端菜打下手，一直在做菜的李慧好身边陪着小心。 午饭，一个简单的番茄炒鸡蛋，一个莲白粉丝，竟让胡老太狼吞虎咽。 李慧好喉头却像哽了一口气，没吃几口，反而照顾胡老太，提醒慢点吃别噎着，噎着还要去医院，这把老骨头没准儿还没出门就交代了。 胡老太嘴角沾着颗米粒，嘴里包着菜，喜滋滋的说：“交代了也好，有你收尸。” 李慧好呸了一声，又往胡老太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饭后洗碗，不用李慧好操心，李慧好自来熟的去看电视，见连频道也没几个，更加觉得胡老太可怜。对洗碗的胡老太提醒，以后要学会自己打发时间。 胡老太穿着围裙，手里拿着筷子，专程走出来回应李慧好，说以后都听李慧好的，李慧好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胡老太在老胡去世以后，过的最安心最舒心的一天，吃了午饭在床上打盹，咿咿呀呀说起梦话，喊起老胡的名字。 李慧好听不清内容，轻手轻脚进去一看，胡老太的枕头上，竟有一滩水渍。 李慧好生怕胡老太出事，不敢睡。这会儿冷静下来，感到有些后悔，心说哪怕去旅馆住两天，也不用担惊受怕，她怎么就想起要来胡老太家借宿呢？她潜意识里可怜胡老太，难道就不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吗？ 李慧好出了一口粗气，替胡老太掩上被褥又悄悄退了出去，怕吵醒胡老太，也没开电视，就这么坐着一如既往的发呆。 胡家的沙发，下午晒不到太阳，窗外茂盛的树枝把阳光全挡了。 李慧好四处打量。只觉得墙壁也黄，灯也黯淡，到处浮现出一股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既视感，让她很不习惯。她这一刻特别想家，想回去，想见见她的毛孩子们…… 对呵，她走了，谁喂猫呢？ 李慧好突然有些煎熬。 在她心里，儿孙是孩子，流浪猫也是孩子。她为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放弃了和逗自己开心朝夕相处的孩子们，怎么想，都是她理亏。 下午2点，胡老太醒了，李慧好便说要走。 胡老太眨巴着睡眼惺忪的眼，说要跟李慧好一起去，李慧好不肯。人多目标大，她一个人回去已经很容易穿帮了，再加个胡老太，怎么能帮谢承翰圆谎呢。 胡老太便答应过不一起走，李慧好要回家，她去看看房子里要布置些什么东西。说来说去，还是赖上了李慧好。 李慧好又坐在沙发上不动了，胡老太这才问起李慧好的心事。 “会保密？” “当然会！” 李慧好这才把谢承翰打赌的事说了，还特别强调，自己不是没地方去，而是旅行社不让去，她又不想住旅馆，才会到胡老太这里来。 其实这些过程，胡老太早都清楚，佯装惊讶。 “我肯定不能让人欺负我孙儿啊！” 胡老太昂起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和李慧好一起回去，理直气壮的说赌约不作数。 蔡怡琴欠老胡人情，欠老胡的就是欠她的，她这次就找蔡怡琴还，不信蔡怡琴能把她怎么着！ 李慧好正好放心不下，心说这也是一种办法，让王帅帅自己取消赌约，谢承翰也就不存在输不输的问题了。 于是，两个老太太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来化解孩子间的矛盾。 两人坐在公交车上慢慢摇，设想各种困难和王帅帅的不服。在两人心里，恩情比天大，挟恩图报，只是让蔡怡琴松口而已，又不是要蔡怡琴砸锅卖铁，按理说应该不难。 第48章 家里的男人们 李慧好和胡老太先去菜市场买了鸡肝，准备回家煮。 临到门口，一向想太多的李慧好又犹豫了，担心如果蔡怡琴不肯松口，谢承翰还是摆脱不了输的命运，让胡老太一个人提着菜和鸡肝去长廊尽头等，打前锋探探路。 不一会儿，胡老太见一个披着披风，头戴大檐帽的姑娘走了过来。这一身看着熟悉，分明是门口商店里卖的遮阳帽和围巾。 胡老太眼前一亮：“太好看了！好姐，太好看了！” 李慧好赶紧竖食指，使劲嘘了好几声，胡老太才捂着嘴，蹦跳着围着李慧好转。李慧好怕胡老太又出声音，把胡老太往楼上拽…… 这一切全被躲在阳台暗处的蔡怡琴看在眼中，憋的难受。 蔡怡琴已经在家躲了一整天，她不能出门也不想看电视，便端了根小板凳坐在阳台和客厅的交界处。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楼下过往的人，别人却看不见她。她隔着阳台的栅栏，看见李慧好拎着包裹出了门，还怕李慧好真的出门旅游去了，这会儿看见李慧好乔装打扮带着胡老太回来，嗤之以鼻。 “呲，都是姐玩剩下的。” 蔡怡琴坐在小板凳上没动，不料门却敲响了，胡老太在喊开门。 蔡怡琴稍一想便反应过来，李慧好是出门去搬救兵了。李慧好认为老胡让她去了办公室，她就应该听胡老太的话。 可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是胡家对不起她！ 她凭什么要听胡家说教呢！ 蔡怡琴冒火的站在门里，直想冲出去和李慧好二人对峙，但她如果现在冲出去，王帅帅就输了。她必须装作自己不在。 王宇被敲门声吵醒，骂骂咧咧从卧室里出来，他的背心歪歪斜斜挂在身上，微长的头发七拱八翘。 “他妈的谁啊！” 蔡怡琴生怕王宇喊自己，忙踮脚冲过去，双手在王宇面前使劲摆动。王宇还没睡醒，脑子里还是一滩浆糊，张口就想骂人。 门外又喊：“老蔡在家吗？” 王宇再看蔡怡琴的动作，就明白过来。无视蔡怡琴的动作，绕过蔡怡琴跨到门口去，骂道：“喊你妈的喊魂啊！” 门外安静了。 胡老太被骂的一愣，李慧好赶紧拖着胡老太往楼上走，解释王宇是个泼皮无赖，不务正业，什么恶心人的举动都能干出来，之前因为老谢送礼的事，还拿过菜刀出来威胁她。 胡老太砸舌，以前王宇很乖，知书达礼的，见人嘴也甜。车间里无论谁见着，有糖的给糖，有玩具的给玩具，在厂里很受欢迎，怎么也看不出个无赖的样子。 李慧好接着说，这是报应。 二人正好跨上楼，门开了。 王宇让蔡怡琴回了屋，打开门对着二人的背影骂：“欺我家无人欺上门来了，有本事站着不要动，老子让你们开片！” 胡老太还想说两句，李慧好却低声说，和混账讲道理没用，这些年她都习惯了。 可胡老太今天陪李慧好回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想挣表现，不等李慧好话说话就问上了。 “宇宇，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张阿姨啊。” “烂尸！谁阿姨呢！” 胡老太气的发抖。 “自己做什么自己清楚。收人钱办砸事，莫要充好人。” 王宇关上门，面对目瞪口呆的蔡怡琴，得意的说解决了，两个老太婆狗咬狗一嘴毛，暂时不会再来烦自家，蔡怡琴不用担心。还说，不管蔡怡琴做错了什么事，他做为儿子都没抱怨。这话也不知到底是想表达他很大度，还是想表示他原谅蔡怡琴。蔡怡琴不敢问。 总之，如王宇所愿，李慧好的心情糟透了。 李慧好一直没有忘记当年老谢去送礼，让她丢了办公室职位的事。她感到恶心，不想计较，并不是不在乎。她想找胡老太，实际也存着想让胡老太认错的心思。心道，只要胡老太态度端正，她也可以原谅。可看到胡老太那么可怜，她不仅气不起来，还伸出援手。 她想，人生苦短啊，她应该往前看，把仇恨都放在一旁。 实际上，李慧好只是把埋怨和不甘心潜藏在心底罢了，被王宇一挑唆，就像被刺破了的气球。 李慧好进了门，一言不发的取掉披巾和帽子随意丢在沙发上，歪在平时经常躺的地方，抱起手臂。胡老太跟进门，她一眼扫过去，昂起下巴就怪：“好了，你们做下的破事，连我也挨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才是受害的那一个！”说罢，泪珠儿一滚，像牵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胡老太挪过去挨着李慧好坐，不敢说话。 李慧好问：“你说不说！？” 胡老太这才交代，她知道的不多，估计大家都给李慧好翻嘴说过了。 在李慧好的横眉怒眼下，胡老太说，当年老谢提着白糖上门找，让老胡把岗位给蔡怡琴。 老胡觉得奇怪，当然不答应。事后，蔡怡琴的老公老王又来了一次，说和老谢是沟通好了的，李慧好愿意留在一线。老胡想着两家是老乡，又是邻居，私下商量好了也有可能，具体细节老胡也不好问。 后来老谢又来了一次，老胡便彻底打消了让李慧好上位的想法。党组成员再三考虑，蔡怡琴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蔡怡琴上位，虽然有老胡提议的原因，但不是老胡一个人决定的，一切都按照规定的程序办事，没有徇私枉法。 但后来，因为李慧好的反应太大，居然闹辞职，老胡心里也很过意不去。那时候，正好老胡的同学在做伙食团，其实已经定好了人选，但是老胡把白糖提上门去，才给李慧好要到了岗位。说起来，虽然她家收了李慧好半斤白糖，但这半斤白糖最后用在了李慧好身上，也算物得其所。 至于在她向阳小区有房子这件事，确实是老王的谢礼。 具体情况她不清楚。只知道，那时候房子都是单位集资分配的，也不是没地方住，老胡一月工资也才三十多，却要花一万二买房子，为此，她和老胡还吵过架差点离婚。可老胡不知道从哪听说的，鹏城会像隔壁香城一样，房价蹭蹭涨，硬是从外面借了钱。这都是她事后才知道的。 说起来，家里的男人们，什么破事难事，都扛在肩上埋在心底，没让女人参合。她们一知半解，又能知道多少呢？ 胡老太说到最后，委屈巴巴是说：“你家老谢，不也瞒着你在背后动手脚？” 李慧好抹了湿润的脸颊，气鼓鼓的看向胡老太，指着胡老太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当时不来问我，不来问我，我辞职也该拦着我！枉我还帮你看家带孩子呢！” 胡老太弱弱的应：“不已经有报应了么。”孩子都死了。 李慧好又气不起来了。 煮了鸡肝，洗干净厨具，李慧好出门前，在桌上留了信：我出去两天。 于是，谢强饿着肚子急匆匆的赶回家，发现妈和媳妇儿都不在了。 第49章 可爱的毛孩子 李慧好以为蔡怡琴不在，便正大光明的带着胡老太，站在蔡怡琴家的阳台楼下喂猫。 胡老太好奇，当年在农机厂，李慧好是出了名的怕带毛生物，猫狗都不例外。 李慧好解释，向阳小区以前有个喂猫的老太太，后来老太太去世以后，流浪猫有一阵没人管，常去街边小店要吃的。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猫，也不是每家店主都不介意流浪猫去店里蹿。猫儿们四处求生，时不时闯马路，遭了很多罪。 某一天冬夜，下着小雨，温暖的鹏城也只有几度。李慧好穿着厚棉衣下楼丢垃圾，遇着一只黄色的小奶猫，浑身湿透，在雨中瑟瑟发抖，气若游丝的叫着，像是找妈妈。它见着李慧好，没向前讨食，反而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李慧好当场心软了，上楼拿了纸箱和毛巾，做了个窝，带起手套将小猫安置到避雨的地方，恍惚看见，小猫还没长牙。 天黑尽了，人也少了，世界静了下来，李慧好总是牵挂着那只小猫，于是又穿衣下楼去看。这时，小猫只剩了一口气。李慧好将它抱回家，悉心照料，它生命力顽强的活了过来，会用头来蹭李慧好的裤腿。李慧好在谢强的反对下，把它安置在楼下的纸箱子里，每天下楼去喂，慢慢的，它长大了，还交到了朋友，带着一群流浪猫又回到了小区。 说来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事，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李慧好指着芝士说：“看，就是它。” 胡老太兴奋起来：“好胖啊！”很好rua的样子。 流浪猫多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猫有时在小区打闹，叫声让人感到凄厉。但养猫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胡老太家再没闹过老鼠，就连整个3栋，也没听说过谁家有老鼠。 说着，李慧好招呼芝士，芝士果然蹿了过来，享受着李慧好的抚摸。胡老太也忍不住伸手。芝士双眼一瞪，对胡老太呲牙，李慧好一掌拍在它头上，它懵了一瞬，胡老太再伸手，它满脸不高兴，呜呜威胁，却没再吓胡老太了。 胡老太立即觉得自己也该养只猫，既打发时间，又不会孤独，还有人说话。 回家时，胡老太一步三回头的找芝士，甚至和李慧好约定，未来她们一人一天的喂猫，也算给李慧好放假了。 李慧好当然乐意胡老太转移注意力，免得搬到向阳小区来天天缠着她，可想到胡老太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还担心猫吃了拉肚子。没想到，一把年纪的胡老太，甚至愿意为了猫学下厨。 二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照样是李慧好做菜，胡老太在一旁守着看。李慧好每做一个动作，她都虚心请教，什么时候，什么火候，为什么…… 李慧好忍俊不禁：“你要给猫做五星级大餐吗，煮熟让它们不生病就好了，怎么还问起味精来。” 胡老太说：“它们都吃惯了你做的，我要是做的不好吃，万一它们不认我怎么办？” 李慧好心思一动，认为胡老太有目标也挺好的，更容易从老胡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于是耐心教导，和带徒弟似的。胡老太对做菜实在没天赋，等李慧好做好了菜，她已经忘光了。她去找了老胡的笔记本，准备明天边做边记，越挫越勇。 当年读书时有这毅力，何愁是个高中毕业。 李慧好乐坏了，胡老太却沾沾自喜的表示，已经用笔记下了什么时候起锅，李慧好便笑的直不起腰来，要让胡老太喊师父。 两个老太太拌拌嘴皮，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 李慧好的手机放在一旁没管，错过了好几个电话。 林琳的，谢承翰的，谢强的…… 林琳早上和下午，分别打了两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让李慧好帮忙做饭。 谢承翰今天在课间又被王帅帅质问，打电话向李慧好求证，想知道李慧好是不是出去玩了。 如果说这两个电话，都还是生活中无关紧要的小事，谢强就有些冒火了。 首先，公司领导提出将谢强领导的原广告部，并入新媒体部，成为“广告宣传部”。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含蓄的说法，更直接一点，就是谢强被取消了职务，竞争对手升官了。谢强在办公室里拍桌子甩脸，因为手中掌握着几个传统媒体的重要资源，才总算为自己争取到最后的机会。只要他能在这个月做够两百万业绩，就算过关。这数就很扎人，正好是之前某大佬刺激过他的话。 再者，谢承翰在诊断考试中作弊，被王帅帅举报了，班主任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直接打电话请谢强喝茶。谢强正在给属下开有关生死存亡的关键会议，确实走不开。他想让林琳去，林琳没接他的电话。他打给李慧好，李慧好也没接。如果说林琳在忙工作也是为了家，那李慧好呢？就在家做饭发呆能有这么忙？ 谢强憋着火气，开完动员会，大概是三点过。李慧好不接电话，他直接开监控视频，才发现李慧好早上拎包出门了。 谢强想起李慧好要出去玩的要求，火气腾腾往上涨。毕竟他还先给了钱，只求李慧好等谢承翰考完高考再说。就这么两个多月时间，李慧好也忍不下去！ 谢强拖着视频进度条，期盼李慧好回家。可真当看到李慧好临近4点回家后，竟花枝招展的，不仅带回个陌生人，还又出门了。 谢强的火气，就如火山即将喷发一般，盖不住了。 谢强没再看下去，驱车回家。推开门，见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冷锅冷灶，火冒三丈的给李慧好打电话。坐在沙发上，还看到李慧好的留言：我出去两天。 谢强心道，要真是没空就算了，有空还不接电话也不出现，这是玩脾气给谁看呢。 李慧好开开心心做完饭，开开心心的和胡老太摆好碗筷，谢强的电话来了。 李慧好接电话前，还对胡老太说：“你干儿子。” 谢强开口却不客气：“你只为出去玩，连家也不要了，太自私了！” 李慧好面子挂不住，还没开口对面已经是一连串抱怨。李慧好已经懵了，谢强到底说了什么，一句都记不住，只知道大约内容是，家里没人管孩子了，林琳不在了，他整天操劳得到什么，如此云云，还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李慧好不回家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李慧好反问：“你到底有没良心？” “我没良心？！” 谢强听见这话，心中绷着的弦断了。李慧好是看不见谢强在电话那头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翻了水杯，骤然站起，又掀翻了椅子的。 李慧好只觉得谢强太过分，她李慧好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活几年。人家的孩子都带着爸妈出去玩，她李慧好从来没提过要求，这回想出去，竟还没良心了！ 李慧好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谢强没打过来。 第50章 真正的奉献 又坐了两分钟，李慧好准备回家。 什么赌约不赌约的，家里的老儿子都要翻天了，她再不回家不行。 再说了，她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清楚，儿子谢强憋着邪火，儿媳妇和孙儿回家都得遭殃。可怜她那么懂事的儿媳妇，在外忙工作回家还要受气。可怜她那么听话的孙儿在外受欺负，回家还得不到爸爸的支持。 李慧好把带来的两件衣裳揉进包里，提起就往门外走。 胡老太战战兢兢的请求，去当和事佬，“那也是我儿子啊”竟连干字都去掉了。 李慧好说：“不是我不让你去，你把东西收拾好，随时搬过来就行。我回去先教他做人！教教他怎么孝敬妈！” 胡老太劝李慧好回家好好说，一路从家劝到小区门口，临到李慧好上出租车，胡老太还趴在车窗上，认真的说：“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等你。” 李慧好感慨的对胡老太点点头，对胡老太挥手再见，隐约听的一声“我家就是你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这一瞬间，李慧好有一种与胡老太相依为命的感觉。 谢强从小到大的画面，在李慧好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李慧好看到的都是她如何保护襁褓中的婴儿长大成人，读书识字，结婚生子。她做了这么多，最后得到一句“自私”的评价。她这几天去旅行社受的委屈，和之前被蔡怡琴磋磨的委屈，霎时都从心底涌了出来，到了向阳小区门口，竟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冲上楼，关上家门就喊：“你到底想怎么样！”冲到谢强面前，才看到谢强的眼眶也是红的。似乎也哭过。 谢强指着李慧好留的纸条问：“你离家出走给我看？” 李慧好心头一次，开始细数自己的付出。 如果要说对家的付出，父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从小洗尿布开始数落，一直讲到眼下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每时每刻，无不是谈资。 谢强被数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只能问：“难道我就没有付出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谢强开始细数自己的委屈，因为李慧好是食堂大妈，他在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从来没伸手问李慧好要过一分，什么都是自己奋斗而来。他为了赚自己的学费，学业繁忙中还要去摆糖水摊，即便日子这么苦也没抱怨过一句。现在工作压力大，什么事都凑到了一起，李慧好就不能多给一丝体谅。 李慧好反问，要是没有体谅，她早都出去了。如果什么都要用钱来衡量，谢强养着房子，却住在家里，她也没收过一分钱住宿费。 而谢强却说，他住家里，伙食费都是自己出的，李慧好也没拿过钱出来，不论花销还是家务，都是他在包办。 在李慧好眼里，谢强只会大手一挥使唤林琳，根本什么都没做。维持一个家，从来不是拿多少钱就能解决的事。要论贡献，林琳都比谢强做的多。 家务事反锁稀碎，话题扯着扯着歪了楼，竟变成了谁对家里更有贡献的攀比。 谢强又想起最近林琳的表现，加之自己工作不顺，一声怒吼道：“能干的就是你儿子，不能干了，就不配是你儿子是吗？你连蔡怡琴都不如！” 李慧好感到心寒：“我不如，你喊我回来干什么？你管过家里什么事，你过问过谁，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我还没过问……我这不是过问你了吗，为什么你还不满意！” 李慧好气了个半死，环顾本来就冷清的家里，最后指着厨房说：“是你不满意，林琳没回来，我不在，家里没人伺候你你不满意了。你还说你有贡献，家里扫帚倒了你扶过？” 李慧好说完进了房间，再没出来。 天色渐晚，她孤零零的坐在床头，把谢强从小到大又想了一遍，越想越气，一次又一次抹去泪水，眼肿的和桃子似的。 谢承翰临到天黑才回了家，进门看见谢强黑沉的脸色，就想往门外闪。 谢强斜视他，严肃又冰冷的问：“你也要离家出走？” 谢承翰拎着书包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他心道王帅帅真不是个人。班主任知道两人矛盾，把两人调了座位，就他在王帅帅左后方的位置来说，王帅帅能看见他有小抄就怪了。王帅帅分明是诬陷他！ 可气人的是，王帅帅诬陷成功了，他书包里都是昨天熬夜准备的小抄。即便最后证明，小抄上的内容考试一道题都没有，但班主任还是让他去办公室听训，并且当着他的面给谢强打了电话。 因为班主任说，既然有小抄，就能证明他有作弊的心思，必须把他的小心思给扼杀在摇篮里。况且，准备作弊连答案都准备不对，证明他学习不确实不咋滴。 谢承翰气的跺脚，什么叫学习不好，他分明是只抄了自己不会的那些题，其它都稳稳装在脑子里呢！ 班主任终于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否则会不见家长不放人。 谢承翰深知回家就会面临谢强的一顿暴打，他想不到借口，在楼下徘徊了好一会儿，听到家里吵架，他更不敢进门了。 不过，这一磨蹭，还让谢承翰发现了一件怪事。 王帅帅提着菜上楼，然后回到房间读书。 那，做饭的是谁？ 谢承翰不信，王宇出了名的没用，一到饭点就喊妈。王宇能炒出菜香味来？没多久，王帅帅就放下书去吃饭了，也没听见王宇的声音。好像王家的饭菜，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谢承翰灵光一闪，推测蔡怡琴根本没出门旅游。 谢承翰心道，虽然回家会挨打，但还是很值得，至少打赌没有输。直到进门见到谢强那张臭脸，才后知后觉的后悔。 出乎意料的是，谢强没打他，只说今天晚上没饭吃。 谢承翰倒有些拿不准谢强什么意思，是不是要等他吃饱了才挨打？这不等于把猪养肥了再杀吗！难道，谢强嫌他膈手~ 谢强说：“过来，今天爸爸不打你，爸爸和你讲道理。” 讲道理，也没说讲道理的时候不能打人，最后耳朵和身体受了双重折磨。谢承翰差点跪了，心说爸爸你还是打我，打打就算了，反正打不残明天还是一条好汉。 在谢强强势的凝视下，谢承翰没得选，乖乖坐过去。 谢强开始从谢承翰出生说起。 李慧好怎么说他，他就有资格怎么说谢承翰。从换纸尿裤，到打疫苗生病，再到上幼儿园欺负女同学，到赔偿学校的公共设施，到书费学费和请家长耽误正事的时间成本……细节不同，内容一致。 其实有一半原因，是说给在卧室里的李慧好听的。 谢强的潜台词：什么叫奉献，这还不叫奉献吗？ 谢强说：“你说，爸爸养你这么辛苦，为什么？” 为了考大学？不是。 为了孝顺你？也不是。 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 “是为了你自己！你这辈子能过的好，能过的开心，爸爸就满足了。” 听起来这么大公无私的话，全是说给李慧好听的，全方位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奉献。 第51章 鸡犬不宁 谢承翰乖乖低头应好，肚子鸣鼓哀嚎了一遍又一遍，眼看晚饭是吃不成了。这时候，林琳开门进来，谢承翰埋着头，也没开口问好。 林琳一看谢承翰这表现，就知道谢承翰又犯了错，可直觉告诉她，谢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因为她没接谢强的电话。 林琳先发制人道：“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客户沟通布料的问题。那客户很挑剔，又要用全棉又衣服做出来有轮廓感，根本不可能嘛。我嘴皮都磨破了，最后才搞定。等忙了出来，又有园区领导来视察工作，问起销售情况，还得让我作陪讲解。本来晚上要吃饭，我都没去。” 这种情况都赶回来了，谢强应该不会有意见了？ 再说，夫妻俩商量好的，在老母亲和孩子面前，不能吵架。 “赚钱还能比孩子重要？” 这话林琳就不乐意听了，好像她赚钱不是为了孩子似的。 而且，谢强破坏了他们的约定！说好了不在孩子面前吵架的呢？！ 林琳想和谢强理论，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口。破坏约定是小事，但如果影响了谢承翰，她一定会追悔莫及。 林琳面无表情的问：“你和我吵，就是对孩子好了？” “我告诉你，我在和你讲道理……” 谢强又开始理论，从两人结婚开始，他付出多少，他做了什么。要论这个小家庭，谢强确实没多少谈资，于是捎带上谢承翰，说林琳怀谢承翰的时候如何如何，林琳上班他又养家如何如何。 林琳忍无可忍打断谢强的话，明确告诉谢强，翻旧账没有意思。那十月怀胎的苦，谢强生不了，她说了谢强也体会不了。大家都为家庭付出过努力过，没必要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抹杀别人的付出。 这话总算让谢强顺心了一点，但面子上还是下不来，还想“讲道理”。林琳警告谢强别来招惹，转身进了厨房。 林琳在家从没发过火，这严厉的警告让谢强和谢承翰有些发怵。谢承翰在谢强发火以前认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谢强似乎有了台阶下，转身进了卧室，心道，林琳一会儿就进来了，再和林琳私下交流。 谢承翰没敢歇，准备再找林琳认错，拉开厨房门，却见林琳正抱着手臂在吞云吐雾，没料到他突然闯进来，尴尬了一瞬，想再丢烟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把拿烟的手往身侧放下，掩耳盗铃的用身体挡住。 “还没吃饭？” “是。” “你先把书包拿卧室去，等下我们出去吃。” 谢承翰应好，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顺手开了抽油烟机，才关上门，恹恹退了出去。显然，他已经明白，往常林琳做菜时一直响着的抽风声，不只是抽走油烟，还有这烟气。 谢承翰木讷的走回卧室，呆呆坐在书桌前，这才缓过神来，发现家里的大人们如此陌生，都长着两副面孔，关系也不是他眼中的这般和谐。他们心中有抱怨，只是从来不在他面前讲罢了。 年满18岁的谢承翰，在这一刻，突然开始反思人生。 他想，人活着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自己开心，还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他猜，大概是后者。因为无论是谢强还是李慧好，或者是林琳，都是为了他。 他意识到，他这次用李慧好打赌，可能才是起因！ 如果他不打赌，李慧好不会想着要出门，他也不会想着作弊，谢强也就不会发火，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老师说过，遇到困难就解决困难。 谢承翰从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抽出一条线索。他要做个男子汉，自己闯下的祸要自己解决。他回想王帅帅今晚的异常举动，笃定蔡怡琴还在家里。 他要想办法把蔡怡琴揪出来！ 正想着，林琳来招呼他出门吃饭，让他去喊李慧好。林琳自己去屋里叫谢强。 “我不管你今天有多不顺心，不许你在儿子和妈面前说那些伤人的话！现在，出去吃饭，晚上回来再说。” 谢强巴拉巴拉念叨了将近两个小时，闹的家里鸡犬不宁，这会儿家中一片死寂，他也有些愧疚。尽管林琳的话半点温柔也无，但终归提供了解决办法。他冷静下来，起身出门，在林琳转身出去之前，还酸溜溜的问：“你就这么忙么？” “你觉得呢？”林琳没给谢强好脸。 往常，李慧好总说，外卖不健康，尽管家外面有很多餐馆，一家人依然很少在外面吃。今天难得出去一趟，谢承翰在点评上挑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在离家100米的地方吃汤锅。 一家四口一起出门，谢强和林琳走在前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拳距离。谢承翰借口要照顾李慧好，和李慧好一起走在后头。 李慧好想安慰谢承翰放心，她会出去旅游。可旅游又会扯出谢强发疯的事，李慧好不愿提，又和谢承翰无话可说，见谢承翰一直拿着手机看，便好奇手机上到底有什么。 谢承翰答：“手机上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比电视上还多？” “电视算什么啊，手机随时随地可以上网。可以说，只要手机有信号，你想去哪就去哪。” 李慧好的好奇心一直很重，听说有了手机就有了天下，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来，让谢承翰教她。谢承翰鄙视这种还带按键的板板机，直言要不是这歪货升了个级，早就和2g一起被淘汰了。 这话让李慧好听着，就像她自己被社会淘汰了一般。走在街上，她看无数路人眼睛一刻不离开那块小屏幕，便觉得自己也少个手机。 谢强和沉默的林琳走在一起，有些无聊，转身回来叫谢承翰走快些。谢承翰不敢再看手机，却扶着李慧好依旧慢慢走，还对李慧好吐槽，不参合夫妻俩之间的事，一看就是两人闹了矛盾，他们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趁这机会，谢承翰让李慧好别再管赌约。 李慧好顺势答应谢承翰，实则心底还在琢磨如何帮谢承翰撑腰。蔡怡琴不会给胡老太颜面，她又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真正出去旅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到了餐厅，服务员安排了一张卡座。 谢强坐下以后，3人都站着，谢强又站了起来，点名让谢承翰坐进去。 谢承翰可怜巴巴的向李慧好求救，林琳假装没看到谢强的招呼，挨着谢强坐下，谢强也没说什么。 谁也不知道，温顺的林琳并不是帮谢承翰解围，而是存着自己的小心思：不面对面，只要目不斜视，就不用看见谢强那张臭脸。 没人愿意挨着谢强坐，谢强自己也有察觉，心下更不爽了，点了菜便让服务员赶紧上。林琳却叫住服务员，把菜单给了李慧好和谢承翰看。婆孙俩不点，林琳便按照往常两人的口味，加了两个菜。 一场无声的对峙又开始了。 第52章 无声的对峙 早几年，传统广告业还没受到冲击的时候，谢强在家说一不二。 点了回锅肉，绝对不会吃盐煎肉。 要吃蒜苗炒肉，绝对不能变成蒜苔炒肉。 所以，在谢强看来，林琳加两个菜，不关心的表现，而是故意和他作对，挑战了他的权威。 众目睽睽之下，谢强没发火，拆了消毒碗筷的包装，却只给了李慧好和谢承翰，没给林琳。林琳让服务员倒了茶水，用茶水再次清洁碗筷，只给李慧好和谢承翰洗过，也没给谢强弄。 上菜以后，谢强给谢承翰夹一次菜，林琳必然也会夹上一筷子，不论谢承翰爱不爱吃，甚至明说了自己不吃，夫妻俩还在继续。 谢承翰端着碗往椅背上靠，离桌子远远的，夫妻俩便“联手进攻”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李慧好，给李慧好夹菜。 李慧好看出夫妻俩在斗气，见小心思竟使到自己头上来，忍无可忍：“我自己不会吃吗？各吃各的，烦不烦！” 谢强说：“那我吃我点的。” 林琳说：“妈，我给你点的翠玉丸子，还行。” 谢强点的，是给他自己吃的。林琳点的，是清淡软乎适合老年人吃的。 一句话，高下立判。 谢强不服，见林琳来夹他点的菜，便说：“有本事你吃你那份啊。” 林琳翻了个白眼，招手让服务员又点了两个菜，推到李慧好面前来。眼看谢强也准备效仿，李慧好把碗重重搁在桌面上，拍了筷子。 “有完没完！”李慧好说罢，给谢强和林琳一人夹了一大筷子，“吃，粒粒皆辛苦，吃不完你俩都不准走！” 夫妻俩同时一顿，然后斜向对方一眼，说不出的默契和雷同。 谢承翰乐了，挤眉弄眼幸灾乐祸的说：“爸，妈，我以你们为榜样，加油哦，棒棒哒！” 夫妻俩顿时同仇敌忾。一个说回去检查谢承翰的作业，一个让谢承翰交代为什么要作弊。 林琳到现在才知道，谢承翰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立即认识到自己的失职，主动给谢强舀了一碗猪肺汤，只道清火。谢强便夹起腰片送到林琳碗里，说快吃。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 林琳开始给谢承翰科普考试作弊的严重后果。谢承翰缩了头，乖乖听训。最终，夫妻俩以带谢承翰回家做作业为由，为今天的文斗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又把手言欢了。 毕竟，一切皆因谢承翰作弊而起，揪出谢承翰这根引线，夫妻俩要兼顾工作和家庭，对彼此并没多少明显的怨言。 饭后，李慧好不回家，要去散步。 谢强嘱咐：“早点回来，别在外面晃。”转过身，却对林琳说，“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不晓得轻重。”其实，是故意说给李慧好听的。 李慧好目送一家三口进了小区门，先给胡老太打电话报了平安，又往花园广场去找王西凤。 她心累。 谢强嫌弃她老了，她在家里得不到尊重，下意识的在外寻找热闹，让那种充满活力的氛围充斥在身边，以便忘记她已有七十岁高龄。 除了领社保这件大事，其余时候，她都不承认自己老了。 她一年到头不生病，爬坡上坎蹦蹦跳跳都没问题，哪里像个垂垂老矣等死的人。所以她对谢强频繁提及“老”字耿耿于怀，一心想证明点什么。 花园广场，身穿荧光绿舞蹈衣的王西凤站在广场舞的第一排，在一群跳大爷大妈中十分显眼。她跟着节拍舒展身姿，动作有力而欢快，见着李慧好走过来，一边跳一边挥手招呼。 “来啊，一起啊。” 李慧好从没跳过舞，她觉得那甩手的样子，还不如颠勺来的潇洒和有力，一点美感也无。可碍于王西凤的热烈邀请，她也悄悄跟着领舞的挪了两步，脚对上了，手又不知该往哪里摆了，再一想到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丢人，硬是急出一身毛毛汗。 王西凤说：“要是不好意思，就永远也跳不起来。” 傍晚来广场上散步的人很多，有年轻人觉得好玩儿，来凑热闹跟着跳，跳着跳着从后排跑到前排来，一边领舞一边拍视频，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李慧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奶奶，你经常来跳吗，是跳累了在休息吗？ 你为什么来这里跳，是因为有朋友吗？ 老奶奶，你身材保养的这么好，是因为经常跳舞吗？ …… 李慧好不想回答，想逃。 没料到这些年轻人热情的过分，要和她合影。在手机屏幕上，她看到了自己的脸，没有皱纹，眼睛大大，煞是好看，一时呆在原地。 听身旁的人舌灿莲花的话说她年轻，说她要是染个头发，走出去能和她称姐妹，她脸更红了。 李慧好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她年轻，不仅谢承翰说过，小区里很多人都说过。 霎时，夸她年轻的话和谢强说她老的话撞击在一起，让她不由自主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要是她把头发染成黑色，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把她的年纪挂在嘴边了？ 至少她看起来像个年轻人，是不是就有参与年轻人话题的权利了？ 广场旁边正好有一家理发店 李慧好摸摸内兜，去胡老太家时带上的现金还在。 一曲终罢，王西凤歇下来，喘着粗气，笑要是有李慧好这身材，自己就不用跳的这么卖力了。李慧好正好告辞去理发，王西凤还鼓励李慧好把花白头发染黑，绝对年轻十岁。 别说年轻十岁，就是年轻一岁，李慧好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理发店生意很好，明亮的射灯将最暗的角落也照的雪亮。镜子折射出无数的空间，让李慧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自己身上的优劣点。 这还是李慧好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她看到自己曾经飞扬的眉毛淡了垮了，光洁的脸上有了皱纹，如果她没有笑容，看起来就有些凶。如果她弓腰驼背，便好似病入膏肓。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以往每次遇到蔡怡琴，回到家是什么模样，心道难怪会被儿孙们嫌弃，顺带又在心里嫌弃了蔡怡琴一回。 李慧好开始脑补自己头发变黑的模样，失了神，直到有人来问才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说要染头发。 有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也准备染头发，男朋友在一旁作陪，发型师在征求意见。 小姑娘说：“给头发补个颜色，再烫烫，大宝贝儿那种大卷，看起头发多，又温柔。” 发型师拨了拨她的头发，告诉她，头发又烫又染做过太多次，已经连做发膜都没办法补救了。可她头发太长又不愿意剪，还在纠结。等李慧好洗头出来，这小姑娘已经剪了蘑菇头，却还坚持要染颜色。发型师刚拿出色板，小姑娘一眼选中了酒红，说这颜色显白。 李慧好腹诽，只有红毛怪物才是红毛呢，正常人谁这么干。 今天的李慧好，已经破例为自己花了一百块洗头，有了第一次破例，第二次和第三次，好像都不再是问题。她见女发型师也剪了蘑菇头，便觉得，可能这个头型确实流行，想试着也时尚一回。 可那种蘑菇头，和很多老太婆剪的奶奶头很像，李慧好拿不定主意，也不好意思说剪和小姑娘一样的。发型师问李慧好染什么颜色，李慧好又改口说不染色了，知道发型师注意到李慧好的目光，才洞悉真相，在得到同意之后开始剪发。 李慧好不敢看自己的落发，怕自己后悔，把目光锁定在发型师厚重的刘海上。那刘海挑染着紫色和蓝色，微微一动，像缎子一样泛出一层光圈来，也像她心底渐渐泛起的涟漪。她隐约听的一旁报价，做个头发好几千，价格超出了预算，她又有些犹豫。 这边，大眼睛姑娘已经洗了染发膏，发型师正在帮她吹头发。 暖色灯光下，大眼睛的酒红色头发，衬得她肤白如雪，眉眼更加突出，像洋娃娃一般！可真好看，李慧好觉得自己也能这么好看就好了。 这时，已经过了十点，李慧好一直不说染发也不说走，发型师有些着急。 大眼睛前脚一出门，李慧好立即开口：“我也要染酒红，但我身上只有六百块，你看着办。” “真染红的啊？” “你以为我开玩笑？老年人就不能染红色啊。” 即便是年轻人，也少有弄满头红的，老太太染红发的就更罕见了。 都说老太太不懂行情，发型师也没打算糊弄，按照原本的价格帮李慧好选了牌子，诚恳的告知李慧好，不同品牌的可能有色差，即便看不到效果，李慧好还是要染。 第53章 消失的奶奶 林琳在路上的时候，暗自分析谢强发火的原因。心道无非三点：第一，她上班忙。第二，李慧好不在家。第三，谢承翰在学校犯错，回家又没人照顾。 回家后，林琳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插着腰和谢强理论了一场，再次强调，不能在妈和孩子面前吵架免得家人担心。 谢强虽然认可这种说法，但还是揪着林琳态度比以前强硬喋喋不休，终归认为上班和家务之间有矛盾，两者很难兼顾。 林琳光火道：“你就明说，你什么意思，我回来当吊靴鬼？” 谢强又没底气让林琳彻底回家当全职太太：“我和你讲道理，你为什么要歪曲我的意思……” 林琳察觉，谢强工作出了问题，但谢强不承认，只说那笔重要单子没谈下来，最近压力确实很大。谢强和老谢一样，习惯把所有的事自己扛，对家人伪装的很好。林琳当真以为只是工作暂时不顺利而已，并没多想。 双方再次就工作和孩子的问题，一一掰开来讲，商量好了解决办法，林琳还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李慧好旅游的事。谢强还是拿出那套李慧好年纪大了需要人陪的借口。 林琳再次感到谢强不可理喻，放弃了继续谈心的想法，可夫妻俩从没这么一本正经的谈过话，理论之后，都有些下不来台。 谢强心里泛苦，李慧好出去玩，旅游费和家里点外卖都是费用，谢承翰考了高考一定得出去玩，半年之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哪里都需要钱。要是部门合并了，他不可能再拿现在这份工资，如果对手继续挤压他的生存空间，跟他多年的手下和朋友们也都没有好日子过。再如果，他不想在公司继续待了，出来创业，又是一笔费用，家里的生活质量又该怎么保证呢？ 身为家里顶梁柱，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比林琳想更多一些。 只是，他不能让全家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吃苦，那种话他说不出口。 谢强总觉得自己在林琳面前矮了一截，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厨房，再从厨房走到阳台，漫无目的的在家里乱转。他站在阳台展了展背颊，腰还是直不起来。他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感到所有的事情好像突然之间都开始脱离掌控，让他措手不及。 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谢强独自站了多久，林琳就独自在卧室里待了多久。谢强心里还膈应着，也不想回卧室，在客厅待着好像又有故意逃避的嫌疑。这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件苦恼的事，好像他在家里竟无处可去，没一个可以清净的空间，连在阳台待久了也会成为罪过。 谢强长叹一声，准备回卧室躺下，路过谢承翰房间的时候，心念一动，准备去和谢承翰讲道理。那些好好读书的道理，谢强自己都讲烦了，现在告诉谢承翰，考了高考以后，让谢承翰自己选地方去毕业旅行，给谢承翰最大的选择权。 谢承翰双眼一亮。 谢强强调他的认真，没开玩笑，补上一句：“让奶奶陪你去。” 谢承翰心中咯噔一响，和李慧好去那还玩什么啊，他宁可在家打游戏。可他心里的小九九对谁说，都不敢在谢强面前露半分，只能点头。 于是谢强好像找到了宣泄口，表明自己和林琳的工作忙，谢承翰要懂得照顾自己，顺便照顾李慧好。最后，切入正题。 “你去劝劝奶奶，告诉奶奶你会陪她去玩，让她这段时间安心在家。” 谢承翰总算明白过来，谢强做这么多铺垫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要谢承翰帮忙劝说李慧好别到处跑。谢承翰信誓旦旦的保证还不算，谢强要谢承翰时刻准备好，只要李慧好不对劲，就给李慧好打预防针。 家里每个人都把李慧好挂在嘴边，可每个人都各忙各的，没人关心李慧好在干什么。 十一点半，闹钟响起，李慧好还没回家，是林琳溜去厨房抽烟的途中才发现的。 直到林琳发现李慧好没带手机，谢强才着急起来。 谢强探头往楼下看。茂密的树荫把路遮了一半，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谢承翰不知道，李慧好今天留了一句出去玩，便差点离家出走了。他认为被谢强骂了一场，也该让谢强着急着急。他故意煽风点火，把老年痴呆不识路拿出来说了一通。实则就想说，惹李慧好生气的分明是谢强，和他没关系，他不背锅。他主动提出下楼找人，实际也是想把谢强支下楼跑一趟，他有时间打游戏或者聊微信。 但这话正好踩中谢强的担忧点。 鹏城这么大，只在小区里找个人都够呛，没人知道李慧好平时在哪里活动，现在应该去哪里找人。但人不在了，又不能不找。 心乱如麻的谢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口，林琳也跟了出来。谢强怕谢承翰在家没人管，可林琳坚持身为儿媳妇，不去不合适。 于是，谢承翰在家等，由谢强和林琳去找人。这样如果李慧好回家了，有人通知，谢强和林琳也好及时回来。 林琳心细，冲回卧室，拿了户口本和银行卡，甚至还去李慧好的房间，翻出了病历资料，才走了出来。谢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还没等林琳套上运动鞋，穿着拖鞋大步流星往楼下跑，琳琳气喘吁吁的追。两口子在一楼遇见个短发身影，黑灯瞎火也没注意。 “半夜三更，你们去哪呢？” 两口子震惊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短发身影，臭美的原地转圈。 “好看吗？” 谢强的嗓门震亮了整个单元的声控灯。这根本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临时起意做头发，至少打个电话告诉家人，免得家里人担心。新闻上每年都有老年人走丢了，路上病了，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 林琳知道，按照谢强的习惯，接下来一定会扯到李慧好做事自私等等等等。 林琳及时打断了谢强的话，谢强还没消气：“上楼，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声控灯又灭了。楼下树荫遮挡，灯光弱，红的也能变成黑的。 谢强夫妻俩只以为李慧好剪了头发罢了，等进了门，在雪亮的led灯下，李慧好的红色头发，便如雪地里的火一般耀眼夺目！ 谢承翰一声尖叫：“我的天！奶奶！你，你……” 李慧好摸了摸头发：“好看吗？” 好看个鬼！ 像个鬼！ 什么动漫的，也就谢承翰能欣赏。 第54章 最坚实的依靠 李慧好染了头发，从理发店被人夸到大门口，比穿旗袍和化妆都开心。 她穿旗袍，人家只说夸她有气质，但是她一头酒红短发，别人夸她年轻！ 她心想，要是能画个美美的妆，就更好了。 李慧好自我感觉良好，一手叉在腰上，双脚微微交叉，摆了个姿势来拨头发。发丝如电视里的洗发水广告一般散开，又归到一处。她故意歪了歪头，顺滑的发丝便顺着重力往一侧坠。她感觉姿势别扭，又站直身子，那发丝便如弹簧般，来回荡了荡才恢复原状。 她记得，广告片里的模特就是这么做的。 谢承翰以为李慧好是个老顽固，平时唠唠叨叨，见人念念叨叨，坐下絮絮叨叨，一直碎碎念不停。谢承翰突然发现，李慧好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的奶奶是个有追求的老奶奶，不。 谢承翰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悦，就像突然发现身边潜伏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盟友。他抓住李慧好的胳膊，激动的夸李慧好跟明星一样，还说自己也要去染头发。 婆孙俩牵着手一边跳一边转圈圈，一个笑，另外一个也笑。 谢强完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通过笑声交流的，只觉得遇到两个外星人。他记起年前谢承翰要买新衣服，他主动要求陪谢承翰去都被嫌弃，李慧好陪谢承翰去反而受欢迎，结果买回一件毛边儿破洞的t恤，以及一件屎黄屎黄的衣服。 还真巧了，谢承翰回家正好换了那件暗黄水纹的褐色短袖，看起来就像是乞丐窝里爬出来一般。再加上一旁红色头发的李慧好，在谢强眼里惨不忍睹。 林琳真心的夸李慧好好看，谢强总算从呆若木鸡中回过神来。 李慧好自己染什么颜色他都无权过问，但李慧好想带谢承翰去染，这就让谢强不能忍受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鼓起勇气，整成这幅鬼样子的？” 谢强一句话，把李慧好起飞的好心情从云端拽了下来。 谢承翰察觉气氛不对就开溜，头也不回的进屋睡觉。 林琳扯谢强的衣角，提醒谢强，谢承翰是没零花钱的，即便想染头发也没钱，李慧好也不会在带读书的谢承翰去染头发，抬杠没有意义，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林琳当起和事佬，一面对李慧好说：“妈，阿强不是这意思。” 一面对谢强说：“你上了一天班不累吗。” 林琳想将母子二人隔开。 可李慧好今天接连被谢强刺激，已经忍无可忍。她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和谢强没有关系，儿不嫌母丑，如果谢强嫌她丑也可以出去。反正谢强还有一套房子，不用来和她抢，她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不好。 经济问题，是谢强眼下最担心的事，不收租金还要还房贷，一来一去原本岌岌可危的财政状况，更拮据了。 谢强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又迅速白了回去，目不转睛的瞪着李慧好。 这情形十足诡异， 最爱讲道理的谢强，生气了总絮絮叨叨念不停，如今鸦雀无声像吃了瘪。 林琳忙把谢强拖到屋里去，关上房门，质问谢强到底出了什么事。家不是谢强一个人的，也是她的，她也应该尽力。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顽固不化的谢强还是没把实话说出口，只说单子被竞争对手抢了，他的部门今年业绩不达标。 这确实是件很严重的事，谢强身为部门领导，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负责人。 林琳信了。 她轻轻把手搭在谢强的肩上，谢强顺势靠了过去。 夫妻俩什么都没说，尴尬便消融无形。 其实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在很多问题上，依旧没有达成共识。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夫妻一体，依旧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 谢强很感激林琳没有追究下去，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这夜，谢强辗转反侧，林琳也睡的不安生。谢强觉得怀里有些空，有些冷，把胳膊伸过去，林琳便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把他的胳膊拉到颈窝里，靠到他胸前又睡了。谢强这才感到胸膛渐渐暖了，把鼻尖埋在林琳的发丝里，也睡了过去。 李慧好也辗转反侧睡不着，可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她没地方倾诉，便瞪着眼看天花板上摇晃的树影，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没有蔡怡琴的早上，王帅帅的读书声也没将她喊醒。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正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一看，竟是胡老太。 胡老太提着烧鹅和水果，嫌弃，“几点了，怎么还没睡醒啊。”一边说，一边从李慧好身边的缝隙，钻进了屋子，“我做不来，但是我知道什么好吃，这家以前老胡经常买，味道还是不错的。” 直到李慧好呆呆的关上家门，还没反应过来，胡老太为什么不请自来了。 李慧好的红色头发格外引人注目，胡老太平常看到这种发色的年轻人，心里下意识会判定其不务正业，可如今染红发的事李慧好，她什么都不敢说。直到李慧好来戳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她是来告诉李慧好，她要到向阳小区住了。她请袁建国找人检查了水电，又找立邦刷漆的下午来补墙。她这会儿没什么事，抽空去专门买了烧鹅，来找李慧好吃午饭，下午还要去房子那边看着。 昨天，胡老太并没说要搬过来，李慧好差点以为胡老太赖上她了，没想到，胡老太仅仅是因为“没人说话……”。 李慧好在家，时常一个人发呆，最能体会到没人说话的煎熬。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胡老太多出去活动，比如她，以前不出门，现在事情多了经常出门，虽然累却发现时间不那么难熬了，算是因祸得福。 当事人眼中的大事，都成了李慧好打发时间的工具，大约会被气个半死，可胡老太不是。 胡老太和老胡虽说感情深厚，可这种相濡以沫更多是生活上的默契。老了来无儿无女，和邻居也无甚交际，除了日常生活和电视剧，老两口几乎没多少话题。老胡的死，对胡老太来说，是生活上的不习惯和精神上的依赖，李慧好的出现，正好把这两点都填满了。 胡老太有朋友袁建国的关心，有老姐妹李慧好包饭，还多了干儿子干孙儿，生活一下子变的丰富起来，冲淡了老胡去世的哀愁。 蔡怡琴因为胡老太找上门，对以前农机厂的人抱怨过，说胡老太冷血，老胡刚去世，胡老太就在外蹦跶了，天天脸上挂着笑。这种事传的离谱，还有人说胡老太说不定和袁建国搞上了。袁建国嘴笨不会吵架，却问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人都死了，活人不活了？ 不过这些背后的议论，胡老太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老无所依，如果不想死了都没人收尸，只能“赖上”李慧好一家。 即便因此和袁建国走的近受人非议，她可能依旧会这么做，因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途径能保证她平安生活到入土为安，她根本没的选。 吃饭时，胡老太又问起谢承翰的事，怕李慧好怨她没帮上谢承翰的忙。这时间点，正好赶上李慧好想要一处家以外的栖身之所，胡老太搬来，李慧好欢迎还来不及，更不会拒绝。于是，胡老太搬来向阳小区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可谢承翰赌约的输赢，依旧是李慧好心中牵挂的大事。 虽然谢承翰让李慧好再管，可李慧好想起这是她和蔡怡琴的比较，心里始终不得劲。正好胡老太要搬家，李慧好便提出帮忙。 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垃圾，早清了出去，胡老太家的异味也已散去，可墙壁和地板留下的污渍让房间看起来不是那么整洁。袁建国推荐了刷漆服务，又让人来贴地板纸，全程亲自监督，刚一转身，见李慧好也来了。 袁建国老脸一红，不好意思让两位女士在施工的房间里逗留，邀请两人去家里坐。 李慧好觉得两人不太熟，她去了不太好。 胡老太却说：“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老同事了。” 加之袁建国热情的邀请，李慧好再不好推辞，还是跟去了。 李慧好虽然原谅了不知情的胡老太，可对老胡瞒着她在向阳小区买房子的事，还是不那么高兴。她心中有气，说话就不那么好听，开口就说向阳小区是风水宝地，大家都来了。 又要扯到当年…… 袁建国主动交代，这小区是他当年退伍的老战友承包的工地，所以他很容易要到了名额。 李慧好怀疑，当年这房子的名额有那么紧俏么？那年头的万元户就和现在的亿万富翁一样稀有，这套房子几乎要了她一条命，为什么袁建国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袁建国笑，别忘了，向阳小区是房产改革之后第一批商品房，那时候都希望推翻茅草房盖瓦房，有了瓦房住楼房，当然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就像现在，年轻人都想买房子是同样的道理。 至于要名额算不算走后门，袁建国认为，首先这房子是私人修的，其次，没侵害国家和单位个人的利益。托个关系，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李慧好别了脸，说：“你说话一套一套的，我总说不过你。” 袁建国说：“你说不过我，是因为我说的更透，其实你也没说错。” 这话，让李慧好十分舒坦，甚至忘了胡老太也在向阳小区这事，和袁建国有无关系，有什么关系。 第55章 目标，西藏！ 袁建国的儿子只在周末带孙儿来看他，他一个人住，却比女人家过的还整洁。 他的沙发上没有成堆的衣裤，鞋柜子都是一尘不染的，就连水果和杯子都和站军姿一样，纵看成列横成行。地板已经磨的光洁可鉴，能照出人影来。茶几上叠着一堆书和资料，李慧好拿起来一看，竟是数理化也看！ 同样的场景，李慧好只在谢承翰的书桌上看到过。 李慧好顷刻间明白了，袁建国在备战高考！ 难怪会背英语！ 原来大家都还小看了袁建国！ 袁建国让李慧好和胡老太帮他保密。他自己在家瞎琢磨，根本没有把握，所以看了十年书，也没鼓起勇气下场试一试。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一个糟老头子异想天开的考高考，到时候考不上就很丢脸。 李慧好的目光已经移到了一旁的相框，里面有很多袁建国年轻时的照片。袁建国英姿飒爽的站在黄河边，站在天安门，站在长城上……袁建国去过很多地方。 胡老太夸袁建国有追求，年轻时想法就和大家不同，老了也是这样。 袁建国的脸更红了，时不时的看向李慧好，说：“时间不能花在等待上，得花在有价值的事情上。我的时间，都在做我自己喜欢的事，不管有没成果至少我开心了。” 这句话，让李慧好失了神。 袁建国还在侃侃而谈。那时候，整个县只有几个会开拖拉机的人，他就是其中之一。很多单位要他，他都没有去，最后是老胡来请他农机厂。他的前半生是辉煌的骄傲的，可后来，到市场经济的时代，大家对文凭的要求高了，他就吃了亏…… 袁建国话里满满的遗憾，让李慧好不由自主想起从工人变成伙食团大妈的过往来，这一想，少不得埋怨老胡和亡夫老谢，又想起总和她作对的蔡怡琴，进而想起关乎谢承翰尊严的赌约。 出去旅游又多了一层意义，不仅是为了她和谢承翰，还为了前半生的遗憾。 年轻时，李慧好说要去西藏，从谢强还没出生，说到谢强都四十多岁，孙儿谢承翰都满十八了，也还没有去。去一趟西冲，都要等谢承翰考了高考才能去…… 李慧好不由想，如果谢承翰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是不是她还要等到明年。如果她身体不好了，等不到明年，岂不是连死都还在等！ 她扪心自问，要出去旅游，就真的这么难么？ 时间和钱，她缺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 李慧好决定，即便没人陪，她也要去旅游！目标，西藏！ 李慧好恍惚记得，几个街边小店都贴有售机票的字样。等找过去，对方却说，那几个字是前任店主留下的，他们经营二手烟酒不卖机票。走了几条街，以前卖机票的小店，竟没有一家幸存，转的转，垮的垮。眼见旅行社门口有售卖机票的广告，李慧好生怕销售认出她就是那个年满70岁没人陪去不了的老太太，放弃进去咨询。 没找到卖机票的地方，李慧好怏怏往家走。 在家门口又遇到胡老太。 这回，胡老太是来找李慧好喂猫的。 胡老太也对袁建国的话很感触，认为现下喂猫就是她最想做的事。 两人去买鸡肝，胡老太和鸡贩子套起了近乎。回到家，胡老太又主动包揽了洗和煮的活儿，连切鸡肝切多大，拌多少猫粮和米饭进去，都用笔详细记录在小本本上。 可即便胡老太再用心，流浪猫看见李慧好，还是往李慧好身边聚集。胡老太沮丧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言之袁建国的老班长说过，遇到困难就解决困难，从小被李慧好喂大的猫自然不会听她的，她实在想要，自己养一只，岂不也好？ 李慧好还在考虑旅游的事，魂不守舍的，让胡老太自己看着办。 房子敞几天，等漆完全干透了，胡老太就能搬过来，到时候还是袁建国帮忙，李慧好也答应去。胡老太还是不走，磨蹭了好一阵，直到谢承翰都快放学回家了，她才坦白：“他不认我，猫也不认我，可就真是楋手唔成势啦。”胡老太担心谢强不认她做干妈。 李慧好拆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在我肚里就定下的事，有他说话的份儿么？” 胡老太好似中了大奖般，立即兴高采烈的回家收东西。李慧好羡慕她走的潇洒，说搬就搬，换了她，放了狠话翻了脸，也还是走不成。 李慧好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靠在橱柜上，磨磨蹭蹭准备晚饭。一会儿，谢承翰回家了，兴冲冲的对李慧好报喜。 “奶奶，王圆圆都能睁眼说瞎话，我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平局！我没输。” 原来，谢承翰知道王帅帅会来找他履行赌约，一下课，便和陈沫走到一起。因为陈沫的外婆王西凤出了名的厉害，陈沫又会跆拳道能打的王帅帅满地找牙，王帅帅不敢招惹。 果然，王帅帅带领几个同学找茬。谢承翰躲在陈沫的身后，言之凿凿，李慧好也出去旅游了，所以赌约是不分伯仲。王帅帅狼狈离去，留下一句狠话，让谢承翰等着输。 陈沫叫谢承翰小心，王帅帅成绩好逻辑能力好，只是为了方便他随时随地作恶。他不只一次对谢承翰使阴招，这次伤了颜面，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谢承翰却天真的认为自己抓住了王帅帅的把柄，王帅帅不敢来招惹，没心没肺的舒了一口气，又过的很开心。 谢承翰说：“王圆圆就是虚伪，大庭广众之下，他要装好学生，我勾勾手指他还得过来，我就告诉他，我知道他奶奶在家给他做饭吃，你是没看到，他的脸都鼓成包子了。” 这回，李慧好没为王帅帅的吃瘪，而幸灾乐祸。袁建国说的没错，人不能浪费光阴，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和隔壁王家的比较，就是不值得的事情！ 李慧好说：“这种人自有天收拾，你读书也不是为了和他过日子，应该往前看。” 谢承翰感到诧异，可李慧好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就对和蔡怡琴的争斗感到厌倦了。 李慧好筹划着真正的旅行，正巧晚饭时林琳提出，趁李慧好过生日，请李慧好去旅游。李慧好喜出望外，只觉得没了蔡怡琴万事顺利。 实则，身为销售经理的林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拿出好成绩站稳脚跟，不仅关注传统渠道，还开始关注网络渠道。她明白厂子起步比别人晚，所以一面学习电商营销知识，一面摸索，甚至还在接到外语邮件之后，考虑过把忘了二十几年的英语捡起来。 她付出了太多精力，自然也就无暇再照顾家务，请李慧好去玩当做生日礼物，也是为了以后的工作忙碌做铺垫。 李慧好却问谢强：“你没意见？” 谢强当然有意见，他观察，最近李慧好越来越注意外表，就像踏入青春期的孩子，突然之间把校服改成紧身衣一样。 实质性的危害没有，但是延伸的不确定性太多，比如早恋，比如攀比…… 贻害万年，或者贻笑大方，倒是很有可能。 谢强想提意见，可是，见李慧好兴致勃勃谈论旅游，他又不忍心打断李慧好的憧憬，思索再三，用跟团比较累的借口，让李慧好先报个近点的地方找找经验，以后再去远点的地方。 跟团肯定起早贪黑，吃不好睡不好，多少人去过一次之后，赌咒发誓不去第二次。他和林琳商量一下，给李慧好报个比较累的团，李慧好去两天起码消停半年，挺好。 李慧好表示怀疑：“玩还要找经验吗？” 第56章 光屁股的危机 谢承翰翻出网上的评论，评论上说，有的旅行团要带购物店，不坐够时间不给走，有很多坑。所以，旅行当真需要点经验。 李慧好已经起了自己玩的念头，没对如何跟团上心，反而对谢承翰的手机更感兴趣。 “手机上也可以看出谁好谁不好吗？” 谢承翰解释，现在的平台有用户评价，好或不好商家自己说了不算。刷假评论和撒谎一样，虽然也有，但平台会监管，用户也会不断的再评论，反正假的真不了。 李慧好没接触过互联网，什么评论什么监管，听起来和听天书一样，即便她懂那词的字面意思，脑海里依旧止不住的冒出一连串问好。谢承翰说的再有道理，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在想，林琳会帮她把旅游的事包办了，她马上就可以出去玩了，不像蔡怡琴那只可怜虫，只能在家挨骂打转磋磨时间。 李慧好以为谢承翰的赌约顺利解决，还没过24小时，事实打破了她的希望。 先说蔡怡琴在家里的地位，可谓花了钱还要受气。 她听谢家吵的厉害，乐呵了几分钟，王宇翘着二郎腿提醒她“你们这代人的通病，喜欢自以为是”，将她和李慧好归于一类，她却不敢像李慧好一样开口骂王宇，只能忍气吞声。 今早，蔡怡琴起床做饭，王帅帅横眉怒眼的瞪她，像瞪一个仇人，出门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她：“记住，再熬两天，我就解放了，你在家千万别弄出动静，不然我就输了。” 王帅帅为了趁早结束赌约，找了同学去围堵谢承翰，让谢承翰自己认输，没想到谢承翰早有准备，他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差点被谢承翰逼他承认平手，认为都是蔡怡琴的错。 谢承翰怎么知道晚饭是蔡怡琴做的呢？ 王帅帅没怪他在家吃晚饭露了馅，而是怪蔡怡琴没藏好，被李慧好听出动静，从而发现了破绽。 蔡怡琴再一次感到委屈，她在家闷着不能说话，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还拿钱给王宇花来买安静，一切都是为了让王帅帅能在谢承翰面前出一口气。 李慧好在楼上听着林琳承诺旅游的好消息，蔡怡琴却听着王帅帅的抱怨。 “既然都说清楚，也就不用演了。”至少，蔡怡琴可以出门了。 “不行！”王帅帅不甘心，“他明明输了还不认输，太欺负人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这场赌局，王帅帅和谢承翰都撒谎，两人的奶奶也都没有出门。谢承翰已经提出了和解，王帅帅承认平手，就算不分胜负。 王帅帅满脸愤恨，好像吃了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都说只要孩子成绩好怎么样都行，可蔡怡琴从没见过谁家的孩子是这样，一不开心就砸东西，一不开心就声嘶力竭的吼，那挣红了的脸脖子，瞠目泛着血丝的双眼，真像是地狱里爬出来讨债的恶鬼。可这恶鬼，却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她除了顺从不知道还该做什么，怎么办，在门口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 “我还做晚饭么？” “去。” 得到王帅帅的允许，蔡怡琴才敢到厨房去，炒菜用锅铲也格外小心，就怕声音大了，又惹的王帅帅不高兴。还好，晚上时候，北海的包装袋就到了，王帅帅一脸兴奋的让蔡怡琴去菜市场买干货。 天已经黑了，菜市场大部分也都关门了，蔡怡琴还是二话不说的出门。 蔡怡琴意识到，这首先是她的“出牢日”，才是王帅帅的胜利日。 次日， 李慧好去社区报到，请假旅游。大家无比羡慕，夸的李慧好飘飘然。只有王西凤私下悄悄问，谢承翰赌约还作不作数。 “当然不作数啦！她明明在家还撒谎，谁信这老坑。” 小区里的大人们，自然把赌约当笑话看。事情传到学校里，结果大不一样。 王帅帅提着蔡怡琴大晚上跑了半座鹏城才买到的干货，用“北海”的袋子装到教室里，硬说蔡怡琴已经旅游回来了，谢承翰输了。 谢承翰被打的措手不及，昂起脖子，扯起嗓门，用隔壁班级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蔡怡琴在家中没出门，他都没揭穿王帅帅，王帅帅使铜银夹大声，没良心没道德。 王帅帅指使跟班把谢承翰摁住，要扒了谢承翰的裤子。 关键时刻，陈沫请来班主任，才适时化解了谢承翰光屁股的危机。 班主任当下告诫全班同学，绝不允许班上出现霸凌行为。谢承翰确实委屈了，站起来质问班主任为什么只维护好学生。 班主任见识了“好学生”王帅帅的真面目，反思过往，常把杂事都交给学生处理，一来培养学生的个人能力，二来也是让更多的学生能摆脱负担。但这些本来为班级做贡献的事，却成为某些人的鸡毛令箭，用来欺压同学。好心办了坏事。 这时临近中午，又孩子们要上课，班主任让王谢二人中午到办公室解决问题。 私下里，班主任先给双方爸爸打了电话，等了半小时，趁双方爸爸还没到，又给奶奶们打了电话。 此事由奶奶们引起，自然要找奶奶们说道。 这时候，王帅帅撒谎蔡怡琴已经从北海回来，蔡怡琴还想推脱当然不行。于是李慧好和蔡怡琴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再次重逢了。 班主任刚说王帅帅欺负谢承翰，李慧好便冲上去对蔡怡琴出手。蔡怡琴在小区里消失了几天，就委屈了几天，也很来劲。 班主任满意自己的未卜先知，拍拍双手，两个儿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谢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像个上班族。王宇却穿着粉色花的白底衬衫和黑色紧身裤，带着大金链子，一看就是暴发户的模样。 “都看到了。家庭矛盾不解决好，怎么让孩子安心读书。”班主任把二诊成绩单往桌上一搁，严肃道，“上一次诊断考试的成绩，你们还记得？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了，两个孩子的成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 两个老太太斗了一辈子，最后最重要的一搏，就是比孙儿的成绩了。听说孙儿的成绩都下降了，立即停了手，围到办公桌面前，抢起那份成绩单来。王宇和谢强不约而同喊住手，两个老太太都退回儿子身边站着。 两个老太太不论多大意见，也还给儿子们留着当家作主的颜面。 办公室鸦雀无声，班主任这才说了他了解到的情况。起因是谢承翰找王帅帅打赌，王帅帅有胁迫谢承翰的嫌疑，但谢承翰也是自作自受。班主任要求赌约就此打住，不管谁赢谁输都不要再提，接下来，他会叫两个孩子来谈话化解矛盾，希望家长们在家也多劝劝，帮助孩子们集中精神，全力备战高考。 王宇说：“老师，辛苦了，我保证不会再影响到孩子的学习了。” 谢强说：“老师你放心，我们会和孩子好好讲道理的。” 班主任再打量两个爸爸，心道，王宇负责任，谢强讲道理，怎么这两个老太太就这么不讲道理呢。再看李慧好一头红的发亮，油光可鉴的蘑菇头，打心眼里担心谢承翰会被影响。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好几回，谢承翰手上有戒指，而且还经常不穿校服。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闲的，如果在外表上花了太多精力，注定会分走学业上精益求精的注意力。 第57章 赌气的孩子 李慧好的头发染红了，画了妆，说不出的奇怪。 班主任迟疑一瞬，总算反应过来，李慧好的粉底白了些，眉毛粗了些，腮红也粉的不自然。 下一瞬，班主任掐灭对家长打扮评头论足的念头，又强调团结的重要性，希望家长和孩子都能一同成长。 据班主任观察，谢承翰虽然调皮却也不是爱撒谎的孩子，王帅帅更是心思敏捷聪颖的孩子。如果谢承翰没说谎，王帅帅应该顺着他停止赌约的要求，就此不提是最好的，这也正是他的打算。 这场家长会格外顺利，但到了中午，让谢承翰和王帅帅来谈话的时候，班主任又头疼起来。 两个孩子明知道爸爸已经来过，还是不认错，也不参与和解。 王帅帅被班主任撞破了真实面目，索性不装了，指着谢承翰张牙舞爪的要求谢承翰认输，否则誓不罢休。 谢承翰一口咬定蔡怡琴没出门，他当然不会认输，并且要求王帅帅当着全班的面给他道歉。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让班主任有些后悔，忘了问清楚王帅帅的奶奶蔡怡琴到底有没出门。现下，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王帅帅坚持要让谢承翰认输。 到底是王帅帅在赌气，还是谢承翰在说谎。 班主任还没想出应对的招数，下午上课，谢承翰没来。 班主任四下寻找，甚至连和谢承翰最好的陈沫都问过了，没人知道谢承翰去了哪里，一边往教务处跑，一边打算求助110。可到了教务处，才发现谢承翰也在…… 谢承翰说，要是不还他公道，他就不回教室上课。 老师们莫名其妙，班主任喝道：“你来读书，到底是为了和王帅帅争个输赢，还是为了考大学奔个好前程的！” “我都要！” 老师们被谢承翰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了。班主任也没阻止谢承翰讲理，听完以后，才和谢承翰好言好语的商量，爸爸们来一次没说清楚，那就再请爸爸们来一次，大家坐下来讲道理，也给谢承翰想办法。 谢承翰气势一滞，怪班主任威胁他。班主任不答话，只挑眉，问谢承翰：“去不去上课？”谢承翰便又灰溜溜跟着回去。 这一刻，班主任才深刻的感受到，明面上调皮的谢承翰，比王帅帅可爱多了。谢承翰很好哄，可王帅帅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那青筋暴起怒目相向的模样实在吓人。 路上，谢承翰拿人头担保，王帅帅在说谎，蔡怡琴没离开过家。班主任奇怪，谢承翰和王帅帅又不过一辈子，非要和王帅帅计较做什么。 谢承翰就说：“尊严和成绩，我都要。” 班主任一巴掌拍在谢承翰头上，心中衡量起来。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分辨两个学生的对错，只会将矛盾激化，不利于团结。班主任告诉谢承翰，他不追究缘由的道理。 “其实你俩都没法证明对方奶奶有没有出门，除非奶奶们说实话。但你们的奶奶为了维护你们，会说实话么？” 这些道理，谢承翰都认可。班主任才再次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并告诉谢承翰这次的事情就这么作罢，但以后王帅帅再欺负他，他不管有多丢脸，都得来说明白。谢承翰看出班主任不偏不颇，没因为王帅帅成绩好而歧视他，这才心平气和回了教室。 王帅帅当然知道谢承翰出去一定和老师们说了悄悄话，疑心谢承翰打小报告，可当下风声鹤唳，他也不敢顶风作案，只在心中又暗自盘算起来。班主任向上课的老师打听，确定一下午都风平浪静，才放下心来。 但为了保险起见，班主任在送谢承翰回到教室以后，还是给谢强打了电话，含蓄的告诉谢强，谢承翰这孩子倔，认死理，叫谢强好好安抚，好让谢承翰认清当下最重要的事。 谢强听明白了，他的儿子正在本末倒置，很可能在他从学校出来以后，又闯了祸。 谢强关上办公室的门，彻底瘫倒在办公椅里，歪歪斜斜的将手挂在扶手上。他的领带歪了，领口斜了，衣摆从皮带里挣扎出来，可是他无暇顾及。 最近，谢强跑了几个关系好的老客户，大家手头的预算都很充足，却一直在保持观望的态势，不肯投入。他们正在被直播带货钝刀子割肉，可他们乐意，谢强也没有办法。眼看最后时限近了，工作还没有起色，早会属下们都很沮丧，谢强百忙之中抽空去学校听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又回了公司，结果谢承翰那屁大点的事情还没解决，班主任又打电话给他。 谢强注意到了班主任打量李慧好的小动作，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无厘头染着红头发的妈，总说只要坚持奋斗就能有收获，只要家人开心家和万事兴…… 可家事和工作都不顺，谢强从没像如今这般迷茫过。 困难就像一个旋转门，根本不是他顾没顾上的问题，是门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他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又碰壁了。也或者，如今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无从抓起，又顾此失彼。 谢强更焦躁了，舒了领口，把领带扯的更歪，翻出属下交上来的文件夹。一看这个方案没创意，那个方案没过审，干脆扣上书页，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开始打字。 工作和家庭。 先工作，后家庭，谢强决定开始行动。 他感到工作已是一匹死马，如果领导还是不放给他做新媒体的资格，他的部门下个月一定会被并到新媒体的部门去。他打印好他的陈情书，走到门口，手已经接触到门把手又缩回来，系上领带，规整好衣摆，才走了出去。 领导们正在开会，他无视秘书的阻拦推门进去，隐约听到里面正提到“谢强说……”。他放下陈情书就走，关上门时，对里面点头一笑：“你们慢慢聊”便关上门，潇洒的从公司正门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他管不了领导们忽略他的意见，但是，他的家总归他做主！他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监控视频上，李慧好又重复着她一贯发呆的姿势，靠在能晒阳光的沙发上。 李慧好预感到谢强今天一定会找她谈心，在心中琢磨说辞，如何帮助谢承翰掩饰，又能抚平谢强的怒火。她身体没动，手指却在沙发上无意识的摩挲，在沙发上戳出一个凹陷来。等她听见开门声，从沙发上直起身，那凹陷的小坑逐渐恢复原状，又不见了踪影。 谢强包还没放下，鞋子也没换，先说了两句话： “这么荒唐的事，你知道对不对？” “你先去把脸洗了，再来和我说话。” 谢强已经猜到，在家待惯了的李慧好突然坚持出门旅游，很可能和谢承翰有关。 谢强认为李慧好是越来越叛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仅瞒着他，还和谢承翰一起鬼闹！这哪里是做家长的样子，就是养个熊孩子也不过如此。特备是最近李慧好染了红头发，让他每次回家，都不知道这是谁妈的错觉！ 第58章 活泼的孩子 李慧好确实有些理亏，回想整件事的经过，竟理不出前因后果来。 她已经忘了，到底是因为谢承翰打赌，她才想出去旅游。 还是因为，她想旅游，正好遇上谢承翰打赌，多了一个想出去旅游的借口。 李慧好又难免想起那个不负责的老谢，和自己去西藏的目标。她释然了，在家庭和自己的愿望间取舍，选择了好好照顾即将高考的谢承翰，等谢承翰考完再走。 李慧好站起身，问谢强喝水吗？热吗？需要开空调吗？ 又对谢强反省，自己和蔡怡琴斗了一辈子已经成了习惯，有时候忍不住唠叨，确实对谢承翰有影响。以后她不会说了，让谢承翰好好读书。再说，如果她改不了这老毛病，就忍忍。以后谢承翰去外地念军校了，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谢承翰几天，谢承翰听不到她的念叨也就不会乱想了。 一席话，说的小心且卑微。谢强再看李慧好的皱纹，发现皱纹像斑驳老树赖以生存的外皮，那年轮一圈圈的摆出来，他满腔的抱怨和难过都只能咽回自己肚里。 来自妈妈这一生剩余次数不多的关心，好像成为了舌头上压着的大石头，堵在喉头。 谢强没话找话说：“你就不能去洗把脸吗，惨白惨白的，太吓人了。林琳会化妆，平时上班都基本不擦粉。” 李慧好翻了个白眼，心道，林琳不化妆吗？林琳化妆技术高，每天都化妆，这老儿子是瞎了眼了。 李慧好扭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边走边说：“反正你一天也见不到我几个小时，你管的宽。” 李慧好嘴角下垮，陡然坐在床沿上，伸手拍床头柜的时候，打翻了她的百雀羚小铁盒。她不明白为什么谢强总是喜欢拿她的化妆来说事。化妆有错吗，旅游有错吗，影响了谁呢，不乐意看别看呀！ 李慧好气不过，坐了一会儿，想起她藏在衣柜里的新衣服，一件都没穿过。反正谢强都嫌弃，她气个半死也讨不了好，还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她换了白色t恤和桃红格子小短裙，露出修长但没什么光泽的大腿来，在镜子面前晃了一圈，自我感觉良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再回味谢强说的话，中肯的承认自己化妆技术不到家需要改进。她用手掌胡乱擦掉脸上多余的粉，让肤色看起来自然一点，又用抽纸擦淡一双浓眉，然后用梳子把波波头刮的更光亮了一些，才再次出现在客厅里。 谢强无意识的刷着各种直播，习惯性的摸索最近新媒体上的热点内容，思维却游移在家事中。 忽而想到林琳升职了，工作更忙了，孩子没人管了；忽而想到，李慧好奇装异服了，要出去玩了，把谢承翰带带坏了；一会儿又想到，谢承翰不认真读书了，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了，靠不上想要的大学怎么办了；再想到，自己薪资要降低了，家里生活没保障了，总不能靠妻子一个人养家；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老谢的身影，心道，老谢不负责，自己不能不负责啊…… 胡思乱想中，一条大白腿在眼前一晃，随着走动，裙摆飘摇每时每刻几乎都在泄露底裤的边缘徘徊。 谢强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到神出鬼没的苗条倩影，从那一头比酒红还红的头发，认出了这是自己的老妈妈。 李慧好已经不奢望从谢强嘴里听出好话来，用手背拨过发丝，认真的说：“我出去走走。” “你……这样，还出去？” 李慧好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没见过谢强脸上出现不苟言笑以外的表情。现下，谢强敢怒不敢言，张嘴皱眉，微微歪头，欲言又止的模样特别逗！让李慧好想起谢强小时候听不懂课文，又要不懂装懂的模样。要是孩子一直这么可爱，多好。李慧好准备再气气谢强。 “你不想看，还不乐意我穿出去给别人看？哼！” 这声冷哼十分轻蔑，十分傲娇，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窃喜。 谢强眉头夹的更紧，嘴总算合上，却不知不觉咬紧牙关，把嘴撅了起来。 所以，孩子还是要活泼一点好！ 李慧好满意的关上门，踏着莫须有的节拍下楼，分明没有哼唱小曲，可旁人一见，就能明白她此刻是开心的，因为那种情绪能感染所有人。 胡老太虽然还没到向阳小区住，可锅碗瓢盆都已经置办到向阳小区来。昨天下午李慧好走后，胡老太催着袁建国帮忙置办了一套新炉具，只为了今天亲自下厨给流浪猫做吃的。 李慧好上门指导监督，刚门后，胡老太拉着李慧好左看右看，也不提喂猫的事。 “好看，太好看了。生完孩子腰松咯，只有你这身板儿还兜的住，我可不敢这么穿。” 李慧好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心里本来也没想谦虚，嘴上顺口答：“我儿媳妇教过我，衣服和妆要搭起来才好看。这身和我的头发正好配，我才染了这颜色。” 李慧好想让胡老太夸夸她的头发，胡老太也没令她失望，发自内心的说，她昨天看见李慧好的头发就想夸，只是相形见绌自己没好意思。又说这头红发和格子小短裙确实搭，书上的小姑娘都这么穿，是时尚。 李慧好这才满意了，看胡老太煮鸡肝，一起下楼喂猫，地点还是在3栋楼下。袁建国远远的看见胡老太，上前打招呼，才发现胡老太身边的人是李慧好，十分惊讶。 “好看吗？” “太好看了，像，像最好看的花儿一样。” 李慧好发现，在儿子嘴里很难听到的认同，从别人嘴里不仅很容易听到，甚至连夸奖都是变着花样出现的。她更有信心了，只觉得万事顺利，日子越过越好了。 袁建国没好意思老是盯着李慧好看，但是又挪不动步子离去，便和胡老太攀谈起来。 胡老太已经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有了很详细的规划。 她会尽快搬到向阳小区，喂猫或者寻找爱好都能填补她的空虚。再有李慧好作陪，还有好朋友说话，想来日子会比以前多姿多彩。 袁建国眼珠一转，说：“还可以时不时出去走走。” 袁建国从社区听说李慧好要出去旅游，很想跟去，可以他和李慧好的关系，不足以结伴同行，说不定还会被李慧好拒绝。但拉上胡老太，李慧好无法拒绝，胡老太还会帮他说项。 话题扯到旅游上，胡老太便想起干孙儿的赌约，顺着袁建国的心愿继续往下问。谁知李慧好笑不去了，要等谢承翰考完，和家人一起去。袁建国只好老老实实继续帮胡老太安排接下来搬家的事。 李慧好下楼晃了一圈，心情好了，才回家做饭。 这回，谢强什么都没说，在李慧好进门时迅速埋下头装作没看见。他已经无力吐槽，假装视而不见，便不会把评头论足的话说出口。他以强大的自控力，隐藏自己的意见，可李慧好偏还凑到跟前来找他说话。 “你对翰翰打赌的事意见那么大，那你究竟准备怎么处理呢？像上次一样六国封相咩，多大仇怨呐。” 谢强不敢抬眼皮，生怕自己上火，淡淡答：“我就讲道理，还能怎么样。” 谢强不知道，李慧好是故意来招惹，就想看他改变那一本正经的态度，和波澜不惊的表情。因为他认为的沉稳，在李慧好眼里，都是死气沉沉的象征。总算打发走了李慧好，谢强认真想起怎么教育谢承翰来。 见谢承翰鬼鬼祟祟开门探头，他顿时觉得小偷小摸，不上台面。再等谢承翰唯唯诺诺关上门，他已经忍无可忍。 “跪下。” 第59章 叛逆的孩子 谢强认为响鼓不用重锤，他每天都会说一句“好好读书”，就是在强调读书的重要性。 不重要的事，当然不用天天说。 谢承翰成绩不算差，但老师因为他调皮也会请家长，频率大概是半学期一次。但每次，老师几乎不会说重话，只是让谢强多留心谢承翰的行踪，让谢强别忽略对谢承翰的关心。 谢强满以为按照谢承翰以前的读书方式，三个月后可以顺利解放。可跨入高考百天之内，还不到半月，老师已经打了3回电话！ 谢强认为，要提高自主能动性，需要从思想上改变观念。 谢强决定了，谢承翰想不清楚，就等谢承翰想清楚再说。 谢承翰的书包几乎和膝盖同时落地，噗通跪在地垫上，膝盖出了界，还悄悄往后挪了挪，把膝盖也放到了地垫上。两分钟后膝盖还是痛了，他扭扭腰，抠抠头，时不时偷瞄谢强一眼，用手撑地，偷偷减轻身体的重量，让膝盖不那么难受。 “跪好！” 谢承翰一惊，腰杆挺的笔直，下意识去寻找李慧好的身影。 李慧好在做饭，但灵魂却好似抄收到谢承翰的请求，逮空出来对谢强念叨： “你说讲道理，这叫讲道理？……” “班主任都说事情过了，你还算账，太过分了！……” “你是不是要把他跪残废？……” “你合适点！他还要报军校呢！……” 如此几次，谢强已经忍出了内伤。他心说，李慧好不会教育孩子就算了，还要来拖后腿。拖后腿其实也算了，至少心还在阵营，这一席话都投奔“敌方”了，根本不和家长一条心，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呼来喝去。 谢强满以为，只要他还坐在沙发上，李慧好就不会明目张胆的和他对着干，可是，李慧好做好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拉跪着的谢承翰起身。谢强终于不再忍下去，起身呵斥李慧好。 “我教儿子你插什么嘴！” “你教你儿子，我教我儿子，你跪吗！” 谢强深吸几口气，还真拿李慧好没办法。他可以打骂自己的儿子，却不能打骂自己70岁的老母亲。这一老一小联合叛逆，里应外合的和他作对。他往门口一站，挡住李慧好的去路，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对付李慧好身上。 谢强头也不回的说：“谢承翰，你自己看着办。” 李慧好来拉，被谢强拦了，隔着谢强对谢承翰说：“他自己说的让你起来，你还跪着干啥，听不懂话么！” 谢承翰眼珠一转，心道，就谢强这说一不二的性格，这回要是起身了，以后非得让他天天跪不可。他不敢起，在谢强的背后对李慧好摇头，又给李慧好比了电话的手势。 谢强在李慧好进卧室后，问谢承翰：“你以为你妈能救你？” 谢承翰骇然明白，谢强什么都知道，就等着他叫林琳回来呢。 林琳接到李慧好电话的时候，已经和客户约好了吃饭地点，正准备前往目的地。她接到李慧好的电话还在茫然，不知道谢承翰又怎么惹到谢强了，直到李慧好坦白赌约的事。林琳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诧异为什么谢强没给她打电话，李慧好已经在电话这头吼了起来。 “他要把你儿子跪成残废啊！” 林琳原本也赞同谢强的做法，本末倒置是人生大忌，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书读的再好也没用。可李慧好这么说了，她还不回家，显得不像一个称职的母亲。林琳硬着头皮让同事去陪，肉眼可见客户的笑紧跟着勉强起来。 林琳打车回家，一看谢承翰跪在门口，一把将谢承翰拽了起来。 谢强让谢承翰自己交代罪行，可谢承翰闭口不谈也不认错。 “你看看，他这幅模样……” “够了！”林琳气道，“我回来了，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孩子有什么错！” “你还知道你错了？”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突然， 谢承翰说：“我错了，你们不要吵了。” 谢强和林琳都同时看向谢承翰，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宁可跪下都不认错的谢承翰，突然悔悟了。 谢承翰说：“我认错你们就不用吵了。” 李慧好从厨房端出饭菜，招呼谢承翰和林琳吃饭，唯独没喊谢强。 谢强自觉无趣也没往饭桌前凑，整晚和林琳冷战。他以为林琳会进来和他和解，可林琳在客厅里陪李慧好看电视剧，进卧室躺上床就睡，从头到尾和谢强没说一句话。 楼下， 王宇认为王帅帅对付谢承翰是应该的，并没打算对王帅帅做什么。但想起班主任的嘱咐，还是进房间，和正在做作业的王帅帅谈心。 王宇刚开口说：“你要好好读书……” 王帅帅把笔拍在桌上，单手扫落桌上所有的东西，陡然起身指着王宇的鼻子骂：“到底是谁不好好读书！但凡你争气点混出个模样来，我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欺负！” 蔡怡琴走到门口想劝架，王帅帅又指着蔡怡琴说：“还有你，自己当小三不检点，给人留了把柄，让我被人取笑，不如我生下来就把我摔死好了！” 王帅帅跨坐到窗台上，蔡怡琴抱着王帅帅的腿痛哭流涕，王宇誓要让王帅帅成为富二代转身出门找钱去。王帅帅又从窗台上爬了下来，喊王宇吃饭。 蔡怡琴为了挽回自己在儿孙心中的形象，颤颤巍巍从房间里拿出老相册来，指着王帅帅看过的那张三人合影讲经过。 老王和老谢是一个生产队的老乡，三人都是一个村，又在同一所小学读书，只是不在一个班。蔡怡琴和老谢因为做早操撞见认识，又通过老谢认识了老王。三人刚上初中，老谢被当工人的父母接到街上住，她和老王留在村里挣工分讨生活。等再见老谢的时候，老谢一身确良衬衣价值不菲，硬要和他们合影留念。所以，照片上是老谢站在中间，她和老王站了两边。 蔡怡琴以为她已经解释的很清楚。没想到王帅帅刚端起饭碗，就问：“既然他那么有钱，你们没一腿？” 蔡怡琴感到难堪，王帅帅就更来劲，阴恻恻问：“既然你是农民，又怎么变了工人的？” 王宇说：“你就实话实说，是不是老谢帮了你。” 父子俩审问蔡怡琴，蔡怡琴丢下碗筷解释，老谢确实看在老王的面子上帮了忙，但那时她已经和老王结婚了，她和老谢没有接触。 王宇的心思都在赚钱上，对蔡怡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上心。他埋头吃饭，只在乎今天的菜咸不咸。但王帅帅一坨肉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咽下，料定：“你撒谎。” 王帅帅认为，蔡怡琴先认识老谢，怎么可能和老谢没联系，反而和老王凑到一起呢，这不符合常理。再加上，老谢最后又把李慧好安排进去，怎么也会和先去的蔡怡琴打打招呼。但是，蔡怡琴这些过程一句也没提。 蔡怡琴怒道：“我吃喝拉撒都要给你汇报吗！” 王帅帅一脸无辜道：“世风日下，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不应该对我和爸爸交代吗。” 蔡怡琴气的吐血。 蔡怡琴不得儿孙理解，好不容易有下楼放风的自由，面对众人关于旅游的询问，还是硬着头皮说谎。她从没去过北海，说不出更多细节，又狼狈离开，思前想后还是只能憋着气躲回家里。 一连两天，蔡怡琴都没做饭，准备让这父子俩挨饿，以便她找回奶奶的尊严。 王帅帅一脸无所谓，伸手要钱出去吃饭，蔡怡琴不给，王帅帅就摆出那套“世风日下”的理论，要了比平时还多的零花钱。王宇当着王帅帅一本正经，私下里，王宇还在用生意需要支持的说法，找蔡怡琴要支持。 “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让你和帅帅过上好日子。” 前一句听着挺感动的，下一句便是要蔡怡琴掏钱。 掏大钱！ 要蔡怡琴把房子拿出来做抵押。 蔡怡琴想起胡老太那无依无靠的样子，不禁潸然泪下。她家唯一这一套房子，抵押了万一还不上，要流落街头么？她不肯，倒落了个嫌贫爱富的名头。 用王宇的话说：“别人李慧好再不是，都给谢强划拉了一套首付，你要我和别人比，就先比比家里给的支持！” 蔡怡琴不知道，王宇想抵押套现这事蓄谋已久，问她拿钱买烟，是一步步试探她的底限，直到现在，确实知道她没多少存款了，才把主意打到房子上。 并不是王宇不孝顺， 王宇最近在开顺风车的同时频繁应酬，觥筹交错中总会痛哭流涕。蔡怡琴年纪大了，养老送终要钱。孩子读书出息，是个考北大清华的料，可读书也要钱。他是死是活无所谓，可不能亏了家里的一老一小啊！不然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连老婆都不敢找。 第60章 深恶痛绝的小三 前几天，李慧好和王西凤一起，救助了一个在家摔倒的老年人。 老人已经做完手术，脱离了生命危险，老人的儿子决定请两人的家人吃饭以示答谢，被王西凤婉拒。今天，老人的儿子又买了些营养品，要当面送给王西凤和李慧好。王西凤躲没躲掉，去腰鼓队晃悠回来，被老人的儿子堵在小区门口，这才打电话给李慧好。 小区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都在听老人的儿子说当时情况有多么紧急。 所有人感到后怕，如果老人摔的很严重，没爬到床边打电话怎么办？如果救护人员没来得及去，又怎么办？ 李慧好想起老胡，老胡就是摔了一跤当场去世的。 王西凤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李慧好，扬手招呼。老人的儿子把营养品塞到李慧好手里，一再表示感谢。众人便又围过去，众星捧月般夸李慧好。李慧好脸红到脖子，解释自己只是王西凤的小跟班罢了。可救人是事实，李慧好还是受到了众人的夸奖。 李慧好以前也受到过夸奖，别人夸她年轻夸她漂亮，可这种夸奖流于表象，大都是应承而已。夸她的人不会露出这么真诚笑容，更不会有人热泪盈眶。 李慧好发现，帮助人不仅能让她快乐，也能让别人快乐。 这是比和蔡怡琴比输赢更有意义的事情。 第二天，耽误了多日志愿者培训的李慧好，早早去了社区。她身穿粉红运动装，头戴白色棒球帽，也画了妆。表面上她还是那个爱美的李慧好，可她由内而外焕发的自在，才是真正吸引人目光的地方。 可大家只打量李慧好一瞬，便扭头说话，就连昨天夸李慧好夸的流泪的几个人，也不看李慧好。 李慧好心里忐忑，以为是不熟悉的原因，于是尝试着招呼：“这里有人坐吗？” 几个人抬起眼皮，又继续刚刚的话题，对李慧好视若无睹。 李慧好犹豫着坐下，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的目光并不友好。 培训即将开始，王西凤却招呼李慧好出去。 “你和老蔡……” “我已经不和她计较了呀。” 可蔡怡琴还在和李慧好计较。 学校多出一则谣言：谢承翰输了不认，和他奶奶李慧好品性一样败坏。李慧好农民出身，为了当工人，使计嫁给老谢，不仅当第三者拆散别人青梅竹马的情侣，还为了排挤正房在工厂当绿茶，陷害正房。 谣言堪比狗血言情剧，甚至连具体时间和“作案”细节都描绘的清清楚楚。 除了当事人，谁能把细节说的这么清楚，传谣的人相当没有智商。陈沫认为始作俑者一定是王帅帅。王帅帅睚眦必报，输了赌约便撒布谣言，人品差到了极点。可这时候，大家忙着备战高考，听了就信了，也没想追究真相，李慧好还是成了传说中的小三。谢承翰去找班主任告状，但是因为没有证据，班主任一时也拿王帅帅没有办法。 陈沫回家照常会和王西凤聊学校的八卦，于是王西凤就知道了。 上一次，谢承翰脱裤子的赌约在小区里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等着看热闹。李慧好的打扮分外出众，再加上昨晚大庭广众之下的答谢，大家都知道李慧好是那个脱裤子同学的奶奶。 这时候，蔡怡琴给李慧好取了个外号，叫“老妖婆”，再加上谣言，似乎有一定的可信度。 家庭矛盾，无非那些事儿，让人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小三。 一大早有人提议，不通过李慧好的申请，王西凤作为推荐者也很为难，所以来找李慧好求证。 李慧好愤怒道：“介绍人是谢家姑姑，说她侄儿老实没谈过朋友。那时候，老谢连情话都不会说，只会问我甘蔗甜不甜！” 换了以前，李慧好一定转身就走，谁都不搭理。可现在，李慧好认为，不能因为蔡怡琴这臭婆娘，就打乱自己的生活。 她想帮助别人，不并是因为蔡怡琴！ 李慧好硬是顶住所有人的目光，在培训室里稳住不动。十分钟后，李慧好已经完全沉浸到培训中去，忘了旁人异样的目光。 培训里说到家庭冲突，其中就讲到年轻人和老年人的观念冲突，工作和生活的时间冲突，还讲到社区养老的新模式，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李慧好深有感触。 她和谢强这几次产生冲突，并不是两人之间有多大矛盾，都是因为家里的小事。而且，林琳升职，所以无暇照顾家庭，不也就是时间上的冲突么？还有老年人照顾老年人的话题，其他人不理解，她却十分赞同，因为她身边就有个现成的例子：胡老太。如果她和袁建国不帮助胡老太，还有谁呢。 事后，李慧好万分感慨的告诉王西凤，她以前不理解谢强总会无缘无故的发火，现在她能理解了。年轻人压力大，回家报喜不报忧，并不是特别针对她一个人。 她应该向谢强道歉。 在此之前，她想请王西凤吃饭，要不是王西凤帮了大忙，她今天早都被人请出门外了。哪怕王西凤说不会，但她认为她每次都麻烦王西凤，有些不好意思。 王西凤开始的时候，一直推脱社区有事，可真等王西凤进了社区办公室出来，就改口说要和李慧好一起吃午饭，想来是接到了任务，帮她和蔡怡琴化解矛盾。 王西凤挽着李慧好的手，亲热道：“咱俩认识也那么多年了，老谢走的时候，我刚到鹏城。” 李慧好警觉王西凤接下来肯定要说她和蔡怡琴的话，李慧好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出来，可转念一想，她想和蔡怡琴彻底划清关系，如果还因为蔡怡琴生气，不就证明她根本还没走出来么。 李慧好解释：“不是我和她计较，是她和我计较，这两次都是她找我打架。对了，她不仅找我麻烦，还教唆王帅帅找我家翰翰的麻烦！” 扯到这里，李慧好忍不住继续往下说，又抱怨上了。她只知道王帅帅一定在学校里常欺负谢承翰，可谢承翰到底受了哪些欺负，她却说不清楚，因为谢承翰没对她说过真相。倒是王西凤，听陈沫说了不少，比李慧好还清楚细节，她自己设身处地一想，要是陈沫受了欺负，她也忍不住。 最后，王西凤一声叹息，拍拍李慧好的胳膊，只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不想和她有关系，以后就少提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自己折腾，也冒不出水花来。” 点了半只烧鹅，一个小炒肉，一盅乳鸽汤，两个老太太吃了还剩不少。李慧好将肉都剔除骨头，撕成小块，打包给流浪猫吃。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拿了pose机来，让李慧好出示二维码，李慧好用现金只能去前台结账。这些小习惯在李慧好眼中很正常，甚至担忧如果没网，银行又取不出钱来怎么办？ 服务员笑而不答，李慧好自觉成了异类。她想起买菜时那些刷手机的年轻人，沿途留意街边用手机收钱的小贩，落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上了楼，看见谢承翰蹲在家门口玩游戏，第一感觉竟不是担心，而是认为她需要一个手机。 李慧好明知这个时间点，谢承翰应该还在上课，却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谢承翰开心就好。 可谢承翰直愣愣看了李慧好两秒，哭了。 “奶奶，我不想去读书了。” 第61章 躲在娘们身后 今天，谢承翰听说有人传李慧好是小三，直接找到王帅帅讲道理，哪怕王帅帅不承认，还是把王帅帅揍了一顿。 班主任还没查清楚谣言，又要处理打架消息，有些冒火，不想再请家长便让两人相互认错。 王帅帅不认，谢承翰也认为自己没错，二人僵持不下。谁料，王帅帅耍脾气竟然拍拍屁股走了，还放下狠话：“打人的都不认错，为什么挨打的要认错呢？” 班主任不敢再偏信王帅帅，便把谢承翰也放了回去，并告诉谢承翰如果有事，要及时来告知。 结果，谢承翰刚踏进办公室，王帅帅起身发难，大喊：“打人的还告状，果然是小三家的。” 谢承翰又想冲上去，被陈沫拦住。 王帅帅再喊：“只会躲在娘们身后。” 同学们哄堂大笑。 谢承翰的心一阵阵抽痛，提起书包冲出教室。 他翻墙出了学校，才发现他存的零花钱早请陈沫吃了肯德基，他身上的钱不够上网，无处可去，只能回家。等他到了家门口，却又发现钥匙落在学校里，进不了家门。他坐在家门口，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笑他总躲在陈沫身后，让他特别难受。 如今大家笑他，陈沫以后也不会帮他了？ 他和陈沫纯粹的革命友谊，会就此瓦解？。 谢承翰感到委屈。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是他的错，他在学校里就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调皮蛋，成绩永远没有王帅帅好。反正老师也说过，课程学完了，如果不想在学校继续学习的人可以在家学，只要按时去高考就行了。 谢承翰深思熟虑后，决定最后两个月在家读书。 李慧好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不读书了呢，是不是楼下的又欺负你了？” 谢承翰摇头，委屈的别着嘴，就是不说话。李慧好急的团团转，要冲到楼下去找蔡怡琴说理，被谢承翰拉住。 谢承翰虎躯一震，突然后悔起来。如果他不读书，不就正中了王帅帅的圈套！？ 谢承翰说：“奶奶，我渴了，我想喝水。” 李慧好忙把家门打开，用冷水和热水冲了，又试了水温，才端到谢承翰手上。 谢承翰不说话，李慧好也不敢问。婆孙俩坐了一会儿，谢承翰却提出，刚刚自己说的是气话。李慧好不敢当着谢承翰的面发表意见，还鼓励谢承翰不要轻易放弃。 按照习惯，李慧好要下楼喂猫，可谢承翰状况琢磨不透，李慧好不敢去。煎熬到五点过，林琳下班回来，李慧好才匆匆忙忙往楼下走。 林琳还奇怪，为什么李慧好今天这么晚才喂猫呢。李慧好见谢承翰已经回房间做作业去了，才悄悄把谢承翰不想读书的事告诉林琳。 李慧好顾了孙子，又下楼投喂小可爱们，还没来得及分猫粮，便听见楼上咚咚的砸门声，丢下装鸡肝的袋子冲到楼上看究竟。 原来李慧好下楼以后，林琳问了谢承翰是不是不想读书，谢承翰摇头否认。 林琳又问：“你给奶奶说过，是不是？” 谢承翰以为李慧好告诉了林琳，只能承认。林琳开门就往楼下冲，近乎疯狂的砸蔡怡琴家的门。 李慧好和谢承翰一起都拦不住，林琳说：“忍，忍到什么时候！就兴她欺负我儿子！？” 睡眼惺忪的王宇打开门，骂人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林琳已经一巴掌呼过去，手脚并用把王宇推的踉跄，再伸脚绊倒王宇，骑到王宇在身上，一阵胡抓乱挠。 谢承翰生怕王宇回过神来，林琳会吃亏，毫不犹豫拨通了谢强的电话，告诉谢强自家人在2楼。不过五分钟，谢强就到了。 谢强早就通过家里的监控，看到谢承翰回家，准备回来教训谢承翰。接到谢承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 谢强倒车入库，车屁还股歪着，便锁车上楼，三步做两步冲上楼，正好看到林琳疯癫的在王宇身上抓挠，一边抓还一边喊：“你们不让我儿子读书，我就要了你狗命！” 谢强从没见过这样的林琳，却听出了事情因为谢承翰而起。当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让林琳上楼。他一手将谢承翰和李慧好都从王家拨出去，跨进门把林琳从地上拽起来，抱着林琳的腰往门外退。 王宇这才有机会跳起来逞英雄，骂林琳这“外嫁柄”要不是女人，今天准会被他打死。林琳还在往王宇身前奔。 谢强喝道：“瞧你个泼妇样子！” 林琳一怔，被谢强顺势拖上了楼。谢承翰和李慧好顺势跟了上来，奇怪的是，一贯蛮横的王宇却没有追上来，也没有骂骂咧咧，好像真的被林琳打蒙了。 谢强看着一家老小，都像变了似的。从前，老妈贤良淑德，妻子知书达理，儿子勤奋好学。如今，老妈叛逆，妻子撒泼，儿子狡猾。他好几次心里隐隐有念头，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家。 他关上家门，见儿子扶着妻子坐下，老妈在一旁安抚，却无人去追究为什么会下楼打架，打架会有什么后果，如果他没安监控没及时出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发现，事情的因果关系对他们不重要，所以讲道理大概率也是没用的。他身为一家之长，就继续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么？ 他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等蔡怡琴回来，肯定会找上门，万一浑人王宇提刀上门，他怎么办？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打赢的钱痛，打输的肉痛。终归没有一件好事，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不好吗？ 谢强还没气过，眨眼间，一家老小哭成一团，他根本不明白，没道理的打赢了，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谢强站在客厅中，指着林琳的鼻子骂：“还好意思哭，丢脸丢到门外去了！” 林琳陡然站了起来：“你生人唔生胆，手指拗出唔拗入，我凭什么要和你一样忍气！” 谢强懵了，林琳从不与人争辩，他语气稍微激烈一点，林琳便转移话题或者进房间躲着不出来。林琳的异常，肯定因谢承翰而起。谢强的目光扫过满脸泪痕的谢承翰，林琳立即挡住谢强的目光。 “翰翰都被欺负的不想读书了！” “有证据么？他自己不想去，你逼他去也没用。” 林琳嗤笑一声，眼中写满了轻蔑。没等林琳申辩，谢强告诉谢承翰：“在学校读书不专心，不如回家学。既然你自己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谢强认为，谢承翰没有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所以把不想读书当成威胁家长的条件，这个情况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如让谢承翰真的受到教训。 谢承翰确实紧张起来，告诉谢强，他经常受王帅帅的欺负，所以才不想去学校。具体的过程，他爱面子不好意思说。 李慧好往谢强面前一站，也帮腔，她这么大年纪也常被蔡怡琴诽谤，谢承翰年纪小受欺负也很正常。 谢强大概明白了，就是因为赌约。打赌输了，不敢去上学，家长不但不给教训，还助纣为虐。他非的纠正家里的歪风邪气不可。他维持对谢承翰的处置，不想再提，目光从左到右一一扫去，批评妻子和老妈。 “你们就这点出息，非得和小区里的三姑六婆一般见识？” 昨晚，林琳虽然没有搭理谢强，但谢强在背后，还是把打赌的事说了一遍。但林琳认为，之所以会把赌约定的如此有侮辱性，其根本原因在于两个孩子积怨已深。她不敢相信，谢强口口声声讲道理，根本不追跟溯源，而是捡着一半开跑，不问因果，让谢承翰回家！ 这可是关系谢承翰一生命运的大事！ 怎么能省事应付！ 林琳掏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可谢强却制止了她的动作还给她眨眼睛。林琳心里的无名火蹭蹭往上冒，她不知道谢强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只知道，她的孩子一定是忍不住了才回来告状，不只受了一天两天的欺负，如果这时候她都不支持，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琳冷冰冰的盯着谢强：“你敢拦我就离婚！” 第62章 找个小鲜肉 离婚？！ 谢强不可置信的打量林琳。 如今已是经理的林琳，不仅能安排时间管谢承翰的学习，还有了和他对抗的资本。至少，谢强直接感受到的，是林琳脾气见长，说话渐渐多了无端的官威，还经常不回家。现在，林琳毫无顾忌说出离婚的话，表情格外认真，仿佛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家老小全都噤若寒蝉。 谢强还在发呆，谢承翰想上前认错被林琳瞪了回去，李慧好刚开口喊了林琳的名字，也被林琳一句“等下再说”打断了。这些强势的举动，在温和的林琳身上显得突兀。 有什么事比家还重要，但是非要在家里说呢。谢强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林琳接通了班主任的电话，询问谢承翰在学校的情况，静静听班主任说经过。听说两个孩子时常有矛盾发生，班主任前后调解过十几次，矛盾依旧。这也就是说，两个孩子闹了十几次矛盾，谢强不仅没有处理问题，并且还没和她沟通过几次。 林琳心里越发冒火了，自己不行，也不准别人行，她以前还真没发现谢强是这样的人。 现在，问题严重了！ 离高考只有不到90天，谢承翰还在逃课，如果不解决问题，考不考的上大学还两说。寒窗苦读12年，打磨了孩子的心智，也熬了父母的心血。家里如今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多一年，林琳都怕自己会发飙。 林琳解释，两家人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邀请班主任来家访，约定就在今晚。并且告诉班主任：“以后谢承翰再在学校里不守规矩，你直接打给我。” 挂断电话，林琳才对一家老小解释，两家人积怨已久一直闹下去不是办法，找个有特殊身份的外人来调解，是最好的。 没人想明白为什么家丑要外扬，只觉得林琳不同以往了，指挥人一套一套的。只有林琳，认为孩子们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是受家里两个老人的旧怨影响。 林琳隐得了事，就像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格，藏到今天才被人发现不是懦弱一样。 林琳招呼家人吃饭，李慧好把林琳拉进厨房悄悄问：“阿强哪里对不起你了吗？” 在谢承翰不想读书这件事上面，李慧好同林琳一样，也感到谢强胳膊肘往外拐。可左手是儿子右手是孙子，她都需要包容理解，看到谢强伤心欲绝的表情，她无法开口说谢强的不是，只能交给林琳处理。 直到林琳提出离婚，李慧好才发觉事情不太对劲了。 谢强最近频繁发脾气，林琳最近经常不回家。李慧好往前想，便想到谢强之前在酒喝酒夜不归宿，脑洞大开的想，是谢强背叛了林琳。她没思考过自己说话会不会产生歧义，林琳愣了好一会儿，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的表情，又不像责怪。 李慧好殚精竭虑的解释：“阿强不是故意在外应酬，有时候身不由己啊。” 林琳还不知道谢强在外喝了酒，盘算时间也知道大概是她团建那几天。林琳解释离婚只是气话，可李慧好不信。 只有想过的事情，才能从嘴里说出来。李慧好认为，林琳至少有一次，真的想到过要和谢强离婚。 李慧好苦口婆心的劝，现在的年轻人都拿离婚当儿戏，害人害己。女人四十难，找个小鲜肉，等于帮别人养儿子；找个老叔叔，还是帮别人养儿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折腾呢？自己身上的血脉到底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林琳被李慧好声情并茂的演说逗笑了，别人家婆婆一板一眼的，自家婆婆倒好，这思想前卫的连自己都赶不上。 林琳笑：“妈，你说什么呢，未必你想找个小鲜肉过日子？” “我说你。” “家里单身的，不就只有你吗？” “还有翰翰呢。” “那你怎么想的，有没想找个伴儿？” 李慧好见林琳确实没有离婚的意思，才放下心来。没想到，林琳今天竟逗起她来，非要问她有没有找老伴儿的意愿。 李慧好没好气道：“行啊，你介绍一个比你小的小鲜肉，大不了你叫他爸。” 林琳不敢再皮。 班主任约定晚饭以后家访，谢家这顿饭吃的很糟心。 谢强见林琳说完离婚后，只夹给他两块肉安慰，没和他说对不起，他心里别扭极了，不声不响把林琳夹给他的肉夹给谢承翰。李慧好目不斜视却纵观全局，闪电般的又把谢承翰碗里的肉给夹了回来。林琳看的好笑，幸灾乐祸的又给谢强夹了一块，谢强斜眼瞪了过去，她挑眉咧嘴嘿嘿的笑。谢强气的想摔碗。 李慧好发话了：“吃饭好好吃，反碗底着雷劈。” 谢强不知道林琳和李慧好在厨房里嘀咕了什么，为什么婆媳俩合伙欺负他。他恶狠狠的把肉咽进肚里，肉肥美的滋味却让他的心更沉了。如果离了婚，哪还能吃到媳妇令人食指大动的手艺呢。 谢强慢悠悠的吃着饭，心思全在林琳身上，没注意谢承翰吃饭心不在焉。只觉得，林琳在他身上讨不了好，又去诓谢承翰，承诺今天班主任来了之后，不管有没有解决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事情都就此结束。她不会计较谢承翰做过什么，只要谢承翰不要再犯，好好读书。 谢承翰含泪点头：“妈，我都听你的。” 谢强更是坐如针毡，不敢相信他对家庭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家里任何一个人重视。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结发妻子，居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提出离婚；养育了谢承翰18年，谢承翰从未发自内心的认错，如今却心甘情愿的要听林琳的话了；再看嘴上说如何如何照顾他的李慧好，只安静吃饭，甚至都不关心他一句。他有这么失败吗？ 谢强刚放下筷子…… 李慧好说：“好好吃饭。” 林琳说：“等家访完再说。” 婆媳俩一唱一和，只有他像个外人。 但家访是家里如今最大的事，谁的问题也越不过孩子的未来，谢强不管什么火气都只能暂时咽回肚里。心说等林琳洗碗收拾好之后，再和林琳谈心。 他听见林琳从厨房出来，走到卧室门口让林琳进房间。可林琳和李慧好聊天，对他的招呼置若罔闻。如此几次，谢强的耐心渐渐耗尽，火气腾腾往上蹿，可班主任已经到了楼下，他这股邪火又没发出来，还必须堆出笑脸迎接。 他憋屈的很，拉过林琳的胳膊，急走两步，和婆孙俩拉出距离，还没出声，林琳低声质问：“有完没完，来劲了是！” 谢强又被怼了。 李慧好都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她以前总感觉林琳太多软糯了，不管谢强怎么，林琳都宠着哄着，谢强脾气越来越大。夫妻俩的相处模式，让她经常想起老谢。 她也曾什么都随着老谢，结果呢，老谢跑去和蔡怡琴纠缠不清，拿她的白糖去绝了她的前程，想起来就是气！ 李慧好深吸几口气，拢了拢她的红色蘑菇头，默念不和蔡怡琴计较，也努力堆起笑脸，迎接班主任的到来。 夜已深，班主任没想上楼坐，带着谢家四人，直接敲响了王家的大门。 第63章 狂躁症 今天下午，蔡怡琴在忙着到处宣扬“老妖婆”的外号，直到五点过才回家做饭，因为再过半小时，刚醒来的王宇会喊饿。可蔡怡琴推开家门，却见王宇用手盖住脸上的伤，呆呆坐在沙发上，和她说话木讷着只动眼珠子，问起来还什么都不说，蔡怡琴也不敢再问。 王帅帅回家看到王宇的伤，闷闷说了一句：“你想带女人回来，我也没说不同意。” 王宇被林琳打了之后，也很想打回去，可一想到是对女人动手，便觉得有些丢脸，于是连自己挨打的事也隐瞒下来。这会儿被儿子怀疑是桃色纠纷，竟不知是喜是忧，心里如打翻了调味料一般，五味杂陈。 王宇最近发现，儿子长大了，性格变了，不再是乖巧一声不吭的孩子，暴虐自私，有很多毛病，他甚至对亲儿子感到陌生。可是，他心里揣着无数疑问，一句也不敢问。如果影响王帅帅的高考怎么办？他认为他当年就是被蔡怡琴影响了，没考好，结果坏了一辈子，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宇还在琢磨，应该怎么改变他在王帅帅心中的形象。他虽然没本事，却不是个花心大萝卜。还没想出说辞来，王帅帅板着脸戳碗里的饭，又说了。 “我知道，我初二的时候，你交了个女朋友，说是为我分了。我不需要。” 王宇筷子上夹着菜愣了好久，恼怒：“胡说什么！” 王帅帅初二的时候，王宇确实交往了一个对方。可对方知道他带个半大的王帅帅，便嫌弃王帅帅可能喂不熟，又嫌弃王宇年纪大了还要和妈住，王宇伤心了好久。最后，对方提出两点要求。第一，要王宇把王帅帅交给亲妈带。然后，让蔡怡琴把房子过户到王宇名下，才答应结婚。 王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如今想来，也不曾后悔，只是没想到王帅帅居然知道，并且到现在还记得。 林琳带着班主任来敲门的时候，王宇还在想，自从王帅帅的妈妈离开他以后，他做了很多事，是不是王帅帅都记得。 蔡怡琴去开门，见到班主任身后站着谢家人，出于尊重，还是让谢家人进了门。 班主任拉着谢承翰先进门，3个大人也跟了进来。王宇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客客气气的起身让座，蔡怡琴去卧室叫王帅帅。 没人料到，蔡怡琴刚坐下，王帅帅从屋里走了出来，毫不客气的问：“你来做什么！” 王帅帅心里永远把持着一个度，成绩好不仅是他的伪装衣，还是他的挡箭牌。他很清楚，班主任即便对他不满，也不会在同学们面前嚼舌根。他虽然在班主任严重不是完美的好学生了，但他还是同学们严重的好同学。 所以，以前的王帅帅面对班主任的家访，会很乖巧很听话的请班主任坐下，并且端茶倒水，尽力扮演成乖宝宝的样子。如今，他的另一面早被谢承翰揭发了，也没必要在班主任面前装了。 王帅帅说：“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班主任傻眼。他教了十年，教过几百个学生，从来只有怕家访的学生，还没一个敢当着家长把老师往门外赶的学生。 王宇感觉脸上无光，低喝：“帅帅，刚什么呢！这么没规矩，怎么和老师说话呢！” “我没欠学费，成绩又好，没有迟到早退，我哪一条触犯校规了，人家知道会怎么看我！”王帅帅一边跺脚，一边指着谢承翰，疯狂的嘶吼，“他明天就会去到处宣扬，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滚，让他滚出去，让他们都滚出去，你为什么不帮我，你还是不是我爸！” 王帅帅涕泪横流，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他扯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胸膛，就像有狂躁症一般，十分吓人。 一瞬间，所有人毫毛倒竖。 班主任忙站了起来，把谢承翰从沙发上拉起来往门的方向推。李慧好和谢强林琳，三人护着谢承翰出门。 班主任一面往后退，一边说：“帅帅，你别激动，我是来说谢承翰逃课的事的，路过你家，顺便来看看你。你去做作业啊，乖，老师上楼去批评谢承翰去。” 王帅帅眉毛一挑，又迅速放平，委屈巴巴的说：“老师慢走。” 在王帅帅心里，他算计了所有人，掌控了所有人的行动。他为此沾沾自喜，刚得意忘形的露了些情绪，马上意识到要隐藏，又觉得隐藏不够，他应该表现出弱势和可怜来获得支持。 班主任以对待普通孩子的态度对待王帅帅，根本猜不到王帅帅眉毛一动，心里已经滋生了无数的想法，最后说出的话，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班主任唯恐王家的大人不懂他的意思，起身的时候故意没拿包，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对蔡怡琴和王宇使眼色。 蔡怡琴母子俩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不敢耽误。王宇先借口开顺风车上楼，接着，蔡怡琴也以下楼丢垃圾的名义悄悄上了楼。 吵了很多年的两家人，第一次坐到一起，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自在。 班主任还在沉思，不敢相信，他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居然有心理问题！ 他回想以前，谢承翰常来告状说王帅帅找麻烦，他还劝谢承翰不要那么小心眼。他承认他逃避责任图省事，太过武断，以为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把时间花在学习上，没有时间调皮捣蛋。现在，事实证明，有的学生即便偷偷调皮也能有好成绩，比如王帅帅。 班主任很认真的对谢承翰说对不起，谢承翰却摇头，承认自己也有错。 蔡怡琴急道：“老师，我家帅帅以前不这样，一定是被他弄急了！” 李慧好骂道：“你家崽子欺负我家翰翰都不想读书了！” 班主任喊停，让谢承翰自己来陈述前因后果。 在林琳的鼓励和支持下，谢承翰第一次完整对外说起委屈。 谢承翰已经记不起，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他和王帅帅之间有了矛盾。他只知道，从他小时候开始，奶奶们就吵架没有消停过，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至于奶奶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他并不清楚，印象中全是李慧好坐在沙发上咒骂蔡怡琴的画面。于是，当他听到王帅帅骂李慧好的时候，便忍不住维护李慧好，和王帅帅对上了。 小时候，王帅帅在谢承翰的书包里塞毛毛虫，大了往谢承翰书包里丢卫生巾。冬天，王帅帅往谢承翰的座位上倒冷水，让谢承翰看起来像尿裤子。有时，在谢承翰抽屉里倒混了料的沙子或土，那腥臭气味让谢承翰看不进去书。王帅帅会绊倒谢承翰当做玩笑，伸手拉谢承翰起身，在外人眼中，是谢承翰跌倒了，他如果因此生气，王帅帅就说是他小气…… 第64章 拼凑的真相 王帅帅手段层出不穷，谢承翰好几次受不了想告老师，可王帅帅说，这是男子汉之间的事，谁告状谁就是孬种。 谢承翰并没傻乎乎的信进去，试过去告状。 老师说：“舌头和牙齿再亲密也有打架的时候，同学之间有摩擦也是常事，别老是玻璃心。如果实在气不过，让王帅帅给你道歉。” 谢承翰让王帅帅道歉，王帅帅很爽快的说对不起，私下里整谢承翰一点不手软，小动作照旧。 谢承翰回家对谢强提出过一次，谢强说王家人没读过书没文化，让谢承翰别和王家人计较，王家人也闹不起来。 谢承翰对家长和老师都提起过自己受的委屈，但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男孩子调皮，没一个人重视。于是，谢承翰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实施报复。 王帅帅往他包里丢条毛毛虫，他就往王帅帅抽屉里丢死老鼠，还有一次丢了楼下的猫粑粑； 王帅帅往他座位上倒冷水，他就往王帅帅凳子上涂胶水； …… 王帅帅不准谢承翰告状，他自己却总会告老师，把自己包装的很无辜，声称他手抖在谢承翰的座位上撒了水，谢承翰心胸狭隘报复他。再说，他开玩笑的小虫子拿出来丢了也没事，猫粑粑和死耗子就不是单纯的玩笑那么回事了，纯属恶心人。 日积月累之下，调皮成为谢承翰身上的一个标签，无人知道始作俑者是王帅帅，挨批评的总是谢承翰。 用陈沫的话来说，谢承翰大愚若智，对此无计可施。等上了高中，好不容易和她分到一个班，才得强悍的她庇佑，少受了些欺负。 偏偏两个孩子都不住校，不在学校发生的事，老师就更管不了了。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留下的结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一个孩子不想读书，一个孩子有了心里问题。 要想彻底解决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追根结底先要解决奶奶们的问题。 两个老太太闹了大半辈子，耗费无数心血，突然之间要当着儿孙们的面，当着陌生人的面认罪，都抹不开脸面，一开口又对上了。 李慧好说：“你和老谢偷偷摸摸，鸡春咁密都会哺出仔！” 蔡怡琴说：“手板眼见工夫，自己去不了办公室怨别人，衰到贴地咧！” 班主任头脑发麻，硬着头皮稳坐不动，低吼道：“翰翰说的话还没听见吗！帅帅那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个孩子之间本来没有矛盾，是你们天天挑起的是非，解铃还须系铃人，还不老实交代！” 谢强和王宇下意识的坐直了，盯着各自的老妈。 记忆中，自从两个老太太斗上，他们肩上也多了一件任务：赢过对方。 他们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对越来越根深蒂固的争斗感受不深刻，完全没想过自己“放下”的任务，又传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他们更渴望听到这场恩怨到底因何而起，是不是两个老太太一直在说的原因，哪些是老太太怄气杜撰的，哪些是误会。 特别是关于感情的那部分！ 在班主任的主持下，两个老太太一人一句，大家渐渐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蔡怡琴和老谢老王都是沙头角的人，在老谢的帮助下，蔡怡琴进了农机厂，接着李慧好才到了厂里上班。两人的能力不分伯仲，在车间开始相处的也很和谐。厂里决定调人去办公室，蔡怡琴家里正好要用钱，便动了心思，想找老王去送礼，被老胡拒绝了。 后来，老谢想搬家求上门来，蔡怡琴鬼使神差的要求李慧好放弃去办公室的机会。李慧好性格倔，老谢不敢说，于是私下带上白糖找到老胡。老胡知道两家是邻居又是老乡，以为两人商量好的，于是告诉了厂里。李慧好放弃，蔡怡琴自然也就上位了，这时候老胡才知道李慧好不愿意，便愧疚的给李慧好找了伙食团的工作。 逻辑串起来，几乎能对应上李慧好记忆中的全部细节，可李慧好还是不信。 李慧好认为，胡家不可能那么巧就在向阳小区里有房子。更大的可能是，老胡收了蔡怡琴的房子，把她的位置给顶了。 再说，她和蔡怡琴都住农机厂宿舍，老谢确实提过把父母接过来照顾孩子之类的话，但绝对没提过搬家。她从农机厂出来以后，还在农机厂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直到在向阳小区买了房子，才搬了家。 隔壁老王是个农民，有什么本事帮老谢买房子，老谢为什么要找老王不找别人呢？ 蔡怡琴拍着胸口说：“是我！是你家老谢三番五次来求我，我才帮他留意，楼上要卖房子我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王宇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蔡怡琴会和老谢在小树林里说话。估计是老谢没买到房，用给老胡送礼的事逼迫已经上位的蔡怡琴。 王宇的腰板突然挺直了，理直气壮的说：“按理说，我妈才是受害人，你们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和我们说话？” 李慧好气道：“你算那根葱，有你说话的份？！” 谢强反应快，问：“事情没办成，就敢让我妈放弃职位，哪来的脸！” 依班主任这个旁观者看来，纠缠了两家人大半辈子的事已经真相大白。 谣言澄清了。 老谢和蔡怡琴之间，只是老乡关系！李慧好不是胡家的小三，蔡怡琴也不是老谢的小三。传言纯属为了恶心对方而传出来。 两家各有对错，也分不出对错。 不管蔡怡琴到底做过什么，李慧好因此去伙食团，阴差阳错的逃过改制风波，也算因祸得福。 班主任提出三点要求： 第一，王帅帅再欺负谢承翰，谢承翰要及时找他沟通，由他来处理，但谢承翰不能私下报复；第二，别再刺激王帅帅，事情的前因后果，由王家母子一点点透露给王帅帅；第三，马上高考了，家长们不要吵架，给孩子们施加压力，影响孩子们学习。 最后，班主任要求双方必须握手言和，有仪式感。 这要求很奇怪，双方别扭很久都不动，林琳看的着急。李慧好带头伸手，蔡怡琴却把脸别向窗外装作没看到，李慧好又把手缩了回去。两个大男人干脆很多，谢强伸手，王宇一碰即收，也算完成了班主任的要求。 在班主任的催促下，蔡怡琴不得不和解，拍李慧好的胳膊。李慧好扭捏了一会儿，突然握了上去。两人年轻时在车间流水线上拧螺丝的功夫，这回充分发挥出来。两个老太太表面笑嘻嘻，暗中比手劲，真心且咬牙切齿的夸对方没长进。 还是林琳说：“你们要多关心翰翰，也需就会好了。” 蔡怡琴想起刚刚王帅帅那可怕的狰狞面目，着急下楼关心孙儿，劲儿一松，李慧芳也才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班主任强烈要求的表面功夫还是起了用。 蔡怡琴和王宇出门的时候，对着谢家的门说“走了”。虽然言语中依旧充满了疏离感，但这也是多年以来，两家人第一次跨过同一道门，没有吵起来。 可班主任非但没感到轻松，反而更头痛。 他路过王家门口只停留了三秒，叹了三口气。心道，王帅帅有心理问题，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道理。眼见高考临近，怕引起孩子反感弄巧成拙，也不适合过多的介入心理治疗。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行。 他身为老师，教好学生关心学生是他的责任，但两个孩子的矛盾并不是在学校产生的，而是出在原生家庭。这似乎又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也或者说，即便他管，效果也不如意。 他担心两家人又明知故犯，根本维持不了两天假意的和谐。等两个奶奶吵上架，孩子们还是会针锋相对，事情又回到原点。还有两个多月，高考结束了，两个孩子的事也和他无关了…… 但是两个孩子，还要继续背着奶奶们的矛盾去读大学，踏入社会么？ 他回看二楼阳台，忧心忡忡。 临走前，蔡怡琴母子肃然的承诺：“我们保证不提谢家，也不给他添负担。他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第65章 来互相伤害呀！ 这个时间点，王宇应该在外跑车。 蔡怡琴回家后，王宇窝在楼梯转角，刚掏出一根烟准备点，王帅帅开门拍手，点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王帅帅居高临下，打量蹲在地上的王宇，像山上的霸王。 “我早都知道你们上楼了。” 王宇的火机又揣回兜里，只觉得儿子智商太高也不好，特别是有心理问题的儿子，智商高了就更折磨人。 当老子的跟孙子一样还得乖乖听话。 蔡怡琴精神萎靡，缩头弓背，双手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搓着，偷偷看进门的王宇，又迅速将眼皮垂了下去。 王帅帅指挥王宇坐下，抱着手臂来回踱步，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两个大人好一会儿，才问：“说，在楼上背着我说了些什么。” 王宇不知道怎么回答，以目光询问蔡怡琴。 蔡怡琴不得不出来解释，和李慧好的纠纷都是误会，是因为当年工厂调岗引起。现在，误会都说通了，没人是小三，也没人有错。 王帅帅问：“那是我错了？” 蔡怡琴又解释，谢承翰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承诺以后不会来招惹王帅帅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高考，等高考完，大家天南海北各一方，想见一面也不容易，谢承翰自然也没有机会来找王帅帅的麻烦。 王帅帅分析，以就凭蔡怡琴和王宇两人的口才，还没这本事将他的问题搪塞过去，让他分不清真假来，肯定是班主任教两人说的话。王帅帅问谢家有没给班主任送礼，又问谢强最近有没升职，还问是不是谢承翰痛哭流涕的道委屈。 王帅帅审问了奶奶和爸爸，排除了各种班主任被收买的可能，最后才肯定，确实是两家人之间达成了和解。 王帅帅摸着下巴坐下，眼珠溜溜转。蔡怡琴和王宇提心吊胆的陪着，怕王帅帅这宝贝疙瘩想不通。 好一会儿，王帅帅站了起来，指着天花板说：“认错是一回事，竞争是另一回事。说白了，我成绩一天比他好，我爸一天没他爸有钱，我们就还是仇人。”两件没多少关系的事，被王帅帅生拉硬拽到一起。 唯一的逻辑是，斗了这么久，不斗了无聊，所以要继续斗下去。 蔡怡琴真心认同了班主任的话，当下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刚张嘴又闭上，把“报应”二字活活吞进肚里，像吞了只活苍蝇一般难受。 王宇缓缓站了起来，想说什么，王帅帅已经得意的把他想说的也堵了回去。 “爸，你就那点本事，我比谁都清楚。你好好过日子别折腾就行，发财的事就交给我。” 如果王帅帅已经踏入社会，王宇肯定很感动，认为王帅帅有志向。 可说出这话的王帅帅刚成年，还在读高中……他这当爸爸的到底有多无能，才会让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迫不及待想扛起家庭的重担啊！ 王宇穷途末路的打开手机，查找了所有能贷款的平台，注册、申请、提现，一气呵成，不多时凑了十几万资金。他匆匆忙忙出门，去找在麻将馆门口拉车认识的朋友，加上前段时间又东拼西凑的钱，一共三十几万，准备一起投入贷款生意，把三十几万变成上百万。 蔡怡琴听出王帅帅的意思，不肯作罢，还要和谢承翰作对。蔡怡琴怕谢承翰又惹王帅帅发疯，趁王帅帅在看书，又去楼上敲门，要亲自见到谢承翰才肯罢休。 谢承翰决定，以后他都不和王帅帅作对了。 王帅帅挺可怜的，都快被那个好强的奶奶逼成神经病了，他会和神经病计较么？不，他只会和王帅帅这个神经病比成绩！从明天开始，他要和王帅帅一起背英语，一起下楼跑步前进，他不仅要从身体上，更要从精神上，打垮……不，帮助王帅帅这个可怜的孩子。 班主任走后，谢承翰立即察觉家中气氛凝重，他立即义正言辞的说要读书，关上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圣贤书去了。 疯癫的王帅帅把谢强吓坏了，发飙的林琳也让谢强感到心有余悸。他明白了和谐的家庭氛围对孩子的成长是多么重要，哪怕对林琳还心存别扭，也不敢全发作出来。 “你怎么能当着孩子说那种话！” “还不是你，他说不读书你就不让读书，我能不急？” 林琳脸颊绯红，低眉顺眼的，这模样像极当年谈恋爱时的撒娇。谢强心中一荡，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她顺势靠了过来，解释也都省了。 说穿了，都是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一旁，李慧好还垮着脸站在原地，问：“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谢强小鸡啄米般点头，难得用一副天真且真诚的模样，对李慧好说：“你是不知道，每次你担心我没王宇长的高的时候，每给我填鸭似的灌一片肉，我就觉得啃了块石头。” 李慧好很气愤，如果老胡不贪房子，她就不会从农机厂走，家里的白糖也不会落到别人嘴里。 李慧好很难受，在她眼里，虽然她和蔡怡琴相互攀比，但对谢强的好却是真心的。被谢强说出真实的感受来，她感觉当年费尽心思的折腾都白瞎了。 李慧好感到后怕，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蔡怡琴比，会让孩子们不想读书了。难道不是有压力才有动力么？反正，什么都是她不对。 可李慧好再想想，心里扭曲的王帅帅，想想一事无成的王宇，再想想孤家寡人胡老太，又觉得释然，不停的劝自己，在别人的磋磨中她越过越好了，班主任说的没错，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没一会儿， 蔡怡琴又来敲门，首先告诉谢家，王帅帅没疯，如果谢家人出去乱说话，听到风声，一定就是谢家搞鬼，她会来和谢家拼命。并且告诫谢承翰，不要忘记班主任说的话。蔡怡琴的态度差点又让李慧好发火，还是谢承翰嘴甜。 “蔡奶奶，你就放心，我的目标是考上军校，我不会浪费时间和王yu……帅帅计较的。” 李慧好想，谢承翰的知书达理，正好和王帅帅的咄咄逼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蔡怡琴尾巴还能翘的起来才怪了，难怪走的脚步凌乱，灰头土脸的。 但李慧好很介意谢承翰喊蔡怡琴奶奶，想到班主任的嘱咐又隐忍不发，回到卧室关上门，才悄悄淬了几口，骂蔡怡琴死不要脸。 多年养成的习惯并不容易改掉，争斗已经成为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早晨5:30， 向阳小区的3栋，格外热闹。 王帅帅准点醒来读英语，谢承翰揉着睡眼惺忪的眼也敞声念起来，距离一栋楼，也能听见读书声此起彼伏。 王帅帅每天早上都做功课，比不过谢承翰的声音大，就比读的快，读的溜。谢承翰磕磕巴巴有些气馁，一家3个大人全都起床给他加油，他又信心满满的积蓄奋战，累的多吃了两个鸡蛋和两个奶黄包。 上学的时候，谢承翰拒绝让谢强用车送，而是和王帅帅一起跑步上学。他跟在王帅帅身后出了小区大门，见王帅帅停下脚步，立即知道王帅帅想打他。他先下手为强拍了王帅帅的屁股，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王帅帅前方十米，扭扭腰吐吐舌头，王帅帅便跟着他撵。等王帅帅气喘吁吁坐在教室里的时候，他已经和同学们在谈笑风生很久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谢承翰大摇大摆的走到王帅帅面前，拍拍胸脯，说：“昨天，老师专门来家里说了，从今往后，让我帮助你，鞭策你，帮助你成为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王帅帅不知道刚刚谢承翰对大家说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他仔细观察，见同学们哄堂大笑，没有异样的眼神，便笑：“老师说互相帮助，你英语最差，作为‘报答’，我就每天监督你记一百个单词。” 谢承翰的脸绿了。 第66章 新任务 最近，林琳既要顾全家庭，又要忙于工作，感到体力不支，每天中午在办公室补觉都能打呼。 昨晚，班主任走了之后，林琳回到卧室，把面临的压力和委屈说了一次，不仅逼着谢强表示理解和支持，还要求在家务的分配上达成共识。 夫妻俩约定，只要李慧好自己愿意承担家务，谢强便不能再强迫林琳放弃工作回家照料。 约定达成了，但林琳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如何开口把家务推给李慧好做。 早上，两个孩子比读英语吵了一早上，3个大人睡不着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李慧好主动提出承担家务，困扰林琳一晚上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出于补偿心里，林琳提出让李慧好去个近一些的地方跟团出游，李慧好欣然答应。两个女人的话题，立即转到穿着和化妆上，接着说到防晒和保养，越扯越远。 谢强发现，李慧好越来越注重外表，林琳还在助纣为虐。他心惊肉跳的旁观李慧好越来越不正经，还插不上嘴，只能干着急。 可是能怎么办呢，林琳连离婚的话都说出口了，他只能选择以退为进。先让林琳去忙工作，他趁机把李慧好的思想归正回来，再说林琳的事。 上班路上，车上没了谢承翰，夫妻俩说话不再拘谨。 林琳为销售增长不达标而发愁，谢强想到自己的困境，心不在焉说了几句新媒体。谢强见林琳若有所思，心里忐忑的很，既希望又怕林琳听出他工作也遇到了困难。纠结中，到了林琳的公司。 车刚停稳，林琳兴奋的揽过谢强的脖子，抱着他唧亲了好几口，满意的看着谢强的脸颊上，留下了自己的口红印子，才一步三回头的下车。 谢强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失神很久，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让老迈的李慧好做家务是错吗？放任林琳忙于工作是错吗？自己不敢创业让工作陷入停滞是错吗？对孩子寄托希望是错吗？……谢强的心中如乱麻一般。 到了广告公司停车场，谢强在车上坐了几分钟，等他规整领带下车，脸上再无丝毫迷茫的表情。 公司经过几天的艰难抉择，还是没有通过谢强的申请，总经理让谢强安心做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安心等合并。 消息灵通的同事提前听到了风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局已定，只有谢强坚持认为，月底的最后期限事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哪怕只有最后一天，都不能放弃任何的机会。即便两百万不达标，达标一半，他也能厚着脸皮去再次讨价还价。传统媒体部的人倾巢而出，为了不成为新媒体部的小兵做最后的挣扎。 谢强也决定全力一搏，去北京出差。 首先，北京有几家出手大方的老客户，可能拉到签单，让事情出现转机。哪怕只是个框架协议或者合作意向也好，可以延长最后期限。 其次，在鹏城找工作，说不定简历刚投出去，广告界都知道了，他暂时还不想泄露离职的心思。即便签不了合同，至少北京还有很多大型广告公司可以找工作。 谢强开始整理要带走的文件资料，一会儿，林琳发了几个既漂亮，玩起来又不累的旅游地点来让他做主。他看也没看，让林琳和李慧好沟通就够了。 李慧好跟团需要签署安全责任书和体检证明，但只要家属陪同签署责任书和保证书，交比别人都贵的团费，短途能单独出行。 早上，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李慧好也没闲着。她画上漂亮的妆，穿上蓬蓬的白色纱裙逛菜市场，回到家，又像小公主一样晃悠到社区。刚到社区坐下，她接到了林琳的电话。 李慧好无数次为旅游而努力，但等她当真可以出去的时候，她犹豫了。对从没离开过鹏城的她来说，不熟悉的地方都一样。要她自己一个人，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去，和陌生的地方，她打起退堂鼓来，决定回家再议。 但林琳打电话，却有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处。李慧好在谈论“北京”“北海”这些地名的时候，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出去玩了，这让她感到很自豪。人老了，生活富足、子孙承欢膝下、几世同堂，便是最圆满的事，李慧好一番有意无意的凡尔赛：“我儿媳妇硬说我辛苦，要我出去玩。我不想去，她还跟我急，哎~” 小三的谣言，经王西凤的澄清已经无人提及，大家都羡慕李慧好得儿媳关心，有钱又有时间。 大家顺势往下一想，无端想起谢承翰脱裤子的赌约。李慧好轻描淡写的告诉大家，班主任都来处理过了，没这回事。大家一听是班主任出面，料想已经解决，便开玩笑，说还以为真要看一个半大小子脱裤子了呢。 李慧好想起蔡怡琴出去旅游了，心里始终有点不舒服。赌约虽然终止了，但要真算起来，还是她输了。她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心里平衡只能出去走走。她灵光一闪，邀约几个人一起，结果大家都忙着在家带孙儿，没一个去的成。 年轻时，大家没上一种班。 老了之后，反而好像都被迫营业做了同一种工作似的。 连王西凤，貌似拿的起放的下，家里还有女婿可以顶班做饭，说到要走，都下意识摇头。 李慧好又安慰自己，就算没比蔡怡琴先，比蔡怡琴走的远，也是可以的。等谢承翰高考以后，全家同行走遍大半个中国，那才是一番美谈。她家条件好，现在儿媳妇也是经理了，可以做到，蔡怡琴根本比上她。 这么一想，李慧好心里又舒服了，安安静静等社区工作人员来培训。 前段时间，老人摔倒，性命垂危的事，引起了社区的重视，决定统计辖区内的老人，方便后续跟踪关爱。按照王西凤的提议，流动人口和养老也有关系。有小孩的打工人为了节约生活成本，会请家里的老人千里迢迢来充当保姆角色。子女们每换一个地方，老人也随着子女们在城市中漂泊。 社区采纳了王西凤的建议，决定将流动人口和老年人一起统计。安排工作人员和年轻的志愿者挨家挨户调查，年纪大一点的志愿者留在社区帮忙统计归纳。 王西凤有过经验，作为小组长来分配任务。李慧好要出去玩，被留在社区给表格分类检查，任务很简单。 李慧好年轻时是个积极份子，得了闲差很不乐意。王西凤笑她，任务简单责任重大，李慧好得了用武之地，这才乐呵呵的接受。大家一边学习一边聊天，时间过的特别快，一晃到了饭点。 李慧好只和王西凤一个人熟，只想和王西凤一起吃饭，旁人请她还请不动。最后折腾一圈，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王西凤要回家拿钱包，李慧好倒成了个孤家寡人。 第67章 暗恋的味道 李慧好最近出来的频繁，越来越不想独自在家发呆，那不仅让她容易胡思乱想，还容易感到孤独。 下午自由安排，李慧好决定回家，这样便可以和王西凤同行。 像赖上了王西凤似的。 王西凤察觉李慧好的心思，向李慧好传授经验。老年人打交道比年轻人容易的多，说说孩子，说说养生，说说新闻，话题自然就继续下去了，不用有心理负担。如果李慧好这些都不擅长，说说煮饭做菜的事，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内容。 “真能行？” “当然行！” 李慧好答应试试，心中依旧怯怯的，她扯扯裙子，怕别人看不习惯，熟了之后对她指手画脚。她摸摸脸蛋，又怕别人谈论她化妆，提起她用口红当腮红的事。她左想右想，不但没鼓起勇气踏出一步，反而还缩了回去。 这时候，李慧好接到了胡老太的电话。胡老太正式入住向阳小区，请她去暖房。 李慧好睡醒一觉，没昨晚那么气了。毕竟，老胡做的事，没全告诉胡老太，胡老太既不是始作俑者，也没主动发挥过任何作用，她和胡老太计较也没用。 气过了的李慧好又觉得胡老太可怜，胡老太来请，她即便不乐意去，也不好冷脸相对。心思一转，李慧好想起胡老太无依无靠需要社区关心，便叫上王西凤一起，连王西凤回家拿钱包，她都在楼下蹲守，生怕王西凤半途跑掉。 胡老太能这么快搬到向阳小区，全托了袁建国的福。 袁建国做事利索，一天刷墙贴地板纸，一天买家具装新的热水器，昨晚赶着装了灯，今早陪胡老太搬了家，这会儿东西虽然没完全整理过来，但已经能住人了。家中焕然一新，用了现代的简洁风格，明亮整洁。为了减轻家务活，袁建国还送了胡老太一台吸尘器。 胡老太感慨，当初老胡和她都没舍得买这洋玩意儿，以为又贵又不适用。没想到，现在不仅价格便宜，还打扫的挺干净。她缅怀着她的青春，拿着吸尘器从墙角走起，围着家里转了一圈，玩了一早上意犹未尽，甚至用扫帚去够天花板，蹭落一地灰。 袁建国提醒她，要是嫌弃天花板脏，可以直接把吸尘器对着天花板吸，不用那么麻烦。可连碗都懒得洗的胡老太依旧坚持这种复杂的做法，袁建国便明白她是故意，用吸尘器玩上了瘾。 眼见家里能坐人了，两人去市场买了菜，到家才请李慧好上门。 两人厨艺平平，于是将做饭的重任交给李慧好，听说“社区”要来关爱，不得不再次忙碌起来。 守着一堆菜叶子请人来家里吃饭，实在过敷衍。胡老太在袁建国的帮助下，该洗的洗该切的切，眼巴巴盼着李慧好两人来。 袁建国陪王西凤在客厅说话，胡老太把李慧好拉到一旁，说她切好了菜，就等李慧好这大厨了。李慧好面上有光，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片刻后，李慧好手拿锅铲，踏了出来。 “我家翰翰八岁都不会做成这样！”李慧好举着比拳头还大的土豆，问袁建国，“你嘞！你也不会？” 袁建国傻眼，他负责削皮煮饭，根本没注意胡老太切土豆切成什么样子。他弱弱的辩解：“我是我们班的削皮冠军，我这辈子削的土豆，没十吨也有八吨。” 胡老太才不以为然的说：“以前我家老胡为了降血糖，都这么吃，水煮就好了。” 李慧好又好气又好笑，转身进厨房继续忙活，袁建国跟进来继续解释，真不是他不会，是他会的方向不同，比如说削皮。他嘴里解释，手中也没闲着，鼓着青筋的手依旧灵巧，正好土豆侧面有个凹陷处，他旋转、挑、拨，留了一丝皮做成打圈的尾巴，手中便出现一只活灵活现又胖又萌的土豆猪，有嘴有脚还有耳朵。 这是他逗儿孙的手段，拿到嫌弃他话多的李慧好面前依旧管用。 李慧好从没见过谁削土豆，像削苹果皮一样，眼睛瞪的老大，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捧过猪来看。袁建国解释，土豆太圆，这样削比用刮皮刀快。李慧好的眼亮晶晶的。 “削皮前还要想办法？” “削多了就不用想办法了。” 李慧好不甘落后，手起刀落间，在菜板上演绎起有节奏的嗒嗒声，不一会儿，土豆变成了土豆丝，根根分明而整齐，袁建国不遗余力的夸奖，李慧好的动作便更加行云流水。 王西凤好心来厨房帮忙，正好撞见这一幕。可她忙着打牌占位置，没留意两人间格外融洽的气氛，将袁建国赶出厨房，和李慧好一起做饭。袁建国并没走，而是和胡老太一起站在门口，陪做饭的她们说话。 午饭除了蔬菜，还有卤菜和海鲜。王西凤和李慧好分工合作，李慧好炒菜，王西凤煮海鲜，二十分钟准时开饭，王西凤忙催促坐下：“快快，12点没位置了。” 袁建国刻意避嫌，挨着胡老太坐，却不知有意无意坐到李慧好的对面。他的目光止不住的瞄向李慧好，几次王西凤抬起头来，都看见袁建国盯着李慧好夹菜的筷子。 王西凤总算察觉了异样，暗自观察，见袁建国每次给人夹菜都从李慧好开始，而且每次夹菜，都会把李慧好吃的和大家吃的区分开，生怕李慧好吃不到了似的。至于土豆丝和炒菜心，被他端到自己面前大包大揽。 他说：“你们吃肉我吃素。” 王西凤笑他：“你酸重啊？” 李慧好茫然：“尿酸高？” 王西凤意味深长说：“谁知道什么酸。” 胡老太问：“放错醋啦。”说着，夹了一大夹土豆丝放进碗里。 袁建国就像小孩子被抢了喜欢吃的菜，欲言又止。王西凤乐坏了，忍不住盯着袁建国笑了起来，袁建国的脸霎时红了，王西凤就肯定自己的判断。 王西凤总算回过味来。 一个不识字的农民伯伯敢自学英语，绝对是敢说敢做的人。袁建国不搬去和儿子住，孤零零留在向阳小区，就是为了和李慧好的相识。 难怪，袁建国和她不熟，有一天突然来找她打招呼。她因为自己在社区做志愿者，很多老年人都认识，袁建国能认识她也不奇怪，却没想过这是袁建国在找机会。后来，她总能时不时遇着袁建国，直到她和李慧好说话的时候，袁建国顺理成章的来招呼，袁建国才和李慧好认识了。 再想想，袁建国喜欢在3栋楼下的长廊背英语，她一直认为是因为长廊绿化好人少，现在想想，又有蹊跷：首先，长廊的位置离李慧好家近。其次，李慧好要给猫取英文名，背英语才相得益彰。只可惜，李慧好的关注点在猫身上，到现在也没发觉袁建国的心思。 只有一点说不通。 袁建国是李慧好的老同事，先于李慧好在向阳小区买了房。那么，袁建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李慧好的？ 王西凤正百思不得其解，胡老太问起谢承翰的赌约。这里没有外人，李慧好详细说了一遍经过。 蔡怡琴儿子王宇不出息，在小区是出了名的。现在，听说孙子王帅帅也不正常，不禁令人唏嘘。李慧好虽然唾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却还是没忘叮嘱在座各位需要的保密，因为事关谢承翰，她才不揭蔡怡琴的短。 胡老太想认干亲，吃过饭还想拉着李慧好说话，被李慧好以要睡午觉为由拒绝了。李慧好得知胡老太的房子可能和蔡怡琴有关，就感到膈应，不断交都不错了，根本不想多留。 王西凤忙着去打牌，李慧好借口一起，到楼下才实话实说不打牌。两人约好明天在社区见，李慧好回了家。 刚坐下，蔡怡琴来敲门示好。 第68章 一片心意 斗了一辈子的老冤家，因为班主任这个外人说几句，一夜之间化解矛盾是不可能的。那种见着对方下意识就想骂两句行为，已经融入骨血中。 可李慧好见到一脸真诚提着礼物来看望的蔡怡琴，不好冷脸，还是把人迎了进来。 蔡怡琴热情的把干贝虾米螺肉，一样样摆出来。李慧好不要，她硬塞，末了，她从塑料口袋里掏出个“北海欢迎你”的流苏挂件，挂在门把手上。 她说，想通了，不和李慧好斗了，过了的事希望都别提了，总之她和老谢之间一清二白。再说，她家帅帅命苦，从小就没了妈，爸也被人陷害丢了工作，但帅帅成绩好哇，以后的路还长，不能就这么断了前途，还请李慧好高抬贵手。 李慧好赶她，她就站在门口，拉着李慧好的手亲热的表明说两句就走。李慧好不理她，她就一直说不停，跟着李慧好往沙发上一坐，将坐垫压出一大个坑。 李慧好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蹿，一会儿拿糖吃，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看看手机……百无聊赖中，李慧好煎熬了一万年，蔡怡琴终于找不出新词。可当李慧好以为她就要结束的时候，她又重头说起，像复读机一样。 李慧好借口要喂猫，赶蔡怡琴离开，仍旧忍无可忍补了一句：“你是祥林嫂吗？逢人就说。” 蔡怡琴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别扭的示好，非要李慧好把挂件稳挂在门把手上。 李慧好怀疑，示好是假，恶心人是真！ 李慧好恶作剧的想，为什么只她一个人受欺负呢。她以前就是太能忍，所有的苦都自己扛了，谁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昨晚，班主任追究起来，好像还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李慧好决定把“北海你好”稳稳的挂在门把手上，让大家看看，不是她非要和蔡怡琴过不去，而是蔡怡琴有事没事都来招惹她，她才是受欺负的那个人。 孩子们回家时的反应，让她感到十分有趣。 要和王帅帅修好的谢承翰，进门看到“咦”了一声；一直说不要和王家计较的谢强，虽然看到没多大反应，可手却下意识在裤腿上擦了擦；林琳将挂件从门上取下来，说挂在门上不合适，轻描淡写的丢到垃圾桶里。 这段时间，李慧好对林琳的好感直线上升，只觉得儿媳妇和自己是一条心的人，儿子倒好像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 今天的晚饭，依旧是李慧好做的。但谢强却嫌弃李慧好油放的多，还是林琳懂事，先夸了好吃，才说油可以适当的少点。李慧好心中舒坦，什么意见都能接受，不断的敲打谢强向林琳学习。 “看看，人家林琳说话做事都比你好。” 谢强心理失衡，认为李慧好见钱眼开。以前，他工资挣的多，他什么都好，李慧好天天说林琳性格柔弱。如今，林琳当经理了，钱也挣的多了，所以林琳什么都好，倒是他一无是处了。他闷头吃饭不搭话，以沉默表示不满。 林琳发觉了谢强的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问起谢承翰今天有没和王帅帅闹矛盾，又关心李慧好的旅游。 林琳鼓励李慧好去旅游，可李慧好一个人却不太想动了。谢强这才回过神来，要是他和李慧好都走了，林琳工作忙不回家，谢承翰一个人在家还不翻了天？可自己的决定，自己又推翻，便打了自己的脸。谢强只能顺着李慧好的话说下去，说老年人不适合独自出游。 李慧好开始很高兴，以为从不主动关心人的老儿子总算会关心自己这个老母亲了，可接下来，谢强说要出差，李慧好便明白过来。谢强是图省事，怕家里没人做饭，根本不是关心她。 李慧好很失望。她在孩子们眼中早已落伍，好似除了做饭，没有别的用处。她极力扮演自己后勤的角色，让他们不挨饿受冻，默默付出。可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谢强眼中的义务，这让李慧好感到为人母的地位被轻慢，感到自己无私奉献的心受到了侮辱。 李慧好手持筷子，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看了谢强好一会儿，被林琳打断了情绪。 林琳问：“妈，明天给你过生日，你想吃啥？” 李慧好知道，每次林琳在察觉气氛不对劲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转移话题。现下，林琳的做法无异于在提醒她，往常一年也吵不到一次架的家里，已经吵过很多次了。班主任昨天才来说过，谢承翰即将高考，他们应该给谢承翰创造一个宽松愉悦的备考环境。 李慧好把脱口而出的质问吞回肚里：“随便。” 其实，李慧好下星期才满70岁，但谢强要出差，林琳决定提前一家人一起在外面吃，那天街边的汤锅就很合适。 李慧好心里很不舒服，她认为，人过七十古来稀，已经算是高龄了。即便她客气的说随便，但身为儿女也不应该真的就应付了事，在街边随处找地方过生日，还不如在家做一桌。可说到回家，孩子们没一个乐意，好像在家里吃会中毒一样，都说是仪式感。 李慧好不在乎仪式感，她要的满足和实惠，只用家人们齐聚一堂而已。谁不喜欢摆大排场，呼朋唤友的喊上百桌？她为了孩子们节约，自己下厨给自己过生日，还被吐槽，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哪知道，孩子们都有小心思。 主动包揽了家务的林琳，其实十分讨厌收拾碗筷，生怕收拾一桌子菜，弄的双手油腻腻的；谢强对她心有愧疚，认为在家里为她过生日才是敷衍，即便摆不了酒席，还是坚持要在外给她过生日；只有谢承翰天天在家吃饭已经吃烦了，是真心想在外面吃。 过生日的是李慧好，但是李慧好说了不算。 桌上围绕着她的生日，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吃什么，去哪吃，吃完做什么……好像一切和李慧好本人没什么关系。 谢承翰吵着要吃牛排，李慧好无法拒绝孙儿的要求，宠着就答应了。 论过生日的传统，一定免不了寿星要穿红衣服。 李慧好买了一条大红色的吊带连衣长裙，还没拆吊牌，正好趁这机会翻出来穿上。她画妆又有长进，即便眉毛和眼线还画的不怎么好，但至少腮红看起来十分自然了。 在蔡怡琴的宣传下，李慧好老妖婆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一出门，便有人扎堆看。李慧好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拎着裙摆，自在的从菜市场买了猫食回家，照例去社区。这红发红衣的模样，格外引人注目。双肩突显的锁骨，在阳光下白的刺眼，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好姐，你也太妖艳了。” “谁说老了就不能妖艳爱美了呢？” 第69章 落伍的老奶奶 李慧好发现，只有老年人会用审视的目光看她，年轻人对她都是鼓励和夸奖。这让她感到和老年人之间有了代沟，更加不在乎同龄人异样的眼光。 现下，李慧好的注意力在电脑上。 李慧好认为电脑屏幕和电视机屏幕没什么两样，可她不能理解的是，电视机只能用来看电视，可电脑可以用来办公。在她的追问下，上电脑的小伙子解释，现在的电视机也能用来当电脑屏幕。这更让李慧好感到稀奇了。 她看到屏幕上的小点到处乱飘，然后屏幕上弹出很多格子。格子有了颜色，有了文字。文字变大了，数字变小了…… 统计流动人口是个难事。上班时间，很多人不在家，大家做好多次上门的准备。工作量大，工作内容还很复杂。老年人有的明明在家，也不开门，还不清楚是和子女同住或者是孤身一人。统计伴随着各种不理解，还要继续下去。 今天的统计内容不多，一会儿便完成了，别的大爷大妈都回家了，李慧好还赖在电脑旁边不走。刚刚小伙子在录入资料，她不好意思问，闲下来，执意要弄清楚是怎么操作的。 这是什么呀？为什么点它，屏幕就变了？怎么点呢？为什么要按两下不是三下呢？为什么按左边不是右边呢？ 那是什么呀？这么多字你怎么记的清楚呢？你怎么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呢？那小方块是什么呢？这个也是一样的吗？你把这个点开给我看看行不行？ …… 无数问题，让小伙子一个头两个大。 “奶奶，你学会上网就明白了。” “我能学？” “当然能，不仅学电脑，还能学手机。现在386的老年人都有手机呢！” 小伙子顺口一句话，让李慧好上了心，立即掏出手机来让小伙子示范。 “老奶奶，你这手机早就过时被淘汰了，不行，得换。”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告诉李慧好要换手机，可这次听起来特别扎心。特别是称呼前面加了个“老”字，就更让李慧好难以释怀了。 社区走廊的板凳上，一个女孩子正在玩手机。李慧好走过去，在对方收回屏幕之前，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字，是小说。女孩子特别警惕，将脸别到一边，明确表示反感别人偷窥自己的隐私。她态度有些恶劣，话也不好听，换了年轻人十有八九会吵起来，可李慧好丝毫没认为被冒犯，而是抱着极其谦虚的态度请教手机的用途。 女孩子看也没看李慧好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渐渐发现面前这位穿红裙的大妈好像是个文盲，什么都不懂。刚想抬头怼两句，再定睛一看，竟发现不是大妈，而是染着红发的老奶奶。 女孩子好奇李慧好为什么对手机特别感兴趣，李慧好这才说，家里孩子们都有手机，她没有，便认为她落伍了。 李慧好只是想和孩子们亲近。 李慧好眼中纠结的事，在女孩子眼中都成了杞人忧天： 想化妆就画，自己花钱往自己脸上“贴金”，别人也管不着。 想换手机，有钱就换，一天只用两块钱。 想出去旅游，有钱有时间就去，再老一点更走不动了。 家里没人做饭，点外卖，手机平台那么方便，还能饿的着么。 什么外卖不干净，花钱点贵点的就得了，实在不行，买半成品回家做也可以。 唯一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的钱包。利用手机软件，上至陨石空气，下到爬虫蚂蚁。大到家具家电，甚至私人飞机大轮船，小到杯圈螺丝，什么样的东西都能买到，足不出户便可倾家荡产。 “现在出门不带钱都行，但必须带手机。” 女孩子说，有了手机，解决问题的办法多了不止一种，很多传统行业短短十年已经快被颠覆了，不能怪他们这些老年人落伍。 李慧好像听天书一样，第一次认同她自己落伍这种说法。她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外表上像一个年轻人，连思想也想和年轻人保持同步。 回家的路上，李慧好特别留心观察四周。 她见到，上公交车用手机刷，结账用手机刷，有推销员来让她下app可以送菜，快递员在用手机接单，司机在用手机导航……确实，没用智能手机的人好像成为一个异类。 李慧好她听说手机有很多品牌，同一个品牌也有优劣之分，就像买家用电器是一样的道理。她没打算麻烦孩子们，想自己找个手机店，悄悄买了，先学会再拿到孩子们面前显摆。 李慧好沿途磨蹭的太久，到家时已经快下午1点，胡老太还可怜巴巴的坐在门口的楼梯上等她吃饭。 见李慧好愣在楼梯上，胡老太脑筋急转。她踩着饭点来的，就想找李慧好一起吃饭，但她怕这么说李慧好不高兴，便解释她以为“搭伴”就是连吃饭都要在一起。她按照自己的作息，猜测李慧好睡着了才没开门，于是决定在门口等，也不敢打电话，怕李慧好发起床气。 李慧好让她起身，她还在担心李慧好生气，无所适从的站起来，脚跟脚在李慧好身后想进门。李慧好注意到她棉麻裤上有一团淡淡的灰色印记，将她转了半圈，拍掉她屁股上的印子，十分嫌弃她衣着不整的模样。特别是那裤兜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就更奇怪了。 “瞧你个糟老太太样！” “那怎么办。”胡老太抬着眉头，委屈道，“要不，我也去染个红头发？” 胡老太和李慧好一起就很安心，竟忘了填饱肚子的要事。她认为，两个人关系好就可以穿一样的打扮，比如亲子装，比如情侣装。可李慧好坚持“个性”需求，不喜欢别人和自己一样的装扮。 两个老太太争辩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慧好的肚子咕噜响了，胡老太也才发觉饿，催促李慧好进门。 李慧好说：“我就是不喜欢谁脏兮兮的进我家的门，即便穿的干净，也要看我乐不乐意呢。” 胡老太没生气，好脾气的建议去自家吃。下了楼，便追问要不要去菜市场买菜，吃面条什么的太敷衍。李慧好懒得动，平常孩子们不在家，她吃两片饼干就把自己打发了。胡老太这才知道，为什么李慧好瘦，不是身材保养好，是饿出来的。 胡老太吐了吐舌头，声称要将李慧好养胖。 李慧好反应过来：“你都不会做饭，怎么把我养胖？” “我买菜，你做菜，运动了就能多吃点。” “你打这主意！” 李慧好记得，昨天王西凤来吃饭，饭菜都剩了两个份，可今天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真难为了胡老太居然还洗了碗，没像以前一样堆在水池里。 胡老太无辜的交待，昨晚她饿了，把剩菜当成宵夜吃，于是今天早上反而没饭吃，饿到了现在。冰箱里还有面条，以她的手艺只能做一碗面糊糊，撒点盐和酱油勉强填饱肚子。想到李慧好的手艺，她食不下咽也不想将就。 没搬来向阳小区之前，胡老太每三天去楼下点一次外卖。一天吃外卖，一天就着馒头大饼等等下剩菜，最后一天的汤水留来煮面，把外卖吃的干干净净。 听到这里，李慧好已经明白了，胡老太是真赖上她了。 吃了午饭，还有晚饭，明天还要吃，后天还要吃…… 胡老太再次重申，她愿意去买菜，欢迎李慧好顿顿来家里吃，只要李慧好愿意做就行。 第70章 胡老太的心事 老胡在世时，与胡老太相依为命。老两口自得其乐，并不觉得与其他有儿女的老年人有多大区别。现在，老胡去世了，胡老太眼见李慧好穿的妖艳，吃的好吃，发觉自己的日子枯燥无味极了。 她从老住处满怀希望的搬来向阳小区，虽然也有避免触景生情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想来寻找依靠。可李慧好神出鬼没，整天不见人影，也不像当初说的能和她作伴，她现在也没上门认她的干儿孙。 她心中惶惶不安，每时每刻都在想，如果李慧好不遵守诺言，她该怎么办。是继续住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还是搬回以前的住处。 她有时候也会想，搬回去也好，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在儿子的房间里找儿子说话。不像在向阳小区，她晚上睡不着，坐一下躺一下，一会儿就折腾饿了，否则剩菜能留到第二天中午，不用过来麻烦李慧好。 李慧好猜不到胡老太的心思，只觉得胡老太活到这么大把年纪了，生活还不能自理，十分头痛。 经过班主任的调解，她又知道了一些隐秘。比如说，蔡怡琴是亡夫老谢介绍到农机厂上班的。她在蔡怡琴之后才到农机厂，三者之间的关系，老胡应该都清楚，却没有告诉她。调岗的事，老胡听信了亡夫的一面之词，也没有找她核实，就把她的职位给了蔡怡琴，其中还牵扯到房子的事没说清楚，涉及行贿受贿。 李慧好不知是该对老胡感谢还是该怨恨，也就不知道该与胡老太如何相处。 她出于怜悯，答应对胡老太施以援手，但并不代表她有义务和能力照顾胡老太。面对可怜的胡老太满心信任和期待，她也很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拒绝。 李慧好默默煮面条，教胡老太在家屯粮，哪怕是方便面或者速冻食品也好，总不至于饿肚子，或者吃剩菜剩饭。 胡老太言听计从，立即要求跟着李慧好去市场选食材。 李慧好预感到这回一定会大包小包的买，回家在阳台翻出积了灰的小拖车。 胡老太看着墙上十五年前的全家福照片，十分感慨。都说三岁看大，她儿子三岁的时候，她们一家也拍了全家福。可随着孩子学业繁忙，上班也忙，长大了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再拍一张。结果，现在父子俩都死了，她身边连张能证明他们活过的照片都没有。 李慧好心中一动，心道最近就去拍一张，免得她死了，孩子们连她的模样都记不得。 两人辗转两趟公交车，先到了李慧好经常去的批发市场，又去了就近的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物资。 李慧好的红发红裙，沿途收割了无数的注视，还被人称作阿姨。可身边的胡老太却十分邋遢，衣摆扯了又扯，努力遮住裤兜。李慧好摁上去，竟摸出是一大包卫生纸，无语至极。两人耽搁了一下午，凑齐了做饭的调料食材，又赶回家喂猫。 到了家，胡老太才开始抱怨，说自己和李慧好像隔了辈分，买东西的人也都对着李慧好说话，不理她。 李慧好将头发挽到耳后，说：“看一眼夸一句，又不是真心。真佩服你的人，从眼神和说话里，就能听出不一样来。” 李慧好最初也从奇装异服的外表上获得过成就感，但后来，她帮助跌倒老人真正获得了大家发自内心的崇拜和赞叹，她就对外表的在意程度降低了。 她不再掩饰自己喜欢年轻人穿着的潮流衣服，但依旧爱美讲究整洁。谢强的评价她不在乎，甚至在看过谢强黑脸之后，更想逗逗自己这不苟言笑的儿子，有了另一种乐趣。 李慧好的生活中，不再只有三件事。 除了孩子、猫和发呆，还有打扮和社区，现在还多了个胡老太。 一下午，胡老太都跟在李慧好身边，不断的夸李慧好聪明能干，让李慧好渐渐放宽了心，不再计较当年那点破事。喂了猫，已经临近晚饭时间，李慧好想过生日人多热闹，便邀请胡老太一起。 昨晚谢强接下了预订餐桌的任务，今天忙着和新媒体部扯皮就忘了。 今天，谢强的手下被新媒体部的人抢了单，客户原本定好了要用电梯屏做广告宣传，结果新媒体部的人跑去翘墙角。客户本来不乐意尝试，但想着业务都是同一家公司，两家之间有合作基础，才签了新媒体运营的单，价格便宜了一半。但这样，谢强的传统媒体部想要在月底达成业绩，就更困难了。 谢强怒找公司高层理论，等到下午，才等到高层们从外面回来。谢强指责这样的行为，不仅损害了公平竞争的原则，还损害了公司的利益。可公司高层作壁上观，根本不管，只说：“我们公司以前的气氛就是太和谐了，现在老总迷上了《狼图腾》，管理风格不同啦。他抢你的，你也可以抢他的嘛。” 谢强气了个半死，心中对是否需要坚持做业绩产生了疑问，关注的重心，从去北京谈业务，变成了去北京找工作。 谢强忙完工作，再去预订生日宴根本没有位置。他决定在家吃，料想李慧好没买菜，便退而求其次将酒席点到家中吃，心道这也算庆祝了。他先给林琳打了电话，才通知李慧好。 李慧好已经和胡老太说过晚上出门吃饭，谢强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她正在教胡老太化妆。 两个老太太把林琳的化妆品像过家家一样铺开来，很多东西，李慧好也不知道怎么用。粉饼为什么有两个颜色，她不明白，为什么粉饼还分大小（实际是遮瑕膏），她就更加茫然。她一面抱怨林琳浪费钱，一面应付好奇宝宝一样的胡老太追问。 李慧好不懂装懂，直接上手示范，把胡老太涂成了一张大白脸。胡老太一看，老年斑不见了，又对李慧好一阵吹捧，李慧好就更来劲，还给胡老太描起眉毛来。谢强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胡老太的眉毛刚描了一半。 在胡老太的注视下，李慧好沉着脸听完谢强的安排，没好气的反问：“你话头醒尾，有纹有路咯，讲咩？” 言下之意，谢强都安排好了，才来征求她的意见，还不如不说。 李慧好气不过，挂了电话又嘀咕：“托塔都应承。”埋怨谢强做不到就不应该答应，害她在胡老太面前出糗。 胡老太的要求很朴素，只要有吃的有住的就行，甚至认为谢强孝顺。李慧好满腔热情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也不好对外人抱怨儿子不是，回房间换了衣服，又出来帮胡老太草草描眉了事，窝在她的老位置不动了。 胡老太却紧张起来：“好姐，孩子们会不会不喜欢我？要不，要不我还是回去。” “你回去吃什么？你可别想我还过去给你煮。” “可，你怎么对他们说我啊？” 李慧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蔡怡琴的矛盾，家里任何人都能背的滚瓜烂熟。一提老胡，她都不用介绍胡老太是谁，都知道胡老太叫张德蓉啊。 可胡老太纠结的，正是李慧好怎么介绍她的身份。 老胡的妻子，和干妈，代表着她和孩子们的关系，更代表着她在家里的地位。 第71章 给个名分 胡老太厨艺不佳，很可能以后每天都要来找李慧好蹭饭吃。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要求李慧好的孩子叫她干妈，她觉得，似乎太过厚颜无耻了。 可她打心眼里想要一个家，想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便又顾不得厚颜无耻，只想要自己的实惠。 于是，胡老太开始旁敲侧击的提醒李慧好： 提起老胡，孩子们会怎么想她？李慧好说，那就不提，就说是以前农机厂的老同事。 可如果不提老胡，突然冒出个同事在家吃饭，孩子可能更不会接受她了。李慧好说，那就提。 可提了老胡，大家都会想到蔡怡琴，是不是不太合适。李慧好说，那就不提。 可如果不提，没人知道她们姐妹俩的亲近关系，不明白为什么李慧好会邀请她来家里吃饭。 …… 李慧好不知道胡老太在纠结什么，忍不住问：“你到底想怎样！” 胡老太一咬牙，提点道：“你就不能说我是好朋友，或者……干妈呀~” 李慧好也担心过胡老太会来认干亲，她分析之后，认为可能性不大。 老胡儿子车祸去世，李慧好出于感恩的心思，用谢强当干儿子的事，哄老胡开心。李慧好是真诚的希望老胡能平安终老，可胡家不声不响，没有反应。 两家之间没有更加亲近，频繁走动，即便逢年过节也仍然各过各的。李慧好会给胡家送去鸡蛋水果表示慰问，可胡家对干儿子谢强却无甚表示，根本不像是要认干儿子，李慧好也就把承诺当笑话讲讲，一笑了之。 李慧好自从知道，老胡可能为了一套房子，把她的岗位给了蔡怡琴，别提认干亲了，还一度想和胡老太断交，仅仅因为胡老太可怜，她把所有的情绪压了回去。乍一听胡老太光明正大的提出让谢强喊干妈的要求，李慧好好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李慧好想，认干亲的事，是她私下对老胡两口子说的，没有见证，她完全可以不认，胡老太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胡老太无依无靠，低头扯衣角的模样实在可怜。 胡老太无措道，“我只是想和孩子们能多亲近。”又说，“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把你儿子当成亲儿子对待。” 李慧好心软了，一心软便特别好说话。她心道，都让胡老太来向阳小区住了，都帮胡老太买菜做饭了，都邀请胡老太过生日了，还差最后给胡老太一个名分么。 李慧好一想通，还认为认了干亲也挺好的。老谢走的早，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两个人疼，她家的孩子只有她一个老的。 多一个妈也好，反正胡老太有退休工资，也不需要谢强养。 谢强进门，李慧好先让谢强喊了“张阿姨”，等一家人都到齐了，才说起当年开玩笑给谢强认了个干妈。 你开玩笑，我认妈。 谢强眉头一夹，很不乐意。胡老太是老胡的妻子，扯到老胡就一定会提到蔡怡琴，让他想到老谢和蔡怡琴有一腿的谣言。虽然在班主任的调解下，拼凑出了事情的部分经过，可关于老谢到底爱不爱慕蔡怡琴，却始终说不清楚。 谢强极力掩饰老谢的过错，不想老父亲的糗事暴露在众人眼前。但他不提，不代表他不介意。 谢强闷声不表态，谢承翰也就不敢喊人。 胡老太见孩子们似乎不欢迎她，鼻头一紧，眼眶红红。 林琳既明白谢强的难堪，也懂胡老太的不易，开口叫了干妈。 胡老太泪珠儿滚滚而下，忙从裤兜里往外掏，掏出一大包卫生纸来。一张张揭开，竟是一根金手链和一个卡通牛形状的金坠子。 林琳客气的推拒了两句，将手链收入怀中，又推着谢承翰喊奶奶。胡老太便把金坠子给了谢承翰，还顺手想在谢承翰的头揉一揉，但谢承翰已经成年了，整整高出她一个头来，她够的有点吃力，便转而捏捏谢承翰的胳膊，直夸李慧好养的好，孩子真壮实。 李慧好见谢承翰扯扯嘴皮，微微耸肩，极不自在，顿时感到好笑，便逗谢承翰说：“是啊，你看这胳膊腿，担粪扛货下网，都好手。” “奶奶！” “你喊哪个奶奶！” 谢承翰扭扭腰，甩开胳膊，哎呀的跳了跳脚，让人笑的直不起腰来，唯独谢强不动。 谢强走到窗边打电话，催饭馆把外卖送过来。电话挂断，又坐到沙发上翻手机，态度冷漠疏离，让胡老太不知如何是好。李慧好再次指挥谢强喊人，谢强不好驳了李慧好的脸面，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胡老太如释重负，一下子蹿到谢强面前，问：“阿强，你想要什么？” 听这意思，还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胡老太的大方态度，引的谢强十分诧异，即便胡老太说自己无儿无女只有两套房，死了以后没人继承家产，谢强仍然觉得，胡老太不怀好意。 谢强认真道：“东西就免了。我和阿琳平时工作很忙，孩子马上要高考，都没空。你搬来和我妈作伴也好，有人和她说说话。” 认亲的礼物有特殊的意义，不收，其实是在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谢强言下之意，李慧好招惹胡老太这个孤寡老太太搬来，那么李慧好自己负责，别让家里人帮忙。 胡老太紧张的很，对每句话的都很敏感，自然也察觉了谢强不欢迎她。她想过，谢强会狮子大开口，要房子要车子，她都可以接受，只要让她有个家能安心终老，身外之物不算什么。可谢强什么都不要，她反而手足无措，再说这是自己心意的时候，声音有些颤。 林琳走过来拍了谢强的肩，笑道，“你给干妈节约是好心，应该说清楚嘛。”又对李慧好说，“妈，你今天过70大寿，还找了个老姐妹，也算双喜临门，这是我们3个的心意。”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寿字的红包。 胡老太这才知道，李慧好今天过生日。她急的团团转，生怕李慧好生气。如果李慧好生气了，林琳和谢承翰也会见不的她。李慧好劝她宽心，拉着她坐下，她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家里前后来了送蛋糕的，和送外卖的。一桌子外卖盒，让李慧好脸色不怎么好看。林琳也觉得不妥，将外卖拿进厨房，用碗盘一样样摆盘装好端出来，才总算有了一点气氛。但见那青翠的菜心已经被热汤烫融了，那酥脆的烤鸭皮也被捂软了，讲究厨艺的李慧好就更高兴不起来。 林琳建议先吹蜡烛，毕竟家里有个外人，不可能等到12点再动。等吃完晚饭，一桌子残羹剩菜又不好看。 李慧好带上金灿灿的纸皇冠，拉着胡老太上坐。许愿的事她格外看重，还怪林琳没早点告诉她，她也好准备准备。 李慧好对着蜡烛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希望我家翰翰顺利考上军校，保佑我儿子儿媳妇事业顺顺利利发大财，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谢承翰笑：“奶奶，许愿不能说出来的！” 林琳圆场说：“你这孩子，奶奶高兴说就说。” 谢强问：“妈，你还没说你自己呢。” 李慧好认真想了想，又才许愿道，“希望我和老张都活到一百岁，希望我们的余生都好好的。”末了，还补充一句，“希望我养的猫都肥肥的。”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李慧好吹灭蜡烛，分了蛋糕，这时候她才提出要求来，问自己能不能要个生日礼物。 第72章 捕风捉影 李慧好邀请了胡老太，又特别在生日宴上提出要换智能手机，谢强认为李慧好早有预谋。 智能手机，顾名思义除了能打电话，还有其它功能。可李慧好连发消息都不会，外出又经常不带手机，用个按键机足够了。 但李慧好掏出刚揣进兜里的生日红包，递到谢强手中坚持要买，谢强还是只能应下。 李慧好总算有一件事情顺心，舀了一勺蛋糕在嘴里，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融化开，心里美滋滋的。 饭桌上，谢家很少说话，偶尔聊起学习工作，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大家又沉默下来继续吃饭，像例行公事的通报结果。 胡老太以为这是因为她这个陌生人到了饭桌上，让大家拘谨，想尽办法讨好所有人。 她在林琳的引导下，拿了一副公筷，每逢夹菜给谁，也先会询问意见，这个爱吃么，那个想吃么。大家起初都客气的推拒，但胡老太乐此不疲，大家也都默默接受，只是每次都会补上一句：“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谢强一家3口没给胡老太夹菜，都觉得不自在。 只有李慧好，在胡老太给孩子们夹菜的时候，总也给胡老太夹，还说：“你自己吃，别管他们。” 还没吃完晚饭，胡老太又愁上了。她尝过李慧好的手艺，只觉得再像以前一样吃喝，实难下咽。她今天在谢家混过了一天，不知道明天怎么办。她想把剩菜打包，可林琳装好第二天带去单位的盒饭，把盘里的汤汤水水全倒掉了。 胡老太眼睁睁看着，心好像也随着油花儿飘走了，李慧好喊她几次去看电视，她也没听见。 直到李慧好来拍她的肩膀，她才跟着李慧好往客厅走，就像跟着饲养员走的小动物。 李慧好已经发觉不对劲了。谢强吃完饭直接进了房间，谢承翰没在客厅和她说两句话也说要做作业，客厅里冷冷清清，比往常还不如。李慧好想送胡老太走后，和孩子们解释解释，可胡老太不但不走，还想明天也和李慧好一起。 李慧好利用去社区来摆脱胡老太的纠缠，胡老太还是想跟去。 “每天忙着呢，我都没功夫和你说话。” “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你去了我还照顾你。” “不用，你不用照顾我，我不说话不会打扰你。” 谢强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幸灾乐祸，没好气说：“妈，你整天在家里发呆，有人作伴不正好么。” 李慧好没品出谢强为什么知道她整天在家，只知道她被胡老太缠上了。她不想整天和一个死气沉沉的老太太一起，让胡老太自己去找玩儿的，有需要找王西凤，王西凤会找社区帮忙，胡老太听了之后，竟也说好，好像赖着李慧好的不是她。 李慧好借口天黑路不好走，送胡老太回家。她的手掌贴在胡老太的背上，才发现胡老太背上全是汗水，又有些心软，答应明天中午去和胡老太吃饭，前提是，胡老太得自己买好菜。 胡老太紧紧握着李慧好的手，说了无数次感谢，硬是站在门口目送李慧好走远了，才关上门。 谢家人相处的方式，和她想象中母慈子孝，相差甚远。她感觉是她做差了，惹孩子们不快，才让气氛不太愉快。尽管李慧好解释她们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可胡老太还是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填补这种代沟。 胡老太开动脑筋，打算从李慧好入手。 心道，只要李慧好同意她去家里，孩子们也不能拒绝。只要她有机会和孩子们相处，就一定能让孩子们喜欢上她。她想到李慧好提出的生日礼物，决定给李慧好买个好用的手机。 对，利用买手机的事，她还可以去请教谢强，和谢强也拉拢关系，两全其美。 谢强的心情不太好，被胡老太不停的说话，闹的心烦意乱。他答应了买手机，便埋头吃饭，饭后直接钻进卧室，无视了两个妆容惨不忍睹的老太太。等李慧好终于把胡老太送出门，谢强立即对林琳抱怨。 人年纪大了，有病有痛，都需要人照顾。胡老太是个孤寡老人，李慧好恐怕好心办坏事。把胡老太照顾的好，没人夸一句，反而可能猜测他们家图谋胡家的家产。要是照顾的不好，话就更加难听，什么拿钱不办事，什么欺负老实人，李慧好一个人办错事，全家人都要挨骂。更况且，如果胡老太听信谗言，反倒揣测自家心思叵测，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林琳原本也很介意两个老太太用了她的化妆品，可听了谢强的抱怨，她还是觉得十分无语。老年人开心开心，没碍着别人，谢强捕风捉影，想太多。 谢强说：“你们都一样，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什么干妈，一条金链子就把你收买了，回头还说我们家眼浅皮薄。” “妈今天过生日，那是她请来的朋友！你要我把人赶出去吗？！”林琳说完又进了厨房。 谢强没想通，每一次他未雨绸缪，都会被林琳认为过于冷血或者想的太多。确实，事情无一例外都没出问题，可谁又能保证，真的一点问题都不出呢？等真出了问题，再来计较对错，就没有意义了。 谢强觉得林琳变了。以前，他说这些，林琳只旁敲侧击提醒几句，可现在林琳升职了，就会和他顶撞。 谢强决定跟进去厨房去找林琳说理，推开门一看，正看到林琳手拿打火机点烟。 两人都愣了。 林琳保持姿势不动，垂下眼皮思考了一秒，还是按下了打火机。 “你……”居然抽烟，四个字被谢强吞回肚里，而是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琳吐出一口烟气，笑：“翰翰两岁的时候。” 现在，谢承翰已经18岁了，也就是说，林琳抽了16年的烟，家里没一个人发现。谢强都嫌继续追问丢人，只让林琳抽完出去说话。 林琳却像放弃治疗一样，说谈也没有用，她不可能对一个孤寡老太太口吐恶言甩脸色，再说这人还是婆婆李慧好带回来的。谢强是儿子，怎么对李慧好，李慧好可能都没话说，可她是嫁进来的儿媳妇，说穿了还是个外人，一旦哪里做的不好，李慧好可能就会不高兴。到时候，夹在中间难受的，还是谢强。 林琳没说一个字劝谢强，只在吐槽自己的困境。 谢强感慨林琳变了，却听林琳问：“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事到如今，林琳已经露出了强势的苗头，谢强不想在家里吵架，只能试着以新的态度面对林琳，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 谢强关上厨房门，背靠在门上和林琳商量了三件事。 不要在谢承翰面前吵架或者抽烟。林琳同意。 明天要出差，这月不拿生活费回家。林琳也同意。 李慧好不会用手机，不用浪费钱，随便拿个便宜货凑合。林琳沉默。 谢强要出差，没时间给李慧好买手机，让林琳去。任何事，只要不和林琳直接产生关联，林琳都能忍。终于发火了。 林琳说：“她现在去社区，认识的人多，买个歪货随时可能穿帮。这种得罪妈的事，只能亲儿子做，你别想甩锅。” 在谢强郁闷的退出厨房前，林琳用老公的称呼叫住谢强，在谢强的脸颊上蜻蜓点水，道“加油哦”，直接把谢强推了出去。谢强没想通，再想进厨房，却发现厨房的门打不开了，弄的他心痒痒的。 李慧好回来的时候，谢强已经在网上买好了手机。 谢强开始吹嘘手机的效果：字体大，声音大，能照相，有手电筒，能看电视…… 老年人不就喜欢这些功能么！ 第75章 父母爱情 原来，肖潇早有恶心等轻微的妊娠反应。她以为自己胃病的老毛病发作，加上平时例假也不太准时，没在意。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怀孕两个半月了。 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首先，向阳小区这套二手房是按揭的。一方面，陈沫要读书，4年的学费生活费是一笔花销，生孩子又是另一笔花销。一方面，肖潇要养胎，不能上班收入会锐减。这是经济原因。 其次，陈家人不理事，肖潇怀陈沫就是王西凤在照顾。王西凤跟着肖潇在鹏城打工，和老公被迫成了两地分居的情况，一过就是十九年。期间陈家人每年也不一定能来一次，来了还总和肖潇不对付，怀上二胎也不会使婆媳之间的关系改善，说不定还会雪上加霜。 可贴心小棉袄陈沫宁可自己打工赚学费，也要支持母亲生二胎。陈女婿一点压力也无，说陈沫都养大了，再来一个也不是养不活。 没征求王西凤的意见，肖潇这高危产妇已经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更急迫的问题出现了，谁来照顾孕妇呢？ 陈女婿说：“妈，你放心，我明天就给我妈打电话。” 肖潇肚里也是王西凤的小外孙，王西凤当然不好说什么，但她和亲家处不来，为了避免和亲家闹矛盾让肖潇为难，便提出回老家。 陈沫以为王西凤还在生气，专程来认错，解释她认为王帅帅有心理疾病已经够可怜了，王西凤不应该到处说。她对事不对人，并不是对王西凤这个外婆有意见。 王西凤在电话里对李慧好抱怨了近半个小时，总算零零散散的把担忧说清楚了。 李慧好叹：“哎，亲家跟你没血缘，但你自己的女儿生孩子，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呀。” 王西凤刀子嘴豆腐心，对肖潇说社区上有任务，她即便要走也不是马上走，这段时间正好等亲家来。背地里却对李慧好吐槽：“就那不理事的来，洗尿布都要丢洗衣机，内衣外套一缸洗，我能指望她？” 现下，王西凤的时间紧张起来，想同时兼顾自己的爱好和胜任社区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去腰鼓队和搓麻将的时间都紧巴巴的。 李慧好记得，林琳怀孕的时候，一个吃辣的人突然变的只吃咸甜口味，偏偏谢强虽然口味清淡却不吃甜，那段时间，每一份菜她都得给林琳单独做。费尽心思做好了，林琳吃完又吐，她还得打扫。林琳自己也自责，情绪就不稳定，她打扫完卫生还得去安慰，哄林琳开心。 李慧好建议，如果不是妊娠反应太剧烈，最好还是照常上班，坚持到五到六个月大的时候，再休息。不然，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了。 王西凤感谢了李慧好的关心，决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挂断电话，李慧好长长舒了口气，坐在她的老位置发呆，频频看向林琳，叹了好几口气，想引起林琳的注意，可林琳专心致志的对着电脑，根本不理她。她想，要是林琳也怀上个多好啊，她保准主动承担家务，连抽纸都不让林琳动手。 林琳哪有时间生二胎，在其位谋其职，她满心扑在工作上，整天想尽各种办法让销量更上一个台阶。新消费，林琳想到了一系列操作，比如和各种行业合作，开发联名款。在看到李慧好对服饰的需求后，林琳灵光一闪，还挖掘起了老年人相关的细分领域。 扩充原有生产线，公司大可能不会同意，可是既然老年人也喜欢时尚的打扮，只要树立在老年人心中的品牌形象就好。这需要在宣传上做文章。 如何保留在年轻人心中的时尚位置，又能让老年人勇于尝试，需要一个适当的切入点。 谢强提出新媒体的广告渠道之后，林琳研究起老年人使用手机的习惯，推敲新媒体和线上推广的可行性。 这会儿，林琳正在看数据，起身倒水的功夫，李慧好已经蹲在茶几旁，边看边记，在小本子上写了好几行字。林琳好奇的看了一眼： 超过9成的被访老年人会上网看视频。 有2326的受访老年人会玩手机游戏。 95以上的子女都不反对自己的父母玩手机游戏。 …… 李慧好眼巴巴的问林琳：“他们都玩游戏，你给我也下一个。” 下个小说软件都会卡顿的手机，根本不可能玩得了手机游戏。林琳为谢强的做事不思后果感到恼火，甩锅给谢强，说自己这会儿忙，等谢强回来了会帮李慧好处理。 李慧好完全没想到，儿子居然会买个两百块的手机来忽悠她，还为此沾沾自喜。她凑在林琳身边看报告，可林琳翻页速度很快，她不适应，直叫慢点。林琳生怕她又看到手机的内容，提出更多的要求，干脆看起邮件来。 李慧好用不成手机，也不想开电视打扰林琳工作，这里坐坐，那里站站，终于熬到喂猫的时间。林琳觉得，李慧好急迫难耐的模样，更像是在家关久了下楼撒欢的猫。 袁建国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总算等到李慧好，忙迎了上去。李慧好没招呼他，而是盯着猫就移不开眼了。这已经不是袁建国第一次被李慧好忽视，厚着脸开口搭讪。 “又喂猫啊？” “都快吃完了。”这不是废话么。 “昨天你过生日啊。” “你怎么知道？” “老张说她最近晚上总会饿，昨晚我跟儿子在外面吃，给她打包了一盒肠粉，结果她没在。后来我去找她，她才说晚上在你家吃的。” “你该多关心她，她都被老胡宠坏了，什么都不会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建国一听，这话苗头不对，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越解释越乱。纠结间，见猫已经把食物吃完了，李慧好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上楼。袁建国忙追上去，把手中的书递给李慧好，说是生日礼物。 《父母爱情》 李慧好看见书名，眼皮一跳。 “你送我书干嘛呀！我从小看书脑袋就痛，还不如送我一盒肠粉呢！” 袁建国僵在原地。 没想到，李慧好走到单元门口又冲了回来，一把从袁建国手中把书拿走。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不过你别以为我拿了书就代表什么，你还给老张送了肠粉呢。” 袁建国只觉得这句话包含了太多意思，他琢磨不透，是拒绝，是同意，还是嫉妒？ “什么意思呢？” “以后别找我了。” 李慧好上了楼，把书放在茶几上。 林琳好奇李慧好为什么会买本书回家。李慧好说是人送的，林琳一看书名，便有些明白了。 “妈，试试呗。” “试什么啊！”李慧好没好气的说，“电视里人家追女孩子都送花送包包，怎么，我老了就很丢分吗，用本书就想把老娘骗了。” 第76章 共同爱好 林琳诧异，李慧好不像是物质欲很强的人，怎么会说出这话来。 仪式感！ 仪式感不是年轻人独有的爱好。 李慧好说，她年轻时辛苦打拼，正是为了老了以后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年轻时都不愿意凑合过，老了来，寻个自己不喜欢的搭伴，也太没意思。再说，浪漫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不花钱也可以很浪漫啊…… 李慧好讲了一长串道理，林琳听的着急，直问：“到底谁送的，我认识不？” 李慧好脸红不说。 林琳猜：“袁老师？” 这年头，谁谈恋爱送书呢？ 袁老师声名鹊起，是向阳小区大名鼎鼎的人物，林琳稍动脑筋便不难猜到正主。李慧好连兴趣盎然的手机都顾不上了，想躲进房间，让林琳更肯定自己的判断，跟到门口，追问袁建国的家事。 “要是真合适，就处处呗。” “翰翰还在呢！” 李慧好害羞的声称要休息，关了房门，将林琳拒之门外。 周围没人看着，李慧好捧着书翻看，想从书里找出什么，可遗憾的是，扉页上什么也没有，书里也没有小纸条。 李慧好没好气的骂袁建国是个书呆子，又觉得不合适。袁建国是个文盲，和书呆子扯不上关系，即便会背英语，可干的事可没一件和读书有关系。 李慧好别起嘴，眼珠一转，突然又抿嘴笑了。 袁建国送什么都不重要，是不是袁建国送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人追。她还是有魅力的人呐，比蔡怡琴那个肥婆好多了。 李慧好沉浸在被追求的成就感中，喜悦的感觉却和追求者没有关系。 追求者袁建国开动脑筋，努力和李慧好扯上点关系，可这实在太难了，他连李慧好有什么爱好都不知道。一筹莫展中，袁建国找不到王西凤，便找到胡老太，旁敲侧击的请教。 巧的是，胡老太花了3000软妹，挑了一款荧光壳的手机。可手机店没有现货，销售人员帮她在网上订了一个邮寄到家。她正担心李慧好会不喜欢，遇到袁建国来找，正好征求袁建国的意见。 袁建国这才知道，李慧好在生日宴上提出想换手机。可这时候，他已经送了书，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想弥补也无从下手，失魂落魄回了家，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 哎，为什么李慧好不喜欢书，会喜欢手机呢？ 这个问题，如阳光霎时普照大地，驱散了袁建国心中的迷雾。 智能手机和普通手机的区别，是智能手机功能多！玩游戏、看小说、买东西……总得为其中一种！ 袁建国认为，李慧好一定是想用其中一种功能，他苦苦追寻的共同爱好找到了。 袁建国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要儿子给自己配置一个高端货。至于原因，袁建国也很直白：“我看上的女人都在玩手机，我不会，会有代沟。” 这就像当年流行bb机，人家姑娘想回个电话，你没个大哥大，当然不方便知道别人的呼号。 儿子听笑了，追问袁建国的暗恋对象。袁建国表示，要等确定关系之后再官宣，让儿子准备给他封红包，明确了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这让他做警察的儿子，想起李慧好来，想起他听说过无数次的故事。 当年，整个生产队都不一定有一台拖拉机，所以农机厂是个吃香的单位。 袁建国第一天上班，看见厂里堆了十台崭新的拖拉机，大开眼界，挪不动脚步。路过的李慧好喊他：“嘿，大个儿，楞着做咩？”他这才发现，身后有车，他差点葬身车底。他回过神来，想对李慧好说声感谢，可李慧好已经走了。 袁建国认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是救命之恩。 可李慧好和袁建国不在一个部门，后来面对面走过，也不认识面前的人是谁。 袁建国想报恩，当李慧好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会悄悄施以援手。李慧好摆糖水摊的时候，袁建国每天在下班都会去买糖水。但那时候，袁建国的妻子健在，袁建国还要避嫌。为了不让李慧好认出来，有时候，袁建国便给上两分钱，让儿子自己去买。 有一次，小袁同学没买糖水，而是买了一袋瓜子回家磕，袁建国便讲了李慧好救他的事。 小袁也听话，从此以后绝不拿钱乱买东西，只是有一次忍不住让袁建国多给钱买瓜子，时候还正大光明的分给谢强吃。 小袁长大后，也和袁建国一样参军，退伍后分配到派出所上班，是一名资深小片警，对生活八卦琐事特别敏感。他立即想到，母亲去世以后，袁建国说什么也不搬来和他住，原来是事出有因。 小袁笑：“老豆，有意思没，不就是以前卖糖水的李阿姨么，怎么，追求失败啦？” 袁建国呆了一瞬，索性承认。他冷冷清清的守在向阳小区里，是想履行自己当初的誓言，可感情的事，一向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他也不知道感情什么时候变质，不，是升华了。 但肯定，他开始对李慧好有感觉，是在老伴儿去世之后。 形只影单的事从来是冷暖自知，好比晚上睡觉刷不刷牙的私密事，不值一提。想提，也只会让人难以启齿。 所以，只有孤独的人，才懂孤独，也才会发现身边人各式各样的孤独。 渐渐的，孤独的袁建国才发现李慧好已经孤独了很久。 李慧好很少出门，出门不是为了孙儿买菜，就是为了猫。 她不是去买猫食，就是在喂猫。 她会对着猫说话，像对孩子一样说话。 芝士啊，你要乖乖的啊，别欺负别的猫……也别到处乱窜惹跳蚤……要帮爷爷奶奶抓老鼠，大家才喜欢你……多吃点，才壮实……你哥哥今天又黑脸，还是芝士乖……奶奶明天再来看你啊…… 袁建国觉得有趣，真想见见一本正经的谢强知道自己有只猫弟弟的表情，也可能，调皮的谢承翰知道自己有一只猫伯伯的表情更逗。 这样的想法多了，袁建国渐渐将谢家人也当成了自家人看待。 有一次，袁建国听见李慧好对猫说：“别人都有朋友说话，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话呢。” 这给了袁建国一个正当的出现理由，顺理成章的通过王西凤出现在李慧好面前。也是这时候，李慧好依旧对他视而不见，他才感到更加孤单。 要说袁建国起心思追求李慧好，大概是在老胡去世以后。他看见胡老太孤身一人半死不活的，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想有个伴。 他想做就做，趁着李慧好过生日，去新华书店买了本《父母爱情》，这在他心里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没想到被李慧好明确拒绝了。 他不只一次想过对李慧好告白的后果，大不了就是被拒绝。真的听到明确的拒绝，他还是很伤心。 小袁好奇，李慧好的年纪可比袁建国大七岁呢，袁建国找李慧好当老伴，还真不知道谁照顾谁。作为儿女来说，从私心出发，当然希望长辈找个能照顾人的，自己能省点事。 可小袁也明白，袁建国这感情发酵多少年了，早就成了高纯度老酒。否则，面对悬崖峭壁都面不改色的老父亲，才不会不顾身份的向他吐槽。说这么多，不就是要安慰，要鼓励么。 小袁说，老年人都图老来伴，两人有共同经历又有共同语言，何愁走不到一起。 这让袁建国又提起精神来，认为脱单指日可待。 小袁再次确认了袁建国的需求，答应帮袁建国买手机。这段时间，派出所事情多，他不一定能过来，就让快递送。下个星期，他再来帮袁建国装软件。 除了袁建国和胡老太，向阳小区的老年人，还有一个着急换手机的。 第77章 机不离手 上学时，王帅帅没撵上跑的跟兔子一样快的谢承翰，放学自然也没撵上。于是，课间被谢承翰招惹又不能发作的怒火，积压在心头。 收到谢承翰的“战书”后，王帅帅脸板的像捶过几百次的夯土，戳不出动静来，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蔡怡琴隐约明白王帅帅黑脸的原因，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也不能为了李慧好骚包的买个新手机来听歌，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蒙混过关。可她没拦住刚睡醒的王宇，去关心王帅帅。 王帅帅发火，认为蔡怡琴和王宇只会嘴上功夫，什么都不会做。他的吃穿住行还是比不上谢承翰，他的父母还是比不上谢承翰的父母。他嫌弃蔡怡琴没事找事，非要和谢家计较，进而嫌弃王宇没本事，几十年了还不搬家。字字锥心。 蔡怡琴和王宇一筹莫展，他们确实没有能力负担王帅帅吃穿住行以外的任何需求。他们小心翼翼，怕影响王帅帅的高考和人生，王帅帅依旧对他们不满。 事情好似纠结成一团死结，怎么做都不对。 蔡怡琴哭了一场，认为一切皆因李慧好而起。没有李慧好频繁的挑衅，王帅帅不会心理失衡，王宇不会急功近利的做生意。她退休金虽说不多，可足够家里开销，尽管没存款，但至少过的穷开心啊！不像现在，没有钱，开心也没有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忍，还以为再忍两个月，忍到王帅帅高考之后，能忍得王家风平浪静。 今天早上， 6年来，王帅帅第一次不读英语，还把叫关心他的蔡怡琴赶出门去。 王帅帅说他要躺平。 蔡怡琴认为谢家又开始针对她了，一定是李慧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教唆，让谢承翰拿着有心理问题的把柄欺负王帅帅。这么一想，连带恨上了班主任，心道若不是班主任来多管闲事，王帅帅还是成绩好又善良的好孩子。 怎么，有钱的就是学生，没钱的就是畜生么？ 狗眼看人低的才是畜生！ 蔡怡琴心中咒骂不休，恨不得把班主任家的祖坟挖出来。 一会儿，王宇没听到响动，也出来看情况。他也不敢去找王帅帅说话，而是告诉蔡怡琴，他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为了给王帅帅创造更好的读书环境，决定勒紧裤腰带，买房子搬家。 王宇说，搬家是最好的选择。最近生意好，只能坐收渔利了，月供他能给，绝不找蔡怡琴要一分，只差首付。 只要蔡怡琴把这套房子抵押出去，首付就够了。 蔡怡琴心道，王宇连买烟都要问她要钱，能给上月供？指望她那点养老金，月供给不起，万一被银行催收，这小破房还没得住了，一家三口流浪街头吗？ 没钱给首付就不买，什么时候有首付了什么时候再给。 王宇炸毛了。 王宇说蔡怡琴一辈子就是胆小，有机会也抓不住。外面房子一天一个价，年前有人整了一套，一个平方才6万，下半年就已经10万了。退一万步，即便不买房，就算摇个号也能赚钱，蔡怡琴是死脑筋。 再说，因为蔡怡琴和李慧好的攀比，才导致王帅帅无心读书，蔡怡琴应该承担主要责任，买房子的钱必须蔡怡琴出。 蔡怡琴说：“我出个鬼啊！你父子吃穿住行样样从我养老金出，我死鸡撑饭盖到如今，把你俩养到白又胖，已使神主都郁啊！” 王宇便让蔡怡琴自己掂量，小心老了无人送终。 蔡怡琴问：“反转猪肚就系屎，威胁谁。” 王宇冷笑：“那你把钱捐出去，我不帮你收尸我也不要一分。” 蔡怡琴寒心之余，想起胡老太的惨状，又不敢和王宇翻脸。前一分钟不要一分钱的王宇，后一分钟再次问蔡怡琴讨一包烟钱，蔡怡琴还是同意了。 王宇走后，王帅帅也到客厅质问蔡怡琴怎么打算，买不起房子，买手机也行，与谢家的较量，无论如何不能输。 蔡怡琴对王帅帅言听计从，在王帅帅的指挥下，先往王帅帅指定的银行卡上存了两千块，再让王帅帅帮忙在网上订了手机。事后蔡怡琴回过味来，她有钱干嘛不直接去实体店呢，王帅帅神色闪了闪，辩称这叫方便。 在网上买东西有多方便，蔡怡琴没体会到，但已经花了钱的她莫名其妙多了些底气，走路也轻飘飘的。 旁人问她，最近为什么很少见她下来散步，她故意说旅游回来累着了，勾起大家对赌约的好奇。自然有人听说赌约在班主任的协调下取消了，追问究竟。 “嗐，反正我从北海回来了。”蔡怡琴生怕大家联想不到李慧好输了，又说，“输家总会找借口。” “谢家小崽真脱裤子啦？” 蔡怡琴笑而不语，便足够惹人遐想。 蔡怡琴幸灾乐祸的想，按照李慧好的性格，买了新手机，忍不过三天，绝对会在大家面前显摆，这时候，大家提起赌约，李慧好即便有新手机也得意不起来。李慧好不让她痛快，她也不让李慧好痛快。 不出所料，这时候的李慧好正在想怎么得意。 她听见别人的手机能放音乐，很羡慕，坚持要在手机上装两首歌，一首叫《爱情买卖》，一首叫《两只蝴蝶》，林琳不会，让谢承翰在电脑上操作。谢承翰不仅下载了规定曲目，还附带下了好几首。 因为操作过程相对简单，李慧好在谢承翰的指导下，三次就会放歌了。一切准备就绪，李慧好提出自己买菜，让林琳安心工作。 临睡前，李慧好熟悉了好几次，生怕忘记。 第二天， 李慧好在杂货店，买了根blgblg的链子将手机挂在脖子上，昂首挺胸的买菜。 刚出菜市场，她按照记忆中的操作，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一路踩着节拍招摇过市，回到向阳小区。 大家喜欢在大门口扎堆，李慧好没说一句话，所有人都知道她有手机了。 为什么她的手机声音那么大？ 为什么她的手机有歌听？ 为什么她的手机链子像项链？ 所有人都开始认真的考虑，自己是否需要换个能听歌的手机。 可是，什么手机听歌好听呢？ 什么手机能装更多的歌呢？ 什么手机牌子才好呢？ 老吴头拿着扫帚回来，听到讨论，不解道：“她有她的，你们都跟着买。我先说清楚啊，快递放架子上掉了不关我的事哦。” 蔡怡琴的阴谋没得逞，大家的耐心是有限的。先前听说大小子打赌脱裤子都觉得稀奇，可等了又等，等到蔡怡琴都从北海回来好久了，也没等到后续，料想事情早都解决，也就不爱关注。 大家更在意手机。 蔡怡琴家里那么困难，都跟着老对头李慧好换手机了，更证明手机重要。而且，胡老太和袁老师都买了手机，来咨询过老吴头快递放哪。 向阳小区还用着普通手机的老年人，曾经忽视门卫室旁边的货架上总堆满盒子，旁边的桌子上堆满外卖，家里的年轻人好像24小时手机不离手，路上的行人也都几乎人人有手机…… 如今，这些细节都成为换手机的催化剂。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是啊，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没享受过呢，家里的台灯都能用20年，手机用的爱护一点，足够用到死了。这么一算，花一两千也很值当嘛。 一夜之间，向阳小区的老年人，从gs时代被直接丢进了5g时代，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魔幻且不真实。 周一孩子们要上班，不约而同都在网上下单，让父母们自己去取。大家这才知道，手机也能在网上买了，不出门也能花钱。 老年人们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翘首以盼手机的到来。 第78章 家事 李慧好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成为一个自带bg出场的老太太。 她操作手机还不算熟练，加之动作格外小心，速度就更慢。从进家门，一首歌已经唱过半，她才慢悠悠关了音乐。 节奏感超强的《爱情买卖》，把谢承翰和林琳都喊起了床。 谢承翰直言不讳让李慧好声音小点，李慧好乐呵呵的说已经关掉了，谢承翰气不起来。林琳自然要扮演好儿媳妇的形象，帮助李慧好准备午饭，谢承翰在一旁吃早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李慧好开始关心林琳的报告看完没，为什么看报告。 林琳说，就看看。 李慧好又关心谢承翰，作业做完没，准备考什么大学，有几分把握。 谢承翰说，还行。 李慧好看出母子俩不想说话，心说，母子俩兴致不高可能是因为谢强不在。电视上都演，男人出差女人容易乱想，她得帮谢强说些好话，免得母子俩乱想。 李慧好不善安慰人，可身为谢强的母亲，她又感到不说点什么，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想，只说谢强作为男人压力大，让家人多包容理解，总不会出错？ 李慧好绞尽脑汁，斟酌着开口：“阿强工作很辛苦的，要是家门口能赚钱，谁乐意跑那么远呢……” 李慧好话没说完，林琳丢下菜叶子去上洗手间，谢承翰借口没睡醒要去补觉。 根本原因不在于李慧好说什么，说的对不对。母子俩不是不想说话，是不敢说话，说了话怕李慧好搭话，接下来扯到手机，母子都不知道怎么应付，索性不如保持沉默。 剩李慧好一个人在客厅里。 她闲来无事玩起手机，只见功能众多，她没一样整明白，又不知道点进哪个页面，竟好半会儿退不出来，急的她叫谢承翰帮忙。谢承翰一个箭步冲出来，退回手机主页面，一个箭步又冲回卧室，继续当缩头乌龟。 李慧好再不敢再乱按手机，拆菜洗菜，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下意识又拿起手机来。 她还是觉得，既然买了手机，不拿手机做点什么心有不甘。按亮屏幕，她发现她唯一还记得的使用最熟练的功能，就是打电话。 她没几个好朋友，胡老太她不想招惹，只能关心王西凤了。 王西凤长叹，肖潇昨天出院回家，可她的孕吐就像按下了开关一样，打开就关不上了。早上饭吃进去一小杯，吐了一碗，这会儿还端着根小板凳在厕所里坐着。 正说着，又听见电话那头叫妈，王西凤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李慧好再没能用上手机的地方，决定出门探望王西凤。 不料，谢承翰小跑出来：“奶奶，我跟你去。” 谢承翰已经从陈沫给他的微信里知道了肖潇怀孕的事，他认为他平日里在学校受陈沫照顾，这时候应该雪中送炭，上门送温暖，以体现纯洁的战友情。 什么叫送温暖？怀孕的是肖潇又不是陈沫。 李慧好想起王西凤给她提起的早恋问题，不动脑筋便问：“看咩？想你岳母给你生个小弟？” 谢承翰生怕林琳听见，忙捂李慧好的嘴，再回头张望，只见林琳已经在卧室门口盯着他了！ 谢承翰老实交代，他想出去玩。 林琳不信。看望女同学也罢，看望女同学家怀孕的妈妈，仅仅是出去玩而已吗？林琳严肃的警告谢承翰不要早恋。 即便谢承翰决定留在家中，林琳还是拦住李慧好了解情况。 谢承翰是否和陈沫走的近，李慧好是什么时候发现谢承翰早恋的，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阻止，既然阻止不了为什么不告诉她……李慧好无言以对，只说林琳小题大做。 岂料林琳刚刚在卧室思考很久，决定坦白谈心，也说说自己的担忧，借口谢承翰的早恋问题，顺势延伸到谢强身上。林琳告诉李慧好，谢强最近态度也很不对劲，希望李慧好如果发现情况，请及时告诉她。维护一个家不仅是夫妻俩的责任，家里每一个人都应该出一份力。 李慧好心惊胆颤的想起上次林琳出差，谢强深夜不归的事。暗道，听林琳的口气，似乎笃定谢强有小秘密。谢强到底做了什么？ 又想，人家那些销售人员，时间自由的很。林琳最近经常加班，也很反常。难道，不是谢强对感情不忠，而是林琳有了二心？ 比起这两家里赚钱的劳动力，谢承翰的早恋根本不算什么了。 李慧好心中乱的很，到了王西凤家楼下徘徊了好一阵，正巧遇到王西凤气呼呼的下楼来。 王西凤大清早起床熬鸡汤，林琳喝吐了。 陈女婿怪鸡汤太油，又嫌王西凤唠叨，连肖潇洗不洗脸都要管。不舒服，一天不洗脸也不会死人。 王西凤这才知道，昨晚陈女婿给亲家打电话，让亲家和她竞争上岗，谁照顾的好，谁就留下。肖潇说，这都怪王西凤自己不给准话，他们夫妻只能出此下策。 在王西凤让肖潇到六七月的时候才回家待产的时候，矛盾早有预兆。 家事无关对错。 在王西凤眼里，是考虑到经济原因，但在肖潇眼里，成了王西凤不体贴她。肖潇身体难受，心情也糟糕，家里再有人吵架，便火冒三丈的说了气话。 王西凤对李慧好委屈道：“让我要走就走，要留就留，说我不关心她，说人家那些孕妇怀孕就不上班了。我这为了谁？我想留在这儿当佣人吗！” 李慧好也正为家事发愁呢，不知道怎么劝。最后，王西凤想不通，嚷嚷着回家。但在回家之前，让李慧好陪她跑一趟超市。 超市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可王西凤每挑一件，想的都是肖潇。 酸梅、有友，一个酸一个辣，不管儿女都管用了；孕妇出门在外，成人纸尿裤也许用的上；化妆品不能再用，脸容易干，挑东西得挑孕妇专用；听说吃了黑芝麻，孩子头发黑；手指粗的小鱼儿，煮了吸鱼脑，孩子能聪明…… 这也是肖潇喜欢的，那也是肖潇用的上的，折腾一圈，差点连生完孩子的裹腹带也买。 李慧好索性劝王西凤留下。 “她都那么说我了，我还有脸留哇？！” “母子俩哪有隔夜仇啊，她打电话，你还不得屁颠屁颠的来，跑起来不累吗。” 王西凤傲娇道：“也是，就这臭脾气，除了老娘，谁还伺候她！” 李慧好总算看出，王西凤很想留下，只是面子上抹不过去。她一劝，王西凤就坡下驴，半点犹豫没有。 其实，王西凤也怕回家。她在鹏城照顾陈沫已经十几年了，两三年才见老公一次，老两口渐渐的像陌生人一般，见面也没什么话讲。王西凤就这么回老家去，还真不知道怎么和老公相处。可等陈沫上了大学，家里就剩她一个闲人，她再没用武之地，待在鹏城只能给肖潇增加负担。 王西凤这么强悍的人，也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疑问。 李慧好羡慕的紧，巴不得林琳也怀上一个，免得林琳老往外面跑。谢强多了回家的理由，她在家含饴弄孙也不会无聊。 李慧好半开玩笑说：“我现在就给阿强打电话，让他赶紧生二胎。” 王西凤这才注意到李慧好的新手机，直夸屏幕大。 李慧好按到播放音乐，每出一个字歌词，手机壳便剧烈的抖动，像要散架一般，发出破锣般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头顶的树叶也震了震。 在《两只蝴蝶》的背景音乐中，李慧好告诉王西凤，她总算弄清楚了，年轻人老爱玩手机，是因为手机上什么都有。拿起手机，再放下手机，一个小时轻轻松松就过了，很容易消磨时间。 王西凤行说，如果她有别的东西消磨时间，自然也不会打扰肖潇了，免得操心还不讨好。她决定也换个智能手机。 李慧好只会拿手机放音乐，为了让王西凤开开眼界，硬着头皮演示。谁知道，就这么关键的时候，音乐戛然而止。 手机卡壳儿了！无论怎么戳，都没有反应。 这下，两个老太太又找到事情做。 一个准备买手机，一个准备修手机。 第79章 短命的水货 李慧好一路走一路看，纳闷手机刚到手里就坏了。没注意到2楼阳台的王帅帅，以鄙视的目光盯着她的手机。 李慧好又一次召唤谢承翰。 谢承翰和林琳都知道，这手机是谢强在网店买的伪劣产品。谢承翰不用猜也知道李慧好喊他是手机问题，极不情愿的拿着笔，磨磨蹭蹭从卧室里出来。 这一回，谢承翰用的时间更长，用尽一切办法终于关机，可再开机时，屏幕上一直转圈，出不了画面。 谢承翰玩手机在行，对系统和电路一窍不通，一脸茫然。心道，虽说是个伪劣产品，也不至于用不了24小时就宕机，一定是李慧好把手机玩坏了。 “奶奶，你该不会把系统删了？” 李慧好不知道什么叫系统，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进界面点了些什么，气急败坏的抱怨：“流嘢，地摊水货都没这短命！” 李慧好着急，要林琳打电话给谢强。林琳推说马上要打业务电话，让李慧好稍等。李慧好便调转方向，让谢承翰给老手机上卡，她自己打电话给谢强。 谢强这次去北京出差，办事很顺利。有一家老客户正好有一季度的预算没用完，全给了谢强，月底的任务达成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客户打算将曾经的营销部，升级成市场策划部，让公司的广告创意强大起来，为新媒体和直播的渠道做支撑。谢强十分符合公司的招聘标准，对方抛出橄榄枝，谢强可以即刻上任。 唯一苛刻的要求是，谢强需要长驻北京。 谢强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推说考虑。这是他职业生涯又一次机会，可能改变命运。 李慧好给谢强打电话的时候，谢强正在签合同，笔尖龙飞凤舞的在合同上滑动，电话开着静音装在裤兜里。 谢强预订了明早第一班回鹏城的航班，决定今天好好休整，无论谁的电话他都不接。公司大患已除，家里有林琳，两边他都很放心。 从客户公司出来以后，谢强看到了李慧好的未接电话。料想真出了事林琳会通知他，李慧好打电话来，都是些鸡毛蒜皮，他不想听。 谢强按照原计划去逛街，在三里屯给谢承翰买了一双鞋，给林琳买了帽子，又给李慧好买了喜欢吃的糖葫芦。他认为，他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都尽到了，照顾到了每一个人，这才将东西提回酒店，自己玩去。 李慧好打电话没人接，让林琳给谢强打。 林琳料想谢强不想接电话，劝李慧好说，可能是谢强和人谈事正忙，晚些再打，李慧好虽然着急但终究没说什么。 林琳知道李慧好不到目的不会罢休，吃过午饭收拾了餐具就睡午觉，见缝插针的装作很忙。她心里很清楚，手机问题解决不了，只有等谢强回来。一旦电话里，谢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李慧好在家里甩脸色，为难的还是她。既然如此，电话不如不打，反正也不是急事，等明天谢强回来了，自己去处理。 李慧好对保修期也没多少概念，还对母子俩置之不理的态度表示理解，对谢承翰说：“算了，你也不是修家用电器的，我也不问你了，我去手机店修。” 求助无门，只能花钱。 李慧好记得，上次找旅行社的时候，隔向阳小区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家挂着维修电脑手机的小店。 小店惨白的日光灯下，店里像蒙着一层纱，总感觉灰蒙蒙的。 不到6平方的面积，左边堆着几台洗衣机，右边堆着几箱，路中间零零碎碎放着很多零件。老板坐在木桌后，用一直电工笔在戳电板。他身后的玻璃柜里，乱七八糟放着一堆手机，像破铜烂铁一样堆砌如山。 老板不确定手机出了什么问题，决定开机检查。 他放下手中的电笔，动作利索的拆掉手机壳，只看了一眼，便肯定主板坏了，摆出一副可有可无的姿态，说手中有别的活儿，建议李慧好5点左右再来拿。 李慧好强调，手机到手还没24小时，是新的。 老板笑而不语，问谁给她买的，又了解了手机价格等等情况。得知面前的老太太十分看重儿子的生日礼物，不想让麻烦儿子，不想儿子知道手机坏了。 老板严肃的报出了两百的维修价，并告诉李慧好，这问题十分麻烦。 可李慧好听谢承翰说过，有的手机店会把好零件换成翻新的，得守着修，才不会出错，坚持要看着修。 老板笑：“我那一堆呢，你这手机送我我也不要。” 李慧好不干了。心说谢强给她买的东西，虽然不见得多好，但也绝对不像老板说的这般差。她眼也不眨的监督老板装上手机外壳，又去下一家问。 这家店的老板更直接，连手机壳也懒得拆，直接告诉李慧好，这手机牌子他没听过，估摸总价也就是两三百块，不管是修主板还是修系统，都要花一百，实在不值，不如重新买一个。 李慧好还不信。自己年纪这么大都没几天好活，儿子谢强明目张胆的骗她，连儿媳和孙儿都联合起来撒谎，不可能。街边小店为了赚钱夸大其词，商场信誉保证，应该不会再骗她。 李慧好辗转到商场，商场的销售员说的很含蓄。 “你这手机可能真没在国内卖。” 谢强当然不可能买个进口货。 李慧好一时愣在原地，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愤怒和委屈。 林琳给她的生日红包封了两千块，她全给了谢强。谢强不仅当中间商赚差价，居然，连个正规手机都不给她买。 她在亲儿子谢强心里，竟还不配拥有一台崭新的、好用的、能让人认出品牌来的手机么！ 李慧好迈着沉重的步伐，尽力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不让难堪流露在众人面前。她的目光不由飘向展台，一台台锃亮的手机让她红了眼。这些手机价格不菲，贵则上万，那眼花缭乱的资料介绍只会让她感到复杂用不着，并不会让她觉得物有所值。 她转了一圈，看中一个炫彩蓝的，像蓝宝石外壳一般的款。是最闪耀的，也是最便宜的，也要2399。 功能和配置都不重要，她买的是心头好。可临时起意，她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先回家取存折，再从存折上取现金，再次赶到商场，已经快5点。 她付了钱，拿起手机就跑，赶回家喂猫。 林琳在厨房做饭，谢承翰在家做作业，李慧好提着手机袋子回家，竟没人知道。 李慧好冷静下来，觉得肉痛。她想，她不会用手机，为什么要花两千多和谢强置气呢，可能谢强也是为了她好。 她想退货，依依不舍的看一眼手机，又想，买的时候没问清楚，去退货，销售员会怎么看她呢？要不还是算了，自己用着高兴就行。 可她找遍了插口，也没发现装si卡的地方在哪儿，又给自己泼了盆冷水，告诉自己，要是谢强看到了，会认为她故意置气，会影响他们母子感情，还是算了。 李慧好纠结半晌，最终将手机藏进衣柜里，拿起她的旧手机。 去厨房一看，林琳已经切好了煮鸡肝。 李慧好感到意外，往常林琳在家也没帮她煮过，今天很反常，可能林琳早知道真相。可林琳的解释是，怕猫儿们饿久了，李慧好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李慧好唯一安慰的是，猫儿们不管她拿的是白饭还是鸡肝，都会准时准点在楼下等她。她满腹心事准备说给猫儿听，发泄完回家，她不用对孩子们唠叨。 可到了楼下，却没看见猫儿。 李慧好失魂落魄的站在路边，拿着鸡肝不知该怎么办。她的委屈顿时涌上喉头，不受控制的往泪腺里灌，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正难过，蔡怡琴从楼上下来。 第80章 房产疑云 王帅帅看见李慧好的手机是个杂牌，怂恿蔡怡琴来讥讽李慧好。 蔡怡琴的嗓门大，故意要给李慧好难堪，声音就更大。 “哟，老李，听说你那新手机，两条街外都能听到，赶紧拿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李慧好真不知道蔡怡琴又抽了什么疯，刚好了两天，又犯病了。 她不信回应蔡怡琴。谢强给她的新手机是个劣质货，她不能拿出来丢脸。倒是她自己明明有新手机，却不能拿出来说。 李慧好气的满脸通红，心道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呢。她就不想拿给蔡怡琴看。 蔡怡琴看出李慧好心虚，冷笑：“嗐，还以为你没出去玩，节约两百块，好不容易买个二手的水货呢。” 李慧好对班主任的叮嘱记忆犹新，想起谢承翰还在楼上，转身就走。可蔡怡琴拦着不让，执意要在嘴皮子上争输赢。 两人推攘了两下，蔡怡琴便敞开嗓子骂。 蔡怡琴说，老谢当年叫嚣要烧她的房子，欺负她孤儿寡母。如今，谢家当着班主任认错，背后贿赂班主任，让班主任给谢承翰撑腰，在学校欺负王帅帅。 李慧好来了真火：“当年，我把老谢的骨灰抱到你家门口，你十问九唔应，生人唔生胆，我不稀得理你生安白造。猪仔得食墟墟冚，鸡春咁密都会哺出仔。你托手挣尽，还来食屎痾饭，等着报应！” 老邻居们大都搬走，剩下的租户时间短，不知究竟，只好奇两个老太婆成天骂到晚的不消停，把根根底底都给对方刨干净。闲来无事，两人骂架正好供大家娱乐，大有头上裹着毛巾的，手中拿着苹果的，在阳台伸半个脑袋，尖起耳朵听。 蔡怡琴骂的起劲，又把李慧好当初灰溜溜从农机厂逃走，名声也坏了的事拿出来说一次。又说自己受了欺负，最后下岗云云。 蔡怡琴背对着胡老太，没看到，胡老太从拐角绕出来，还在理直气壮的对李慧好咆哮，说李慧好行贿老胡，私下里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原来，做坏事也是能遗传的，如今谢承翰就人模狗样的装可怜。 胡老太大喊：“姓蔡的，你有本事摸着良心去老胡坟头说！” 蔡怡琴愣了一瞬，冷笑，“呵，你们穿一条裤子好的很呐。你自己做了亏心事都不怕，我为什么怕。他姓胡的活着我都不怕，站在我面前我还这么问他！”问李慧好，“你知道她房子怎么来的？她顶了你的户头，你还给她洗衣做饭？”又拍拍自己的脸颊，问胡老太，“你住的心安理得？要脸不要？” 李慧好当然知道，胡家也在向阳小区有房子很蹊跷。可当着蔡怡琴的面，她绝对不会让蔡怡琴挑拨目的得逞。 李慧好打断蔡怡琴的话，揭穿蔡怡琴躲在家里像耗子一样见不得光，冒充旅游。这种撒谎成瘾的人，说话根本不值得信。小孩子闹腾，你一个成年人居然帮忙作弊，也太不要脸了。 话音未落，胡老太同仇敌忾，谎称在阳台上看到过蔡怡琴，正踩中蔡怡琴的死穴。 蔡怡琴那几天躲在家十分难熬，确实爱在阳台晃荡。她睁眼说瞎话是想给王帅帅撑腰，可如今谎言被戳穿了，她一阵心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不要脸也行，可心灵极度脆弱的王帅帅是极爱脸面的人。如今她握着李慧好的把柄，都被李慧好反将一军，如何对正在2楼看热闹的王帅帅交代？ 若是只有李慧好一个也罢，现在偏偏来个胡老太，能为当年的事佐证，吃亏的还是她。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楼下看热闹的人还不多，蔡怡琴边骂边退，留下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心道让李慧好和胡老太狗咬狗去。 但李慧好和胡老太不仅是故人，还是干亲，还是志同道合的爱猫人士，关系比蔡怡琴能料想的还要复杂，当下闹不起来。 胡老太把话题往旅游上扯，气哼哼的说：“小孩子不懂事瞎闹，她跟着起哄居然打肿脸充胖子，还好意思。” 那只老猫跟在胡老太身后，冲着李慧好叫，围着李慧好打转，李慧好的心立即软了一半。 李慧好觉得自己就像这老猫。可怜巴巴，摇头摆尾，只为了赢得儿孙的关注和理解。她想照顾家没出去玩，却被谢强耍着玩，拿了个假手机到处显摆，自觉丢人现眼。 李慧好语意不明的埋怨：“我也没出去。” 胡老太知道李慧好生气了，想起给李慧好买的手机，想哄李慧好高兴。 可李慧好弯腰打开袋子，不看她一眼。眼下只有老猫，老猫狼吞虎咽，肚子像皮球一样肉眼可见的鼓起来。这时候，小黄带着几只猫过来，对着老猫一声态度蛮横的嚎叫。老猫停止进食，低低吼叫两声，眨眼间便蹿进树丛中，不见了。 年轻的和年迈的，好像总有说不清的隔阂。 胡老太莫名其妙感到李慧好像老猫……挺可怜的。 胡老太把袋子递给李慧好，李慧好却悄悄往后缩了缩。 胡老太注意到李慧好的动作，没敢说是送李慧好的，转而夸李慧好什么都会，让李慧好帮忙下软件。她心想，等李慧好弄好了，再说是送，给李慧好一个惊喜。 李慧好反问：“你也买手机啦。” 也？ 李慧好心疼手机要花两千多，别的什么都不说，胡老太急出一身汗来。尽管她买手机花了三千多，比李慧好的贵，但是李慧好已经买了，她的手机便用不着了。她不仅没雪中送炭，连锦上添花都没做到，白白花钱。 “你就帮我弄弄啊！” 李慧好想着蔡怡琴可能在阳台看她的笑话，硬着头皮答应帮忙。 李慧好再次找到谢承翰，让谢承翰帮忙下软件，解释是胡老太的手机。 谢承翰指着还没拆包装的手机盒，直问：“要是干奶奶自己买的，为什么她不在手机店就下好了？” “可能她也是在网上买的。” 这话说出来，连李慧好自己都不信。胡老太在向阳小区只认识袁建国，袁建国可不会网购。 李慧好解释不清楚，也觉得没必要解释，不耐烦道：“你不下，就教我下，我自己弄。” 谢承翰一听，皮都绷紧了。他要是敢教李慧好下软件，李慧好就能把手机再弄死机了。暴露手机是劣质货的事，谢强回来后不收拾他才怪！ 再说，就李慧好这戳屏幕和戳泡沫一样的小心模样，明明从解锁手机到听歌一共只有2步，他都教了李慧好3遍！ 他得多和自己过不去，才会教李慧好下软件？ 谢承翰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没法操作，网上软件可多呢，他都不知道胡老太想用什么内容。什么软件还分很多种，这种那种，abcdefg……一大串软件名。 李慧好听懵了，也不追究细节，直接下命令，要听歌的、看小说、看电视的，就这3个，别的她都弄不明白，胡老太更不懂了，暂时不用。 谢承翰心说，怕就是小说电视你都整不明白，和胡老太实属五十步笑一百步，半斤八两。 谢承翰不想动手，推说手机还没开机，还没设置开机等密码，很多程序都需要注册，最好是胡老太本人来弄。 说了这么多，就是一个态度：不管手机是歪货还是真货，都要等谢强回来做主，不然甩锅都找不到对象。 老妈林琳看起来是喜羊羊，其实是只老狐狸，精着呢！狠起来可是连流氓王宇都要退避三尺的人，他甩锅的结果很可能偷鸡唔到蚀揸米。 第81章 打发叫花子 李慧好听谢承翰说的头头是道，不疑有他，决定暂时把装软件的事放一放。 她匆匆吃了晚饭，出门找胡老太。 林琳开始训斥谢承翰：“你明知道你爸买了个歪货忽悠你奶奶，你还跟着闹，万一把她瘾勾起来，看你怎么收疯！” 谢承翰无语：“那也不怪我啊，都怪老豆太抠了，忽悠人至少做做样子，哪怕买个二手机也不至于啊，也不至于整个两三百的水货！” 母子俩犯愁，谢承翰提议林琳给谢强打电话。可林琳说，谢强已经说了明早就飞回来，晚上要在家吃饭，这时候可能有应酬，她打电话不好。 谢承翰听出林琳不情愿打这个电话，便问是不是林琳和谢强的夫妻感情出了问题。 林琳认真的告诉谢承翰，每个人都需要个人空间，她不像别的妈妈，从来不翻谢承翰的房间，也希望谢承翰排除外界的干扰，自觉以学业为重。 林琳在早恋问题上含蓄的蜻蜓点水，话锋一转，不等谢承翰强调纯洁的战友情，说到王帅帅，不希望谢承翰把维护李慧好的情绪，代入与王帅帅的相处中，告诉谢承翰，与人交恶容易，与人为善难。 母子俩难得谈心，谢承翰觉得林琳骨子里也有指挥人的架子，但林琳是真讲道理，和看起来讲道理的谢强不一样，谢强只想把自己的道理强加给他而已，让他忍不住想反抗。 正想着，李慧好又推门进来。 原来，李慧好在漆黑的楼道中等了又等，胡老太出门散步始终没回来，她准备明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再去。到时候问过胡老太，再说装什么软件的事。 林琳有了意见：“妈，翰翰快高考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或者等阿强回来找阿强。” 谢承翰念头一转，起了小心思，说：“奶奶，你可以拿到手机店里去装啊。” 林琳见谢承翰挑事，冷眼扫过去，谢承翰耸耸肩，才回房间做作业。 李慧好往沙发上一坐，林琳也不敢待，推说明早上班得早些睡，给李慧好调了爱看的泡沫爱情剧，躲进房间里再没出来。 李慧好的心思早都飞越了时间，回到了老谢在世的时候。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老谢是个好丈夫，尊重她照顾她爱她，没想到活到70了，才发现一切可能都是表相。 电视剧里，男主正在搂着女主许诺：我这辈子只爱你只对你好，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每说一个字，都让李慧好觉得很扎心。 她满以为上次班主任来家里，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现在看来，老胡在这件事的牵扯比她想象中的还深。 她为了不让蔡怡琴看笑话，暂时没和胡老太计较，可这时候，蔡怡琴已经看不到了，她还要强颜欢笑的应酬胡老太吗？ 可如果她继续为了当年的旧怨为难胡老太，是不是又太过分了？ 李慧好心如乱麻，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卧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知道梦里她又见到老谢，想起蔡怡琴的说辞，气不打一处来。她喊出老谢的名字，把自己喊醒了。 天已经大亮。 王帅帅依然没有读书，蔡怡琴也安静的出奇，林琳母子已经出了门。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李慧好一个人。 这一刻，李慧好又同情起胡老太来，还是决定帮胡老太下软件。心说，等教会胡老太玩手机，她就和胡老太绝交。 李慧好起的晚，去社区的时候，上午的统计工作已经结束。她去菜市买了菜回家，才去给胡老太打电话。 没想到，胡老太的电话无人接听，去家里也没有人。 李慧好想早办完事早点了结，决定先去手机店下软件。 李慧好平时不逛商场，去的地方都捡熟悉的走。她昨天在商场买了手机，便又到这个买手机的地方，让销售人员帮忙。 销售员对这个穿着时髦的老太太印象深刻，立即认出这是昨天才买了手机的客户，满口答应。可等李慧好拿出手机来，销售员愣了。 这时候不是昨天李慧好买的，而是另外一个品牌的手机。而且，这个品牌，在这个商场还没有专柜，他连指路都不知道指哪。他只能建议李慧好把昨天买的手机拿来。 李慧好有些冒火，当场在商场闹了起来。 一旁的人听的啼笑皆非，都劝：“老奶奶啊，这就好比你买菜。你在东家买了萝卜，让西家的人帮你切丝，你觉得西家买菜的会干吗？” 李慧好闹了个脸红，灰溜溜的退出商场。 烈日当头，她提着新手机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去向何方。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捧着金饭碗要饭的乞丐，蠢到家了。 思前想后，李慧好决定，去维修手机的小店去，让老板帮她下软件。可老板笑，他这里只修手机，不包下软件，这么初级的事情，街边随便找个年轻人帮忙也好，他这忙着赚钱呢。 李慧好没想到，有了新手机，想用手机都这么难，难怪胡老太求上她。 其实这不仅是胡老太一个人的问题，也是她面临的问题。如果她不想被家人发现买了昂贵的新手机，软件还得她自己下。 李慧好拿不定主意，老板已经喊李慧好“让让”。 店里堆的东西占据了大半空位，李慧好站在小店正中，老板没法做生意。尽管李慧好能理解老板没赶人的意思，可也忍不住生气。 李慧好说：“给钱还不行么，你下一个，我给你两块钱！” 老板哭笑不得，就差没说：打发叫花子么。 李慧好顿时觉得脸烧的慌。确实，两块钱只能买一捆葱，要是钢镚，有时候掉在地上都没人捡。 李慧好说：“十块，我只要一个听歌的，一个看小说的，一个看电视的。” 老板这才动手，拿起手机操作。 不过，老板确实问了很多问题，比如用户名设置，开机密码等等，和谢承翰说的一样。 李慧好瞪大眼，想记住老板的操作步骤，好回家摆弄自己的新手机，不停的叫老板慢一点。老板却不干了，说赚了李慧好十块钱，要耽搁一百块的生意，让李慧好找别家去。 李慧好已经丢过一次脸，自然不想再求人，只能让老板操作。 十秒钟没有，屏幕上多了三个小方块，老板把手机递回给李慧好，说好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问李慧好要钱，眼巴巴看着李慧好，示意李慧好自觉。 李慧好老老实实掏出十块，心痛且委屈。 要是谢强不骗她，谢承翰肯帮忙，她都可以买捆芦笋回家吃了！ 要是大家赚钱都是这概率，大概一年都要成亿万富翁！ 李慧好第一次感觉到，家不再是无可替代的家了，她失落无人心疼，困难无人帮忙，寂寞无人陪伴。 家不过是她晚上睡觉的地方。 李慧好垂头丧气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就被蔡怡琴拦了。 蔡怡琴一把将李慧好的手机夺过去，抱在怀里。 “李慧好，你敢偷到我的头上来，走走，派出所说清楚！” 第82章 偷东西的贼 蔡怡琴昨天回家后，王帅帅说手机到小区门口了，让蔡怡琴去取。 那时候天已黑尽，蔡怡琴睁着视力02的双眼在三个货架上翻，找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她找老吴头说理，可门卫老吴头也不在。她无可奈何的回家，还被王帅帅嫌弃笨。 王帅帅拿出照片，让蔡怡琴认清楚手机和手机盒的模样，他自己转身进了卧室，像个甩手掌柜半点不操心。 蔡怡琴努力的扯出笑脸，笑盈盈的想请王帅帅和她一起去。 王帅帅问：“我不读书了？” 天色已晚，蔡怡琴只能等次日白天再取。 今早，蔡怡琴送走王帅帅，伺候了王宇吃早饭，又去菜市场买了菜，才去门卫处领快递。 可尽管蔡怡琴把每个快递都捡起来，仔仔细细的分辨，依旧没找到她的手机。 两千多块，不翼而飞了！ 蔡怡琴着急上火，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着老吴头，惶惶不安。她最怕的，竟不是手机掉了，丢了两千多块，而是无法对王帅帅交代。 王帅帅很在意她和李慧好的攀比，如果知道她把手机搞丢了，对她冷嘲热讽都是小事，要是王帅帅又摔东西打自己，这可怎么办？ 蔡怡琴一屁股坐在老吴头放在屋檐下的破旧沙发上，仰望那屋檐下蒙了灰的破蜘蛛网，看起来像一张灰色的棉纱。网早没了粘性，可能捕不到猎物，饿的干瘪的蜘蛛还在费劲心力的修补它的家，徒劳的挣扎。 蔡怡琴顾不得她平时最爱的脸面，老泪纵横，抹了又抹。临近中午，她不得不回家吃饭，准备吃饱了再来哭。一起身看到李慧好花枝招展的走来，手中拿着和图片一样的手机…… 蔡怡琴什么想法都没有，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手中已经扯着李慧好的衣领了。 她完全失去了分辨能力，只有一个念头：李慧好不可能正好和她买一样的手机。 她笃定李慧好偷了她的快递，强烈要求去派出所解决问题，打着永绝后患的主意。 如果李慧好背上小偷的名号，一辈子和她作对都缺乏底气。退一步说，即便李慧好没有头，警察能帮她找到手机，也是极好的，左右她都不亏。 蔡怡琴叫嚣着，嘲讽着，发泄着，心情无比畅快的，将一脸无辜的李慧好拖进了两条街之隔的派出所。身后无数的人跟去看热闹，有去过社区办事的人认出李慧好竟是社区的志愿者，打电话通知社区。 事情闹开了…… 李慧好和蔡怡琴在桌前录口供，一群人围在派出所的值班室外看热闹，尽管办案民警要求无关人等出去，可这些人还围在派出所门外扎堆，不肯离开。 这时候，大家想起两个老太太的旧怨，你一句，我一句，都觉得李慧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上了不归路。 值班室里，民警还在了解情况： 蔡怡琴让王帅帅发了购物记录，确实是同一款手机。 李慧好前两天刚买了新手机，很多人都看到，并不是手上的这一款。 门卫老吴头不在，没人证明李慧好没去过堆放快递的货架。 监控的小盒子被锁着，查不了监控。 手机是胡老太的，可找不到胡老太，没人证明李慧好说的真话。 现在，蔡怡琴买的手机确实在李慧好手中。 种种证据表明，李慧好难逃干系。 李慧好解释，她家里条件不差，儿子和女儿都是公司中高层，家里还有两套房，孩子成绩优秀，她还是社区志愿者，不管从任何角度出发，她都不可能是一个偷东西的贼人。 可个人的家庭条件和人品，都不能作为判断标准，办案得讲证据。 考虑到老年人身体不好，现下又情绪激动，民警决定通知谢强来协助处理问题。 谢强刚从北京回来。 他赶清晨的第一班飞机回到鹏城，到公司还没到十点半，公司例行每周的早会还在进行。他当场拿出合同，自觉交出了一张满意的成绩单。属下的情绪为之一振，都以为有了活路，散会后都对他竖起大拇指，他表面不动声色，可内心却抑制不住激动。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段时间他殚精竭虑，事业和家事诸多不顺，晚上总在两三点醒来。然后倦意仍然的身体睁不开眼，脑海里却止不住飞快的转，想到部门，想到事业，想到家庭，再想到竞争对手，想到自己风光无限的妻子和叛逆不着调的老妈，想到即将高考的儿子便想到学费，再想到自己每月背着的房贷和濒临绝境的工作，又想回事业上。脑袋里乱纷纷的，再也睡不着了。 他想，今晚他总算能睡个好觉。 这时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谢强是崩溃的。 谢强认为，李慧好节约的很，买菜连一毛钱都要讲价，准舍不得买上千块的新手机。现在，李慧好拿的手机，和他买的不一样，他根本不相信手机是胡老太的。 胡老太年纪比李慧好还大，也有手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买个上千块的手机呢？这不符合老年人的习惯。而且，自己买了手机自己不用，而是给别人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谢强想起李慧好过生日那天晚上，胡老太已经送过价值不菲的金饰给谢家。也正因为送过，便不可能隔三差五的送。这么一琢磨，谢强肯定李慧好说手机是胡老太，是拉胡老太在做挡箭牌。 火冒三丈的谢强，想不通，李慧好为什么对手机格外执着，甚至打算去偷？ 他给李慧好买个两三百元的手机，并不敷衍。首先，两三百的手机完全能满足打电话和听音乐的需求，对李慧好来说足够了。其次，李慧好马马虎虎，去菜市场逛街，一不注意把手机丢了，得不偿失。 谢强想维护李慧好，就和维护传说中出轨的老谢一样。家丑不外扬，谢强不想事情闹大，已经做好了帮李慧好填窟窿的准备。 谢强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李慧好正在给社区请假。 电话按着免提，蔡怡琴对着电话吼：“她是个小偷，你们还让她当志愿者！” 办案民警呵斥了蔡怡琴，告诉蔡怡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李慧好无辜，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李慧好偷的。 另一个民警找社区帮忙，希望联系到老吴头和胡老太两个关键人物，同时，希望找到打开监控盒子的办法。 目前最关键的证物“手机”，正无辜的躺在民警的桌案上，崭新的发亮，谢强跨进门一眼便看到了，心中咯噔一响。 还有其他排队的人等着办事，四处嗡嗡作响，听在谢强这个最怕麻烦的人，脑海里嗡的炸开了。 谢强对蔡怡琴吼道：“有多了不起，就一个破手机，值得多少钱买给你就是！” 第84章 消失的胡老太 还是单身的小伙子面对哭泣的女性深感无力，面对一个哭的提泪横流的老年妇女，就更加手足无措，只知道一张接一张的递纸巾。擦完了随身携带的纸，小伙子只好进门卫室里借用老吴头的抽纸。 可当他拿出抽纸来，李慧好用了一张就不哭了，大约是不好意思。 李慧好反复折着湿润的纸巾，把边角都对齐了，埋着头说：“早晓得是没良心的，我也不指望他了。以后我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我再找他我跟他姓。” 小伙子茫然的问：“老奶奶，你说谁啊？” 李慧好答：“一个没良心的。” 之后，不论小伙子怎么问，李慧好都不说话。 小伙子坐在低气压旁边，如坐针毡，不时看看手机时间，只期望民警和锁匠都快些来。他曾建议社区找一群年轻人来工作，找老太太做志愿者不妥。 老太太们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少，但眼界十分有限，提出的建议和意见令人啼笑皆非。她们经常抱怨社区工作不给力，却想不出任何得力措施，对社区建设没有半点用处。 今天，小伙子明白了，老太太有老太太的用处。她们的热心和空闲，可以帮社区解决很多琐事，而且她们的人生经验，正是解决家庭矛盾时所需要的。 比如他拿沉默的李慧好半点办法也无，无论他怎么开解，李慧好都不说话。不说话也就是没想通，没想通就还可能出状况。 可结束统计工作的王西凤赶来，一句话就让李慧好开口了。 王西凤说：“你一个人坐这里怄气没用，狗咬你你咬回去呗？” 李慧好没好气道：“捉虫呢！” “那你为啥不回家？” “一屋子巴不得我死外头，我回去做乜嘢？”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受委屈，就兴他们高兴还不准我发火了？” 小伙子听这话，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提醒两位老太太，不开心的事尽量不要带回家，毕竟老年人常挂在嘴边的是：家和万事兴。 王西凤吐槽：“都忍了三十四年了，我还要忍，忍到棺材里去么。” 小伙子不敢说话了，任由两个老太太在一旁感慨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终于，民警来了，锁匠也到了，两个老太太停下了稀奇古怪的夕阳红鸡汤。 李慧好强烈要求，现场放一次视频，还她清白，否则挡在路中间不让人走。 民警拿走了原件，留下拷贝件。李慧好不敢真拦警察，于是把期盼的目光投向社区派来的小伙子。 小伙子请示社区，得到任务，不仅要继续为李慧好服务，还得了一个烫手的活儿——找老吴头。 王西凤催他联系警察，嫌弃他工作不够积极，做事不够细致，以为看到老吴头不在，等警察来一趟就能回社区交差。要是他办事尽心些，刚刚警察在的时候就让警察帮着找老吴头，这会儿才真的可以回家了。 李慧好没好气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想和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打交道，生怕晦气似的。”又说小伙子，“谁不会老，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小伙子什么都没说，招来一场抱怨，果断闭嘴放弃争辩，才赢得天下太平。他联系了警察，又给李慧好放视频，只想早些离开。 谁知道，下一瞬，李慧好发现，胡老太取快递和袁建国撞在一起，大叫，“你看你看，我就说她来过！”遂而失望的说，“看不清手里的盒子是什么，你调清楚点啊。” 来不过不证明拿过手机，监控的像素也不足以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并不能证明李慧好的清白。 李慧好失落的坐回破板凳上，呜咽：“我上班勤勤恳恳，在农机厂没偷过一颗螺丝钉，在食堂没偷过一粒盐和半片菜叶子，我怎么活了半辈子还成鸡贼了啊，” 李慧好坐在屏幕下方哭。 视频上，蔡怡琴来回翻不快递。过了一会儿，没找到东西的她原地坐下，开始抹眼泪。 李慧好起身来，要小伙子和她一起，再去一趟派出所说明情况。 说什么呢？ 胡老太取走一个快递，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查案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够了，谁都参合不来。 可李慧好认为，警察太忙了，就她坐派出所短短一个小时功夫，前前后后走了两波人。那小小值班室里有四五个等着办事，偷东西的，打架的，开证明的，上当受骗的……警察那么忙，有时间管她这小事么？ 李慧好偏要亲自上门。 小伙子和王西凤怕出事，只能跟着去。 值班室里依然热闹，没有李慧好的一席之地。 李慧好唯唯诺诺，想问又不敢上前，最后在警官询问下，她满眶含泪的嗫嚅着说要个清白。她得到了办案警官的电话的，得到了等的答复，还不愿意走。 “警察会接我电话吗？” “会。” “我现在打行吗？” “随你。” “还是算了，他忙。” “好。” “可我还是想打，要不你帮我打？” …… 小伙子感到李慧好难伺候极了，说话前后矛盾。怕给警察增加负担，就不要就来添麻烦。既然来了，就不要装作无辜，有事说事。说话前后不一，别人怎么安排来符合要求呢？ 王西凤却看出点苗头，李慧好急迫的想立即证明自己的清白，根本不顾办案流程，想凭自己一个人的说辞和一个视频片段，自证清白。 立即办不了的事，都叫慢。 李慧好的清白得不到证明，她都不想回家。可小伙子已经完成了社区交办的任务，王西凤也要回家照顾怀孕的女儿，没办法继续陪她。 两人都走了，李慧好一个人在派出所蹲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也跟着王西凤往家走。。一路上，王西凤都在劝，身正不怕影子斜，让李慧好别着急。 李慧好借口送王西凤回家，实则是不想回自己家。 她目送了王西凤上楼，无处可去，混沌中不知不觉走到胡老太家门口。 天色渐晚，胡老太依旧不在，李慧好这才发觉不对劲了。 胡老太一个孤寡老人，白天晚上都不在，能去哪呢？ 李慧好这下有了不回家的理由，找到在长廊上背英文的袁建国，一起去找胡老太。 袁建国带着李慧好回家翻电话本，用口水沾着泛黄的本子一页页的翻，挨个给以前农机厂的老同事打电话。胡老太无亲有故，只能和老朋友们有联系了。可没人见过胡老太，也没人接到过胡老太的电话。 胡老太失踪了！ 袁建国提出一起去吉田找人，众人毛骨悚然。 “今天不是老胡的三七，她没事去坟山干嘛，你别往晦气事上想。” “就算在坟山出事，也有人看到会报警。如果警察都找不到，我们去了也白搭啊。” “太阳都快落山了，墓园都关门嘞！等你联系上她再说。” 能联系上，还用去找么？ 李慧好对着袁建国摆在茶盘里整齐的水杯，只觉得吉田的坟头也是这么整齐。她目光直愣愣的，回忆最后一次见胡老太，是胡老太把手机给她，让她帮忙下软件。 对！当时还遇到了老不死的蔡怡琴，蔡怡琴骂了她，还骂了老胡。可能胡老太没想通，找老胡去了，怕不是去寻死觅活？ 李慧好越想越后怕，说了前因后果，要和袁建国一起夜半爬坟头找人。 “你不怕？” “我活着都受够了，还怕那死了的！” 袁建国乐。 李慧好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骂：“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袁建国笑的更开，心说，旁人总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也只有李慧好还肯陪他做这无用功了。要不，他怎么就看上李慧好，看不上别人了呢。 袁建国不知怎的，看李慧好这又怒又急的表情，竟看出娇羞来。 好像一阵微风吹进心湖。她安静时，湖水如镜，蓝天白云青山红船尽在其中。她生气时，波光粼粼变化万千，如金子随银光飘荡，四处皆是家。 袁建国看李慧好，是越看越满意了。 第85章 年以后 袁建国带了水杯和饼干，背着双肩包同李慧好一起去爬坟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郊游。 “半夜去坟头还背吃食，给鬼吃吗？” “给你吃。” 袁建国忐忑不安的注意着李慧好的举动，没等到李慧好的回应，抓着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心道又错过了最佳的告白机会，只能作罢。 出了门，李慧好后知后觉：“对哦，还没吃饭。” 没等袁建国高兴，李慧好又补了一句：“今天只能让小家伙们饿肚子了。” 人都还没吃饭，李慧好想起的竟是猫，这让袁建国哭笑不得。 为了节约时间，两人准备打车去吉田，已经上了车，李慧好才想起给王西凤打电话，说胡老太也失踪了，她这会儿准备去吉田的墓地找人，看胡老太是不是坐在老胡的坟头哭。 也亏李慧好打了电话。 王西凤哎呀一声，赶紧提醒李慧好，老吴头和胡老太都在医院呢。 原来，昨晚胡老太被蔡怡琴骂了之后，气血不顺，走到路边心绞痛的厉害，坐在花台上倒吸冷气。老吴头刚帮人抬了箱子上楼，回来路过正巧看到。 老吴头急坏了，没想起喊120，背起胡老太就往门口跑。路上摔了两跤，还是胡老太嫌弃他颠，自己一步步挪到门口。 胡老太也命大，动脉血管堵塞90还硬撑着坐出租车到了医院，真是生死一线。 急诊科门口，胡老太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眼见面如死灰，医生从诊断室里冲出来给胡老太检查，要求安排立即手术。 胡老太没有家属，气息奄奄的告诉医生：“老师，你一定要救我，我无儿无女老公也死了，好不容易认了个干亲，我还没享受到儿孙膝下的感觉，你要是让我死了，我做鬼都要来找你。” 老好人老吴头都听不下去了，让胡老太好好躺着，等着医生安排就是，谁还兴病人威胁起医生来，没礼貌。 心脏搭桥不算复杂，打入照影剂，从脚踝处的血管伸进去，将即将堵塞的血管给撑开。血液流通了，人也就康复了。可这操作十分危险，胡老太年纪大了，冠状动脉有硬化，血管弹性可能不够，撑破了血管有生命危险。 所以，胡老太的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胡老太没家属，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与其说签承诺书，不如说是写遗言。万一一命呜呼了，那存款房产的，得有个交代。 这一点，胡老太想过。谢强认她当干妈，那她也拿谢强当儿子。 但谢家的儿子，毕竟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血脉关系。为了避免自己和老胡的坟头长草，胡老太决定，将存款分成20份给谢强。 每给她扫一年的墓，就给谢强一份。如果谢强不来，那么就捐献国家了。 如今谢强已经40好几，连续20年，谢强也快走不动了，她就不为难孩子了，都给他。 胡老太连拿笔的力气也没了，让护士写，她按手印。她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只忽略了一点，她这还没进手术室呢，连手术费都没交！ 再拖下去，真要死了。 老吴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胡老太是不会告诉他钱在哪的。可要他自己拿钱……他和胡老太也不熟哇！ 老吴头平时节约的很，身上从来不超过十块钱，即便晚上收了开门费，第二天早上睡觉前，一定会反锁门掩好窗户，将钱一张张捋清楚，叠好之后，藏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 那鞋盒子里都是零钱，总共没超过一百块，因为老吴头怕遇到酒疯子抢他的。 至于老吴头那些“巨款”，都藏在鞋盒子下的地砖里呢。他特别用鞋盒子压在地砖上，掩住地砖上看起来并不明显的缝。鞋盒子拖出来，地砖就完全看不到了，床下空空如也，任谁都难想到鞋盒子下面另有玄机。 像耗子屯粮一样的老吴头，突然之间要帮外人贴两万入院的门槛费，可真是比要了老吴头的命，更让老吴头难受。 医生要胡老太别说话，保存力气，可胡老太还在说。至于谢承翰，她已经不指望了，有心就继续来看她，没心也罢，20年，她魂都散的差不多了，或者在阴间已经安身立户，也不需要谢承翰来孝敬了。 也就是这“20年”打动了老吴头。 老吴头也是无亲无故的人，不只一次为自己的身后事做过打算。 他算过，他现在有10万存款，再存上20万，能在公墓不太好的位置躺上20年。20年之后，管他呢，说不定那些有孩子的还比不上他这个躺公墓的呢，听说骨灰找不到地方放，都要压成钻石带手上了。要是遇上个图省事的，埋下树下做肥料，也和泥巴融为一处抠不出来。 老吴头冲着同病相怜的命运，决定替胡老太交门槛费。 他回向阳小区取钱，再赶到医院交门槛费。这时候胡老太已经进了手术室，据说做完手术还得在icu里面观察1-3天，他不用去。 于是，老吴头又回到向阳小区，兢兢业业的执行他的开门任务，没任何人注意到对老吴头来说，做了多么重大的决定。 今早， 老吴头按照护士的吩咐，去医院送脸盆等生活用品。胡老太却让护士带话出来，要见他一面。 胡老太说：“阿吴哥，我今天也是过了鬼门关的人啦。我想清楚啦，什么钱家产，都比不上命重要。世上难得有心人啊，阿吴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嘞，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老吴头姓吴，人家喊他“老无头”，他起初愤怒，后来变成习惯，自己在心底，将“无”替换成“吴”，幻想别人只是在喊他的名字，久而久之便麻木了。 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少年没人这么亲密的称呼过他“阿吴哥”了。 老吴头出住院楼的时候，走路带风，认为这两万花的值得，至少他赢得了久违的尊重。 可还没走出医院，刚走到医院停车场，看到那两三台闪着灯的救护车，老吴头又后悔了。 尊重不能当饭吃，他死了也没人替他收尸啊！ 老吴头啪啪刮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匆匆赶去社区寻求帮助。 当时，社区大部分人都在开会，一个实习的小姑娘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老吴头说，昨晚胡老太发病的时候，身边没人。他自己也没经验，到了医院胡老太病危，他没办法才自己垫了钱。可那钱是他的棺材本，是他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最后一点依仗，要是都给胡老太用了，他后半生怎么办呢！ 老吴头这意思，是想社区把钱垫付出来，先给他。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告诉老吴头： 首先，垫付门槛费是老吴头自己愿意的；第二，老吴头自己是有思想有责任担当的成年人，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第三，老吴头要钱，也应该问胡老太要，社区的资产可是属于国有资产，怎么可能轻易给个人。 一席话，说的老吴头郁闷，连向阳小区也没回，又回了医院，就在住院部楼下，饿着肚子看胡老太住院的楼层，不知道怎么对胡老太开口。这才有了向阳小区垃圾无人收拾，胡老太和老吴头都齐齐失踪了的事。 第86章 逍遥快活 眼下，李慧好和袁建国调转方向去医院，看望胡老太。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错过了重症监护室的探望时间。 听说胡老太手术很成功，再观察两晚就转移到普通病房去，到时候再去看望比较方便。 李慧好和袁建国让护士带了话进去，让胡老太好好养病，又折回向阳小区。 路上，袁建国邀请李慧好去吃饭。 李慧好说：“我身上还背着罪名呢，哪吃的下！” 袁建国说：“又不是你偷的。” “但是别人都认为是我偷的啊！” “别人怎么想你还管的着？” “是，我管不着，可跟我有关，我就不能不管。” “那你回家之后，又自己一个人怄气？” “不然呢？”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生气，饿着自己不划算。” 李慧好心说，反正回去了对着谢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如不回去。既然袁建国提议，便和袁建国一起去吃饭，让袁建国自己做主。 她一直以为袁建国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没想到，袁建国带她吃西餐，不仅要了蜡烛，还要了一束玫瑰花。 李慧好的心砰砰直跳，生怕袁建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只要男人约女人上咖啡馆和西餐厅，一般就是告白呐，求婚呀什么的。 李慧好想走，袁建国却拉开凳子请她坐下，十分有绅士风度。她又舍不得走了，半推半就坐下。之后，她脑子里不可抑制的跑出无数奇怪的念头来，其中就包括，和袁建国搭伴儿过日子。 可男人都喜欢年轻姑娘，永远热衷找20岁的，况且袁建国比她小，真的会看上她？ 李慧好刚刚冒出的念头，生生被自己掐灭了。 袁建国看出李慧好尴尬，强忍住告白的冲动，侃侃而谈，说关于西餐的趣事。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靠当兵改变了命运，但始终无法摆脱文盲的影子，直到十年前开始准备高考，才逐渐识字。 他说，自己第一次吃西餐，是儿子带他来的。他怎么都觉得刀叉别扭，干脆要了双筷子。这惊世骇俗的行为，他儿子也没阻止，而是支持他，什么东西好用用什么，只要高兴就行。 他说，一会儿上来得用桌布挡在身前，不然牛排搁在炙热的铁板上，那油花噗呲噗呲的溅起来，容易烫着人。然后，上面会有个鸡蛋，可以把蛋戳破涂在牛排上，这样的牛排口感会更嫩。 他说，老年人，晚上吃了大块的肉，不容易消化，饭后他们可以去河边散步回家，这里离向阳小区只有两条街，中途还有药店，他可以去买盒健胃消食片，免得李慧好晚上睡觉压床。 袁建国想用实际行动，证明如果两人结婚，他会一如既往的对李慧好好，和他在一起不会乏味，他虽然做事喜欢循规蹈矩，但也是个会浪漫的人。 袁建国想了很多，连切牛排的手都止不住有些颤抖。也不知今天的牛排为什么有一条筋连在上面，他切不断，着急的手心都出了汗，生怕不能维持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 这一切，在李慧好眼里，都是显摆。 她再次感慨，孝顺的都是别人的儿子。 想想与她素未谋面的小袁，连吃西餐都同意袁建国用筷子，可见是个真讲道理的人。要是换了谢强，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让她用刀叉不可。 李慧好想起谢强，忍不住生气，叮叮当当的切牛排，动作粗暴。她没两下还上了火，索性将刀叉往盘子上一丢，不耐烦的说：“不切了，也给我拿双筷子好了！” 袁建国心中咯噔一响，那条怎么也割不断的筋，竟这么奇迹似的断了。他及时把切的十分工整的牛排摆在李慧好面前，宠溺的说：“吃我这份。”说罢，把李慧好的盘子扯到自己面前来。 未了，袁建国问李慧好要不要黑胡椒，要不要番茄酱，要不要意面……各种程序，面面俱到。 李慧好每次都说不要。 袁建国每次都说：“试一下，就一块。”像哄着小孩子似的。 一顿饭吃完，李慧好竟挑不出袁建国半点不对，完美的不似真人。可即便这样，袁建国建议散步回家，还是被她拒绝了。 袁建国委屈道：“我吃撑了，你就陪我走走不行嘛？” 李慧好又心软了，但出门前，严肃的警告袁建国，别以为吃个饭能代表什么，今天是因为她受了冤枉心情不好，才意外同意袁建国邀请的。而且，事后袁建国也不能问她要钱，因为请她吃饭，是袁建国自己提出来的。 袁建国哭笑不得的应下，也明白，今天的告白是注定失败了。 他走在李慧好身边，心潮澎湃，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来，憋的难受，憋的头脑里乱成一团浆糊，于是一路上，只会说“呀，看那，好漂亮呀”，“别说，要是我没吃东西，也真想试试”。 她从灯火阑珊中过，他却看不见灯火阑珊的风景，只看着她了。 到了向阳小区门口，眼见李慧好要回家，袁建国斟酌着想说点能让李慧好记忆深刻的话，开口却露怯道：“我回去了。” 李慧好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感谢有些矫情，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无礼。 正在纠结，谢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还不回家？” 谢强无语至极。 下午，谢强先回到家，等着李慧好回来，可李慧好一直不见踪影，到林琳回家做饭的时候，还没回家。谢强说起李慧好偷手机的事，林琳吓了一跳。最后，在林琳的据理力争下，谢强决定，如果李慧好能听话，他就正经的帮李慧好换个手机。林琳责怪他目无尊长，还和他吵了几句。 总之，李慧好进派出所，冲淡了谢强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 而且，李慧好在外面吃饭，没给家里打招呼，还是谢强问到谢承翰，谢承翰交代出陈沫的联系方式，谢强才辗转联系上王西凤，知道了胡老太住院的事。 这下，认了胡老太做干亲的林琳母子，又闹腾着要去看望胡老太。谢强一顿狠批，命令母子俩吃饭，才趁机把事情拖延到周末。 可吃过饭，李慧好还没回来。谢强打电话去医院没找见人，以为李慧好发脾气离家出走了，瞒着母子俩赶紧出来找人，想在事情还没暴露之前力挽狂澜。 谢强并不知道李慧好平时的活动范围，只想着，小区周边能散步的地方不多。如果李慧好没出走，而是去散心了，大概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也就是这么巧，他脚逛的隐隐作痛，才逛到这条街上，一眼便看见李慧好跟着穿衬衣西裤的高瘦男人有说有笑。 他在家担惊受怕，李慧好和别的男人在外面逍遥快活。 敢情，这老太太谈起恋爱来，还六亲不认了？ 第87章 颠倒的世界 谢强无视对他欲言又止的袁建国，只希望李慧好自觉交代。 谁知道，李慧好气冲冲的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一眼，像他是个陌生人似的，他心中的火气更甚。 袁建国化解尴尬道：“她累一天了……” 谢强打断袁建国的话：“我认识你么？”说完，也不理袁建国什么反应，转身就走，跟在李慧好身后往回走，他一路都在想，怎么和李慧好沟通，脚步慢了些。等他进门时，李慧好已经钻进房间关上门。 林琳总是敏锐的，见到李慧好黑着脸进门，便缩回房间，像胆小的蜗牛，谢强进门时只看见她的背影。 谢承翰见林琳都躲了，立即明白家里要发生大事，他踮手踮脚掩上房门，又迅速缩回书桌前拿起笔。姿势是做作业的姿势，可眼珠溜溜转，恨不得把耳朵立起来听动静。他知道，他装作做作业或者复习的样子，没人会专程来卧室里找他说话，赖在房间里再安全不过。 听见谢强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过，他立即贴到门边去听。 果然，紧接着是压抑的责怪：“她半夜三更穿的花枝招展的，在外面跟男人鬼混，这种事，还是母女俩好开口。” 谢承翰骤然抬起额头，捂了嘴。林琳也揉揉耳朵，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多忧心的老父亲，对如花似玉的早恋女儿，就是这么说的。 原来，忧心忡忡的老儿子，对上了年纪的老母亲，也会这么说？ 世界颠倒了…… 谢强叉着腰，气的不轻：“你告诉她，现在外面的男人有多不靠谱！说的天花乱坠的，白丁一个不说，说不定还没房没车没存款，一屋子拉烂债就指望她的棺材本儿填窟窿呢！她一个傻白甜什么都信，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林琳装作收拾东西，在衣柜里翻腾两下，趁谢强不注意，悄没声息的往卧室外挪动。 在林琳看来，老谢去世那么久了，李慧好找个老伴儿无可厚非。谢强根本没研究过对方的家事和人品，光看到李慧好和一个男人一起就暴跳如雷，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强是个妈宝，喜欢和妈妈的男朋友争风吃醋。 林琳不想参合谢强母子之间的纠纷，谢强却不肯放过她，从卧室跟出来继续吐槽。同样的话，反过来复过去又说一次。 林琳失去耐心，直问：“说的你不是男人似的，你也是个渣？” “我，我和你讲理呢，你别扯到我身上！” “又不是我谈恋爱，谁谈恋爱你找谁去，别在我耳边叨叨叨。” 谢强剩下的话全被哽在喉头。 曾几何时，他风光无限，在家说一不二，没人敢和他唱反调。现在好了，儿子不读书，妻子不贤淑，妈还黄昏恋，家里没一个省心的。 谢强被林琳嫌弃了，再没人吐槽，只能再次将矛头对准李慧好。他斟酌半晌，几次站在李慧好的门口，都没鼓起敲门的勇气。 他找不出合适的说辞。 和李慧好年纪一般大的老人都有儿女，组成新家庭要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儿女们答应否，家产如何分配，生活费用如何开销，谁照顾谁……一堆无解的问题。 讲透了，显得他太势力，可能导致李慧好不高兴。 而且，就算他讲清楚了，说明白了，李慧好就一定会听他的意见么？ 谢强好几次想放弃，最后，还是觉得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跳火坑不管。 他心里默念冷静、淡定、和谐，将嘴角扯出专业的微笑弧度，敲响了李慧好的门。 过了许久，门开了， 穿着桃红色睡衣的李慧好，在门缝中对他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现在，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别跟我讲你那些没用的大道理，你老母用不着你来教。” 眼见门即将关上，谢强脚和手同时撑过去。 门缝还是那么大，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谢强说：“妈，你要来个夕阳红我没意见，但你不考虑我，也要考虑翰翰？” 李慧好霎时拉开门，指着谢强的鼻子骂道：“我做事由得你来指手画脚？我没给学费让你读书，还是没给房子首付？我乐意找个老伴儿，你就得喊爸！” 谢强气的跳脚：“你去对我老豆讲？” 李慧好冷笑：“当年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他得求我明年继续烧纸免他在下面当穷鬼！” 真是，人不讲道理鬼都怕！ 这回，李慧好大方的打开门，回床边坐下，腰板直的就像稳坐龙椅垂帘听政一般，冷冷看着谢强。 谢强知道，林琳和谢承翰那一大一小正听的起劲呢。可面对劲头正胜的李慧好，他也无可奈何。 “何必让人看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我喜欢让人当猴看你管不着！” 寻常，李慧好去不成旅游，被谢强嫌弃吵，等等矛盾，都触动不了李慧好的逆鳞，让谢强几乎忘了，李慧好拧巴起来怪吓人的。 谢强一时不知如何收场，软硬皆施都不管用了。 这还没完，李慧好当着谢强拿出新手机来，招呼谢承翰过来下软件。 千呼万唤后，谢承翰战战兢兢的从房间挪出来。 谢强在门中间站着，几欲杀人的目光能将人戳成筛子，可谢承翰偷听了事件经过，太想看热闹了，哪怕谢强眼神明令禁止，他还是愿意顶风作案。 他从谢强身边泥鳅似的侧身滑进李慧好的卧室里，奔向李慧好的时候，脚步轻快，连刮过的风都带着喜悦。然后，再装作无辜的乖巧的招呼：“奶奶，你叫我？” 李慧好拿出手机的时候，谢承翰也愣了，直觉不妙，再想转身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李慧好要下小说、视频、音乐……总之，谢承翰的手机上有什么，她必须有什么。谢承翰没敢全顺着李慧好的意思，特别挑了几个的app给李慧好用，就怕李慧好在上面花钱。 完成这一切还没完，李慧好嚷着自己不会用，要谢承翰教。 谢承翰感到李慧好的手指没在戳屏幕，而是戳在谢强的脸上，每戳一下，谢强的眉头就跳一下。 终于，谢强忍不住了，问：“谢承翰，你不做作业吗？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没等谢承翰说话，李慧好头也不抬的发话了：“就两分钟，能考咗状元，还系变人身赢家？” 谢强觉得，真的够了，发脾气也不能耽误孩子的前途。家长不高兴，为什么连孩子都要牵扯进来呢。 可是，他一说话，李慧好就用孝道和辈分压他，他自诩是个孝顺儿子，一张老脸垮的凭白多出两根皱纹来，还是没想出反驳的招数，像木桩子一样杵在门口。 每当这时候，谢强总想起林琳来。 林琳实在是趋吉避凶的吉兽，不仅能打断他的发火，也能打断他的尴尬，至少这时候，能告诉他下一步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谢强脚下轻移，身子微微倾斜，竟看到被子鼓囊囊的一角。 他猛的探身一看，不到九点，林琳居然裹成蚕茧一样，睡了？睡了！ 第88章 宣战 谢强满腔怒火升腾，一声怒吼：“谢承翰，你妈咪都睡了你还不睡！” 谢承翰一听，家里的镇宅神兽都睡了，立即放下手机告诉李慧好，先学看小说。他在李慧好的小说软件里，只下了一本书，告诉李慧好每一次进去，点书架，看封面，就能进去。 李慧好信誓旦旦的称会，还夸看小说的操作，比听歌方便。 听歌的键太多了，她总是束手束脚，不知道该点哪一个。 谢承翰回房间以后，李慧好故意当着谢强的面操作了两遍，得意洋洋的说：“老娘也会。” 谢强眼尖，一眼便看到那亮瞎双眼的封面。 《霸道总裁爱上我》 这一刻，谢强觉得天雷滚滚，有抢过手机摔地上的冲动。 很快，李慧好再来一记响雷，将《霸道总裁爱上我》拿到他眼前晃了晃。 “别小看你妈咪我，我走出去说我50都有人信，年轻人能做的，我照样也能。你有权提出意见，但是我有权不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慧好明晃晃的对谢强宣战了。 这种宣战，不是暴跳如雷要将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愤怒，而是一种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挑衅。 大概类似于：你看不惯我，我就磨到你看的惯为止。 李慧好觉得，这大概是面对亲儿子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她不能真将儿子一家赶出门，或者说出要断绝关系的伤人话。 打发了拦路虎谢强，李慧好沉浸到小说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她喜欢看言情小说，因为小说里的甜蜜情节，填补了心中遗憾。 她的青春在田间地头被消磨了，爱情在见面点头的交际中被捆上了柴米油盐。她还没明白生活的滋味，便稀里糊涂和老谢成家有了孩子。 日子流水样的过，人眨眼就老了。 她的爱情成了老谢坟头的草，不知道是长在坟头给人看的，还是慰藉亡魂的随葬品。 当着谢承翰，她也这么说：“奶奶当年裹着铺盖卷，坐着你爷爷的二八大杠就结婚了，可不如你们这些小年轻，还能挑挑拣拣。” 李慧好羡慕谢承翰这一代年轻人自由恋爱，那是她那个时候几乎不曾拥有的权利。只要约会吃饭了，即便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众口铄金下，女方应该检点自律，男方应该对女方负责。 小说里，男主极尽宠爱，女主躺赢，合体大战绿茶婊和恶婆婆，让她十分过瘾。 她不记和儿子的隔夜仇，甚至忘了和蔡怡琴的旧怨，哪怕她心知肚明蔡怡琴空口无凭都能污蔑她，抓住机会更要趁热打铁不遗余力的抹黑她。 李慧好的眼里，只有那些老谢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和她没经历过的生活。她想象小说里华丽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一点朱唇长在她的脸上……她看着小说做着梦，睡了过去。 隔壁， 谢强气的睡不着。 林琳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现在根本不乐意听他说，等他回到卧室，林琳竟已经睡熟了。他把林琳喊起来，林琳只会发起床气，他莫名其妙又被骂了一顿，怒气继续憋着发酵，就像下水道里储存的气体，时间一久都容易变成瓦斯。 第二天， 当上班的谢强想起李慧好那些疯狂的举动，便寝食难安。 他百忙之中，抽空查看家中监控，发现他走后，李慧好立即打开房门，走秀似的在镜子面前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最后，穿一条及膝有腰带的浅色碎花连衣裙出了门，到下午两点煮鸡肝喂猫的时候，还没回家。 谢强给李慧好打电话，手机欠费停机。 如果没记错，他两个月前刚给李慧好冲过100元话费，足够李慧好用半年，这么快就没了？ 他试着给手机冲了100，电话还在欠费状态。再冲100，再冲200，这回手机终于通了。 谢强开口就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李慧好答：“你管我？” 电话再次断掉，谢强发酵的怒火终于被点着，脑海里冒出无数收拾人的念头，一项项斟酌，又一项项的否掉，怒火就这样被消磨的偃旗息鼓，只觉无能为力。 谢强说服自己，只要李慧好开心就行。可回家开门，看见浓妆艳抹的李慧好，他的怒气又被点燃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给翰翰做个好榜样！” 李慧好眼泪急速的往外涌，委屈上了。 早上，她去社区帮忙统计，大家借口她最近有事给她放假，没让她进。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偷东西的事情没澄清，或者蔡怡琴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她无从追究也不想追究，当不了志愿者也不想回家，她来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商场里，种类繁多的化妆品，令她目不暇接，一种一种逛过去，花了不少时间。昂贵的价格，几乎打消了她购买的想法，直到逛到林琳用的化妆品品牌门口，她再也挪不动脚步。 暖色灯光下，一只只口红从浅到深排列，挺立在柜台上。红明明是一种颜色，在这里红出了五彩缤纷来。 售货员很热情的拿出化妆刷，打消了李慧好怕花钱的担心，经过李慧好同意以后，在李慧好半边脸上“为所欲为”。 拍了化妆水，上了乳液。过几分钟，李慧好涂上深浅两种色号的粉底，效果立竿见影。老年斑没了，皱纹淡了，李慧好已经动心。 顾客都是上帝，售货员的耐心格外好，不仅详细为李慧好介绍用途，还热情的陪李慧好唠家常。 她夸李慧好漂亮，同时也在为李慧好打扮，推销商品。 不知不觉，话匣子打开了， 李慧好回忆，那时候条件苦，有一只口红已经是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愿望。虽然平时根本用不着，在家偷偷抹上，出门也会擦掉。一只口红，一用就是好几十年。 后来这些口红找到了用处。 传说，眉心有痣，大富大贵，赶考种三甲，做官当三公，一生万贯家财。小孩子过生日，妈妈们便用珍藏的“限量版”在小孩额头中点一点。谢强也没免俗。 售货员笑的直不起腰，李慧好自己也笑了。 哪怕李慧好态度强硬的催售货员把妆画好，售货员也没怼她，还给她尝试了各种口红的色号。落日棕，茜茶红，亚洲纯红和野红咖…… 李慧好决定把售货员用过的东西都买下来。 这个两百，那个三百，算下来，加上妆前用的乳液等等，要三千多。 李慧好这辈子都没在自己身上下过这么大的手笔，加之囊中羞涩，立即打起了退堂鼓。可如果她再买只眉笔，售货员会送她粉底的小样，她就能画一个比较完整的妆，这让她不用再蹭林琳的化妆品了。 李慧好最后买了口红，也买了眉笔。临走时，售货员又往里多塞了一只5l的粉底。 李慧好感到她不仅捡了便宜，还得到了尊重和理解，维护了她人老珠黄后的体面，这是话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从商场里出来，看到广场花车上一百一双的红色皮鞋，李慧好的心头又是一热，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就这样，李慧好花光了兜里的钱，从头到脚换了一遍。除了松弛的皮肤，找不出一丝老太太的痕迹。 盛妆之下，背书包的小女孩问路都喊她“大姐”，卖鸡肝的小商贩惊掉下巴，到小区门口没被老吴头认出来，还有……谢强迎面而来的怒火。 第89章 又爱又恨 李慧好跌坐在沙发上，购物袋往身旁一撩，抱起手臂泪如泉涌。 “你们嫌我老了，什么都不懂了，我努力，啊，我去学。好了，最后你们告诉我，别折腾了，老年人就应该老在这儿，大石压死蟹，安分的等死咩？” “就只是这，我还不气，我一点也不气，我老了我认了。可是，我好不容易看上自己喜欢穿的衣服，我自己花钱买个开心还不行，我屈着谁了，到死都只能拿着钱，不能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咩？” 正说着，购物袋袋口朝下滑到地上，鞋盒盖子掉落在一旁，红色高跟鞋滚落出来，口红粉底散了一地。 那红色刺痛谢强的眼，心说，李慧好买东西的时候很高兴，买了东西藏着掖着偷着用，面上演戏扮委屈，谁家老母亲这么不着调？有钱多买两颗枸杞黑芝麻，至少强身健体黑头发，比这些东西有用多了！ 李慧好可能也察觉到理亏，以为他没看到，若无其事往袋子掉落的地方挪了挪，用脚把口红和粉底往鞋盒子下勾了勾，理理裙摆，才继续哭诉。 谢强哭笑不得，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时候自己做错事，一边哭一边看李慧好眼色的场景。现下，李慧好这些小动作，和小时候的他如出一辙。 李慧好还在往前翻旧账。 她年轻时多羡慕那些欧美明星啊，用火钳也要把一头黑直长烫卷的她，却把省吃俭用做飘逸白裙的的确凉，给谢强做了白色衬衣。人家说生儿防老，谢强赚钱了，她还没要谢强拿钱买衣服呢，她买衣服谢强还有意见，谢强太不讲道理了。 谢强越听越难受，眉头夹起，再乐不出来了。 在李慧好的话里，他是一个失败的儿子，连衣服都舍不得给妈妈买。他开始反省，又觉得自己似乎没做多过分的事，无非就是没像古代的儿子交中馈一样，把工资交给李慧好打理。 他有些委屈。他曾以为比起王宇来，他已经足够优秀，至少没有想王宇盘剥蔡怡琴一样盘剥过李慧好，即便当初买房子缺首付找李慧好支援，后来也是分期还了的。 他开始愤怒。可他做人越失败，李慧好生为母亲，不就更应该因为担心他而节约吗？ 再换个角度说，即便他没尽到孝道，李慧好就能乱花钱吗？ 孝道和花钱，分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又好像是一回事。 宗旨是，谢强没为李慧好的穿着出过钱。 谢强有理说不清，陷入焦虑状态。 李慧好借着裙摆的掩饰，迅速捞起落在地上的物件儿，一溜烟进了房间。几息后，又花枝招展的走出来。 肉眼可见，她的口红更红，腰带更紧，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更妖艳了！ 李慧好没事人一样，穿着碎花裙去煮鸡肝。不到半个小时，她又出门了，剩下谢强一个人生闷气。 李慧好不想在家。 谢强万年不变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家里只会引起矛盾，还不如出去晒太阳。 这时候，离猫咪们吃饭的时间还早， 李慧好拿着她的新手机，坐在花园中晒太阳，翻起她的总裁小说，不知不觉入了迷，沉浸在小说世界甜甜的爱情泡泡里。 光柱恰巧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射过来，照在手机屏幕上，她用影子挡住刺眼的阳光继续看书。光便照在她的酒红色头发上，晕出一层光圈，好像天然滤镜加持，一切都显得朦胧不真实。 袁建国踩点赶来，已经在远处站了一刻钟。 他看不见李慧好脸上的皱纹，只看到李慧好姣好的轮廓，是骨骼撑出的优雅和娴静，是岁月侵蚀不进的美好。 他一步步接近，小心谨慎的挪到李慧好面前不远处，几乎只看到李慧好小巧的鼻梁。 他再也走不动了。 爱情因为年纪，而变成一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老色鬼的魔咒环绕在他的头顶，让他想起谢强鄙视的眼神。 最后，是猫打破了岁月静好的画面，他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想知道李慧好看什么那么入迷，忽略了在远处观望的他。 李慧好看小说，却不把小说的名字告诉他。 “那本书你看完了？” 李慧好哦哦了几声，把发丝撩到耳后，自我感觉很美的姿态，袁建国却看不见了。 袁建国心头泛苦，满心都在想李慧好不喜欢看《父母爱情》，他的心意没传达到，他又怎么述说心事呢，对儿子的海口可都夸下了啊。 李慧好等了半天没等到夸奖，见袁建国失魂落魄的，翻了个白眼找王西凤去。 袁建国这才后知后觉的问，什么时候看胡老太去呢？ 李慧好脸色骤变，胡老太这会儿还在icu呢，她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再说，即便胡老太醒来，她说了也不算，还得警察来调查手机到底是谁的。 李慧好说：“不去了。” 袁建国说：“你俩关系那么好，你不去看她？” “社区都知道了！说我是小偷！” 李慧好走了很久，袁建国才反应过来，李慧好在等警察还她清白。袁建国回过味来，原来李慧好打扮的花儿一样，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发泄心中的怨气。 袁建国快步跟上去，安慰李慧好，只要胡老太身体状况没问题，警察就回去调查情况。这案情并不复杂，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袁建国拍拍胸脯：“我儿子是警察，我知道。” 李慧好顿住脚步，又羞又怒的跺脚：“我说我怕了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提起裙摆就跑。 袁建国抠抠太阳穴，没明白李慧好什么意思，只觉得李慧好像小姑娘一样，让人又爱又恨。 他知道，李慧好去的方向是王西凤家，也不着急追。等王西凤晚上下来跳广场舞的时候，装作和王西凤巧遇，问起李慧好的事来。 王西凤将袁建国从头打量到脚，挑眉道：“袁老师，没看出来啊。” 袁建国的脸红了。 王西凤心中了然，没打算揭穿袁建国的心思，却问起手机的事。 手机好用么，什么品牌好用，多少钱，能不能帮忙买一个，顺便把小说也下载了。 最近，王西凤生活不如意。 怀孕的女儿需要人照顾，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喊饿，刚吃了又吐，吐了她得收拾，好像时时刻刻都离不得人。为了给胎儿良好的胎教，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她也不能看，累了一圈连个消遣的玩意儿都找不到，看到李慧好拿出个新手机来找她，也觉得新奇。 起初，王西凤只想听听音乐，没想到李慧好给她演示了看小说的功能。 王西凤觉得，听音乐可能还会被反对，但看小说，无声无息的，女儿应该再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于是也起了买手机的心思。 李慧好建议王西凤自己去商场看，可王西凤每天去了社区，还要买菜做饭伺候孕妇，麻将、腰鼓队和广场舞都去的少了，根本抽不出空来，想到了网购。 袁建国反应快，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网上买了手机？” 王西凤笑：“袁老师，你拿错快递了，自己没发现！” 袁建国一脸震惊，拿错快递的，不是胡老太么？ 第90章 真相 袁建国回想起来，他取快递的时候，和胡老太撞了。当时，胡老太确实是去取手机。 袁建国的手机是儿子帮忙买的，袁建国也不知道手机长什么样子。至今，快递取回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袁建国根本不知道自己拿错了手机。 袁建国得到王西凤的提醒，才去快递点翻找，果然，快递还在架子最下层的角落里，那家里的箱子又是谁的呢？ 在王西凤的陪同下，袁建国赶回家去看。这才发现，他拿回家的箱子是胡老太的。 袁建国和王西凤一起去派出所说明情况，这时候，胡老太的口供，和向阳小区的视频调查取证已经完成了。至此，关于蔡怡琴掉手机的事总算水落石出，就是3个老年人拿错快递闹出的乌龙。 很快，民警通知了当事人蔡怡琴和李慧好，可蔡怡琴态度强硬，坚持不肯就此作罢，要求社区调解。 天色已晚，又不是必要解决的矛盾，社区决定把工作推到第二天，蔡怡琴也没说什么，只威胁，如果第二天还是不解决，她要李慧好好看。 这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算起来，这件事本来和李慧好半点关系都没有，李慧好还是受害者，可蔡怡琴看不顺眼李慧好，硬要算在李慧好头上，也让人无奈。 李慧好呢，去了一趟王西凤家，得知视频已经看到了事情经过，顿感胸中郁气一扫而空，扬眉吐气，大摇大摆回了家。 “我太冤屈，没人肯信，如今一天都光晒，给你节约好几千嘞！” 谢强不答话。 一会儿，林琳回来做饭，李慧好又把话拿出来说了一次。 林琳安慰：“说清楚就好了，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也该好好反省反省。” 林琳不知道谢强在派出所的表现，如果知道，大可能会换个方式表达，不会让谢强听起来如此刺耳。 李慧好夸林琳识大体，贴在厨房门上和林琳说话，从开始被冤枉有多委屈，说到无人肯信的绝望，再说到自己无处求助的茫然，到如今沉冤得雪的不易，李慧好仔仔细细把自己的内心剖析了一次，像把血淋淋的伤口又一次展示给林琳看。 林琳不好多说，隔许久嗯上一声，证明自己在听，没想到还助长了李慧好的吐槽气焰，说的越来越起劲。 同样的话，林琳听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头往客厅中张望，问：“嗳，那个……阿强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呢？” 谢强不在。 英雄气短，受不了婆媳俩左一句右一句的指桑骂槐，谢强躲进了卧室。 可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谢承翰回来，李慧好更加闹腾。 李慧好把对林琳说过的话，又对谢承翰说。 谢承翰仰天长啸：“嗷，这两天一镬泡，我就知道，王圆圆心眼丝丝大！和他奶奶扯猫尾，生安白造！” 王帅帅从小和谢承翰作对，看见张照片都能编故事说李慧好是小三，抓住了李慧好的把柄岂会罢休。蔡怡琴在向阳小区说李慧好是小偷，王帅帅就在学校宣传谢承翰是小偷的孙子。只是这次，有前车之鉴，没人肯信王帅帅的话。 加之，最近谢承翰坚定的想解救王帅帅的灵魂，整天和王帅帅勾肩搭背，又赶在王帅帅发火前跑开，旁人怎么看都像两人握手言和了。这会儿王帅帅再说起谢承翰的坏话，看起来更像是基友闹矛盾，相爱相杀，话就更没人信。 王帅帅在学校散布谣言，谢承翰的日子过的照样风生水起，只是谢承翰心里过不去，总想扳回一局罢了。 李慧好却听出另一种意思来：“为人不正，儿孙遭殃。可见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李慧好说这么多，始终只有一个意思，她的名声不好，谢强和谢承翰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谢强应该维护她。 谢强被李慧好烦的不行，见李慧好又在儿子谢承翰面前说东道西，暗指他的不是，冷冷道：“行了，知道了，一下午你念了几百次，还没说够吗！” “屈的不是你，当做没事吗？” “警察查得真相证明你无辜吗？你不到处摆弄手机，屈得了你？” “到头来，还是我错了？” “既没错，何必碎碎念？” 李慧好气极了，但能怎么办呢，谢强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谢强了。想动手，谢强还高出她一个头，她够不着；讲道理，谢强嗓门大道理多，她讲不过；她怒火上头只能气的自己血压升高，脸色红了又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正想着，警察的电话告知已经查清楚，事情和李慧好无关。李慧好立即像打了一剂强心针，迈着豪迈的步伐蹿到谢强面前，将电话按到免提，强烈恳求警察再说一次给谢强听。 谢强闷不做声，好半晌，说起两个月前给李慧好充了100元话费，今天还给李慧好充了400元。李慧好总算转移了注意力。 谢承翰反应快，知道李慧好用超了流量，立即关上李慧好手机的移动数据，连上wi-fi，告诉李慧好，流量要用钱，如果没套餐会很贵。 有套餐就不贵了？那就办呀！ 谢承翰偷瞄谢强的脸色，不敢执行，还是林琳下令，谢承翰才给李慧好选了一个流量套餐。李慧好每月10几块的话费，眨眼翻3倍又不愿意。谢承翰给李慧好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建议李慧好只在家里用手机看小说和视频。 李慧好啊了一声，“只能在家不出去……”当然不行。 本着“宁可少吃两餐肉不能没自由”的想法，李慧好还是决定要开流量。 随即，谢强警告，以后的话费都李慧好自己搞定，他不会帮李慧好冲了。可林琳好似专和他作对似的，竟承包了李慧好的通讯费，让他很难理解。 林琳说：“妈每天做饭辛苦。” 谢强问：“我就不辛苦？” 林琳说：“那我也给你充。” 充话费就能搞定的事情，林琳深感值得。事业蒸蒸日上，无暇顾及家事，她认为李慧好的支持至关重要。家务本来是她的承包项，她当然不管谢强怎么想，也不怕谢强事后找她理论。 饭菜刚上桌，社区电话又打了过来，和李慧好约明天调解矛盾的时间。 李慧好满以为调解矛盾的意思是，蔡怡琴当面向她道歉，欣然应下。 饭桌上，李慧好不能讲和蔡怡琴的旧怨，便讲自己今天这装扮的来由，她炫耀那些浅显的套路，认为这是陌生人对她的尊重。谢强不屑一顾，谢承翰便不敢搭话，林琳却听出另一番滋味来。 林琳心里在琢磨，这些招数如果连不购物的李慧好也能哄好了，是不是也能把别的老年人哄开心了？开心了就有收益，有收益就有业绩……林琳想了很远。 当林琳意识到，自己最近几个备受高层注意的提案，都是沾了李慧好的光，一声夸奖由衷而发：“妈，你真厉害！” 事后，谢强问起林琳何出此言，林琳丝毫没隐瞒。 谢强半信半疑。他做广告策划多年，很明白让计划成型有多难，他都不行的事情，林琳何德何能，把想点子说的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谢强宁愿相信，这是林琳在对他示威。 第91章 玩坏了 在老年人的心里，以前再大的喜事都是一个红蛋搞定，如今已经能吃上肉，吃饱吃好就是最高规格的礼仪。 李慧好猝不及防得到林琳的肯定，立即给林琳夹了块肉，谢承翰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唯独谢强被忽视了。 谢强自己从盘子里夹了一大夹，和李慧好较劲，还没忘冷嘲热讽的说，就蔡怡琴的性格，给李慧好道歉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和李慧好吵一架都是轻的。 谢强话音刚落，林琳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一个眼刀子戳来。 谢强顿悟，班主任说过，别让两家人的恩怨影响孩子的成长。 今天万事都不如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谢强食难下咽，丢下筷子往卧室里去。 谢强剩了一坨米饭的碗还搁在饭桌上，客厅的气氛却活跃起来。 谢承翰开始吐槽班上，这个同学家里炒股赔了，那个同学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没收了，王圆圆最近和他一样开始锻炼身体，以后一定是个灵活的小胖子。他口若悬河，超乎谢强的想象，说的都是谢强从没听他说过的话。 李慧好说起逛街的见闻，以前哪里是农田，哪里有粪坑，她都能讲的清清楚楚。又说她从商场过的时候，正看到小朋友跳舞，年轻人爬墙。她获知有一种爬墙叫攀岩，甚至连谢强想都不敢想的跳伞都想尝试，为此兴致盎然，是谢强没见过的。 林琳没发表意见，却因为婆孙俩的对话，笑的前俯后仰，比和谢强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灵动。 谢强没听到众人因为他的离开而着急，甚至没人提起他半个字。 谢强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他事事为了家着想，却被家人们刻意排除在外。 谢强这段时间太累了，被事业和家庭的两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他默默承受着，经常熬到天亮才睡着，睡着没两个小时又要起来送谢承翰上学。现在，他好不容易完成工作任务，还没休整，疲惫又被出差的长途跋涉填满了。 谢强突然觉得很累，躺上床，没两分钟竟奇迹般的沉入梦乡。 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从卧室传出来，李慧好和谢承翰笑弯了腰。他们笑谢强古板不通人情，把他最近的表现当成枯燥生活的调剂品。 林琳进卧室一看，谢强衣服和鞋都没脱，显然不准备睡觉。 一个人要累到什么程度，沾床就能睡着？ 林琳直觉谢强的工作可能出了大问题，“工作顺利”都是谢强撑出来的假象。 她心中隐隐不安，家里因为买了房要给月供，其实没什么存款。谁要是生一场大病，出点大事，就能给这个看起来富庶的小家庭致命一击。谢承翰快上大学了，不能因为家中的变故，耽搁了谢承翰的前途。 李慧好的养老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的，她只能在她自己身上下功夫。 努力工作，是谢强，也是她自己，唯一的出路。 林琳默默的给谢强脱鞋和衣服，尽管动作很轻，谢强还是惊醒了，翘起眼皮看是林琳，赖在床上不动。夫妻俩推拉了一下，林琳把衣裤都剥落下来，一掌拍在谢强的屁股上，给谢强盖上被子。 “累了就睡，给你留碗汤当夜宵。” 谢强轻嗯一声，头往枕头里埋了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还没等林琳走出卧室，谢强已经又打起呼噜来，声音越来越大。 林林煨在保温锅里的汤最终也没派上用场，第二天被一觉睡的神清气爽的谢强当了早餐。 事实证明，谢强的猜测没错。 尽管掉手机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蔡怡琴还是不肯罢休，只能由社区出面调解。 蔡怡琴说：“我的新手机我都没用过，凭什么这么算了呢！我怎么知道她有没在手机上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语中，还是针对着李慧好，因为手机上的软件是李慧好下载的。 胡老太今天从icu出来，还要在医院住上三天。她得知了事件经过，气若游丝的拜托社区转告蔡怡琴，她的新手机在袁建国手里，如果蔡怡琴愿意，就把手机换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懒得麻烦。如果蔡怡琴不愿意，事情便全权交给李慧好处理，赔钱之类都算她的。 可蔡怡琴不肯将错就错，说李慧好是用歪货的人，万一胡老太也用个三线便宜货来忽悠她，她就亏大了。最好的办法，是让胡老太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 胡老太刚做了搭桥手术，社区不敢把这话带回去，只能让李慧好前来调解。 李慧好花枝招展的走到楼下，遇着忐忑了一晚的袁建国。 袁建国说，李慧好被冤枉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必须得帮李慧好解决问题。李慧好正巧不想单独面对蔡怡琴，便同意袁建国同行。 怕被李慧好讨厌的袁建国，沿途想尽办法搭讪。 他知道李慧好做过厨子，提出背了许久的菜谱，李慧好不理他。他想李慧好爱猫，说自己拜托儿子找的养猫资料，李慧好嫌他无聊。他甚至大胆的提出，公园有个相亲角，李慧好骂他老色鬼。 他找不到李慧好感兴趣的点，不敢再试，只能作罢。 到了社区，李慧好先进门，社区的工作人员点头笑笑，随即招呼跨进门来的袁建国。 “袁老师，今年要不要考级，社区帮你报名啊。” “不了不了，我背着玩呢。” 李慧好感到受了忽视，没好气的说：“有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喊我来调解，倒是那肥婆人呢？” 社区出面，又把前因后果讲了一次。 李慧好听到蔡怡琴的要求，气的笑了。她还没追究蔡怡琴冤枉她的精神损失呢，蔡怡琴反而先叫起屈来，当真好笑。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既然蔡怡琴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她当然不会答应，那还调解什么呢，喊她来吵架的。社区解释，生病的胡老太委托她全权处理，李慧好这才安心坐下等蔡怡琴来。 袁建国抱着还没拆封的手机，并排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慧好已经拿出手机又看起了小说。 袁建国想说话，但是闻风而来的人团团围住了他。 大家都听说了袁建国帮歪果仁租房的光辉事迹，不知如何教导家里不爱学习的孩子，都来请教袁建国如何学英语。袁建国左回答一句，右应承一声，悄悄伸长脖子寻找李慧好，才发现李慧好已经离他很远了，成了黑压压人头中耀眼的一点红。 李慧好看小说的事已经在老年人中传遍了，大家把表格分院分单元整理好有短暂的休息时间，都来看李慧好玩手机。听说手机上不仅可以看小说，还能看视频，都好奇起来。 李慧好操作不顺畅，一群老太太一起研究，按这个，按那个，就像小朋友钻研玩具的玩法，总会吸引更多的小朋友来旁观。比学会怎么玩更大的可能，是玩具被玩坏了。 李慧好不知道点去了哪里，无法把手机恢复原状，急出一身汗来，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才恢复了手机界面。大家意犹未尽，却不好意思再拿李慧好的手机做实验，都在心中琢磨着自己去买一个。 这时候，蔡怡琴慢悠悠的走来。 当着众人的面，李慧好说：“那软件还是我给钱下的，给你用，没让你还钱都不错了，打斧头也要有个度！” 第92章 社区调解 蔡怡琴提出调解的要求有些后悔，在王帅帅追问手机下落的时候，把经过说了。 王帅帅猜，社区不会同意赔偿的要求。但现在调解的时间已经定下了，蔡怡琴势必要来一趟社区，不能被李慧好踩在脚下。 既然手机不是李慧好的，那李慧好就还用着三线水货。 王帅帅出主意，让蔡怡琴来撒气，以前怎么阴阳怪气就怎么继续的阴阳怪气，就拿李慧好的手机说事。 蔡怡琴被王帅帅说阴阳怪气，不太舒服，但又不能刺激王帅帅，不知怎么应对。 李慧好是她的出气筒，她下意识的还是想拿李慧好出气，又默默认同了王帅帅的建议。 蔡怡琴跨进门，琢磨了一早上的说辞还没说出口，骇然看见李慧好手中拿着个明晃晃的新手机，一旁还有人夸手机好看。 蔡怡琴呆了一瞬，一旁积极的老年志愿者们蜂拥而上，异口同声的劝她“算了”。 手机没有损坏，并且除了下载软件也没有使用过，不存在折旧问题，还赔什么赔呢。做人留一线，也别太过分。 得道者多助的道理，蔡怡琴也明白，为了今后着想，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发火，只能勉强答应。 可蔡怡琴总觉得自己还是吃了亏。 凭什么呢，拆手机盒子的不是她，第一个拿手机的人也不是她。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李慧好这个她最看不惯的人，以后看到自己的手机都会膈应。 还真别说，手机她都不想用了。 装两千块大洋在包里多稳当啊，捏着个两千块的高档货，怕摔了、磕了、坏了、被人偷了，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的不踏实，实在不划算。 蔡怡琴想不通，临走前坚称不是李慧好有道理，而是她大度，决定放李慧好一马，李慧好最好记得欠了她的人情。当然，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她还会找李慧好算账。 李慧好嗤之以鼻，心说，算啊，就等着你算账呢！ 李慧好正想反驳，被袁建国打断了思绪。 袁建国对蔡怡琴说：“快走，回去做家务也比在这儿好。” 蔡怡琴涨红了脸，暗骂袁建国为了讨好李慧好，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可她看的出来，大家都很喜欢袁建国，尊称袁建国是袁老师。她倒是可以把袁建国骂的狗血淋头，可别人会不会骂她就不知道了。 蔡怡琴深吸一口气，强忍将袁建国祖宗十八代挖坟掘墓骂一顿的冲动，拿上手机灰溜溜的走了。 众目睽睽下，让社区头痛的事竟这么轻易化解，实属没人料到。 特别是袁建国，卯着劲来挣表现，结果刚一开始事情就结束了，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力。 这会儿，李慧好要去统计表格，没空理他。他想加入志愿者，现下社区事情多又没人接待。他想赖在社区继续等，哪怕远远看着李慧好也愿意，可李慧好让他回去，还旁敲侧击提醒他：“你桌子上那么多书还没看。” 桌上的书，都是教科书，是袁建国翻来覆去看了十年的。 袁建国认为李慧好在暗示他，看了十年，到了该让组织检验成果的时候。 袁建国斗志昂扬的应好，昂首挺胸的出了社区，回家备战高考去了。 这一下午，很多儿女都接到了父母的通知：换手机，智能的，屏幕大的，声音大的，对，还要屏幕上字大的，因为李慧好有。 子女们忙于工作，根本不了解父母的生活，对换手机的要求感到意外，不免相互打听。 不少人知道小区有个红发老太太，常穿一身年轻女孩子的打扮，还救过小区里跌倒的老人。如今，这醒目的外形终于和“李慧好”这个名字挂上了勾。 子女们认为李慧好既前卫又心善，只是过于爱显摆。不过，考虑到李慧好是个老太太，年纪大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无可厚非。大家的评价以夸赞为主。 很快，李慧好和袁建国齐名了。都说向阳小区藏龙卧虎，会什么的老年人都有。 不善与人交流的李慧好，从没想过和人说话这么简单。她不用找话题，只用回答问题，两个小时眨眼就过了。大家意犹未尽，向她请教化妆秘诀，进而邀请她去腰鼓队的，去跳舞队的，唱歌队的都来了。 退休以后，她已经快忘了被众星捧月是什么滋味。 细想起来，在食堂，大家喜欢她是因为她舀菜不颠勺，既和她的厨艺无关，也和她的人品无关。如今的受欢迎，完全是因为她的个人魅力！ 李慧好立即释怀了大家之前排挤她的举动。李慧好心想，没人想和小偷一起坐，换她可能也一样，如今澄清了，大家不也都开始欢迎她了吗。 王西凤是腰鼓队的成员，李慧好也打算加入腰鼓队，刚答应下来，又有人说到旅游。 上一次大家去涠洲岛，结识了一个很热情的旅行社小代理，她常发一些非常便宜的旅游线路，29块能去大梅沙，499块能走到上海，699块能去云南双飞玩5天…… 老太太们体验了一次，觉得既能打发时间，花的钱也不多。听说下星期有个299块去北海玩7天的机会，准备再去一次。 李慧好怀疑，她年纪比在座的人大，先前去咨询旅行社被拒绝过，她真的能去吗？ 她们说，那是因为李慧好没人陪同。先前导游给她们想了个办法，先做了健康报告，在征求儿女们同意的前提条件下，找个满足独自出游条件的熟人陪同，便万事大吉了。上一次去涠洲岛，有一个和李慧好年纪一般的老太太，就是用这办法去的。 李慧好想旅行已久，听完已经蠢蠢欲动。 找谁一起呢？除了王西凤，李慧好想不到别人。 可王西凤要照顾怀孕的女儿，多半走不开。别的人对李慧好来说，又不算是熟人。 李慧好打起退堂鼓，再想到如今即将高考的谢承翰和忙碌的林琳，旅游的热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 为了显得自己合群，李慧好说回去问问孩子，可内心却明白，多半是走不了的。 王西凤从暂时用做统计工作的小会议室里出来后，急匆匆的先回家了。李慧好想跟上去，却碍于和她搭话的人多，只能慢腾腾的往家走。 沿路，大家聊的还是手机。 听说这个品牌好，那个品牌拍照厉害，谁家儿子正好在手机店工作，谁家孩子又在移动公司上班，这个做软件的，那个修电器的……大家恨不得把身边的资源都翻一遍。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被时代抛下的命运，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已经成为他们臆想中能和子女们联通的窗口。 只需要一部手机就能过的像个年轻人，那真是太简单的事情啦！ 到了向阳小区门口，大家约好明天九点去社区才散去。 李慧好舍不得和大家分开，一步三回头，却发现没人回头看她一眼。 她喜欢大家以崇拜的目光看她，用诚恳谦虚的语气来请教她，这是她感到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她再也不想回到孤单单在家晒太阳的生活，骤然剩她一个人，感到心里空荡荡的，走路也提不起劲来。 得到又失去，她开始怕： 有一天大家看腻了小说之后，她没了作用，会不会没人再和她说话？ 第94章 领头羊 今天，李慧好比家里任何人都起的早。 家里上班上学的还没出门，李慧好已经妆容精致的穿着时髦暗花白衬衣和牛仔裤，坐在公交车上了。她若无其事顶着年轻人微怒的目光，霸占了车位，身子随车摇动。她屡次打开手机看时间，想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未接电话。 在她心里，一家人应该知道彼此的去向。她没告诉孩子们她出门，希望接到孩子们的问询。 终究还是失望了。 到医院下车，手机还是一声不响。 李慧好长叹一口气，开始去按部就班的完成她昨晚盘算了整夜的安排。 看完胡老太，她打算去社区做志愿者，顺便和腰鼓队约定出游时间。下午没事做，她回家吃碗云吞面，睡睡午觉，起来研究手机，到点煮鸡肝下去喂猫，孩子们也就快回家了。 满满当当的，没空让她想别的事。 胡老太恢复的出奇的好，提前从icu挪到普通病房。医院考虑到她是孤寡老人，征求她本人同意，请了护工。李慧好去的时候，护工正在催胡老太吃饭。因为工作太忙，护工生意很好，不只照顾胡老太一人，胡老太吃了饭，她才能去下一家。 李慧好到了，护工把喂饭的任务交给李慧好溜了。 胡老太抹了嘴角，眼角却湿了。 两个老太太都有一肚子话想对对方说。 胡老太深感，不是自家人，拿钱也不尽心。她昨晚憋了一泡尿，憋到现在想尿裤子，可护工只忙着往她嘴里塞东西。她空腹抽了饿血，鸡蛋都没个来补，粥那么烫人，护工非要她喝，她喝不下，护工不给她好脸色。 胡老太气若游丝的抱怨，期期艾艾喊饿，也不知到底是要上厕所还是想吃饭。 李慧好吹凉了粥，没好气的递到她嘴边，她只喝了两口，急吼吼的要上厕所。隔壁床陪护的妇人忙提醒，刚做了手术的不宜下床，护士嘱咐了，接尿盆在床上解决最好。 李慧好总算知道为什么护工不搭理胡老太，可胡老太说自己在床上尿不出来，一定要下床。 僵持中，护士来换输液瓶了，听说胡老太要下床上厕所，直接将尿盆放到胡老太身下。 胡老太眼巴巴望着李慧好，李慧好知道，胡老太想让她帮忙。可她哪负的起责啊，万一把病情搞严重了，医药费算谁的？总不能胡老太认了干亲家，就真让儿子给胡老太养老送终？ 李慧好想起谢强那张时刻板着的脸，打了个哆嗦，假装没看到把脸转到一边去。 胡老太坚持：“我唔好当着大家嘅面。” 李慧好不耐烦：“医生怎么说怎么做，瞎折腾什么！” 胡老太涨红脸，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直到护士按了按她的肚皮，她才忍不住打开了水龙头。这下，又要收拾洗手，折腾十几分钟，粥也温了正好入口。 胡老太吃饱喝足，想起手机来，忙给李慧好道歉。 李慧好儿孙满堂，是体会不到她的心情的。她怕死在家中无人晓得，想尽办法想落个善终，周围没人容的下她，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慧好身上。她承认买手机是讨好李慧好的举动，却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让李慧好为难。 也怪她身子不争气，被蔡怡琴怼了一顿，就心肌梗塞，丢了半条命。如今想起来，要不是老吴头送她来医院，她可能当晚就要交代在向阳小区的花台边。一个人，死也死的凄凉，她羡慕李慧好，心想哪怕儿子再叛逆，想得社保的安葬费，也会去领骨灰，不会让她葬身荒野。 李慧好满肚子牢骚，没好气的说：“做人他都不让你痛快，你死后哪管的着他，想多了。” 如果胡老太还想搭上谢强，李慧好让她自己去。儿孙满堂到底好在哪儿啊，自己照样只能在厨房的方寸之间期盼团圆，那种滋味，还不如不生不养来的潇洒。只是不想伤害感情，她从来不把真相说出来罢了。 李慧好决定，她要过自己的人生，不再围在不需要她的人身边打转。 她作为朋友来看望胡老太，希望胡老太健康，活蹦乱跳的出院。现在呢，她赶时间要去社区帮忙统计流动人口和老年人。也只有这种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才能体现出她李慧好的价值了。 胡老太听的一愣一愣的，忘了张口反驳。等回过神来，李慧好已经走到病房门口了。 胡老太问：“你是不是觉得医院晦气，不想来？要不我出院，回家去。” 李慧好又转身回来：“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几次折腾，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胡老太眼泪汪汪的说：“躺这儿，没人和我说话。” 李慧好感同身受，却也不想耽搁自己的安排。她的为难挂在表面，让胡老太慌了神。 “你每天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胡老太实在是一个人孤单怕了。她好像随时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困在了一个灰暗的角落里。她以为，李慧好话里话外透露出谢强的不是，是不愿意她参合进谢家。那么，她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和李慧好做好朋友，李慧好应该不会拒绝。 恳求无用，胡老太就想下床来跟着李慧好走。李慧好只能答应有空来和她说话，但前提是，她得快些好。 明眼人都明白这是李慧好的托词，可胡老太只要些许安慰，就安静下来，还笑着挥手给李慧好说拜拜。 没出半小时，胡老太再次感到孤单。想要债的老吴头上门来探病，胡老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用老吴头说出口，胡老太主动提出还钱，只是她现在没出院，也无人照顾，只能委屈老吴头这个老好人了。紧接着，胡老太让老吴头每天来看她。 “这样你就不怕我跑掉啦！” 胡老太阴差阳错戳中了老吴头的死穴。之后几天，老吴头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催债，胡老太甚至巴不得再在医院住两天。 李慧好从医院出来，直接到了社区。刚进门，大家都热烈的和她打招呼。 都说李慧好身材保养好，生了孩子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就像，那个跳孔雀舞的杨丽萍。 李慧好嘴上谦虚着，不知不觉将腰杆挺的更直。 统计过程不再枯燥无趣，每过半小时，几个老太太钻到一起，开始聊天。话题从手机延伸到家事，从家事说到国事，天南海北的聊，最后有人说到王西凤身上。 “年纪大了就是不好生，你看二奶奶最近都憋着火，准是家里的孕妇难伺候。” 有人深有感触，现在，生孩子的事上，年轻人走上了两个极端，要么肆无忌惮的生了还想生，要么是巴不得丁克到死的一个不要。爷爷奶奶们成天闲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孙儿，还有着急怀不上的。偏王西凤好，想都不用想，活儿就找上门了，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哇，旁人都羡慕不来。 王西凤自己好笑，焦头烂额的集思广益，怎么能把娇气的女儿伺候好。说着难免抱怨，当年她们怀孕的时候，临盆了还在地头做活儿，流水线上工。现在优生优育，孕妇娇气的优出病来。饿了哭，饱了哭，高兴哭，伤心哭……哎呀，这也就是亲妈忍得，换了婆婆来，指不定记仇以后怎么磋磨呢。 李慧好听出王西凤的尖酸气，直问是不是亲家也来了。果然，王西凤直摇头，哪怕不说一句不是，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无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家没个消遣，枯燥无味的日子太难熬啦，不如去旅游？ 众人齐声赞同。 听说，这回的线路，有半天自由安排，到时候大家还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潇洒。谁会手机就好了，可以导航，又可以像年轻人一样找吃的。 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李慧好，要李慧好来做这只领头羊。 李慧好满脸通红，既羞又激动。羞的是，她连下个软件都还不会，做旅游攻略是天方夜谭。可大家赋予她的信任，她也不能辜负，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把自己赶鸭子上了架。 第95章 死去的老猫 李慧好从社区回家，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怎么做攻略呢？ 谢强最会做计划，安排人做事，应该也会安排旅游。可谢强不会告诉她，她多半只能和林琳沟通。她转念一想，林琳都是遵照谢强的安排行事，会做计划吗？她总不能去求助谢承翰。 除此之外，李慧好想不出其他能帮忙的人，几乎抠秃了头皮。 不知不觉，李慧好走到3栋路口的拐角处。 她眼角的余光瞄见楼宇阴影的树丛里，有一个灰白的身影，像是猫。 小区里的流浪猫时常在3栋楼下打转，见到人会远远张望，一旦有人招呼，它们便会小心翼翼的靠上来。垃圾桶里的东西和人手中新鲜的吃食当然没法比。如果运气好遇着手中提着吃食的人，它们靠撒娇卖萌的乖顺模样，说不定能讨到一块肉。 当然，它们最喜欢的还是李慧好，因为不管运气好歹，它们到点总能混到一餐几口吃食，不至于一无所获饿肚子。 李慧好路过，那就是衣食父母来了，它们喵喵两声打个招呼，宁可提前致敬晚餐也绝不怠慢。 毕竟，那只霸道的小胖橘芝士，是如何以流浪猫的身份，长到五大三粗短脖子，是众猫有目共睹的经典传奇。 李慧好已经快走到单元门口了，这只猫还一动不动的趴在树丛里，甚至没听到树叶被它来回拨动的沙沙声。 李慧好倒转过去，在最近的地方伸长脖子看了有近十秒钟，喊了几声“乖乖”没得回应，干脆拨开灌木丛钻进去看究竟。 裤腿上的撕啦声没引起李慧好的注意，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团灰白。 心想，孩子病了，得赶紧看医生。 是那只瞎眼的老猫！ 最近经常来找李慧好讨食依然骨瘦如柴的老猫。 它的头挂在树根处的杈上，毛色黯淡无光，身子上挂着一块拇指大的黑土。李慧好伸手帮它拍去身上的灰尘，触手处已经僵硬。 它死了，再也没有长胖的机会了。 李慧好的眼泪霎时落下，对着楼房不假思索的骂：“猫扒你祖坟了咩？你个扑街，唔畀猫留活路，总有天该你冚家铲，唔死一身潺啊！” 正值晌午，大家都在家吃饭。 李慧好蹲在树丛中哭，骂骂咧咧。 有人把事情转告小区无数不管的老好人老吴头，老吴头有心无力。 从前，他好心帮这家抬抬米袋子劝劝架，那家送送快递扫扫楼道，即便也送老年人去过医院，可打电话给儿女们，都有儿女们埋单。他只花力气不出钱，赢得一片助人为乐的美誉，便以好人应该“以德配位”来约束自己，认为是个好人，就应该帮小区的住户们解决困难。 由于老吴头的积极，住户们交清洁费和开门费也很积极。别的小区都有拖欠，唯独向阳小区，90的住户都会按时主动的缴纳，偶尔有拖延的，也都会及时补上。 这回，老吴头送胡老太去医院，万万没想到摊上个孤寡老太太，赔上几大万棺材板收不回来，还没得任何人一句感谢。 老吴头认为自己有点滥好心，这几天都不敢乱“接活儿”了。 心道，抬抬米袋子劝劝架，送送快递扫扫楼道，人好还不折钱！！！ 特别是今天，为了要债，他得每天出现在胡老太面前，哪怕胡老太很热情，他也觉得憋屈。想他一辈子没伺候过婆娘，老了来给一个孤寡老婆子端屎盆子，总觉得污了自己童男的身份。 但“老好人”的名头，是老吴头在向阳小区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有人状告李慧好鬼哭狼嚎影响人午休，老吴头不能不管。他急冲冲跑到3栋拐角，确定了李慧好的红发背影，确实听见李慧好不仅在哭，还在骂人。 情急之下，老吴头有了“头脑”，一溜烟跑到王西凤家。 “好姐好伤心，你和好姐熟，管管？” 家里的孕妇要喝鸡汤，鸡汤不能有油有姜有胡椒，还不能有腥味儿！王西凤绞尽脑汁不用姜熬出美味的鸡汤来，这会儿也正骂骂咧咧，瞪大眼舀鸡汤上的油面子。孕妇肖潇气若游丝的在沙发上摊着喊饿，不停催促，越发娇气且性格莫测。 王西凤想到自己尽心伺候，却被女婿来了个“竞争上岗”，要她和那个冷脸亲家比伺候人，她就觉得憋屈。 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可能是厌倦了孕妇的磋磨，也可能是想让人看看自己的委屈，还可能是想让“好人”老吴头教训教训这难伺候的女儿。 王西凤听说李慧好在哭，一点不着急。 “你好姐已经被老蔡头磋磨习惯啦，哭哭就好。” 老吴头果然好管闲事，一言不发的对着肖潇拧眉头，嘴皮动了又动没说话。可王西凤等了又等，却没等到老吴头语重心长的教训，油面子已经舀干净了。 当着老吴头的面，肖潇别着嘴，不情愿的喝下鸡汤，立即冲到厕所里。王西凤气哼哼的在客厅里杵着，问老吴头要不要来一碗。老吴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不和孕妇抢食，肖潇便从房间出来了。 肖潇没抱怨一句，面如金纸的说：“妈，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王西凤知道，她不管肖潇，肖潇又要闹委屈。可她这会儿的怒火有星星燎原之势，再不走就等着家庭大战。 王西凤提起小包跨出门，老吴头还呆呆的。 “走哇，领导给我放假了，再不走，一会儿她不高兴就喊我回来了。” 老吴头嗫嚅道：“实在不方便就算了，你帮我找个能劝她的人就行。” 王西凤没好气问：“谁能比我会劝人？” 是，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现在的孩子多金贵啊，明明王西凤家里有孕妇呢，硬要王西凤出门，老吴头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一路上，王西凤踢小石子跺脚，掩不住蒸腾的火气，老吴头借口打扫卫生很想躲。 听到王西凤打电话找袁建国，老吴头又觉得自己做的对。王西凤都要找人帮忙，他这个无才无德的小兵寻求帮助才是上上之道哇！群众的力量才是无穷的，不该单兵作战。 袁建国听说李慧好在树丛里哭，放下饭碗就跑。 老吴头一瞅，嘿，传说中的袁老师吃的也是大白面加葱花嘛，没比他好多少。老吴头见了左邻右舍的生活，莫名挺直了腰杆，虽然还有一丝老来无伴的凄凉感，但想想年轻时再成功，老了都差不多，便不那么难过了。 3人赶到3栋楼下，李慧好已经站起身来，她头上插了片树叶，双眼红肿，裤腿破了一道大口子，看起来有点惨，张口却要帮流浪猫找个家。 老吴头听完，不可置信道：“什么？要找个房子给猫住！” 袁建国一脸茫然问：“养家里的猫都会被丢，流浪猫会有人养？” 王西凤眉头夹的紧：“有人一直不赞成喂流浪猫，你这是给自己找事呢。” 第96章 老鼠抓猫 李慧好哭够了，也想明白了：流浪猫靠她一个人养，不够。 冬天冷空气南下时，即便炎热的鹏城，也会有十天半月的寒冷，猫儿们聪明，常在空调和汽车引擎盖上取暖，时有悲剧发生。流浪猫需要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而且她一天只给它们做一餐，还有两顿，它们需要自己饥肠辘辘的去找吃食。她即将出去旅游，流浪猫只能饿肚子了。 如果众人都来保护猫咪，结果便截然不同了。 小区外是餐饮街，如果没了流浪猫，老鼠会泛滥成灾，这是不争的事实。李慧好想通过关乎住户切身利益的关键点，来解决流浪猫的生存问题。 她想，袁建国不是苛刻的人，王西凤也最怕老鼠，都会同意她的建议。 特别是王西凤，在社区当了多年的志愿者，在向阳小区有一定的话语权，只要她肯同意，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何愁不能解决流浪猫的问题。 可偏偏，王西凤还在思索，蔡怡琴这个老对头从楼上下来了。 蔡怡琴昨天在社区没占到便宜，回家气了好一会儿，等到王帅帅回来询问，她挑着不重要的坦白，王帅帅也听明白了。谁知，王帅帅没维护她，骂她蠢，胡老太那手机得三千啊！血赚的事，就这么被蔡怡琴自己蹉跎了。 蔡怡琴一听自己错过了上千块，气的吐血，晚饭少吃一碗，以至于压了床半天睡不着，对着天花板咒骂李慧好。听见李慧好在楼下哭的凄惨，她心中那口憋屈气一下子顺了，咽下一大碗饭，才抹干净嘴角下来吵架。 蔡怡琴早就听说小区里有人抱怨猫叫的烦了，这时候正好来打击李慧好，错错李慧好的锐气。 李慧好要养猫，她偏不让李慧好养。 蔡怡琴认为，猫是小区里的一害。 它们爬墙上树，闹出很大的动静影响休息。特别是每年的这两天，为了求偶叫的格外凄厉，让人毛骨悚然，特别影响人休息。而且，现在老鼠不抓猫，也不算新闻里的奇事了，谁能证明小区没老鼠就和猫有关系呢。再说，自己关好门窗及时丢垃圾，老鼠也进不来。 蔡怡琴一搅合，王西凤就犹豫了。 流浪猫这个困扰了向阳小区近10年的老大难问题，社区都没想到好办法，王西凤一己之力更没办法解决，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王西凤认为，多两个爱好者来喂猫，就足以解决问题。一不打扰别的居民，二也能让流浪猫得到食物。 这些时候，已经到了12点。 活动室里打麻将的人多，蔡怡琴言下之意，要不要养流浪猫，应该征求小区里所有人同意，不是在场几个人说了算。 李慧好明白蔡怡琴的打算，却无法阻止蔡怡琴去搅合，脸红了又白，既怒又恨。 袁建国习惯性的想支持李慧好，被蔡怡琴骂“跟屁虫”吼了回去。 几人吵成一团。 老吴头却蹲在树丛中，抚摸老猫的尸体。 蔡怡琴已经往活动室的方向走出两三米，老吴头才起身。 老吴头看过，猫身上沾了灰，头骨已经凹陷，嘴角还有血渍滴在落叶堆里，李慧好没动猫的尸体，只顾着哭了自然没看到。老吴头这个老光棍，真把猫当成了孩子，心道，他晚上熬通宵的时候，只有这些小家伙来陪他说话吹风扇。 这些人多万恶啊，连只残废的老猫都不放过！ 老吴头斩钉截铁的说：“去！去说清楚，不喜欢也不能要了猫儿的命，这些人拉命债也不怕下地狱！” 袁建国听了老吴头的话，大长腿两步跨进去，一拧猫的脖梗子，立即瞧见猫尸体下的血渍。李慧好听说老猫是被人虐待死的，这才主动往活动室走。 “这扑街非出街被车撞死不可！” 李慧好要去，袁建国自然要跟，王西凤怕出去也就跟着去了。 蔡怡琴穿着她喜欢的碎花衣裳飘在最前面，都以为她是冲着抹黑李慧好跑的贼快，却没想，没等李慧好雄赳赳气昂昂的进门，她冲进活动室喊：“哪个烂穿肠的想坏风水咒我孙儿高考不利？！” 没人理她。 她又喊：“猫儿最记仇，沾了它的血腥气最容易被糊眼，小心出门给车撞，下楼会跌地，白板当幺鸡！” 蔡怡琴声音大，用尽全力一嗓子，震的人手抖，到手的麻将牌砸在牌桌上，榻了那两层高的牌墙。影响到气运的事，打麻将的人特别关心。再加上，“德高望重”的袁老师来了，多少还是能引人注意的。 大家索性不打麻将的，都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觉得虐猫损阴德，可仅仅是不痛不痒的谴责罢了。毕竟猫不是大家养的，平时没多少感情，甚至不少人和蔡怡琴一样，觉得流浪猫叫声烦。 至于李慧好说的老鼠问题，很多人认为不存在。周边小区老鼠都少，却没有流浪猫，没法证明是流浪猫的功劳。 还有人提出，小区里不是没有老鼠。自家上月刚进了老鼠，药了没用，粘鼠板也没用。眼见着老鼠屎一天比一天大，连厕所里的肥皂和客厅的电视线都遭了秧，如果流浪猫真的大发神威，怎么会有老鼠来去自如？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流浪猫到底抓不抓老鼠，却没人关心流浪猫到底吃住在何方，李慧好干着急也无济于事。 有人问李慧好：“流浪猫都流浪习惯了，你这要把它们整成圈养的，指不定它们还不乐意呢。” 这句话，引起诸多笑声。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猫儿当然还是在外面跑着比较好。 恰好，一个光头老爷子的二郎腿抖太厉害，夹脚拖鞋飞了出来，刚好落在李慧好的面前。大家的目光霎时被吸引过去，都说这丢拖鞋的本事高了，正好没砸到人。 老吴头屁颠屁颠把拖鞋捡了回去，还说：“拖鞋好好的，别丢，还能穿两天。” 李慧好气的不轻，袁建国站到她身边，对众人说：“好，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以后我在楼下搭个窝棚。” 搭棚子和喂猫就是两码事了。 这代表着，向阳小区以后会成为流浪猫的家，它们吃住都在向阳小区里，照常打架闹动静不说，谁知道会不会损害花花草草和阳台上的衣服。还有疾病跳蚤，万一家里小孩非要去惹猫，伤着小孩谁负责呢？ 还有人记得，向阳小区当初出现流浪猫，就是几个不负责的年轻人不想养了，丢的。为什么那些人不负责，别人要来埋单呢？ 众人热烈讨论了二十分钟，见李慧好一行人再难说出稀奇的子丑寅卯来，兴趣缺缺，撩起袖子准备继续洗牌。 李慧好眼眶含泪，低沉的说：“反正不管你们怎么着，谁要杀猫，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一声宣言，非但没引人共鸣，反而让大家看李慧好的目光变的怪异起来。 有人搓着麻将，冷冷说：“生滋猫入眼，你手瓜硬愿意去养，本没人讲乜嘢，井水不犯河水咯。” 还有人不耐烦的说：“死人每天咁多，死都死着，死只猫，偏要屈活人受罪咩？” 对感到被冒犯被人强加观念于身，这已是极为客气的话。 第97章 猫生幸福 袁建国把李慧好从活动室拉了出来，劝她别过于执着。这世上，旁人不管不问已经是最好的事，不使绊子都不错了，别期望有人相帮。 王西凤附和“是”，从头到尾都避而不谈流浪猫。 蔡怡琴趾高气扬的出来，为破坏了李慧好喂猫的事而高兴，还骂李慧好假慈悲。 谁知，紧跟着蔡怡琴身后出来两个老太太，说可以每月捐点钱，作为给流浪猫的口粮。只是她们不想喂，也不想和猫接触，只想顺手积点阴德罢了，让猫猫招财，保佑她们多赢钱。如果她们今天打牌赢钱就今天给老吴头，明天打牌赢钱就明天给老吴头，让李慧好去老吴头那里领钱。 真要是捐钱，当下立即便可以动手，显然，两人临时起意，并不是真心想帮助猫咪。 只有老吴头点头应下，恨不得宣誓赌咒，仿佛得了多么重要的嘱托。 老吴头意气风发的拍拍胸脯，说是自己还认识几个喜欢猫的人，到时候把大家拉到一起想办法，安慰李慧好别着急。又主动要求帮袁建国找材料搭窝棚，毕竟门卫室后面堆了几样旧家具，床和门板都不缺，正好用上。还对王西凤说，他觉得3栋拐角那地方正好，背风挡雨，还不影响1楼的住户，要搭窝棚他可以去沟通，看在他经常帮那家的老年人提水送快递的面子上，对方可能不会与他为难。 好人老吴头把流浪猫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安排了，李慧好挑不出一丝毛病。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总之，有人肯帮助猫儿们，李慧好就认为是好的。 老吴头刚刚提出找地方搭窝棚，李慧好立即就联想到了安装监控，马上决定去取钱。 可袁建国认为，杀猫的凶手还没找到，给流浪猫搭个窝，等于给凶手创造了便利的行凶条件，把住在窝棚的猫儿们都祸害了。杀人犯法，杀猫何罪？警察都难管，他得问问儿子。 王西凤也认为，搭窝棚的事最好让大家都同意，有群众的支持，捣乱的人行事自然要忌惮几分。 说到最后，装窝棚的事情竟不了了之。 王西凤忙着回家照顾女儿，老吴头要去看门，只剩下袁建国还不肯离开。 李慧好决定给老猫土葬。 袁建国在树下挖了个半米深的坑，她上楼找了根新毛巾，把僵硬的老猫裹了放进，和袁建国一起填土。哪怕袁建国阻止，她还是执意把土堆的高高的，像一座小坟。 李慧好在坟头，种下一株只有两片叶的薄荷，对着薄荷许愿，要老猫保佑小区里的所有猫平平安安的，不要再遭毒手。 袁建国能感同身受李慧好的悲伤，却无法忍受李慧好对猫像对人一样说话。他脸颊的皱纹动了动，终于强忍了笑，还是被李慧好发现了。 李慧好不高兴了，问他：“你天天在楼下逛，没看到猫儿被欺负？” 这下，袁建国慌了。他不可能随时在楼下逛，哪知道楼下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呢。可李慧好不理他，独自上楼去了。 他急的给儿子打电话，要追究杀猫凶手。 小袁同志每天被辖区的琐事，搞的睡觉都能梦见出警调解家事，听见不仅管人命还要管猫命，十分头痛，在老父亲强烈的要求下，他决定来装手机软件的时候“出警”，为老父亲解决终身大事。 李慧好还不知道，袁建国爱屋及乌，竟关心起流浪猫的死活来。 她想起老猫，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决定先给流浪猫找个家，再出去旅游。 她不准备把猫交给救助组织，认为自己的孩子必须要自己养，绝对不交给别人养。 李慧好从谢承翰的房间里拿了只中华铅笔，认认真真算起养猫的开支。 猫粮多少钱，搭窝棚多少钱，监控多少钱，打疫苗多少钱……一一列在本子上。加减乘除一算，每月的退休金花去一大半。 猫生幸福，宜室宜家。猫会生小猫，小猫过一年半载又能生小小猫，猫又生了猫…… 天哪，地主家也没那么多余粮啊！ 李慧好在沙发上发愁，左思右想找不到办法，转眼又到了喂猫的时间，看到一只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李慧好心中一片柔软，更坚定了保护它们的决心。 袁建国没出现，倒是老吴头出乎意料的找来。 “那家人怕臭怕吵，不同意搭棚子，我们怎么办？” 李慧好的心霎时又凉了半截，强打精神问：“那别家呢？” 谈到安置流浪猫，住户们都不同意。 喜欢一只猫没问题，哪怕两三只也还能接受，但喜欢一群猫就考验耐心了。 猫会叫，猫会打架，猫喜欢上蹿下跳，猫粑粑臭，猫会掉毛……一系列问题，让人望而却步。 慈爱的名头相比自家的安宁，不值一提，没人肯给老好人老吴头一丝薄面。 老吴头倒是不介意在门卫室旁边养猫，可老吴头也是暂居于此，对地方没有处置权，还得社区做主划拨地方。 老吴头和李慧好不敢直接上社区，想拉王西凤做帮手把握大一些。 王家的门一开，扑面而来一股酸臭味，王西凤正用拖布在擦地，在李慧好印象里知书达理的肖潇面如金纸的歪在扶手上，抱着抱枕，直说不生了。 王西凤已经不想管猫的事了，她去看了一趟猫回家后，肖潇让她从头到脚洗了个遍，说是有细菌和弓形虫，会导致胎儿畸形。王西凤已经气懵了，李慧好把来由一说，王西凤没有好话。 “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猫。” 李慧好和老吴头败兴而归，走到一半，让老吴头先走，养猫的事之后再说。 李慧好又上楼去，对王西凤建议，怀孕的人可以做做轻微的运动，运动帮助消化，吐的也会少点。 可李慧好的理由还没说完，王西凤就反驳，二十岁的人和四十岁的人怀孕当然不一样，四十岁可算是高危产妇了，去谁家不得小心照料着？现在早都流行优生优育了，李慧好的土办法是过时的老办法，不管用。 好心着雷劈，李慧好立即黑了脸，可见王西凤别着嘴看她，又见肖潇从沙发上起身，才反应过来，王西凤说的话恐怕都是肖潇的原话。 肖潇解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按照你那些老套路来是行不通的。” 王西凤没好气说：“谁叫你自己不小心要怀呢？自己多大年纪自己不清楚么？” “是我想怀的吗？” “是我让你怀的？” 肖潇气的直抽气。 王西凤还没气过，继续说：“沫沫都这么大了，抱出去一个弟弟，别人都不知道是你生的还是她生的，也不怕人笑话。你婆子妈会做什么，怀沫沫的时候她要能使上劲儿，就不用我千里迢迢来伺候你。哦，小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你那婆子妈真是伺候你来的？她不让你挺着肚子伺候她都不错了，到时候所有事情还不是我来做。我从小伺候你，大了伺候你，还伺候你女儿老公，现在加上个婆妈，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肖潇身子一歪，没找着抓拿的地方，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98章 只想找个家 王西凤抱怨归抱怨，一直注意着肖潇的反应。 肖潇摇摇欲坠的一瞬间，王西凤已经如离弦的箭般奔了过去，下意识去接。 可王西凤没准备好，踉跄两步跪在地上，眼见膝盖要顶着肖潇的肚子，她手脚并用的调整姿势，楞是在肖潇落地的瞬间，把肖潇撑住，临空转了个方向。 肖潇仰倒在王西凤身上，把王西凤压倒了。 王西凤在李慧好的帮助下，将上半身抽出来，呆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有十几秒，直到李慧好走到面前，她才好像突然间又活过来，一边把肖潇往沙发上拽，一边喊李慧好打120。 李慧好刚想帮忙，听到喊声缩回手拨电话，可王西凤好似已经忘了她刚刚说过的话，又让李慧好帮忙抬肖潇。 李慧好又伸手，可王西凤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把昏迷的肖潇提到了沙发上。 李慧好看看肖潇，看看手机，最终还是决定打电话。 “快来呀，人晕了，还怀着孩子！” 接线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阿姨，您别着急……” “快派车！” “告诉她，人晕了，我外孙还在肚子里呢，让她赶紧！” 接线员急：“阿姨，您说慢点……” “孕妇，孕妇晕了，晕在地上不动了！” “你们快来呀，我女儿晕了，呜呜，我女儿！” 接线员问：“阿姨，您的地址？” “向阳小区！” 接线员又问：“哪个区哪条路的向阳小区呢？几栋几单元几号？” 对于不点外卖收快递的两个老太太来说，这家到底是几栋要回想很久，才报出不确定的数字。现下，两人都慌了，更说不清楚，用粤语飞快的说话。而对面的接线员，只是个外地来打工没几天的小姑娘，还听不懂粤语。 最后李慧好吼：“3栋！到3栋楼下，我等着！” 接线员接着问：“阿姨，请问孕妇多大，有没有慢性病史，家族遗传病史？” 除了年纪，两个老太太根本说不出有用的信息，越问越急，差点没把自己也气晕了。 王西凤要守着肖潇，李慧好只能独自下楼等救护车。 她站在3栋楼下，面对薄荷叶下的小土堆长吁短叹，琢磨起别的办法。 不过5分钟，救护车来了，李慧好上车引路，很快开到王西凤家楼下。肖潇已经醒来，但在王西凤的坚持下，还是要去医院检查。 李慧好认为这事因她而起，提出上车同去。王西凤考虑到要办手续需要帮手，这才抱歉的说：“只能麻烦你了。” 车上，护士在给肖潇测血压量体温，王西凤帮肖潇挪挪针头碾碾被角，母女俩又和没事人一样说起话来，但李慧好总觉得气氛僵硬有了隔阂。 李慧好想，如果肖潇一直有妊娠反应，王西凤可难受了。 得找到解决办法。 李慧好开始针对肖潇和王西凤的分歧，向护士提问，包括运动饮食等等方面。 护士一一回答。比如，怀孕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要剧烈运动，这方面还是王西凤说的对。又比如，怀孕根据口味和营养协调搭配食物，鸡汤油脂肪太多并不建议，鸡汤少喝可以，天天喝嘌呤过高，肖潇即对也不对。 王西凤母女俩各有对错，好像事情揭过再不提便皆大欢喜。可到了医院不久，陈女婿请假赶来，事情又不一样了。 肖潇自然不好对陈女婿说，她是被气晕的。于是陈女婿自己判断，认为是王西凤天天在外面晃，没有把人照顾好。 王西凤本来就为亲家要来“抢活”而不满，被陈女婿一说来了火气。两人背着肖潇，在走廊上吵的天翻地覆，从结婚时细数到孩子出生，从养孩子到对生活的规划。不吵架还不知道，原来双方对彼此的抱怨那么多。 陈女婿嫌王西凤刻薄嘴碎不饶人，王西凤嫌陈女婿好吃懒做赚钱少，尽管最后在肖潇的召唤下，二人偃旗息鼓，但矛盾揭开了，就像在遮羞布上戳了个洞，怎么补都是个疤。 王西凤嘴上说是怕傻fufu的女儿被陈女婿忽悠吃亏，实际是放心不下女儿，所以即便和陈女婿吵架还是不肯走。李慧好也不好再提流浪猫的安置问题，只能独自回家。 李慧好曾经羡慕过王西凤家的气氛，如今看到真相，才发现也是一地鸡毛。 这时候，李慧好又难免想起自家来。 林琳不爱发表意见，虽然也会耐心听她说话，大多时候却只嗯嗯啊啊的敷衍，她知道这是碍于颜面的应承，装作糊涂并不代表不明真相。 谢强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和她吵架，偶尔却总有一两句针锋相对，无时无刻不含沙射影的教育她，就像教育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感到屈辱。 谢承翰就不用说了，压根儿觉得她是个落伍的老太太，即便她换上时髦的打扮，也只能维持谢承翰两天和她的说话热情。 她翻出手机来，通讯录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名字，都是谢承翰帮他输入的。可她对着这些名字，却不知道该给谁打。 孩子们不需要她，也不愿意帮她，她的生活中只剩下猫了。 李慧好鼓起勇气到了社区，自己找社区出面解决流浪猫的安置问题。 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社区工作人员很谨慎。 流浪猫的问题是持续了多年的老问题，也是特别吃力不讨好的问题。 对人好，人能感受到。对猫好，猫能记得吗？ 李慧好当下流了泪，说：“人还不如猫感恩呢！” 李慧好宁可自己掏钱养猫，只要社区给她划块地方就行。 为什么能给老吴头找地方找工作，就不肯给猫安个家呢？ 社区很多杂事都来不及处理，人都过不好，哪有时间来管猫。而且就算管猫，居民们也要乐意才是。听李慧好的说法，是有很多人反对的，社区总不能违背众议去执行。 社区工作人员建议李慧好，提出一两条切实解决问题的办法，比如每月开销多少，开销谁管，谁来牵头，费用怎么用，场地选址等等等等。工作人员埋头扯纸画表格，将这些问题一项项列清楚，让李慧好想好了再来，他们帮助总结归纳，可一抬头，李慧好已经不见了人影。 李慧好气冲冲从社区离开，工作人员每说一句，她都觉得头顶压下一座大山来。 对于那些什么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知道，猫儿们正被暗处的歹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毛孩子们正有生命危险，这让她无法独善其身，宁愿铤而走险，冒着大不为也要把事情办了。 第99章 一样可怜 回到向阳小区，李慧好第一件事是找老吴头搭棚子，老吴头不敢擅自做主，一溜烟不知去了哪里，李慧好又找到袁建国。 袁建国劝李慧好冷静，一楼的住户不同意，搭棚子可能被拆，可能引发邻里矛盾，而且杀猫凶手还没找到呢。 可李慧好等不及，心说袁建国不帮忙，她也能成事。 不就是搭棚子么，几根木头撑起来，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有了。以前住老房子吹台风的时候，没少这么折腾。 李慧好努力回想台风天抢险的经过，可那些过往却好像已经从她脑子里剥离了一般。 她能想起瓢泼大雨在地面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水汽，像空中飘浮疾走的云；能想起倾斜的树干歪了又歪，弯到几乎断掉；想起头顶的瓦当被吹的砰砰作响，这边接了盆子，那边放了锅，老人小孩全窝在一个角落，惶恐的，期盼的，仰头紧盯着房顶，默默期待这四处漏风的房顶能坚持的久一些。 她能想起这些苦难，却想不起台风过境，满地狼藉的时候，自己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扛过来的。 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左邻右舍一起收拾，有擅长整理的，擅长修房顶的，擅长做饭缝衣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就这么过来了。 她的特长是做饭，修补房子的事，从来不归她管。 她的任务，是和邻居的女人们一起，用有限的食材做出美味的菜肴，犒劳那些扛砖架梁的男人们，让他们养好力气继续劳作。 李慧好不会搭窝棚，找了一圈，家里也没一个纸箱子可以给流浪猫安家。她还没想出办法，孩子们陆续回来了。 李慧好让谢强搭个窝棚给猫。 谢强不乐意，喂猫已经多出很多事来，为什么还要养猫？ “你废话咁多，做就行了。” 谢强果断说：“我不会。” “搭个窝棚都唔晓。”老谢以前没人教也会呢。 谢强记得，前几天李慧好刚买手机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现在做儿子，还流行全能了是吗？不会搭窝棚玩手机，就不配做儿子？ 谢强的胸腔里燃起一股暴躁的气息，顺着心脉直蹿喉头，几欲喷涌而出。可他极力无视李慧好的红发，却无意间瞄见了李慧好眼角的皱纹。 谢强告诉自己：老人不懂事，不懂事，不懂事…… 谢强进了房间，林琳进了厨房。李慧好可不敢麻烦宝贝金孙去当木工，可谢承翰主动提出帮忙，告诉李慧好不会的事情可以上网查，网上什么都有。 李慧好精神一震，陡然抬起头来。 她学会手机才能教别人玩手机，因为老猫的死去，她学手机的事情被耽搁了。如果这两件事情可以一起解决，那当然是好！ “快快，唔然等会儿你爸出来见到了。” “我爸是你儿子，你怕他？”谢承翰半点不急，“你是妈妈，他才是儿子，儿子就得让妈妈管，那是天经地义！” 谢承翰怂恿李慧好去找谢强提要求，能指使人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己做呢，指挥别人做事更有成就感。总之，谢承翰就希望李慧好修理修理谢强。 自从家访以后，谢承翰和王帅帅的关系开始变的很微妙，成为班上的又一大景观。 谢承翰决定帮助王帅帅走出阴影，哪怕王帅帅暗地里捉弄他，他也不生气，嘲讽李慧好用歪货他也无所谓，和他比成绩他明知比不过，更不回应。 暗地里，谢承翰开始早起读英语，已经坚持了两周。他肯定王帅帅每天早上也在暗自努力，只是没让他看见罢了，因为周测，王帅帅的英语成绩仍然比他好。 王帅帅的成绩再好，可试卷却只有一百分，对王帅帅来说是天花板。他总因马虎被扣掉几分，看起来没有一丝进步，谢承翰的成绩却在稳步提高，成了老师眼里积极向上的大红人，得了很多表扬，王帅帅更不敢明目张胆和他作对了。 谢承翰找到了对付王帅帅的办法，那就是努力学习，曾经枯燥的课本在他眼里变的生动起来，学习自然也事半功倍。他现在觉得他的头发丝都暗藏对知识的渴望，他这么下去，两个月后的高考，他一定能金榜题名。 谢承翰认为他的进步有目共睹，谢强却视若无睹，天天教训他，让他离王帅帅远些，并且不准他玩手机，和同学联系。 谢承翰对谢强不满。 不满无处发泄，谢承翰只能来撺掇李慧好。他想，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这叫敲山震虎！ 李慧好忙着学手机，根本不在乎谢强到底怎么了。首先，谢强不会和她聊工作。其次，她也听不懂，还不如做点既能让自己开心，也不让谢强生气的事情。 谢强不喜欢她养猫，她可以偷偷养，但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她只能玩手机了。 小说她会看了，只是操作还不熟练。现在，她有了第二个目标，看视频，学会看视频再学会买东西，等去社区把大家都教会，这时候，她操作手机应该已经很牛了。 在李慧好的强烈要求下，谢承翰又点出视频，教李慧好如何找自己想看的内容。这些并不难，难的是，调倍速、开关弹幕、调解音量…… 这时候，李慧好能把萝卜丝切的均匀细长的手，好像不管用了，变粗了。她感到自己的笨拙就像是孩童用筷子夹东西，眼看在一处，手却总是落到另一个地方，画面总会弹出让她手忙脚乱的东西。谢承翰说是因为她没点准，她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又恼又羞又急又怒。 李慧好有这种越挫越勇的耐心，可谢承翰指导李慧好十几次都不行，谢承翰放弃了。他知道高考是他最正当的理由，摆出来无论是谁都不能指责他。 李慧好眼睁睁看着谢承翰进了房间，只能自己研究。 这次，点进视频的界面退不出来，她想看小说也不行。谢承翰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慌乱中急出一身细汗。 终于，画面出来了，但是声音还在，她忙点回去。 折腾了几次，李慧好自己也失去耐心，再次冲到谢承翰的卧室。 “快，帮我关了，我不看了。” 出乎意料的，口口声声做作业的谢承翰，在和陈沫聊微信…… 谢承翰不乐意教她学手机，却悄悄躲在房间里玩手机。 李慧好的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等谢承翰帮她关上视频后，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天已经黑了，李慧好没开灯，站在被树荫遮挡的窗口，只看见一半的路。 楼下的路是出入小区的必经之路，是孩子们上班的路，也是她出去买菜的路。 但现在这条路，不像是他们每天会一起走过的，更像是他们的阳关道，她一个老太婆的独木桥。 她瞪大眼，定睛关注着楼下，隐约看见好似蔡怡琴的身影正缓慢挪步，一个圆润的身影在路中间站着。 王帅帅恶狠狠的声音传了上来：“就他那点智商还做生意，我不同意！” 这一刻，李慧好觉得自己和蔡怡琴一样可怜。 为了家无私的奉献，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养大的孩子们，都忘了娘。 第100章 咪咪之家 李慧好看见蔡怡琴走过去，不知和王帅帅说了什么，婆孙俩又才回家。 热闹看完了，李慧好回味许久，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曾经肩挑大梁的她们，开始变的小心翼翼，在家过日子也胆战心惊。 她想不出究竟，直到第二天在社区遇到几个老年人聊家常。 他们想买手机，自己揣着钱还要经过子女同意，感到憋屈。高档品他们只配“体验装”感受即可，不应该拥有。揣着对旁人的羡慕，他们谨慎的规划开销。 一方面为自己，退休金负担人老珠黄的保养品和慢性病药的支出，显得捉襟见肘。一方面为儿女，不仅补贴家用，还希望给后人留下点遗产。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半真半假的自我安慰，只是因为那些国际大牌离谱的高价让他们感到不值。 但真要有机会用高档货，他们也都是愿意的。想当年，半年粮票换一条的确良裙子的疯狂事，他们也干过呢，享受生活谁又不会呢，人都年轻过。 聊到当年，又想起能赚钱的时候，在家腰杆硬，现在只能领“死工资”了，说话也没了权重比。眼见岁数越来越大了，面对子女的强势，又不敢真的撕破脸皮，闹的鸡飞狗跳。 “总还是要人送终啊。” 李慧好这才总结出来，并不是她一个人不甘于现状，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暗藏着肆无忌惮的疯狂。 她甚至听到有老太太明目张胆的讨论，跳广场舞遇到一个会跳舞的小老头，很心动。别的老年人便回应她，喜欢就去追呗，又不用养家糊口了，平时还能有伴儿说话，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嘴炮，被人不屑，就那点退休金，也堆不出浪漫来，光跳舞有什么用呢，还是要会过日子会照顾人。 大家的找另一半的目的，纯粹的令人咂舌。还有人聊到有相亲对象要求夫妻生活，大家脸上便充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态。 在儿女面前不好讨论的话题，在这里并非不能启齿。 李慧好感到自在的同时，也听了个面红耳赤，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加入讨论的大军。有无数次，别人提及的话都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却始终没迈进门内，只站在门口静静的听。 最终，还是有人发现了她。 有李慧好在，话题立即转了方向，向旅游和手机靠拢。 李慧好自己都没搞明白手机怎么回事，自然知道手机一拿出来就会丢丑。她灵机一动，提出养流浪猫的事，打着转移话题的主意。 李慧好形容了老猫的惨状，立即有人义愤填膺的表示，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应该调取监控。 不只向阳小区有流浪猫的问题，很多小区都有。大家形容流浪猫的毛色，李慧好对不上号，这才发现，流浪猫也是成群的过日子，在各个小区里占山为王的划地盘，彼此之间界限分明。 没用李慧好提出养猫，已经有人说，社区不好管，那就他们来管。很多地方不都有什么救助组织么，他们也可以效仿。 李慧好心潮澎湃，立即提出：“那我们就弄个咪咪之家！” 这名字太土了，没人同意，最后大家集思广益，决定将照顾流浪猫这个团体，称为“猫咪之家”。 大家提出要捐钱给流浪猫解决伙食看病，还有定期除虫打疫苗等等安排，很多是连家猫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来社区做志愿者的人，都有思行合一的魄力。 大家当下这个一百，那个五十的凑了起来。李慧好提笔就写，脑洞大开的想到在窝棚上刻捐款人的名字，就像庙里刻功德碑一样。 谁这辈子没想过做点青史留名的事，当不了烈士救几只猫也是大善。当下捐钱的人更多了，捐物的也有。 不到中午，李慧好手头收了两千多元现金，几块木板也筹集到了，大家准备下午一起去搭棚子。 社区的工作人员走访群众的时候，没少看见楼脚垫了旧衣服的纸箱子，都是给流浪猫找的住处。听说老头老太太们要去给流浪猫安家，没引起重视，心说安家能安出多大动静来。 但偏偏，李慧好给流浪猫安家，有组织有计划，还真闹出动静来了。 地址还在向阳小区的3栋楼下， 有人抬来旧的架子床，用木板和防水布，把上层和三面钉牢固，留了一面进出，很快就搭出一间豪华的猫别墅。 这时候，有人提出，台风天床会被吹跑。 怎么办？ 为了固定床，几个老年人再次想办法，要在地基上打钢钉。或者，将床钉在墙上，把靠墙的一面糊上水泥……各种办法，总的来说，就是将猫别墅，固定在楼房旁边，连成一体。 李慧好手上钱不多，提议去废品市场，可废旧建材一直是流通极快的硬通货，没有现货可寻。要想买新的，价格又太贵。几人打算先让猫儿住上屋子，他们先回家整理手中资源，过两天再来解决固定的问题。 可李慧好等人去找钢筋，没两分钟，简陋的猫别墅就被某个不知名的中年大叔，抡起大锤砸了个稀巴烂。 只用猫活命，人不活了么？ 鹏城近海，夏季常有台风。12级风力下，平顶的活动板房不加固都容易被吹飞。几个不专业的老年人乱搭棚子，简直就是给小区增加安全风险。 于是，李慧好费劲心力折腾一圈，回到家来，看到一堆废墟。 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老吴头去了医院照顾胡老太，王西凤在家照顾孕妇，刚刚在社区结实的新朋友她没有留电话…… 李慧好找不到人帮忙，也找不到任何目击者，去麻将室问了一圈，都没人说的清楚到底是谁下的狠手。 有人劝李慧好，小区里的人就是这样，即便看到了也可能视若无睹，更别提那个角落没人注意，摄像头也照不到。 李慧好发了狠，决定先装监控，再重新起一座猫别墅。到时候，谁来捣乱，她就上谁家找费用！她甚至找好了位置，就把监控安在那根路灯上，和网线盒子一个高低。这钱她自己出，不用和大家商议！ 有了计划，李慧好忙着回家准备猫食。 今天阴云密布，阳光不在，只有微风， 李慧好看到小黄猫芝士，便觉得芝士因为没家瘦了一圈，心疼的紧。她信誓旦旦的对芝士承诺：“奶奶一定给你建个小房子，到时候好让你找媳妇儿。” 芝士好似听懂了，喵喵的应了两声，又埋头狼吞虎咽。 李慧好忍不住伸手去摸芝士的头，一旁的猫也主动凑了过来，这更让李慧好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当天晚上，林琳和谢承翰先回家，确认谢强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李慧好才去炒菜。结果，没等来回家的谢强，却等来了谢强的电话，要李慧好下楼解释清楚。 1楼的住户连同别的住户，把谢强的车拦在了小区门口，解决不好，不让谢强进小区。 谢强恼怒的很，他在小区住了几十年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现在，他因为李慧好出了名。 社区给他打电话，问他：“你是李慧好儿子？” 邻居在小区门口拦他：“你妈是不是那个红头发？” 第101章 小房子 自古名人儿女多负累，只有名人的儿孙们，才有背负长辈盛名的负担。 谢强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介凡人，老天打个屁都不会让他闻到味道的蚍蜉，居然有一天也有这待遇。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没看漏人群中那个悄悄后退的身影。不管他有没有亲眼目睹经过，他都认为这事和蔡怡琴脱不了干系。 确实，蔡怡琴一直认为自己的悲惨命运和李慧好脱不了干系，任何事不不顺心都往李慧好身上怼。 这两天，蔡怡琴极不顺心。 这得从社区调解说起。 蔡怡琴没捡着胡老太价值三千的新手机，抱着自己掏钱买的手机回来，被王帅帅嘲笑是个傻子。花钱，没讨着好，还被一阵嘲讽，这就让她很上火。 结果，就这王帅帅口里的“破手机”，她也没用成，被王宇拿出去显摆了。她花了钱，用王宇的旧手机，其实她也认命了。 可王宇用了两天，又嫌弃她买的手机便宜！要用的是王宇，用了还嫌弃的也是王宇，蔡怡琴心头憋足了火气。 儿孙的衣服都是她在洗，最近王帅帅突然多了两件新衣服，是她没见过的款式。她以为是王宇买的，可就在昨天，王宇睡眼惺忪的问她：“你给帅帅买，都没给我买。” 蔡怡琴才开始回味，她给了王帅帅2000块，让王帅帅帮忙买手机。出于对王帅帅的信任，没过问价钱和品牌。谁知道，她去商店一问，手机只值1200元，王帅帅这个中间商赚了800元的差价！！！ 蔡怡琴几乎疯了，她想找王宇撕破脸皮，把王宇和王帅帅都赶出去，心说大不了她今后一个人过，老了死了都不要他们管，至少她的棺材板保住了，在生的时候能吃好穿好。 潇洒过，死了也值得。 可蔡怡琴在小区坐了一会儿，听说了胡老太的遭遇，又不敢回家闹了。 横话可以说，但真的要无人收尸可怎么办？！她也不想落个死后被蛆啃的下场。 算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抽干骨血也要受着，谁还没个不孝顺的儿孙呢，李慧好也经常被家里争气的小子气个半死。 蔡怡琴在外面待到天黑，劝服了自己，才感到又累又饿，忙着回家。 开门一看，满桌装着剩菜的外卖盒子，油汁滴在桌面画地图，两盒剩了一半带红油的米饭惨兮兮的摆在她面前。 显然，父子俩连饭都没给她喊。 蔡怡琴霎时老泪纵横，喃喃自语：“你们一个不争气，工作不干游手好闲。一个借口读书阴阳怪气，天天甩脸色给我看，我不得一句好话。我哪天不尽心尽力伺候你两个祖宗，做牛做马，又贴力气又贴钱，就盼有出头之日，不求长脸，让我穿上一件两百块的衣裳也好。李慧好拿下楼喂猫的猫食，都不长这样，我到底是哪里不配吃饭了，我不是个人么，我过的连只猫也不如。” 王帅帅夹起的眉头骤然上扬，看向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王宇。 王宇故意不看王帅帅，冷哼：“行了，谁家孩子不是父母支持才买的起房子的。我每天回来吃口饭，睡睡觉，你怨言这么大，我至少没像楼上那个一样喊你给首付。不就是盒饭么，你要事先说一声，给你喊盒就是，怪谁呢。” 王帅帅垮掉的肩膀，又挺了起来，冷冰冰的附和：“就是，你不说，谁知道你要回来吃饭呢……” “那你们想过问我没有，打电话很贵吗！” 蔡怡琴吼出这一句来，泪落的更凶。她盯到王帅帅自惭形秽，进房间做作业再没出来，又站着王宇面前，盯着玩手机的王宇看。 王宇不知道在手机上看到什么，一直痴痴的笑，出门的时候，告诉蔡怡琴一个折中的法子。 “妈，我前两天就看到了一间两室小房子，如果你同意，我就和帅帅搬过去。” 在王宇的心中，蔡怡琴同意他搬过去，也就代表蔡怡琴给首付。 他结婚的时候，钱交给媳妇儿，从没孝敬过蔡怡琴。离婚后，他自甘堕落，一直打零工靠蔡怡琴的退休金救济。这几年，出了网约车，他利用网贷分期买车，赚的钱都还贷款去了，养成习惯，后来还完贷款，他的钱都还仍然习惯自己装，从没交给过蔡怡琴。蔡怡琴每月那点退休金花的精光，遇着王帅帅交学费，还得从亡夫的丧葬补贴中抽取。 生活都过不下去了，更别提给首付。 再说，鹏城房价8万一平。即便王宇有正经工作，蔡怡琴每月存退休金，两者加起来，也只能买个厕所的首付。 唯一还剩下一个法子：抵押房产。 这个小区周边好几所好中学，虽然房子烂，却是最受欢迎的二手房，很能卖出好价钱。 王宇早把注意打到了这上面，顺着蔡怡琴赶他走的话题，把主意说了。也不知真情假意，最后补了一句：“等我安顿好了，就接你过来享福。” 按理说，蔡怡琴听够了王宇的信誓旦旦，早都应该麻木。 可偏偏，蔡怡琴听说胡老太的惨剧，还真怕王宇搬出去，她死的不体面。 这么一纠结，蔡怡琴竟也认为，一家人要在一起。 蔡怡琴几乎同意了抵押房子，下楼去丢垃圾，被王帅帅拦在楼下，这才有了李慧好昨晚看到的一幕。 王帅帅亲口对蔡怡琴分析：王宇四十岁了，没有本事也没学历，凭那点小聪明，养家糊口也艰难，更干不出事业。蔡怡琴要想过上好日子，只能靠他王帅帅。 蔡怡琴暗自评判，不否定王帅帅的话，却也觉得王帅帅不可信。 王帅帅借口帮她买手机，从她身上赚了800块，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蔡怡琴感到鳏寡孤独命极苦，也就更怨恨李慧好。 看见李慧好在楼下晃，听说李慧好想搭棚子，蔡怡琴就找到1楼的住户，说了利弊。 1楼住户从没被老鼠打扰过，更不管李慧好那套猫捉老鼠的言论，他只知道，猫粑粑拉在楼道里遗臭万年，他去年扫过一坨猫屎，今年走到楼下，好似还能闻到那股味道。被蔡怡琴一挑，他毫不犹豫的成为蔡怡琴对付李慧好的刀。 在李慧好搭窝棚的时候，1楼住户东奔西走，拉帮结派找人反对建窝棚。 白天很多人上班不在，晚饭时才回到家来。他成功集结了人，却错过了李慧好的喂猫时间，在蔡怡琴的建议下，他才在门口等谢强。 还有人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是李慧好，1楼住户一说那个红发老妖婆，大家都恍然大悟。 这才有了大家问谢强“你妈是不是红发”的事。 在李慧好来之前，谢强已经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不养猫的理由。谢强一边抱怨李慧好吃撑了没事做，一边给李慧好打电话。 没一会儿，李慧好来了。 晦暗的路灯下，李慧好一头红发还不算明显，倒是橘黄色的光线掩盖了她脸上的皱纹，精致的面容和鲜红的嘴格外醒目，看起来极其新潮精神。再看李慧好的穿着，白色领巾搭配粉蓝a字裙，竟不觉得违和。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感慨：向阳小区再找不出这么新潮好看的老太太了。 谢强问：“妈，你又折腾乜嘢！” 1楼住户说：“我们都不同意安棚子！如果你再弄木头来，我……我们就去派出所说清楚！” 大家都等着李慧好的反应。 李慧好皱眉，抠了抠太阳穴，挑眉，一脸不解的问：“你哪位？” 第103章 咁大嘅人 谢强认为，事不过三，三次都看到李慧好和袁建国在一起，绝非偶然。 回到家，面对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谢强勒令谢承翰离开饭桌，和林琳一起去沙发上坐着。开始审问：“妈搞黄昏恋，你们都知道？！” 谢强端出一副家里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林琳莫名其妙：“你也管太宽，妈都那么大的人了。” 谢承翰不以为然：“奶奶看起来那么年轻，有人喜欢很正常。” 谢强气道：“你们什么都不懂！” 李慧好走在谢强身后，一直思索如何劝说谢强同意她搭窝棚。谢强进门口，她才慢吞吞的上楼。在门外犹豫的时间，她把屋里的谈话从头听到尾了。她是真没想到，想为猫儿做主，她得先自证清白。 李慧好毫不犹豫的说：“我和他一清二白！你凭什么污蔑我！” 在谢强的眼里，抛开感情基础以貌取人谈感情的，叫lsp；只谈感情不谈未来的，叫耍流氓；谈感情也谈未来却不付诸行动的，叫人渣！ 袁建国看起来就是个斯文败类，多半整日讲爱情，企图用廉价的浪漫换取小白菜妈妈的倾心。 这种人，绝对配不上他色衰童心的老妈。 谢强开始“讲道理”，本想先剖析男人的内心，又感觉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说这话不合适，于是问李慧好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还想18岁小姑娘一样人见人爱。 他刺激了李慧好脆弱的神经还没知觉，又催促李慧好反省，知不知道自己太天真。两个人在一起，不仅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哪怕就是两个各自带着小孩结婚的年轻人，要结合在一起，孩子们的矛盾有时候也会影响到家庭和谐，就更别说是两个老年人，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多。 谢强举了个栗子，一旦李慧好和袁建国之间有一个生病了，另一个也年迈体衰根本没办法照顾，怎么办？ 如果袁建国病了，袁家子女不懂事，难道李慧好要拖着老迈的身躯去照顾袁建国吗？李慧好管不了，还是要他和林琳管。可要他去管一个和自己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又没有养育之恩的陌生人，他不愿意。 就更别提家产的分割了。要是两人都继承了老伴的遗产，结婚以后还要分清楚开销。像李慧好这么马虎的人，很容易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谢强要求李慧好长点心，在选对象的时候先擦亮眼，别招个自私自利的渣男。 谢强讲道理的时候不准别人插嘴，李慧好每次想开口，都被打断，以至于百口莫辩。等谢强气喘吁吁的说完全部的道理，李慧好已经气的面色煞白，词穷了。 这更让谢强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说的李慧好无言以对。 李慧好没对袁建国有心思，谢强说的道理她认为都不是问题。她只在想，今天在大门口，她为了帮谢强解围，单枪匹马大战群雄，可外人欺负她，谢强除了会讲道理什么都不会做。而且，最后事情是人家袁建国解决的。谢强一句谢都没有，还好意思对她发脾气。 “你这叫狗咬吕洞宾！” 李慧好还扯到先前林琳和谢承翰受欺负的时候，谢强也没有帮忙，就是胆小怕事。作为一个男人，老妈老婆孩子在外面受欺负，还往后缩，简直是缩头乌龟。 谢强毫不犹豫的问：“你整天到处闯祸，凭什么要我帮你擦屁股呢！” 李慧好更加上火：“小时候老娘帮你擦屁股的时候还少了？你剪女同学的辫子，往女同学书包里丢死耗子，哪回不是老娘帮你解决的！哦，跟人说句话就叫不知廉耻，你从小就不知廉耻不知道都多少回了！” 母子俩时有拌嘴，上几次闹矛盾也适合而止，从未这般激烈的争吵。这一次，林琳和谢承翰每每想躲，母子俩都会不约而同让林琳母子坐下评理。 最后，林琳无可奈何的给谢承翰递眼神。 谢承翰可怜巴巴的说：“我饿了。” 李慧好和谢强异口同声的问：“现在是饿的时候吗？”说完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墙上的闹钟，才发现，已经吵了一个小时。 谢承翰在林琳的示意下，又说：“我吃了好做作业，明天要考物理。” 谢强这才同意吃饭。 可李慧好吃不下，也不想在家待，于是转身出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林琳问她去哪。 谢强说：“她咁大嘅人了。” 李慧好头也没回，气冲冲甩上门走了。 这时候，上班族都回了家，楼道里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弥漫着饭菜香味。李慧好饥肠辘辘的在漆黑的楼道中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家里人出来找她，她摸黑下楼，脚步轻到点不亮楼道里的声控灯。 李慧好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被家人嫌弃，没想走到2楼，听见蔡怡琴家也在吵架。 屋里， 蔡怡琴让王宇滚出去。 可王宇说家里的房子是父亲老王留下的遗产，也有他一份，蔡怡琴想出去他不拦。反正，这房子他抵押定了。蔡怡琴没本事给儿孙好生活，他不怪蔡怡琴，只是他不愿意看着王帅帅和他一样吃苦。 王帅帅大吼王宇没本事，实属一只站在山脚下的猪，风口的猪没飞起来都掉下来摔死了，就王宇这猪脑子，没上到山顶都被砸成肉泥了，哪有出头之日，真是个只会异想天开的废物。 而王宇不敢责怪有心理问题的王帅帅，又对着蔡怡琴发脾气，责怪蔡怡琴没本事失业，售货员清洁大妈的儿子能有什么出息，他没作奸犯科都不错了。 王宇对自己自甘堕落的作为感到骄傲，王帅帅嗤之以鼻：“照你这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是个废物的儿子我也是个废物，我该跟着你出去赌？……看看，你教出个废物来祸害我。” 王帅帅和王宇眼里，蔡怡琴都是那么一无是处。 李慧好木讷的看向蔡怡琴家紧闭的房门。 最近，李慧好照顾胡老太，做志愿者，安顿流浪猫，计划旅游，想学手机……琐事占据了她怨恨蔡怡琴的时间，逐渐将蔡怡琴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出去，以至于这会儿她听见蔡怡琴家的吵架声，只是感到诧异和幸灾乐祸，心中竟不起波澜。 李慧好并不知道众人围堵谢强和蔡怡琴有关，心道吵啊，蔡怡琴亏欠她的老天爷都看着呢。念头仅此而已，李慧好刚抬脚，蔡怡琴家的门开了。 漆黑的楼道里突然亮起了灯，两个老仇人看了个对眼。 李慧好愣了一瞬，照样下楼，只是脚步飞快，怕被鬼撵上一样。 蔡怡琴站在门口骂李慧好听墙角，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推了个踉跄，等站定了，家门已经关上。她没带钥匙回不去，又担心李慧好在楼下听热闹，不敢敲门不敢喊。 家里安静了，好像没了她，家里吵不起来，隐约听的门里有说话声，听的不正切。 灯灭了，蔡怡琴还站在家门口，不禁潸然泪下。 她站了一会儿，打算等到王宇出去开车，再回去叫王帅帅开门。这段时间，她不能让邻居们看见她在楼道里。 蔡怡琴饿着肚子下楼散步，一步三回头的往楼上看，却不料，看见一个狰狞的黑影在树丛中蠕动。 第104章 咁样嘅妈 李慧好觉得自己有家好似无家，和猫儿们同命相连，于是希望猫儿们能比自己过的好。 现在事情闹大了，李慧好想偷偷搭窝棚行不通，料想明天去社区又是一阵推诿，她一筹莫展。 李慧好蹲在小土堆前许愿，期望老猫显灵，看在吃过她食物的份上，帮流浪猫度过难关，让这向阳小区的人都同意搭窝棚给猫住。 她对着嘴里念念叨叨，没一会儿，蹲不住了。 夜黑风高吃人时，大长腿的花蚊子犹如一架架小型轰炸机，在绿化带中盘旋，寻找肉食。她以身饲蚊，蹲了不到三分钟，起码挨了七八口，往胳膊和腿上一摸，凹凸不平的皮肤痒的钻心。 骤然，听见背后一声凄厉的尖叫，李慧好一哆嗦，胸口那股生气一下子从喉头喷涌而出，她忙捂嘴也无济于事。 于是，蔡怡琴看到那诡异的黑影一声尖叫，骤然长高，从暗处一下子蹿到她面前，她吓的倒吸一口冷气跌在地上，大喊：“不是我害死你的！” 看清对方，蔡怡琴愣了。 李慧好也愣了。 一瞬间，两人都回过味来。 蔡怡琴质问：“呢个衰人半夜鬼叫，神台拉猫屎咩！” 李慧好阴冷：“你害着谁？！” 蔡怡琴不敢答，眼神一闪，往后退了一步。 李慧好又问：“是你虐猫？你不得好死，冚家铲！” 蔡怡琴顿时大吼：“痴线啦你，仲讲野，痴你条神经线啊!” 李慧好认定是蔡怡琴虐了猫，抓着蔡怡琴的衣领不放。蔡怡琴拼命挣扎，手脚并用的往李慧好身上招呼也无济于事。 这时，来巡夜的老吴头赶来，忙将两人扒开。 换了平时，蔡怡琴一定纠缠不放，要给李慧好点颜色看看，可今天反常的很。老吴头将她一扯，她顺势退出三步远，和李慧好拉出安全距离，还招呼老吴头拉着李慧好。 两个有旧仇的老太太围着老吴头转，李慧好几次想冲上前，蔡怡琴都灵活的闪了过去。 老吴头见蔡怡琴今天知书达理的，便去拉显得暴躁不讲理的李慧好。 李慧好说：“你别拉我，她是杀猫凶手！” 老吴头说：“不可能！” 老吴头从3栋楼下过了很多次，前几次没看见绿化带里有死猫，而这段时间里，蔡怡琴出去买菜还没回来。 蔡怡琴立即附和，她出门和回来，都遇见老吴头和老吴头打了招呼的，她没有作案时间。 老吴头的人品得到了向阳小区里所有住户的肯定，李慧好自然也不例外。 可李慧好不想对蔡怡琴道歉，便没好气的说：“点知你哋系唔系扯猫尾。” 老吴头确实没和蔡怡琴串通，但两人各有秘密。 老吴头想要回帮胡老太预支的住院费，想找李慧好帮忙说项，又担心被李慧好看清，所以几次徘徊在3栋楼下。 而蔡怡琴确实在回家的时候，撞见过一个年轻人。她走到转弯处，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正好看见，年轻人的白衣服后沾着片绿油油的树叶。 蔡怡琴当时还在奇怪，落叶掉身上也罢，可偏偏叶子是绿的，在树丛中钻过也不见得能沾上，这可太奇怪了。事后李慧好说死了猫，她脑海里没来由的想起那人。 这些关键线索，蔡怡琴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没打算告诉李慧好。 找到人，她成了抓住凶手的英雄。 找不到人，她破坏李慧好的计划，也不亏。 蔡怡琴觉得那人面熟，可不知道是不是小区的租户，于是想到麻将室里找人，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所以，蔡怡琴确实有些心虚，心虚就硬气不了，结果就是被李慧好揪住不放。 蔡怡琴虚张声势重回老话题，说到李慧好冤枉她几十年了。扯到农机厂调岗的旧事，李慧好心中潜藏的怨气又被激发出来，新仇旧恨，更要和蔡怡琴掰扯明白。 这好像是个恶性循环。 李慧好放过蔡怡琴，蔡怡琴不却不放过她。一提旧事，还是能牵动彼此的怒火，原本的斗嘴变成吵架，又没完没了。 李慧好说：“开头又话自己几有钱，叫你同我比钱，你又唔敢比。” 蔡怡琴说：“你有钱，你死鸡撑饭盖，儿拖拖拉拉实食斋，扭扭另另正乸型。孙蛋散无大志。你使铜银夹大声，怎好意思来打烂沙盆璺到?？唔好脸！”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给这场争吵添加了新话题。老太太说起来又从儿子扯到孙子，从家长会骂到家访，还攀比起了孙儿的成绩，都说对方积德不够祖坟冒不出青烟来。 李慧好说：“就你那家烂船，几根破钉还想出状元。” 蔡怡琴说：“我家帅帅考上211，你家的都不够格上3本！” 楼上，谢强和王宇正各自料理各自的活路，听到动静，赶下来灭火。谢承翰和王帅帅也下来凑热闹，横眉怒眼的对视。 老太太感到来了撑腰的，更加来劲，都希望能得到儿子的支持。至少，以前的成千上万次都是这么的，儿子们心里可能不乐意，行动上还是会管。 可这一次，儿子们都失去了耐心。 谢强无语：“一句话吵了几百年，你们打一架算了！” 王宇叫嚣：“打，打死了都清静，谁也不用给谁上坟！” 他们已经是这场旷日持久攀比中的受害者。 谢强的部门最终还是合并了，他成为了那个风头正劲老对手的副手，任何建议都可能被否定。整天盘桓在他耳边的，不是“老套”，就是“不符合潮流”，他坚持了两天感到心力憔悴，已经忍无可忍的想离职。吵架时，李慧好自以为的每一分骄傲，都是他的负担。 王宇明知民间借贷是非法生意，还是义无反顾的扎了进去。在王帅帅的刺激下，他不得不从彷徨挣扎出来，第一次详细规划了自己人生。这月到账的分红，让他坚信自己离人生巅峰已经不远。他将到账的钱，投了一家经常去的通宵小面馆，还有了买房的底气。他现在就想买房子，远离这个糟心的向阳小区。 谢强和王宇，都厌倦母亲喋喋不休挂着嘴边的老话题，拒绝将自己的后代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两个老太太无人支持，又不约而同的感到委屈。 用林琳的话说，两个老太太挣了一辈子，挣的这口气，其实是给失败的人生找借口，以便显出自己的优秀，在孙儿面前能挺直腰杆罢了。 谢承翰不能理解，为什么失败了就不能重新再来呢，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这才叫人生。 林琳提点，她们都老了，人生到了尽头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没处发泄失意，久而久之就成了心底的怨气。 谢承翰并不觉得林琳在评价李慧好，更像是在评价谢强。 道路只有巴掌宽，王帅帅不想挨着谢承翰，只能站在林琳身边，听说这话，深深看了林琳一眼，目光掩不住的羡慕。上楼钱，还讥讽谢承翰：“咁样嘅妈，点得养出你这种废柴。” 经过不同，结果还是一样， 两个老太太最后还是回了家。 有林琳在，家里还有热腾腾的饭菜，李慧好食不下咽分外委屈。回到家菜汤都没看见一滴的蔡怡琴，就更委屈。 两人做了同一件事，都对着电视里的早稻播种新闻抹眼泪，一言不发。 两个儿子都感到很无语，天天没事做吵架玩儿，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自己找的架来吵，没吵赢怎么还好意思哭呢？而且吵架就吵架，为什么要搭上孩子的前途。 再次强调，离高考只有不到70天了！能不能消停？ 第105章 疯狂的开始 考试烧脑，补脑要吃好。 晚上，林琳准备照旧定时早餐，被李慧好否了。 “我来做。” 李慧好在晚上的吵架中没占到便宜，在最后的70天里，决定好好“培养”谢承翰。 老年人睡眠浅，李慧好玩手机到凌晨两点，凌晨五点照样醒来。她花半个小时穿衣打扮，拖着搁置已久的小拖车去市场采购。 大虾得挑活蹦乱跳的，一只只捡。小白菜要能掐的出水来，根根精神才进篮子。乳鸽煲汤是不能少的，猪肺汤清火熬夜必备，新鲜的牛肉能保证孙儿身体棒棒自然要买，小鱼儿和核桃补脑当然不能放过，鹌鹑蛋做成茶叶蛋能带到学校加餐…… 因为还有个包揽家务的林琳，一定会按时起床做吃的，李慧好用最快的速度采购了一车食材，赶回家提上3楼，累的够呛。 林琳确实担心李慧好起不来，早上父子俩没饭吃，刚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就看见李慧好回来了。 眼见李慧好拖着车，一样样往外掏吃食，林琳咂舌道：“妈，吃不了这么多，明天就不新鲜了。” 李慧好忙着收拾菜，头也没抬：“我花钱，不要你操心，你去睡。” 得，还能说什么呢，花钱的都是大爷。 李慧好厨艺好，有说这话的底气。她仔细剔除虾线，一根根清洗菜叶，一丝不苟的处理食材，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琳确实还没睡醒，心道公司早上还有月末的总结会，下月又要上新媒体推广渠道，上午就安排了两场会。下午要调研这月销售数据，制定下月计划，还要给网红讲解产品，顺便配货，和厂商沟通货品进度……一天排的满满当当，这会儿不睡足了，一天都没精神。 林琳只道辛苦，进房间补觉。 李慧好一个人乐呵呵的在厨房忙活，心道，果然只有厨房最让她感到得心应手。 晶莹剔透的虾饺，用高压锅煲出的粘稠牛肉粥，清炒小白菜和爽口的橄榄菜，还有云吞面可选。面包被煎锅用油烤过，带着一种北方煎饼的特殊风味，盖上一片生菜，加个双面蛋，还有番茄酱的酸甜口感。 早餐丰盛的吓人，让人无从下手。 谢强惊道：“这么多，哪吃的完！” 李慧好催促：“快吃，吃了上班，吃不完我中午吃。” 谢强嘴皮动了动，拿起筷子只管朝食物下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谢承翰吃的高兴，遗憾食物不能带走。李慧好立即进厨房捞出十个鹌鹑蛋来，用保鲜袋仔细装好，又加了根鸡腿，再缠上一层，塞到谢承翰的书包里，说绝对不会漏。 林琳见李慧好这大张旗鼓的架势，眼皮突突直跳，教育谢承翰“浪费可耻”。 李慧好敏感且不满的看了林琳一眼，宣战似的说：“明天我还这么做，让我们翰翰吃好。” 世上焉有自己不动手不出钱，还嫌对方做的多的道理。 林琳和谢强对李慧好的做法，都不好提意见。 早餐果然剩下很多，儿孙们一出门，李慧好便去医院看望胡老太。 胡老太感慨日子过的清水寡淡，正好缺油水，李慧好再不来，她的五脏六腑都快长草了。至于护士说要饮食清淡，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胡老太吃的狼吞虎咽，护士不让她吃，她就偷偷吃，边吃还一边理所应该的说：“我还能活几年呢，吃都不让吃了，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什么慢性病，不还有药嘛，血糖高我打针就是啦！” 胡老太巴不得李慧好以后天天来送，担心自己出院后没了待遇。 李慧好还笑，家里啥也不多，吃的多，保管胡老太吃饱吃好。 李慧好心说，多一个人吃饭，菜的花样就能做的多，送给胡老太吃还不浪费，她也算完成承诺了。 听了护士的嘱咐，李慧好已经暗自打定主意，明天做白粥带西蓝花，不给胡老太吃肉了。至于胡老太今天为什么没黏人的留她，她没多想，毕竟，她还得去社区做统计，顺便给毛孩子们找个家，还要学手机……事情多的她都嫌一天24小时不太够用。 走到医院门口，李慧好意外的撞见了老吴头，十分好奇。 胡老太才搬来向阳小区几天，老吴头和她素无交集，怎么会大清早的来看望她呢？ 老吴头满脸通红的解释，他帮胡老太垫了住院费。 李慧好恍然大悟，老吴头是来追债的。 李慧好更好奇了，胡家两口子虽说不算富裕，也不至于穷到赖账，怎么胡老太住院没花钱，胡老太自己心里没数么？ 老吴头为难的解释：“她一个人，身上没带钱，当时送进来就住进去了。” 李慧好答应明天送早饭的时候，帮老吴头说项，便匆匆告辞。 老吴头感激的保证，只要社区能同意帮流浪猫搭窝棚，他一定尽心尽力，就算报答李慧好的恩情了。 说到底，万事开头难，搭建猫咪之家的前提是得到大部分住户的同意。 社区一早便接到了群众举报，说李慧好不顾大家的人身安全。工作人员特别嘱咐李慧好，鹏城近海有台风，窝棚确实不安全，流浪猫的安置需要找别的办法。 可有什么办法比搭窝棚更好呢？ 社区暂时也想不到，只能稍后再议。 李慧好早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尽管她认为人命和猫一样重要，并且有的人还不如猫懂事，可窝棚危险的事实不容狡辩，她只能作罢。 经过大家的努力，社区的统计已近尾声。 这次有针对的流调和统计，发现了很多问题。有群租房、流动人口复杂之类的老问题，也有民宿等社会发展带来的新问题，其中，独居老人的问题尤其突出。 独居老人，既有老吴头和胡老太一样无儿无女的，也有像摔断腿的老人一样子女长期出差在外的，还有和老伴长期分居也不愿意同子女一起居住的，或者像袁建国一样因为某些目的选择独居的…… 因为家事，老人们独居的原因复杂的很。 养老无小事，人辛苦奋斗一辈子，都想得个善终。 如何提高工作效率，如何尽可能让所有的老人都感到家庭的温暖不至于晚年凄凉，成了新的挑战。 社区人手有限，工作繁复细碎，如果仅靠工作人员上门嘘寒问暖，显然是不够的。 社区集思广益，开始征集意见。 李慧好心中迫在眉睫的大事，还是猫。说她私心也好，她确实是个活例子，靠饲养流浪猫从中得到快乐，成为她退休以后唯一的娱乐休闲方式。 “让大家都养猫，猫也得救了，人也开心了。” 第106章 社恐症患者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猫，而且，有的老人长年吃药经济拮据，人都养不活了，再养只猫，怕是猫也死了，人也死了。 大家啼笑皆非，李慧好闹了个脸红。社区工作人员还是耐心的记录意见，并开玩笑说，要是有人愿意养，就让李慧好带头去解决问题。 李慧好精神一震：“那当然好，这些猫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每一只都有不同的性格。像我们家芝士，又皮又馋还霸道，没人受得了，只能我养。” 社区以聚餐的形式，感谢前来帮忙的志愿者们。王西凤带着大家去目的地，又匆匆离开。全都知道王西凤的女儿一把年纪怀二胎辛苦，当下没多留王西凤，只说改天再约。 只是王西凤一走，李慧好就成了在场最耀眼的人物，都围上来。 旅游规划，是李慧好打了包票要完成的，有人问李慧好有没有拿出方案来。 李慧好脸红，只说毛孩子们解决不了，这旅游她去了也不安心。 旅游在下月才启程，时间还很充裕，大家没多问，又有几个拿出新手机要李慧好帮忙下软件。 可李慧好自己手机都玩不利索，当下不敢多说，推说眼睛不好没带老花看不见，大家也不好勉强。罢了，又有几个拉着李慧好请教保养身材的秘诀。 李慧好早餐吃的少，午饭更是马虎，晚上和家人一起吃，这些习惯和大家差不多，可就是长不胖。 取不了经，大家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李慧好坐如针毡，唯恐大家不再理她，忙说明天带老花镜帮大家下软件，旅游的事情可以在报名开始之后再定不迟。 大家一听，眼下都办不成，也不着急，聊起家长里短，话题越扯越远。 谁家孩子得了保送名额，谁家孙子考了跆拳道，谁家孩子进了省乐团，谁家儿子又升职了…… 老年人的生活都差不多，如果自己年轻时缺乏谈资，大都拉儿孙做架子。 乍一听，他们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官大，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一个还比一个孝顺。 别人的孙儿能干，谢承翰无甚出类拔萃之处，也被李慧好夸成了绝世好男孩。孩子晚上说梦话在读书，上学路上也看书，孝顺的会给她端洗脚水，她回家还给她拧洗脸巾。 但要说儿子儿媳有什么出风头的事，好像比起那些聚光灯下的案例，又有些不够台面。李慧好夸谢强正在竞争总经理，林琳虽然不出息，手下也管几十号人。 这一说，大家都艳羡夸李慧好真是好福气。 转眼，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家的孩子开了几家公司，等会还要来接父母回家，不仅周末会带父母出去旅游，给父母买的保健品还都是国内买不到的洋玩意儿。人家出国次数加上脚指头也数不过来，李慧好吹的牛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慧好不停在心里说，哪有那么闲的老板呢，吹牛又不用打草稿。 可当别人拿出孩子买的华为手环，小米手袋，李慧好的信心摧枯拉朽的崩溃了。 别说那种能测心跳和血压的“神环”了，手机都还是李慧好自己买的，真实的谢强除了会讥讽她落伍装年轻，连夸奖都不稀罕说一句，更别提带她出去旅游了。 李慧好越想融入越感到无力。 吹牛她比不上，许下的诺言也完不成，李慧好自我感觉很可能成为笑柄，心里暗自着急。 而且，昨天为了搭窝棚，大家都凑了钱，这会儿窝棚搭不成了，自然要退回去。李慧好换了衣服，没装那张记账的纸，当下退不了钱。可统计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暂时没有任务，大家不用天天来，一说起明天来领钱，还有人抹不开面子。 算了，给猫儿的，就花在猫身上，不如买猫粮好了。 当然，也有人不愿意，问李慧好明天什么时候来，接着补上一句：正好找李慧好下软件。 李慧好怕什么来什么，硬着头皮答应，聚餐时魂不守舍，旁人问起谢承翰的情况，想和她套近乎，她也没回答。 终于，熬到午饭结束，还有人说上次李慧好推荐的《霸道总裁》看完了，让李慧好再推荐两本好看的书。 李慧好疲于应对，甚至心生惧意，念头一变，出口的话就变了。 “我孙儿要高考呢，我最近都在琢磨要怎么给他做吃的，忙的没时间看。这不，菜还没买。” 李慧好逃也似的离开，拒绝和同住向阳小区的两个人同行。她怕她们又问起旅游来，她圆不了谎。 李慧好嫉妒王西凤和大家相处如鱼得水，心道，难道真如谢强所说，她什么都不行？ 袁建国的招呼，让李慧好闪躲不及，直接从袁建国身边绕了过去。 走到楼下，李慧好又遇到满眼期盼的老吴头，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搭棚子装监控，李慧好说社区不准，头也没回的上了楼。 李慧好的心情糟透了，回到家松了口气。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撒谎不会被人发现，再丢脸也没人说她，她不用强打精神应付别人的盘问，生怕说错话。 她好像蜗牛回到了坚硬的壳里，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全。 这样的安全，伴随着死一般的寂静。 热闹就如窗口透进来的那束阳光，每当照射进来，李慧好总会忍不住靠过去。她开始受不了家里没人气，总会去想，哪怕在外面被人看不起，至少像个人一样得到了关注。 她希望有人看到她的优点，和她说话夸夸她，而不像谢强，看到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尊雕塑，她不主动说话谢强便不会理她。 李慧好窝在沙发上的老地方，翻晒着ab面，一动不动，那一只借阳光升高体温的冷血动物。 她忘了今天还有学手机的任务，连鸡肝都差点忘了煮，还好有闹钟提醒。她早于喂流浪猫的时刻下了楼，没有猫儿来陪她，她便蹲在老猫的坟前，无助的抱着膝盖发呆。 讨食的猫儿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刻，李慧好竟有些想哭。 “奶奶没办法帮你们找个家了，怎么办？” 猫儿们听不懂话，以为李慧好对它们说话就是同它们打招呼。它们冲着李慧好喵喵直叫，围着李慧好团团转，这更让李慧好自责又心酸。 袁建国掐着时间点走来，问李慧好有没有多余的猫粮。 李慧好猛眨了几次眼，硬把眼眶饱含的泪咽进肚里，才和袁建国搭话。 原来，上午医生通知胡老太接下来只需要在家静养，明天可以出院。 袁建国去医院看胡老太，胡老太把钥匙给了他，让他帮忙把老吴头购买的盆子饭盒等东西先拿回家。 他到了胡老太家门口，被胡家的邻居问住了。 这间屋子以前闹过遗弃猫狗的事，邻居很担心又出现同样的情况，见胡老太门口每天三点过，都有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来守门，就要求袁建国把猫领回家。 袁建国听说是猫，想起爱猫的李慧好，下午三点准时来看。 果然，那只波斯猫又在胡老太门口蹲着，见袁建国走来，可怜巴巴的缩到角落让路，警惕的盯着袁建国。 第107章 容易的问题 李慧好一听猫儿没人管，二话不说回家里取猫粮。 这还是袁建国第一次打量李慧好的家。他费尽心思想找点能挑起李慧好兴趣的东西，好在之后和李慧好的相处中，找到共同话题。 可房间里干净整洁的过分，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的他没看到摆设有什么特殊之处，只看到沙发上的抱枕有个凹，好似是人经常坐靠的地方。 李慧好取了猫粮急急往外走，袁建国大跨步跟在后头，不知道该如何套近乎。走到阳光下，袁建国猛然想起沙发旁那缕仅存的阳光，脑海里没来由的冒出李慧好在阳光下玩手机的场景，再联想起那个抱枕，顿时心灵福至，脱口而出。 “你喜欢晒太阳吗？” “谁不喜欢晒太阳，没太阳衣服都不干。” “我们找个时间去晒太阳？” “你现在不就晒着？” “不是这个太阳……” “还有别的太阳？” 李慧好现在满脑子都是猫，任何的建议都引不起她的兴趣，袁建国关心她的心情，她也置若罔闻。 尽管在上一刻，她确实想要个说话的伴儿。 在胡老太家门口的地垫上，李慧好见到了这只守门的小家伙。 它浑身尽是土灰，脖子上的白毛太长已经打了结，可那双黄蓝双色瞳格外漂亮，乍一看有几分像布偶，和死去的老猫有点像。 李慧好从未见过它，怀疑它是哪家走丢的宠物猫。 李慧好掏出猫粮摊在纸板上，小家伙十分谨慎，嗅了又嗅，冲着李慧好叫了好几声。 李慧好说：“吃，都是你的。” 小家伙好似听懂了，这才埋头狼吞虎咽。 邻居听见门外有动静，开门一看，竟是大名鼎鼎的李慧好。 邻居说：“赶紧领回去，臭烘烘的，烦都烦死了。” 邻居原本也没那么讨厌猫，可自从隔壁遗弃猫狗之后，自家臭了大半年，邻居就厌恶上了。 胡老太住院的第二天，这只猫就来守门。他每天都拿扫帚来赶，可猫好似和他作对似的，他一关门，猫又回来了。对此，他无可奈何。听说李慧好还要在小区里专门给猫搭窝棚，他是意见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李慧好不想和他产生冲突，怕闹起来，更不好让大家答应搭窝棚了。 李慧好打算将猫先抱走，心道，得让这孩子养成习惯，每天去楼下和芝士它们一起吃。 可李慧好刚伸手，小白猫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冲着李慧好呲牙，放弃最后几颗猫粮，一溜烟跑掉。 这一幕让邻居更加不屑。 “喂不熟的东西还养。” 邻居使劲甩上门，让李慧好吃了个闭门羹。 哪怕与蔡怡琴结仇多年，李慧好也干不出那种叉腰骂大街的事，面对陌生的邻居，就更不会隔着门板骂人。 李慧好在楼下守株待兔，却没看见白猫回来。等待中，袁建国一直陪在李慧好身边，两人闲聊起来。 诸事不顺，千头万绪，李慧好感叹流浪猫原本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原本想着，如果向阳小区的猫窝棚搭好了，其他小区就都能效仿来做，这个社区里的猫儿们都能安上家了。可现在，向阳小区就建不起来，她又怎么好意思让别的地方先做呢。 袁建国提醒她，众人拾柴火焰高。猫咪之家得多少人集资，也就多了多少份力量。很简单的道理，给了钱不可能不管。 但袁建国不知大家已经捐了钱，明天李慧好需要把钱还回去。他善意的提醒，在李慧婷听来，无非是在说，明天还了钱，仅有几个支持养流浪猫的人，又会少上一些，猫咪之家刚成立就面临解散的困境。 李慧好更加着急。 窝棚搭不成，但杀猫凶手还在外面游荡，李慧好思前想后，只能想到装监控的办法。 “装个监控，至少猫儿们的安全能得到保障！” 可即便装监控，也要经过住户们的同意，这好像陷入一个死循环。 李慧好只觉得住户们同意来同意去，最后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她决定自掏腰包。 袁建国在儿子小袁的建议下，已经找好了安装监控的适合位置，顺势提出建议，那个角度为什么好，什么牌子的监控好，如何照顾大家的情绪，画面传输储存要在门卫室……一系列安排，李慧好听的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事非要袁建国来解决不可。 “我可什么都不懂，袁老师，你得帮我。” 袁建国巴不得揽下任务，顺水推舟的答应。 李慧好坚持要明天上午先去社区退捐款，再去接胡老太出院，下午再去看监控设备。对此，袁建国言听计从，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提出，明天早上一起去接胡老太，下午免得耽搁时间再约。李慧好不疑有它，就这样敲定了明天的安排。 这下，两个人都有了事做。 袁建国回家立即给小袁打电话，询问监控设备在哪里买。昨晚袁建国就旁敲侧击套小袁的话，让小袁告诉他安装监控需要注意的事项。小袁以为小区要安装，可后来了解到不是。现在，袁建国旧事重提，小袁敏锐察觉另有起因，告诉袁建国，监控也不是乱安装的，装的不好就叫侵犯他人隐私。袁建国还发起脾气来。 在小袁的追问下，电话这头的袁建国扭捏的承认，是为了抓杀猫凶手。小袁回想向阳小区的住宅布局，隔空指导袁建国，最后原本还想叮嘱两句，袁建国已经不耐烦的挂了电话。等小袁再打过去的时候，袁建国正在解数列题，还把小袁骂了一顿。 这头，李慧好在为明天去社区做准备。 李慧好还记得，有人要让她帮忙下软件，她自己都还没学会呢，明天准露馅儿。 李慧好看着屏幕上五颜六色的方块，无从下手，决定等谢承翰回来再说。 尽管心里着急，可李慧好对于下厨，还是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她将豆荚的筋剥的一丝不剩，仔细捻了肉皮上的猪毛桩，将小鲫鱼剔的一片鳞都不剩，甚至连鱼肚子里那层黑色的隔膜也撕了去。 小鲫鱼用油煎过，就能去除腥味，下开水一煮，就能熬出纯白的汤，将黑山羊的背脊肉放入其中，加入葱段姜片等……鱼＋羊，不就是鲜嘛。早餐剩下太多，正好当点心，也就不用担心浪费粮食了。 李慧好太了解谢强，早上谢强的态度分明在说她铺张浪费，要是晚上还吃剩下的早饭，谢强一定会对她冷嘲热讽。 意料之外，谢强从进门到吃完饭进卧室，除了脸色难看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给了李慧好时间让谢承翰指导。 谢承翰一听李慧好又要玩手机，唯恐避之不及。婆孙俩压抑着声音争执，生怕谢强和林琳听见。 “哎呀，奶奶，我还要做作业呀！” “别以为我不知，你分明关着门玩手机到半夜交不了差了，才开始动笔做作业。你自己玩都可以，教教奶奶，就有这么难？” “我最近可勤奋了。” “勤奋的和沫沫聊天。” 谢承翰被李慧好点破秘密，一点没害羞，但却也怕被父母知道。可他实在觉得，教李慧好学手机是比自己挨骂更让他头痛的事情，所以极不情愿。 第108章 失业的困扰 李慧好被逼的没法，再次暴露了谢承翰的小秘密。 “你爸妈没给你过零花钱，你买东西的钱哪里来的？” 谢承翰将包一捂，心说，他上周还有上上周，被王帅帅围堵，因为陈沫出面脱困，还欠着陈沫两只kfc的奥尔良烤鸡腿呢！ 谢承翰直说李慧好不讲道义，居然用经济命脉相要挟，那是他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李慧好见谢承翰小财迷的模样，暗自好笑。她威逼利诱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谢承翰已经厚着脸皮伸手问她拿了。 谢承翰说：“奶奶，你反应慢学东西很费劲，我一晚上什么都不做，都不一定能教会你。我收点顾问费，不过分。” 谢承翰直言嫌弃，还不肯教。李慧好极不舒服，想一走了之，可明天她得在社区去显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谢承翰讨价还价。 谢承翰伸出一根手指，李慧好以为是十块，结果是一百块。 真可笑，找亲孙儿问个问题，居然要给钱。 可李慧好找不到别人教她，只能答应下来。 应用商店的图标，李慧好记了很久。在她看来，那些图标都长的一样。直到谢承翰忍无可忍的说：“看，看着图标上有个包，你认准这个包。” 这是个简笔画的包吗？李慧好觉得不像，可她还是记住了。第二排第三个，红色底白花花的那一格。 接下来更难， 她得找到要下载的软件。打字，她不会，没办法找，一个个翻不一定找的到。 其实，还能用手写输入。 可谢承翰已经失去耐心，不想在李慧好身上浪费时间。他还忙着带同学上分赚钱，那是他一周一百的零花钱来源。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李慧好的。李慧好出门后，他直接将门反锁，也不怕谢强来敲门。因为他可以把罪责推到李慧好身上，说李慧好要学手机，会打扰他学习。所幸，今晚没人有空来监视他读书。 今天，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谢强再次感受到来自“部门上司”的排挤，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和手下一个个离开，他的新方案又在会上受到了嘲笑，被抱怨太过文艺化和隐晦，不符合时下洗脑一般的快节奏，他一气之下递了辞呈。 失业的谢强不敢让林琳知道他意气用事，不敢让谢承翰担心学费，更不想让李慧好知道吹过的牛皮已经破了。他料想北京那家公司曾经邀请过他，委婉的告诉对方他想去任职，对方让他去官网下载表格投递到指定的邮箱。 谢强心中虽然忐忑，但饭后回房间，还是从对方公司的主页上下载了表格，在笔记本电脑上专心编撰他的简历。 他得过某年“中国年度广告大奖”。 耀眼的履历下，是一个寻常的问题：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 希望更好的前景……不对。 贵公司很符合我的职场规划……不对。 谢强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竟发现不论如何填这份工作愿景，都不配他那“中国年度广告大奖”得主的名头，显得极其可笑。 “中国年度广告大奖”的得主，居然需要靠投简历找工作，居然需要描述职场规划，不应该是企业来挖他请他重用他吗？ 谢强隐藏的很好。即便他表现的烦躁不安，林琳也没有注意。因为谢强最近太奇怪了，总是隔三差五发脾气，狼来了喊多了，林琳自然麻木了。 李慧好回到房间，坐在床头，回想谢承翰的操作，还觉得不够，又把图标记录下来，这才算记清楚了。可明天，她要如何帮人下载呢？ 李慧好犯了愁。 一整晚，李慧好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一次，反复盯着那个图标，企图把图标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等发现自己不会再记错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她又得起床给孩子们做饭。 今天，李慧好骤然发现，日子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要接胡老太，李慧好比所有人都先出门。如此明显的意外，终于让3个孩子抬头询问她去哪。 李慧好答：“你干妈今天出院。”这话明显是对谢强说的。 谢强只说：“你慢点。”又埋下头吃饭。 林琳提醒谢强应该去送送李慧好，可谢强说：“我就不去了，我和她又不熟。”一句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慧好问：“你送送我怎么了？” 谢强看见李慧好的红色头发，和那五岁小女生背的粉红hellokitty包包，一股反感从心底升腾起来：“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吗？” 李慧好转身就出了门。 袁建国精神抖擞的站在楼下等，头上久违的用发胶固定，衬衣一丝不皱的扎在皮带里，特别打扮了一番。李慧好视而不见，直直从他身边路过，他忙喊住李慧好，直白的表示自己要和李慧好一起去社区退钱。 李慧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两人昨天约好是一起去接胡老太，这会儿变成了要一起去社区。 袁建国提醒，社区还有一个小时开门，这时候去没有人，不如一起吃了早饭再去。 就这样，袁建国终于约到了李慧好共进早餐，而谢强送林琳上班出来，正好看到。 谢强装作照常去上班，送完林琳后绕回家。家里没人，他无处可去，正好一个人静静。谁知，他绕了一圈回来，看见一个红色头发，背着粉红包包的人在门口的包子店里，和一个瘦高花白头发的男人一起。 他定睛一看，当真是他老妈李慧好。那个男人，正是他讽刺过几回的袁建国在吃早餐。 不，可能是早茶，谁吃早餐能吃半个小时呢。 谢强停好车，鬼使神差的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两包烟。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袁建国给李慧好递了个碟子，将小笼包夹到李慧好碗里。李慧好摇头说了什么，袁建国凑了脑袋过去，李慧好就笑了。 呵，他以为李慧好当真要去接胡老太呢，原来急匆匆出去，是谈恋爱去的…… 谢强气冲冲回家，既希望李慧好能回来，又希望李慧好暂时别回来撞见他。他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窝在李慧好寻常窝的地方，以李慧好一贯的姿势看窗外。 早上，这里晒不到阳光，只看的见树梢。今天阴云密布，好像连麻雀也消失不见了。 谢强不得不感慨，躺平果然是最容易的事。他往舒适的沙发上一窝，就像一台忙碌的机器，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还不习惯。 他试着什么都不想，反正暂时也不缺吃穿。 一会儿，公司的来电，犹豫一瞬还是接起来，听到那边说他耍脾气，立即挂了。可对面锲而不舍，又打了过来，他翻了个白眼，才按下接听键。 “说。” 对面劝他回公司，说昨天大家都很生气，就是不说谢强职位如何调整，是否考虑重新划分。谢强嘴角却忍不住抽动一瞬，保持一言不发，深深拔了一口，眼神不由往窗外飘去。 “说够没？” “回来，老谢，你这么大年纪了，工作不好找。” 谢强忍不住爆了粗口，冒火道：“你们策划那么完美，客户还是不买你的帐？呵！想老子回去，没门儿！” 昨晚才投了简历，没这么快答复，但谢强觉得，他很符合对方的要求，一定能通过面试。他能找到比原单位更好的工作，不会像楼下堕落的王宇一样，从此一蹶不振。 不知不觉中，谢强把自己代入了两家的争斗之中，也或者，他从未离开过这场争斗，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他一直在和王宇较劲罢了。 第109章 小心接近 李慧好退休以后，已经很久没与家人以外的人吃过饭了。 李慧好发现，袁建国懂的特别多，天南海北都知道，不仅知道她的喜好，而且说的还都是她感兴趣的事。她自然不会发现袁建国是在刻意迎合她，只觉得，两人兴趣相投，有些相见恨晚的激动。 李慧好很好奇：“既然你喜欢旅游，又有条件，为什么不出门呢。” 袁建国用了一句很文艺的说辞：“因为信仰。” 信仰？ 很玄幻，李慧好听不懂。 在袁建国心里，当兵时保卫国家是信仰，工作后发挥螺丝钉的作用是信仰。退休后，为了激励孙子意外走上高考路，因为家庭是信仰。孙子顺利考上大学，高考就变成了信仰。现在，这些目标经他全力以赴，都达成了。他很庆幸自己活的庆幸，哪怕有小困惑，也不会持续太久。 李慧好自觉望尘莫及，感慨：“你这么想去看看变化，等你高考完，就可以去旅游啦。” 袁建国摇头：“还去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信仰还在这儿。” 李慧好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正好撞进袁建国目光炯炯的双眼里。那炙热的温度，烤的她心尖重重一抖，双眼渐渐睁大。 她没来由的觉得，袁建国即将开口告白。 李慧好放下筷子，让老板埋单。趁袁建国掏钱的功夫，她起身往社区方向走。 她心说，袁建国老不正经的看她，像稚嫩的小伙子看心爱的姑娘。可大家一把年纪了，说爱还有什么意思呢？说不定，袁建国是垂涎她厨艺好，想找个保姆。儿子说的对，过日子就是要脚踏实地的，光谈感情不谈生活，是耍流氓！ 至于让袁建国埋单，李慧好没感到半点不好意思。她的钱可以留给儿子孙儿，里子总比面子重要，得了实惠才是真。 李慧好决定装作无知。 袁建国追上来道歉，说自己没别的意思，是聊理想说的太高兴失神了，都是李慧好的误会。 李慧好一听，袁建国连喜欢她都不敢承认，还扯到聊理想上去，更加生气。心道，多大年纪人了还聊理想，理都没理清楚命都没了，还想个屁。 李慧好顿住脚步，气势汹汹的说：“那你看别处去，别看我！” 袁建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李慧好了，感到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 不论袁建国再抛出多少稀罕事，李慧好都坚持不说话。到了社区，王西凤也在，李慧好拉着王西凤去一旁说话，把袁建国凉在一旁。 李慧好请王西凤在搭窝棚的事情上多帮忙。 王西凤却好奇：“你怎么和他一起来了？” 李慧好将心头的嘀咕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说袁建国居心叵测，心眼多的很，善于伪装。王西凤笑的直不起腰来，还问要不要私下帮李慧好打探袁建国是什么意思，如果袁建国愿意照顾李慧好呢，两人还可以搭伙过日子。 李慧好才不想和袁建国谈感情呢，用她的话说，活了大半辈子，不是伺候老公就是在伺候孩子，还没伺候够么，算了，老了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风无浪的过完这辈子得了。 如果李慧好的无风无浪，是指今天要化妆，明天买手机，后天要搭窝棚……王西凤真觉得，这还不如有风有浪来的日子平静。 王西凤笑李慧好：“再来场黄昏恋，你这老妖精就玩齐活了，比年轻人还过的精彩。” 但话说回来，虽然李慧好觉得应该离袁建国这个危险人物远些，可猫儿还是得保护，监控还是要安装。她不懂，身边又只有袁建国一个人懂，下午还是得和袁建国一起劝挑监控设备。 李慧好灵机一动，将捐款名单和钱都塞到王西凤怀里，让王西凤帮忙退给大家。既避免了她不会下手机软件的尴尬，又能节约时间免得和袁建国久待，可谓一箭双雕。而她接胡老太出院，病人为大，王西凤还只能当帮手。 李慧好走在前头，没看到袁建国频频回望和王西凤递眼色，她现在只想赶紧办事。 到了医院，胡老太精神抖擞的坐在床边。老吴头戳着膝盖忐忑不安的坐在凳子上，一见二人来了，赶紧站了起来。 老吴头哭丧着脸问：“带钱了么，办出院手续要给钱。” 老吴头唯恐要不回钱，还要再贴些出去，否则李慧好没来之前，早就把出院手续办了。 李慧好默不作声。她想，她和胡老太无亲无故，认干亲也是胡老太自己倒贴上来的，她肯来接胡老太都不错了。她兜里带了钱给猫儿买监控，绰绰有余，但并不愿意给胡老太结费用。 没交钱，出院手续办不成。 胡老太也急了起来：“我先回去拿钱，你们在这里等我。” 这时候，袁建国才说，他身上有钱，让李慧好陪他去办手续，花了多少钱也好有个见证人，等胡老太回家再还他不迟。 李慧好莫名感到袁建国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是故意等事情没办法解决才提出来。 不满归不满，袁建国做事细致思虑周全的品格，还是得到了李慧好的认可。这年头，都知道给出去的钱，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别巴望收的回来。 明知收不回来还借钱，是真朋友。 李慧好诧异的瞄了一样袁建国，眼神微微闪了闪。 下楼办手续的时候，李慧好忍不住问袁建国，有没想过胡老太不还钱。 袁建国说，老胡当年对他算是知遇之恩，他帮胡老太就当是还人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知遇之恩，让袁建国一直念念不忘呢？要不是袁建国自己有开车修车的硬本事，老胡估计也不会把袁建国招进农机厂去。这根本不是恩情不恩情的事，而是实力和机遇带来的结果。 可袁建国不这么认为。 袁建国退伍后在家务农，家里七八口人都挣工分吃饭，起早贪黑的还吃不上一口纯正的大米饭，顿顿菜粥吃的人皮包骨。老胡招他进农机厂，他从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工人，每月有肉有油，让家里七八口人都吃上了饱饭。 这一刻，李慧好仰望袁建国的侧脸，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胡老太已经70好几了，社保报销力度大。老吴头交的钱，只花了不到两千块，医院将存款退了回来，数了两叠现金。 老吴头守财奴似的钱用毛巾裹了，紧紧捂到怀里，走路的时候，有意往袁建国身边靠，不停的打听袁建国服役时的生活，甚至问袁建国，汽车兵学不学散打。 袁建国瘦高的身躯就像一颗大树，身上挂着胡老太住院的东西，手上提着胡老太的药，回答老吴头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当年进藏的路呀，九十九道拐都是少的，一翻垭口就是整整一天。要遇着天气不好，又是雾又是雪，旁边就是万丈深渊，有时候车轮子都悬空在外面呢。大家伙齐心协力，没路开出路来，桥断了就搭上桥过，大小伙子们周身都是力气，但是面对那么高的山，踩油门脚板心照样打颤。哈哈，散打算什么，打狼都能甩膀子干上两拳。 袁建国抓紧时间显摆。 上了出租车，胡老太一个人坐在前排，李慧好窝在最里面，老吴头想上后排夹在中间，却被袁建国把位置占了。 袁建国紧挨着李慧好坐，更加口若悬河的描述他的军旅生涯。 李慧好魂不守舍的听袁建国讲故事，脑海里竟浮现出那条陡峭狭窄的山路。听袁建国说，有一回经过落石区，他亲眼看见前面那辆车，被卡车大小的石块砸落悬崖，李慧好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然后呢？” 第110章 无人可依 李慧好忍不住想知道之后发生的事，袁建国长叹一声不说话，她更着急了。 袁建国说：“车没找到。” 李慧好一向心软，电视剧里有人生病她都能流两滴泪水，更勿论听见有人牺牲，泪水就更加止不住的往下滚。她忙从她的hellokitty的粉红包里掏出纸巾，袁建国自觉的没再说下去。 李慧好却开始念叨，那年头就没几家好过的人，可怜那失去壮劳力的家庭。牺牲的战士年纪不大，最后连尸身都找不到，失去儿子的老母亲该有多伤心呢。活生生的人，就剩下一顶帽子，变成了路边垒的高高的玛尼堆，永远驻守在高原的草甸上。后来，因为那段路长年落石，连玛尼堆都滚到悬崖下找不到了，坟也就和青藏高原的土地永远合在了一处。 没开出一段路，李慧好连擦湿了两张纸巾，鼻腔也吸不进空气了。 袁建国又说：“他不在了，可我们找到了信仰。” 胡老太好似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在前排嘀咕：“又来了，谁不知道你后来做事就从不虎头蛇尾了，说穿了还不是一根筋。当年，你背着工具包在我家门口蹲了好几夜，不然我家老胡才不会让你进农机厂呢。” 袁建国拍拍胸膛说：“我本事过硬，pk上岗的。” 原来，老胡已经定好了人选，袁建国毛遂自荐在老胡家门口蹲守，得到比试的机会，最后赢过了竞争对手，才进了农机厂。 李慧好得知这段过往，又有些吃味，冷哼一声不表态。心说，可不就是这么没原则嘛，不然不会因为蔡怡琴磋磨了几天，就把她的职位硬生生让给了姓蔡的。 袁建国和胡老太聊起以前农机厂的事情，胡老太是开心了，可李慧好却觉得，句句都在讽刺她。 说什么老胡大公无私，把走后门的赶出去，偏偏就没维护她李慧好。 说什么老胡任劳任怨，为厂子鞠躬尽瘁，维护了厂里的员工，可偏偏委屈都让她李慧好一个人受了。 说什么老胡英雄气短，一辈子都对厂子没继续经营下去耿耿于怀，可她李慧好却没见过老胡到底为厂子做过什么。 李慧好觉得，一切都是空了吹。人死了就应该赢得褒扬赞美么？那不过是为了粉饰过失罢了。 李慧好听不惯袁建国捧老胡的臭脚，下车袁建国给她开门护着她的头，她也臭着脸。 一晃到了小区又快11点，袁建国邀请三人吃饭。 李慧好不去，胡老太却拉着她不让她走。她挣了两下没挣脱，胡老太又气喘吁吁的喊累，她不好和病人较真，只能去凑热闹。 袁建国问李慧好想吃什么，李慧好别开脸不说话，袁建国也没征求老吴头的意思，直接就定下那家汤锅店，正好是上次李慧好过生日的时候吃的。 李慧好这时候都怀疑老天爷故意和她作对，怎么袁建国每一步都能踩中她的软肋呢！ 安排座位的时候，自然是男女分座。 老吴头忐忑的很，看见服务员来上碗筷和毛巾，将手指擦了又擦，直说不便宜，怕浪费。 胡老太问他：“你会做，我们来给你捧场。” 老吴头的脸霎时白了。 袁建国还没明白究竟，只想，大家都在，李慧好应该不觉得尴尬，就顺着胡老太的话说，这回老吴头帮了大忙，可是救命之恩呢，胡老太应该请老吴头吃饭才对。 胡老太巴不得家里热闹，立即就约明天摆桌，她去买菜，邀请大家都去她家吃。 李慧好没好气的问胡老太，“你识做饭么？”又问袁建国，“你会？”接着对老吴头说，“你哋吃，我唔去。” 总之，李慧好听说老胡，想起旧事，又习惯性想起蔡怡琴，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谁也不待见。要她当厨子服务大家，她是不干的。 老吴头唯恐吃人嘴软，吃了胡老太的饭，就不好意思问胡老太要钱了。他猛灌下两口茶水，说：“反正，反正你啥时候空了，把钱取出来给我就好，吃饭还是免了，我拿钱做事，总偷懒有人说闲话。” 袁建国和胡老太还在努力邀请，李慧好重重把茶杯搁在桌子，不假思索的说：“你俩好你俩吃就行了，非拉帮结派也没意思！” 这下子，袁建国和胡老太也不说话了。 点菜的事，老吴头怕贵，胡老太不敢越矩怕老吴头误会，李慧好懒得动弹，只有袁建国包办。 热菜上桌，袁建国给李慧好盛汤，李慧好第一碗推给了老吴头，夸他是个大功臣；第二碗推给了胡老太，让胡老太多补补；第三碗李慧好给了袁建国，说多谢老板赏饭吃；然后，从袁建国手里抢过汤勺，自己给自己舀。 整个举动，说不出什么不对，却让人直觉李慧好阴阳怪气的在发脾气。 东道主袁建国再次给李慧好夹菜，被李慧好给了胡老太之后，袁建国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胡老太提出身体好些就去取钱，解决了老吴头的心头大患。 一顿饭，4人吃的各有心事，气氛极冷。 饭后，李慧好立即想去买监控，让老吴头送胡老太回家。可胡老太非要袁建国护送到底，也不知道担心什么，李慧好只能不情不愿又跟去。 胡老太住院，家里没人，房间里四处灰扑扑的，好似坐在沙发上也能闻到一股灰尘味。胡老太平时不爱收拾，书和水果散落满桌子都是，糖果从沙发的坐垫缝也能抠出两颗来。她从医院回来，带回来一大堆住院的脏衣服，收拾家务要花很长时间。 可胡老太到家什么也没做，拉着大家话家常。大家都很清楚，年纪大的病人特别黏人，她是想人陪着。大家刚开始也还陪聊两句，翻来覆去听去，也只有那两句“活不长了”，就让人想逃。 李慧好没好气道：“一句话，反反复复说上几百次，你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才想给自己折寿！” 胡老太唉声叹气：“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人到七十古来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老吴头也说：“人家王婆婆九十了，天天在花园里挪，还呡胡豆呢。” 胡老太好似就等着这一刻，怯生生看老吴头，满脸期盼的说自己也想活九十，就怕老了惹人嫌弃。 没人明白胡老太的意思。 就说胡老太一个孤家寡人，想要被嫌弃也要有人嫌弃才是，分明就是胡老太自我嫌弃罢了。 没人再搭话，胡老太也就乖乖埋头收拾东西。她将住院的衣服一一从口袋里拿出来堆在沙发上，又觉得内衣内裤露在外面不妥，往外套下揉了揉。接着，把牙刷毛巾之类散乱的小东西倒在盆里，将塑料口袋裹起来收好准备装垃圾。动作简单粗暴，不像是个做家务的人。 无亲无故的，没人认为应该将胡老太接回家中，还要帮她做家务。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李慧好和袁建国忙着去买监控，夜里起夜开门的老吴头此刻只想回去补觉。 眼见大家都准备走了，胡老太才可怜巴巴的开口：“老吴哥，你救了我的命，我好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老吴头觉得，好了之后的事情，好了再说，这会儿病歪歪的，可不就是空头支票？ “老吴哥，你会帮我？” 老吴头一哆嗦，下意识去看袁建国。可袁建国一脸镇定，目不斜视，根本没接收到他的讯息，因为这会儿李慧好已经在起身准备离开。 第111章 禁锢的牢笼 老吴头这个老好人，一狠心，斩钉截铁道：“帮肯定帮，可我工资也就那点，那都是我不睡觉换来的血汗钱。” 胡老太这才解释，她只是想让老吴头帮她做些家务，她一个人收拾不来。 胡老太卑微的恳求，让老吴头满脸羞的通红。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借出去的钱，对别的事情都没兴趣。他指着从外套下露出一截的内衣带子，对李慧好说：“好姐，我是个男人，不方便。” 李慧好想拒绝，可看看袁建国那一本正经的脸，又看看老吴头极不情愿的脸。她要是不管，胡老太真就住在垃圾堆里了。 李慧好心里分明是嫌弃的，不乐意的，可头脑一热，莫名其妙竟同意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催着袁建国下楼的时候，竟没来由的感觉胡老太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 现在，时间不多了。 买完监控还要买菜，做好准备还要喂猫，来不及管胡老太的死活，自家的小崽子们又快回家了。 这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李慧好根本没有时间学手机。 从胡老太家出来以后，袁建国带着李慧好匆匆往卖监控的商店赶。 谢强饿着肚子在阳台上抽烟，身边的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头。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从胡老太家出来的路。他甚至看见楼下的蔡怡琴提了一大堆吃食回家，又下楼丢了垃圾，还瞧见一个类似李慧好的身影往后面楼去了，只是过程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楚。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漫长，长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简历是不是填的不够好，为什么对方明明知道他投了简历，却隔了一上午还没有回音呢。 他胡思乱想着， 心道，如果求职成功，他该如何对林琳开口。一直把家庭责任挂在嘴边的人是他，现在丢下即将高考的儿子去北漂的也是他，他自己觉得没脸。 转念又想，如果求职不成呢，他是不是该多投几家公司试试？万一薪水达不到要求，儿子上大学的生活费岂不要紧巴起来，他自己读书时勤工俭学，不想孩子也吃苦。 他甚至想到了失业找不到工作，李慧好会不会面对蔡怡琴的嘲讽？他又如何让李慧好直起腰杆？如何让如今功成名就的朋友看的起？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何东山再起让公司后悔？ 千头万绪，肩头的责任始终无法放下，谢强第一次失了方寸。 他感到自己的肚子饿了又饱了，饱了又空了，就在这时候，看见李慧好跟在袁建国身后，从楼下走过。 李慧好甚至没有往家的方向看上一眼。 谢强眼里的焦距骤然回缩，从远处落回窗台，顿时觉得铁栏杆将家困的像座牢笼。 家什么时候变成了牢笼呢，他不知道。 家变成了禁锢他翅膀的牢笼，他该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 他身在阳台，再回头去看放“中国年度广告大奖”奖杯的位置，就觉得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摄像头的小红点，闪着微弱的光。 失神间，谢强隐约听得楼下在接电话。 是王宇！声音沙哑的，嗓门特别大，以十分不屑的语调在谈论这月赚到的五万块钱，又不耐烦的叮嘱电话那头上门催债，还说要全款买房子呢！ 最后，王宇还没忘显摆了一句：“呵，咱赚点辛苦钱，他羡慕嫉妒恨呗。哥们儿，你相信哥，总有一天，我们能把那些自称领导、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废物踩在脚下。” 谢强觉得，王宇这话就是对他说的。 做什么生意睡到下午两点还不起床呢？做什么生意稳赚不亏月入五万呢？做什么生意三月回本、一年买房呢？王宇这种好吃懒做的流氓，活生生的周扒皮，就欺负他谢强这种踏实劳作的上班族！ 谢强怨气横生，毫不犹豫的往楼下吐了口带烟气的浓痰，眨眼间生出强烈的心虚感。 不是担心没有五讲四美，而是怕失业的事情暴露，让王宇更得意了。谢强一激灵，还想起李慧好没准儿一会儿谈够了恋爱要回家，撞见了还要解释。 谢强赶紧撤回客厅里，收拾了烟头和沙发上的褶皱，转眼又冷静下来。心道，没准刚刚那口唾沫已经让王宇发现了他，而且，他的车还在停住没动呢，逃离的举动无非欲盖弥彰而已。 这么一想，谢强在沙发上颓然坐下，无精打采的扫视家里的摆设。 林琳的文件袋在电视柜上，林琳顺手拿回来的袋子在茶几边上，林琳的手机充电插头在沙发旁多了一根……一切都昭示着林琳工作的忙碌，像在嘲笑他的无所事事。 谢强闭了眼，双手抱头仰倒在沙发里，再不动了。 李慧好过家门而不入，再次错过了遇见谢强的机会。 也可能即便撞见，李慧好也不会多想。因为谢强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遇到事情能自己处理，不需要她担心。 她只担心她的猫儿们任人宰割，有生命危险。 袁建国到了小袁同志推荐的店铺，老板热情的迎了上来。 男人对电子产品都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热衷，当年穿喇叭裤背收音机招摇过市的他们如今老了，对电器的热情依旧不减。 袁建国进了店铺，目光就不在李慧好身上了。他四下打量，一声接一声的赞叹科技带来的变革。就像看到进了商场看见漂亮衣服的李慧好，两眼放光。 小袁已经跟老板通过气，告知老板监控设备的适用地点及需求。老板有针对性的介绍，特别贴心。 68、光圈、视角、像素…… 李慧好听的一头雾水，袁建国勉强能搭上几句话。但李慧好直觉，袁建国的搭话也有那么一点不正常。 比如，老板说焦距。 袁建国问：“你说的焦距，是指平行光入射时，从透镜光心到光聚集之焦点的距离吗？” 比如，老板说光圈。 袁建国问：“aperture？” 又问：“是通过改变孔的大小，来控制进入镜头的光线量。也就是说，光圈开得越大，通过镜头进入的光量也就越多，是这原理吗？” 袁建国的问话，十分“学术性”，都是从课本上背下来的知识点，可已经足以让老板惊讶，心道小袁同志的老爹果然不是寻常老爹，居然精通光学和电路，还会英语！？ 李慧好傻傻站了半个小时，一句话没搭上，直到袁建国意犹未尽的埋单，李慧好才回过神来。 “这是给我的猫买的，我自己给。” “我认一半。” “不用。” 袁建国说不过李慧好，在李慧好忙着掏腰包的时候，使劲给老板眨眼。老板事先得了吩咐，自然听从袁建国的指示。 李慧似有所感，特别警告老板：“要是我知道你收他的钱，我会来闹哇！” 老板笑眯眯的，李慧好看不出话里真假。 摄像头包安装，约定了明天上门，李慧好就迫不及待的告辞回家。 家庭主妇事情多，不打扫家里的卫生，也还要买菜做饭，况且李慧好还要喂猫。 袁建国觉得今天猛的和李慧好走太近，适得其反，引起了李慧好的反感。他相信，等善良的李慧好气过这一茬，总会记得今天他帮忙照顾猫儿的事实，就算刻意疏远他，也不会太久。 袁建国没跟去菜市场，准备去胡老太家守株待兔。 李慧好到了菜市场立即变的如鱼得水，各种食材，她都能变出花样来。 鳕鱼蛋白质高，又是深海鱼，能补脑，买！ 猪脑细嫩柔滑，和豆花一起下锅，可以伴在饭里吃，补脑，买！！ 核桃……打成碎末和酸奶一起荤素搭配，或者做进糕点加在里面，再不行直接用微波炉打热也酥脆可口，补脑，买！！！ 一采购，又是一大包。 李慧好提不动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袁建国帮胡老太扛东西的画面，心道，哼，这家伙说到给她当搬运工就溜了，肯定不是真爱。 又想，吃不完，正好给胡老太带去，看那瘦巴巴馋兮兮的样，八百年没吃过好吃的似的。 李慧好把外人都想了一圈，万没想到，回家已经3点过，居然看见谢强在啜方便面…… 第113章 卑微的夕阳红 老胡的突然去世，都没让胡老太意识到年纪越大，离死神越近。 这次住在icu，隔壁床死了，她亲眼看到对方心跳变成一条直线，被盖上白布推出去，才感到害怕起来。 她耳边环绕着人断气时的嗬嗬声，惶惶不可终日。转移到普通病房，看见有人无药可医，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也好不了。老吴头来陪她的时候，她心情好了觉得住院也无所谓；可老吴头一走，她又陷入对死亡深深的恐惧中。 胡老太从没告诉过别人，唯恐老吴头有误会，只敢在和好姐妹李慧好的面前发泄出来。 李慧好总觉得逻辑不对。 “他误会什么呢，他无非想你赶紧还他的钱罢。” 胡老太的哭声顿住，面色更加枯槁，到嘴边的话忘了，回过神来，只说：“是啊，我活着是别人的负担。” “我可冇咁说，都系你自己瞎想嘅。” 李慧好总结出来，自己乱想，别人做的再好也看不到，就像包裹在茧子里的蛹。 李慧好劝着胡老太，自己心头突然冒出袁建国挂在嘴边的信仰，觉得信仰的意思，大概是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 人活着，不就靠个念想么。 “总之，乜事干往好嘅方面想就对了。活一天，算一天，才不亏，不然你对不起年轻时吃过的苦。” 胡老太这才期期艾艾的说，还以为李慧好嫌弃她了。当然，李慧好心头确实有嫌弃，但当着需要安慰的胡老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 李慧好试探盒子的温度，哄胡老太吃东西。 胡老太毫不怀疑李慧好的手艺，夹了一大夹放在碗里，觉得菜没味道，李慧好试了试却刚刚好。李慧好明白，人老了病了味觉不灵敏，可看着胡老太蜡黄的脸色还没恢复，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说确实是自己今天忘了放盐。 正说着，袁建国也敲门进来，手上提着外卖饭食。 袁建国故作惊讶：“哎呀，你也带啦，这下可吃不完啦。” 胡老太说：“没事，我明天吃，谢谢啦。” 袁建国一看胡老太下筷不停的饭盒，就知道是李慧好的手艺。 他还没尝过李慧好的手艺呢，看的他直流口水！ 他厚着脸皮去厨房拿了筷子，一入嘴就忍不住夸好，被李慧好狠狠瞪了一眼。 胡老太埋头干饭，眼也没抬，只说：“呵，你就算做猪食，他也能说好吃。” 李慧好担心胡老太会暴露吃不出菜味而打断了袁建国的话，结果不但白白担心了，还被胡老太无意戳破了她和袁建国之间的尴尬处境。 袁建国对她的心意，她隐约能感受到，可她觉得荒唐。 她70了。 说样貌，她比不上20岁的小姑娘；说才华，她一个食堂大妈只会舞锅铲炒大虾；说脾气，她自觉也算不上好，甚至连交际应酬都不会。她和袁建国素无交集，袁建国能看上她什么呢，总不能像小伙子暗恋心爱的姑娘一样，一直暗恋她？ 她回想和袁建国的交情，总觉得自己怼袁建国的时候多。 如果袁建国这样还喜欢她，那不就是犯贱么…… 袁建国手拿筷子，紧张的偷偷打量李慧好，见李慧好起身准备离开，放下筷子不敢再动。 “走了。” “猫呢？” “什么意思？” “那个，你来的时候，见着那只波斯猫了么？” 胡老太眼前一亮，这才记起她在楼下喂过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其实也不算喂，她出去买外卖的时候，遇着猫在楼下，顺手给两片肉而已。她自己还不够吃呢，煮的东西也就喂过两回3栋楼下的芝士那群。 不出袁建国所料，李慧好一提猫什么事情都忘了。 袁建国来的时候，倒是在楼下见到白猫，可白猫一看他就跑掉了，这会儿天色渐晚也无处可寻。他抛出话题来，无非想李慧好多留一会儿，和他多说两句话。 李慧好要走，他也不留，借口自己也回家，顺势送李慧好下楼。 他看出李慧好想问他，憋的难受。他自己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哼哼两句试着开口，最终改成咳嗽掩饰尴尬，只觉得眨眼便到了3栋楼下。 他又一次没鼓起勇气告白，尽管胡老太把话都点破了。 他想，他这是为了避免李慧好拒绝。 按照李慧好的脾气，拒绝了就再也没有以后了，一定会离他远远的。而他宁可一辈子也不揭穿自己的心意，就这么远远看着李慧好也行。 反正，活的也差不多了。 这样凭二人平淡如水的交情，李慧好也会来参加他的葬礼，给他最后的体面。 谁叫他们年纪都大了，顾虑太多呢。 袁建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相左，眼睁睁目送李慧好上了楼，直到楼梯的声控灯灭了，他才像完成一件重大任务一样如释重负的往家走。 谢强在袁建国抬头的时候，及时缩了回来，专挑对着门的方向，十指交叉的坐下，摆好了姿态要和李慧好讲道理。 讲讲老年人的防骗意识，再讲讲……那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艾滋！ 李慧好他们那一代人属于包办婚姻，没经历过爱情，因此心存幻想可以理解，但绝不可没有防范意识掉以轻心。 谢强看过很多报道，关于老年人的x话题一直让大家难以启齿，他也找不到办法去教育自己的母亲如何洁身自爱，就像他无法开口让谢承翰交往之中必须准备橡胶制品一样。 一切需要防患于未然，却又难以启齿。 他太难了！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他默数李慧好进门的时间，迟了一分钟。料想，是对那个高个子老头念念不忘，目送背影？ 他将灯开的雪亮，眼见李慧好进门脸上犹有红晕，他还是决定来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他最终决定不在孩子面前讨论隐私，和李慧好在房间里关起门说话。他觉得他够给李慧好面子了，至少他没有提那个老头半个字，没撕破脸皮。 谢强拐弯抹角的表示，不怀孕了不代表不需要做保护措施。 李慧好问：“你打算怀给翰翰生个弟弟？” 谢强深吸一口气，斟酌许久，终于问：“妈，你知道艾滋吗？” 这大名鼎鼎无药可救的病谁不知道，听者无不闻风丧胆！ 李慧好脸色骤变，摇摇欲坠，以为谢强得病了。 这一瞬，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是自己的存款。 那是她存起来准备留给谢强创业，以及谢承翰读书的钱。她仔细做过计划，甚至连社保能给自己的丧葬费都想好了，写了遗书：丧事从简。这样，丧葬费的钱还能留下几千块来，一起留给谢强过日子。 这一瞬，李慧好没想到拿谢强和王宇做比，只想：存款够不够救谢强的命。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决定倾其所有给谢强看病。她刚扶住墙站好，甚至已经想到万一林琳和谢强离婚，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她不怕被传染，她活的够长了。 谢强压抑的劝：“妈，你知道吗，现在老年人的发病率增高了，就是谈上夕阳红不做防护。” 话很隐晦，李慧好回味了半晌，才明白谢强在叫她“洁身自爱”！！！ 李慧好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第114章 退让妥协 “我是你妈！” “你是我妈我才管你，别人我都懒得说！”谢强苦口婆心道，“你和他走那么近，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干不干净……” “够了！”李慧好指着门外说，“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妈，你讲点道理！” “行，你不走是，你不走我走！” 谢强上前拦了一下，可李慧好执意要走，他也没再用劲，只让李慧好想清楚。 李慧好踏出家门，眼泪才落了下来。 她使劲一跺脚，楼道里的灯全亮了。她不停的往前跑，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谢强眼中就变成不三不四的人了。 到一楼的时候，灯突然灭了，她脚下打滑，幸好已经到了最后一格才没摔着。 这时候，小区里到处都是散步的人，她怕被人看见她的狼狈，不敢到处蹿，供她选择的地方只有王西凤和胡老太，可王西凤家里有孕妇…… 胡老太家当然是最佳选择。 胡老太一个人，她可以畅所欲言吐露委屈。 李慧好一口气冲到胡老太家，到单元门口又犹豫了。 在外人面前，她永远夸谢强孝顺，就连胡老太也以为是这样。难道现在，她要对胡老太说谢强是个忤逆不孝，污蔑亲生母亲的混蛋吗？ 即便这时候，李慧好还是会考虑到维护谢强的颜面。 她徘徊在胡老太家楼下，迟迟不肯上楼。 谢家， 林琳听见家门被“嘭”的一声关上，震的和谢承翰一起出来看究竟。母子俩都以为是谢强发脾气，没想到谢强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谢强和李慧好的谈话声音很小，只有最后几句吵嘴才被听见，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强的手机上，是李慧好的通讯录，见林琳母子俩都不知所谓的看着他，他锁定了屏幕，只说没事。 林琳问：“妈呢？” 谢强先让谢承翰去做作业，才说：“可能散步去了。” 林琳察言观色，发觉事情不简单。 刚刚她忙着在卧室里回复邮件，谢强说不打扰她，她并未多想，又和同事打了两个电话沟通。正好公司安排年假，她还特别询问hr有没合适的线路供旅游，只要周边省份就好。还道，最近儿子都很努力准备高考，带他出去放松放松。 其实，林琳想的还是李慧好。她还记得刚刚吃饭的时候，李慧好是生气出门的，她想到安排李慧好一直心心念念的旅游，哄李慧好开心。 结果电话刚挂断，李慧好回来了。可正巧同事传来资料，林琳想着李慧好散步之后不会出门，便没着急出去和李慧好说话。 没想到，这个家一刻都让她放松不了！她一不留神，谢强又把李慧好气走了。她伸出头看，楼下树荫茂盛，哪还有李慧好的身影，她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人。 林琳暗骂谢强不动脑筋。李慧好年纪那么大，万一出事后悔都来不及。而且这时候天色晚了，找人也不好找，万一李慧好很晚了还不回来怎么办，难道要去派出所报警吗？ 李慧好不管好歹，善后的都是他们这些子女！ 怎么李慧好出门的时候，谢强就不拦一下呢！谢强以为他是石头缝里奔出来的“拿爪”吗，到底是不是亲儿子！ 谢强进了卧室，林琳紧随其后。 “你和妈说什么了？” “我让她离那个老头远些。” “哪个老头？” 林琳连谢强的去处都从不追问，哪会关心李慧好跟谁交往。谢强说李慧好早饭、午饭、散步都和袁建国一起，还刷新了她的三观。 “没想到你这么婆妈！” 谢强纠正，这叫关心，接着将老年人染病率增加的报道说了，开始抱怨李慧好不讲道理，不听意见。 林琳感到不可思议，骂谢强神经病。她拿起手机给李慧好打电话，一手已经提起外套准备出去找人。 谢强冷冷看着林琳，只觉得林琳也变了。 从前林琳会耐心的听他说话，分析利弊，即便争论也是点到即止，绝不说伤人的话。可自从林琳升职之后，不仅主意大了，官威也大了。他稍微说一句不同的意见，林琳便强势的反驳，甚至故意和他作对。 现在，林琳拨打李慧好的电话，接连几次，李慧好接了却拒绝透露所在，早都在他意料之中。林琳还是太嫩了，一点都不清楚李慧好的脾气，只会对他颐指气使：“我劝你善良。” 他不善良吗？ 他做错什么了？ 当年，他甚至为了家庭放弃了绝佳的创业机会，不然如今不会面临失业的困境。 他的人生都被这个家毁了！ 而即便他的人生被家毁了，他还在为这个家着想。他不和林琳吵架并不是怕林琳，而是对林琳作为一个女人的认可和尊重，为了不让谢承翰分散注意力，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和谐。 人做的不对不就需要指正吗？等犯错都已经来不及了！ 谢强的理由充分的很，可林琳呢，还用怪兽一眼的眼神看他，又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谢强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林琳问：“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你动手试试？” 谢强真没这个想法。他只是想讲道理，和林琳沟通，告诉林琳小声点，谢承翰还在隔壁。 可林琳说，大声的是他，把家搞的乌烟瘴气的也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谢强忍无可忍说：“我错了，我没像王宇一样吃喝嫖赌，我负了我该负的责任，我对你对这个家还不够尽职尽责吗！” 可，谁又没尽职尽责呢？ 谢承翰推门进来，夫妻俩脸上还挂着愤怒，吵架却戛然而止。 谢承翰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又关上门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事后，林琳到谢承翰的房间，问谢承翰的意思。 谢承翰只说：“我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你们不用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这时候，谢强正在门外，听见这话，火气都偃旗息鼓，面对怒火滔天的林琳，他转过背就睡了，没和林琳说一句话。他能说什么，儿子和妈亲，抱着妈的手臂都不会抱着他的，他参合其中只会惹人嫌弃。 客厅里，林琳又打电话给李慧好：“妈，我等你回来。” 那头的李慧好沉默很久，才说要今天陪胡老太。没明确说不回家，但意思一样。 林琳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词穷。 她总不能告诉李慧好，谢强说了什么话她都知道，她是来劝架的。这不等于让李慧好又回忆一遍谢强的话，再扎一次李慧好的心么。 林琳最终只担心李慧好在外面睡不着，可李慧好坚持，她也无话可说。直到李慧好挂了电话，她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这时候，谢强和谢承翰都睡了，客厅没有人。林琳第一次毫无忌惮在客厅点烟。 她直觉家里在悄无声息的改变，这种改变不可捉摸，让她抓不住感到慌乱无措。这比失去一个大客户更让她痛苦，比没了经济收入更让她缺乏安全感。 她环视这个她不停退让妥协却换不来和谐的地方，只觉得不再像家的样子。 她扪心自问，这么些年的辛苦和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琳并不知道，谢强正在用摄像头，在手机上偷偷看她。她掐灭烟头进卧室前，给助理打电话安排明天出差，都被谢强看在眼里。谢强很不乐意她出去，可转念一想，她不在，失业的事情便再难暴露，便继续装睡。 林琳匆匆洗了一把脸睡下，斜了一样谢强的背影，努力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她自嘲，人呐，就是惯于逃避的生物，以为睡醒一觉就会好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些割裂的伤痕，真的可以痊愈么？ 李慧好认为可以。 第115章 死要面子 李慧好在胡老太家楼下徘徊半天，将泪水抹了又抹，终于敲响了胡老太的家门。 胡老太正无聊的一个人看电视，巴不得有人来陪。李慧好一来，她没管李慧好的脸色，拉着李慧好在沙发坐下，就不让李慧好走了。甚至还说，让李慧好晚上不回家。 这正合李慧好的打算。 李慧好自觉被谢强羞辱，无论如何都没脸立即回去。不知不觉，她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胡老太递来一包纸，她委屈的抽了两张，胡乱往脸上按。 胡老太说：“嗐，牙齿和舌头那么好还打架呢。” 李慧好就想开了。 首先，亲儿子她不能不认。其次，孤寡老人她不想当。 那么，还有什么比原谅更好的办法呢？ 不管是不是无奈的选择，李慧好纠结了一会儿，接到林琳的电话，冰冷的心又暖了起来。 回过头，李慧好还对胡老太夸：“我觉得，还是生个女儿好，多贴心呐！” 胡老太也点头：“是，儿子家皮，出去惹祸闯祸，把命丢在外面也不晓得。” 二人各有伤心事，说两句都觉得没劲，不约而同转移话题，聊了聊明天的天气和吃食，又无话可说。 胡老太歪在李慧好身上看电视，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李慧好不喜欢年代剧，只爱看轰轰烈烈的泡沫爱情，对电视里骑二八大扛搭双马尾小姑娘的戏码只觉得索然无味。她觉得，当初谈恋爱要有这气氛，她也不会遗憾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手机，立即想起，人家后来学会看小说的人都看完了《霸道总裁》，她却没看完。 胡老太靠在李慧好身边，说了两句吃喝的话没得到回应，伸脖子凑过来看。李慧好看小说她也想，正好她的新手机还没派上用场呢。 说到这事，李慧好气不打一处来。蔡怡琴得了便宜还卖乖，手机上用着的都是她花钱下的软件。她花了钱还被人冤枉，和养大儿子被儿子嫌弃，好像是一回事。 胡老太把新手机交给李慧好，却见李慧好拿着一顿没头没脑的瞎点，越点眼眶越红，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胡老太说：“没事没事，不会大家一起研究。” 李慧好却找不到那个下软件的图标了，可能是手机不一样，图标也不一样？ 两个老太太像琢磨玩具一样，点点这个，点点那个，终于找到了下软件的地方，忍不住拍手叫好，像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她们又感到沮丧。她们翻遍了软件，也没找着李慧好认识的那个看小说的app，倒是手机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东西。其中不乏视频、聊天、购物的平台…… 紧接着，欠费提醒发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李慧好这时候想起谢强的抱怨，有些理解谢强的心情了。 玩手机哪是在花钱，简直是在烧钱！胡老太说她昨天才冲了一百话费呢！ 留在李慧好印象中，能充话费的，是一张张需要刮掉涂层才能看到密码的充值卡。可到了超市疑问，老板莫名其妙：“谁还用那东西冲话费呀，网上不会么？” 还真不会。 老板不愿意帮忙，两个老太太还真没办法，眼看着胡老太的新手机成了摆设，玩不成了。 胡老太很着急：“会不会是坏了呀，要不给袁老师打电话，手机卡也是他上的。” 半夜三更的，两个单身老太太上门去找个单身的老大爷，怎么想都不像件正经事。而且，李慧好才因为袁建国和儿子吵了架，更不愿意和袁建国扯上关系。胡老太也就作罢。 歇下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往常这时候，两人早都睡下了。 胡老太确认李慧好不会离开，才进屋睡觉。她一沾枕头就着，难为了李慧好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又想到谢强的态度，泪水一滴滴滚落，润湿了沙发垫子。 次日清晨，李慧好是被梦惊醒的。 梦里，她到点了没起床做饭，谢承翰在门口嗷嗷叫饿，谢强质问她为什么晚睡，林琳依在门框上笑。李慧好气的一下子撑了起来，轱辘到地上，才发现不在自己家。 这个点正是做早饭的时间，李慧好掩上门抹黑下楼，看见自家的灯亮了，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胡老太家。 李慧好打着哈欠，却毫无睡意，抱着被子又担心刚刚灯光亮起是为什么，到底是不是林琳起床做饭。万一只是谁起床上厕所怎么办，一家三口都要饿肚子出门吗？可要她回去，她又觉得拉不下脸来，频频看向大门，内心交战。 正想着，胡老太揉着眼睛从卧室里挪出来，见李慧好开着小灯，心下一喜，健步如飞的走到李慧好面前来，问：“早上吃什么。” 李慧好不知道起床的，是赶着出差的林琳。 林琳煲了粥匆匆出门，家里连咸菜都没一根，谢强父子每人灌了一肚子米粥出门。谢强假装去开车，等谢承翰去上学，等看到蔡怡琴出门买菜的身影，又回了家，前后不过十几分钟。 李慧好饭后，想到下午要装监控，带着小尾巴似的胡老太回家打扮，和谢强撞个正着。 “你没上班？” “东西忘拿了。” 谢强无处可去，躲去车上，想想小区里实在太不安全。李慧好最近喜欢出门晃悠，蔡怡琴随时盯着他，随时有暴露已经失业的可能。他开车出门，在鹏城城里漫无目的的转圈。 往常一个接一个的工作电话没了，曾经最盼望出现的安静这一刻让他感到格外心酸。不知开了多久，油表亮起红灯来，他随意找了个停车场钻进去，靠在椅背上不想动了。 这一停，还让他发现了暴发户似的王宇从电梯门出来，真是冤家路窄。 他下意识从座椅上往下滑，开着的窗户传来王宇得意的声音。 王宇说：“兄弟，你太客气了，投给你就是投给你了，别急着还。” 又说：“哎呀，哥不差那点钱。” 谢强顿时心里酸的很。一直以来被他俯视的王宇，居然发达了。也别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发达的，总之两人相形见绌，他第一次输给了一个不务正业的街头烂仔，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 而在家里， 李慧好打扮妥当，眼睛大大，睫毛弯弯，再加一身白色套装裙，穿上红色高跟鞋，和变了个人似的。胡老太接连惊叹，立志要以李慧好为榜样效仿。李慧好嘴上嫌弃，却忍不住拨弄红色的长发，自豪之情由内至外的散发出来，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她出门时就觉得脚后跟不舒服，但她还是宁可打破后跟的皮，也要穿着红色的细高跟鞋去买菜，让胡老太很难理解。 半路，她痛的钻心，买了两块创可贴贴上，还独自提了一大堆菜，陪胡老太去了一趟银行取钱，收割了无数的表扬。 她痛并快乐着，到家的时候创可贴渗了血，也没喊一声痛。 在胡老太看来，这些小姑娘的爱美举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老太太身上。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不懂，这叫时尚！” 不同人遇到同一件事，也有不同的看法。 在袁建国眼中，李慧好龇牙咧嘴绷面子的行为，叫可爱！ 袁建国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慧好，下午两点安监控哟。” 第116章 扒土堆 李慧好察觉袁建国眼中过盛的光芒，闪避不及，闹了个脸红。 胡老太总算看出点眉目来，催着李慧好上楼换鞋，又让袁建国楼上去坐。 李慧好说：“我家我说了算，你喊他问过我意见没？” 可怜袁建国面色一僵，识趣的说下午见，目送二人上楼，只听见李慧好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每一步都很响亮，像踩进他心里一般。 一进门，李慧好紧绷着神经在家四处打量，见没人在家又恢复了自在。她理了菜，又将肉类切好放进冰箱里冷藏着，拍拍屁股起身走人，提着剩下的东西和胡老太一起回家，出门的时候，还问胡老太自己要不要拿几件换洗衣服。 胡老太说：“你有空来陪我住两天，确实需要拿点东西。” 可李慧好的架势不像是临时住两天，倒像是离家出走，长的短的，内衣外套，都在往袋子里装。胡老太这才察觉不对劲。 “我又不是给不起房租。”李慧好说完，又不服气道，“我来给你当保姆你该偷笑呢。” 胡老太这才迟钝的察觉，李慧好定和家里吵了架。 胡老太心念急转，李慧好搬她家里来算什么呢，两个老太太搭伙过日子么？谢强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是她撺掇李慧好离家出走的？谢强本就不乐意认她这个干妈，到时候更见不得她，她这是给自己招麻烦呀！ 况且，李慧好年纪也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死去，她这把老骨头能照顾李慧好么？可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这么一想，胡老太不让李慧好拿东西，又改了说辞：“就这么近，别拿了。” 胡老太刚动了手术累不得，走了一上午嘴唇有些发白，提出累，让李慧好先陪她回家去。李慧好不敢耽搁，提着她的袋子送她回家。家务事繁琐，她不能动，便指挥李慧好动手，在一旁陪聊天。 折菜、淘菜、做菜，一眨眼就是中午。吃完饭又要洗碗、收拾，打个盹儿，就该去看监控了。 李慧好始终没机会回去收拾衣服。 原本以为，安装监控是自掏腰包，对准的方向也还是公共区域，不会引起大家反对。 可事情赶不上变化，居民们询问猫窝棚的时候，老吴头把装监控的事情说了。胡老太的邻居特别反感，当下就闹了起来，联合几个也反对养流浪猫的人，决定阻止李慧好。 安装工人来了，袁建国正带着李慧好给工人指位置，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就来了。 大家都觉得，小区里的监控已经够多了，任何外人进小区都会被发现。如果在小区里还装监控，等于监视自己人。有人把工人往门外赶，工人被袁建国护住，进退两难中已经起了退意。老吴头从中调和不管用，在“别装好人和稀泥”的呵斥下，缩在一旁不吭声了。 蔡怡琴嗑着瓜子，一边说一边吐瓜子壳，在一旁煽风点火：“李慧好，大家都从这儿过，你想看谁直接看呗。” 这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长廊旁边，按照蔡怡琴的话，李慧好看的可不就是袁建国？ 两人的关系无意被胡老太戳破之后，本来就有些尴尬，被蔡怡琴一提，不约而同都红了脸。蔡怡琴就更以为撞破奸情一般洋洋得意，连带指桑骂槐的说谈恋爱谈到是非不分让大家埋单的，还是第一回见到。 袁建国不得不表态，离李慧好远些。 胡老太可没忘了自己就是被蔡怡琴气的住院的，站出来一指责蔡怡琴是事儿精。 街坊邻里对蔡怡琴和李慧好的破事早有耳闻，抱着手臂看热闹。 王西凤刚和昨天来的亲家母吵了架，出来找李慧好述说心声，顺便给李慧好退钱，正好走到3栋楼下。 王西凤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老吴头急的舌头打结，语无伦次的对王西凤说：“二奶奶，你，你看看，劝劝，我又不会偷看，绝对不会，怎么不放心嘛，我，随时来看，来检查，你说是。” 王西凤是真没听明白老吴头的意思，可王西凤听旁人说话已经理清了前因后果，思前想后，觉得在小区里安装监控不是不行，只要视频储存都归到门卫室，等于是社区在管，非但不会影响大家的隐私，还能让小区里更安全。别忘了，小区里还有一个对猫儿都下黑手的歹人呢！ 王西凤这么一说，有一部分人开始认真思考装监控的后果，至少控制住了群情激动的场面。 蔡怡琴正巧吃了瓜子壳，呸呸两声才说：“都知道流浪猫病多，死了就一定是被虐杀了？证据呢？” 蔡怡琴说完有些后悔，心说那树叶沾在背后的男人多半就是凶手，说不定哪天她还能捞个见义勇为的名头，这么说，可就把自己的后路也断了。可想到李慧好装了监控，抓住凶手也不是她的功劳，她大可不用担心，又气宇轩昂起来。 可转眼，李慧好去扒坟去了…… 蔡怡琴顿觉不妙想跑，被胡老太和王西凤拦住。眼见袁建国过去劝，李慧好还是没停止举动，蔡怡琴着急的叫嚣起来：“猫死了你随便往这儿埋，谁知道有没传染病！” 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均悄悄往后挪了一步，给想逃跑的蔡怡琴留出空荡。 可紧接着，一具猫尸摔在蔡怡琴面前，溅了她一脚背的水。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脚背上痒痒的，定睛一看，一条白色的条状物在她脚背上蠕动。恶臭扑面而来，蔡怡琴哇的一声冲到花台就吐了。 在场无不骇然看向李慧好。 只见她的红发从中已经长出一条白线，双眼猩红，白色套装上勒出一条条灰线，双手都是泥。像夺命恶鬼。 “看啊，看清楚！”李慧好就着葬猫的毛巾，把死猫提到蔡怡琴面前去，“你想看我挖给你看，怎么不敢看了？” “疯了疯了。” 蔡怡琴逃的和兔子一样快。 现场臭气熏天，众人离的远远的，不约而同的想，反正存档在门卫室，是归社区同意管的，李慧好要安监控就安，王西凤不都没说什么吗。 老吴头又是撒消毒剂又是拿水冲，忙的不亦乐乎。 之后，胡老太的邻居又来闹，让胡老太把那只波斯猫领走。 一部分不讨厌猫的人，又跟去看热闹。 白色波斯猫看见胡老太，飞快的蹿过来蹭裤腿，异常亲昵。胡老太蹲下抚摸它的后脑勺，它不停撒娇，十分乖巧。 知情者有见过这只流浪猫的，啧啧称奇。这只猫漂亮，好多人想拐回家。谁知道胡老太只喂它两片肉，它记得这么清楚。胡老太住院去了，它还天天来守门。要知道，之前有个小姑娘一天一根火腿肠引了一个月，都没得逞。 大家无不惊叹，世间难得有情猫，叫胡老太把猫带回家养。流浪猫都跟着李慧好转，胡老太招呼不动，来了一只现成卖萌的，真是再好不过。 胡老太一招呼，波斯猫当真跟她上楼了。 大家又热议起来，可见猫儿比人更懂感恩。 至此，装监控保护流浪猫的事，才算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王西凤看事情解决，才提出退捐款的事。现场还有未散去的人，一听还有“猫咪之家”这回事，也都掏起了腰包。 有个刚来鹏城的小姑娘说：“阿姨，我不支持你今天的做法，但是我支持你给猫猫找个家。” 这下好，王西凤只退了几个人的钱，却收了更多。在场好多人热血上头，甚至没要求留名字，王西凤拦也拦不住。小区的人也不是所有王西凤都认识，有的就连老吴头也面生。一时间，钱无处可退，最后李慧好给了安装费和监控设别的尾款，还剩下三千多块。 如何处理这三千多块，成了问题！ 袁建国说：“要系钱花嘅不明不白，冇落个好，还得挨骂。” 第117章 学习第一 王西凤出面和活动室的人协调，挪了一个小柜子出来装猫粮，又在活动室添了小黑板，专门公布每月开销。同时，在门卫室设立布告栏，猫咪之家总算有模有样的运营起来。 有租户觉得有趣，先后又捐了一些钱，初略估算，够猫儿们半年的开销。 这之中，又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加入喂猫的行列。李慧好虽然心头不愿，还是只能退位让闲，只承担了周末的喂猫任务。 经过这件事，大家都说李慧好人好。周末儿女们回家，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李慧好这是舍己为人了呀！ 李慧好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几乎上升到和励志的袁建国，以及老好人老吴头一样的高度。 这都是后话。 现下，李慧好折腾了一下午，正在为要不要回家发愁。为胡老太做了晚饭，她自己还是准备回家看看。 已经到了饭点，在街头流浪了一整天的谢强总算能回家，半点胃口也无。谢承翰饥肠辘辘的回来，家里冷锅冷灶，打开冰箱，还都是生肉生菜。 谢承翰不会做菜，硬着头皮问谢强吃什么。 谢强没好气的说：“吃吃吃，一顿不吃能饿死吗！” 抱怨一句，谢强才给谢承翰发了一百块红包，让谢承翰自己点吃的。他不吃，因为吃不下。谢承翰不敢惹他，灰溜溜的回了房间。等谢承翰点好外卖，地图上的外卖小哥都已经到小区门口，李慧好才开门回来。 谢强看到李慧好，无名火又升腾起来，面色不善。 李慧好也没看他，打开冰箱，看见准备好的菜没有动过，去寻问谢承翰为什么不做菜。她明知道谢承翰不会，也非要得到“不会”的答案，才去厨房忙活。 谢承翰追出来，说自己已经点了吃的，李慧好只需要做她自己和谢强的吃食就行。 李慧好抱怨开：“你妈也是，不回来也不知道打电话，我提前做好了就行。这下好，你爸坐那跟尊佛似的，也不管管。外卖哪能吃，那些油多脏啊！没本事，一天也离不得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志气给人发脾气！” 这些话落入谢强耳朵里，似梅花针铛铛的往心上敲，钻心的痛。 没赚到钱的孩子在家受欺负，谢强早有体会，却只有这一刻才格外感触。他拿起钥匙出了门，没给婆孙二人打招呼。下楼又遇到志得意满外出的王宇，得了个大白眼。 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的位置走。 谢强想，等王宇出去开顺风车，他就在坐车上发发呆算了，毕竟开车出去逛还要烧油。可也不知道王宇有意无意的，一路尾随他到了停车位，还故意在他面前炫耀新车！ 谢强心说，拿新车出去跑顺风车有什么好得意的。可刚开车门，就听身后倚在车门上的王宇浮夸的打电话：“狗眼看人低，你爸爸我早都不开顺风车了，对，爷爷不做了。” 谢强的心里就和打翻了调味品一般难受，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没有北京公司回复的新邮件，只有两封催着他借钱的广告。 谢强先给北京的公司打电话，确定对方没有安排面试，立即挂断电话打给了做新媒体的朋友。他想，男人还是得有事业，不然太受欺负了！ 谢强一走，家里的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李慧好还记得，下午捐钱的时候，小姑娘掏出手机来转账让她感到惶恐。原本的捐款，从五百变成了八十，因为小姑娘身上只带了一百块，还要出去给二十块现金充卡，硬让她找了八十块，还说：“咦，钱都长这样啦？” 人民币改版了，小姑娘像看到了稀罕物。这让李慧好觉得自己和年轻人之间又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非要把手机学会不可！ 谢承翰开始炫耀自己最近的收获，不仅成绩提高了，还得到了老师的看重。 在追赶王帅帅的学习成绩这件事上，李慧好认为自己也有功劳，最近的伙食就是她做的，吃饱吃壮才能上岗就是这个道理。况且，现在谢承翰真切体会到了没妈的孩子是根草，饿着肚子没人爱，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 李慧好想，这真是她提出学习手机的最佳机会。 结果，谢承翰还是没忘找李慧好要零花钱。 给自己孙儿零花钱，是任何一个老年人都认为理所应该的事情。可如果办事的前提是零花钱，任何人心里都不好受。 李慧好半开玩笑的说：“奶奶还要拿钱求你办事呀？” 谢承翰便抱着李慧好的胳膊撒娇，说最近王帅帅手头都有零花钱，但他还是没有，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李慧好又经不起谢承翰磨，心软之下不再计较，只是特别提醒谢承翰慢些。 这一回，李慧好学聪明了。 谢承翰操作的每一步，她都用笔记录下来，甚至画了简图，在上面标好每个软件的用途。这样，谢承翰不用嫌弃她老是教不会，她也不用耽误谢承翰的学习。 不会打字，成为李慧好学习的最大障碍。 谢承翰嫌她年纪大了，看看视频玩玩手机就好，可她坚持要学，便给她下了聊天软件，加上她的好友。 李慧好给谢承翰发了一朵花的表情，感到十分新奇。再得知软件可以节约电话费之后，就更坚定了她要学习手机的心。 李慧好的问题开始发散开来： 是不是学会手机就不用冲话费了？流量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上次用了那么多话费？为什么听人说手机可以赚钱？对了，手机也能给钱？别人能给我转，是不是我也能给别人转呢？什么度娘，这是个人吗？什么滤镜，跟老花镜一样吗？…… 谢承翰再一次被李慧好问跑了，还教育起李慧好：“别没学会走，就学跑。” 一整晚，李慧好都在按照本子上的步骤操作手机，时间过的飞快，一会儿就到了十二点。 该睡觉的时候，谢强才灰头土脸的回来。一进屋，无视李慧好问他吃没吃饭，抱怨李慧好管的多，进卧室就关上门，把李慧好的关心也关在门外。 李慧好也不想触霉头，按照林琳的保养步骤把洗脸程序做完，还贴了一张林琳的面膜。谢强打开卧室门上厕所，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这不禁让她担心，谢强和林琳之间是不是闹了矛盾，否则林琳为什么招呼都不和她打就走了呢。 李慧好想劝谢强少抽烟，也想劝谢强有话和林琳好好沟通。 然而，她隔着面膜，看到谢强脸上的是厌恶和麻木，又觉得无话可说，竟也就坦然的关上门玩自己的手机去，没说一句话。 谁喜欢看别人的脸色呢，谢强天天拉长脸，难怪林琳不想回家。换了自己，要是老谢这么拉着脸对她，她早都发脾气了。 她察觉自己爱操心的毛病，在谢强的为难下淡了不少。 就像她以前总不好意思用林琳的化妆品，现在偷摸用习惯了，也没觉得尴尬。 儿子和儿媳妇除了生活还有工作，万一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可能。年轻人想法多，她懂不起，管不了，教不听，还不如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让彼此的日子都比较好过。 好像底限被一次次戳破之后，便不再是底限。 李慧好坦然的坐在床上研究手机，面膜渐渐干了，手机也没电了，她去客厅找充电器之前，还贴在门上听了外面的动静才走出去。 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谢强的臭脸。 李慧好没有开灯，路过电视机旁，看到奖杯后有诡异红光，凑上去看。 第118章 老母亲的心 李慧好逛过监控设备的商店，见过无数种监控摄像头的模样。 她眼前的，正是其中一种！ 一瞬间，李慧好凭直觉认定这是谢强装的。 在她参与社区活动找到自己的生活之前，她每天都在家。 家里需要防贼么？ 防贼不应该和家里人交代么？ 谢强防的是她！ 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安装！ 李慧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了灯，看清监控头的模样，本来就谈不上好的心情霎时跌到谷底。她的眼神掠过墙上的全家福觉得有此刺眼，走到监控前还对着监控翻了个白眼，气势汹汹拿起充电器进了房间。 她气，可她没办法，自己养大的亲儿子自己总不能不认？ 算了算了，老的不行还有小的，至少谢承翰是个懂事聪明的好孩子。 李慧好不停寻找自我安慰中，把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谢承翰一个人的身上，这让她感到自己好受了些。谢强脾气再不好，自己的亲儿子总不能管。如此一来，大家的目的还是一样的，再吵架，都还有个底线，家也才能称之为家。 李慧好劝过了自己，又暗自决定，等林琳出差回来，一定和林琳好好说说，免得林琳和谢强离了心。 李慧好已经忘了，她到底有多久没被王帅帅读书声吵醒过。 第二天一早， 王帅帅敞开嗓门读英语的时候，李慧好吓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不知道王家又抽了什么疯，日子又过回以前去了。 依旧是蔡怡琴敞开嗓门报菜名，说的都是大虾、海参、象拔蚌，鹿茸、当归。连加不加红枣枸杞都要问，显然是显摆的成分居多。 李慧好当然不肯落后，嘴上一边嫌弃着蔡怡琴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一边起床做好吃的。 真是忙碌的早上，早餐花样要多，意味着会花费更多时间，哪怕李慧好手脚够快，谢强起床叫谢承翰的时候，锅上的蟹黄包还没蒸好。 谢强对谢承翰在学校里饿不饿无感，因为谢承翰从来没在他面前喊过饿，而且他昨天给了一百块，扣除点外卖的费用还绰绰有余。昨晚的菜还有剩余，谢强随口问了一句：“真的都是你中午吃了？” 李慧好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告诉谢强她可以把剩菜带给胡老太，还说：“一个孤寡老太太，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找政府，为什么要我们管？” “她是你干妈！” “那是你认的，我可没认。”谢强不满道，“你钱多了，没事往外面撒。” 李慧好被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慧好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错觉，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让父母操心的孩子，整天被父母批评教育。这让她感到母子身份被颠倒，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如今涉及到金钱，这种感觉更刺痛人的心。 说穿了，任何人走到人生的最后十几年，都想有个善终，经济不是衡量是否过的开心的必须标准，却是保障是否衣食无忧的基本条件。 李慧好曾经和王西凤吐槽过，要她和蔡怡琴的位置对调，不一定会如此淡然还默默忍受。笑话蔡怡琴外强中干，只敢在她面前横。现在，她也有了和蔡怡琴同样的担心，才觉得，身为父母，对子女那点纯粹的心都是一样的。 特别是作为母亲！ 这段时间，李慧好在社区没少听八卦，谁谁父亲出轨离婚，大家都说风流。而谁谁母亲有外遇，却会冠上水性杨花的名头。这让她越发觉得，世人的眼光始终对男女区别对待。 世人能容忍一个不完美的父亲，却绝对会唾弃一个犯错的母亲。 谢承翰出门上学的时候，走到楼下，李慧好追下楼，把饭盒递到了谢承翰手上。这一递不要紧，下楼的王帅帅手上也提着饭盒子。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谢承翰对王帅帅炫耀：“今天我也有吃的。”说完，和王帅帅一前一后追逐跑开。 这一刻，李慧好再一次忘记和谢强的矛盾，又觉得所作所为都值得。要是今天没给谢承翰带点心去学校，谢承翰又被王帅帅比下去了。谁说谢承翰现在成绩比不上王帅帅，就永远比不上王帅帅呢。 李慧好觉得，她帮不了谢承翰学习，但至少能保证谢承翰吃好穿好，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给与的最大支持。 家里伙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上了一个台阶。小拖车买回来的食材消耗一空，李慧好不得不再次出门。 都说深海鱼能补脑，当然必须选新鲜的。 孩子们出门后，李慧好收拾打扮，也下楼买菜。 大门口，胡老太正在纠缠老吴头说话。老吴头扫地，只要胡老太走到身边，必定换个方向。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嫌弃，胡老太浑然不觉，还在继续。 李慧好无法想象一个寡妇丧夫未满三月，就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 李慧好直直走过去，老吴头趁机逃走，她才问胡老太：“你缠着他使乜？你不是天天把老胡挂在嘴边吗？” 胡老太昨天就取了钱，却迟迟没还老吴头。她盘算着昨天要安装监控，能看见老吴头，今天没事做，老吴头可能不会出现了。她正好借机和老吴头说话。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也为此纠结过，可夜深人静时的黑暗让她别无选择一般，想找个人依靠和说话。 进了一次医院，她现在就怕死在家里没人发现，心说，李慧好就算再关心她，可李慧好自己有一家人，她也不可能到李慧好家里去住，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她得有个伴儿。 她觉得老吴头人好，忠厚老实，比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袁建国好多了。 胡老太的愿望如此朴实无华，可惜她身上有太多的标签。首先，亡夫老胡尸骨未寒。其次，她和老吴头只见过几面。在任何人眼中，这种条件下谈感情，都显得孟浪。李慧好将利弊都分析给胡老太听了，可她还是坚持己见，甚至毫不避讳的问李慧好： “那我怎么办，他死了我还得继续活着啊！” 李慧好嘴皮动了又动，竟找不出说辞来。 她能给胡老太的帮助确实有限，除了每天能做好吃的带给胡老太，好像没有再能尽力的地方了。况且谢强就连多胡老太一人的吃食都那么大反应，她管了胡老太，失去了儿子的心，取舍之间，还是下意识选择了谢强，只剩对胡老太的愧疚。 眼看着胡老太欲哭无泪的表情，李慧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行了，你自己心里有谱就是了，别让别人看见。” 单身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换了年轻人都会发火，胡老太却点头应下，满脸感激，卑微又可怜。 李慧好离开前，胡老太还追问：“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得到李慧好肯定的回答，胡老太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家走，还说：“我在家等你哦。” 李慧好点头说好，这才往外走，一路上有些魂不守舍。 她感到凄凉，走路也不如以前精神。 年轻，有时间来做各种选择，即便错了也不怕，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弥补纠错。可是老了之后，时间不够了，做选择瞻前顾后，反而困难起来。 小区门口耽搁了一下，李慧好在菜市场和蔡怡琴撞个正着。 李慧好看上两条活蹦乱跳的青斑，老板说，这两条单独装，是打坑才收着的几条野生鱼。价格贵了点，但是味道好，要不是顾客临时不要，这两条就和别的一起送给馆子了。李慧好来的时间正好，他正准备打电话给餐馆，让餐馆来收。 李慧好立即决定打包，可话还没出口，蔡怡琴提着一大包东西过来了。 “包起来，我要了。” “你要，你有钱么？” “怎么，大红钞票，未必是假的？” 两人见面必吵，老板也很为难。最后，老板给两人一人一条也不用抢，可两个老太太都有些不高兴。 第119章 遭报应 蔡怡琴已经买够了今天所需的菜，可她不想回家。她最近越发觉得人生所遭受的境遇，都是因为李慧好和她作对引起，否则王宇不会闹着卖房子给首付，她的退休金也不会被盘剥。 蔡怡琴一路尾随李慧好，李慧好想买什么，她必要买上两样，心道即便今天用不上，第二天再做也行，总之就是不能让李慧好心里舒坦。 她见不得李慧好在社区里出风头，认为李慧好这样的人不配成大家眼里的好人和红人。她一边抢李慧好的菜，一边讥讽李慧好花枝招展。 两人一见面必扯旧事，蔡怡琴又说：“现在得意了，尾巴翘的高了，当年来我家摇尾乞怜的时候牙齿当金使，结果有风驶尽利，猪仔得食墟墟冚咯。” 蔡怡琴说当年老谢上门求她的时候许诺好听，结果现在谢家小人得势，忘了恩情。 李慧好气的一把芹菜甩到了蔡怡琴脸上，被一旁的人拉住，才没再继续发作。 眼看菜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李慧好收拾袋子回家，蔡怡琴总算没跟来。可李慧好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按约去胡老太家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 胡老太已经准备好和李慧好谈心，想交代自己看上老吴头的事，可李慧好一张口就是老胡对不起她，胡老太静若寒蝉。 李慧好委屈道：“我丢了工作，还少交了几年社保，现在还由得她骑在我头上撒尿。我被逼去食堂炒菜，还成了她给我的恩赐了，世上怎么有那么厚颜无耻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老胡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吗？你故意装傻不承认，我就必须认怂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从李慧好做的事情总是一鸣惊人就能知道，她表面不温不火，心里大有主意。 胡老太嗫嚅道：“就是房子的事。” 在李慧好的追问下，胡老太总算交代，她住的这套房子，应该是李慧好的。 犹如晴天霹雳，李慧好懵了。 那时候厂子已经很困难，但是没人知道。隔壁老王用这套房子的名额贿赂老胡，说隔壁香城房价都能涨的快，这边房价也得涨。老胡想把房子倒手卖钱支援厂子，却不敢动用厂里本就不多的现金，于是砸锅卖铁买了房子，结果房子砸在了自己手头…… 其实也不算，毕竟最后鹏城的房价确实涨起来了，老胡也没吃亏。可当下那时候，厂子确实坚持不下去了，和老胡买不买房子没关系。 李慧好听明白了，老谢求过同乡的老王，以为老王有名额。 当年买房也需要名额吗？ 胡老太说，那时候的向阳小区，是第一批商品房，虽然想要的当地人多敢买的人少，但那时候全国各地的万元户都来鹏城做生意，随便倒手几件家电也有数不完的现金，房子自然也紧俏起来。 听到这个真相，李慧好对老谢的唾弃又多了一分。 “呵，还拿家里的白糖去送礼，他老王的媳妇都要靠我们家才能进厂子，怎么就肯信他有门路，被人骗了还不知道，难怪不敢跟我讲！” 连带的，李慧好把蔡怡琴又骂了一次，原本已经淡忘的仇怨更深了，又计较起来。 胡老太占了好处，不敢说话。家里的流浪猫维护她，对李慧好炸毛，被她安抚住才没扑上去。 胡老太说：“这么多年了，过了的事就算了，我也遭到报应了。” 李慧好气不过：“换你你能算了么！” 李慧好走到门口，忍不住又想回骂胡老太两句，但见胡老太佝偻的身影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眼巴巴的望着她，又气不起来，没好气的让胡老太吃完把饭盒洗干净。胡老太抹着眼泪把手机轻放在桌面，才说这手机原本是给李慧好买的。 “稀罕，自己留着用，钱多了烧不完。” 李慧好心情复杂的很，怒气随着脱口而出的话都冲淡了，又无可奈何起来。 老谢自己作孽，胡老太能做什么。胡老太既做不了农机厂的主，也劝不了老谢，那时候还和她不熟悉，想帮忙也无能为力。现在，胡老太一个孤寡老太太，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她还和胡老太计较，好似太为难人了一些。 李慧好说服了自己，可心情仍然不好，回家一坐就是一上午，到了喂猫的时间，习惯性的想下楼，却发现任务都被分配出去了，今天没她见猫的份儿。 这就像自己养大的女儿嫁到外地了一般，让李慧好更加不高兴。 李慧好不能喂，就趴在阳台上看，暗自祈祷没人来，那么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下楼去见自己的毛孩子们。 喂猫来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只有极少几只猫儿靠近，更多的却是止步不前，折腾了好几分钟，猫儿们都不敢上前吃饭，大家都很着急。有人提出打电话让李慧好下楼，可跟风新换的手机使不利索，状况百出。 楼上的李慧好比他们还急，忍不住冲楼下喊：“你们叫名儿，芝士，普润丝……”声音竟暗藏兴奋。 所有猫都往头顶张望，喵喵直叫。 李慧好脚还没站稳，猫儿们都舍弃食物围上来，这让李慧好更是自豪，一面嘱咐猫儿们认人，一面帮忙分发食物，好像她天生是个领导者，所有猫儿都听她一个人的。 猫儿的灵性，让众人感慨不已，七嘴八舌的讨论。 蔡怡琴在楼上听着厌恶至极，准备晚餐的动静愈发响亮。她“啪”一声丢下淘菜的塑料盆，“铛”的撞翻了放在阳台上的水，脏水稀里哗啦的敲打树叶和一楼雨棚，她“嘭”的关了厨房门，“咚咚”切起菜来。 大家正讨论的热烈，她把青斑鱼的内脏直接丢下楼，冲着楼下喊吃饭，说是犒劳猫儿。 “快吃，野生青斑呢，平时想吃吃不到的。” 猫儿们闻见腥味围过去，李慧好拦都拦不住。 因为李慧好的关系，蔡怡琴也出了名，都知道时髦的李慧好有个冤家对头，李慧好做什么都会跳出来反对。 众人合力拉走李慧好，怕两人吵起来，邀请李慧好去参加明天腰鼓队的训练。 李慧好何尝不知道众人的用意。 她也不想和蔡怡琴计较，可蔡怡琴上赶着找她麻烦，她才是受害者。她从心底升起深深的厌恶，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众人劝解，高空抛物的人都没有公德心，何必和一个没有公德心的人计较呢，生活优渥也不是一顿两顿能体现出来的功夫。 李慧好听说大家和她一般看法，又觉得关系亲近一层，一口应下。 事后，李慧好才回过味来，腰鼓队要出去旅游，还等着她做旅游计划。她手机没学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查起，终于感到事情太多，开始分身乏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李慧好真正担心自己因为没有交往价值而交不到新朋友，连做菜的空档都在想如何应付。一会儿蒸鱼忘了放姜丝，一会儿红烧肉忘了放老抽，做饭手忙脚乱，厨艺也就跟着直线下降。 谢承翰舌头灵的很，一吃就试出少放了什么，李慧好笑称自己累着了需要休息。 谢强找过做新媒体的朋友求助无门，等了两天也没等到背景公司的通知，心里正憋着火，一听李慧好在这节骨眼上还要出去玩，顿时就火了。 “你一天想着出去玩，家怎么办？” 李慧好还以为谢强察觉了自己的重要，得意的问：“哦，现在你知道老妈的好了？你不是说吃外卖也能过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才叫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光是吃饱喝足就算好，那全世界的孩子都是比尔盖茨了！” “我把你养这么大还不够，我还要给你包娶媳妇包送终吗，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那你别生啊。” 第120章 父母的父母 李慧好不敢相信这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能从嘴里说出来的话。 如果连生都是错，养也就没意义了。那他们还做什么母子呢？ 谢承翰拿筷子的手一顿，莫名其妙看向谢强，眼也不眨，一改往日惧怕谢强的行为。 谢强教训：“吃饭！吃了赶紧去做作业，还有几天考试了自己心里没数吗？” 谢承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问谢强：“到底谁心头没数？” 谢强扬手打人，谢承翰只手将李慧好拨到身后，昂起脸冷冷盯着谢强。谢强顿感心虚，只说：“翅膀硬了，别忘了你还靠老子养呢！” “那你别养啊！” 同样的话放到谢强身上，让谢强难受的很。 李慧好来不及心疼自己，责怪谢承翰：“他是你爸。” 谢强这才小声嘀咕：“你还是他妈呢。” 一时间，谢强和李慧好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谢强再无食欲，黑着脸进了房间，单腿搁在床上，点烟看视频，双眼无神的划过一个又一个短视频。他别嘴，抽抽两下鼻翼，努力的想吸进空气，好让呼吸顺畅一些。 几天时间，谢强犹如从云端坠入深渊，巨大的落差让他不得不一次次审视自身。但这样的反省，只让他窝火，他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即便他控制不住发点邪火，作为一家人也应该理解他。可是，他事业失败了，没人再包容他了，受的苦也没人在乎了，就连称兄道弟的朋友也不愿意帮忙找个工作。手里腾起的烟雾绕着圈往上爬，就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团团捆住，让他无力挣扎。 门外， 谢承翰哄李慧好回到饭桌上吃饭，好像刚刚的不快都没有发生过。 谢承翰明目张胆的支持李慧好出去玩。没事在家里窝着干什么，人都发霉了。如果可能，他也想离家远远的，等考上大学，他就有能力了。他告诉李慧好，这么多年没拿过家里的零花钱，他照样有零花钱用，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他就不信，他长大了反而赚不到钱了。 谢承翰已经想好，考军校，花费少还有补贴，谢强不管他他也不会失学。 李慧好才发觉，谢承翰对这个家一点安全感也无。没有哪个正常家庭的孩子，会怀疑父亲会不让自己读书。 李慧好想说什么，谢承翰却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知道。” 谢承翰不提自己到底知道什么，旁人也就无从了解和纠正。 突然之间，谢承翰像长大了一般，不仅哄李慧好开心，还主动让李慧好演示了一遍昨天教的手机内容，这才进屋学习。 在房间里，谢承翰像个操心的老头子一半，和陈沫聊天。说自家爸爸到了更年期有点叛逆，竟然对任劳任怨的奶奶恶语相向。 对此陈沫很有共鸣，自家那怀了孩子的妈也是一样。而且，不仅是日渐变得小气的妈，还有不长脑筋的爸，居然把奶奶和爷爷喊来了。外婆和奶奶凑一堂，岂有不吵架的道理，这两天她家也热闹的很，房顶都差点被掀翻了。外婆王西凤闹了好多次要回老家，是她安抚了又安抚才留下来的。这会儿，外婆又和奶奶在外面为了鸡汤到底放不放盐吵架呢。 两人聊天还说起王帅帅，觉得王帅帅最近好像也很奇怪。王帅帅伙食越来越好，却夹起尾巴做人低调了，这不像是王帅帅的性格。 两人苦中作乐，推测王帅帅家里也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王帅帅家最近确实不平静。 王宇做高利贷生意拿了第一个月的分红有些膨胀，为了给王帅帅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要求蔡怡琴卖旧房买新房，彻底脱离谢家的阴影，但此举遭到了王帅帅和蔡怡琴的一致反对。王宇便认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没人理解，越发对蔡怡琴不满。 王帅帅不在家的时候毕竟是多数，王宇对蔡怡琴狂轰滥炸，蔡怡琴几乎同意。于是王帅帅白天操心了学习，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敲打蔡怡琴，告诉蔡怡琴千万不要被王宇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还说“不争气的就别想他还能翻出个水花来”，言语中都是对王宇毫不掩饰的鄙视。 蔡怡琴每每从中调和，被王帅帅怼到无言以对，只能问：“那你让我怎么办，始终得在你和你爸中间选一个。” 王帅帅听这话酝酿出了别的心思，他最近重新开始读早起读英语，极力向蔡怡琴展示自己成绩非凡前途无量。蔡怡琴忙着和李慧好做比的同时，也是真想为王帅帅补身子，变着法的给王帅帅做好吃的，也便宜了王宇。但看在王宇眼里，这就是蔡怡琴有钱故意不拿出来买房，王帅帅一不在，他就更不给蔡怡琴好脸色。于是，王家陷入莫名其妙的恶性循环中。 孩子们即将高考，就像雏鹰准备展翅高飞。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高考学子的家里气氛都躁动起来。陈沫甚至听说班里谁谁家的父母，私下约定好考完高考就离婚的。 孩子们担心父母，却很难想到父母的父母也需要人担心。 事后，李慧好再向谢承翰询问手机的时候，谢承翰还没劝李慧好：“我爸最近可能来了大姨爹，你别和他计较。” 心思敏感的李慧好立即就发觉，谢承翰在帮谢强说话，而不是帮她。她开玩笑纠正谢承翰应该直接劝她别生气，而不是把谢强扯进来，显得她不够大度。 李慧好很高兴父子俩关系没受到影响，去谢强的卧室门口看了一眼，还怪谢强没有谢承翰懂事。父母都会担心孩子，孩子也会担心父母，谢承翰就做的很好。 谢强不耐烦的说：“他小你还小吗？行，以后我每天问候你。好了，该干嘛干嘛去。”两句话就将李慧好打发了。 第二天，李慧好对王西凤吐槽，还被王西凤笑话矫情。 成年人当然不需要担心，因为家里有小孩，儿子女儿担心小辈是很正常的事情。 “哎呀，想开点，谁不是这样？” 忽略着忽略着，就成了习惯。 很多老年人早都习惯这种被忽略，自寻出路。 腰鼓队，是90年代那拿退休金的老头老太太成立的。他们有钱有时间了，除了在家带孙儿孙女，剩下的时间没办法打发，总有人不喜欢麻将，于是想搞点强身健体的运动。以前舞龙也有，可舞龙要力气，一群老年人扛了一段时间沉甸甸的龙头，还扛出肩周炎来，索性放弃。 打腰鼓，槌击鼓需要股子狠劲，无论是上打、下打还是缠腰打，双手都要将鼓槌甩开。踢腿、跳跃的时候，也要用上暗劲。用王西凤的话说，挺能烧油，想甩胳膊甩胳膊，想踢腿踢腿，既能发泄也能健身，既培强身健体又养了兴趣爱好，受到很多老年人的喜欢。 而且，打鼓寓意好，有名声在外的意思，平时哪里开业、庆典，大家还能去凑个热闹，赚点小钱。 就这样，腰鼓这项来自于西北黄土高坡的舞蹈，在包容性极强的鹏城发扬起来。 大家热情的邀请李慧好上手试试，李慧好看见大家汗流浃背，想想她花了一个小时才描好的精致妆容，顿时退却了。 来腰鼓队，不打腰鼓还能干什么。 大家为了照顾李慧好的情绪，早早结束了今天的训练，说起旅游来。 第122章 学英文 先不说每句话说两次，很傻fufu！就说袁建国那炙热的眼神，李慧好想想都能脸红。这两天李慧好一直绕着长廊走，一见袁建国的身影，就跑的和兔子一样快，生怕和袁建国扯上关系。 突然走很突兀，可不走又要袁建国对上。 李慧好坐如针毡！ 同时，李慧好又很不服气。她最先拿到手机还没学会，袁建国后买手机居然都会聊天软件了。她骨子里的好强基因莫名被激发出来，听见“袁老师”三个字又觉得有些刺耳。 发消息，谁不会？ 李慧好不甘落后的拿出手机。她的好友列表，只有谢承翰一个人。她不会打字，回想谢承翰的操作点开表情，给谢承翰发了一朵花的表情。 胡老太稀罕极了，夸张的大喊：“好姐，教我！” 李慧好自是不知道，这表情是谢承翰给她收藏的自定义表情。她志得意满的打开胡老太的手机，千辛万苦找到一朵玫瑰表情，被胡老太嫌弃。 胡老太说，玫瑰花还没指甲盖大，又小又不会动，不够醒目。李慧好那朵可是有两根手指宽，红艳艳的会发金光，上面还有“你好”两个字，还有不停往外冒的蓝色星星。 难道只有街上最靓的仔才配这张表情吗，软件公司太欺负人了。 李慧好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同样的软件，但是软件里的表情却不一样呢？ 现在，胡老太想加她的好友，她就更不会了。胡老太决定找袁建国帮忙，情急之下又出了问题。 软件消息发不出去，电话却能打通。不知道到底是手机坏了，还是软件坏了。胡老太急的冒烟，不停发问。李慧好这样也不懂，那样也不懂，趁袁建国还没来，找了要回家伺候谢承翰的借口，灰溜溜的逃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每一次胡老太发送语音的时候，手指都会上滑，这正是取消发送的姿势，消息自然发不出去。 可两个老太太都不会上网，一时间手机成了玄学，把李慧好吓退了。 袁建国一听李慧好在胡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但他知道李慧好现在故意躲他，又怕回语音把李慧好吓跑，立即收拾衣装，把衬衣一丝不苟的扎进皮带里，才三步做两步的出了门。到胡家楼下，他还犹豫，时间太短会不会显得急迫，会不会也把李慧好吓跑？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李慧好在单元门口撞见袁建国正要上楼。 袁建国说：“回家啦？” 李慧好说：“来啦？” 异口同声的说完，两人满脸通红，都有些尴尬。 袁建国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这时候不能让一个女人来找话题。他厚着脸皮没话找话，刚问了一句“吃没”，李慧好便要回家。他有什么理由挽留呢，名不正言不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慧好回了家，才两格两格的往楼上去，声控灯还没亮，他已经站在了胡家门口。 袁建国红光满面，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与心上人的分别，更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抓住了死兔子。 袁建国激动的问：“她来说了什么？” “她也有软件。”胡老太叹，“我没加上好友。” 可即便加上好友，李慧好就真会和他说话吗？ 袁建国找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积极开动脑筋，准备迎难而上。 这一次，李慧好被胡老太刺激，再找到谢承翰请教手机的时候，要求就多了起来。她不仅要学会用聊天软件，还想学会用移动支付等等一系列功能。 反正，年轻人会的她都要学。 谢承翰笑她，人老了用手机混混时间就行了，难道还要用手机办公编程序? 李慧好毫不犹豫的点头，被谢承翰一个项目一百块的收费标准惊呆了。 谢承翰及时的解释，不是他不肯教，而是互联网这东西太深奥了。互联网是外国人发明的东西，上面很多都是英文，说深了他也不会。人家技术大牛干编程之类的技术活儿，上百万千万的年薪呢，可不是白拿钱不干事的。 这说法总算让李慧好心里好受了些，在谢承翰给她解释清楚聊天软件的好友等一系列功能后，还是给了谢承翰一百块钱。 谢承翰愣了一瞬，坦然接受，并答应了李慧好“好好读书”的要求。 谢承翰万万没想到，他的说法让李慧好产生了误解。 李慧好认为，她不会手机是因为不懂英语…… 次日一早， 王帅帅又在楼下读英语的时候，谢承翰也揉揉睡眼惺忪的眼起床了，坐到客厅里抱着书看，一边看一边小声的朗读。 这下好，李慧好凑过来跟着他念，还让他慢一点。 他惊讶的看到，这一长短需要背诵的英文课文，他都读不利索，李慧好居然在小本本上写中文： itisthebestoftisitistheworsttis 咦此人背时的嗷呜太母，咦此人我儿时的嗷呜太母。 …… 谢承翰噗呲笑了，被李慧好戳了脊梁骨：“我还记得你刚学英语的时候，在英文书上写过，哈喽，来时吐米吐吐！” 谢承翰笑的前俯后仰，一发不可收拾。李慧好却没觉得丢脸，记的格外认真。 谢承翰不忍打击李慧好的学习热情，骗李慧好说，这是高三的内容。谁知，李慧好竟让谢承翰去找以前的旧书，她当真要从头学起。 事后，谢承翰在学校对陈沫吐槽，陈沫也笑的直不起腰来，直说李慧好是个潮人，不服老的。这些话被王帅帅听到，嗤之以鼻。 但很快，王帅帅就知道自己错了。 最近家里伙食好，需要买的菜品种多。原本只用花半个小时去菜市场的蔡怡琴，每天都要在菜市场里逗留近一个小时，前后左右，精挑细选。这几天，李慧好早上不用去社区报到了，两个老太太就撞在了一起。 今天，是李慧好跟着蔡怡琴身后转，专和蔡怡琴作对，哪怕蔡怡琴说她跟屁虫，她也跟着，言之凿凿路是大家的，不是蔡怡琴的。 短兵相接的过程中，李慧好还没忘记初衷，那句早上的“咦此人背时的嗷呜太母”她从头念到尾，像念咒一样。 蔡怡琴怀疑李慧好骂她。 王帅帅回家后，蔡怡琴问这句话的意思。 王帅帅告诉蔡怡琴，这是一句英文，意思是：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李慧好会英文？丫的！ 蔡怡琴觉得自己不能落后。从今以后的清晨，王帅帅念一句，她就跟着念一句，也不管发音准不准，心说至少她也上进了。 蔡怡琴心里憋着主意，觉得袁建国和李慧好在向阳小区的名声如日中天，李慧好那老妖婆一样的身材她饿不出来，效仿袁建国学英文被人尊敬也是一种办法。说不定，能挽回王家被王宇败坏了许久的声誉。 王宇嫌蔡怡琴吃饱了没事做，搬家再也见不到李慧好那一家人，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相比之下，谢强就要宽容的多，支持李慧好学习，只是敲打李慧好，让李慧好少出门。 李慧好闲不住，腰鼓队还等着她的旅游计划呢，她自己找资料是不现实了，决定去社区寻求帮助。 社区统计工作结束后，对于养老问题的解决停滞不前。 大家对老年人的需求知之甚少，调查问卷了解一圈，老年人可能碍于情面，愿望上都写着“家庭和睦”“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千头万绪，无从理起。 这些最朴实的愿望，反而是最不好达成的愿望。 积极分子王西凤说，各家情况不同，清官难断家务事，确实不好插手。 再困难的问题都必须解决。 社区派专人去各个老年人频繁活动的地方，了解老年人心里的真实想法及需求。 这时候，李慧好来了。 第123章 凭感觉 作为敢吃螃蟹的第一人，李慧好的行为在一群碌碌无为的老年人中，特别具有代表性。 社区工作人员像看到救星一般，又端茶又倒水，想方设法哄李慧好开口。 李慧好开始害羞不肯说，可一听自己的想法对大家都有帮助，一股成就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话如洪水倾泻而出，关也关不住。 不是老年人不好意思把愿望拿出来说，而是大多数人的愿望就是这样，希望儿孙满堂，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可，无论老少都一样，是人都会有情感，会觉得寂寞无聊，需要乐子需要伴儿。 摆在老人们面前的难题有很多： 首先，生活方式不同。年纪大了，睡眠浅，和孩子们的作息有冲突。生活习惯不同产生的矛盾，不过都是浅显的表相。更残酷的现实是，生过孩子会漏尿，哪个妈妈会在孩子面前讲？便秘、尿频等各种生理问题无时无刻困扰他们，他们预备了各种羞于启齿的解决办法，就像年轻人对待隐私一样，稍不注意，极易和孩子们产生矛盾。 其次，年轻人生活压力大没空，老年人自己找乐子，这样不懂那样不懂。科技发展了，却好似在他们面前砌了一道无形的墙，让他们像屠宰场里被圈起来等待死亡的动物。就拿手机这件简单的事情来说，谁能教他们？新闻上天天说“适老化”，她连下软件都搞不利索，更不知道哪个软件是干什么的，怎么让软件变的好用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者，他们自己的心态也有问题。比如那种孩子不争气的，交出财权等于对人生的最后时光失去控制，敢愤而离家的少数，毕竟死在路边不好看。大部分还是继续忍受，小心周旋。计较小气，还喜欢找人麻烦。是别人不放过她吗？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这时候再遇到外界刺激，谁撞在枪口上就是谁倒霉。 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养老呢？腰鼓队有个老太太，自己赚来的钱换成房子住着儿孙，自己却睡在租来的店铺里，终年见不到阳光，与猫和老鼠为伴，捐钱建猫咪之家的时候，她举双手赞成。天天为了儿孙，最后儿孙在自己生活中占的时间还更少了，他们一天都没口出埋怨，可心里却未必高兴。 …… 当死神已经成为了岁月的同谋，过日子无论谦虚谨慎还是飞扬跋扈，好像都是错。 李慧好巴拉巴拉讲出一大堆道理，暗自吐露心声，也发泄了对蔡怡琴的怨气。 最后，李慧好口干舌燥的总结： “谁不希望老了能好好过，这也要有条件嘛！” 说了这么多，李慧好来社区，只是为了让社区工作人员帮她查查旅游资料而已。 这要求让人猝不及防，极可能变成工作时间浏览娱乐网站，风险当前，没人愿意帮忙。 李慧好有两个选择。 一是，休息时间他们再帮忙查。可等到周末，那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万一交钱的时候别人问她怎么办？ 二是，李慧好自己找人帮忙。最近李慧好在社区混的风生水起，社区工作人员走访的时候，不少人都提到有个红发爱打扮的老太太。可李慧好四处求救，就是想保住会手机的表象，是绝对不肯在老年人面前露馅的。 李慧好这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助人为乐，别人却不帮她。 “哎，做人都是将心比心的？” 这时候，社区来了一对办事的老夫妻。中年儿子猝死酒桌，两老口双双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不知道手续怎么办。从两人的电话聊天中，李慧好听出，老两口刚给自己买完墓地，现在不得不再给儿子买一个。 社区里现在只有三个人，和李慧好交谈的需要去开会，现在又派出去一个给老夫妻帮忙，转眼办公室剩下一个人，没空帮助李慧好做无关紧要的旅游计划。寻求社区宣告失败。 回家的路上，李慧好路过上次下软件的手机店进去转了一圈，看到老板两眼放光的对她打招呼，她又退了出来。路过旅行社，没忍住又忐忑的走进去，正巧看见别人在爽快的买单，销售员问她有什么需要，她嘴皮动了动，只说看看就恹恹走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想出去旅游一次有这么多波折。 有钱又有时间，旅游应该是一件很简单很愉快的事情。然而，她无法完成旅游计划，即便成功出游，到了目的地也是糟心事。 她总不能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在陌生的城市里迷路，说出去会被人笑。 她难免想到做广告策划的儿子谢强。每一次她提出要出门，反对的都是谢强。谢强是最不可能帮她做计划的人。 好似她命中注定一辈子只能待在鹏城，不该跨出这个怪圈一样。 一筹莫展的回了小区，李慧好一眼便看见胡老太抱着那只洗的干干净净的波斯猫，在门卫室的屋檐下晒太阳。屋檐下那只蜘蛛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那张空荡荡的网还在迎风飘荡。 “你在这儿做什么？” 每天中午，老吴头会起床吃饭，接着继续睡觉。这个时间，是老吴头做饭的点，李慧好下意识看向门卫室紧闭的大门，顿时无语。 “还不走，坐这……”李慧好低语，“人都不想理你。” 胡老太觉得，老吴头不理她无所谓，却不能阻止她在老吴头门口晒太阳。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老吴头一点也不心动。毕竟，比起老吴头来，她至少有两套房还有退休金。大家都可以在这里坐，她坐这里也不显得尴尬。 李慧好直骂胡老太魔怔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哪个女人还要倒贴？再说了，老吴头身强力壮，看着像是能再活二十年的人，胡老太要是先老吴头死了，难道要把老公儿子留下的家产给个陌生男人吗？ 胡老太说：“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李慧好骂：“要是没钱，你死后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撒到海里喂鱼！” “喂鱼也挺好的。” 胡老太只想有个伴，只想有人养老送终，把钱财都当做身外之物。 而李慧好儿孙膝下想的多，以己度人，便觉得这种做法很荒唐。 尽管两人出发点不一样，需求也不一样。胡老太抱着猫跟李慧好回家，李慧好说找老伴的标准，她都坦然接受，“我知道啊”“我想过啊”“我觉得无所谓了”，气的李慧好不行，除了骂胡老太不争气，当真无言以对。 事情巧的有些过分，李慧好走到楼下，就遇到袁建国。 刚刚，李慧好数落胡老太的时候，提出老伴要帅，要懂得关心人，如果要有知识文化和教养，并且儿孙们出息开明，那才是最好的。转眼遇到袁建国，李慧好躲都躲不及，更来不及思考袁建国是否能对号入座。 胡老太嘲笑：“说的都是废话，老袁啥都符合你咋不喜欢他呢？” 袁建国虽然是个小学文凭，但人家现在准备考高考了，还能和歪果仁说话，谁敢说他没文化？ 要说儿孙们开明出息，袁建国也不差。儿子成了警察，孙儿在军校，家庭条件优渥，自己也有高额退休金。 而且，袁建国瘦高个儿，没秃没胖。虽说总穿一身衬衣西裤不换，款式都还差不多，可收拾的干净整洁，站军姿训练出的直腰板看起来气宇轩昂的，走路都带节奏，帅的标准。一有空，就来关心李慧好，也懂的关心人。 李慧好无法狡辩，没等袁建国走到跟前来，脸已经红透了。 第124章 热乎的情书 袁建国努力追求幸福，当然不会只靠胡老太传播消息。他没忘记，曾经王西凤和李慧好关系最亲，现在李慧好又加入了腰鼓队，和王西凤碰面的机会更多。 要打听李慧好的消息，自然要找王西凤。 找到王西凤，袁建国也就知道了腰鼓队出行的事，知道了目的地。 胡老太透露李慧好要做旅游计划，袁建国当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袁建国上午跑了一趟图书馆，还让儿子小袁帮忙。小袁没空打给小小袁，声称袁建国要给小小袁找奶奶。小小袁上小学都在向阳小区住，每次路过3栋就走不动路，总说有人做饭好吃，闻着流口水。这回好了，袁建国的目标是菜香制造者，“罪魁祸首”。 小小袁积极的很，溜号上厕所，蹲个大号的时间就把事情办好了，加上袁建国的好友，通过聊天软件把内容发了过来，并支持袁建国寻找第二春，还说：“爷爷你一定要及时下手啊，等我放假回来要回家吃饭的啊。” 袁建国正查资料头痛，嫌弃小小袁聒噪，放下那天南海北的书，打开本子一笔一划的抄。 他认为手抄更诚恳， 像写情书一般谨慎。 袁建国把装着旅游计划书的信封递给李慧好的时候，李慧好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你，你做乜，快拿返去！老唔羞嘅！” 袁建国哈哈大笑，心情甚好，故意捉弄李慧好，把信封往李慧好手上递，直到李慧好恼了，才解释里面是能玩的资料。他甚至毫不避讳的提到聊天软件，说到加好友，还能给李慧好看图。 李慧好察觉袁建国心怀不轨，说什么都不肯接，还让袁建国离她远些。 最后，是胡老太接了信封，对袁建国使眼色，跟着李慧好上了楼。 李慧好让胡老太把东西丢到垃圾桶里去，尽管胡老太解释里面是李慧好梦寐以求的旅游计划。 李慧好反问：“你怎么知道呢，你怎么知道里面没什么，什么不正经的纸条条呢！” 其实，李慧好自己也觉得，按照袁建国的性格，多半不会做出写情书的浪漫事来。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还是失落，慌慌张张去抢胡老太手上的信封。她平时吵架脸皮也没薄过，如今却是半个字也提不得。 胡老太说：“我看，要是有什么不正经的，我就丢，行了？” 李慧好这才同意。可她好奇心重，知道里面的东西专为自己准备，又忍不住想看。扭捏之间，胡老太将纸翻了翻，放在手上抖着：“再正经不过了。” 李慧好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才冷静下来，一琢磨就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袁建国会知道她要去旅游，而且还知道她要做旅游计划呢？ 更可恶的是，袁建国连她没实力做出旅游计划也料到了！ 李慧好开始责怪胡老太搅浑水，甚至还想上门去质问王西凤。 胡老太刚刚被嘲讽够了，这会儿正好以牙还牙。袁建国只是递个计划书，李慧好把人家好心当驴肝肺就不说了，怎么就能肯定人家袁建国喜欢她呢？臭美！ 李慧好对着胡老太掷抱枕，直说以后不给胡老太饭吃。胡老太今天也是长了志气，立即还嘴说“稀罕”，李慧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袁建国喜欢李慧好，后来李慧好去找王西凤讲道理的时候，王西凤还嫌李慧好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么好的男人被人抢走可就没了。 反正，不管旁人怎么想，李慧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接了袁建国的信封，李慧好非但没和袁建国好上，还在看人喂猫的时候，专程告诉在长廊徘徊的袁建国：“我们之间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袁建国满心以为能等来李慧好的感谢，被突如其来拐弯抹角的拒绝打懵了。 “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你别来找我了……你，你过你的去。” “那，那说好的一起晒太阳呢！” 李慧好将脸侧开，半垂眼睑看向水泥地，脸红到了脖子根，看起来娇羞的很，但说出的话十分绝情。 “你做梦。” 袁建国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经人介绍，凑床踏花被就结婚了，顺利的有了儿孙，如果不是妻子走的早，就能过上白头偕老的晚年。妻子除了苦难时期，因为穷的吃不饱和他闹过架，临死都还说，这辈子最值得的事就是嫁了他。 李慧好上楼以后很久，袁建国都没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就失恋了。 这不是告白的告白，并没有因为李慧好拒绝袁建国而告一段落。 五点半， 谢强推开家门，主动关心李慧好今天的去处。紧接着，他在家里晃悠，总算在李慧好的床头柜上找到了那个信封。他下意识认为是袁建国给李慧好的情书，拿着信封走到李慧好面前，问李慧好信封里是什么内容。 李慧好想起这事来羞愧难当，心说袁建国分明没告白，她怎么就能想到告白的事情上去呢。 她不提内容，只说与谢强无关。 谢强却开了信封，还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看，是满页的旅游计划。谢强愣了一瞬，又愤怒起来，认定李慧好想和别的老头私奔。 谢强说：“我不是不准你谈朋友，你了解过他的底细吗？你知道他私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还知道了？” “我在和你讲道理，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那个什么袁老师是，装作一本正经骗的你心花怒放……” “他是农机厂的！” “哦，我爸在的时候，他就肖想上啦！楼下那个每次说你不正经，说的就是他，难道你不该离他远些吗！” 李慧好气急败坏的把菜刀往水池里一丢，锋利的刀刃在不锈钢池上，划出一道又白又深的伤痕。 李慧好推开站在门口的谢强，冲到客厅把监控扯下来摔在地上，那块广告大奖的水晶奖牌随之摔的粉碎。 一瞬间，李慧好呆了，谢强也呆了。 李慧好想说自己不是故意，可想到谢强脱口而出的话，道歉又吞回肚子里。谢强气的双眼通红，紧紧盯着那四分五裂的玻璃渣，慢慢蹲下身，拉过茶几旁的垃圾桶，一块一块把曾经的奖杯丢进去。 把他曾经的荣耀一并丢进去！ “别……” 谢强听而不闻，用手捡大块的，又毫无章法的去捧碎渣，还没将碎渣笼络起来，双手已经鲜血直流。李慧好这才觉得不对劲了，拽起谢强，去阳台拿扫帚。等再回来的时候，谢强已经在洗手台上冲血渍了。李慧好又放下扫帚去拿酒精，拉过谢强的手，给谢强止血消毒。 谢强微微挣了一下，瞄见李慧好的脚背上有一条湿润的红线，才没再闪躲，提醒李慧好被奖杯溅起来的玻璃渣割了脚背。 李慧好没管脚，先将谢强的手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把手包的像两个粽子似的，才草草处理了自己的伤口。然后替换垃圾袋，把装着碎渣的袋子提到阳台上去。 谢强拿过拖布，将地上留下的红点打扫干净。转身的时候，和李慧好面对上。 谢强没头没脑的说：“妈，你太单纯了，我怕你领当受骗。” 李慧好眼眶一润，没好气的骂：“你光椤柚嘅时候，你妈我就上社会了。” 虽然谢强认为，受骗上当和入社会的早晚没有关系，可他隐约还能看见李慧好眼底的红血丝，地上刚刚打扫干净的鲜红犹在，不停提醒他说话要谨慎。 他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理由吞了回去，心说，和家人讲道理，真是不管用的。 第125章 离婚风波 都在一个屋檐下，撕破的脸皮还得缝起来。 家庭冲突，总是来去匆匆。母子俩装作若无其事，又各自忙活。 黑暗的角落里不再有奖杯，也无人注意。哪怕谢承翰在柜子前晃了好几圈，没发现。林琳拧着行李箱回来，把文件放在柜子前面，甚至伺候了柜子最底层的植物，也没发现放奖杯的位置空了。 谢强坐在沙发上，将割伤的手藏在抱枕下，看林琳忙活，一会儿弄弄花，一会儿整整文件，却始终没关心他失落又烦躁的心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走了几天回来，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去出差了。” “没了？” “我给你说了出差呀。” 林琳的理所当然让谢强火气更甚，开口就骂，对，这次是骂。 骂林琳不关心家里，赚再多钱有什么用。要是林琳做好一个贤内助，他放心在外，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差。如果林琳要一心奔事业，至少应该和他商量过。 可上了工作岗位，不进则退，这没商量的余地。为了家人能获得好的生活，经济就是基础条件。林琳的出发点是为能给谢强减轻负担，但谢强并不认为林琳能做出大事，就应该以家庭为重。 两口子再次当着谢承翰的面吵了起来，可谢强一直坐着，没人知道他的手受伤了。 谢承翰插嘴说谢强太霸道，谢强就把谢承翰一起骂进去。先说谢承翰不务正业和王帅帅较劲，再者说谢承翰不专心读书浪费栽培，从小到大都花钱，大了翅膀硬了就来数落老父亲，实属不孝。 家里乌烟瘴气，李慧好做菜叶没了心思，觉得谢强太奇怪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弄的鸡飞狗跳的人人都不开心，好让楼下听笑话吗。 谢强说：“又比又比，从小比到大还不够么，我为什么非要和他比！”说完又开始说林琳出差临时打招呼，根本没做安排。一个合格的母亲，不应该放任家里的孩子没人管。 林琳也火了。 她不喜欢每次吵架就提到谢承翰，谢承翰根本不是他们吵架的理由。而且，她讨厌做家务搞的一身灰扑扑油腻腻的，她做家务是因为在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而非自己喜欢。她也怀揣梦想，希望自己有所建树，给谢承翰做个榜样，让谢承翰走出去能很骄傲的说“这是我妈妈”。 “那么不如意还留着做什么呢？” “那就离婚！” 争吵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起来，好像没人喜欢这个家，每个人在家里都很委屈。 谢承翰被谢强呵斥之后，一直冷漠的盯着谢强，当林琳说出离婚，他的脚步往林琳靠过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选择。 谢强回望李慧好，见李慧好原地不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家里，只有他才是个外人。 这算什么呢，所有人对他宣战吗？ 谢强终于从“龙椅”上起身，抱着纱布的手呈现在大家面前。 林琳总算意识到家里还出了别的事，拽谢强到卧室去谈心。关上卧室门之前，林琳还没忘对李慧好说辛苦，让李慧好继续准备晚餐。 李慧好心里乱极了，下意识把受伤的脚往后缩了缩，心说只是贴块创口贴，应该不会被发现。 她不由想，为什么谢强今天会情绪失控，为什么林琳突然一改往常回避的态度说要离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发生了大事的感觉却越发强烈，她想到那只在风中挣扎的蜘蛛，守着一张支离破碎的网，破了又补，补了又破。谢承翰进厨房喊她的时候，她一不注意被锅烫了手才回过神来。 谢承翰问谢强为什么会受伤，李慧好摇头。 谢承翰说：“要是他们真离婚，我跟我妈。” 李慧好啪的一声将锅铲丢进锅里，也发了火：“哪家孩子会盼着父母离婚？！你说话长脑子没？” 谢承翰耸肩别嘴的说做作业，心里显然还不服气。 李慧好警告：“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少想些有的没的！” 谢承翰没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好，相互看不顺眼，离了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谁说没孩子盼着父母离婚呢，班上那和王圆圆走的近的小胖墩就希望父母离婚，因为他妈妈去了国外，他想跟着去享福，如果跟着父亲，不仅要参加高考还拿不到零花钱。 他曾笑王圆圆蛇鼠一窝，可他现在理解了，如果看着大人天天阴阳怪气的争锋相对，还不如让他们早点离婚呢，自己图个清静。反正他都成年了，成年人应该对自己负责，不需要父母再来做监护人。 房间里， 林琳几次走到谢强面前，谢强都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她叉腰直接问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被谢强否认，受伤的事情也只用一句割伤敷衍。 好似为了证明没有受伤，他一层层拆着包裹严实的纱布，伤口不深，已经开始结痂，数道细小伤口一时也看不出被什么割的。 林琳追问上个月的任务最后是如何完成的，谢强说去了一趟北京早都不是问题了。林琳回想谢强出差踏进家门时的春风满面，找不出任何破绽。 谢强像是在单位受了气，回家发来了。 “什么时候办手续。” 林琳一阵气紧，用力捶过去，谢强踉跄一步站住，不动如山。 两人都还暗自较劲，林琳最终还是服软，上前搂谢强的腰。软弱无力的挣扎和用力的拥抱两相抵消，还是让两人贴在一起。 离婚么？ 你想的美！ 你说的离婚。 啊，我说了，你迫不及待待要用我赚的钱去找个年轻货？ 女人蛮横无理起来，在男人确实不乐意离婚的时候总归有点用。 谢强冷哼表示不满，下一瞬便调过身姿强势的把林琳按在床上，气氛旖旎起来，什么矛盾好像都不用解决便自然而然化解。这时候主动交代行踪，化解最后的矛盾，也成为顺理成章的事。 林琳出差谋划已久，只是因为担心儿子一直不能成行。 林琳盯上了新消费的蛋糕，从中细分出经济实惠的中老年产品。她认为，工厂有制版和生产的优势。他们掌握了技术和工人，能让生产线快速运作起来，这很符合现在的网店模式。他们接代工，或者批发给经销商，其实只差名牌。老板屈服在她长达50页ppt的营销方案下，总算同意尝试。 林琳出差去杭州找当地有名的公司，准备和网红合作带货。几天时间，她跟了几十场直播，挑选了合适的主播，并且和网红谈好价格，敲定营销方案，签订合同，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先回了家。 林琳认为自己已经面面俱到，可谢强仍然对她有意见，她也很委屈，才说了重话。 如果林琳说到这个份上，谢强还要用家庭重担的高帽子压下来，显得太不像个男人。 谢强心虚起来，认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他也倒霉，北京的公司已经空降了公司领导赏识的高管，他只能在鹏城尝试找工作。但这段时间是自媒体的倒闭潮，他和无数的自媒体人竞争新媒体，那点微弱的优势微不足道，简历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鲜有公司问津。 他曾经的辉煌就好像那个破碎的奖杯一样，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谢强自我怀疑，他是真的老了吗，像李慧好一样被时代抛弃了吗。然而什么都不懂的李慧好至少还有退休金，他却还要褪掉所有光鲜的外衣熬上十几年，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谢强在外东躲西藏，好容易熬到能自圆其说的“下班时间”，回来不仅撞见袁建国给李慧好递信封，还从监控里看到了李慧好的害羞反应。他强迫自己冷静，在不起眼的角落遥望自家阳台，等到喂猫的时候，却看见李慧好又下楼和袁建国说话。 上火会让人吵架，吵架会让人更上火。 谢强就在这样的折腾中像一座喷发的活火山，把全家老少都得罪了一遍，最后才醒悟，如果他想瞒住失业的事，就必须装作心态平和。 谢强想，他得对家里一切的异样视而不见。 外面，谢承翰得李慧好指使来敲门，夫妻俩才整整衣装从卧室出去。 林琳嗔怪：“看你怎么对儿子交代！” 第126章 又落伍了 林琳挽着谢强的手臂，谢强在林琳头顶蜻蜓点水的一吻。 两人以为这亲昵的举动，足够证明两人和好如初了，成功骗过了李慧好，在谢承翰眼中却是回光返照。 饭桌上，谢承翰甚至问林琳，家里的房贷没有还完。这没头没尾的话，让谢强心头一跳，林琳也变了脸色。 “好好吃饭！” “好好读书！” 当父母不想谈论某些事的时候，这两句是惯用伎俩。 谢承翰更加认为自己找到了父母貌合神离的真相。次日，他一如既往的早起读英语，没用闹钟不停敲打，翻身就起了床。 他突然有了狠劲读书的念头，好对抗强势的父亲，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鹰突然有了跳下悬崖的勇气。而此刻，他最需要的是丰满羽翼。顺利考上大学是最强有力的风，能让他直上青云远离是非。他自嘲这叫理想的催促和命运的碾压，让他躺不平了。 李慧好昨晚辗转反侧的想，是不是最近自己在家的时间确实少了一些，让谢强无法安心工作。她嘴上不说，第二天照常起床做了丰盛的早餐。谢承翰悄悄读英语的时候，她也在厨房跟着念。没过一会儿，楼下蔡怡琴也念了起来。 谢承翰更肯定王帅帅在偷偷用功，否则蔡怡琴隔着楼板，怎么知道英语怎么读呢。 谢承翰不想暴露自己用功的事，对李慧好说，陪读会影响他的学习。可有句话说，在茶馆也能读书。在大人们眼中，那只是他不够专心的证据。 上学前的时光，在3栋此起彼伏的chglish阅读声中结束了，谢承翰如释重负，越来越觉得和王帅帅攀比没有意义，搞的一家人都神经兮兮的。 谢强还没起床，照例是林琳先起床准备。李慧好趁机暗自观察林琳的反应，担心又涌上心头，对林琳说：“还是别离婚，孩子都这么大了。” “就是吵两句，我医下他。” 哪有用离婚教训人的，假离变真离可怎么办？ 林琳出门的时候，谢强没去送。所以谢强解释他今天要早去公司，李慧好依旧害怕谢强会离婚。电视上演过太多隐瞒真相，只为了孩子能上大学的例子了，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 一家三口出门后，李慧好决定去腰鼓队取消旅游行程。 大家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多孩子们会烦，不如自在一些。可李慧好觉得，她这辈子都是为了家，家人都过不好，她也自在不了。大家不能强迫，只能表示遗憾。 腰鼓队的老头老太太们跟风李慧好，一人配了个新手机，不仅屏幕大，声音还响亮，现在没音响的时候，就地插个充电宝，手机的音乐能响遍整个院落，打腰鼓也方便起来。他们进而不满足只听音乐，从小说看到视频，玩出了许多李慧好没用过的功能，比如聊天。 现下，大家约时间出去玩，都是通过微信喊话。 李慧好去不了旅游，他们都热情的邀请她加好友。 有了好友，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就能把照片拍给她看了。 李慧好的聊天软件上突然多出十几号人，和一个群。 李慧好很扎心。首先，智能手机的风潮是她带起来的，现在她落伍了，别人会的她都不会。其次，她说了108次出去玩，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腰鼓队却是第二次出游了。 李慧好的笑容渐渐僵硬，在大家察觉她的失落之前，她交出摘抄的旅游计划赶紧交差，没人追究这计划到底是谁做的。 回家的路上，手机叮叮作响，不停的有人发群消息欢迎，这不停提醒她大家都会用微信聊天，了，唯独她不会。她越发觉得自己需要学手机，否则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也会因此失去。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学会下软件，这样便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回到家，李慧好又把手机拿出来，按照小本子上一次次的操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和灌了浆糊一样，转头做做家务，就把步骤全部忘了，直到看到小本子才又想起。 她气馁的发脾气，用食指狠狠戳手机屏幕，想象这是蔡怡琴的脸，不耐烦的将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像丢一个令人唾弃的垃圾。可当她走到老位置坐下，看向窗外，再找不出以往的平静，还是忍不住往手机张望。 手机屏幕漆黑着，能看到一层灰蒙蒙的痕迹，像剔透的玻璃沾满油渍。 她强忍烦躁，用拇指抚去屏幕上无数个交叠的圆圈痕迹，再次操作起来。 群里又弹出消息， 大家正在热烈的讨论关于旅游的话题，有多少人要去，谁又加入了，那边天气怎么样，出门要带什么东西……这一切原本和李慧好有关。 但现在明明无关，也变的有关起来。 李慧好盯着手机一直生闷气，一晃错过了喂猫的时间点，谢承翰却先回来了。 谢承翰说，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行第四次模拟考试，老师给他们放了个假，目的是放他们回家，自我分析前三次的成绩和不懂的知识点，开始有针对性的攻坚。而且，给班里要报考军校的同学提醒，提早体检，如果没有身体条件，就要另做打算。 李慧好认为谢承翰在自己的投喂下，一点不存在问题。当下，她立即开始收拾玉竹和猪排骨，把明天才准备的安神补脑汤提前煲了。 今天，林琳比谢强先回家，得知谢承翰要体检，立即找地方安排，准备周末就去。 谢承翰关心起林琳的工作进度，林琳也不介意让谢承翰了解社会，挑挑拣拣的把科技带给服装行业的变化说了，意在激励谢承翰好好读书。 在谢强眼里，和学习无关的问题，都不应该让即将高考的谢承翰知道。可林琳已经看不懂那些高中学习的理论知识，除了学习话题又无话可说，所以母子俩鲜有聊天的时候。 眼下谢强不在，林琳像老师一样讲解，谢承翰圆睁着眼好奇宝宝一样认真听。 李慧好觉得这一幕和谐极了，就是她想要的家的模样。她不由畅想，要是谢强也能这么好好和她说话，她死也能瞑目了。 说到谢强，三人不太愉快。 先是谢承翰开始吐槽谢强的强势，李慧好和林琳都闷着不说话。接着，林琳让谢承翰赶紧进去完成老师交办的任务，把李慧好拉进专属女人地盘的小厨房里说话。 林琳问李慧好，李慧好时常在家，是否发现了谢强的不对劲。 可李慧好想了想，觉得林琳问这问题有些不妙的苗头，脱口而出的话止于劝解，让林琳多包容，毕竟是多年夫妻。 说穿了，谢强刻意隐瞒，没人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最近情绪大变。 人家说家有一老，胜似一宝，林琳以前不觉得，现下感受深刻的很。虽然李慧好帮不上大忙，可分担了她原本不乐意做的家务，日子便好似轻松许多，至少她每天下班不用匆忙的往家里赶了，如果不想挤地铁，她可以选择早些回家。 只是她无法理解李慧好对手机的执着，毕竟就算一个人把手机玩的透彻，又能证明什么呢。 李慧好劝完林琳没一会儿，又抽空询问林琳手机的功能。 林琳不得不提醒，手机只是个工具而已，别过分沉迷。 这话，林琳以前对谢承翰说过，李慧好记得很清楚，所以在李慧好听来，她的想法再次被否定，让她很难受。她心说，家里没一个人靠的住，都说她落伍了。 第127章 生活的热情 趁林琳在卧室打电话聊工作的时候，李慧好让谢承翰教她打字。 谢承翰听到手机就头痛，听说李慧好要聊天，便敷衍的让李慧好发语音，李慧好这才了解了胡老太玩手机的操作，心里极不服气。 胡老太都会了，她还不会。别人都会的，她依然不会。 她询问谢承翰为什么向上滑语音发不出去，这才知道这是取消发送的意思。在谢承翰的帮助下，她第一次回了群消息，谎称在做饭没看到。就在她为自己会聊天而沾沾自喜时，却看到别人发出了猫儿会动的照片来，自豪感顿时不翼而飞。 从这巴掌大的手机上，她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一条消息的回复，引来更多的消息。她唯恐对谁冷淡偏颇，就算别人发张表情她都要坚持回复，以至于忙碌中，她没学会下软件，倒是立即对聊天软件的操作熟练许多。 之后几天，不停有人加她好友，她也弄不清谁是谁，一应同意。 好友多起来，群也多起来。 就连社区，也成立志愿者群，把愿意为社区服务，想继续发光发热的人拉拢到一起。大家相互打招呼，传播需要帮助的消息。 手机不再仅是娱乐工具，更像是相互帮助、呼朋唤友的传音筒。 这还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得到李慧好求助后采取的行动。在群里，社区表扬了李慧好为群众服务的精神，这让李慧好在社区的风头更胜，在向阳小区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信。 有家人争吵，老年人会找李慧好评理。有人丢了快递找不到，也会让李慧好帮忙。 李慧好从中找到灵感，把猫咪之家的人都拉到一个群里，一旦猫儿们出现问题，她不至于一无所知。她甚至找到王西凤，希望由王西凤牵头帮忙找到在别的小区喜欢猫的人，把社区里的流浪猫都照顾到。 王西凤天天忙着和亲家母斗法，人都照顾不了，自然也失去了关照猫的兴趣。 一次挫败，并没有影响李慧好的热情。 王西凤的缺席让她在向阳小区一时风头无几，她过的愈发如鱼得水，照顾胡老太，四处帮忙，看看流浪猫，学学手机，和蔡怡琴斗斗嘴…… 不过两天，生活有了小变化， 每天早上叫李慧好起床的，不再是蔡怡琴抑扬顿挫的中式英语，而是群消息的叮叮提醒声。 做早饭的时候，就更忙了，好友们相互发消息问好，都是各种被谢承翰称之为“中老年表情”的图片。李慧好让谢承翰找了很多表情，回复起来游刃有余，并且乐在其中。别人不打招呼的时候，她还主动发上一句，证明自己的存在。 李慧好脸上有光，做事也积极起来。心态调整好了，学习也事半功倍，早上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起床啦”，而变成了“鼓捣摩尼”。除了谢强依旧无感，林琳和谢承翰都夸李慧好聪明。 因为玩手机和学英语得到了肯定的李慧好，就更执着于此。 很快，周末到了， 谢承翰早起体检，要查饿血。谢强让林琳送谢承翰去，他有事忙。 “什么事连自己亲儿子也顾不了了？” 以往，李慧好也会抱怨，却从不对谢强的工作指手画脚。可前两天她劝过争执的父子，正是因为老父亲的强势态度，让孩子感到被束缚和忽略，她忍不住代入谢强和谢承翰的父子关系，就觉得谢强这么对孩子迟早出问题，于是有了这么一说。 谢承翰倒是无所谓，没有谢强带他去，他和林琳还自在些。他帮着谢强说话，不让谢强跟去，非但没让谢强如释重负，倒让谢强觉得谢承翰急于摆脱他这个父亲，本来不想去也跟着去了。 谢强关上门的时候，还怪李慧好多管闲事。 李慧好只觉得因为自己的插手，加固了脆弱的父子亲情，并认为自己以前太过和蔼，以后都要这么指导谢强的行为。 她志得意满的去菜市场，继续和蔡怡琴一起拼采购，到了小区门口，第一件事是看门卫室的情况。 老吴头洗菜，胡老太在屋檐下玩手机，见她回来还招呼两句。 私下里，李慧好问过胡老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并无数次提醒胡老太，别因为一个人无依无靠，就想找人搭伙。 “年轻时希望越来越好，老了也要好好过。” 胡老太点头说好，却不透露自己的想法，这让李慧好很担心，怕老吴头拒绝胡老太，让胡老太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希望，所以每天都会来看一眼。 李慧好知道，胡老太每天带着菜去找老吴头一起吃饭，也不知道老吴头确实不经磨，还是确实心动，总之，在胡老太的软磨硬泡下，老吴头答应了每天和胡老太搭伙食。李慧好应胡老太的邀请，吃过老吴头的手艺，确实不咋地。 李慧好眼见胡老太每天过的开心，又见老吴头面带红润，心说老了有个伴儿也不容易，渐渐认可了两人一起。 可一见袁建国，李慧好依然能躲就躲。 好在袁建国知趣，不上前让她为难，只是点头笑笑，算作招呼。 可即便这样，蔡怡琴还是有话说。说她和胡老太都不检点，老了还到处沾花惹草。李慧好好面子，就更加拒袁建国于千里之外了。 玩起手机来，时间过的特别快， 下午， 林琳一进门，还没放下包，就说：“妈，你别给他弄好吃的了，他尿酸超标还想考军校，做梦。” 李慧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中老年的疾病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青少年身上呢。直到林琳拿出检测报告，才忙抢过来看。 体检报告上，血尿酸580μoll，而正常男性的血尿酸值通常在150-380μoll之间。 李慧好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给写还差补过分了，而是觉得：谁说尿酸高，不能上军校？ 林琳解释，标准的第二十三条，就有明确说明，泌尿、血液、内分泌系统疾病，代谢性疾病，免疫性疾病，不合格。因为尿酸高，可能是内分泌或者代谢系统出了问题。 李慧好大惊失色，心说如果因为自己好心办坏事，耽误了孙儿的前途，她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她立即就想把早上买来的食材全部送出去，对，送给老吴头改善伙食。 林琳却安慰李慧好：“嗐，妈，你也别担心，只要让他多吃菜叶多喝水，到时候就降下来了。再说了，说不定他的成绩根本不够呢。” “谁说我不够了？我第3次模拟考了530多呢！” “530就够了？” “那不还有一个月么！” 林琳用了激将法，谢承翰气的很，放下书包就不让人打扰他。他最近推了所有帮忙上分的单子，卯着劲和王帅帅一较高下。他不信自己努力没有收获，毕竟最近他的成绩提升的很明显。只要他继续努力，一定能再上几十分。 从不关心谢承翰成绩的李慧好也担心起来，在厨房悄悄问林琳，如果谢承翰考不上军校怎么办呢？ 林琳却不担心，觉得不能上军校，还能读其它的学校。她找人分析过，谢承翰的史政成绩好，应该是个学法律的料子。如果不能上军校，却读个法律专业以后当律师也不错。虽然这不是谢承翰喜欢的专业，可拦不住前途光明呀！ 李慧好对高考没概念，更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要不当年砸锅卖铁也会让考上北京名牌大学的谢强去北京读书了。 但李慧好还是觉得，谢强也是大学生，而且还是企业高管，一定了解文凭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谢强呢，谢强怎么说？” 第128章 大龄失业的爸爸 谢强送林琳母子到医院后，去了鹏城人才招聘中心。 他以为自己的简历足够光鲜亮丽，却不料投遍了鹏城几大广告公司都石沉大海。被朋友拒绝了的他消沉了几天，决定另谋出路。他换了个想法，心说如果入一家稍小的公司，在他的带领下，把公司做大，也是一种出路，而且更有成就感。 谁知道，就是中型和小型的公司，看到他的简历，都懒得答复。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他甚至厚着脸皮直接打电话，去某公司前台，几经周折转到人事部门询问过hr。在他没有透露出自己年龄的时候，hr和他聊的很开心，但是他一说自己的年纪已经40好几，对方话语一顿，客气的拒绝，说公司需要奋进的青年，而不是来养老的员工。 hr拐弯抹角的说他年纪大了。 谢强也曾盼望公司再打电话给他，央求他回去，他不止一次在自己曾经建立的微信小群里，发两篇行业新闻，希望引人注意。以前的同事确实问候来，却告诉他，他走以后，副手的位置已经被顶替，剩下关于同事如何被上司磋磨的吐槽，他已经不想听了。 谢强走投无路，又缺乏创业资金和创业机会，最后在谢承翰要考大学的压力下，终于决定放下身段，到人才市场应聘。 他劝自己，不管怎么说，把谢承翰这几年的学费赚够，再另谋出路，极力忽略等谢承翰读完大学，他都是快50的人，想要找工作更难的事实。 谢强抱着在复印店里打印精美的简历，和一群毛头小子及中年人一起，走进了他从来没进过的人才市场大门。他徘徊在贴着手写海报的格间前，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浓。 海报上，大都是基层工作，甚至有人招呼他去应聘物业管理。 说穿了，就是个保安。 谢强没透露自己的简历，戏谑的问对方，能给多少钱。 对方或是见到他的灰头土脸尽显一个落魄的中年姿态，让他去守车棚，给他5k薪资，还觉得善莫大焉。并告诉他，他们的工资已经算好了，人家那些站门岗的帅小伙也才值这个价。 谢强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若非在众目睽睽下，可能要和对方一顿好吵。 他站在人头攒动的人潮中，随着人潮移动，再无心留意四周，忘了自己是来应聘的，满心穷途末路的心酸。 就在这时候，他恍惚看到了类似王宇的身影，闪躲不及，便猫着身子，逆行出了人才市场的大门。没想到，王宇从另外一头绕到大门口，将他捉个正着。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来找工作的，腰杆一挺下巴微扬，趾高气扬的说自己是来监督招聘的，然后逃也似的回了车上。 谢强万没想到，其貌不扬游手好闲的王宇，穿着一身暴发户打扮来招工，他冤家路窄撞个正着。 他无心回家，也不敢回家，在外逗留到晚饭时间，才掐着点回去，装作他依旧是公司的高管，工作繁忙的加班。 回到家，谢强的疲累都挂在脸上，林琳上前关心，他又装作若无其事。 他奇怪的是，家里的伙食如此清淡，满桌子绿油油的颜色让他心惊肉跳。他以为失业的事情暴露，顿时呆在餐桌前不知如何是好。林琳解释是谢承翰的尿酸过高，他才如释重负，心中尽是庆幸。 谢强心不在焉的问：“怎么会尿酸过高呢，家里谁也没有痛风的病史啊。” 李慧好迅速埋下头去，林琳撞了谢强的胳膊一下，谢强才回过神来。 谢强也不在意谢承翰是否能考上军校，用他的话来说，国内大学那么多，211和985，只要有能力就可以选，以谢承翰第三次诊断考试的成绩，说这些都太远。 谢承翰却觉得谢强不支持他，反问：“不考军校，我考什么学校呢？” 谢强被问住了，毕竟，他现在满心都是他失业没了收入的事，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谢承翰到底能读什么样的大学。 “你想考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考军校。” “你成绩够么？” “我今天不够，明天也不够么？” 谢强不对短时间内提升成绩抱任何希望，只觉得谢承翰不务实。 被父母接连否认了的谢承翰，将蔬菜汤倒进碗里，猛的扒饭，放下空碗尿遁，结果上了厕所再没回到饭桌上。 林琳欣喜的低声说：“卯着劲呢。” 谢强只感到无穷的压力从肩头压下，愁坏了。想到今日去人才市场遇到王宇，他拉不下脸来再去，整晚上脑袋里都在想，到底如何才能找到工作，保证稳定的收入，好让谢承翰能顺利无忧的读大学。 林琳告诉谢强，有个下属因为家庭条件贫困，孩子只能申请助学贷款。下属工作没有起色，助学贷款和房贷都让原本紧巴巴的家庭雪上加霜。所以，下属的孩子找工作因此短视，错过了上升期的公司，白白错过了机会。 谢强虽然不知道林琳是否真有个贫困的下属，却直觉林琳在为摆脱家务做准备。 林琳在家的时间已经大大缩短，如果再加班，到底是想做什么。 林琳说：“为了我们的家啊。” 谢强坐在床沿，头也不抬的翻起眼皮看林琳，林琳只当满腔温柔都喂了狗，躺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屋外，李慧好依旧在为谢承翰的努力欣喜着，心说一定要把谢承翰的血尿酸降下来。 群里，正好有人在讨论痛风的问题。 有人痛风痛的想死，走不动路，因此取消了旅游的行程。有人出主意，说苏打片能降尿酸。 李慧好立即发语音追问：那小苏打呢？ 有人笑：你以为蒸馒头啊。 还有人说：喝苏打水。 苏打水有用么？ 反正喝了就算没用，也不会出问题。 李慧好上了心，第二天去门口的超市盘了整整一箱24瓶的回家。老板把水送到楼下，说什么也不上楼了，店里只有一个人，他还的回去看店。 李慧好抬了两步，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痛，像皮肉分离一般，好半晌直不起腰来。她不敢再动，站在楼下大喊谢承翰的名字。 谢强和谢承翰忙冲下来。 谢承翰抱起水就往楼上去，谢强一边责怪李慧好不注意身体，一边扶着李慧好往楼上走。 林琳建议李慧好去医院，可李慧好说只要养养贴片膏药就能好。谢强呵斥李慧好讳疾忌医，但李慧好坚持，本就烦躁的他也就难得再理，当下从柜子里翻出存货，让林琳给李慧好贴上。 谢承翰一脸担心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李慧好催着喝水。谢强夫妻这才明白，李慧好是为了谢承翰买水去了。 苏打水真能降尿酸么？ 你那里听的偏方！医生说了，这么年青的小伙子代谢能力快，多喝水就能好。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总不能临时才抱佛脚。 就这样，谢承翰在三个大人的注视下，灌下整整一瓶水，才被允许回房间做作业。 谢强无语的盯着婆媳俩，说两人是神经病，这么荒唐的事也能做的出来。 反正又喝不坏人。 谢强气：“钱多了找不到地方用了！” 李慧好没生气，和林琳对视一眼，直接将他无视。显然，在女人们眼里，先把血尿酸降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而在谢强眼里，本来就少了一笔经济收入的家里，还要莫名其妙多出一项开销来。 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他觉得，如何让谢承翰赶紧提升成绩，是比喝苏打水更重要的事，他情愿把这钱拿去让谢承翰上补习班。 第129章 追风少年 李慧好搬水的一幕落入蔡怡琴眼中，耻笑李慧好不自量力。 王帅帅眼尖，立即明白了用意。 这段时间， 王帅帅逐渐发现，不争气的父亲花钱如流水，不停盘剥蔡怡琴，才明白这么多年王宇给他的零花钱全都是盘剥出来的啃老钱。他因此觉得抬不起头来，不和谢承翰在学校里斗法了。留心之下，还发现王宇翻柜子疑似找房产证抵押房子，他有流落街头的风险。 他起了将王宇赶出家门的心思。 所以，王帅帅也想考军校，可他上军校的理由，不仅有和谢承翰攀比的原因，还异想天开的认为只要他是个官，就能压的王宇无还手之力。 由于蔡怡琴将他的伙食标准和谢承翰比照准备，他也吃的好。体检下来，不仅血尿酸高，还有轻度的脂肪肝，达不到考军校的标准。 王帅帅病急乱投医，在网上查了一圈，听说吃苏打片多喝水能把尿酸降下来，本来还持怀疑态度，见李慧好都这么做了，立即对蔡怡琴说：“奶奶，我尿酸也高。” 这下，蔡怡琴也不淡定了，立即去喊王宇，想让王宇带着王帅帅去医院看病。可王帅帅拦她，不让她告诉王宇，还对她伸手，意思是给钱。先有王帅帅挪用买手机的钱，蔡怡琴提到上次，王帅帅黑了脸。 “他也会问你要，要了还没下文。” 蔡怡琴愣了一瞬，心说王帅帅拿了钱，也没下文。可儿子和孙子总得选一个，她已经不敢对王宇抱任何希望，剩下也就只有王帅帅了。 蔡怡琴别无选择的把钱递到王帅帅手上，并嘱咐别乱花，一定要把尿酸降下来，好让楼上的好看。 王帅帅也在门口的超市买水，老板照旧送到楼下。王帅帅指使老板上楼，可老板依旧不去，王帅帅有些恼，不想付钱。老板见面前这半大小子如此不讲理，恼怒这要把水搬回去，王帅帅这才无可奈何的结账。 王帅帅没想自己搬，也不好站在楼下喊人惊动3楼的谢家，只能上楼喊人。 可他走了，这一箱水又怎么办呢？ 王帅帅左右徘徊之际，谢承翰正在客厅和阳台的交接处伸懒腰，蹦蹦跳跳，努力想把一肚子凉水滑下去。他看见王帅帅出去又回来，买了同样品牌的水，哪还有不明白的。 谢承翰跨到阳台，冲楼下喊：“你上楼喊人啊，我帮你看着。” 王帅帅气了个半死，眼珠一转，当真上楼喊王宇下来，也不怕东西丢。 王宇睡眼惺忪的，却不敢拒绝王帅帅的要求。都知道他家孩子成绩好，几个合伙人甚至说王帅帅考上大学的时候，要给王帅帅封大红包。 他琢磨着，最近其中一个合伙人添丁之喜，另一个都能封出十万块钱来。王帅帅考上大学，这笔红包也不会少。一收收好几个，四年学费有了着落，说不定本硕博连读的钱都找到了。别说王帅帅要喝苏打水，就是王帅帅要出国旅游，王宇都认为是应该的。 当然，钱没到手的时候，日子该紧巴还是要紧巴。 王宇认为，他只是让蔡怡琴提前付出罢了。 等他赚了钱，就给蔡怡琴用，让蔡怡琴享清福。 王宇任劳任怨的下楼搬水，下意识想起在人才市场见到的谢强，往楼上看，见到谢承翰正嬉皮笑脸的看他，起床气就往谢承翰身上发。 “饭都吃不起了，还看热闹。” 王帅帅顿时觉得稀奇，见王宇言之凿凿的模样，也抬头对着谢承翰戏谑的笑。 蔡怡琴等父子俩回来，追问究竟，心说要是谢家找事，她立即上楼去找李慧好扯皮。王宇幸灾乐祸的把人才市场遇到谢强的事一说，蔡怡琴也来了精神，可她念头一转，何必这时候就揭穿呢？这是李慧好出糗的大好机会，反正李慧好每天什么时候去菜市场，她都清楚。 打定主意，蔡怡琴得意的告诉王帅帅：“奶奶帮你对付他，你去做作业。” 王宇补充了一句：“别耽误了学习。” 王帅帅翻了个白眼说：“还用你教。我要跟你学，早就完了。” 王宇没有意识到，他忍不住想看谢强笑话的心思深入骨髓。他想搬家不和谢家接触，依旧是存着和谢强比较的心思。因为谢强还有一处房子出租，他认为他有了实力也不该例外。 这会儿的谢强，还不知道他失业的事情即将暴露，满心都在关注家人对他的态度。 他看见谢承翰在阳台对楼下讲话，明白谢承翰一定是和王帅帅对上了。他还觉得谢承翰为他报了仇，因此装作看手机新闻，袖手旁观。谁知转眼间，谢承翰回头，无视坐在沙发离的最近的他，对着刚从厨房抽烟出来的林琳说话。 “妈，王家最近中了五百万？” 谢强心头一跳，骂：“关你屁事，做作业去！” 林琳郁闷道：“好好说话，凶巴巴的。” 谢强冷哼：“我是他爸，我不该？” 林琳彻底无语：“懒得理你。” 谢强的不可理喻不是一两天，家里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于是，林琳打开手机，核实给网红的文案。李慧好看见林琳玩手机，她也闲不住，拿出小本本照做，还请教起林琳如何搜索关键词。林琳恍惚记得输入法有手写，只是不记得如何操作，又把谢承翰从屋里喊了出来。 谢强发火了，说家里一屋子老老少少全都不分轻重。明明都说高考重要了，还让孩子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大义当前，谢承翰抓紧时间切换了输入法，溜回房间。林琳低头摆弄文案，李慧好只能自己玩手机。 最近，有个猫头像的网友，叫“追风少年”，老是找李慧好说话，每天向李慧好问早，关心李慧好吃饭喝水。李慧好不会打字，就用语音和追风少年聊天，只是对方从来都是打字回她。她被对方的幽默风趣吸引，很喜欢和对方说话。 现下，追风少年说起旅游，李慧好来了兴趣。 好姐：你也喜欢旅游？ 追风少年：趁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 好姐：你多大？ 追风少年：旅游不分年龄【微笑】你觉得我很老吗？ 好姐：你不是腰鼓队的？那是社区的？ 追风少年：哈哈哈，看来你不喜欢和老年人聊天。 李慧好急于否认，追风少年也没追究，转回旅游的话题。追风少年说他喜欢高山，李慧好则想去西藏……两人聊的很投机，李慧好开始嫌自己写字慢。 这一下午，李慧好倒是把如何发消息弄顺畅了，结果刚一关屏幕去上洗手间，回来输入法不知怎么又变成了语音。 谢强如座山雕一样在面前坐着，她不敢去请教谢承翰如何切换回来，又用语音继续和对方聊天，就这样还被谢强训斥声音小些。可追风少年夸她声音好听，以后要多说话，她还说话语气也不知不觉娇羞起来。这种小变化，让耳听八方的谢强察觉了，还问她和谁说话。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李慧好想起了监控视频的事。 李慧好看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翻了个白眼回房间，打开床底下的鞋盒子。那双被她珍藏着的红色高跟鞋没在里面，只有满盒子的破碎水晶。 李慧好知道有一种白色胶水能沾玻璃，但那种胶水粘上去很丑，她一直没动手。她想找种看起不明显的胶水，把谢强的奖杯粘回去。 她想，她摔了谢强的奖杯，自然有义务帮谢强粘好，到时候，谢强看到奖杯，对她的态度会软化很多。 以前李慧好找不到地方问，现在可以向追风少年请教。 第130章 没工作的败家子 晚饭过后，王西凤红着眼来找李慧好说话。 李慧好一看情况不妙，借口出去散步，将王西凤拉出去说话。 王西凤走到河边，一屁股坐在花台上，也不管花台上有没有灰尘。李慧好站着没吭声，她独自说开了。 陈女婿把亲家老两口喊到家里来之后，她要干的活儿更多了。亲家喜欢图省事，袜子外套一起洗，就连贴身衣物和深浅的都和在一起。肖潇很嫌弃又不敢得罪婆婆，指使她去做。于是尴尬的事情来了，亲家老两口洗他们和陈女婿的衣服，她洗自己和肖潇、陈沫的。 王西凤先想让着亲家，可亲家每早都洗，她只能把时间往后挪，一早上要洗衣服，又要做饭，还要打扫卫生，忙的不行。 洗衣机整天都在转，两个老太婆抢起洗衣机，就闹不愉快。洗了衣服，晒衣服的地方有限，阳台上整天挂的满满当当，遮了家里的阳光。她刚打扫干净的地方，亲家一经过又脏了，每天凭白多出很多事来。 这也就罢， 两家人口味还不一样，加上肖潇这个孕妇今天想吃辣的，明天想吃咸的。厨房只有一个，众口难调之下，亲家还要和她比投喂肖潇的次数和质量，于是厨房也不得闲。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家里厕所只有一个，陈沫和陈女婿每天早上起来上厕所憋的难受，家里三个老年人都有尿频的毛病，肖潇是个孕妇上厕所就更频繁。一家人，光因为争厕所已经吵过很多回，甚至有人拉裤裆。 末了，家里只有3个卧室，多两个人其实也能住。陈女婿和亲家公睡一起，她和亲家母睡，肖潇和陈沫母女俩挤。 谁知，她没嫌弃亲家母打呼声如雷，亲家母嫌弃她每天睡觉过场多，要整被子要理床。亲家母不跟她睡，只能去和肖潇挤。孕妇睡眠浅，肖潇妊娠反应严重，就更难调和，于是肖潇也不干了，要来和她睡。可亲家母和陈沫睡，又嫌陈沫踢被子说梦话……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真的不好将就！ 几天下来，一家老小差点都被整成精神病。 王西凤从昨晚开始，决定让步去睡客厅，让这难伺候的亲家母一人睡一间屋。可亲家母晚上看电视要看到凌晨一点，连沙发都不让她好睡。她早上去原本她的房间补个觉，结果，她出门买菜的功夫，亲家母把床单拆下来洗了！ 王西凤脾气算不上好，为了肖潇的夫妻感情一直忍让，这下火了，跟亲家母大吵一架，结果肖潇还嫌她大惊小怪。 菜是她买的，饭是她做的，占了她的卧室，还要嫌弃她脏！！！ 王西凤想一走了之，可是，肖潇是亲生女儿，她走了，肖潇怎么办？ 王西凤想不出解决办法，来找李慧好解忧。 李慧好听的毛骨悚然，想劝王西凤忍，可她凭心而论，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忍不下去，又如何让王西凤忍？ “就不能让老两口一起住，让肖潇夫妻俩住一间吗？你和沫沫一起不就解决了？” “鬼知道她抽什么疯。”说的显然是亲家母。 李慧好猜，可能老两口之间也有矛盾，建议王西凤回家开诚布公的谈。 她也知道，只有一个人开诚布公不行，非要大家都敞开了说，而且说了之后还要执行，才会有结果。 李慧好又说：“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再说，沫沫要高考了呀。” 王西凤又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我不能走。我走了沫沫分心，考不好一辈子就毁了。” 王西凤话说的斗志昂扬，可那姿态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和王西凤一起回家的路上，李慧好没忘记按照追风少年的建议买了一管502，准备回去粘奖杯。 向阳小区大门口， 胡老太坐在门口的破沙发上，一边用扇子拍着脚上的蚊子，一面和门里的老吴头说话，看见李慧好和王西凤，热情的打招呼。 天色刚暗下来，四处都是幽幽的蓝色，李慧好看不真切胡老太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开心的气息。 李慧好赶着回家粘奖杯，没走过去，王西凤目不斜视，将头稍靠近了一些，问：“这是前段时间刚死了老公的？” 李慧好听这话不是滋味极了，斜眼看着王西凤，顿住脚步。 王西凤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李慧好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王西凤抿嘴。 李慧好这就反应过来，传言肯定不太好听。还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胡老太刚死了丈夫，就和门卫老吴头天天在一起，而且看情况还是胡老太在死皮赖脸的倒贴，从伙食到生活用品都给老吴头包干了。 李慧好疑心，这些话又是蔡怡琴说的。可王西凤摇头，说老吴头就住在门口，即便蔡怡琴不说，大家都能看到，到底是谁说出来的难听话已经无法追溯。 李慧好劝不住胡老太，也管不了小区众人的嘴，只能袖手旁观。 王西凤原本想和李慧好多说两句话，可李慧好的手机在响不停，她看瞄了一眼李慧好的手机屏幕，眼尖的看到一个叫做追风少年的网友。 “是网友？” “社区的。” 王西凤这就好奇起来，为什么同是社区志愿者的她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呢？ 李慧好看了消息就忙着回家，王西凤心有疑虑却没说出口，转眼见到袁建国依旧在长廊暗处，心道自己多想。 回家以后，王西凤才知道，老两口在家就是分开谁的，谁都不待见谁。可一听说儿媳妇肖潇又怀上了，又都不甘落后的要来伺候，说是要补上当年肖潇生陈沫时候没管的遗憾。 王西凤的家庭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可她从李慧好的手机中找到了灵感，决定通过玩手机，减少和亲家母的接触。 第二天，王西凤又找到李慧好，让李慧好帮她多下两个软件。 李慧好不会下软件，却已经知道应用商店在哪里。她点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古装头像的软件，心说即便和自己手机上的不一样，但王西凤也分不出来。 李慧好不知，她阴差阳错给王西凤下了一个游戏，再一次好心办了坏事。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下，李慧好准备去菜市场买鸡肝。 自从喂猫的任务被分担出去之后，李慧好只有周末才能把她做的食物喂给她的毛孩子。胡老太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这么喜欢猫，还要让别人来喂猫呢。她说，这是因为她想更多的人喜欢上毛孩子们。 昨晚，她接到视频电话，周一喂猫的老太太要去参加老同学的葬礼，需要人顶上。她每天都盼望着和毛孩子们说说话，忍的辛苦，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主动接下了喂猫的任务。 本该是个很愉快的早上，可蔡怡琴今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跟在她身后，却不像以前一样对付她，倒是好整以暇的看她采购。 “你到底想干乜嘢！” “睇睇我哋小区嘅大红人，系点吃不完要不完嘅。”李慧好骂她神经病，她不说话。直到李慧好采购的满满当当，走到小区门口了，她才说，“呸，养出个败家子连工作都找不到，整天显摆什么。” 第131章 新的比试 听蔡怡琴的意思，是谢强没了工作。 李慧好脸色骤变，训斥蔡怡琴造谣生事。她回想最近几天，谢强早出晚归，依旧是上班的样子，不像失业。可蔡怡琴言之凿凿，她心生疑虑，想到谢强可能有意瞒她，便万念俱灰。 有人帮腔骂蔡怡琴：“关你屁事。” 可当着大家的面，不管事情真假，李慧好都感到丢脸。 鹏城藏龙卧虎，向阳小区里的拆迁户有多少暂且不论，孩子们身居高位和自己当老板的也不少。李慧好以前不出门，认为谢强无一处不好，可见识了别人的孩子，李慧好除了夸奖谢强孝顺，已经无甚谈资。 要是谢强再没了工作，这可让她怎么活。 李慧好还没向谢强确认真相，路过小区车位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去看，一眼便见到谢强的车还停着，只是不见人。 李慧好等了十几分钟，这才想起她可以给谢强打电话。 谢强早都看到了她，有意在躲，她老眼昏花也看不到，这才心事重重回了家。 这一整天，李慧好哪里都没去，就连手机上响起的消息提醒也没心思关注。到了喂猫的点，敷衍的煮了鸡肝，魂不守舍的下楼，见到小黄猫芝士，便伤心欲绝的问：“芝士，你哥哥没工作了，怎么办啊！” 芝士只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猫，哪明白李慧好的担心。它喵喵的向李慧好叫嚣，好似在埋怨李慧好不来喂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念的意思。 这种略带尖细的叫声，让李慧好格外心酸。 只觉得自己忙活一场，到头来，自己孩子不出息，连从小喂到大的猫儿也埋怨她了。 她回想自己的一生。 在开始被人嫌弃落伍的退休生活以前，她整天在食堂忙活，白糖事件可能是她这一生遇到的最大困难。之后，她虽然遇到失业的风险，或者交不上社保，可一切在她的努力下，还是顺遂的过了。 她从没意识到要做一件事情，原来这么难，直到这次，她想出去玩想学手机，几经波折还是不能如愿。 她才回过味，谢强从来是自己解决所有的麻烦，她不知道谢强遇到过哪些波折。 谢强太喜欢把所有事情装在心里，她对谢强一无所知。 李慧好想，如果不出所料，即便谢强失业了，也不会承认失业。 果不其然，李慧好用打酱油的借口支走谢承翰，当着林琳的面质问谢强，谢强不承认。谢强说自己是接到老板的命令去监督人事部招工，遇到了王宇，王宇在找茬。哪怕林琳私下询问还是这么说。 林琳觉得这解释怪异，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毕竟，老板要指使员工做工作天经地义，哪怕不是分内工作也有可能。 林琳思前想后，决定化繁为简，只要她有收入，也就能承担谢强工作不顺利带给家庭的收入损失。所以眼前只有一条路，就是她工作足够出色，赚足够多的销售提成。 当然，大男子主义的谢强，还抱着“男主外女主内”的老旧思想，短时间内很难改变。林琳决定不对谢强说，而是自己踏实去做。 接下来的日子又平静起来，只有李慧好揪着失业的事情不放。 她的儿子，一定不能让王家看笑话！ 李慧好留心观察，没再看见谢强的车停在小区不动。 谢强每天早上依然会出门，下班时间准点回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谢强对着手机和电脑的时间多了，回家也不怎么说话，李慧好不知道谢强的工作到底如何。 李慧好私下问过林琳，这月谢强领没领工资，林琳点头肯定。 李慧好终于去除焦虑，只是每天起床听见蔡怡琴发音不准的英语，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把蔡怡琴骂一次。 高考越来越近，李慧好的精力完全放在了谢承翰的身上。 她担心谢承翰的尿酸高不过体检，每天都给谢承翰的书包里塞3瓶苏打水，并警告：“考军校可是你自己的事情，尿酸降不下来，可是你自己的事。” 谢承翰每天出门前就得灌下1瓶，加之早餐各种青叶菜，到学校就憋了一泡尿等着上厕所，可上课铃响了…… 好几次上课铃响了，谢承翰和王帅帅一前一后上厕所，回教室一起在后面罚站听课，不知不觉竟有些同病相怜的心心相惜。尤其是课间，彼此掏出同一品牌的苏打水来，就更有一种举杯干杯的默契感。 从此，陈沫再也不用担心两人打架了，因为两人忙着喝水上厕所，男厕所陈沫进不去。 谢承翰抱怨过喝水尿多，课间跑厕所来不及。李慧好不以为然，林琳还笑谢承翰总算没了时间和王帅帅作对。 谢承翰知道，总有一天两人在男厕所里一定会斗上嘴，却没料到，王帅帅会以谢强失业的事情来讥讽他，认为他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谢承翰把消息理解为嫉妒，本想讥讽王帅帅两句，想到王帅帅那捶胸顿足的癫狂模样，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最后一次，不过的永远没赢的机会。是男人的，来堂堂正正比一场，谁考不上军校谁是孙子！” 谢承翰吸取了上一次打赌的教训，明确这回的比试，是报考北京所在的军校，范围小的就7所而已。 王帅帅的体育课很少及格，哪怕最近天天追着谢承翰上学，又在家恶补俯卧撑，可他喝水也胖，两条胳膊一支上身体就不听使唤，多半会被体测刷下来。可谢承翰第三次模拟测验也才530分，说起来成绩很难达标。这么一想，两人半斤八两都没把握。 都输了也就没人赢！ 两人回到教室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找陈沫当见证人，以苏打水干杯，定下比试。班主任知道后，经过观察，非但没阻止，还表示支持，说两位同学都有上进心，相互激励。这一番话让感到受了老师冷落的王帅帅热泪盈眶，再加上谢承翰确实不讥讽他嘲笑他了，他的心态又渐渐平和下来，专心备考。 然而，两个奶奶的争斗还是没有停止，她们全幅身心都放到了后勤工作上。 两人到处打听如果尿酸高，吃什么才能补身体呢？ 于是，两位奶奶一味图“好又多”的粗矿比试，从量变产生了质变，开始上升到比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和矿物质等等的精细活儿。 李慧好在群里打听，集思广益，东拼西凑了一份土味十足的“营养餐”，得知喝牛奶能长高，毫不犹豫加入菜单。 蔡怡琴每天跟在李慧好身后逛，见李慧好买什么，她也买什么，只是买的东西，一定得比李慧好买的贵。若是李慧好也挑的最好的，她也不甘落后。 两人明争暗斗。 蔡怡琴却发现，李慧好明明不务正业，可她和李慧好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李慧好总有稀奇古怪的想法来博人眼球。 如果只是奇装异服也就算了，李慧好偏偏还爱管闲事。特别是加入那个什么志愿者之后，就更是连小区地上一块烟头都要捡。 打扫卫生本来是老吴头的活路，现在老吴头忙着谈恋爱，李慧好自动填补空位，得到小区里所有人的称赞，就连之前看不惯李慧好“老黄瓜刷绿漆”的人，也开始对李慧好和颜悦色的，忘了之前还骂过李慧好不检点之类。李慧好呢，也和没事人一样，坦然接受了，半点不脸红。 捡捡垃圾就能获得人齐声称赞？ 蔡怡琴也跟着管了一回儿她眼中的闲事，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倒地的垃圾桶扶起来。她捏着鼻子，刻意等到有人的时候才动手，心说，她一身搞的臭烘烘的，应该能让人夸上一夸了…… 结果，蔡怡琴确实被夸了。 可人家夸的时候，还带上李慧好，说都是李慧好带出来的优良风气。 蔡怡琴气了个半死。 第132章 名声在外 李慧好没功夫刻意和蔡怡琴较量，自从加入腰鼓队后，一直很忙。 腰鼓队的人忙着排练，趁出游前接了个开业庆祝的单，准备赚点旅游的零花钱。她不想去凑热闹，于是扎根社区帮人调解矛盾。 在王西凤的帮助下，她渐渐从害羞变的游刃有余，有时候说出的道理，连王西凤都比大拇指自愧不如。 有一次社区接到邻居举报，说向阳小区有护工虐待瘫痪的老人，李慧好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去看望。 李慧好记得这个人，早几年总在小区吊脖子，先把绳子挂在健身器材上，后来嫌不够高，把绳子挂在树干上，活像上吊自杀一样拉筋脉，吓坏过不少路人。小树苗太细，有人担心不经折腾，劝说无用，还和他打过架。他我行我素，事情不了了之。后来，他不见了，原来是得了尿毒症。 女儿忙工作，白天找了护工来伺候，只有晚上回来能照顾一二。老人全身浮肿的瘫在靠近阳台的床铺上，床中央挖个洞，底下放只盆，是简易的厕所，隔了两间屋，臭味扑面而来，李慧好和工作人员抑制不住的捂住口鼻，还是有想吐的冲动，难怪邻居会投诉。 护工不见了踪影，只能李慧好和社区的工作人员先帮忙打扫。 期间，老人又排泄了一次，欲哭无泪的对他们说：“让我死了，快让我死了。” 后来，李慧好才了解到，不是护工不伺候，是女儿出差两天，老人发脾气又把护工骂走了。 一个人的自尊如此脆弱，老人早已不想活了。 李慧好答应帮忙照顾。她的厨艺是护工无法比拟的，正好家里最近都吃的清淡，就顺便照顾了三餐饮食，还陪着老人说话。 直到老人的女儿回来，不仅在小区大肆宣传，还送礼物上门感谢。 老人的女儿走后，谢强告诉李慧好“男女有别”，李慧好跑去伺候一个陌生的老年男人，把屎把尿，让他觉得难堪。 李慧好说：“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病人。” 谢强问：“人家照顾人图钱，你呢，你图什么？外面那么多人夸奖你，你就开心了？” 李慧好气的不行，还是追风少年安慰她，说她活明白了，并肯定了她的所作所为。李慧好越发觉得追风少年善解人意，愿意和追风少年说话。有一次，她甚至询问追风少年，今天去社区应该穿什么衣服。 在谢强眼里，李慧好的行为越发让他琢磨不透。 如果说李慧好奇装异服的想引人注意，那么这会儿目标已经达成了。每月去理发店染头发上交工资，养成了习惯，还脱不掉光环了？到处显摆，迟早惹出事。 谢强烦躁极了。他失业还没找到工作，因为李慧好出尽风头，他在小区无处藏身，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他是李慧好的儿子。 李慧好风头越盛，他的日子就越难过。 没过两天，果然出了麻烦事， 老人的女儿求上门来，说老人不乐意让别人伺候了，只要李慧好。谢强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问李慧好，怎么呢，还想和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子过一辈子？ 李慧好气极了，直接告诉谢强，等谢承翰高考完，要么谢强走，要么她走。 吵架时热血上头什么话都可以往外蹦，回过头来，李慧好又后悔。 林琳回家后，李慧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林琳。 林琳当然要找谢强理论。 助人为乐是好事，不管对方怎么做，自己良心过的去就行了。这个世界没有非黑即白，李慧好的做法没有错，老人的女儿希望老人得到更好的照顾也没错。缘来缘去终有时，不想去，直接拒绝，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何必恶语伤人。 谢强讲不出他常讲的道理，就怪林琳气势太甚。 夫妻俩因为态度问题吵了不止一次，林琳已经麻木，当下不理不问。一会儿，谢承翰回家，夫妻俩还是照常上桌吃饭，任李慧好火眼金睛也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不对劲。 这种貌合神离，已经不是一天了，久到李慧好感觉也成了习惯，认为两口子这才是正常状态。 事情的最后，是李慧好通过社区群，给老人另外找了可靠的护工，并亲自登门向老人解释，自己的孙儿要高考，自己无暇顾及旁人。但两人还是朋友，她也会常来看望，给老人带好吃的，陪老人说话。 事情解决的有点牵强尴尬，但老人并没有因为李慧好的拒绝而埋怨，还是心存感激。 李慧好的名声在向阳小区传开，得到无数人的夸奖。背后这些因果，是蔡怡琴不知道的。 蔡怡琴只知道，李慧好无时无刻不和她作对， 就连李慧好不在她面前出现，也能找她麻烦。 特别是有一次，蔡怡琴发现出门没带钱，回去撞见王宇翻柜子找房产证，声称是为了王帅帅创造学习条件。尽管王帅帅回来后，把房产证藏起来，并严厉的警告王宇，再打房子的主意把王宇赶出去。她看到王宇的眼珠子还在柜子上打转的时候，她就更觉得，今生都要和李慧好势不两立了。 而李慧好眼见谢承翰又上进读书，家里恢复和谐，心底更坚持了自己的作为，不知不觉和蔡怡琴划出界限。 久而久之，她听见蔡怡琴声如洪钟的声音，也就翻个白眼，自己该化妆化妆，该煮饭煮饭，专心过自己的生活。 唯一的遗憾是，她还是不会下软件，只要无意间碰到手机屏幕，触动了什么东西，手机不在原来的设置，她就无所适从了。 幸好谢承翰懂事，回来不仅会主动给加班晚归的林琳盛饭，还会帮忙她解决问题。虽然依旧不耐心，但至少还是做了。 这越发显得谢强冷漠又不懂事。 腰鼓队的人出发旅游，走了又已经回来，带回来很多好看的照片。老头老太太们容光焕发的摆出各种姿态，或唱或跳，自由自在，让李慧好眼馋。 有没去的人总算空出时间，邀约再次出行，去朋友们去过的地方。他们再次邀约李慧好，李慧好还是没有去。出行的念头早已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李慧好在闲时，对谢承翰念叨：“等你考上高考，奶奶就去周游全世界。” 谢承翰嘴甜：“等我考上大学，我带你去。” 李慧好逗他：“那谁花钱呀？” 谢承翰拍胸脯：“不是我，就是我爸，实在不行还有我妈，反正不可能让你掏。” 李慧好在乎家人，很容易把家人的话当真。谢承翰这么一说，她不仅信了，还是时常去谢强面前炫耀，表面是夸谢承翰懂事，实际是想让谢强警醒。 而谢强毫无知觉对她冷水，说她早就是需要人陪同才能出游的人，没人带想周游全世界完全是做梦。 摔碎的奖杯像破碎的母子关系，光是拼凑就需要很多时间，粘上还要费一番功夫。 李慧好有时候想到奖杯摔碎的那天，就觉得莫名的烦躁，又把鞋盒子盖了回去，不想牵动怒火。 忍着盼着，高考渐渐近了。 小区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在李慧好的建议下，小区门口张贴的公告，希望邻居们保持克制和安静，为孩子们创造有利的学习环境。 可没孩子的人自然不能理解李慧好这些老年人的大惊小怪。难道他们安静几天，那些不争气的就能考上清华北大吗？临时抱佛脚，不要求自己，要求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小区外面是餐饮街，难道餐馆都不能营业了？ 这种要求更像是为难人。 有个当主播的小姑娘不以为然，半夜喊麦“哼哼哈哈”惹了家长们不快，成为出头鸟。 有人在群里告诉李慧好位置，李慧好带着一群人上门质问。 第133章 噪音困扰 敲开门，李慧好就吓了一跳。 她以为自己曾经脸颊涂的猴子屁股一样，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过犹不及。 姑娘扁平的五官小巧精致，眼皮比较厚，内双严重，也许正因为山根不够高，所以鼻尖微翘，整体看起上俏皮可爱。不属于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类型，却是耐看型的。而她用深浅两色，在脸上画出一道道好似晕染开的线条，不知道的还以为玩游戏输了，在脸上画过王八。 她自己不以为然，挑眉问一群人想干什么。 李慧好询问能不能相互理解，毕竟家长们养了12年孩子，就盼着那3天定胜负呢。小姑娘要生存不是错，但是能不能聊聊天，唠唠嗑，也就忍上几天。 虽然还有半月才到高考，小姑娘认为老太太们在找麻烦，但在李慧好的建议下，还是同意改直播的时间，从晚上换到了白天。 刚开播两天，又到周末，孩子们都在家。 小姑娘刚有动静，她隔壁的老太太又在群里撺掇李慧好找上门去。 换了以前，李慧好听说这种牵扯自身利益的事一定抱不平，可这段时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矛盾，李慧好觉得有点理亏。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外面的施工单位朝九晚五，也没停工。小姑娘靠直播吃饭，如果不直播只能活活饿死。 可老太太说，楼层不隔音，她听见隔壁痴痴的笑就很窝火，孙儿也不乐意学习了，跑到客厅看电视。不管孙儿到底是自己不想学找借口，还是确实受到噪音骚扰，总之，老太太认为她应该尽到责任。 李慧好刻意观察谢承翰，见谢承翰没被影响又放下心来，正在犹豫怎么处理纠纷，这时候电话响了。 小姑娘求救，说有人砸门，她怕。 李慧好怕事件扩大，忙去处理。她打电话请教了社区工作人员如何处理，才叫上老人们一起去。 刚走到单元楼下，蔡怡琴通彻天际的哀嚎传了下来。 蔡怡琴处理事情可没李慧好这么柔和，她登门质问小姑娘，小姑娘还没开口解释，她就往对方房间里冲。两人吵起来，她仗着声音大，骂对方不三不四扭屁股。小姑娘做主播的嘴皮子不是盖的，蔡怡琴骂不过想动手，对方年青力气也不小。 两人扭打在一起，蔡怡琴被扯掉了两缕头发，痛的嗷一声惨叫。 李慧好带人到门口的时候，夹杂着白发的烟花烫，一看就是蔡怡琴的。 蔡怡琴的头发全盖在脸上，用手艺捞，全拨到后脑勺，然后冲着李慧好等人喊：“看着做什么，上啊！” 小姑娘立即关门，任李慧好磨破嘴皮，她不答一句，却在屋里报了警。 这下， 李慧好作为带头人，蔡怡琴作为挨了打的人，和小姑娘一起被带去派出所问话调解。 两个老冤家头一回站在同一战线上，竟分外和谐。 李慧好说：“我们这周三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说不准制造噪音。” 蔡怡琴补充：“小区里高考的孩子那么多，她这是要坏人前程。” 警察说要一个个了解情况，蔡怡琴昂起头，依然我行我素。两个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发挥了当初吵架练出来的默契，好像不用眼神交流，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小姑娘有些委屈，说出来打工本来就不容易，她就是干主播的，不开播难道要活生生饿死吗。 李慧好忍不住说：“你少两天收入而已。” 蔡怡琴立即接话：“这可是关系孩子们一辈子的事，你自己读书不出息只能干主播，还不准别人读书了？你好歹毒的心哇！” 警察不允许蔡怡琴人生攻击，可蔡怡琴一向仗着自己年纪大，胡作非为已经成习惯，当下不依不饶。最后，小姑娘承诺高考3天绝不影响孩子们休息，可调解还是不成功。 特别是蔡怡琴，甚至说出不让小姑娘在向阳小区住的话来威胁，警察劝说无用，只能让儿子们来领人。 这不是谢强第一次来派出所，也不是王宇的第一次。 王宇因为赌博被抓了好多回，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了。 警察一看王宇，立即问：“你儿子要考大学了，你还好意思在外面打牌？有你这么不负责的家长吗！” 王宇说：“冤枉，我早就不打牌了。我现在改邪归正，一心一意做生意，忙着呢。” 警察没追问下去，只说：“成年人，心里有个轻重。” 王宇被警察训斥，不敢对警察发火，数落李慧好找事让蔡怡琴背黑锅，还骂谢强是个无业游民。两家人是老对头，但谢强自诩谦谦君子，多次对上王宇都不吵架，如今还不知晓情况就更不吵架了。他一如既往的不吭声，无视王宇母子的叫骂，等警察处理。 谢强的冷静，得到警察的夸奖，在李慧好眼中，只有冷漠。 事情最后和解，小姑娘答应在休息时间不喊麦了。 李慧好母子俩一前一后出门，中间隔着老远。上车的时候，谢强打开副驾的门，然后坐到驾驶室去，等着李慧好上车。 李慧好原本不想坐谢强的车回家，可看到副驾的门都开了，她掉头离开，万一这时候路边冲出个人，还容易造成交通事故。扭捏一下，李慧好还是上了车，脸一直对着窗外。 车开了有一段，谢强突然把车停到路边。 “你到处管闲事，天天惹祸，我说了好多回了，你见过谁天天进警察局让人接的？” 上一次，小区闹出掉手机的事情，事关声誉，是谢强到派出所接李慧好回家。不帮人下软件，蔡怡琴也闹不到李慧好身上来。 这一回，谢承翰在家乖乖做作业还没嫌吵，李慧好受人挑唆充当大姐大，带一群人上门找事。在谢强心里，如果没有蔡怡琴先动手，就是李慧好威胁人了。说不定，最后砸门的就是李慧好！ 回想，养流浪猫，去照顾单身的瘫痪老头……哪一次不是李慧好多管闲事惹出事来！ 李慧好不可思议：“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人家都维护自己妈，你胳膊肘往外拐！” 谢强说：“你别跟我讲感情，我只讲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冤枉亲妈？别说我没错，即便我错了，你也没资格教训我！” 俗话说，远香近臭， 李慧好认为，这是一起住引发的问题。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每天要省不少事，至少不用做家务了，她想去哪里也没人拦着了，更不怕谁不准她在外面交朋友。 谢强不敢搬出去。 他小时候穷怕了，那吹着凉风淋着雨摆摊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他不想谢承翰也紧巴巴的过日子。甚至拒绝林琳让谢承翰暑假勤工俭学的建议，支持谢承翰一心一意读圣贤书。贷款买的那套房，已经升值了很多，每月还完贷款还能剩下两千多补贴家用。家里一套三的房子李慧好一个人住，闲着也是闲着。 “和你讲道理，你总东拉西扯！” 谢强出门时，没告诉家人是去派出所。回到家，李慧好和谢强都拿出手机玩，也没人觉得尴尬。 似乎，现在大家坐在家里，就是应该玩手机的。 林琳甚至夸谢强孝顺，辛苦的开车接李慧好回家，不知道这一下午还发生了别的事。 谢强嗯一声还没气过，一旁的李慧好已经痴痴笑起来。 谢强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的很。心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李慧好居然能笑的出来？ 谢强越发觉得李慧好不正常，看向林琳，以为最近林琳和李慧好谈话多，能窥见真相。可林琳耸肩，摇头又瞪眼，就差把不知道挂在脸上。 谢强再次回想，看到李慧好抱着电话不松手，心灵福至道：“妈，真爱生命，远离网络，听过没？” “收起你那些歪门邪道！”李慧好收敛笑容进了房间。 私下里，谢强怀疑，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李慧好网恋了。 第134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慧好痴痴的笑，和视频里的怀春少女如出一辙。 谢强没忘记，那个经常出现在李慧好身边的瘦高个儿老头。 最近，那个老头总在远处遥望李慧好，虽说不上前，可满眼都能看出爱慕之情。 如果说是那个老头单相思，谢强不信。男人的三分钟热度他还是很了解的，没几十年相处，你对他冷眼，他扭头就走，休想他原地徘徊。 谢强又想起那个关于老年人x生活的文章，生怕李慧好做出逾矩的事染了病。 他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爸爸总是很难开口跟女儿讲道德教育和感情问题，因为男女有别。 所以，儿子对母亲的感情问题也难以启齿。一不小心，会变成指手画脚，进而引发家庭矛盾。 上一次他还只是私下里说了一句，李慧好的反应已经很大了。 谢强决定，还是安装监控，观察李慧好的行踪，以防万一。 他偷偷买的监控被李慧好摔坏了，需要重新买。这次，他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与林琳商量。 林琳问：“小区安全的很，你装家里防谁呢？” 得知谢强是为了关心李慧好，林琳就更不同意了，以冰冷的眼神，把谢强从头打量到脚。 林琳说：“你控制欲也太强了！” 这叫控制欲么？保护还差不多。 谢强不和林琳吵，因为现在他不管说什么，事业有成的林琳总有理由反驳。他直接在网上下单，次日送达，故意当着林琳的面拆封，装在当初奖杯的角落。 他相信，等他找到了切实的证据，林琳自然而然就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他总是担心李慧好出事，每一次他提醒李慧好，李慧好都没放在心上，结果总会出点事。 他总是有先见之明的。 谢强从柜子后面把电线绕过去，塞进隐蔽的插头，将线也沿着缝隙固定好，只剩摄像头还露在外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是驾轻就熟。 林琳目光闪了闪，问：“你的奖杯呢？” “摔了。” “丢啦？” “可能妈不知道。” 谢强晚上悄悄准备翻垃圾桶，但垃圾袋不见了，心说一定是李慧好丢的。当时他还很气愤，事后也一直认为李慧好无视了他的尊严，可这时候林琳问起，他却觉得，丢的好，至少他不用再想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摔坏了奖杯，又为什么没有把具有纪念意义的奖杯留起来。 林琳嘴皮动了动，最终没揭穿在乎脸面的谢强无视了他那个全国大奖，说不通！ 林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直觉谢强的工作肯定遇到了问题。可她光这么问，谢强是不会说的。她积极开动脑筋，心说就公司还能遇到什么问题呢，只有业务受阻这一件事。 林琳开始琢磨，她能不能帮到谢强。 夫妻俩暗自为生活担忧，李慧好却已经在接受众人的“敬仰”了。 李慧好关起门，在群里公布了在派出所的调解结果。 她思前想后，还是让大家别埋怨来租房的小姑娘。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大家相互理解，过了高考就好了。 过了很久，群里都没人说话。 等李慧好淘菜回来，才看到很多人反省，说相互理解是必要的。 王西凤在李慧好的指点下，也学会了发语音。她私戳李慧好，说，通过这么多年和蔡怡琴的争斗，李慧好总算明白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李慧好认为这是得到了王西凤的肯定，谁知王西凤话锋一转，要李慧好帮她出招和亲家母斗智斗勇。 王西凤劝李慧好，自己却陷入一个怪圈。她咽不下那口气，只觉得亲家母我行我素，她和肖潇都受不了。李慧好建议肖潇自己选择吃谁做的饭，喝谁做的汤。可肖潇说：“孩子最后生下来还姓陈啊，这家里就我一个外人了。” 李慧好和王西凤都很无语，都说肖潇这个观念存在问题。谁结婚生子不是这样呢，从来没哪个妈妈把自己当成家里的外人。而且以前生陈沫的时候，一切照旧不也好好的么，为什么18年后突然冒出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肖潇默了半晌，才说，大家说的道理她都知道，可她就是无法阻止自己会这么想。 这算什么，两个老太太都无法理解，肖潇只是哭。 王西凤又起了无名火，直说如果肖潇不乐意在鹏城，可以回老家待产。可这建议也被肖潇否了，说陈沫高考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在，不配做一个母亲。 王西凤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肖潇扶着肚子起身：“我想怎么样！我想死！” 王西凤吓着了，一句话不敢说。李慧好劝了好一会儿，肖潇又说她没那意思，只是心情烦躁。 最后问题都没找出在哪里，自然解决不了，李慧好赶着回家，临走时，还嘱咐王西凤说，脾气收敛一点，孕妇嘛，心思重一点，生了孩子就对了。王西凤不好意思留李慧好不走，毕竟再过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出门一次的亲家老两口又要回来了，撞见不好。 李慧好出门以后，谢强带着谢承翰再次体检。 谢承翰吃了一段时间的菜叶子，吃的满脸菜色，每顿都比以前多吃两大碗饭，但血尿酸确实恢复正常。谢天谢地今天能吃肉，谢承翰在路上就缠着谢强掏钱买卤菜打牙祭。 “实在不行，两个鸡翅啊。” 谢强趁机想知道李慧好最近抱着手机到底在干什么，谢承翰啃着开封菜，啜着手指头，毫不犹豫把李慧好卖了，并答应只要付出和得到能成正比，就能帮谢强一直监视李慧好。 谢强一巴掌拍在谢承翰的脑袋上，说：“让你关心奶奶，你还好意思要钱！”嫌弃归嫌弃，谢强还是拍了一张十块的人民币在桌上。 谢承翰啃骨头的动作一顿，嘿嘿一笑，忙把钱揣进兜里，用门牙刮了刮骨头上残余的肉丝，把关节处的软骨也嚼了。 谢强解释没带钱，这根本不是理由。手机发红包，照样是钱啊。没绑银行卡，显然很落伍，已经和李慧好活到一个年代去了。 谢承翰眼珠溜溜转，斩钉截铁的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谢强不疑。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只是想多吃两回肉罢了。 父子俩打开家门，却没听见家里有李慧好的声音，以为李慧好还没回家。 谢强还对谢承翰说：“你要告诉奶奶，别天天出去晃，遭人骗了。” 李慧好神出鬼没的站在门口，怒目相向。 李慧好回家之后，下意识望向奖杯的角落，发现又多了一个摄像头，气不打一处来，当场质问林琳。林琳哦了一声无太大反应，李慧好就知道，这是两口子商量好来对付她，当下火气更甚。 李慧好觉得，她的尊严遭到了侵犯。 “为什么又安监控！” 监控？ 又？！ 谢承翰看见摄像头的脸色，和李慧好差不多。他当下想起自己在沙发上打游戏帮同学上分赚外快，担心被发现。万幸，谢强的注意力都在李慧好身上，无暇关心他。 谢强依旧是那套关心的说辞，频频看向林琳，林琳不搭理。最终，谢强把锅甩到了林琳身上，说林琳也同意这么做。 林琳心中一寒，挤着笑解释，老年人怕跌倒，万一手机用不利索的李慧好在家遇到什么事，他们也好来得及救援。谢强顺势解释，还是李慧好总在家里说这个瘫痪那个摔着了，他们才有此一举。 说起来，好像都是李慧好自己找的事。 第135章 闭门不出的台风天 李慧好也有担心无人收尸的困扰，想到胡老太总挂在嘴边的场景头皮发麻。 “说的我会人事不省了一样，咒我咩！我还年轻呢！” “70了！” 李慧好绝不认为谢强强调年纪，是一种关心，因为每次谢强说完之后都会补上一句过分的话。李慧好有先见之明，关上卧室门，隔离所有不想听的唠叨，才不会有那么生气。 李慧好习惯和追风少年聊天，两人一直没交流过对方的年纪和职业，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即便闲聊窗帘的颜色，也说过一晚上的话。这种感觉让李慧好觉得很安全。 有一天晚上追风少年不在，她甚至想到了报警。从此两人每逢夜晚必说晚安，每逢清晨必问早好，好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李慧好想，至少她突然消失，会有人想念了。 李慧好在王西凤家耽搁这一阵，追风少年已经发了很多条消息。说自己刚刚下楼了，散步对身体好。又说在街上看到有小年轻喝奶茶，询问李慧好有没尝试过。 李慧好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吐槽：大家都有老的时候，怎么有人就专门喜欢说别人老呢？ 追风少年挑着好话说：心态和年纪无关，只有在感受到时光流逝的时候，才会嫌弃别人也老。 李慧好转念一想，确实，谢强也四十好几了，要是谢承翰考上大学，就能和陈沫在一起，也算是有儿媳妇的人了。谢强总有能理解她的一天，她不用着急。 后来，追风少年又劝她：反正大家都要上班，互不相见，接触的时间有限。 李慧好故意说：我说的是同事。 追风少年笑：同事那就更好啦，她讨厌你你偏在她面前晃，气死她。 李慧好捂嘴笑的直不起腰来，自动把她代入成谢强，心说谢强天天留意她，也是关心她的一种方式。 李慧好又开心起来，决定一如既往的按照自己的安排过日子，可早上，谢强出门前的安排再次打乱了她的计划。 谢强听说最近有个软件，能送菜上门。送上门就得有人收，这样就能把李慧好困在家里。尽管林琳觉得这实属没事找事，不同意，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从网上订。 李慧好没觉得方便，只觉得麻烦，拿着送上门来的菜嫌弃叶子老，菜也不够新鲜。正好谢强不下厨，想当然的买了菜但是没买葱姜蒜，李慧好还是出了门。 谢强吸取教训，让林琳晚上从网上把想吃的加入购物车，次日再下单送货上门，李慧好借口买鸡肝，还是出门了。 谢强问起鸡肝，李慧好淡淡一笑：“鸡肝被猫吃了啊。” 谢强当真拿李慧好一点办法也无。 谢强觉得，李慧好现在爱上了和他作对的感觉。他说不准干什么，李慧好偏要干什么。不仅如此，李慧好连化妆镜都搬到了茶几上。 茶几在监控视频画面的正中间，李慧好画完还对着视频嘿嘿笑，气的谢强吐血。 摄像头带着对话功能，要是谢强说上一句话，不过三秒，准会从视频里传来响亮的关门声。 他再也看不到李慧好下午在沙发上晒正反面了，除非台风天。 在五月底的最后几天，大家都被台风困在家里。 瓢泼的大雨一轮又一轮冲刷着窗户，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想进来。李慧好坐在她的老位置上，热火朝天的发语音一条接着一条。她频频看向窗外，只遗憾不能出去。 谢强没好气的说：“这下好了，都在家里。” 李慧好说：“是啊，你也出不去。” 这仿佛点了谢强最脆弱的神经，谢强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急匆匆往屋里走，见林琳还在忙工作，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怕林琳发现他没有上班，可越怕越来，林琳已经看见他，问他有什么事，他转身出去给林琳倒了一杯水，蒙混过关，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从家里的顶梁柱沦落到只能端茶倒水的地步，谢强心头那道坎过不去。 李慧好被手机里丰富的内容吸引，对谢强一惊一乍的行为根本不关注。她已经养成习惯不过问谢强的一切，因为谢强会反感。 这会儿响起敲门声，李慧好急忙穿拖鞋往门口走，谢强的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恶寒之气，心道，台风天也不消停？ 果然，又是来找李慧好的。 一个看起来脸熟的小伙子站在门口。他的面上、雨衣和雨伞无一不滴着水，在地上流成一条小河。 “李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登门必带两根钉。 小伙子把手中的干货往前一递，李慧好居然根本不拒绝，接过口袋，不问来历的请人进了门。 谢强顿时觉得荒唐，问李慧好：“你认识么？” 李慧好喜滋滋的拿着口袋往厨房走：“他喊我李阿姨。” 喊你就是认识你？ 谢强心都碎了。 小伙子穿着雨衣，站在门口没动，自我介绍起来。 他是摔倒老人的儿子，之前给李慧好送过一回礼物，感谢李慧好对自家父亲的救命之恩。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又回家躺了一个多月，他推掉工作照顾，已经积累了很多工作。现在，老人准备复健了，他也准备回去上班。可他实在不放心把倔强的老父亲交给别人。 谢强气：“我妈又不是保姆！” 小伙子解释，他听小区的人说，现在王西凤女儿怀孕，王西凤不管小区的事情了，有事情都找李慧好。这不，前段时间李慧好帮忙找了个护工照顾那个瘫痪老人，想来手头是有资源的。他想着熟人介绍总比外面随便找一个人要放心一些，于是冒着台风的磅礴大雨求上门来。 谢强转过头去，在小伙子看不到的方位，对着厨房里出来的李慧好扯嘴角。 这话说过太多次了，李慧好不用脑子都能明白意思： 看，多管闲事，自找麻烦！ 李慧好横了谢强一眼，努力堆笑，直说对方太客气，这是举手之劳，何必带礼物呢。 谢强翻了个白眼，心说李慧好像当了多大官似的，说话也带出一股官威来。他看不上李慧好的小家子气，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李慧好怎么处理，于是走到厕所门口去。 这个角落，李慧好看不见屋里，但他却能听到门口的动静。 李慧好夸夸其谈，说自己认识多少多少人，好像连宇宙的外星人都是她姐妹儿一般。不仅包揽了这次的麻烦事，还让小伙子以后有任何事都给她打电话，她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忙。光说不够，还拿出手机在群里发语音。 “姐妹们姐妹们，大哥们大哥们，谁家有想找工作的，谁家有想找工作的。” 客厅里鸦雀无声，谢强没听出到回复消息的音效。 又听李慧好喊：“我这儿有个老大哥，有个老大哥，之前摔了，之前摔了，现在要康复……” 小伙子提醒：“是复健。” 李慧好改口：“对对，是复健，是复健。要人照顾，要人照顾，钱不是问题，钱不是问题。” 反正，每句话都要说两遍。 没人质疑为什么要说两遍，李慧好自说自话的解释，这是为了不让对方听错。谢强隔着5米距离也听出了满屏幕的尴尬，一扭头，见谢承翰趴在门框上偷笑，也忍俊不禁。 谢承翰说，这是典型的老年人聊天方式，其实谢强也有。谢强顿时脸红到脖子，太阳穴的青筋狂跳，佯装一脚向谢承翰踢了过去。 谢承翰没怕：“爸，你把我踢瘸了，我考不上军校就在家赖你一辈子。” “滚！” “你别嫌弃奶奶啰嗦，你还不如我奶奶万众敬仰呢。” 谢承翰说完就跑，留下谢强一个人暴跳如雷。 第136章 可恶的粽子 小伙子离开以后，客厅门口留了一大堆水渍。林琳正好出来上厕所，李慧好指使林琳打扫，说自己办了正事累坏了。 林琳好脾气的去收拾，谢强却一把抢了扫帚，把林琳推进卧室。 “她自己找的事情自己收拾，受两袋干货和金子一样，你还赚钱养家呢。” 事后林琳觉得好笑，问谢强哪里来的火气，外面的狂风暴雨也浇不灭。谢强又捏肩又捶胳膊，她摇头晃脑的，很快忘了这茬。 屋外，李慧好气的跳脚，自言自语骂谢强有毛病。她让林琳去打扫水渍，本来抱着显摆的心思，心说只要林琳路过厨房，一定能看见她放在灶台上的水产品。她打开看过，可是海参呢！不便宜。 她想让林琳转告谢强，让谢强意识到她已经今非昔比了，哪知道所有的计划都被谢强打断。 还好，有谢承翰及时安慰，让她加油，这口气才勉强咽下去。 吃饭的时候，李慧好还是没忍住，自言自语的说：“要是我不出去帮人，谁会投桃报李的给我送海参呢。” 谢强眼神也欠奉，只说：“真是的，就两只海参，稀奇的你。” 谢承翰还挑拨：“爸，你是柠檬精！” 啥意思？ 酸！ 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别人受人爱戴呗！谢承翰知道说出来会挨打，故意用了谢强听不懂的网络用词，让谢强听了个一知半解。他太清楚了，离高考越来越近，谢强这辈子望子成龙，是不会下手打他滴。 小孩子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不懂事。谢强如是想。 高考前的最后十天，班主任给每一个家长都发送了文档，里面有详细的考前须知，从饮食到注意事项，都做了提醒。特别针对父母的一些习惯，比如，老问孩子有没准备好，别给孩子压力，在孩子问起万一考不好怎么办时可以如何回答，等等。 另外，针对平时学习中出现的问题，班主任还给每一家针对性的特别提醒。 对谢王两家的提醒，就是别刺激孩子攀比。 实际上，过完6月3日的端午节3天假期，就是高考，学校不准备开课，放学生们都回了家。 孩子们忙着留联系方式，关系好的同学还约着考完外出旅游。 谢承翰拿着留言簿走到王帅帅面前的时候顿了顿，还是邀请王帅帅留言。 谢承翰说，学习告一段落，以后是做人。所以，他们的恩怨也应该告一段落，因为以后考大学可能天各一方，毕业后更是天南海北见不到了。 王帅帅觉得谢承翰在讥讽他，因为两人还有比试，比谁考的好，比谁能上军校。 按照谢承翰以前的成绩，上个一本没问题，想上军校确实有点难。可最近谢承翰不知道吃了什么，第三次模拟考400多，第四次模拟考500多，要真是考上600分，上军校指日可待。可反观王帅帅，俯卧撑做不到20个，想过体测就有些难，不管成绩再好都没用。 王帅帅疑心自己会输，几天都没睡好，最后给自己定下上一所985大学的目标。考了高考，大家都不在学校了，比试也就像玩笑一样过了。而且考上985也是令人羡慕的事，他也不算丢了面子。 王帅帅没和以前一样装作无视谢承翰，抬起眼皮好半会儿没动，心思急转，提笔三秒钟，最终在留言簿上写下一句话： 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王帅帅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谢承翰和陈沫了，他的留言簿没让这两人留。当王帅帅以一种戏谑的态度，把留言的事当做胜利的证据讲给蔡怡琴听，蔡怡琴还夸王帅帅做的好。 学校的书需要拿回家，谢承翰让谢强去学校帮忙提东西，谢强预感到和王宇又会撞在一起不太想去，可林琳不会开车，谢强不去又说不过去。他故意在外磨蹭了很久，直到谢承翰打第十个电话，准备自己打车回家了，他才出现在校门口。 这时候，王宇早都接王帅帅回家，自然不会遇到。可该来的还是要来，谢强开车回家，楼下的通道被王宇占去，两人还是冤家路窄的对上。 王宇嘲笑：“哟，大忙人哈，儿子都不要了。” 谢强拖着行李箱绕了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喊谢承翰走。谢承翰倒没生气，挑衅的看向王帅帅，来了句英文。 “areyouready？” 王帅帅翻了个白眼，肆无忌惮的冲谢承翰甩中指。 满箱子书，从1楼提到3楼，谢强闪了腰。林琳嬉笑的帮谢强贴膏药，催谢强运动。 谢承翰凑过来：“爸正好歇着了。”有空多留意李慧好。 林琳看着父子俩打哑谜，李慧好好奇的问歇什么，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谢强只觉得他的苦楚都成了家人的乐子，嘶哑咧嘴的喊痛掩盖了他的真实想法，没人看出来。 晚餐有粽子，是林琳公司发的节日慰问品。 谢强提心吊胆的等着林琳问为什么今年公司没发粽子，谎称忘在公司。 林琳说：“过几天去拿也无所谓，反正一个月保质期应该也放不坏。” 为了几个粽子，谢强还犯愁。 往年在广告公司发粽子特别讲究，上面印着logo，这是做不了假的。这让谢强过完节，想去前公司买几个都没门路，因为可恶的粽子都进了前同事们的肚子里。 吃完碗里的粽子，谢强也想出了应对方法。干脆就说同事见办公室还有一盒粽子没领，拿回家给吃了好了。想必就两个粽子，林琳也不会太在意。 打定主意，谢强才回过神来，听见林琳问：“你说对不对？” “乜嘢？”谢强完全没听到大家在讨论什么。 谢承翰这才重复了一次：“爸，你说，万一我考唔倒军校点好？” “这不还有几天么，你努力学习就好啦。” 班主任给每个家长发的《考前须知》里，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解答。谢强觉得文档里多半就是毫无意义的嘱咐，没当成一回事。他没看，当然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正中了回答的大忌。林琳一眼瞪了过来，他还莫名其妙。 “点？我说错啦？本来就是呀，唔晓就赶紧温书，能对一题是一题啊。万一狗屎运来了，啱啱撞上，可唔又多两分？” 林琳忍无可忍，抓起碗里的粽子粗暴的塞进谢强的嘴里，怪谢强说话不经脑子。李慧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说着话转眼两口子就吵了起来。 林琳说：“妈，这回你不能护着他，他说话不经大脑！” 李慧好见谢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也觉得有趣，故意顺着林琳说：“对，就你医的了他。” 吃完饭，林琳把谢强拖进厨房，点开文件让谢强看，谢强这才知道自己说了忌讳话。也是这时候，林琳开始怀疑谢强的魂不守舍事出有因，否则不会连亲儿子的前途也不关心。 谢强一贯推三阻四的编故事，这回林琳也不信了，当下已经想好了揭穿谢强小秘密的办法。 为了免得李慧好也犯错误，教训了谢强之后，林琳把李慧好也喊到厨房，告诉了班主任交代的禁忌。 现下，谢承翰的高考，是全家的头等大事，所有人都围着谢承翰一个人转。 考前必须保证充足的休息，林琳不让谢承翰早起读书。每天早上谢承翰睡到自然醒，还是上学那个点。但睁眼后，谢承翰蒙头又睡，在八点半才会起床。楼下的王帅帅也没有敞着嗓门喊英语，3栋彻底安静下来。 李慧好头一天早上就会问谢承翰想吃什么，次日一早去菜市场采购，如果不是看见肥肥的蔡怡琴还在菜市场上移动，几乎忘了楼下还住着王家人。 现在，两人也不用抢菜了，因为各自孙儿有各自想吃的东西。为了避免产生矛盾影响彼此的心情，进而回家影响孩子，两人还会刻意的离对方远一些。 但高考这么重要的大事，怎么可能没比的地方呢。 很快，蔡怡琴知道，别人家的奶奶为了孙儿能考好，都要去拜拜。 第137章 烧高香 王帅帅垂下眼皮，弱弱的说自己不信。求神不如求己，平时读书不用功，遇到该做的还是不会，神仙也救不了。 王宇一拍桌子：“唔用就当旅游，去！” 王帅帅面无表情的安排，让蔡怡琴去打听谢家要去哪，他不想和谢家的撞上。 鹏城有弘法寺、东山寺、大华兴寺等等好几个寺庙，关于求学业应该去哪一个实在没定论。可王帅帅偏要打听，蔡怡琴也就绞尽脑汁的照章办事。 有好管闲事想看热闹的熟人恰好在群里，就在群里戳李慧好。 李慧好原本没想着要去求神拜佛，可既然有人提起图个好兆头，她也深以为然，于是建议谢强来个全家旅游。 李慧好已经提过无数次出去玩了，谢强认为她利用谢承翰的高考在扯虎皮，脸色低沉下来，没说话。所幸，谢承翰还有几个重要的数学概念没弄清楚，要利用最后几天来攻坚，坚持不出门，才避免了一场家庭纠纷。 其实，谢强两口子也无心出门。两人一个忙着找工作，一个正忙着工作，好不容易休息都不想出去人挤人。 谢强说：“妈，你能不能别古灵精怪的，想一出是一出。” 林琳说：“妈，平时上班，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实在不想动。等翰翰考完，让他陪你去。” 考完分数都定了，李慧好只觉得眼下既然知道了，不去不行。 李慧好在群里打听应该去哪个地方灵验。 蔡怡琴得知李慧好要去凤岩古庙，出乎意料的，王帅帅说，山岩上刻满着历代文人墨客的诗词，他能去找点写作文的灵感。 蔡怡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去？” “我就想知道，大家都系一个老师教嘅，学嘅都系嘅东西，还拜了同一尊佛，他到底能差到边度去。” 王帅帅的心思难以琢磨，蔡怡琴不敢反驳，任劳任怨的准备拜佛所需的东西。 蔡怡琴一出门，王宇就溜到王帅帅身边，讨好的说：“儿子，爸就唔陪你去咗，让奶奶陪你。” 王帅帅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留王宇一个人在家里还能好了？万一王宇把房产证偷走了，王帅帅心说，他能后悔一辈子。 等蔡怡琴买了供佛用的东西回来，王帅帅又改口不去。 王帅帅不去，3个人的香一个人烧，还挺重的。 蔡怡琴拧着口袋原地呆了快一分钟，最后决定忽略这小小的不快，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去。王宇特地跑过来，把柜子门拉开又关回去。王帅帅就抱着手臂在门口看，一句话也不说。 王宇讪讪一笑，说还是王帅帅考大学最重要，他怕香给压断了影响王帅帅上大学。王帅帅嘴角一咧，问考上了有钱读么？王宇便掏出手机翻转账记录，等他找到证据的时候，王帅帅已经在书桌前看书了。 王帅帅承接了全家的希望，成为家里的霸王，谁也不敢得罪。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蔡怡琴和王宇不管在外面多横，都得给他让道。 第二天是端午节， 李慧好都起了个大早，走到公交车站上，却见蔡怡琴已经在了。 李慧好穿着一件大红t恤，白色紧身牛仔裤，两手空空，和蔡怡琴隔着整整一个广告牌的距离。广告牌上偌大三个词“文明、和谐、友善”夹在她们中间，让她们之间的气氛变的微妙起来。 李慧好上公交车，蔡怡琴紧随其后。车上正好两个空位。 李慧好不论挑哪一个，都不对。 坐前面，背后蔡怡琴一定会对她吐口水。 坐后面，无时无刻看着蔡怡琴的背影，心头膈的慌。 可不坐，路途遥远，站到目的地还要爬山，可要了老命。 李慧好几乎是下意识的，选了后面的座位，心说，她当蔡怡琴是透明，蔡怡琴总不能神经病似的转过身找她麻烦。 她就没料到蔡怡琴脸皮有这么厚，转过来问她：“拜佛啊，东西都不带。” 蔡怡琴怎么知道她要去拜佛呢。 李慧好再看蔡怡琴的布口袋，看到一截桃红色的小竹杆，像是香。 李慧好总算回过神来，群里有蔡怡琴的耳目啊！ 李慧好立即掏出手机来，想在群里发语音，可转念一想，她没有证据，就这么说蔡怡琴的坏话，说不得大家认为她有毛病。 李慧好心里不爽，一路上都戳着追风少年说话。 还好，这个贴心的网友总会在她最烦躁不安的时候，安抚她的情绪，她才觉得路途不那么难过。 李慧好已经打听过，凤岩古庙的路上和庙里都有香卖。为了不和蔡怡琴凑在一起，李慧好决定借请香的机会，和蔡怡琴错开。谁知道蔡怡琴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香不够多买香，油不够多添油， 李慧好忍无可忍骂蔡怡琴一如既往是个跟屁虫。 蔡怡琴却扯出旧事，又说李慧好跟着她进农机厂，跟着她搬进向阳小区…… 端午节，庙里人山人海。 李慧好在前面走，蔡怡琴在身后念，进山门后嘴皮也没闲着。可今非昔比的李慧好硬是不还嘴，沿着山路往上爬，财神庙许愿廊，只要庙里有的项目都供奉一遍。 蔡怡琴原本只是为了完成王帅帅的嘱托，来图个心安，但见李慧好都往功德箱里塞了一百块，于是她从内兜里也掏出十块来，背对李慧好捐钱。手临到箱子口，她回头见李慧好没走还盯着她手里的钱，才果断把钱塞了进去。 蔡怡琴斜眼一看，李慧好笑了。于是，蔡怡琴不甘落后，又从兜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去，这才骄傲的扬起了头。谁知李慧好翻个白眼走掉，似乎就是故意气她。可她故技重施，李慧好又不说话了，像嘴在出门时候已经被缝上一样。 两人折腾一圈从山上下来，还坐同一辆车回家。 车厢空荡荡的，蔡怡琴哪里也不去，非要往李慧好身边挤。 “你是不是怕你家那个考不上？” “我告诉你，500多分，想上军校是做梦。” “其实就是考上了也没用，真以为祖坟冒青烟了，能出个官儿啊？” “你知道你儿子没工作了？” 李慧好闭目养神，蔡怡琴自说自话也没闲着，最后临下车的时候，蔡怡琴还笑嘻嘻的说：“好不容易求神拜佛的考上了，没钱交学费，那才惨。” 到了家，李慧好把求来的平安符放到谢承翰的书桌上，又要出门。 她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出卖了。至于谢强失业的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138章 习以为常的园丁 端午节的活动室里， 麻将的碰撞声绵绵不绝，嬉笑怒骂中，多了节日话题。 都在感慨节日没了节日氛围，孩子们在家的区别是一个人吃饭和一群人吃饭，以及一个人玩手机还是一群人玩手机。又说今年的考生运气不好，赶上端午小长假，想在学校里多学两天也不行，万一老师给力，蒙对了题可就是十几分，关系一辈子呢。 李慧好在人群中没找到王西凤，却被猫咪之家的喂猫老太太抓个正着。喂猫的老太太手气不佳，不想继续打，撒谎上厕所找李慧好顶上。李慧好不会打牌，却碍于情面硬顶了两圈，从牌桌上下来的时候，走路像踩在棉花上。她这才问是谁挑起的拜神求保佑，没人正经回答她，只有不断出牌的催促声。 李慧好决定去家找王西凤。 王西凤刚从家里吵了架出来，李慧好走到楼下就听见王西凤嘀嘀咕咕的说：“稀罕，我明天就回家去，谁爱伺候谁伺候。” 王西凤因为晒衣服的事情，又和亲家吵了架。亲家说房子是儿子买的，王西凤看不惯可以出去。一家人说两家话，王西凤一下子就上了火，按说肖潇也被在外应该和她一条心，结果一旁的肖潇吃葡萄干不劝架，她霎时寒了心。 王西凤冲出门站了几分钟，以为肖潇会出来劝她一劝，结果，听见门里肖潇喊妈，王西凤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大嗓门的喊话无非想屋里知道，她也生气了，她也是妈。可屋里不开门，她没带钥匙进不去，只能下楼打发怒气。 李慧好正巧来，王西凤就站在楼下大声的说着自己的委屈。李慧好越拉她，她还越大声，说着说着还抹起累来。好一会儿才看见陈沫下楼，说要去准备两只2b铅笔备考，让王西凤陪她去超市，王西凤这才作罢。 李慧好总算死心，知道群里的耳目是抓不出来了。听说陈沫要去买东西，忙问到底应该准备什么，谢承翰是个大马虎，可能根本想不到。 准考证、铅笔、草稿纸之类，陈沫一一说了。李慧好默念着回家，才知道，谢承翰早上跟着谢强一起去买过了，不用她担心。 李慧好问：“你该给我说一声啊。” 谢强没好气的笑：“不让你做事你还不高兴。” 李慧好委屈道：“换别人我还真不担心，还不因为你是我儿子呢！” 李慧好觉得，在高考这件事情上，她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一定会把东西全部准备的妥妥的，不用谢强父子俩再跑一趟。有这功夫，谢承翰可以多看两道题，说不定就是上大学的关键分数。 林琳悄悄告诉谢承翰，有人既在乎又出不上力，只能找别的办法弥补。 谢承翰听了这话，主动来找李慧好聊天，感谢李慧好带回来的平安符。李慧好还记得班主任的嘱托，不敢明说，只能磕磕绊绊的表示，只要谢承翰考的好，她做什么都值了。 谢承翰听出早上发生了故事，追问之下，李慧好扭捏的提了一嘴蔡怡琴。 福尔摩谢开始发挥想象力，认定群里有奸细，就是说高考要求神拜佛那个人嫌疑最大。 可找出这个人来又能干什么呢。没有证据，这人可以不承认，李慧好也不能把人带去派出所。 谢承翰提醒，可以把这种碎嘴的八婆踢出群，从此就万事大吉了。 李慧好还不是群主，就算她有权限，也不知道怎么踢人。 她越战越败，越挫越勇，立即请教聊天软件到底怎么用。光是会发语音会写字，已经限制了她的发挥，她不会通过二维码加人，不会发朋友圈，不会加她想加的人进群。 李慧好想自己建个群，自己当群主，只拉自己想拉的人，就不怕聊天被人知道了；还有，小说她看腻了，视频也不稀奇，向阳小区已经有人催她发现点新玩法了，她还应该学会自己下软件；并且，在外人家都不带现金，她每天逛菜市场揣着钱包提心吊胆的，应该还需要学会移动支付。 李慧好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谢承翰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等我考完就教你。” 也许孩子和父母最大的区别就是，父母为了孩子可以马上去做，孩子为了父母完成任务空了再做。 都说花钱的是大爷，可李慧好没感受到一点身为上帝的待遇。谢承翰教玩手机，她不仅要付钱，还要等到谢承翰心情好。她稍微抱怨两句，谢承翰还扯谢强工作不顺利，因为在车上看不到文件了。 谢承翰东拉西扯，李慧好原本平和的心情开始烦躁。 将心比心，因为高考，李慧好不禁为谢承翰的吃饭问题绞尽脑汁，还和蔡怡琴吵过无数次，如今她百般维护的孩子敷衍应付她，倒嫌她是个累赘。其实，不想教完全可以直说，可既不开口拒绝，又不能伸出援手，就这么拖着，让李慧好感到晚年的凄凉。 她稍稍抱怨，谢承翰就问她：“奶奶，你很着紧么？” 李慧好确实着急， 就婆孙俩说话这功夫，李慧好又被谢强盯上了。谢强说，等谢承翰考完高考，李慧好想出去旅游也好，网恋也罢，怎么折腾都行，他不管了。李慧好听谢强的声音都能起一顿无名火，干脆低下头刷视频。可就算刷视频，谢强也嫌声音大，还说李慧好的手机不管提醒，叮叮打扰人做事。 估计，要是呼吸能听出节奏，连呼吸都是错的。 班主任警告过，和谐的家庭是最好的备考环境。 和谢强争辩，会影响谢承翰的心情，李慧好气冲冲的进房间关上门，却还得手脚轻盈，走路时候也垫着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最后，李慧好坐牢一般，还是听从了谢强的建议，看视频也改成看小说。 李慧好的尊严在家庭这颗大树面前，无数次被击的粉碎却还要佯装无事，她这个园丁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每次李慧好蒙生出撒手不管的心思，都被她自己亲手掐灭，最后，又安慰自己：高考完就好了，谢承翰不在家了，她不用再忍受谢强的无礼；或者，高考完了就好了，让谢强两口子自己过，自己出去逍遥去，像别的老年人一样。 年轻时李慧好忙着退休，退休了反而觉得日子越发难过。 有钱又有时间，却被困在小区里寸步难行。 不能出去，只能在小区里安排娱乐活动。 猫儿只在晚餐出现，孩子们也只在晚上回家。早上，她去腰鼓队凑热闹，却不打腰鼓。下午，朋友都在牌桌上，她不看打牌，只能去管闲事。 老了来儿孙膝下，却还得靠自己。 原本吸引人的言情小说，李慧好看不进去，那成功归来见女友住窝棚，一怒之下带着女友飞天成仙的男神仙，也无法吸引李慧好的注意力了。 李慧好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反复几次，想起还没粘好的奖杯，拖出来拼凑。 那奖杯碎的彻底，她找了截透明胶勉强把两块大碎片凑在一起，其余的却怎么都对不起来。那稀碎的小碎片，更让她无从下手。 接到追风少年的问候，问她到家没有吃饭没有。 她坐回床边，低声发语音：“气都气饱了。” 第139章 杀猫凶手 广州有吃早茶的传统，一个老年人拿张报纸，在早茶店点笼小笼包，一坐就是一上午。 茶餐厅总是会发生各种故事，家长里短和天文地理都流转在这方寸间。 李慧好不想知道天下事，她年纪这么大了，只想安度晚年。 她不介意去蹭空调和座位，却很在意放眼望去，都是一个个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都盖不住鱼尾纹的老年人，坐在一张张磨掉了漆皮的老椅子上。 这让她想到电视里大雪纷飞的冬季，白雪挂在枯槁的老树枝上。那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下，或许有跳动的脉络，可谁知道明年开春，老树是否还能发出新芽。 也可能熬不过冬天就已经死去了。 李慧好绝对不会听从追风少年去吃早茶解闷的建议，这让她感到老。 老和死，在老胡的葬礼后，已经成为同义词。 追风少年：你还年轻么？ 好姐：我才18啊。 追风少年：哈哈，好年轻呀，年轻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俗话说，对青年人来说，旅行是教育的一部分。 那么对老年人来说呢，旅行是阅历的一部分。 追风少年有时候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李慧好总没来由的想起袁建国来，想着两人反正也不认识，隔着网线也不尴尬，没客气。 “你天天秀文化，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本来没文化啊？人家说没什么，才会显摆什么。” 追风少年又说，西游记里面，唐僧唐长老带着一个仆人，叫沙和尚，还有俩宠物，一个猴一个猪，就是一个旅游故事。 李慧好哈哈大笑，得知是郭德纲的段子，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郭德纲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用声音把这话又读了一次，乐的不行。 快乐总使时间特别短暂，一晃到了做饭时间，李慧好还是尽职尽责的去准备，打开门才发现，只有谢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而林琳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小板凳对林琳来说太矮小，林琳弓着腰在灶台上忙活，一根根拔猪毛。 李慧好说：“去客厅呀，这里撅着多难受。” 林琳说：“就快好了，妈你去客厅歇。” 李慧好伸头一看，只见猪皮上还有不少毛桩，一时间还奇怪，为什么以前林琳都愿意把菜拿到茶几上处理，和她说说话看看电视，现在却乐意圈着。 只要林琳在厨房，李慧好便无用武之处，只能回了客厅。 李慧好刚坐下，谢强说：“妈，别看电视了，一会儿翰翰不自觉。” 李慧好这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林琳不乐意在客厅了。 不准看电视，不准看视频，聊天也不能开提醒，还能干什么呢？ 李慧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谢强，却看见谢强还在看无声的视频。屏幕分大小，等于不开电视，看手机就行？自己看手机行，别人看手机就不行？ 李慧好没办法理解谢强的歪道理，只觉得谢强就是诚心看她不满故意找茬，并没有别的理由。然而，想到孙儿谢承翰，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埋怨再次咽了下去。 正想着，谢承翰从卧室里伸头出来打探，被谢强冰冷的眼神一扫，嘿嘿笑着拿水壶倒水。他眼神一直在柜子上打转，匆匆忙忙做完，一路小跑进卧室，像只做贼的小耗子。 晚饭过后，李慧好刻意在客厅逗留。只见林琳要么在厨房要么在卧室，谢承翰只在自己的卧室或者去找林琳，都不在客厅。 李慧好这才明白过来，不是没人在客厅待，是因为现在客厅里有个煞神，以及煞神装的监控。 李慧好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大家不乐意让她在小区里安装监控，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在监控摄像头下待。 说起来，李慧好自费装上监控之后，一直没有收获。老吴头说，他每天盯着屏幕看，从没看见过半个形迹可疑的人。 端午节的最后一天，老吴头打电话来说，有人在3栋楼下看到了杀手。 李慧好穿着人字拖踩下楼，小跑着去了活动室，见人群把蔡怡琴团团围住。蔡怡琴抓着一个又胖又高的男人不松手，声称男人就是杀猫的凶手。可男人不承认，想将蔡怡琴推开。蔡怡琴泼辣惯了，挺起身板儿让这胖子推，胖子却怂了，说蔡怡琴污蔑人。 当然，仅凭蔡怡琴的一面之词，无法认定胖子就是杀猫凶手。 有人站出来指认，胖子是住在4栋502的租户，家里养着一只狗，平时闭门不出喜欢打家里的狗，据说狗的哀嚎传的附近人尽皆知。 但虐待狗也不能成为杀害猫的证据，王西凤还在劝架。 蔡怡琴委屈起来，说她为了抓住凶手在努力，可真的天天闹着要抓凶手的，却操着手在一旁看。 大家看见李慧好拨开人群钻进来，就明白蔡怡琴说的是李慧好，让李慧好表态。这胖子立即明白李慧好在这件事上有些话语权，叫嚣着描绘自己的公务员身份，收入如何多，如何稳定，没有必要杀猫。 李慧好进过两次派出所，也算找了点经验，知道警察即便抓人也要看证据，一时间难以决断。 这胖子倒好，捂着胸口坐下喊痛，说有心脏病还做过手术。旁人不知真假，想必长这副身材确实也疾病缠身，没人敢拦，蔡怡琴自然也松了手。谁知，那胖子借口喝杯水，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蔡怡琴对着李慧好吐口水，骂李慧好假慈悲，引的众说纷纭。 你说她助人为乐，不好意思，我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脑残粉，不分是非的维护老妖婆呢？ 李慧好被人奚落，蔡怡琴心中暗爽，得意洋洋的回了家，第一件事是添油加醋的对王帅帅炫耀。 这破主意还是王帅帅想出来的。 王帅帅怕自己出错考不上好大学，越担心越出错，往回擅长的数列也不会做了。他烦躁的时候喜欢抠脑袋，头发已经油腻不堪，一抓便支棱起来，像一只乱拱人的八角丁，想叮人。边角被翻到泛黄的课本被搁在一旁，书缝中的钢笔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地上，在瓷砖上溅出一滩黑色墨迹。 王帅帅没有把握赢过谢承翰，想出打扰谢承翰学习的烂招。指使蔡怡琴用喂猫的借口去闹。蔡怡琴回来的时候，卧室遍地纸团纸屑，都是撕的和揉的。 王帅帅听完经过，精神一振，继续让蔡怡琴派王宇去找麻烦。 王宇抓住王帅帅想攀比的心思，鼓励王帅帅无论如何都要考过谢承翰，让谢家好看。实际上，王宇也收到了班主任发送的消息，却认为，儿子王帅帅成绩一直都好，根本不需要什么建议。班主任的建议是给那些差生的。 可怜一向不关注王帅帅的王宇，不知道两个孩子又定了新的比试，对王帅帅的命令言听计从。 王宇开始琢磨怎么收拾谢强。 谢强像个缩进壳的王八，无论什么事都屁打不出一个，永远都是不温不火的死人脸，他能怎么收拾呢？ 王宇一辈子没干过这么费脑子的事情，对靠丢筛子填选择题的他来说，实在太难。 离高考还有一天，有条件的家长都在考点附近定了房间，方便孩子中午休息。谢王班上的同学，大都分在一个考点的不同教室。 王帅帅骂想不出点子的王宇蠢，到时候谢家一定会有一个人去陪谢承翰考试，不论是谁在考场外受了刺激，在谢承翰面前都绷不住。 第一场不能影响谢承翰，那后面几场总行。 高考结果，是看总分的。 第140章 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大部分考生要去考点找教室。 谢承翰和陈沫约好了，彻底放开了自我。 他带上他的所有环环链链，穿上长的遮住屁股的大体恤，还在额头绑上一根白花头巾。以林琳的眼光，这种打扮不仅不好看，还显得不那么精神。 林琳让谢承翰穿上谢强的白t恤，取下头巾，改由用发胶固定因为学习没时间去理的微长头发，人一下子看起来格外有精神头。至于那些小装饰，林琳也没打算让谢承翰取，只是问，没有零花钱，东西是哪里来的。 谢承翰说：“保密。” 林琳笑着捶了他一拳，让他走出去让谢强过目。 谢强知道谢承翰和陈沫要一起去找教室，原本想去送。可谢承翰不让谢强跟，说大家的爸爸都有车，但是大家的爸爸都不去，谢强去了他会被人笑。 谢强认为这理由牵强附会，怀疑到底是一群同学，还是只有陈沫一个。可谢承翰斩钉截铁的保证，谢强想起班主任的嘱咐，没好多嘴。眼见谢承翰忙里忙外的收拾，走秀一般迈着猫步走出来，谢强的眼皮重重一跳，只觉得一家老小都不正常。 谢强说：“去找教室又不是去走秀。”而且还是和一个女同学！ 林琳使劲眨眼：“你废话别那么多，就说好不好看就行了。” 谢强还不肯住嘴，林琳两步走到谢强身边坐下，用手在背后狠狠掐了谢强的腰。 谢强几欲出口的责骂，变成咬牙切齿的狰狞微笑：“早点回来。” 楼下，陈沫已经喊了起谢承翰的名字，谢承翰慌慌张张下楼。谢强本以为两人会就此离开，却没想到，谢承翰下楼之后没一会儿，喊起王帅帅的名字，问王帅帅要不要一起去。 家里三个大人一下都跑到客厅和阳台的交接处，竖起耳朵听动静，生怕楼下打起架来。 只听的王帅帅不屑道：“我爸开车送我去。” 谢承翰还厚着脸皮问：“还要爸爸开车送啊？” 陈沫不耐烦的说：“快下来，多大人了，考完试还有两个月在家呢！” 搁了一会儿，没听见楼下有声音，三个大人正想伸出头看，却瞄见三个半大孩子并肩往小区外走。 老仇人王帅帅，就是谢承翰嘴里的“其它同学”？ 林琳觉得天雷滚滚，李慧好甚至觉得谢承翰吃错了药。只有谢强坚持认为，谢承翰是用王帅帅掩饰早恋。 林琳和李慧好都觉得，陈沫模样好、性格好、成绩好，两家知根知底，即便两个孩子真的谈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谢强却怪两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军校不能谈恋爱，谢承翰这是在犯规。而且，读完大学还有四年，要本硕连读时间更长，异地恋根本经不起考验。 林琳觉得，陈沫不是那么没眼光的女孩子，和王西凤一样精明的很。 李慧好说，只要谢承翰能考上，王西凤就同意两个孩子在一起，有家长帮忙看着呢，也不怕陈沫跑。 谢强只觉得无法和婆媳俩沟通，打开手机声音，又开始短刷视频去。李慧好终于可以敞开嗓门发语音消息，林琳也总算可以明目张胆的打电话聊工作。死气沉沉的谢家因为谢承翰的离开，霎时变的活跃起来，三个大人都像去除枷锁恢复自由一般。 楼下的情况也差不多， 王宇摸着上回被林琳挠破的地方，安排蔡怡琴去跟考，他已经托人做了广告牌子，给王帅帅撑场面，正好等王帅帅出门的机会去取。 两米长的红条上醒目的写着“帅帅加油，你是最棒的”。 蔡怡琴稀罕的很，用手抚摸着红底白字的化纤布，只想知道这条幅该怎么拉。王宇决定找两根竹竿撑起来，可学校门口让不让拉条幅是个问题。王宇认为，蔡怡琴只要拿出撒泼的两成技能，就能把事情搞定。可那么长的竹竿怎么拿上车呢，这也是个问题。 蔡怡琴母子俩为了横幅操碎了心，王宇决定两个办法都试试，结果没等王宇出门，王帅帅回家来了。 王帅帅说谢承翰和陈沫去约会去了，没等蔡怡琴和王宇反应过来，王帅帅便进了房间。王宇以为儿子被欺负，追进去问，结果王帅帅说谢承翰有零花钱，他没有。 王宇这就听明白了，谢承翰请陈沫吃饭，王帅帅不好意思去。 王宇拍桌子道：“稀罕他那顿饭！爸有的是钱，爸带你去吃！” 王帅帅斜眼问：“你有钱？” 王宇极力证明自己发达了，不仅去人才市场招工，还打算买房子了。王帅帅低头番薯没理他，他只能怏怏的出门，争取多赚点钱去。 王宇一走，王帅帅立即找到蔡怡琴，决定明天独自去考场。他怕王宇在家偷房产证，可看到那两米长的横幅，心中又觉得蔡怡琴不去他会有遗憾。蔡怡琴说，她早上在家做好吃的送去王帅帅休息的经济酒店，然后就回家来，期间不过两个小时路程，这时候王宇应该还在睡觉。 王帅帅虚荣心起，默认了蔡怡琴的建议，然后将蔡怡琴赶出门，说他要念书不让打扰。 关上门，王帅帅从床垫下，翻出了一叠大红钞票，其中就有他挪用蔡怡琴的手机钱，以及之后从蔡怡琴和王宇身上刮来的零花钱。他将钱装进牛仔裤的裤兜里，然后爬到床下，抽出床板下的房产证，夹进书本。坐下之后，又把书本往书包里塞了塞，才提起精神温习。 这次，王帅帅好像解决了所有的心头大患，在他的笔记本上，不停出现了√，没有一道错题。 谢承翰和陈沫去商场吃了甜品才回家，期间谢强多次想给谢承翰打电话，都被林琳阻止，看见红光满面哼着小曲回家的谢承翰，火气蹭蹭往上蹿。 “明天就要考试了！” “系啊，冇错。” 没错，所以你要骂我打我还是要怎么着？ 谢强毫不怀疑自己从谢承翰脸上解读出的情绪。 谢强甚至怀疑，谢承翰指东不敢往西的乖顺是装出来的。 谢承翰昂着脖子，淡然且无所畏惧的看着他，就连他站起身来走到面前，表情也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没？！” “唔识得。” “你再说一句！！” “不知道。” 谢强忍无可忍想一巴掌呼过去的时候，林琳制止了他的动作。事后，林琳问他为什么最近脾气那么暴躁，以前从来不会打孩子。谢强说谢承翰就是欠教训，林琳气的给了谢强一拳。 如果明明有事又不告诉家人，还怪家人不理解自己，林琳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为了明早的考试能多睡一会儿，丰盛的晚饭后，一家人陪着谢承翰去预定的酒店。这里离考点只有一条街，走路十分钟路程，就算早上睡过头，也能及时赶到考场。 陪谢承翰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谢强身上。 第141章 考前准备 谢承翰带着李慧好上楼找房间的时候，谢强在楼下和林琳商量留守的问题。 男孩子大了，男女有别，妈妈和奶奶不方便一起住。 谢强担心失业的事情露馅，也不想留下。他利用工作的借口，心说能推就推，不能推也证明他依然有工作。他以为他的说法完美无缺，却没想过，他不想照顾儿子，这本来就是个极不寻常的事情。 林琳问他：“你经常说家，说儿子，怎么，为了工作，你要放下儿子不管吗？” 谢强鲜有理亏的时候，可这一刻，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灯光昏暗，林琳着急上楼，正好掩盖了他的慌张。他从后备箱里提了箱子，紧跟着林琳身后进电梯，想装作若无其事的聊天，可林琳不看他一眼，按下楼层之后，目光便紧锁着跳动的数字，门一打开便迈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 房间没有关门，他们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谢承翰的房间。婆孙俩正在玩游戏，林琳抢先一步说：“行了，玩了这一局，整理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 看到谢承翰头也不抬的应好，谢强就想发火。林琳赶紧指使谢强把生活用品放进卫生间，又指使谢强检查是否有热水等等，就是不给谢强发脾气的时间。谢强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心里像猫抓一般难受。 最后，眼见李慧好和林琳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了，谢强突然说：“儿子，你一个人能行么？” 林琳果断说：“行，那我请假，再去开一间房。” 李慧好说：“我，我空的很，你们明天自己做饭吃，我来守。” 谢承翰觉得，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不需要人来陪。 来之前，林琳已经和谢承翰沟通过，谢强最近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听，让谢承翰只要盯着学习即可，并承诺谢承翰，考完之后让谢承翰出去做想做的事情。实则，昨天谢承翰和同学就商量好了，要去华山旅游，趁机提出要求林琳也同意了。所以，谢强到底是什么态度，谢承翰并不关心，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住更好，免得影响心情。 一家人争论到底谁留在酒店，谢强再次被排除在外，因为他才是那个唯一提出过想离开的人。 在林琳的强制要求下，谢承翰必须选出一个人来陪着。谢承翰没有反对，选了李慧好。于是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林琳去楼下大厅开房。为了能让李慧好能住在谢承翰的隔壁，林琳甚至低三下四去求隔壁已经入住的人，又让服务员更换了已经用过的被单和牙刷等等，才回家收拾东西。 谢强埋怨林琳多此一举，谢承翰已经是成年人能够照顾自己。林琳别开拉长的脸，不说一句话，就连他主动挑起话头关心林琳的工作，林琳也不理他。 谢强忍无可忍的说：“怪我粗心大意，其实你还不是一样。” 林琳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一样，我要是和你一样这个家早就散了！” 之后，不管谢强说什么，林琳都不再说话。他以为林琳终于揭开真面目开始和他冷战，他也无话可说，继续扮演司机的角色。 两口子走后，李慧好陪着谢承翰收拾东西，不敢说太多话引发谢承翰的担忧，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 她一会儿问谢承翰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谢承翰要不要吃水果，一会儿又问询谢承翰饿不饿。谢承翰无语的表示自己已经有了把握，一定能考上自己想考的军校。对此，李慧哈深信不疑。 谢承翰没心没肺的，到点就困，这时候林琳也带着东西回来了，李慧好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关上门之前，林琳慎重的嘱咐，让谢承翰别玩手机早点睡觉，考完以后能玩的时间长的很，不急于一时。如果睡不着，去隔壁房间找李慧好聊天。 李慧好迫不及待的表示，自己保证只听不说话，一定不会聊起手机等等的事情，打断谢承翰的思路。 林琳担心的是，不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影响高考的状态，到了隔壁，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李慧好，一定要按时叫谢承翰起床，一定要吃的清淡，一定要注意休息……最后，林琳甚至恨不得在酒店里住下，亲自陪谢承翰高考。李慧好不得不反过来安慰林琳，要相信谢承翰的能力。 这一晚，李慧好安慰了林琳，自己却辗转反侧。 李慧好闭上眼，躺上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看了手机的时间和电量，又闭上眼……如此反复，竟不知不觉熬到天亮，为了让谢承翰能多睡一会儿，她下楼找早餐铺，精挑细选。可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尚早，又怕早餐冷了吃了拉肚子，不敢买上去。 左右为难中，李慧好接到了林琳来送早餐的电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可见到打车来的林琳左右手无空的提着两个保温杯，顿时很生气。 “他呢？” 林琳愣了一瞬：“快，妈帮我拿一下，我手麻了。” “他儿子高考他不管？！” 林琳使劲眨了眨眼说：“这些话可别在翰翰面前念。” 李慧好长叹了一口气，安慰林琳，谢承翰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能体会到她的苦楚，等考完试，一定会孝顺她。 林琳笑笑，说去上班，如果中午来得及，就来一起吃午饭。 随后，林琳打车离去，赶往公司开会。她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说服公司就近投放广告，这样她就有机会把单子拿给谢强的公司做。虽然她有私心，可其一，公司确实因此节约营销成本，其二谢强也能因此受益。她在老公和儿子之间做取舍，最后选择了老公谢强，尽管谢强并不理解。 李慧好没等林琳离开，就转身上楼，眼见离进考场还有一个半小时，立即去敲谢承翰的门。 好半会儿，谢承翰才睡眼惺忪的出现在门口，一听说时间近了，一个激灵往卫生间冲，李慧好顺势进门，把早餐提进去。谢承翰冲了一把冷水脸，将头发往后脑勺一拢，又从卫生间冲了出来，直说来不及了。 李慧好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完全是够的，让谢承翰细嚼慢咽吃东西。为了转移谢承翰的注意力，李慧好说起以前谢强赴考时的壮举。明明很早就去了考场，结果忘了准考证，笔也是坏的，最后是求助监考老师才得以解决。 其实谢强读书自律的很，有时候李慧好才刚起床，谢强已经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了，除了一次发烧没起来，从来没迟到早退过。李慧好用谢强编故事，是告诉谢承翰再检查一次考前的准备工作。 谢承翰喝到味道熟悉的粥总算镇定下来，问起林琳，此后话题再次被李慧好扯开，说起中午的吃喝。谢承翰没心没肺的继续往下想，犯愁附近没有好吃的，比不上在家吃的好。到了考场外，还没到进场时间，谢承翰甚至准备打一把游戏上分。 谢承翰淡定的很，淡定的李慧好以为谢承翰出了问题，盯着谢承翰目不转睛，生怕一转眼，懂事的谢承翰不见了。 终于，一群保安到了门口，考场的大门开了…… 第142章 旅游的准备 李慧好送谢承翰进考场，跟到栅栏边不能再走了，趴在栏杆上往里瞅。谢承翰消失在转角，她伸长脖子再也看不到，心开始砰砰跳不停。或许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她直起腰的时候，只觉得脊椎两边一阵刺痛，不得不慢慢起身才好受一些。 李慧好打算从头到尾陪考，就在考场外等谢承翰出来，眼见家长越来越多，好位置都被人占去。李慧好忙占据树冠茂盛的阴凉处，专心等谢承翰考完出来。 这时候，王帅帅头也不回的跑进考场，李慧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看到蔡怡琴的身影。一扭头，身穿大红衣裳的蔡怡琴站在她身边，幽灵一样。 明明看不到王帅帅了，可蔡怡琴依旧声如洪钟的喊： “帅帅加油，你是最棒的！你永远是奶奶的骄傲！” 李慧好无语的很，扭头的瞬间，却见脚背的光被一溜阴影挡了，抬头见两米长的横幅迎风飘扬，她觉得蔡怡琴脑子不怎么正常。 昨晚，王宇开车到处转悠，为的就是能找出两根给儿子撑场面的竹竿。没用他走出门，在门卫室旁边取快递的角落里，见到两根老吴头晒衣服的杆子，如获至宝，连夜找了小面馆拉货的小货车，违规超长运到学校门口，没找到地方放，悄悄放在花台里。 谁知道王帅帅昨晚紧张的睡不着，今早起不来，王宇沿路闯红灯差点赵成交通事故，最终被警察拦下等待处罚，王帅帅和蔡怡琴坐着警车来了学校。接下来，王宇隔空指挥蔡怡琴找到了竹竿的位置，才有李慧好眼前看到的一幕。 红底白字，格外醒目。 蔡怡琴不遗余力的在李慧好耳边念叨，说她这个奶奶给了孙儿最大的支持和荣耀，等会儿王帅帅出来见到横幅一定会很高兴，行军打仗不也图个开门红，之后必定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直上青云。 这牛皮吹上了天，王帅帅这五斗身材还直上青云呢…… 可李慧好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不得劲。 拉横幅不就等于做广告吗？谢强一个广告人，还能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比下去，简直太丢脸了。 李慧好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去给谢强打电话，要求谢强做个比横幅拉风的东西来。 谢强对李慧好的无理取闹很无语，拉横幅就能考更好吗，拉横幅就能上大学吗？拉了横幅还考不上大学，只会更丢脸。别人家的孩子以考上大学为目标，自己儿子天天把考军校挂在嘴边，这目标不同不同，能相提并论么。谢强不肯。 谢强早都不是以前好说话的谢强了。 李慧好又给林琳打电话。 林琳一听，那哪行，虽说不宜攀比，但对方都出招了，自己不接招，显得不够重视，儿子看到以后心里会怎么想？林琳立即交代手下去办，欠了好大个人情，硬是找到了吊牌加工的合作伙伴，托人在1个小时以内赶了出来，擦着交卷的时间送到。 李慧好避开蔡怡琴打电话，回来以后位置就被蔡怡琴占了。可附近能乘凉的地方都离校门太远，她干脆去校门口翘首以盼。这样一来，那两米长的横幅稍一扭头便一目了然，让她窝火的很。 李慧好不由想，要是谢承翰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欢迎词，会不会觉得被王帅帅比下去。 还好，林琳及时来了。 林琳的手下从粉丝牌里吸取的灵感，做的海报广告牌能随着人移动，不管横幅面积多大，只要挡住视线，就看不到后面的横幅了。 海报用加大号字体写着：奶奶和爸爸妈妈，会一直支持你。 李慧好捧着海报眉开眼笑：“这个好，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孙子，我们都会支持他。不像那个，什么最棒，呸，不知天高地厚！” 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谢承翰就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这时候没什么人，李慧好一眼就看到了谢承翰，忙让林琳把牌子举的高高的。 李慧好问：“这么快出来了，检查好了，有把握？！” 谢承翰拍拍胸脯：“那是，没有一百五，也有一百四十九。” 总分才150，第一场语文，意思作文是满分？ 一旁的家长都觉得谢承翰吹牛，可不懂高考的李慧好不管那个，谢承翰说是150就是150，她反复用150挂在嘴边，还开心的抹起眼泪，只说菩萨保佑。 谢承翰看向林琳举起的牌子，再看向林琳忐忑不安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很认真的说：“妈，我真的真的考的倍儿好！都是我看过的。” 林琳不敢相信，直到谢承翰信誓旦旦的点头，立即像小孩子一样拉着谢承翰跳了起来。李慧好也忍不住加入其中凑热闹，三人就像中了头奖一样，笑成一团往蔡怡琴的方向走。 谢承翰看见横幅一愣，再看林琳手中的牌子，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格外认真的对李慧好和林琳说：“奶奶，妈妈，我长大了，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 林琳忍不住伸手摸谢承翰的头，当下不管谢承翰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更别说只是吃顿炸鸡。李慧好虽说认为油炸食品不健康，但想着偶尔一次，也没反对。三人肩并肩往前走，路过蔡怡琴的时候，谢承翰甚至主动对蔡怡琴点头问好，却换来蔡怡琴一个白眼。 谢承翰不以为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对李慧好说这叫气魄。 谢承翰走的没影了，谨慎的王帅帅才跟大家一起交卷，随着人群出来。 王帅帅远远便看到横幅，心下也很激动，毕竟别人家都没如此热烈和直白的表白方式，不管昨晚王宇炫耀的时候他觉得有多丢脸，但当下，他认为这效果是极好的。 王帅帅表面没动声色，蔡怡琴也不敢说谢承翰先出来了，婆孙俩便一起去吃午饭。中午，王宇就近定了一间钟点房让王帅帅休息，下午继续赶考。 再进考场，王帅帅看到谢承翰的欢迎海报，认定谢承翰是跟屁虫。 谢承翰不为所动，只问他：“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比试么？” 两个孩子卯着劲下考场，两个奶奶在外面比海报。 蔡怡琴很想把条幅挪到校门口去，可是保安不许。到晚上收横幅的时候，横幅放在哪里还又成了问题。钟点房已经退了，王宇还在睡懒觉没空来接他们回家。王帅帅又觉得拿条幅很丢脸，远远走在前面，但想起蔡怡琴等了他一天，不禁回头催蔡怡琴走快些。但连续两天，他看着校门口举牌子的家长越来越多，也暗自窃喜，认为自己带动了潮流。 暗潮汹涌中，时间过的特别快，李慧好每天和蔡怡琴较劲，甚至没空和网友追风少年聊天。追风少年也善解人意，没打扰她，只是在晚上，两个人依旧会相互问好，互道晚安。 终于迎来了高考的最后一场， 谢承翰说考完之后有个庆祝毕业的同学聚会，让李慧好不用等他，他自己会回家。 李慧好依旧记着谢承翰啃炸鸡的模样，满眼感动，千恩万谢的说以后一定会孝顺她，并承诺考完，她想去哪就去哪。 从这两天和谢承翰的谈话中，李慧好得知10号要出发旅游，下午谢承翰进了考场，李慧好立即回家积极准备。 她打包了她的化妆品和衣服，在喂猫的时间，还刻意去看了她的毛孩子们。 喂猫的老太太告诉李慧好，活动室的猫粮不多了，如果猫咪之家的经费不够，他们准备再凑凑。只是买猫粮用不了多少钱，上次大家筹集的现金还剩下不少，李慧好决定旅游回来之后就去采购。 “要去旅游啦？” “是啊，我不是不能跟团嘛，我家翰翰考完试了，正好陪我去。” 第143章 被家庭抛弃 “你家孩子真孝顺！” 李慧好脸上有光，逢人便夸，就连遇到躲了许久的袁建国，也忍不住显摆几句。 然而，遇见几个人，只说了几遍，她还觉得不够，不仅在各个群里广而告之，还特别私戳追风少年，告诉追风少年，她要去旅游几天，可能回复消息会慢一些。而追风少年告诉她，一个人旅游是孤单的，和心爱的人一起周游全世界，才是人生乐事，祝她早日找到另一半。 李慧好看的脸颊滚烫，不敢继续往下想，而是问起不懂外语也能周游全世界吗？ 追风少年说可以，有软件都不是问题，只是想不想罢了。 这让李慧好开了眼界，知道手机还有另外的功能。她想，她还有时间，等把手机用利索了，就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 带着无数人的祝福，李慧好准备简单做两个菜应付，毕竟长达一个月换着花样的做，她也真累了。 林琳进门时，李慧好一手正忙着搅拌蛋液，后退一步看门口，见是林琳探头，便对林琳解释，晚餐随便做点，免得林琳和谢强明天吃剩菜。 林琳错愕道：“明天你不在家吗？” 李慧好一阵茫然，她和谢承翰要去西安旅游的事情，林琳不也知道吗。 林琳这才解释，谢承翰说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上去考场的t恤和裤子，已经踏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她刚刚才去了酒店收拾东西回来。李慧好这才注意到，林琳身后还有两个酒店袋子，里面都装着谢承翰的笔和书。 李慧好的手不由一松，装满蛋液的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金黄黏滑的蛋液溅到了柜门上。 林琳这才觉得不对劲了，回想这3天的经过，心说不知道谢承翰承诺了什么，让李慧好当真。 林琳扶着李慧好在小板凳上坐下，拿出纸巾收拾一遍，又去卫生间找拖布，直到确定地上不再粘糊，才掏出手机给谢承翰打电话。她看向李慧好，只见李慧好弓背失魂落魄的坐着神游天外，林琳不由更担心。 电话接通，林琳按了免提。 谢承翰还没上火车，背景音嘈杂喧哗，隐隐还能听见陈沫的笑声。李慧好心说，难怪王西凤不说话，原来是早知道了孩子们的计划，只是没有揭穿她。她越发觉得委屈，鼻头一酸，下巴也跟着往上抽动。 林琳明知故问，数落谢承翰，承诺了做不到，太不懂事了。 谢承翰说：“我也没说带她去华山啊，华山那么高，她年纪那么大爬的动吗……” 林琳也觉得谢承翰说的有道理，陡峭的华山她看着都肝颤，倒给她钱她都不敢让七十岁的李慧好去以身涉险。但该做的还得面面俱到，于是责怪谢承翰不说清楚。 谢承翰聪明，立即明白李慧好在生气，不用林琳提醒直接道歉认错，也不管对面到底是不是李慧好。 林琳把电话递过去，李慧好不接。 林琳又对着电话说：“快，大声点。” 谢承翰说了一堆好话，大约是这件事情他确实欠考虑，等他从西安回来以后，会亲自来向李慧好认错。一旁的陈沫也嬉笑着说，一起来赔罪。 李慧好还能说什么呢。一把年纪的人了，总不能还和几个半大孩子计较。她想起王西凤经常说的那句话，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老年人别参合。她现下才算是真的打心眼里认可了。 李慧好盼望了许久的旅行没去成，实在高兴不起来，于是没好气的说：“注意安全。” 林琳挂了电话，又主动认错，解释一切都是谢承翰和几个同学临时决定的，自己事先也不知道谢承翰私下的承诺。 李慧好长叹一声，拍在大腿上，这才起了身。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李慧好回头淡淡的嘱咐，这顿林琳做，她把收拾去旅游的东西放回去。 林琳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专心施展厨艺。 高考结束，终日奔波提醒吊胆的生活，终于告一段落，李慧好的遭遇并没有破坏林琳的好心情，况且今天还有一件喜事。 林琳据理力争向公司申请的营销费用，总算拨了下来，其中有一半供林琳自由调配。她满心以为能帮谢强减轻压力，挽回越来越疏远的夫妻感情。谢强进门之后，她就告诉谢强今天有喜事，卖足了关子，等谢强坐下，她却不说到底是什么喜事，但那满脸的喜悦不似作假。谢强心惊胆战的等着结果，半点喜悦也无，却也不能打扰林琳的心情，只能极力忍耐。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但林琳沉浸在欢喜中，只觉得李慧好强颜欢笑是正常的，以为谢强偶尔流露出来的冷漠，是因为谢强累了。 实际上，谢强恼的不只是工作，还有他在家里的存在感。 谢承翰高考三天，谢承翰整天想不起给他这个爸爸汇报考试结果，林琳正大光明的早出晚归，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下馆子，就连李慧好这个妈，也想不起问他一句吃饭没。 谢强感到被家庭抛弃了，现下听到谢承翰没经过他的允许就和同学出去旅游，怒火已在爆发的边缘。 谢强没机会发火，吃过晚饭之后，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林琳在卧室忙工作，李慧好在卧室忙手机，如果不是偶尔的说话声，让他以为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再也不用担心失业的事情暴露，却并不高兴。 这一晚上，李慧好不敢在群里冒泡，难熬的很。她绞尽脑汁想圆说她没有出门的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言，家人的借口都被她用烂了。群里的聊天框被她打开又关上，她干脆去告诉林琳，明天让林琳自己买菜，她要出去玩。 林琳沉浸在工作中还没回过神来，抬头问：“那你晚上回来吗？” “不。” 不回家，还能去哪里呢，李慧好再次想到了胡老太。 自从胡老太出院以后，伙食不用李慧好担心，李慧好和她的交际，仅限于每天在大门口和她打招呼，她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再需要李慧好帮忙。 无所事事又没爱好的胡老太也开始了她的新生活，每天起床收拾妥当，除非刮风下雨不出门，否则就去门卫室外蹲着，等老吴头起床，或打扫卫生，或洗衣做饭。她好像又找到了她的主心骨，在她心中，生活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李慧好想来住，胡老太也没拒绝，直接从钥匙环上取下钥匙递给李慧好，让李慧好自己回家去，李慧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会儿，老吴头从屋后面出来，说自己晒衣服的竹竿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玩意儿给顺了。李慧好想起蔡怡琴撑条幅那两根油亮油亮的竹竿，顿时明白了来由。她没想多嘴，可老吴头坚持要去翻监控。 调取监控的权限在社区，为此老吴头硬是找上社区，要揪出偷竹竿的贼。 第144章 偷竹竿的贼 王宇圆润的身体出现在监控视频中，老吴头犯了愁。 王宇是向阳小区出了名的混账，老吴头有点怂，让李慧好去说。李慧好不想见到蔡怡琴那泼妇，便劝老吴头算了，做两根衣架花不了几十块钱。 可在老吴头心里，那两根竹竿比他的命重要。那是他老家的全部念想，用了好多年了。现在，他早都不回村里，见到两根竹竿还能想起村里那些过往。 最后，老吴头巴巴的上门，敲开蔡怡琴的门，让蔡怡琴还竹竿。 蔡怡琴先前不知道那竹竿从哪里来的，用过之后，就丢在学校门口的垃圾桶。她记得她走的时候，正好遇到环卫工做清洁，竹竿被踩破拿走，这会儿连捡都没地方捡去。 老吴头一听说竹竿没了去向，当下坐在蔡怡琴家门口哭，只哭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他又挪到楼下去哭。这下就有路过的关心究竟，得知王宇连竹竿都要偷，咂舌之下也忌讳王宇上门找茬，换做吐口水来表示鄙视。 蔡怡琴在楼上听的心烦，去敲王宇的门，这才发现往常这时候在床上打呼的王宇竟不在家。 王帅帅正闲的无聊，得知竹竿的事情，立即回头去翻自己的书包，见房产证不在了，不仅伸手问蔡怡琴要钱，还骂蔡怡琴没脑子，中了王宇的调虎离山之计。蔡怡琴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可她在考场外拉横幅，王帅帅也乐呵呵的让她拉，没发表过意见，最后房产证不在了，怪她一个人？ 王帅帅急匆匆下楼，递给老吴头一百块，让老吴头把监控调来看，他要知道王宇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一百块，够老吴头晚上起床开五十次门了。 老吴头心中坚持的信念，被窘迫的现实折了腰，又得了王帅帅的道歉，好像没那么气了，听说王家丢了很贵重的东西，便正好利用这次看监控的特权带王帅帅去看。 李慧好和胡老太在门口坐着，没想参合进去。 可如丧考妣的蔡怡琴，见到李慧好总会迁怒。 拉横幅是李慧好看见的，也就只有李慧好能告状了。 胡老太被蔡怡琴骂的住院，差点没命，和蔡怡琴结下了死仇，看见蔡怡琴必要怼上两句。她在蔡怡琴骂李慧好心机深的时候插嘴，便引火烧身，被蔡怡琴骂她是个寡妇，刚死了老公就去外面勾汉子。老吴头木讷的站在一旁，并没觉得蔡怡琴在骂他。 眨眼间，门卫室鸡飞狗跳，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不远处的活动室更是乌泱泱出来一群人劝架。 偷东西本来就不对，偷了还出来吵架的更是前所未见。 老吴头收了钱只想事情揭过，充当和事佬，勇敢的站出来承认是他看监控找到的王宇。 蔡怡琴从上次李慧好安装监控的事情，抓住隐私权的由头，说老吴头只是个门卫，不够资格看监控。没人会为了掉竹竿都来找监控，可能是老吴头随便找的借口。要是谁都找借口来看监控，那小区里的人岂不24小时都在别人的眼皮子下了。 牵扯到众人利益，又和社区有关，于是大家到社区解决问题。 工作人员抽丝剥茧，问了三个问题： 首先，老吴头是不是掉了竹竿？还真别说竹竿不值钱，在老吴头心里竹竿有特殊的含义，别说是竹竿，就是根牙签，他也是重要的个人财产。 其次，是不是王宇偷了竹竿？从监控查出来偷了竹竿，为什么不仅不道歉，害要扯到大家的隐私权混淆视线，是想逃避责任么。 再者，王家是不是掉了东西？王家掉了东西，王家翻监控，最后王家还说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那么，侵犯隐私权的是谁，是王家呀，王家怎么有理来闹的。 如果偷东西的事情实在说不清楚，得去派出所。 蔡怡琴一下子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回了家，只会坐在客厅哭。 王帅帅一直跟在身边，实则是想看李慧好的笑话，没想到，自己反倒丢了脸。他关上门，剪开缝起来的裤兜，仔细数了数，两千块一张没少。他用钱用酒店的针线包缝了回去，四下打量房间，把叠好的裤子放进衣柜最底层，才用手机查百度：房产证丢了怎么办。 抵押房产，需要权利人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房子的名字是蔡怡琴的，而蔡怡琴因为要去陪考，一直将身份证带在身上，王帅帅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王家虚惊一场，闹的李慧好和胡老太都不好过。 从社区回来，很多人问老吴头是不是也想娶老婆了，迟钝的老吴头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大家以为他和胡老太在谈恋爱。旁人一说胡老太好像有两套房子，老公儿子都死了，也是不错的选择，老吴头就像被侮辱了一样，从此离胡老太远远的。 而李慧好，原本找胡老太是想假装出去旅游了，被蔡怡琴一闹，大家都知道她没出门，她再去胡老太家也没意义。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已经告诉林琳今晚不回家，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厚着脸皮想，她的房子，她回去睡觉，未必还要顾及别人乐不乐意？ 李慧好找好了台阶下，正好看到在墙边游走的猫儿，决定先去买猫粮。 猫粮牌子和地点都是固定的，李慧好拖着小拖车，付钱拿货直接坐地铁回家。这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人多了起来。她没有位置，就在车厢中间的栏杆旁站着，一手把着栏杆掌握平衡，一手扶着拖车不让车跑。 向阳小区外是有名的网红餐饮街，赶赴晚餐的人也多。有一对小年轻捧着奶茶上车，车启动的时候没站稳，奶茶一下子泼向李慧好，顺着猫粮袋子往下滴。李慧好要喂一群猫，需求量大，一般都选编织袋装的便宜货，奶茶可能顺着袋子渗透进去，猫就吃不成了。 尽管年轻人说了对不起，李慧好还是冒了火，说对方不懂规矩。男子为了维护女朋友，立即要求李慧好道歉，还说打湿了猫粮赔给李慧好就是。 李慧好认为这不是道歉的问题，她站着都没动，无端来祸她也很委屈。 双方互不相让，越吵越凶。 一旁的人劝赔钱算了，可两个小年轻都认为自己没错，直到列车上维护持续的工作人员巡场来，才知道地铁上是不能带奶茶的。 不能带奶茶，带奶茶来泼了人还要吵架当然没理。 男子掏出两百块丢在地上，带着女子下车，李慧好也没觉得难为情，捡钱回家，心说等下回去拆了猫粮袋子，把被奶茶淋湿的部分丢掉，剩下的还可以再用。 这个时代，别说有风吹草动，就是人鲜血淋漓的瘫在地上不动了，也有人能掏出手机拍视频，这种吵架的事情就更没人会放过。 没等李慧好到家，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第145章 网红老太太 谢强最近一直困在失业中，直到做新媒体的朋友打电话来邀约。按照谢强以前的性格，没有及时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他不会再理，可如今穷途末路，他也只能改变看法，从善如流的去赴约。 朋友提到，如今直播带货告别野蛮竞争的时代，但是不代表没有风口。主打流量的主播带货形式已经见了顶，带动一批企业自发参与，从线下转移到线上。 谢强很快明白过来，做惯了现下营销的企业并不适应线上竞争，传统的经营理念和话术，都在发生改变。 如何创造品牌故事和品牌价值，正是谢强最擅长的！ 百变不离其中，谢强为了能保住自己的部门，已经研究过太多新媒体的宣传口号和话术，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如今朋友邀请他技术入股，不用出钱也占了公司的股份，尽管工资低了，但职位高了，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 谢强无法拒绝。 朋友的雪中送炭和家人的疏离，有了鲜明的对比，谢强始终无法从患得患失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刷短视频成为他打发闲暇时间最正当的理由。 红发老太太地铁撒泼，到底是倚老卖老，还是利用规则赚钱。 谢强甚至不用点进去，只看到那红发白t恤的背影，就知道是李慧好，那带着碎花的小拖车更是再熟悉不过了。 再一翻评论，网友们各抒己见，有说李慧好年轻时尚的，有说李慧好老妖婆深井冰的。有说地铁里带奶茶不对的，也有说李慧好要人陪两百块太过分的。还有说李慧好倚老卖老欺诈小年轻的，也有说李慧好下班时间挤地铁活该被人泼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视频发送的时间虽说是刚刚，可谁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呢。 这大数据也是牛，他看了一条，接连推送了好几条给他，都是李慧好的。 谢强太阳穴的青筋直跳，心说李慧好独断独行，终于再次印证了他的警告。 丢脸，都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 谢强把视频放给林琳看，让林琳认清是非，别帮李慧好说话。 林琳则认为谢强小题大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被人骑到头上，为什么不能吵架。 谢强突然想起林琳坐在王宇身上挥爪子的场景，顿时觉得一腔道理都喂了狗，说了也白说，于是警告林琳一会儿他说话别插嘴。 林琳只笑，李慧好今天晚上不回家，看他找谁发疯去。 谢强被堵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怨林琳越来越凶了。林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说他没事找事，闲的发慌可以想想怎么赚钱，毕竟如果谢承翰读大学要花钱，如果出息还能读硕士读博士。 谢强当然不好说林琳这才是没事找事，知道他工作丢了正在创业，还没好意思抽家里的老本，不然早都有了出路。谢强只说，读军校有补贴，要是谢承翰努力能拿到奖学金，和学费两相抵消，说不定不但花不了钱，还能赚钱。 林琳嘲笑谢强就是个操心命，不该操心瞎操心，该操心的不操心，怎么就知道谢承翰一定读书出息，或者一定能考上军校呢。再说，即便不读书还得考虑以后娶媳妇儿，未必老两口一点支持的本事没有，以后在儿媳妇和儿子身上去盘剥？ “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一家人撇成两家说！” “哦，所以你养儿子就是为了儿子养你的？照这话，你都没资格嫌弃你妈。” “嘿~你非要跟我詏颈系唔系！？我说一句你说十句。” 林琳斜了谢强一眼，谢强顺势搂了过去。林琳拧巴两下，轻轻踩到谢强脚背上。 “哎，淘菜呢！” 谢强没管，抱起林琳来往卧室走。他有了新的事业，柳暗花明，老树逢春，也是人生意气风发的好时候，没了李慧好和谢承翰，其实他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他急吼吼的把长满胡茬的下巴凑了上去，林琳湿漉漉的手推不开，也就顺势搂了他的脖子。 二人你侬我侬的刚到客厅，却听见锁响，门哗的一下开了。 谢强愣在当场，果真像一颗屹立不倒的老树。林琳猴子下树一样落了地，尴尬的走开。李慧好却自在的进了门，那装扮和视频上的，半点没差。 李慧好一进门，连上了家里的wifi，手机叮叮叮响不停。 李慧好放下小拖车，赶紧去看消息，群里已经讨论开了，都夸她成了网红。 她点开一条语音，对面说：“好姐，那些年轻人就是欠教训，不懂得尊老爱幼，你教训的好！你成网红啦，别忘了带领我们这些老姐妹一起红啊！” 这句话直接引发了谢强的怒火，冲着李慧好就吼，人年轻人招你惹你了，生活多不容易，宽容一点不会少半斤肉，为了出名脸都不要了，还好意思教训人，真是丢人现眼，没看到网上的评论么，老妖婆的名声已经传遍全国了。 出乎意料的，李慧好只淡淡问：“说够没有？” 要是李慧好真是气急败坏的和谢强吵架，谢强反而能继续理论下去，就和往常的几次一样，摆出道理，哪怕他说干口水李慧好还是肆意妄为，但李慧好会生气至少是听了。 这次，李慧好只冷漠的波澜不惊的问，谢强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是这么过，看不惯可以去住你自己的房子。” 李慧好说完，没理门口的小拖车，坐在小板凳上脱鞋。谢强还想说什么，李慧好抬起头已是满脸水光。 “你好手好脚饿不死，翰翰高考完也不需要人看门了，你们一家过你们的生活去，我自问没什么亏欠你。” “妈……” “你们不搬也可以，我做什么你没资格管。”李慧好走了两步，指着奖杯位置的监控头，“把你那破东西拿走。” 谢强不可置信，眼见李慧好进了房间，他还呆呆站在客厅里，不知道为什么李慧好突然变的强势起来。 李慧好只是在跨进门的那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明明老了也可以活的精彩，不用非要儿孙们的成就，来证明自己活的精彩。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部分人的认可，这就够了。老年人不是非要天天跟着儿孙转，而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精神追求。 于是，她释然的回到卧室，不关门，就和群里的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有人建议她利用网红宣传如何善待流浪猫，甚至可以集资领养流浪猫。她深以为然，并吸取之前的教训，要去社区询问再说。至少，社区的工作人员不会嫌弃她老而不告诉她其中逻辑，哪怕她听不懂。也不会出口满嘴嫌弃，或者教她做一件事需要收费。 谢强听见语音说集资，忍不住跑到卧室门口提醒。 “妈，你可别乱收钱哦，非法集资，非法，系要坐牢嘅！” 第146章 断绝关系 谢强的话，李慧好已经听不进去了。 只提出反对，而不提供解决方案，这种情况就和走大路遇到拦路虎差不多。 李慧好最后抱着一丝希望，问：“那你告诉我，怎么把楼下的猫养好。” 当初，小黄猫芝士就是在谢强的强烈反对下，才失去了当家猫的资格。谢强当然不会管猫，他只想管管他越来越不正经的妈！ 可李慧好完全无视他的话，和群里的大爷大妈们聊的热火朝天，还约明天在社区见面，他站了一会儿没看到李慧好有停止谈话的倾向，被林琳拉走了。 林琳说：“你还望妈成凤啊，也管太宽了。妈年纪大了，她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是给你最大的支持，你还想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谢强就是觉得李慧好不断惹麻烦，实际也是在给他惹麻烦，不管还真不行。 但谢强听到李慧好明天要去社区，心说社区工作人员总不至于乱说，李慧好想的不对一定会阻止，这才安静下来，没继续追究。 一会儿，谢承翰发来消息，说火车已经开出了广东境内，林琳拿他拍摄的照片来给李慧好看。李慧好让林琳给她买面膜，并且给了林琳钱。 林琳推辞无用，回到房间就告诉谢强，李慧好心里还在生气，连化妆品都要重新买了，各用各的。 谢强没发表意见，只说李慧好爱咋咋的，刚刚林琳不让他管，这会儿要花钱的事情，他也不管。 林琳喜欢吃点带辣味的东西，往常家里老小都在，她不敢做，满以为今天能和谢强来个二人世界不用忌讳那么多，便做了水煮。结果说不回家的李慧好回来了，也只能凑合吃。 饭后，李慧好碗筷一撩就出门了，忙着把猫粮搬去活动室。 林琳让谢强去帮忙，谢强确实也动了身，刚把袋子提到楼下还没站稳，就被李慧好嫌弃了。 李慧好说：“一个大男人，搬袋猫粮就气喘吁吁的，上去歇着，我自己去。” 谢强原本还想挣扎两下，帮李慧好把东西搬到活动室，可李慧好说：“大人说话，你跟来做什么。”说的他像个无知幼童。 这话，谢强都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听过了，被砸的晕乎乎的，上楼以后对林琳复述。林琳笑的直不起腰来，被谢强趁机擒住，正好趁家里没人，办下午未尽的正事。一时间，酣畅淋漓，围绕在身边的烦心事都不在了。 李慧好到了楼下，也如鱼得水。 原本这段时间，李慧好就在小区里做了不少好事，成了名人，这会儿慢悠悠走在饭后散步的大军中，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到了活动室，晚场麻将已经开始，加入了猫咪之家的成员们也在。一看李慧好身后的袋子，正是视频上那一个，于是又说起地铁上的小年轻来。话题聊下去，从该不该有人给李慧好让座，到老年人这个时间是不是应该上地铁，众说纷纭。 不管是否认可李慧好的做法，反正黑红也是红，李慧好是真的出名了，夸口的旅游也被人提起。 李慧好说：“总有一天我会周游全世界。” 这份宣言引人惊叹，没人想问李慧好为什么今天哪里都没去，而是问李慧好，不懂外语怎么出国呢。 现在有高科技，还怕不能出国么。 一句话，震慑全场，让人不得不佩服李慧好，承认她永远是向阳小区里最潮的老太太。李慧好被夸的云里雾里的，从活动室出来，很快和追风少年说上了话。 李慧好认为自己曲线救国，从网络的方式，得到了另一种亲近年轻人的机会，并乐在其中。 到家楼下，李慧好特别仰头看了一下，客厅没开灯，到门口还停了一会儿，确定谢强两口子没做啥事，才进了屋子。她还没忘记撞见儿子在客厅搂着媳妇的尴尬，心说国家都开放生育了，要是林琳能怀上一个也挺好的。 李慧好进了屋子，果然看见谢强的卧室房门紧闭亮着灯，就更觉得自己打扰了年轻人的生活。 旅游的念头再次毫无征兆的冒了出来，李慧好拿起手机，和追风少年讨论起全球旅行。她特别申明不想坐飞机，追风少年便建议自驾。可自驾要学车，出游好似还是无解。 追风少年笑她，找个伴儿就行啦。 伴儿……李慧好红着脸说自己没伴儿，追风少年一直没说话。 第二天， 李慧好才看到追风少年的回复：如果你允许，我可以陪你海角天涯。 这更像是一句告白！ 李慧好呆呆盯着屏幕好一会儿，乐了又恼，恼了又羞，羞了又乐，心思百转千回间，谢强和林琳起床出门，谢承翰还发来问早的消息，她这才回过神来，她为了一句网友说的话，竟然呆了一个小时…… 李慧好收拾妥当，如约到了社区，社区已经人山人海。 主角不是她，是蔡怡琴。 王宇偷走了房产证，却找不到蔡怡琴的身份证，抵押没办成。回家以后，王宇被王帅帅堵在门口，追问房产证的下落，在王帅帅要抹脖子的情况下，王宇才不得不承认，只是还是不愿意把房产证拿出来，口口声声都说为了王帅帅。蔡怡琴的老泪纵横，没唤起王宇的醒悟，依旧觉得要抵押房子，王帅帅直接挥刀让王宇滚出去。 王家的冲突也很短暂，最后以蔡怡琴挡在王宇身前不了了之。 王宇吓坏了，当下没敢和王帅帅硬扛，半夜跑到蔡怡琴房间里偷东西。这时候，警惕的王帅帅早都把蔡怡琴的身份证收走了，他没得逞。一大早，银行的催款电话打来，王宇才发现，这月的利息分红没到账，要了蔡怡琴这月的社保金还债。 王帅帅只来得及撞见王宇离开的背影，恨铁不成钢的骂蔡怡琴窝囊，居然被个败家子使来唤去。 王帅帅也怕有疏漏，思前想后要永绝后患，让蔡怡琴来社区问，王宇有没有开具证明。因为房屋抵押，出了要房产证和土地证，还要权利人的身份证、婚姻证明、收入证明等等，没有社会经验的他不知道这些证明应该在哪开。 这下好，蔡怡琴出门遇到落魄回来的王宇，又被王宇追着要钱。 蔡怡琴的心已经被伤透了，心说如果她继续忍下去，王宇把她的棺材板都挖完了，她连死了都没个安宁。 蔡怡琴说要到社区办事，王宇不明所以，心说正好问问哪里开证明抵押房子，便跟着过来。结果进了社区，蔡怡琴要和王宇断绝母子关系，王宇当场闹了起来。母子俩在社区上演一场狗血大戏，引来无数的围观者。 李慧好一到，母子俩找到了共同的敌人。 第147章 握手言和 王宇认为，没有李慧好来找事，蔡怡琴不会没事就和李慧好攀比，不会在他和王帅帅面前念叨，王帅帅也就不会和谢承翰产生矛盾，以至于性格偏激有问题。 蔡怡琴自不用说了，各种各样的往事足以让她一刻不歇的将李慧好从早数落到晚。 不同以往，李慧好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不再孤立无援。大家都帮着李慧好说话，李慧好看蔡怡琴母子的心态也不同了，只觉得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李慧好问：“寻日就来闹一场，今天又嚟？” 蔡怡琴的心酸一下子冲上心头，坐在凳子上嚎嚎大哭。 旁人也想起，昨天蔡怡琴来社区，其实不是蔡怡琴的事，是王宇偷了老吴头晒衣服的竹竿。 蔡怡琴再也顾不得会不会丢丑了，开始说起她这些年的经历。 她当过女工当过销售，把能做的工作都做了，才把王宇拉扯大。好容易等王宇娶妻生子，王宇媳妇跑了，其实也不怪她。但王宇从此消沉下去，游手好闲，她肩负一个母亲的责任，负担王宇和王帅帅的生活，没喊过一声苦。 这些年她没存下过一分钱，明明有高血压，药还三天两头断，只为了能剩下钱来负担儿子和孙子的生活。但就这样，王宇也没停止盘剥，买包烟都伸手问她拿钱。起初她还想着有成绩好的王帅帅，能帮她养老。现在，王帅帅脾气暴躁不像个靠得住的，还学着王宇伸手问她要零花钱。王宇呢，越发不像样子，还想偷了房产证变卖房产，让她老了还要流浪街头。 这么一听，王帅帅尚且可以用不懂事来说，但王宇的罪行，可就罄竹难书了。 众人听的专心，回头一看，王宇已经不知所踪，留下绝望的蔡怡琴在社区痛哭流涕。 李慧好也觉得蔡怡琴有些可怜，特别能理解失去工作之后的煎熬日子，不然，她也不会对蔡怡琴那么恨。 要是蔡怡琴的话到这里止住，李慧好立即就能劝上两句化解仇恨，可蔡怡琴没住嘴，又继续翻陈年旧事。 这一回，蔡怡琴没人阻拦，总算把事情掰扯清楚。 农机厂的办公室缺人，正巧老谢带上白糖求上王家，想要向阳小区的房子。那时候，老王在往向阳小区送沙石，和工头有些交情，便趁机帮老婆蔡怡琴更进一步，让李慧好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等蔡怡琴知道的时候，老王都私下把话说了，木已成舟。 可光是老谢送白糖，并不足以打动大公无私的胡厂长。老王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农机厂已经很困难，胡厂长想尽办法补贴工厂，始终找不到门路。老王说隔壁香城房价都能涨的快，正中胡厂长的死穴。 于是，老王悄悄把原本该给谢家的房子名额，给了胡厂长。在投票的时候，胡厂长把自己的票投给蔡怡琴，以一票之差的微弱优势，让蔡怡琴顺利上位。 之后，李慧好找到老胡闹，老胡才知道李慧好不愿意，便愧疚的给李慧好找了伙食团的工作，白糖也到了伙食团团长的手里。 房子这事，李慧好已经在那个有人上门求助的台风天想明白了，她看见地上的水渍，想到那时候一家老小总挤在一间漏雨的小屋子里，她总对老谢抱怨。他们在农机厂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搬到向阳小区。 老谢不止一次对李慧好说：“看，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可我们能有个家，这才是大好事。” 以前，李慧好以为老谢的意思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幸福，可选择她才回过味来，老谢可能在暗示房子的事。 接下来的事情，是李慧好不知道的。 老谢得知名额被老胡顶了之后，要怒烧蔡怡琴家的房子。那时候，老王已经去世了，蔡怡琴孤儿寡母的，十分害怕。老谢每天上门蹲守，蔡怡琴只能拉着老谢去僻静角落，好话说尽。最后，蔡怡琴被逼的没法了，几番打听，终于得知楼上的房子要卖，谢家这才有机会搬到向阳小区里来。 蔡怡琴认为，所有事情都是老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她虽然享受了福利，却也是受害者。这些年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仇恨结下，连带拿了好处不吭声的胡厂长，也在蔡怡琴的忌恨中。后来，两家也不在一起住，蔡怡琴没了和胡家翻脸的机会。而且，胡厂长管着蔡怡琴算工龄，又抓着蔡怡琴送礼上位的小辫子，蔡怡琴不敢和胡家翻脸。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初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两家之间不断的结仇，不断的产生矛盾，早已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蔡怡琴还憋着心思，就想看李慧好和胡老太走到一起，然后再看李慧好得知真相后的丑态，谁知道李慧好这么能忍。 蔡怡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吐了出来，李慧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凭老王，能搞到紧俏的名额？ 不管怎么说，胡老太也承认了，名额确实是老王搞到的，这事蹊跷。不过，李慧好已经不想再追究始末，她已经知道，老谢和蔡怡琴之间是清白的，老谢买房子还是为了给她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就够了。 她和蔡怡琴，都已经被这段往事折磨了太多年。 李慧好说：“算了，过都过了，都是有儿孙的人，我们今天，也算是把旧账翻清楚了，有什么能比余生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蔡怡琴说：“你还欠我一句对唔起！” “对唔起。”李慧好干脆的很，“大家都望住呢，我打后绝对唔晓再跟你闹了……只要你不找麻烦。” 旁人也都劝，这事各有对错，都受了委屈，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眼下，蔡怡琴是来求助如何摆脱被王宇盘剥的命运的，如果社区帮不了她，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既不想成个孤寡老人，也不想失去傍身的财产，她并不觉得她过于贪心，因为孩子孝顺长辈，不都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王宇溜了，开证明那是民政局的事情，社区管不了，只能建议蔡怡琴去给房产证挂失，并且把房产证收好。如果不想闹僵，最好的办法，还是和王宇说透了，各退一步。如果王宇确实有困难，也希望蔡怡琴作为母亲能理解一二。 社区看似和稀泥，其实也很无奈。如果当事双方不接受调解，他们也不能24小时去守着蔡怡琴预防王宇偷东西啊。 蔡怡琴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李慧好说，如果王宇再闹，就上楼来找她。 这一刻，蔡怡琴既无法拒绝李慧好的好意，也无法阻止从心底习惯性冒出的嫌弃，她甚至想出言讥讽，老娘都治不住，你还拿他有办法吗？可她同时也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如果临时生变，最有可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除了李慧好，不会有别人。 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蔡怡琴冷哼：“我揾你嘅时候，你可别躲。” 第148章 高考结束了 几十年的矛盾，一朝化于无形，还不免引人担心。 社区工作人员不得不提醒李慧好，泼皮王宇不好对付，遇到急事别逞能，该求助还得求助。 李慧好已经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次，认为两家之间习惯性的攀比，也是对付彼此最有力的武器。就她往王宇面前一站，王宇还敢义正言辞的伸手问蔡怡琴要钱，要脸不？ 李慧好觉得这事自己能搞定，决定先带丢人的蔡怡琴回家，集资拯救流浪猫的事押后再议。 蔡怡琴打心眼里不情愿跟李慧好走，可是社区没人帮的了忙，甚至没人帮她说话，她再坐下去也是白搭。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钱在她包里，她要给王宇谁也拦不住。当然，如果王宇胁迫她给，这种情况她可能会不得已掏钱，这时候只能指望外力来阻止，李慧好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蔡怡琴斟酌之下，还是和李慧好离开了社区。有大家作证，她不怕好面子的李慧好不帮忙。可想到帮忙，就不好对李慧好冷脸，一路上尴尬的很。 路上，李慧好问及蔡怡琴下一步的打算。 蔡怡琴反问起李慧好，以前两人比儿子比孙子，现在孙子都毕业了，李慧好准备去干什么呢。 李慧好说：“我要出去周游全世界。” 蔡怡琴认为李慧好常把儿孙挂嘴边，舍不得不管。 可李慧好笑笑说，老了该有老了的生活，蔡怡琴莫名从她的眉飞色舞中，听出这是真话。 李慧好述说这段时间的经历，最后总结，当放下仇恨那一刻开始，她才发现身边有很多展示自己的机会，机会多了，也就没空记仇了。因为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夸奖和尊重，是比得到仇恨更令人愉悦的事，她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 蔡怡琴暗自咂舌，总算知道为什么李慧好最近见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了。原来李慧好在背地里忙着做好事，没空理她蔡怡琴了。 蔡怡琴既嫉妒，又自惭形愧，怀疑李慧好是故意显摆自己成了红人，要强压她一头。 可李慧好很快将话题转到蔡怡琴在农机厂的光荣事迹，蔡怡琴以为她的优点李慧好都看不到，这会儿被夸奖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蔡怡琴感到脸上有光，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和谐起来。两个老对头直到现在才发现，两人之间还有说不完的话题，对有些懒惰耍小聪明的人，也都有共同的看法，还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起来。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的步子已经同手同脚，像一个队伍里一起操练的战士。 李慧好看到胡老太在遛猫，朝胡老太打招呼。蔡怡琴虽然犹豫，却还是冲着胡老太点头。李慧好注意到蔡怡琴的小动作，朝蔡怡琴笑笑，还搭上了蔡怡琴的肩膀。 胡老太吓了一跳，想拉着猫过来，猫却不走，她只好伸手将猫抱在怀里。 胡老太无视蔡怡琴的存在，对李慧好说：“你该去看看王二奶奶，刚刚里面吵的好凶。” 李慧好问：“你呢？” “我……”胡老太回头看紧闭的门卫室，说，“我在这儿坐。” 蔡怡琴忍不住好心道：“坐这儿干什么，都不稀得理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冲。 “要你管！”胡老太看见蔡怡琴就冒火，“要不是你那败家子连晒衣竿都偷，人家会不理我？” 蔡怡琴下意识想提气吵架，可一想到她如此维护的王宇时刻在肖想她的棺材板，她堆积都火气都往鼻尖蹿，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只能怨自己没教好，同样是在攀比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人家李慧好就能养出谢强那么懂事的儿子。 李慧好忙止了话题，对胡老太说，当年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知道了，也不打算再追究了，希望胡老太也尽快从陈年旧事中解脱出来，开始新生活。 说的容易！ 生死大仇，说忘就忘，也太没脸没皮了。 胡老太嫌李慧好说官话。当年老胡就喜欢说这种二不挂五的话，听着好像是不可动摇的大道理，可怎么才算解脱，什么又才叫新生活，一点没提及，说到头来只剩玄乎，该解决的事情一件没解决，把自家差点拖垮了，做人还是要落地的好。 李慧好劝不动，出了口粗气找王西凤去，剩下胡老太和看不惯的蔡怡琴面面相觑。 蔡怡琴牵强的笑笑，追李慧好去了。她不敢回家，心说家里有王帅帅坐阵，王宇不敢捣乱，但她回去却不知道如何对家里的小霸王王帅帅交代。没一会儿，胡老太也追上来，跟在她身边走。 她快胡老太也快，她慢胡老太也慢，一前一后往王西凤家走。 蔡怡琴忍不住问：“你点来了。” 胡老太不好意思说，她被老吴头一盆水泼在脚下，又被吐了口唾沫，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在门卫室坐下去，无处可去，只能去找李慧好。她其实也很纠结，如果没有老吴头，她的生活又回到孤孤单单一个人，如果依旧指望李慧好，那么李慧好和蔡怡琴和好了，她是不是应该也和蔡怡琴和好。 可刚说出的话，又要推翻，到底心里别扭！ 胡老太说：“你能去我也能去。” 蔡怡琴脸颊的肉抖了抖，格外好脾气道：“二奶奶什么事？” “不知道啊，反正闹着呢。” “我家是那不争气的，她家一直好好的，也闹？” 老年人的话题很容易起头，家长里短一摆开，无数的话题接踵而至，蔡怡琴曾经用这一招和无数人搭上话，可眼下用在胡老太身上却不太适用。 胡老太对别人的八卦没兴趣，因为她觉得别人再惨，都没她一个孤寡老人无依无靠的惨。儿孙嘛，吵吵闹闹也是福气。所以，在得知王西凤怀孕的女儿找来了亲家母照顾，王西凤却因相处不来和亲家母吵架的时候，胡老太格外不理解。这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吗！ 王西凤积累的怨气，在陈沫走后，彻底爆发了。 肖潇已经抱着害怕被陈家排斥的心理，对王西凤的沟通和解建议不敢吱声，王西凤和亲家之间的矛盾也就继续下去。 但因为陈沫在，亲家拗不过陈女婿袒护孩子的心思，只能听从王西凤的建议安排住宿。老两口一起住，肖潇两口子住，陈沫和王西凤住。自从陈沫高考开始，王西凤就一个人睡，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昨晚，陈沫不在家，亲家母又不知道和丈夫闹了什么矛盾，非要睡王西凤的屋子，让王西凤去睡客厅，王西凤没同意。今早起来，亲家母就在客厅哭，说养大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陈女婿不好对亲娘发飙，于是和肖潇商量，让肖潇去劝王西凤住客厅。 王西凤问：“你怕得罪婆婆，就不怕得罪我这个亲妈？” 肖潇哭了，说：“我也只盼着亲妈理解我，我还能指望谁呢？” 王西凤心寒至极：“那我这么大年纪，我又指望谁呢！” 亲家母再次搬出房子是儿子买的，是婚前财产这句话，王西凤立即如护仔的母鸡一样和亲家母吵起架来。陈女婿只看不说话，王西凤就说离婚，让陈沫改姓肖沫。 亲家母觉得王西凤凭着陈沫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争地位，于是也同意离婚，说见过男人年纪越大娶越年轻的，还没见过黄花菜嫁大款的。王西凤哪容女儿被侮辱，反唇相讥，说世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就陈家这德行，离了肖潇肯定连头蠢驴也找不到。 两个老太太吵架，肖潇“被离婚”，急的冒汗，不一会儿感到肚子痛。 亲家母说躺一下就好，王西凤急的跳脚却没办法，因为肖潇听亲家母的话，还让她别吵。 第149章 逃离家庭 王西凤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当下就要收拾东西回家，还让肖潇跟她一起回老家养胎。 见王西凤动了真格，亲家忙拉住亲家母让少说两句，可亲家母这会儿连离婚的话都说出了口。 王西凤的火爆脾气上来，闯进老两口卧室把行李从阳台丢了出来。 这下子，一家人从楼上吵到楼下，大家也就出来看热闹。 大家对王西凤太熟悉，很认可王西凤的人品。从吵架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了事情始末，都觉得这亲家母没事找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胎，纠结什么家庭地位。 老吴头扫地正好到楼下，想上前劝，被亲家母骂了。亲家母说，王西凤鸠占鹊巢，仗着在向阳小区住的久，带着一群人来对付她。老吴头受了打击，回到门卫室闭门不出，这才把胡老太关在门外。 楼上，肖潇扶着肚子探出半边身子面如菜色的喊妈，可亲家母认为肖潇矫情并没什么问题，所以非要把话说清楚才准王西凤上楼。陈女婿也是个好性子，一句一句的求，旁人已经看的着急了。 再这么下去，孩子能保住么。 李慧好到场，第一件事是打了120。 王西凤想往上冲，亲家母还在拉扯，一旁的陈女婿心有顾忌不敢动手，李慧好不管那么多。 李慧好大喝：“让开！你唔想要孙儿了，凤姐仲要呢！” 李慧好一拉，亲家公也着急了，忙去护老婆。其他人动手拉开男人，可亲家母对着李慧好招呼，李慧好只能被迫防守，众人一哄而上…… 劝架的把楼道堵了个严丝合缝，谁也奈何不了谁，陷入僵持状态。 这时候，蔡怡琴到了。 李慧好从缝隙中瞄见蔡怡琴，忙喊：“琴姐，快，让王西凤先上去，孩子！” 蔡怡琴顿时生起一股救人于水火的万丈豪情，冲着人群就去了，硬生生帮王西凤挤出一条路。以她的堆头堵在楼梯口绰绰有余，不让任何人往上冲。 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论骂人，蔡怡琴的嘴巴在向阳小区出了名的刁钻，不然也不会几句话骂的胡老太进医院。她这会儿憋着火气，火力全开，什么话都一股脑往亲家身上砸去，气的王西凤的亲家一愣一愣的，竟忘了说辞。 终于，救护车到了，医生把肖潇抬上救护车。 肖潇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气若游丝的忍痛道：“你们争，孩子，我不生了。” 双方父母总算告别了争吵。 王西凤上车后，招呼李慧好上来，让医生护士关门。蔡怡琴拦住亲家母，总觉得心里少了感谢，有些后悔帮忙，闷闷的回了家，经营自家那烂摊子去。 在车上，王西凤黑着脸没说话，李慧好不停劝肖潇稳住情绪。 “为了孩子工作都停了，别说傻话。有你妈给你撑腰，你怕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别闷着。” 肖潇哭的更凶。她的担忧源自于这些年越发平淡的夫妻生活，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麻木不仁。看不见激情和爱恋，一切都成了义务，好像是陈沫在维系着脆弱的夫妻感情。可陈沫要上大学了，很可能会离开鹏城去外地，肖潇想要个孩子稳住家庭。 可有了孩子之后，她只拿底薪，连想吃颗话梅都要靠妈和老公拿钱，这时候她越发觉得自己地位低下，再加上来了个不省心的婆婆，总说什么她嫁给陈家是好福气，又说她离了陈家不能活，她把这些话听了进去，再加上看些糟心的电视剧，就越发焦虑。 医生说，这叫产前焦虑症。 王西凤惊了：“这是精神病？” 医生耐心的解释，35岁以上的孕期女性几乎都存在心理焦虑感，这是因为职业受到影响或家庭经济压力加大，而且行动不便整日闭门在家，注意力集中到种种消极因素上，会加重焦虑。这会导致孕妇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导致代谢性酸中毒引起胎儿宫内缺氧。还可引起植物神经紊乱，导致产时宫缩无力造成难产。如果再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和营养，生产时会造成滞产。 后果十分严重。 随后，陈女婿和父母一起赶到医院，双方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接受教育，陈女婿得到了医生严厉的批评。 医生说：“你老婆怀孩子你不护着谁护着呢，不想要孩子，那你继续和稀泥！” 亲家母问：“这胎是男是女啊？” 医生翻了个白眼：“你也是女的！” “啊，又是个女子啊？” 医生不和固执的老太太一般见识，眼刀子往陈女婿身上戳了过去：“重男轻女？男女平等不知道吗，人家还说女儿是招商银行呢！什么破思想，摊上你这种男人得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 陈女婿羞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亲家母忙解释不是这意思，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宝贝。医生没好气的让陈女婿无论如何得拿出个方案来，家里堆着那么多人，不利于养胎。 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肖潇因为家里人多情绪不稳，医生建议让一方父母回去。陈女婿把选择权交给了肖潇，并说无论肖潇如何选择都不会怪罪。 李慧好直骂陈女婿没担当，把这种得罪人的事交给肖潇去做，让钻了牛角尖的肖潇如何抉择？ 果不其然，肖潇以眼神求助王西凤，看在王西凤眼里，就是让她走。 “行，我走！” 肖潇喊了一句妈，又开始哭，亲家母在众人注视下没好多说话，只嫌弃：“又哭又哭，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爱哭鬼！” 李慧好恨铁不成钢的说：“爱哭鬼也是你带！那你想办法让她笑啊！” 亲家母不说话了，肖潇也没挽留王西凤，王西凤气急败坏的跟在李慧好身后出了门。 然而，接下来的事令王西凤措手不及。 在老家的老公说她在鹏城混的风生水起，吃香喝辣，早都忘了老家还有个男人，干脆不要回去。可这也是奇怪，肖潇怀孕第一次的时候还租房子住，王西凤是和老公一起来鹏城照顾女儿的，老公待不惯，亲家母也不来，王西凤心疼女儿才留在鹏城。 后来，肖潇意外流产，王西凤担心肖潇胡思乱想，又多待了一段时间，跟着两口子帮了两回家。这时候，陈女婿发现了王西凤在的好处，回家有一口热饭，家务事也不用管，和肖潇一商量，留王西凤在家住了下来，直到在向阳小区买了二手房。 原本这时候，王西凤也放心了，想回家，可这时候肖潇怀了陈沫，后来带孩子也都是王西凤在管。等肖潇出了月子，王西凤也回家过几个月，可肖潇和陈女婿都要上班，孩子没人管，还是只能又请王西凤来。肖潇的意思是老两口一起来，可老肖说鹏城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来，王西凤又心疼孙女，最后还是一个人留在了鹏城。 现在，孙女长大了，女儿怀了二胎，亲家母来摘果实，老公却不准她回去了。 王西凤万念俱灰的呆了好一会儿，问李慧好：“你不是要出去周游全世界么，走，我们一起，死在外面不要他们埋！” 李慧好以为王西凤说的是气话，劝王西凤冷静。可真当她回到家，林琳还在加班，手机又还原不了最初的设置，她面对冷脸的谢强，出去旅游的心思便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正巧，楼下的蔡怡琴又来敲门，说不想在家。于是李慧好便带着蔡怡琴去找王西凤，三个老太太凑到一起，都想摆脱眼下的困境，逃离家庭成为她们共同的想法。 三人准备外出商量，结果遇到遛猫的胡老太。 胡老太一个人住，不去找老吴头便没了事做，正闲的发慌，便热烈邀请三人去自己家商量。 第150章 下个支付宝 开始讨论前，王西凤问：“都认真的么？” 蔡怡琴回家之后，不出意料的被王帅帅嫌弃了。王帅帅说她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果然没能力教好王宇。蔡怡琴当场发飙，她知道王帅帅存了钱就怕没钱读书，她拿出棺材板想补贴王帅帅的学费，还被王帅帅嫌弃。话头一起就止不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把在社区说过的话全部说了一次，也不管王帅帅到底会不会捶胸顿足了，摔门就走。 蔡怡琴第一个点头，李慧好和胡老太也都齐声肯定。 可4个人里，只有王西凤最年轻，刚六十出头。剩下3个，都在70岁上下。 不能跟团，只能自由行了。 去哪里？ 李慧好毫不犹豫的说：“西藏！” 西藏是世界屋脊，高原含氧量低，会对旅游者的身体状况有限制。如果她们现在不去，老了就更去不了了。世界屋脊都没去过，怎么敢说自己周游过世界？ 蔡怡琴问，听说身体不好，上了高原就挂了，等于周游世界刚迈出第一步，就买了个剧终，为什么不能等全世界都去过了？即便死了也不亏，还死在世界最高的地方呢。 王西凤无感，反正只要不回家去哪里都行。 胡老太一个人了无牵挂，只要有人陪着，死后有人收尸，去哪都可以接受。 李慧好决定统一意见，先学手机。 街上连个买机票的地方都没有，年轻人都在网上买东西了。而且，到什么地方去，得找攻略，上次那个攻略还是别人做的，听说网上多的很。查天气也是必要的，得用手机。翻译外文，得用软件，还是手机。出去找不到路，可不得用手机找地图。带现金不安全，可不得用个移动支付…… 一切都与手机有关。 在万众瞩目中，李慧好承认她不会。她目前的水平，仅限于聊天和看小说，一旦手机设置不对了，她就没任何办法。 学！ 学手机先学移动支付，毕竟现实中，年轻人都不用现金了，然后再制定出游的计划。于是，胡家成了出游的秘密基地，大家决定一周在胡家聚会两次，交流心得。 大家只能各自想办法去学移动支付。 好在，现在是四分之一的机会，只要一个人学会了，就等于四个人都会了。 李慧好以为她已经会发语音，会看小说和视频，学会移动支付应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厚着脸皮去问超市的老板娘，能给钱的软件叫什么，老板娘说很多。 支付宝、微信，还有很多银行研发的软件。 只这一项，李慧好已经懵圈。这么多，下哪一个好呢？ 继续问老板娘，老板娘不耐烦，如果李慧好结账她有现金，不用软件刷。言下之意，李慧好打扰她做生意了。李慧好抱歉的笑笑走了出去，回头一看，正巧看到一个年轻人拿出手机来，老板拿个塑料盒子对手机屏幕，叮的一声，就给钱走人。 这已经不是李慧好第一次看到这场景，依旧感到不可思议。太方便了！简直是为长途旅行必备而生的科技。 李慧好越挫越勇，去下一家寻问。这一回，她装作顾客，一直在店里逗留，直到有人结账，才随便拿了样东西跟过去。 别人结账的时候，她听清楚了，老板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有了明确的目标，李慧好这回学聪明了，带上小本子，找到上次帮她下软件的手机维修店老板，让老板帮她下。这回，李慧好出价20块钱提出一个要求，边下边记。 “我把钱从支付宝上面转给你。” 老板伸手让李慧好拿银行卡，李慧好傻眼了。 自从社保和银行卡要合二为一，李慧好在谢强的陪伴下去办了银行卡，每个月，钱一到账，她就会到柜台把钱存到存折里去，看到数字能让她感到心安。 她的银行卡都存着她的社保钱，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怎么能把命根子交给别人呢。 老板笑道，社保卡当然别绑到支付宝上，但办银行卡多方便，重新办一张就是啦。 李慧好这回明白了，原来要想用移动支付，得先有银行卡，而且不只是银行卡，还要身份证。 李慧好再次确认，是不是只要银行卡和身份证就行？得到老板的肯定之后，李慧好回家拿身份证。但办银行卡的时候，银行工作人员就百般提醒，密码只能她和儿孙知道，不能透露给别人。回家路上，她又想了，老板毕竟是个外人，知道了她的密码，把她的钱都偷走了怎么办。 李慧好觉得自己很聪明，找银行。 银行总不会骗她的钱？ 到了家，谢强居然在，说是回家拿东西的。李慧好还是很犹豫，决定问问谢强，毕竟肉烂了还在锅里，她的钱本来也是留给谢强的。 谢强听说李慧好要弄支付宝，下意识就问：“为什么要弄支付宝，你要在网上买东西吗？” 如果仅是这句话，李慧好得到了关心，也不会生气，谁知谢强立即补上一句：“我告诉你，现在网上骗子多的很，你又分不清真假，要是被骗了，钱是追不回来的。” “为什么追不回来，警察是摆设吗？” “他们很多都没在国内，抓不到。特别是那些在网上和你聊的亲热的，什么情啊爱的，最容易上当受骗。” “他们不在国内怎么骗我呢？顺着网线不能抓人？知道他在国外，就出国去抓啊！” 谢强不耐烦的说：“我话俾你，你听就完了，边度来咁多点解！” 李慧好心里装着的为什么可多了，她还想知道什么支付宝要绑银行卡，钱又是怎么一声叮就到别人账户里的，钱都不在兜里了还能叫钱么…… 揣着无数的疑问，李慧好到了银行。 银行的大厅经理帮忙取号，告诉李慧好念到号的时候直接去柜台。李慧好眼也不眨的盯着号数，心情激荡。她不由去想，那几个老太太一定不像她这么顺利，最后还得靠她这个先锋模范。 办卡的过程很顺利，李慧好几次想说话，但柜员让她签这样签那样，她怕没听明白给办错了不敢说话。 当柜员了解到李慧好办卡是为了移动支付之后，帮李慧好开通了网上支付的功能，可一听李慧好让她下软件，她头也不回的让李慧好去找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得知李慧好要下支付宝，建议李慧好下银行软件。李慧好解释，她要的是支付宝，不是银行软件，哪怕大堂经理解释了，用银行软件依然可以付款，可装在李慧好脑子里的疑问是：“超市老板说的，要用支付宝付款。” 超市老板不专业的理由，李慧好听不进去，因为超市老板才是收钱的人，收钱的人都不要这个软件，银行说了也没用啊。李慧好以为，这和有的店能刷卡，有的店却不能，是一个道理。 大堂经理第三次提出给李慧好下银行软件的时候，李慧好警惕起来，认为银行这是要向她推销业务。 两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 最后，大堂经理无语的告知：“对不起，我们没有这项业务，如果你要下我们银行的软件，我可以帮你。” 李慧好气：“我在你们银行办了卡，你这就这点服务态度！” 大堂经理别了别嘴，把脱口而出的质问全都吞回肚里。 换了年轻人来，可能要说到投诉之类的话题，可李慧好不知道，纠缠了一会儿依旧无果，便喃喃抱怨着离开了。 她再次想到了帮助她过上新生活的社区。 上次的社区工作人员可是承诺过她，如果是节假日可以帮她下载。 第151章 提现成功 没人知道，李慧好为了下个手机软件可以这么执着，居然当真蹲到下班时间。 社区工作的小伙子最后无可奈何的同意，可一听说是支付宝，刚要坐下，像板凳上有钉子一般弹了起来。 “不行不行，你找你孩子给你下，我可负不起责。” 小伙子将办公室一锁，跑的比兔子还快，李慧好追不上。最初在社区，李慧好就在这小伙子身边统计数据。李慧好满以为她找了一个最好说话的人，没想到被一口回绝了。 李慧好总不好街边随便抓个人就问，毕竟还涉及到银行卡呢。 李慧好感到，想弄明白手机，好像比弄清楚白糖事件的始末还要难。 互联网，联通万物，交织了一张无形罩在她周围的网笼，看不见摸不着，可无时无刻不阻挡她外出旅游的脚步，将她困在鹏城寸步难行。 等李慧好回到家中，已是晚饭时间， 林琳刚把网购的菜提回家，开始淘菜。 李慧好到厨房打招呼，嫌弃的翻了翻个头很小的萝卜，又用手指夹起一根细嫩的菜叶，说真的，她都怀疑这些菜没长熟就摘了。她再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番茄，蒂那一圈还是青的……哪里能比上菜市场的新鲜。 习惯性的，林琳问及李慧好今天去了哪，做了什么好事，对李慧好去办支付宝感到莫名其妙，支付宝还需要办吗，李慧好该不会被骗了？毕竟现在老年人上当受骗的新闻太多了。 李慧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在网上买东西所以才需要支付宝。 可是行不通。 李慧好想买什么林琳都答应帮忙，根本用不着李慧好花钱。而且，网购的质量参差不齐，李慧好这种老年人是分不清楚优劣的，并不是所有的品牌都是旗舰店，也并不是每一家店卖的品牌都是正品。 在李慧好听起来，这些话既是关心也是嫌弃。就像某个人用凡尔赛的话术，在描述着她看起来最平常不过，可是对听者高不可攀的东西。 有钱，什么不能买啊。买到假货，自己认栽呗。 可李慧好抱着钱，还遭了嫌弃，这就让她很生气。 这时候，手机叮叮不停响起来，打开聊天框，消息一下子弹到顶上，字幕刷的李慧好抓不住。 在外面的时候手机一直很安静，李慧好以为今天没人说话。林琳告诉她，是欠费，回到家连上wifi有了信号，才收到消息。 又又又欠费了？ 谢承翰给她申请了套餐，是有流量的，月初刚冲了话费，这才几天啊。 看视频花流量，李慧好知道，但李慧好不知道看视频这么花钱。毕竟上一次说到话费问题，谢强只抱怨了几句，之后帮她冲了费。到现在，她实际都并不清楚自己每月话费到底多少钱，是怎么计算的，因为大男子主义爱操心的谢强一力包办，从来没让她操心。 李慧好这还反省起来，难怪谢强会发火，原来是她花钱太多，看来以后要少看视频。 林琳说话没经大脑，想讨李慧好欢心，说人家看视频不仅不花钱还挣钱，说不定李慧好的账户里也有钱呢。 李慧好不信有这种好事，要真是看视频能赚钱，那她可不得天天抱着手机看。大钱赚不到，赚话费也好。 李慧好让林琳翻出来给她看，她虽然没看清楚步骤，但最后那个提醒，她看的格外清楚。 提现到：支付宝、微信…… 林琳哎呀一声：“还要绑卡。” 绑卡这个词，李慧好今天听了太多次，峰回路转，只有这一次特别贴心。为了成功达到目标，李慧好还故意不屑道：“哼，我就知道你不会。”其实心里紧张极了，生怕林琳也拒绝，用上激将法。 林琳开始翻包，抽出许多卡，想了想又放下，最后告诉李慧好，等明天她抽空去办一张新卡，给李慧好绑上。 李慧好忙把银行卡拿出来，林琳只觉得被李慧好套路了。 可林琳转念一想，她要想找个软件逗老年人开心，还真不容易。 首先，网络上的消遣，大多是视频和游戏。她并不知道老年人的爱好，只是凭直觉认为老年人反应慢不会打游戏，所以提出视频。 其次，不管是花钱买乐子的消费，还是以赚钱为诱饵的消遣，最后都涉及到钱，都逃不开支付。她不可能建议李慧好去花钱，但纯娱乐又怕李慧好没兴趣，便好心以赚钱为噱头打动李慧好，直直撞在了支付软件的枪口上。 早下载，晚下载，迟早都要下。 林琳认命的下了支付宝，帮李慧好绑身份证和银行卡。人脸验证的时候，李慧好好几次都没通过，原因是李慧好每个动作总是慢上半拍。系统让她眨眼，她不眨眼；系统让她左转，她不左转。折腾十几分钟，李慧好着急上火，林琳也急出一身汗来。终于通过，林琳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操作就简单多了，点击提现，等待到账。 可有了支付宝，还是没有解决李慧好的问题： “什么时候到呢？”，“怎么还不到呢？”，“是到我银行卡还是支付宝？”，“如果不到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它到了呢？”，“呀，它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能把钱打给我，那是不是也能不知不觉把钱扣走？”，“那小说呢，小说能不能提现？” …… 李慧好的问题变的多了起来。 林琳此刻后悔莫及挑起了李慧好的兴趣。她心道，早在上次教李慧好化妆的时候，她已经领教过李慧好的执着了，不应该自找麻烦。 林琳不回答，李慧好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开支付宝，让林琳帮忙调到余额。那页面上的功能太多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页面弹出的提醒，不知道又点到哪里去了。林琳只得再次出手相帮。 这时候，余额到账了。经过李慧好日以继夜不断的刷视频，竟有二十五块现金之多。 李慧好瞪大眼，不敢置信，直到确定是真的，那脸颊舒展立即牵动了嘴角和眼角的细纹，像个小孩子似的。 李慧好举着手机，对林琳大笑：“真的，哎呀，真的是钱呢！没想到我不仅活着能赚钱，还能凭本事赚钱！以后我自己赚话费。” 这句话，林琳心思转了几转，才算听明白。 李慧好多活一天，多拿一天社保金，等于赚钱。 过日子，谁都是为了活下去，原因各有不同。可年轻时为了儿孙创造生活条件，老了为儿孙多存钱，就连话费都要帮儿孙攒着，这也就是李慧好能这么持之以恒的做守财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了。 可要说李慧好抠门，还真不。 家里的食材，李慧好从来精挑细选不含糊，比如五花肉一定要是层层分明的，牛奶一定是鲜牛奶，只要家里人想吃，李慧好从来没犹豫过。鲜奶油的蛋糕小小一块四五十，她想吃都没舍得，可眼神往橱柜里转两圈，李慧好都会买来给她。 可她却不知道李慧好中午一个人在家吃了什么，可能是剩菜？因为她晚上回来，冰箱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李慧好会抱怨菜过了第二天有毒，他们听的啼笑皆非，可在李慧好眼中有毒的剩菜，却是李慧好中午的午饭。 她和谢强在家时间少，鲜有关心过李慧好的生活怎么过。最近，谢强怀疑李慧好有抑郁症，关注倒是多了一些，可她听到更多的是谢强的抱怨，抱怨李慧好四处蹿，谈恋爱，不懂事，做事不长脑筋…… 可相比之下，李慧好没说过谢强半句不是，大多数气的厉害的时候都是转身就走，直到谢强真的惹毛了她，她几句气话，第二天对家人的关心半分不少。 总之，李慧好这个婆婆，虽然爱操心，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扮演她和谢强中间的调节剂，几乎都向着她说话，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婆婆不好伺候。 李慧好发自内心的笑，让林琳觉得有些心酸。 林琳纠正：“妈，这是你年轻努力才赚下的好日子，可不是白拿的。” “对对，做人，这一生都要好好过。你们放心去奋斗，家里有我呢。” 第152章 类似暧昧 门锁响了，婆媳俩的和谐气氛到此为止。 林琳闷了一瞬，出去招呼谢强。李慧好却揣了手机就跑，赶紧回房间里窝着，就怕被谢强瞄上。 可李慧好越躲，谢强越觉得李慧好背地里又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跑到门口问：“你怎么不出去坐呢？” 李慧好心思一转，又强硬起来。她没偷没抢，又不找谢强要钱，为什么要怕谢强问呢。 李慧好又走到客厅坐下，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监控飘。她觉得那个区域空荡荡的，看起来不怎么顺眼，还是奖杯摆上才好看。 谢强看到李慧好的神态不自然，更觉得李慧好背地里又在干坏事，格外警惕，还说：“你睇人家嗰啲老太太，跳跳舞，逛行街，多好，冇边个跟你都系。” 李慧好无语了：“跳舞逛街就好？还真是，像我这样的都不多。” 谢强就不知道李慧好这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但这时候，谢承翰高考已经结束了，他很难找到理由再来说教，他再次感到自己说一不二的家庭地位受到挑战，因此闷闷不乐。 林琳打开手机，让谢强看谢承翰的朋友圈，想聊点家庭话题，可谢强嗯了两声了无兴趣。 谢强看到谢承翰就生气，因为谢承翰出去没和他商量，到了目的地，也只给林琳打电话，不和他说话。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居然和他不亲。所以，谢承翰玩的是否高兴，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翰翰半夜到，要不你去接下？” “他一个人？陈沫呢？” “陈沫妈妈怀孕，她爸可能走不开。” 再不争气，还是自己的儿子。谢强心口不一的答应接人，李慧好想跟去，却被林琳挽留住。 事后，李慧好问为什么不去接谢承翰呢。 林琳解释，她刻意把谢强支走，第一是想谢承翰和谢强多相处，因为她感到谢强最近有点生谢承翰的气。第二是她最近发觉谢强的工作可能不太顺利，想帮谢强解决麻烦，明天能回来庆祝，但需要李慧好帮忙。 在所有老年人的心里，庆祝就是买菜、做饭、吃好吃的。 不用林琳安排，李慧好已经报出了一长串菜名，梅菜扣肉、啤酒鸭、东坡肘子、鲜辣海南螺、荷叶蒸粽子鲍鱼、鲍汁焗小排、煲仔焗北极参斑鱼、神仙大鸭煲……还问林琳缺了什么。 尽管林琳认为，只是在形式上表示庆祝，不用那么麻烦的做大菜。可李慧好认为，贤内助林琳都能帮谢强搞事业了，证明事业蒸蒸日上。夫妻齐头并进，好日子还在后头，这是绝对应该庆祝的事情，不能含糊。最终，八个大菜变成四个，已经是林琳讨价还价的结果。 婆媳俩兴高采烈的讨论，并约定好保密，明天要给谢强一个惊喜。 有事情做，时间一晃就过了，谢承翰回到家，李慧好的兴头还没过。 谢承翰兴冲冲的将背包放在沙发上，往外掏东西。他在西安不夜城，给大人们带了礼物，一黄一蓝两条围巾和一个烟斗。谢承翰原本准备把年轻时尚的柠檬黄送林琳，把老陈稳重的蓝色送给李慧好。可结果完全相反，林琳毫不犹豫选了蓝色，李慧好抱着柠檬黄不撒手。 李慧好很满意谢承翰懂事，不吝表扬，谢承翰僵了一瞬，不好意思起来。他玩开心了想不到那么多，还是陈沫提醒他第一次出来旅游应该给大人们带点东西，他才买的。而且，他自己不会选，颜色和花样也是陈沫挑的，他只给钱交差而已。 谢承翰的旅游心得，居然是华山太高了，幸好李慧好没去。他拿出拍摄的视频，看的李慧好心惊胆战，直骂谢承翰在拿生命开玩笑。 视频上，谢承翰嘻嘻哈哈的，不仅没一点害怕，还乐在其中。陈沫走在前面，帽子被吹下山崖吓的哇哇大叫，谢承翰一直在后面起哄，两个孩子玩的很开心。可除此之外，再没第三个人了。 谢强首先发出疑问，毕竟，他接人的时候就没见到别的同学。在车上听两人聊天，也没听说有别的人。谢强向林琳投去眼神，夫妻俩面面相觑。 李慧好却兴奋的问：“你和沫沫好上啦？” 谢承翰不以为然，理所当然的说：“我和沫沫本来就很好。” 此好非彼好，高考结束后的早恋，还算早恋吗？ 谢强夫妻的纠结，最终变成旁敲侧击的提醒，谢承翰的目标是上军校，进了学校，要严格遵守校规校纪。 谢承翰顺着话接了下去，认真的说，高考成绩还没下来，谁知道上大学以后是不是天各一方呢，异地恋太辛苦。自己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如果考不上还得复读，这时候谈恋爱是对别人的极度不负责任。沫沫是个好女孩子，应该有个好归属。 这番话，三个大人都没听明白。 谢强夫妻既为谢承翰做事三思而后行的行为感到欣慰，又怕谢承翰当真喜欢上陈沫，以后违规犯错。 不同于谢强夫妻的担心，李慧好认为谈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还鼓励谢承翰加油，甚至说到上了大学谈两年恋爱，到毕业就可以结婚，如果有了曾孙，她还年轻可以帮忙带…… 谢强忙止了李慧好的话头，批评李慧好不靠谱，家庭是感情更是一份责任，不是儿戏。谢承翰也点头赞成，怪李慧好想的多，好像他已经功成名就了需要成家立业了一样。 谢承翰说：“我还年轻呢，又没老，结什么婚。” 谢承翰长途旅行一趟困的很，洗漱之后早早睡下，留下暗自担忧的谢强夫妻在卧室小声讨论是否应该去陈沫家拜访。 李慧好只担心买不到最新鲜的食材，不足以表示自己对儿子和儿媳的支持。 以前，在蛇口的渔人码头，往往能找到拼单买海鲜的家庭主妇。午饭过后渔船陆续回来，一箱一箱的鱼新鲜又便宜。但现在，蛇口打造海洋公园，渔人码头也消失了。她暗自发愁，直到追风少年告诉她，还是可以去蛇口市场看看。 老年人十有八九都有尿酸高的毛病，偶尔一天吃顿海鲜，实在用不着跑蛇口这么远。 李慧好好奇追风少年的身份，真的是社区一起做志愿者的老年人吗。追风少年却转移话题，信誓旦旦的保证蛇口市场绝对能买到李慧好想要的，李慧好才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去了。如愿的买到了自己需要的食材，李慧好更好奇追风少年是谁。 追风少年卖起关子：等我们去周游全球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李慧好奇怪：你都知道我是谁，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一点都不公平。 追风少年说：保持点神秘感挺好。 李慧好问：你是不是怕你又老又丑惹人嫌弃？ 追风少年：你会嫌弃吗？ 李慧好隔了半晌才回：你跟我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婆说这…… 追风少年笑她：你说你十八岁啊。 李慧好气了好久，故意不回追风少年的话，结果追风少年也没主动找她。她关上手机屏幕，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去思考今晚为儿子庆祝的事情。 追风少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每次挑起话头又从旁绕过。她想抓住什么，可仔细回想，又好像追风少年什么也没说。 她始终拉不下脸来求证，反而无聊的时候又想起追风少年。她可以不主动去找追风少年说话，可一旦追风少年发来消息，她总是忍不住会回，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总是在他们之间蔓延。 她隐约明白，这种气氛类似暧昧。 第153章 李慧好的秘密 谢承翰结束高考还没找到安排，会一直在家。李慧好不能像往常一样随便安排午餐，得把孙儿喂的饱饱的。 李慧好终于从追风少年的口中知道了尿酸高的科学解释。广东人喜欢煲汤，只觉得营养都在汤里，但汤里的嘌呤也是最高的。真正的养生之道，是荤素搭配少熬汤。 李慧好怅然若失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等到追风少年的回讯，起身去厨房做午餐，门却开了。 林琳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气呼呼的将包丢在沙发上。她揪起眉头，见李慧好看来也没搭理，还在拨电话。 “你给我回来！”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可能是声称上班，林琳一声暴吼，“我刚从你公司回来，你还骗我！” 李慧好从没见过林琳发这么大的火……对，除了上次谢承翰不想读书，林琳下楼骑在王宇身上打王宇。可见，谢强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慧好想问，话还没出口，林琳冷冷道：“妈你别问我，你让他自己回来给你交代！” 李慧好想到上次谢强半夜出去喝酒，最后在她百般催促下，才醉醺醺的回来。 李慧好心中一紧。心说，谢强出去勾三搭四，林琳一片好意上门，无意中发现真相怎能不气。就像她当初以为老谢和蔡怡琴之间有勾搭，她恨不得断了老谢的“房子”租金，这种感觉生活被玷污的苦只有女人才明白。 李慧好坐到林琳身边，牵了牵林琳的衣角，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林琳说：“阿琳，你别气，我帮你骂他。” 林琳却说：“妈，你别骂他，他也不容易。” 在被窝上分的谢承翰听见动静出来，被林琳勒令坐下。他怯怯挂了半个腚在沙发的角落，不敢啃声。 没半个小时，谢强便回了家，李慧好目不转睛的看他进门，面无表情如临大敌。显然，谢强没在公司，可他依旧摆出一副理所应该的样子，反问林琳莫名其妙的发火，让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回来。 林琳早已知道了始末，瞪着谢强狡辩，猝不及防的落下一滴泪来：“你有什么困难不能回家来说，我又没怪你。” 谢强摸出烟来，被林琳一把抢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上，在谢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开始数落。谢强没了工作，装作一本正经瞒住了家里所有的人，也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尽管是出于好意。 在林琳眼中，作为家人应该互相帮助，相互扶持。毕竟，谢强丢工作的事情，已经关系到家里的生活条件，如果不事先做足准备，万一被打的措手不及还要影响谢承翰上学。尽管谢承翰口口声声说要上军校，万一考的差了，还要另做准备。 林琳觉得谢强盲目的自信了，如果真的已经度过难关，不可能不改开对她讲。 谢强的狼狈被剥于所有人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有些慌乱。 谢承翰表态，他一定能考上自己想考的军校，而学费不够有助学贷款等等，他可以努力读书拿奖学金。他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再靠父母养活。 而李慧好也并不觉得丢了工作是件大事，家里只有房子还在按揭。而当年买房便宜，况且月息和租金两相抵消，贷款也不是还不起，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林琳却什么都没说，手搭在谢强的肩膀上，便更甚千言万语。 饶是谢强再倔强，这次也不禁热泪盈眶。他以为他丢失工作之后会被林琳斥责，不能作为谢承翰的好榜样，也会被李慧好嫌弃不如楼下的出人头地。结果，他以为的都是他以为。家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支持，没半句不是。 谢强猛眨了几下眼睛，才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和朋友合伙在做新媒体，前途可期，只是没了以前的高薪。 李慧好哎呀一声站起来：“那你瞒什么啊！新的工作新的机会，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么！还等什么晚上，就中午，都在，吃好的！”说罢就往厨房去，把空间让给了一家三口。 谢承翰说，这就是老年人的思维，伤心了吃饱，开心了更要吃饱。 这话还引的林琳嗔怪，说谢承翰乱说话。 林琳也认同李慧好的说法，传统广告业已经看到了天花板，面对移动网络的新媒体流动性更高，更利于传播和推广，也一定是商家的选择。这样一来，谢强强势辞职，说不一定真能因祸得福。 谢强觉得在谢承翰面前讨论这些不合适，可林琳认为谢承翰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逐渐有自己度过风雨的本事。谢承翰自己也这么认为，他觉得他从上高中开始就在为家庭减负了，他赚同学的钱做零花钱，没问父母伸手要过一分钱，照样过的潇洒的很，只是他没敢暴露自己的小秘密，只鸡啄米似的点头同意林琳的说法。 最后，谢强还是默认了林琳的举动，任由林琳掰扯新媒体相关的事。谢承翰听的津津有味，还说这就是不学习被时代抛下了…… 李慧好在做饭，注意力却集中在客厅里，生怕家里闹起来，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才放了心。席间，谢承翰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说起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极力扮演贴心小棉袄的角色，给每个人都夹菜说辛苦。 每个父母都希望子女好，谢承翰懂事，谢强和林琳开心起来，李慧好也就开心了。 李慧好想，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她也可以放心出游。她提出旅游的事情，没人反驳，可大家都有事情要忙，没人陪她。她几次想说打算自己去旅游，但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怕引出纷争来破坏家庭气氛，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吞了回去。 下午，林琳和谢强各自去上班，家里只剩下李慧好和谢承翰两个人。 谢承翰打游戏声称是赚钱，李慧好也想起刷视频赚钱的事，当下又让谢承翰指点如何下软件。她在群里得知，大家的软件都是孩子帮忙下的，她不能找谢强，可比谢强更精通手机的谢承翰已经毕业了，没有任何学习任务，正好帮她。 谢承翰一听又是手机，脸色乍变，哀求道：“奶奶，你饶了我，你又学不会，想下什么我帮你下就行了。” 李慧好不想每件事情都麻烦家里人，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一样。这会儿，她回过味来，她不愿意对家人坦诚，是因为她有了别的牵挂。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的老太婆，还有个追风少年等着她，和她约好了要去周游全世界。 要是她真和追风少年出去玩了，会不会又被谢强认为是不检点？ 李慧好这么一想，更不打算说了。坚持让谢承翰掩饰了一遍怎么付钱，怎么看余额，认认真真记在小本本上才作罢。 李慧好不知，她转过身后，谢承翰像脱水的八爪鱼一样，成了瘫软在床上的烂泥，不停的翻白眼，还对陈沫吐槽李慧好难伺候。 今天，是四个老太太约定见面的日子。 经过三天的努力，蔡怡琴、王西凤和胡老太，切实体会了一把李慧好的艰辛。 第154章 爱情和生活 蔡怡琴家里有王帅帅，可王帅帅考完高考之后，热衷于守家里的房产证等重要证件，整天在家里打游戏，他黑着脸眼皮往上一翻，蔡怡琴就不敢继续说话了。王宇更是个靠不住的，整天除了要钱就是吃饭，蔡怡琴根本不敢说自己还有钱出去旅游。蔡怡琴去手机店找人帮忙，可手机店说这不是一个品牌，他们不帮，除此之外，蔡怡琴也想不出能让谁下支付宝。 王西凤也是，自从上次肖潇差点流产之后，亲家母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在陈女婿面前流露出老无所依的可怜模样，陈女婿便再不提让亲家母回家的话。家里的问题还是没解决，昨晚陈沫回来，闹着要去打工，一刻也不想闲在家，今天大早就出门面试肯德基的钟点工去了。王西凤被家事琐事牵绊，空余时间都上线打游戏做任务，认为李慧好一定能学会，她不用努力。 胡老太虽说被老吴头嫌弃了，可闲时，还是忍不住去大门口晃两圈。她又恢复了每天去餐馆打包外卖的日子，只是现在她不是孤单一个了，总牵着猫去，遛猫遛成了整个餐饮街的奇观。无数人指指点点，她一面生气，一面不把这些责怪放在心上。她为了下支付宝，装作买东西求助过小超市的老板，可老板的说法也是负不起责，她有现金应该用现金结算。结果，东西买了不少，支付软件一个没下成功。 现下，老太太们齐聚胡家的秘密小基地，先帮胡老太打扫了卫生，围着茶几嗑着胡老太为了下软件买的瓜子，焦头烂额。 李慧好不会下软件，却已知下了软件还是得绑银行卡，所以催着三人去办。 为什么要办新卡呢，因为听说网上有偷钱的，她们用多少存多少才安全。 说到钱，大家有了疑问。 钱不装在兜里，钱还算钱吗？ 一块铁板板，别人怎么知道里面有钱？ 有人偷，怎么偷呢，大家都不懂，连个预防措施也做不到，风险太大了。 眼见旅游的第一步都不成功，李慧好灵机一动说看小说和视频能赚钱，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福荫子孙，是所有老年人的爱好。 李慧好对照小本本上的步骤，将余额暂时给三人看，那明晃晃的数字2500，亮瞎了几个老太太的眼睛。特别是蔡怡琴，家里孙儿都不争气，她兜里被盘剥空了，别说是25块，就是1块钱她都不会放过。 三人约定好明天一起去办卡。 王西凤和蔡怡琴着急回家伺候儿孙，李慧好在胡老太的邀请下留了下来。 胡老太问李慧好最近见过袁建国没有，李慧好整天忙着和追风少年聊天，哪关注过那个。听说袁建国去相亲了，李慧好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袁建国好似单了很多年，从在长廊背英语开始，就没见过他老伴。 胡老太问：“他要找伴儿，你就没啥想法？” 李慧好莫名其妙：“我能有啥想法。” 胡老太叹：“哎，你说，老了有个伴不是挺好的事情么。”接着，话题就转到老吴头身上去了。 胡老太认为老吴头并非对她无意，她每天去门口，老吴头看到她会愣上一阵才转身走开。老吴头的行为被胡老太解读成郎有情妾有意，可这些在李慧好眼中都太过荒唐。 老吴头有表示过喜欢吗？没有，也没说过两个人要一起过日子的话。如果一个人的喜欢只是将就过，那就不叫喜欢，叫倒贴。 胡老太问，那什么叫做喜欢呢？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这还不算吗？ 李慧好也很茫然。说穿了她们这一代人并没有多少恋爱经验，要分出喜欢和不喜欢，最简单和直接的方式，好像就是过日子。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喜欢，那都是大胆热烈的，柴米油盐的日子反而显得枯燥无味，像交作业完成任务。 活了七十年了，两个老太太才第一次思考起什么叫做爱情。脑细胞逐渐萎缩，连对方的白头发都看不清楚的她们，居然还想看清心仪者眼中是否有爱恋，好似天方夜谭。 李慧好回家之后，脑海里一直环绕着胡老太的问话，思考喜欢和过日子的区别在哪。她坐在沙发上失神，谢承翰抱着手机出来，就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痴痴的笑。 李慧好好奇，谢承翰却掩住手机屏幕要回房间。 “你拍拖了？” 谢承翰眼珠溜溜转，嘿嘿一笑不回答。他不会告诉李慧好，他通过班级群，找到了打游戏的王帅帅，并用过qq好友追踪到了王帅帅的名字。他重新建号，扮演了一个可甜可盐的萌妹子，在逗王帅帅玩儿，王帅帅上钩了。 谢承翰的欢乐，在李慧好眼中是恋爱中的样子。 李慧好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追风少年和她聊天时，她的心情和表情。 李慧好心中大惊，难道她也网恋了？！不然怎么会对追风少年说的话，会心跳会脸红呢。太可怕了，她居然没见过追风少年是什么样子，就喜欢上追风少年这个人了！ 李慧好又羞又恼，追风少年发来一个问好表情，她不敢轻易回了。结果，惹的追风少年担心她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心情不好。李慧好心头暖暖的，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没事在忙。 追风少年不说话了，李慧好心里又失落起来，好几次想给追风少年发消息，手机拿起又放下，干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阳台给小葱浇水。一不注意，花盆里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漏，王帅帅探头出来往上看，李慧好才发觉自己又失神了。 李慧好招呼：“帅帅，没事上来玩啊。” 王帅帅凝视她好几秒才缩回头去，没说话。 谢承翰听到动静很紧张，不知道李慧好为什么要和王帅帅说话。李慧好这才说，往事不要再提，大家都要把日子过好，少些冲突是好事。 谢承翰咂舌，直道李慧好能和蔡怡琴和好，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慧好便反问他为什么上次找考场的时候要找王帅帅一起去呢。两家人斗了几十年，早都厌倦了。 谢承翰夸李慧好大度，甚至起意下楼给王帅帅送吃的。他心里打着小九九，想知道王帅帅有没发现他就是那个女网友。 这会儿，王帅帅正是心灵空虚期。他唯一得意的是成绩，在学校里有一群小跟班，能呼风唤雨。没了学校的环境，成绩再好都是摆设，以后真正踏入社会比的可不是学习成绩，这意味着他以往的成就都不管用了。而且，他和谢承翰还有考上军校的赌约，考完高考，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估不出来成绩，心头没底。 王帅帅以打游戏来逃避现实，谢承翰找上门来送东西，他好歹有人能说话缓解紧张，也没拒绝。他实在没料到，蔡怡琴居然热情的接待了谢承翰，端茶倒水，待客之道一点不缺。事后，他才知道，蔡怡琴去社区闹一场之后，和李慧好和解了。 王帅帅得知奶奶们和好的心情，也不下于谢承翰的震惊。心说，难怪最近蔡怡琴不在家里念叨楼上的人了，原来是私下达成和解了。 王帅帅想了半晌，问：“他们要修水管了？” 蔡怡琴倒是呆滞，和好好几天了，她楞是没想起厕所漏水的问题，可能在她心里，房子都不在了，还谈什么漏水。房子始终是第一位的。 蔡怡琴解释：“楼上楼下的，帮忙也方便。” 王帅帅斜眼瞄那紧闭的卧室门，道是。家里有个祸害，始终不安宁，为了让他以后有一处能容身之地，他还是得把王宇赶出去！网上加他的小妹妹他不知道是谁，但想着网上都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他是谁，于是便把想法对小妹妹说了…… 第155章 找回青春 蔡怡琴趁王宇还在睡觉，王帅帅也没空关注她，她去了一趟活动室。 打心眼里，蔡怡琴不太信的过李慧好，怕李慧好整她，于是去活动室求证。 鹏城有很多消遣方式，有人喜欢去吃早茶和下午茶，点一笼小点心，从早坐到晚，连午饭和晚饭一起解决了。但如果家里有孩子，大抵是不能这么逍遥对家里不管不问的，所以还是在小区里打麻将方便。家里有事，下牌桌就跑立即有人接上，也不会引人抱怨。 向阳小区的活动室，整天爆满。喝茶也要钱，大家打一块钱的麻将来凑茶钱混时间，已经成为了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 蔡怡琴一说起看视频和小说也能赚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尽管没人知道该怎么提现，可听说只要办张银行卡就可以，当然都很乐意。实在不行，卡不用便是，但如果真能赚到钱，当然另当别论。不然自己新买的智能手机，就完全成了摆设。 离向阳小区最近的中国银行，成为老年人的首选，大家约着一起去办卡。于是，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一群人。大家在路上还向王西凤打听，李慧好说的赚钱到底是不是事实。 王西凤整天心烦，懒得解释：“卡上本冇钱，人也偷唔去。” 大家认可这一点，反正办卡不花钱，也就默默跟着。 一群老年人来办卡，引起了银行的警觉。从一群老年人口中，大堂经理知道他们全是向阳小区的，更感到奇怪，于是联络了社区，询问是否是社区有什么活动。社区怕老年人上当受骗，立即联络了警察局。就这样，最后李慧好又被请到派出所喝茶去了。 虽然事后证明软件是正规的，李慧好也是冤枉的，但这不得不让人警醒。 老年人很难分辨网络消息的真假，如果真的上当受骗了，一切都晚了。 警察还是通知了家属，意在提醒儿女们应该多一些给老年人的关心和沟通，于是电话也打给了谢强。 就这样，谢强再次到派出所带李慧好回家。 李慧好感到委屈，她在家里玩手机，祸从天上来。谢强接到她，只有一句话。 “你到底要让我来派出所接你几次？” 李慧好什么话都不想回答。 她已经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欲望，因为无论说什么，谢强都会认为她不对。 谢承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李慧好接到电话匆忙出门，这会儿回来，身边还跟着家里的山大王谢强。 谢强当着谢承翰的面数落李慧好不务正业，乖乖拿社保金，安安稳稳过生活不好吗，家里不缺钱，即便缺钱还有他和林琳顶着，不需要李慧好去外面折腾，那十几块更是不需要。 接下来，谢强开始对谢承翰发火，说谢承翰高考完了整天游手好闲的在家，还以为谢承翰懂事了，结果谢承翰连关心人也不会。 谢承翰还想溜进卧室，刚走到门口，火已经烧到他身上。到这时候，他才想起高考之前，谢强让他监视李慧好，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对谢强汇报过多少李慧好的行为。原来，谢强是嫌弃他拿了钱不办事吗？ 谢承翰垂下眼皮，装作乖顺。 可李慧好却不管不顾，再次进了卧室。 谢强接到电话，儿女们建了一个群，要拉他进去。他歇了口气，加入了“操心的儿女沟通群”，再抬起头来，客厅里空无一人，婆孙俩在各自的房间里待着玩手机，好像他是透明的。 谢承翰没犯大错，谢强暂且不管，可他不能不管李慧好这个让人操心的妈。 谢强站到李慧好的门口，苦口婆心的劝李慧好乖乖待在家中别折腾，好好安享晚年就可以了。 李慧好问，什么才叫安享晚年呢，她不喜欢打麻将，不想跳广场舞，什么腰鼓队之类的她兴趣也不大。如果谢强看不惯她做好事也可以，那么，谢强找件事情给她做。 这话把谢强问到了，他不清楚李慧好的爱好，除了李慧好喜欢在沙发上晒太阳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他要全李慧好继续在沙发上晒ab面？ 家庭争吵的最后，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大家都会选择继续糊涂。夫妻关系可以选择，母子关系却是从人生下来就是确定好了的。 谢强试图用创业的苦衷，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不是想干涉李慧好的自由，他只是担心来不及解决李慧好创造的各种麻烦，怕李慧好危害自身。 李慧好说：“反正家里不缺钱，你的月供我给你，你待在家里。” 同样的话，放在谢强身上，就成了不可理喻。 谢强不可置信道：“你到底讲不讲道理！” 李慧好便什么都不说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她发现，老年人真的太需要自己的娱乐活动和空间了，既然和儿孙们融不到一处，那便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最好。 晚上林琳回家以后，发觉和谐的家庭氛围仅仅一天，又变的死寂，私下里问谢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得知是因为提现引发的矛盾，林琳当下愣在当场，不知如何解释。 李慧好的支付宝是她下的，提现是她教的，但她根本没想到就这么25块钱，足以在老年人中间掀起那么大的水花来。可惜，这时候李慧好和谢强吵了架，她说什么，李慧好都不想听了。她私下找谢承翰去沟通，可谢承翰当面答应的好，背地里，教起李慧好下软件。 李慧好没想到，自己求着谢承翰教，谢承翰说不。这会儿她已经心如死灰了，谢承翰却主动找上门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慧好拿着小本本一笔笔的记，感觉要下软件其实不难，难的是如何分辨真假软件，以及输入法的切换。她不会拼音，说普通话也不太标准，输入法有时候点到了切不回去，一直是她最大的困扰。现在好了，谢承翰把整个一套流程都写给她，她总算连输入法也能手写，彻底避免露馅的可能，还可以自己下载各种软件。 在家，李慧好对照小本本玩手机；饭后，李慧好一定会出门，去找胡老太等好朋友聊天，去小区周围逛逛，或者去社区参加活动。 除此之外，她还在路上还会格外关注别人的手机上有什么东西。但凡她没有的，她一定会问，这个软件干什么的，有什么功能。 年轻人特别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她这么多十次有七次都会被拒绝。但即便只有两三次成功的机会，她还是乐于尝试，经常补上一句：“还是你们年轻人懂的多，我们老了，不懂就要多问。” 有人总会好奇李慧好为什么不去请教自己的儿孙，可李慧好总会以“他们不在”敷衍过去，别人心说这个老太太和儿女分开住也挺不容易的，还是会善意的告诉她，并且最后都会补上一句“小心被骗”。 到目前为止，李慧好都没发现网络上有什么风险。 毕竟在她眼里，这些软件和网页，都是国家审核过的。既然国家都允许开，能有什么风险呢。 李慧好的手机上多了很多软件，这让她感到特别欣喜。手机里的世界太丰富多彩了，不仅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说上话，还能知道各种各样的信息。她也学会了年轻人的手段，在网上伪装自己的年纪，让人经常认为她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李慧好既羞又喜，怀着复杂的心情，用18岁的身份和对方继续聊下去，极力掩盖吃的盐巴都比对方吃的米还多的事实。甚至在遇到常识性问题的时候，她明明知道答案，还是会装作无知的问“为什么呀”。 久而久之，李慧好觉得在网上隐藏身份，是一件很令人快乐的事情。 撒谎习惯了，她也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第156章 衰落的麻将馆 李慧好不经意间在网上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年轻”，在这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先给几人下了支付宝，然后将软件推荐给蔡怡琴和王西凤、胡老太使用。 太复杂的功能她们也不会，聊天和刷视频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受到一致的欢迎。尽管她们写字不如打字快，可还是乐此不疲，收到好友请求的时候，比在现实中认识一个人更让她们开心。 用李慧好的话说，她们不了解外面世界的样子，去了外面就要吃亏，得从头学起，于是几位奶奶都成了勤学好问的小学生。 这下子，几个老太太都装上了软件，聊天的、付钱的、游戏的、直播的、视频的……应有尽有。 出游小组的第三次秘密聚会，四人就不太齐心了。 王西凤还是抱着上次李慧好错下的游戏不撒手。这游戏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只用做选择题就能升级，她始终没通关，抱着手机让大家选，结果四个臭皮匠也还是总要从头开始。这是一款当皇妃的游戏，她就搞不懂为什么送来新衣服不能穿，送来汤也不能喝，宫里的生活都是这么艰辛的么，难怪要推翻封建社会了。 最后李慧好给她出主意，反正每一次都只有几个选项，选错了从头再来。那么每一次把对的步骤都记下来，就能过关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她学手机就是这么学会的。 王西凤这样玩了两天果然通关，可是游戏的乐趣也没了，她再也没点开过重生做皇妃，而是在和网友聊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连连看这种益智游戏，专程记住名字，这次来找李慧好下一个。 蔡怡琴看到王西凤不停的点在手机上，觉得十分无趣，嫌弃不赚钱又浪费时间。她最近迷上了看视频，因为那些字儿看的她头痛。她笑称自己实在没学习的天分，都遗传给王帅帅读书去了。 都问她，从视频上赚了多少钱了，她隐去了被王帅帅嫌弃的部分，也隐去了王宇明目张胆的抢了她的社保卡，洋洋得意的说，她做饭的时候都把手机开着，一周赚了20块，比李慧好还多。 大家都笑蔡怡琴钻到钱眼里去了，只有李慧好觉得，看视频也能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值得鼓励。 胡老太听着视频里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纳闷的说：“听起来像是杀父之仇一样，闹腾的，比你们两个以前吵架还凶。” 蔡怡琴立即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没发现。李慧好发现了，却以为蔡怡琴觉得别扭，用下一步计划，把话题顺利岔开。 现在，移动支付的事情解决了，李慧好也会下软件了，接下来就是制定目标地和旅游攻略。 为什么非要有攻略呢？ 李慧好认为，她们不可能走哪住哪，没有时间观念，因为出门在外要花钱，当然花最少的钱，走最多的地方才好。先做打算，免得到了外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去哪里买票呢？ 听说网上有很多便宜的酒店，就连车票都能买到。李慧好还没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飞机，认为不管怎么说，都要坐一次飞机出游，这一生才没有遗憾。 在座的都没坐过飞机，李慧好一提，自然唯她马首是瞻。 没人玩手机有李慧好利索，事情还是落到李慧好的头上。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照旧，却有够李慧好忙的。她每次从活动室门口过，就会有人招呼她。 “好姐，来来，过来，请教你个事儿。” 后来不用别人说出口，只要有人和她说话，她就下意识的反应：“你要下软件。” 再后来，李慧好从门卫室过，被老吴头叫住，才知道老吴头也跟风换了个手机，要下软件。 老吴头着急的解释，说晚上大家回来，很多时候都没有零钱，还是胡老太给他出了主意，他才去买了个二手的，虽然反应慢一些，好歹能收钱了。别说，还真管用，再不会出现有人欠钱不给的情况。而且，还有好心的年轻人告诉他，其实他不用每次都拿手机出来给大家看，完全可以打印一张二维码贴在门上。 老吴头迈出了使用智能手机的第一步，感受到了切实的好处，也研究起手机来。听说刷视频和小说还能有钱赚，老吴头来了劲。可教他用二维码收钱的胡老太也不会下软件，他只能求到李慧好身上来。 李慧好问他，和胡老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老吴头的脸红了，着急解释清白，说大家都是孤寡老人，相互帮助，是外人想的多，所以传的流言蜚语。这两天胡老太没找他，他也反省了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人说呢？ 李慧好还从老吴头口中知道，蔡怡琴喜欢去活动室里臭显摆，所以大家都知道她会玩手机。 老年人多少都有点“当家做主人，翻身为农奴”的失落感，回家一提要求，被儿女们用语言一刺激，便决定自己动手。 并非只有她李慧好一个倔，老年人个个都有些倔。 听老吴头说，他最近打扫卫生，听别人家吵的最多的是：“你会都不会，下来做什么。” 李慧好自己切身体会过这种说不出口的难过，自然乐于帮忙，最多的一下午，她在活动室里给十五个人下了他们想要的软件，成了麻将桌旁边最受欢迎的人。 一时间，下软件，也听了满耳朵的家长里短，她还去过一户人家里帮忙抬条大金毛去医院，还去帮一位爷爷带过两个小时半岁的孙儿。甚至，她从老人们的需求中，找到了除麻将和广场舞以外的活动，推荐给瘫痪在床的老人做消遣。 没过两天，活动室里打麻将的声音都少了一半。有人嫌弃摸麻将脏手，干脆直接对坐在手机上打麻将，更有甚者不来了，就在家里和麻友一起娱乐。 李慧好解决了别人的困难，自己的却还没有解决。 她上一次做旅游攻略就没成功，最后是袁建国给了她。这回，她又要做攻略，还是找不到地方。她找到谢承翰，谢承翰装困，最后她抛出零花钱的诱惑来，谢承翰也懒洋洋的。 谢承翰说：“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用零花钱诱惑我。” 李慧好把百元大钞在谢承翰眼前晃了晃：“那我收回去了。” 谢承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这才坐起身来，义正言辞的问：“奶奶，要不这样，你要做啥我直接上手，你多加那么一丢丢……” 李慧好来了气，问他：“那你升学宴自己出钱吗？” 谢承翰吐吐舌头，说李慧好凶，最后还是告诉李慧好用“度娘”。 李慧好直到现在才知道，度娘原来是一个软件，不是谁家的妈。 但这时候，李慧好又犯难了，她下了软件点进去，里面有无数的消息，各种各样的标题，到底该看哪一个，她完全没有头绪。她再次感到什么叫做灰头土脸，即便找到门路，还是对各种各样的消息无可奈何，更不要说还能从中提取几个有用的消息了。 她也不敢对谢承翰吐露半点想出去旅游的心思，就怕谢承翰经不住钱财诱惑，在谢强面前把她卖了。 李慧好开始纠结，她要不要去请教袁建国。 谢强最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回家第一句话不问谢承翰今天干什么了，开始问她做了什么。第一天，她听到这话是关心，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她便隐隐感到受了谢强的监视，再加上她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会儿，都会感到谢强不停飘向她的眼神，她就更觉得不自在。 所以，李慧好明知道袁建国对她有那么点意思，谢强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压力，让她觉得不应该和袁建国说话。 第158章 居家养老模式 李慧好不知道谢强翻看了她手机聊天记录，看到她和追风少年的聊天记录，更认为自己阻止李慧好用手机是明智的行为。 晚上，谢强回家，并没有对要求李慧好在家做出任何解释。以谢强最近的表现，做出任何出乎意料的举动都很正常，只有林琳意外的看了谢强一眼，认为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了，谢强再这么阴阳怪气的不合适。 李慧好问谢强有没修手机，谢强说他工作太忙，忘了。 李慧好没追究，让谢强好好上班，实在不行就拿给她，她自己去修。谢强说，李慧好都不懂，怎么能让李慧好去呢，万一被人换了好的零件，反而修坏了。 老年人心疼钱，谢强用这借口轻松敷衍了过去，却逃不过林琳的追问。谢强开始没说，直到林琳又强势的表明观点，眼见夫妻俩又要吵起来，谢强才把李慧好的手机拿出来，证明自己是关心，不是刁难。 林琳只瞄了一眼李慧好和追风少年的聊天记录，认为很正常。因为李慧好这几个月经常参加社区活动，认识两三个人并不奇怪。 谢强让林琳再仔细看看，可林琳不想，谢强便翻到了李慧好问追风少年是谁那一段。 “这是认识吗？这是网友！” 林琳很无语，让谢强把手机交出来，谢强不知道林琳什么意思自然不肯。林琳这才解释，如果谢强也介意别人看手机，那么谢强也不应该看别人的手机。谁知道谢强一股气上来，让林琳也交出手机来，林琳直骂谢强有毛病，夫妻俩因为李慧好，又闹的不太愉快。 第二天，李慧好没有手机，只能去社区晃悠。 社区工作的小伙子一看到李慧好就很头大，下意识就问：“李阿姨，我们这里学不了手机。” 李慧好得意道：“还需要你教，我都会了。” 小伙子这就好奇起来，很多老年人都办不到的事情，李慧好居然办成了。李慧好当即掏出手机演示，虽然动作不太熟练，有时候找个功能需要找很久，但确实是已经会了操作。小伙子好心的提醒，网络信息复杂，真假难辨，要提高防范意识。 “怎么提高？” 小伙子也解释不清楚，当下灵光一现，在本子上记下：提高网络安全意识。 原来，社区最近在就李慧好提出的意见制定对应的解决方案，可是中间有太多的琐事需要解决。 比如，瘫痪在家的老人，子女要上班，谁来照顾？护工万一不负责，谁来监督。 比如，胡老太一样的孤寡老人，在社区还有好几十户，随时可能身体出现问题，谁去照顾。 比如，社区经常有家庭矛盾，最近接到投诉特别多的就是老年人沉迷网络的情况，如何让老年人更好的和数字时代接轨。 …… 这一整套计划做下来，需要琢磨的细节不少，而且还在不断的出现新情况。直到现在，社区都没想到好办法，还有日常工作需要处理，时间就更加捉襟见肘起来，进展缓慢。 小伙子问李慧好为什么会把时间耗在网络上呢，日常生活是不顺心吗？ 李慧好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不想在家里待，想了个说辞，说网络上的世界很精彩，年轻人都喜欢，老年人也不能落后。 李慧好得知社区最近在探索新的居家养老模式，也不打扰，回到向阳小区，还去看了瘫痪的老人。 有了手机，老人的生活好过很多，可究竟还是孤独的。他不想卖惨，和网友的聊天，并不足以完全解决他内心的焦虑，很多人甚至说他“丧”。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觉得别人诅咒他，还因此闷闷不乐。 李慧好建议他在网上写经历，写出来可能就不再难受，也是另一种倾诉方式。老人开始有些怕，后来想通了，在李慧好离开以后，让护工找人帮忙下了写作助手，就这样开始了网文生涯。 李慧好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无非听人抱怨，当当倾听者而已。她只愁自己的去处。 王西凤在家照顾女儿，她不方便上门，况且还有个拎不清的陈家妈妈，她就更不想去。蔡怡琴是老对头，虽说现在和解了，但她不是谢承翰这样的孩子，要真上门拜访，还不知道王帅帅会不会冷眼相对。 在长廊里，李慧好再也没看到袁建国的身影，去胡老太家也没找到人，于是又到了小区门口。 老吴头正在刷视频，见李慧好来，热情的打招呼。 老吴头晚上看门再也不看电视了，因为蔡怡琴说看视频能赚钱。他抱着手机，接连不断的刷，段段时间，果真在账户里攒了十几块。他正愁不知道怎么提现呢，胡老太知道他要找李慧好，还呛他，说他没见过钱。 老吴头私下找过李慧好，是谢承翰开的门。李慧好没在，他不好意思在谢家久待，无功而返，好不容易遇到李慧好，自然要问个清楚。 李慧好操作过几十次，对提现流程熟悉的很。可真要提现的时候，老吴头又犹豫了。 老吴头说：“我晚上收的钱都在里面，会不会被偷了。” “……这，这没关系？” “那我怎么知道这上面的数字就是钱，不是骗我的呢？” 老吴头比别人更加谨慎，因为他无依无靠太久了，每月就靠着努力干活儿来生存呢，每一分钱他都很在乎。李慧好说，如果老吴头不放心，可以等她回去问清楚了再体现，老吴头却不愿意，认为钱没到自己包里的，都只是数字。 最后，老吴头即便提出了无数的问题，还是让李慧好帮忙提了现。当他看到账上的数字增加的时候，怀疑才稍微减弱了一些，只是没说出口，避免自己显得太小家子气。 可老吴头一番言论，却彻底把李慧好心中的担忧勾了起来。 晚上，谢强回家，李慧好便追着谢强要手机。 谢强说手机放在公司没拿回来，李慧好起了疑：“你不拿去修，把我的手机放在公司了？” 李慧好整晚板着脸，每说一句，都是手机。 最后，林琳实在经不得念，说：“阿强，你就把手机给妈。” 谢强斜了林琳一眼：“我还没修呢。” 李慧好立即说：“我自己修！” 当着儿子的面，谢强不能把手机拿出来，否则就是撒谎。可李慧好看出谢强可能骗她，那股执拗劲又上来了，说自己去重新买一个。谢强想说什么，终究无力，始终坐着不动。林琳实在看不下去了，进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还没忘帮谢强圆谎，说谢强记错了。 李慧好如果到这时候还看不出来谢强不乐意让她玩手机，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傻子。 屏幕还是碎的，她打开手机，只见聊天的软件都不见了。谢承翰还安慰，说有时候碰到，可能会删错，重新下载就是。 接下来的一幕，让谢强目瞪口呆。李慧好已经不用按照小本本上的操作，都能顺利下了自己想要的聊天软件。他心道不好，李慧好的好友都已经被他删完了，如何交代。 第159章 砍价捡便宜 李慧好打开好友通讯录，一片空白，一个好友也没了。 李慧好问谢承翰：“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都没了？” 谢承翰瞪大眼，又垂下眼皮，说自己不知道，可能是软件出了问题。他这会儿觉得谢强太过分了，居然还偷窥别人的隐私。可当着谢强的面，他只能装聋作哑。 李慧好想到自己和追风少年还没认识，就已经没了认识的机会，差点落下泪来。谢强更加肯定李慧好和追风少年之间，一定是网恋。 晚饭以后，谢强提出陪李慧好去散步，可是李慧好什么心情都没有，根本不想出门。 母子俩再一次在卧室里聊开了。 谢强这次也不多话，就说：“妈，你想想，到底是虚拟的网络世界重要，还是现实里过日子更重要。”说完就走。 李慧好这下全明白了，好友是谢强删的，软件也是谢强删的。 李慧好关上门，缓缓走到床头坐下，泪水也跟着牵落下来。她感到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委屈，分明是谢强不对，错却全是她的。即便她确实对一个网友心动了，但又能代表什么呢，年轻人网恋不已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为什么老年人就不行。 而且，谢强还偷看了她的聊天信息，删了她的好友，即便谢强在高中时收到女生情书放在抽屉里，她也装作不知，没让谢强难堪过。怎么换了她想开始新生活就不行呢？难道她只能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 母子关系好像完全颠倒过来了，谢强把她当做无知的孩子，对她的行踪无比关注。 李慧好不想和儿子闹翻脸，只能躲。 逃避，好像是处理家事最简单的方式。 李慧好更想出去旅游了。 整晚上，李慧好都闷在房间没有出去。期间林琳送了水果进来，李慧好一口没动，后来谢承翰进来陪李慧好坐了一会儿，把水果全都吃掉了。 谢承翰说：“老豆嗰个老年人，乜嘢都唔晓，你别和他计较。” 李慧好假装无事，问他：“我比你爸还老。” 谢承翰口口头皮，嘴甜道：“心老才是真的老。” 短短几句话，并没改变李慧好出游的念头，只让李慧好难过的心情好受了些。她想，社区群很多人都在，谢强删了她再进，可能又找到追风少年了呢。 这一夜，李慧好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和做早饭的林琳撞个正着。 因为谢强删李慧好好友的事情，林琳夫妻俩昨晚又闹的不太开心。林琳说谢强过分，谢强反问哪里过分，林琳便一晚上都没理谢强。谢强大概也觉得后悔，床笫之间想哄哄林琳，却被林琳使劲蹬了几脚，兴致全无。谢承翰蹲在门外听好戏，隐约听见谢强被林琳嫌弃了，捂嘴偷笑，还对陈沫说林琳是天下第一好媳妇，居然会为了维护婆婆和老公吵架。 这些事，李慧好没跨出门，一点不知道。现下听林琳说一早要出门，只担心二人的夫妻感情出问题。 今天是周末，根本不需要上班，可林琳偏找了上班的借口。 林琳这回没反驳，浅浅一笑，说都准备好了，不用李慧好忙活，说完，匆匆画了妆，提上文件袋就走。 孩子们的事是李慧好琢磨不透的，李慧好也没打算询问谢强，因为每一次都不会有结果，反而谢强嫌弃她唠叨。 周末是喂猫的日子，李慧好揣上钱，提上菜篮子去菜市场给毛孩子们买鸡肝。她不常去了，菜贩子也和她陌生起来，还怪她不来了也不说，前段时间好几回进了货脱不了手，都是他贴钱。 李慧好直道对不起，解释因为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喂猫，别人喜欢在相熟的人那里买东西她也管不了。菜贩子敷衍一句没事，埋下头玩手机再不理她。 鸡肝的量不够，李慧好连跑了三家，才凑齐所需。 一大早出门就不太顺利，李慧好心情不怎么好，等回到家，遇到谢强吃早饭，索性放下鸡肝去找修手机的地方，没和谢强说一句话。 这会儿，手机店也上班了，老板刚坐下便见到李慧好热情的招呼：“又来啦。” 李慧好的脸霎时羞的通红：“这回我不找你下软件，我修手机。” 李慧好这才知道，换个手机屏幕要花四百多块，她有些想就这么用，可老板说可能会影响手机的使用，她按按包里仅有的431块，咬牙同意。她牢记据说无良商家会更换手机零件的传言，拒绝了老板让她出去逛半个小时的建议。 老板打开台灯，带上眼镜在工作台忙活。李慧好坐在收银台前张望，目不转睛的盯着老板拆手机，只能看到老板的背影。她悄悄走了过去，站在老板身后看。 老板没话找话问，为什么李慧好会痴迷手机。他不能理解，儿孙满堂，这不就是老年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愿望，可像李慧好这样儿孙满堂生活无忧的人，可能被现实社会磋磨的不够，所以才会沉迷网络。 李慧好听多了非议无太大感觉，心说老板话里意思虽然不好听，但说话好在客气，便应道，做家务总有闲时，空下来拿什么打发时间是个难题，不管去吃茶还是打麻将都要花钱，在家看电视翻来翻去只有几个台，找点消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再说了，她不玩手机，老板如何赚她400块。 老板将拆下来的屏幕放在一边，再没谈论令人不悦的话题，而是说如果经常摔手机，还是用手机壳比较好。他就当回馈老客户，送李慧好一个，让李慧好自己照着手机样式，去旁边挂的地方选。 李慧好没动，问老板删掉的好友怎么才能恢复，老板也没办法。 直到老板把手机屏幕装好了，李慧好才走到架子旁边。放眼望去，都是她不太喜欢的样式。最后勉强选了个透明的，还嫌弃太素。 老板接过钱，无语道，如果李慧好不喜欢，可以自己去网上买。 叫什么软件？ 李慧好立即就问上了。 老板无语的报出一连串名字：京东、淘宝、拼多多…… 哪个便宜？ 老板想了想，说是拼多多。毕竟，听说每天签到砍价，能玩出很多花样。要是想快，就是京东，鹏城快递速度快，说不定这会儿下单，下午就能到。至于淘宝，当然店家也很多，可以慢慢挑。 是正规网站么，会不会被偷？ 在老板确定都是正规网站以后，李慧好毫不犹豫下了拼多多。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个赠送套子可以勉强用着，不用着急。对她来说，最实用的就是便宜。 来修手机的人不多，李慧好就在店里，让老板指点怎么找。老板搜索了“手机软壳”让李慧好自己挑，没过一会儿，李慧好就看中了一款“猫肥家润”的款式。粉红底的手机壳上，有一只特别肥的卡通黄猫，和芝士特别像。 下单的时候，来了提醒：是否要好友帮你砍价？ 第160章 纠结的网恋 砍价是不是真能？ 老板说可能，听说有人就用这办法拿了个手机，但也只是听说。谁有那么多好朋友没用过拼多多，会根据推荐来认真操作呢？ 李慧好觉得，在别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人缘好，朋友多啊。哪怕确实有人对她不满，但还是有人会和她打招呼的。 李慧好轻易在小区大门口找到了老吴头。老吴头听说又有新的玩法，立即按照李慧好的要求行事，半点迟疑没有。可李慧好操作老吴头手机的时候，胡老太来了，看见两人在玩手机转身就走，直到李慧好叫住她，才不情不愿的把手机拿出来。事后，李慧好又去拜访瘫痪的老人，说服老人和护工帮忙。 这样轻易便找到了4个人，价格便宜了一半。 更让李慧好高兴的是，她加回了三个人的微信，并再次进入了社区群。 没过一会儿，好友请求来了，是追风少年。 李慧好几乎喜极而泣，不等追风少年问，就发出一长串消息，说自己的手机丢了，被人删了好友。 追风少年只字不提谢强发过“别再联系”的狠话，还拨打过他的语音，想知道他是谁。他只安慰李慧好，下次可以把微信号抄在本子上，如果丢了，也能立即找回来。 失而复得，李慧好一扫心中阴霾，脚步也轻快起来。 这时候，系统向她推送了一部最新的华为手机，说是砍价能得。李慧好大喜过望，立即在群里发了邀请消息，不过片刻，有人说是骗子，可更多的人乐意参与，想看李慧好是不是真的能拿到手机。 眼看价格一刀刀下去，越来越便宜，李慧好再接再厉，到小区的活动室里找人。 大家虽然被警告过别和李慧好说话，可拦不住心中早已经认定李慧好是最懂年轻人玩意儿的那个，李慧好随便拿出个东西，都让他们好奇。当下就有人让李慧好帮忙下了软件，要试试能不能抢到便宜货。 这还不算，还有人让李慧好立即下单，先试试是不是真的便宜了。 结果没令人失望，下单成功了，只等包裹寄到。 李慧好的砍价行动，再一次在老年人中间掀起一轮砍价风潮。没过一会儿，分散在鹏城各处的儿女们就收到了父母们催促砍价的消息。 儿女们感到受了骚扰，又在儿女群里展开了对李慧好的批斗。 谢强正在为文案发愁，看到消息一顿无名火上头，气道：乜事干都怪我妈，是我妈给你们发的消息么，再咁样我唔客气了！ 儿女群沉默了一阵，掀起更猛烈的讨伐。吵起架来，最容易扩大矛盾，这些儿女们把听说李慧好谈恋爱，穿奇装异服，甚至连同胡老太的恋爱，都安在李慧好身上。谢强火冒三丈的想退群，还被人威胁以后找不到人只能找上门。谢强继续趴在群里装死，还是克制不住的去看李慧好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 谢强开始将李慧好所有的不着调串联起来，试图理清楚，为什么李慧好会突然从端庄贤淑的母亲变成叛逆的老妖婆，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然而，无解。 家中虽说并非大富大贵，但过日子吃肉还绰绰有余。这两个月，林琳忙起工作，才用李慧好操持家务，期间没给过李慧好的生活费。这些年，李慧好的社保金，都是李慧好自己存下了，家里吃穿住用都不需要李慧好出一份，因为两个月的生活费就翻脸，应该还不至于。 除此之外，谢强再想不出李慧好在计较什么了。面对众口铄金的指责，谢强又埋怨上了李慧好。 李慧好不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闯了祸，她找到王西凤，想让王西凤也帮忙，结果，王西凤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王西凤神神秘秘的把李慧好拉到楼下，离家老远，又笑又皱眉的犹豫的说，让李慧好明天陪她走一趟，去哪她却不说。要换了往常，李慧好一定乐意，可现在，李慧好忙着旅游，推说自己要做计划，而且还要收快递。即便这样，王西凤也没放过她，一定要她明早一起，李慧好被赶鸭子上了架。 回到家中，谢强又冷冰冰的瞪着李慧好，张口又是一句：“你去哪了？” 李慧好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他更气了，可为了在谢承翰面前扮演一个好父亲，他还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改劝李慧好别去折腾软件，更别让别人跟着她一起折腾。否则一个上当受骗，一群人跟着上当受骗，李慧好负不起责。 李慧好这就奇怪了，怎么她在外面砍价，谢强还知道了呢。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电视剧里的谍战情节，气道：“你跟电视剧一样监视我？！” “尽看些莫名其妙的狗血电视剧！”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听过吗！” 说到最后，还成了李慧好自己做贼心虚。 李慧好也懒得争辩，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谢强气的半死，却还是任劳任怨的进厨房煮饭，煮鸡肝。就好像她要生谢强的气，也要先把谢强喂饱了再说，期间两次问谢强今天吃不吃酸，喝不喝汤，也没觉得突兀。等做好饭，她什么气都消了，下午照常出门，继续她的砍价大事。 这一切在谢强眼里，已经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象征。李慧好出门后，谢强就找来谢承翰谈话，说谢承翰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忙劝劝李慧好，引导李慧好上正途。 谢承翰一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答应的自然爽快，还伸手问谢强要了零花钱去网打游戏，理由是他可以帮忙，但是李慧好要出门他拦不住，和李慧好对抗也是需要耗费精力滴。实际，他心说，家里不得安静，他就不在家待好了。 李慧好思前想后，又找到王西凤，问明天去哪，应该做什么准备。王西凤说是海港城，周围吃饭逛街看电影的，应有尽有。李慧好好奇起来，调侃王西凤，这难道是两个老太婆约会吗？还是王西凤要和别人约会。 李慧好是真没想到，她一语中的，王西凤还真要去约会，现下正忐忑不安，犹豫该不该去。 王西凤和老公长年两地分居，几年都见不到一回，已经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现在，王西凤在鹏城和亲家处不好，老公又不许她回老家，她焦头烂额之中在网上寻找精神寄托，结果在陌陌上认识了一个男网友，带她打游戏，陪她聊天，她的日子才不那么难过了。 李慧好也无法说出对错来。因为，她最近也有一个割舍不掉的人，那聊天中的惺惺相惜带来的快乐，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李慧好四下打量，做贼一般问：“他知道你多大么？” 王西凤摇头。 “那他多大？” “二十五。” “哈！二十五！才比沫沫大几岁！” “我也知道啊！” 李慧好不由想，要是追风少年也是个可以当她孙子的小男孩，她可怎么办？谁知，她还没开始愁，王西凤冒出一句更猛的。 “男人60岁都可以找20岁小姑娘，我60找个20岁小伙怎么了。万一他愿意跟我，那也是你情我愿啊。” “可，可你有老公啊！” “不让你回家的老公，还算老公么？” “你要离婚？” “这种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啊？” 李慧好决定，陪王西凤去给人小男孩说清楚，要真是小男孩介意，王西凤也别勉强人家。 这下子，李慧好还愁上了，趁喂猫的时候一个人，给追风少年连敲了几条消息，问追风少年的年纪职业、以及兴趣爱好。追风少年始终不说，还反问李慧好今天为什么要问他那么多问题。 李慧好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动心了，纠结一阵，把这话绕了过去。 第161章 神秘的网友 李慧好下楼喂猫，遇到上网回家的谢承翰。谢承翰悄悄对李慧好说，有何吩咐李慧好提前告诉他，他要帮助李慧好。 李慧好对着没头没尾的话感到啼笑皆非，问他，学个手机还要人给零花钱的是谁呢？脸皮也太厚了。 谢承翰下巴一昂：“奶奶，你这么说我太伤心了，你知道我背地里维护了你多少吗？哎，人心不古啊不古。”说罢，背着手踱步上楼，进门后立即跟只鹌鹑似的，双肩一垮，下巴微微收敛，对谢强打招呼都只能微微翻着眼皮对视。 谢强把谢承翰叫到身边，交给谢承翰一个任务，摸底调查李慧好的习惯，平时见了谁，和谁说话，爱去哪里，爱做什么事…… 谢承翰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道：“爸，你这是让我入职9527啊！这哪行，奶奶对我那么好，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谢强啪的拍了两张百元大钞，说是这周的零花钱，前提是要做账，多退少补。哪怕明知谢强要监督钱的用途，花钱也算不上完全自由，谢承翰还是立即改口：“保证完成任务。” 房门不够隔音，李慧好刚喂了猫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父子俩的交易，心头那口气下不去。 这父子俩，把她当阶级敌人一样对待呢！还玩起跟踪监视那一套。 李慧好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故意咳了两声，又跺脚又稀里哗啦的抖钥匙，将进门的声音弄的很大，父子俩才止住话头。 李慧好直觉气氛有些尴尬，可这时候，谢强和谢承翰都低下头各自玩手机去了，她进了厨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不知道，她转过身，谢强便向谢承翰使眼色，让谢承翰来打听。 谢承翰双手插袋，一蹦一跳的走到李慧好身边，边对李慧好挤眉弄眼，边大声问：“奶奶，你今天干嘛去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 今天李慧好出门以后，谢承翰才出门。李慧好在楼下喂猫，还撞见谢承翰，谢承翰那时却没问起这话。显然，是谢强指使的。 李慧好原想装作若无其事都忍不住，立即掏出手机来让谢承翰砍价。 谢承翰不乐意，李慧好便搬出手机维修店老板的说辞，问他，是正规网站不？确实能砍价是不？便宜一些是一些，没准儿真能给谢承翰赚个手机回来，为什么不点，下个软件简简单单的事情，谢承翰都不乐意做，不孝顺。 当然，这话有一半是说给谢强听的。 谢承翰夹在家长中间难受，硬着头皮满足李慧好的愿望，还提醒：“起码拉两三百个人，才可能是。” “用不着你操心，你点了就行。” 面对李慧好的豪言壮语，谢承翰还没开始泼冷水，谢强已经开始念叨了，即便真拉两三百人都不一定，这都是新媒体销售的套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软件的时候，用户就是商品；当李慧好想要的时候，拉的这些用户就都是商品。意思就是拉一个人头多少钱，在软件运营商哪里，都是折算成钱了的。 李慧好说：“我不拉他们来砍价，他们也不可能给我钱。” 好有道理的样子。 对活着就是赚钱的老年人来说，时间变成了最值钱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要想活的够久，时间真的是太难熬了，除非能像万年老龟一样不吃不喝不动，不然始终都得找点事情做。 谢强总结：“你这是在给别人找麻烦！” 李慧好昂起高傲的下巴：“谁说是麻烦了，你告诉我？” 谢强要真敢说，李慧好就真敢吵。 不想鸡飞狗跳，只能偃旗息鼓，事情最后还是没有解决，矛盾如陈年老垢一样越积越厚。 晚饭林琳没回家，谢强又有些不高兴，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黑沉。吃饭的时候，连谢承翰的玻纤筷子碰到盘子叮当作响，也会被瞪。家里的热闹又不在了，空气沉的跟狂风骤雨前被炙热阳光蒸腾过的市中心，过低的气压让人呼吸不顺只想逃离。 晚饭之后，李慧好照常往外跑，谢承翰想要跟去。 李慧好当然不会拒绝，家里还没谁陪她散过步。 路上，无数的人惊讶，“哎呀，好姐，这是你孙儿？一表人才啊！”又问，“嗳，你和王帅帅是一班？” 始终还是记得当初两个大小伙子脱裤子的赌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承翰答：“不一般，是二班。” 谢承翰没想和这些婆婆大妈解释，他的目的是既躲开谢强的监视，又能完成谢强给他布置的任务，还能去网打游戏，一举三得。 为了赶走好奇的李慧好，谢承翰毫不犹豫就把谢强卖了，说他完全是一番好意配合李慧好的行动，李慧好爱干嘛干嘛去，找他一起回家就行了。可李慧好还是不走。 李慧好喜欢一切的新鲜事物，她没玩过游戏，也好奇谢承翰到底要干什么。 带着奶奶来上网，谢承翰是网里唯一一位。在李慧好坐下之前，谢承翰特别强调，他打游戏要带耳机，没空和李慧好说话，如果李慧好因此生气，他不负责哄。 李慧好先说没事，眼见谢承翰打开了网页还觉得新奇，看到那游戏里各种装备，就更是挪不开眼。 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世界，谢承翰的角色前凸后翘，身材凹凸有致。一个叫“酷帅小王子”的网友上线就对谢承翰打招呼：我想你了。 李慧好问：“那是个男的？” 谢承翰点头。 “他知道你是男的？” “不知道。” “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 李慧好更惊讶了，看见谢承翰熟练的称呼对方是“宝贝”“亲爱滴”，又见对方颇豪气的说要“保护”谢承翰，心说，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这么开，男人和男人还能谈恋爱？太刷新她的三观了。她无法想象以后谢承翰带个男人回家……咳，扯远了，沫沫多好的女孩子啊，长的好看，和谢承翰是一对的话，以后的曾孙孙也好看！ 李慧好急了。 谢承翰这才说，这人李慧好也认识，顾名思义呗！ 李慧好这就明白过来，谢承翰是捉弄王帅帅呢！李慧好还帮谢承翰出主意，说你这不叫女孩子，女孩子不会这么说。可谢承翰说，我是男孩子，我最懂男孩子心头想什么，喜欢什么。 只见谢承翰在屏幕上熟练的打下一排谎言，什么上床前得默念对方的名字，不然吃不下睡不着……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肉麻了！谢承翰说，抛开事实不论，这叫舔狗得天下。 李慧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承翰的热身总算完毕，和王帅帅聊起三十六计来。 谢承翰解释：“王帅帅要把他爸赶出去，我给他出主意。” 做儿女的，怎么能整天琢磨把父母赶出门，简直大逆不道！说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问题王帅帅本来就是孩子，还想套着王宇？ 谢承翰再次解释，王帅帅是心疼蔡怡琴，保险金都被剥削光了，以后死了连进火葬场都没钱烧。他维护蔡怡琴的原因，就和维护李慧好的心情一样样的，都是心疼她们那一辈人太苦。 李慧好真不知是喜是忧，心道难怪蔡怡琴最近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原来事出有因。 李慧好看了会儿新奇，被旋转不停的3d画面搞的有点晕。尽管她的目光舍不得离开屏幕，可勉强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想吐，出了网先抱着树呕了一会儿，才给王西凤打电话。 李慧好自己也觉得说这话有些丢脸，可不能不以防万一啊。 李慧好问：“你确定那是个男的？” 王西凤莫名其妙：“不是男的还能是女的？” “现在的年轻人，说不清楚啊……” 第162章 妈咪又进派出所 王西凤因为李慧好一句话，愁坏了，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做梦都梦见个怪物跟着她追，口口声声说是她网友。 第二天，王西凤面色憔悴，再加上穿一黄色针织衫，活脱脱一个人老珠黄的黄脸婆。 李慧好认为，见人第一面，还是要注重穿着打扮，让王西凤回家换衣服。期间，王西凤的亲家母撞见李慧好，重重的跺杯子，含沙射影的说蛇鼠一窝，陈女婿明明听见也不制止。李慧好彻底理解王西凤为什么会在网友身上耗费时间，这样的家不能待，可自己的家又回不去，谁在这时候遇到一个嘘寒问暖的人不心动呢。 李慧好全心全意帮王西凤打扮，两人关起门走秀似的换了衣服，又回到李慧好家化妆。有外人在，谢强不敢发飙。谢承翰也不敢胡闹，特别是王西凤还是陈沫的外婆。 李慧好关上门帮王西凤化妆。描眉的时候，王西凤不知怎的乐呵起来，说自己打腰鼓去别人的开业庆典，都没让别的老太婆画眉毛。 两人追忆往事，嘻嘻哈哈，不一会儿，王西凤让李慧好也打扮上。 王西凤给自己设了个心理底线，如果见面被网友嫌弃，那么两人就自己逛街喝茶去，全当出门消遣了。李慧好也打扮的美美的，才像一对准备去街拍的姐妹花。 两人风姿绰约的走出房间，谢强又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脸，觉得群里说的是正确的，任何同李慧好走的近的人，都会被带歪！ 王西凤和二十五岁的男网友，相约下午两点，在海港城的太平洋咖啡见面。两人坐公交车赶到的时候，身穿白t恤和牛仔裤的男孩坐在落地玻璃窗边，一眼就被王西凤认了出来。 王西凤说：“他给过我照片，说了他今天的穿着。” “你呢？” 王西凤脸红道：“我给的是沫沫的照片。” 李慧好骇然。 男孩不停发来催促的消息，生怕王西凤不去。王西凤和李慧好在外已经站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几次从王西凤身上掠过，又停留在李慧好身上，却始终没将两人与游戏中的老婆联系在一起。 王西凤也纠结起来，怕见面被对方拒绝。显然如果她不出现，找个理由临时不见，在男网友心里她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老听陈沫说，网恋见光死，王西凤从来没放在心上，还认为真爱无敌，临场却打起退堂鼓来。 李慧好鼓励王西凤，死马当成活马医，为了遵守诺言都得进去招呼一声，不行早散早了，放对方自由。 可感情的事情最让人无法割舍，王西凤甚至起了能拖一时是一时的念头，直到李慧好未经她同意对男孩挥了手，她才不得不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即便王西凤走到男孩面前，男孩还在往橱窗外张望。王西凤已经坐下了，男孩下意识环顾店里的座位，见还有空座，可王西凤偏偏坐在他面前，这才呆滞的盯着王西凤和李慧好打量，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猜测哪一位奶奶才是他“老婆”。 王西凤刚开口说你好，男孩刷的一下落下两行清泪，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吸着鼻涕，别着嘴说：“好，我就当爱情喂了狗。” 网恋幻灭了，王西凤难受了一瞬，立即释然。毕竟，当她看到男孩的时候，就知道两人年龄差距巨大，很难走到一起。她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不敢跨出那一步去。真到无可挽回，她也觉得是应该的。 双方对坐了一会儿有些尴尬，王西凤谈起游戏也勾不起男孩的兴趣，这样无所适从的坐了一会儿，还是李慧好像关心孙儿一样，问了男孩一些关乎工作学习中的问题，才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王西凤坚持要请男孩吃晚饭，最后改成吃下午茶。 男孩是个外地的应届毕业生，听说鹏城机会多，于是南下找工作，刚在鹏城落脚不久。他朋友不多，几乎将王西凤当成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失望是一定的，男孩无数次说：“也好，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不知道是劝自己还是劝王西凤。 最后散场时，男孩心事重重的，让王西凤别再当照骗。 回家的路上，王西凤还很不服气。人家都说隔代遗传，陈沫比肖潇还像她，她怎么就成照骗了。李慧好笑她，也不看看她脸上多少褶子。 “你没褶子？” “有哇，但是我走出去，都说翰翰是我弟弟。” “呸，越老越不要脸。” 李慧好想说王西凤老不知羞的搞网恋，可想到自己还有个可能也是20出头的追风少年，讲话又吞回肚里，还有些犯愁，如果追风少年知道她是个七十岁老太婆，还会和她一起周游全世界吗？ 两人自怨自艾逝去的青春，摇着公交车回家。她们出门时没有交代，家里也没人问她们回不回家吃晚饭。眼看到了饭点，两人表面都不着急，不停翻看聊天框，可惜这会儿群友们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做饭，没一人说话。 王西凤憋不住话：“就这样，为啥不出去……早该出去了，一天瞎忙活。” 李慧好却没接话，更没提起她的旅游计划来。 到了小区门口，只见一辆闪着灯的警车似乎停了很久，门卫室围了一群人。 两人还以为小区里发生了大事，却不料警察是等她俩的。 原以为一场网友见面很圆满的结束了，没成想，男孩回家以后要跳楼。路人发现去劝，男孩却什么都不说。路人根据男孩的只字片语，猜测男孩是失恋，报警的时候也这么说。警察根据男孩的描述，推测是网恋，正在打听王西凤的去向。 胡老太扯着老吴头的袖子，没让老吴头开口。她看到李慧好和王西凤一起出门的背影，听说是网恋纠纷，心说，王西凤玩手机没李慧好厉害，多半是李慧好谈网恋去了，因为袁建国最近找过她，说李慧好不理他了。 旁人七嘴八舌，都说这不像是稳重的王西凤能干出的事，多半是王西凤替李慧好背了黑锅。 正巧有操心儿女群的孩子们在一旁，添油加醋一说，大家就更认为是李慧好惹了事。有人想在群里发消息嘲讽，被别的人止住，说再等等，等到李慧好出现再说，也让谢强体会一把做儿女的艰辛。 这届父母不好带，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于是乎，在李慧好坐上警车的时候，操心儿女群再次热闹起来。 “谢强，你妈又进派出所了，你不去看看？” 第163章 夭折的网恋 李慧好没想到，自己不犯法，倒还和以前的王宇一样，成了派出所的常客。 但这一次，警察并没带两人去派出所，而是直奔男孩住处。在车上，警察向两人了解情况，两人也很茫然，说不清男孩为什么要做极端的举动，明明离开前都还好好的。 城中村的3层小楼，被笼罩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中。有阴沟的腐臭，有泔水的酸辣，有洗衣粉的清香，也有咸鱼干的海鲜味……偶尔菜油的烟气飘来，爆开一阵逐渐收敛的呲啦声，随着锅铲唰唰，用不了多久，菜香便会掩盖住所有的气味，诱的饥肠辘辘的行人步伐更加匆忙。 119来了，充气床无法在狭窄的巷道使用，消防队员正在思考更稳妥的救援办法。 路人忍不住仰头看天。老旧的砖瓦房将天切割成宽宽窄窄的长条形，站在暗处，透过缝隙照进来的阳光能看到飘浮的灰尘，像极闪光的金子。这些金子正在随着日光的消失而黯淡，在李慧好二人赶来的时间里，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慧好和王西凤摸着掉皮的灰色墙壁，跟警察到了楼顶。 天边金色的云被高楼遮去大半，一眼很难望穿。男孩就站在夕阳的余晖中，好像看完夕阳，就会和夕阳一起落进无尽的黑暗中一样。 王西凤在路上憋着一句话都没说，到了楼顶又泣不成声。 李慧好从来没见泼辣的王西凤哭过，眼前的王西凤花了妆，眼泪混着睫毛膏沿着法令纹流下，画下两道黑色痕迹。 王西凤哭，那男孩也哭，说他老家是三线城市，父母很早就盼着他结婚。现在知道他在鹏城找工作底薪不够高，交了房租后已经不剩什么，催他回老家找工作。他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游戏中的老婆身上，结果还遇着个老太太冒充少女当照骗。 王西凤问，那是不是解决了经济问题就好，她愿意给赔偿，可男孩自己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走上天台了。 在王西凤分散男孩注意力的时候，消防队员趁机扑上去，将男孩拽离了危险的边缘。 男孩一下子瘫软到地上，王西凤走了过去，轻拍了两拍男孩的背，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可我也很迷茫……所以……一起，鼓起勇气，努力的活下去，行吗？” 男孩终于放声大哭，才说自己是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就在工厂里打工，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像父母一样，窝在三线小城市蝇营狗苟，碌碌无为了却残生。 楼下为消防队员勇于救人的鼓掌欢呼声，掩盖了男孩和王西凤的哭声。男孩被警察带走以后，不一会儿，人群便散去了。 最后，男孩在警察的劝解下想通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烦恼，小城市有小城市的机遇，现在很多大学生回乡创业，当了老板赚了钱，比大厂里的白领日子还要好过。如果想赚钱哪里都是一样，是否留在大城市不是成功的标准，自己要学会调整好心态。 王西凤在回家路上，再看手机，看到了已经被删除的好友。自嘲做了那么多好事，回头来自己却陷入麻烦中爬不出来。她感慨人老珠黄，到处都被人嫌弃，还是和李慧好一起去周游全球比较好。 李慧好还没做出计划来，旅游遥遥无期，她怕王西凤想不开。 王西凤笑笑，说：“咱这一生经历过多少磨难，这算什么。”到底心里有没想通，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这次网友见面，让李慧好更加担心追风少年知道她真实情况后的反应，一直没有回复追风少年两个小时前的消息。 奇怪的是，直到晚上睡觉，她也没收到追风少年的“晚安”。两人从相识到现在，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李慧好不止一次想到过直接发语音去问，可她又怕自己的声音暴露了年纪，让追风少年不理她了。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发了消息去，还是没有收到回音。她有些能理解王西凤的纠结了，也陷入一种得过且过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隔壁的谢强辗转反侧，终于对即将睡着的林琳说，要给李慧好找个老伴，林琳还夸谢强想通了。 谢强没像往常一样责怪李慧好出去闯祸，可这一回，蔡怡琴却计较上了。 蔡怡琴这两天愁眉不展，夹在王帅帅和王宇之间，十分难受。 王宇还是没有收到应有的分红，找上门，才发现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他也曾找上门去，在门口哭诉自己的儿子马上上大学，老母亲需要养老，一切都需要钱。可那几个人还拿出合伙合同，说钱是亏完的，没让他再贴都已经是念着朋友情分了。 王宇这才相信，蔡怡琴经常说“牌桌上的人不可信”是至理名言。几个合伙人都是在牌桌上认识的，都是赌鬼，他怀疑自己的钱被他们输光了。 这时候追悔莫及没有用，他掏出自己的积蓄，还从小额贷、信用卡等等套用了很多现金。现在，讨债的人天天电话找他，甚至给他想办法，说利息也进去一起分期还，他不得已只能同意。 钱要一个月一个月的还，他再次跑上了顺风车。大起大落下，他怨气横生，跑车又出了交通事故。追尾由保险赔钱这他不担心，可超时在软件上得了差评，他的评价降到3星半，还要扣钱，按时还钱又成了奢望。王宇不得不回家求助。 可王帅帅盯他盯的紧，他在找蔡怡琴要钱的时候，蔡怡琴不如往常爽快，耽搁一下就被王帅帅发现了。王帅帅要将他赶出门，蔡怡琴护他，可说到要掏钱，蔡怡琴还是不肯。事情陷入了无法解决的死循环。 终于，王宇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趁蔡怡琴买菜的时候，在楼下堵住蔡怡琴私下说，就没有王帅帅打扰了。 王帅帅联合游戏里的“可爱小甜甜”，早就分析出王宇可能盘剥蔡怡琴的所有手段。王宇绕开蔡怡琴这招，王帅帅早已教过蔡怡琴，这叫树上开花迷魂阵，假装要给，回家来翻脸，这时候有他撑腰分析，绝对不会让王宇把钱骗走。 蔡怡琴也想按照计划行事，可王宇将她诓到车里，声泪俱下的说，自己会这么激进，都是为了蔡怡琴和王帅帅。如果不是蔡怡琴总说谢强比他出息，他好好开他的顺风车，即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会饿死。 相比李慧好那不咸不淡的友情，和王帅帅的前途未卜，蔡怡琴自然觉得与自己血脉相承的儿子更值得信任。蔡怡琴没有回家求助王帅帅，而是把社保金的密码告诉王宇，让王宇先去还利息。 王宇也乖了一回，取了钱就将卡还她。她一查，卡上零元零角零分，连一分钱都没给她剩下！ 蔡怡琴的另一部分钱，投在了一个网站赚利息，一时间没钱旅游，又不敢对王帅帅声张，习惯性埋怨李慧好。 要不是李慧好和她作对，才让王宇变了性子，怎么会让王宇铤而走险。 要不是李慧好臭显摆，她怎么会想出去旅游，现在出尔反尔下不来台。 蔡怡琴说不出她面对李慧好的心情，到底是友情还是出于无奈之举下的妥协。她想和李慧好翻脸，可王帅帅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王宇靠不住，要钱还要命，还不如楼上那家人，烦是烦了点，但是说两句也不会死人。 于是，蔡怡琴在胡家聚会时，尽量不表现出对李慧好的不满，心事重重之下，总是左顾右盼，倒显出心不在焉的模样，蒙混过关了。 王西凤邀请李慧好一起去海港城的事，蔡怡琴路过躲在一旁听到了。王西凤和李慧好花枝招展出门的时候，蔡怡琴在阳台也看到了。警车停在向阳小区门口的时候，蔡怡琴却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装作无知的惊讶。 “没有没有，绝对是误会，我们小区里绝对没这样的人。我们这群老太太用手机都难，谁玩手机能玩出花样来啊。” 谁玩手机能玩出花样？ 最会赶时髦的李慧好呗！ 第164章 骗人感情的老妖婆 第二天， 经常饱受非议的李慧好，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并无太大反应，直到有人上前问她：“你想找伴儿啊？” 李慧好大惊，他们怎么知道追风少年和她有交际呢。她的心霎时凉了一半，还以为追风少年拿她寻开心，把二人暧昧的聊天信息对外宣扬。 这时候，胡老太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维护道：“人家追她还来不及了，用不着她找。” 胡老太将李慧好拉到一边，这才明白，原来别人以为见网友的老太太是她。话说回来，既然一个人感到孤单难过，重新找一个也无可厚非，袁建国也单身多年，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李慧好打心眼里反感，因为胡老太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袁建国。她讨厌别人来安排她的生活，更勿论她已有心仪之人。 李慧好没想到，谣言猛如虎，一条朋友圈发出去，评论转发，一晚上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加之她一头红发醒目，容易辨认，不仅是向阳小区的人都说她残害小鲜肉，连走在街上也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李慧好不会网络，在千夫所指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别人只是在对她的装扮评头论足。然而，拼多多上的砍价差两百来块已经无人在帮忙，进度条始终静止不动。她找到活动室去，还没进门，有个4岁孩子跑到她面前来。 “你是李慧好吗？他们说你是骗人感情的老妖婆。” “老妖婆都会吃人，你也会吗？” 孩童的话最是伤人，李慧好愣了一瞬，转身回家。但这时候，又有人专程追到门外来问她，是不是要找老伴，她的朋友也是个单身的老头子，就想找个会做饭过日子的老婆。 面对别人的好心，李慧好也不好冷脸：“再说。” 李慧好再也不敢出去晃悠了，窝在沙发上，紧张的关注着群里的动向，想知道别人是否在群里说了她的坏话。有人在群里圈她，她不敢回应，期待事情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过去。然而，有人圈她，向她说对不起，她本来是一番好意想当红娘，结果对方拒绝了，说不要个天天只会往外面跑的婆娘。 两人没有加好友，这话一下子摊在群里，李慧好琢磨了好久，才明白是刚刚要给她介绍老伴的老太太。 群里霎时热闹起来，都说，如果李慧好要找另一半，她们也乐意帮忙。这到底是好意还是幸灾乐祸，李慧好无法分辨，意料之外的情况一下子戳穿了她的镇定伪装，她感到自己在向阳小区再无容身之地。 一晃到了中午，在李慧好身后出门的谢承翰回家来吃饭，才说到昨天网友跳楼的事情上了新闻，有人拍到现场有个红头发的老太太，问是不是李慧好。 李慧好不答话，谢承翰便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跑到卧室门口去，对李慧好招手，因为客厅说话有“耳朵”。 谢承翰说，谢强要监视李慧好的行踪，就是因为怀疑李慧好搞网恋，现在一切都被证实了，谢强一定会采取行动。如果李慧好不想一个人单打独斗，就得和他合作。 李慧好不置可否，谢承翰急了，表示他除此下策是为了大家都好过，不然在强势的谢强统治下，他不能上网，李慧好不能出去玩。 李慧好出走的念头已经很强烈，被他这么一说，便将计就计道：“那你帮我做一个全球旅游的攻略，我就信你。” 谢承翰捶着心口，假装痛心的说：“奶奶，我是你亲孙儿，我背叛了我爸来帮你，你还怀疑我！” 李慧好懒得和戏精上身的谢承翰说话，转身进厨房做吃的。谢承翰不能讨价还价，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屈巴巴的同意，依旧提出了要零花钱的先决条件。 现在的李慧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是非之地。只要能出门，她做什么都愿意。不过是上网的零花钱，她还觉得给孙儿点零花钱是应该的。 下午的旅游小组秘密会议， 李慧好告诉所有人，谢承翰的旅游攻略会很快做出来。王西凤忧心忡忡，怕谢承翰大嘴巴拿着到处说，最后两家人的儿女都知道了，谁都走不成。 蔡怡琴和胡老太都有些不乐意，说事情太多走不了。这还引发王西凤抱怨，当初约定旅游是问清楚了，突然变卦，谁知道会不会拿出去到处说。蔡怡琴当场翻脸。李慧好忙当和事佬，一面给王西凤眨眼，一面安慰蔡怡琴可以等计划出来再说不迟。 胡老太的理由大胆又直白，明说自己去旅游就是找伴儿的，没伴去旅游也是不开心的。 王西凤问她：“意思是老吴头不去，你就不去？” 胡老太说：“他个守财奴嘅样子，系绝对唔晓去嘅。再讲他责任重大啊，走咗边个守门？” 李慧好问：“说了半天，就是不去的意思。” 蔡怡琴说：“你看，不是我一个人走不开，为什么偏说我呢。” 王西凤刚刚失恋，对别人的恋爱观很好奇，八卦胡老太怎么会看上个门卫。胡老太说到这件她思考已久的事情，话就多起来。 胡老太认为，老年人谈恋爱图个实在。这人条件好不好，能不能照顾自己，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标准，具体到某一件事情，就好找人了。她的条件不高，就是找个能照顾自己的，会不会说话不重要，也不需要对方哄她开心，只要每天在家有口热饭吃就行。 王西凤笑她：“这是个活人都能做到。” 胡老太反问王西凤，王西凤要求就多了，又要对方能哄她开心，又要能包容她的坏脾气，最好还是英姿飒爽的类型，比如袁建国那身板就不错。 李慧好起哄说，那就袁建国好啦。可胡老太却急了起来，说袁建国心有所属，王西凤得另找。当然，王西凤本身对袁建国并无好感，又知道袁建国看上了李慧好，根本不会参合进去。只是看热闹的心思还在，便追问起李慧好的择偶标准。 李慧好想了想，认真道，她想要一个懂浪漫的男人，最好再和她有点共同话题。 都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浪漫，什么叫浪漫，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这年头连年轻人信的都不多了，一个老太太居然追求浪漫。 王西凤若有所思，蔡怡琴别了别嘴。 胡老太眼珠转了转，问李慧好有没有发现身边有懂浪漫的人，李慧好还真没发现，但那笑脸分明是心有所属。 这会儿，胡老太心头想的是老吴头到底懂不懂浪漫，因为她最近总听老吴头说李慧好这个厉害那个也懂，她难免吃味。老吴头也是，不拒绝不否定，就这么拖着。别人指手画脚，胡老太心中也开始有些忐忑，生怕自己的感情付诸东流。 四人不齐心，即便旅游攻略做出来了，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延迟。 李慧好挑明，计划出来就要订票，到底有几个想去的。 “看你方便嘛。” “对，你定下时间和我说。” 如果李慧好没猜错，她真定下时间，这两人又有各种理由推脱，说的都是空话。她再次求证，是不是哪天出发都可以，果然除了王西凤，其他两人都不说话，李慧好也就感到没有再在胡家逗留的必要。 出了胡家，李慧好和王西凤走在前面，蔡怡琴跟上来，戏谑道：“不如你们再找个人去啊，找个年轻的，沿路还能照顾你们。” 第165章 旅游攻略 李慧好和王西凤同时变了脸色，都想起昨晚的荒唐事。王西凤说两个人照样能出门旅游。蔡怡琴膈应李慧好的目的已经达成，嘿嘿一笑走人，李慧好这才和王西凤商量应该什么时候出门。 王西凤说：“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了，你订好票，我就收拾东西。” 至于王西凤想要出面澄清，李慧好认为没必要，她已经受了委屈，没打算解释清楚还让王西凤难堪一回。毕竟王西凤有老公，她是个单身，说急了，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歪道理打发，也吃不了多大的亏。 王西凤自觉亏欠，紧紧握住李慧好的手，双方眼中都隐隐闪烁泪光。 两个老太太结伴出游就这么定下。 几个小时时间，谢承翰的出游计划已经做好，吃过晚饭，问李慧好是否要出门散步。 李慧好本也不想在家，出门后，谢承翰才说去打印计划。这效率让李慧好望尘莫及，再次感慨自己的落伍。平时刷视频李慧好不觉得，看小说字体也是最大的，这时候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李慧好才发现她看不清了。 婆孙俩先到眼镜店买了一副老花镜，李慧好也没忙着回家，陪谢承翰在网里打游戏，只是这次她学乖了，不看那旋转不停的屏幕，而是专心研究路线。谢承翰认为周游全国都需要不少精力和钱，周游全世界的愿望可以排到后面。 李慧好的想法却不同，毕竟年纪越来越大，出门越来越不方便了。先去远的地方，免得老了之后寸步难行。 谢承翰劝，国外的形式并不像李慧好想的那么好，最主要的就是安全。跟王帅帅好那个一心想出国的小胖墩最近气焰焉了。首先，外面对中国人的偏见根深蒂固，小胖墩的妈妈在街上被人敲了头，还没人管；其次，想留学花钱就能办到，但有含金量的文凭还是需要靠硬实力考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 小胖墩都不提出国了，怕跨出国门挨枪子，怎么李慧好还闹起来了。 李慧好一听这么危险，自是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确实出不去，这才安心的读起谢承翰的规划。 谢承翰的规划，以鹏城为点，分三部分进行： 第一步，是从东南沿海，入渤海，到北京，再从北京南下经历华东数个省份，回到鹏城，美其名曰这叫修整。第二步，再从广西，经华中过山西境，到内蒙体验草原风光，再从宁夏和陕西境内，过重庆和贵州，回到鹏城。第三步，依旧从广西和贵州，从云南绕行直四川，西去西藏和新疆，最后从青海境内回到四川，再回来，因为云贵川的风景多。第四步，到冬天，再去东三省看雪景。 李慧好看不出，谢承翰只落列了主要城市很是敷衍，还夸谢承翰考虑周全。 谢承翰心说，先让李慧好去沿海城市走走，发现每个城市都差不多，也就失去了旅游的兴趣，到时候就乖乖回来，毕竟李慧好年纪大了，到处跑还是很让人担心的。可他不知道，李慧好对这份计划最满意的是，能去西藏。 李慧好暗自琢磨，既然要经广西，那么桂林是一定要去的，步入第一站就定在桂林。 当下，李慧好就和王西凤在聊天软件上沟通起来。王西凤说都听李慧好安排，李慧好就说坐飞机。王西凤正莫可奈何的伺候孕妇，心说飞机就飞机，一口应下。 李慧好愁起机票在哪里定，想问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谢承翰，谢承翰正吼的起劲：“冲啊！对……哎呀，芭比q了！衰仔！” 谢承翰仰倒在电脑椅里，才问刚刚李慧好说了什么。 李慧好还是怕谢承翰不是诚心帮她，避重就轻的说：“该怎么坐飞机。” “飞机多贵，当然系坐火车啦，你要自己开车咩。”谢承翰想了想，又说，“我帮你订。” 李慧好不肯，嘴上说不急，回家之后和王西凤约定好了三天之后出行，就四处找地方。正好网页上弹出个订机票的框，就点了进去。 客服接通了，李慧好说自己想去全国旅游，先去桂林，再去丽江，还要去成都……客服小妹很热情，询问了李慧好的年纪，说老年人出门一趟不容易，可以帮李慧好安排所有的行程并派车接送。在李慧好说需要考虑的时候，还嘱咐李慧好最近天气变化，记得带雨伞加衣服。 李慧好只觉得一个外人都比谢强贴心。 听说网上骗子多，特别是亲眼所见王帅帅和王西凤的遭遇，李慧好就更对网络留心。 第二天，她先去街上逛了一圈，没找到买机票的店，又乘车前往机场询问。在机场的柜台上，地勤也很热情的接待了李慧好，告诉李慧好确实可以从网上订票，有时候确实要比在柜台买便宜。 老年人总想着节约一块是一块。得知有携程、飞猪等好几个网站可以订票，李慧好决定从网络下手。王西凤也同意，毕竟出门在外就是花钱，周游全国要花不少。 得到了王西凤的认可，李慧好找到昨天的网站，在客服的提醒下输入了两人的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只需要交钱了。 李慧好下订单，软件会跳到从支付宝，支付名字是个人账户。李慧好牢记，收钱的应该是公司，几次联系客服。客服说，可能是李慧好手机出了问题，如果李慧好着急，可以把钱打给她，她帮忙买。 李慧好仍然很犹豫，客服还安慰李慧好，让李慧好不用急。如果李慧好不信，直接去公司。李慧好一听，公司在上海那座大城市，戒心顿时小了很多。为了确定对方是否真心邀请她去，她还询问了对方公司的地址，才取钱存进支付宝的账户，往对方账上转了两位飞往桂林的机票钱。 不一会儿，订票成功的短信通知到了李慧好的手机上，对方还体贴的打电话来询问订票情况，并告诉李慧好，如果需要再订就联系她，还告诉了她两项优惠。如果今天再订，票价都打五折。如果以后再订，找她至少能少机场燃油税。 李慧好再次和王西凤商量，王西凤说，订下机票就等于订下时间，万一她们想在桂林多玩两天也不行。这么一想，李慧好也觉得有道理，这才安心准备出门。 按照谢承翰上面规划的时间，出门一趟至少半月，幸而如今是七月盛夏，夏装轻薄好携带，只是走云贵川藏一线，需要带厚外套以防天气生变。 李慧好还在收东西，却再次接到了客服的电话，说在机票的价格上添上两百块，可以住四星级酒店。 第167章 派出所的常客 李慧好没出门，谢承翰也没有理由出门上网。手机消息不停弹出提醒，是他的酷帅小王子在催“他”上线。 到午饭的时候，李慧好还没走出房间，谢承翰推门探头。 “奶奶，你不舒服吗？” 李慧好这才翻身坐起。 谢承翰一看她水肿的眼皮，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不敢问，乖乖去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慧好接过喝了，谢承翰才说：“中午我来做，奶奶想吃什么。” 谢承翰从小什么连碗都很少洗，更别说做饭。实际上，李慧好怀疑谢承翰连煮饭都不知道洗米。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李慧好心中生暖，她翻身爬了起来，给谢承翰做饭，丝毫没有一夜没睡的疲惫。 在谢承翰的要求下，简单解决午饭，婆孙俩吃了速冻饺子。后来，谢承翰催李慧好出门，李慧好这才反应过来，谢承翰可能不是心疼她，只是为了能早些出门打游戏。 人就是这样，越想，越胡思乱想。 李慧好心态歪了，暗自和谢承翰较起劲来。谢承翰让她出门，她非就在家里待着，反正出去也是拿给大家看笑话，谁都对她没好脸，她又何必出去丢人现眼呢。 在她眼中已经千疮百孔的家，反而成了她的避风港。 这一下午，谢承翰无聊透顶，十分煎熬。他几次找到李慧好，却又和李慧好没共同语言，来来又去去，在李慧好面前弓腰驼背的甩着双手扭来扭去。 “好无聊啊，不知道干什么啊……” 李慧好头也没抬：“我天天这么坐照样过了，才让你坐一天你就坐不住了。” 谢承翰长叹一声，心道李慧好可怜。 传说中的四合院，开门能看见邻居家的摆设，吃饭洗碗也能唠嗑做事。现在，住进了楼房，楼房却像一座座水泥笼子，隔了墙壁，也隔了人心。社交等同生活的老年人，平时在家没人说话，只能在活动室里混日子。李慧好不爱社交，朋友就更少，巴巴的和楼下的老冤家斗气。生活中没新鲜事，一张口自然全是陈年旧怨，反复将抱怨挂在嘴边碎碎念，恶性循环。 体会到李慧好的不易，谢承翰心中升起强烈的责任感，陪李慧好在沙发上坐。 渐渐的，谢承翰发觉不对劲。李慧好为了手机不只一次和谢强吵架，可现在李慧好不看手机只对着窗外发呆，太奇怪了。 谢承翰问：“奶奶，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慧好不敢答。 她现在不仅有满腹抱怨，还有满腹疑问。 警察说的钓鱼网站和假网站是什么东西，安全连接是什么东西，“网”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网上会有银行卡数字，为什么短消息也能伪造，为什么有男人伪装女人…… 李慧好想问，却怕一张口就让谢承翰警觉，暴露她被骗的事实。 怕什么来什么，事情还是被谢强知道了。 也不知算不算李慧好运气好，这个钓鱼网站的在国内有聚点，外地警方连夜出击，突击审讯，骗子对罪行供认不讳，交代了诈骗金额。鹏城警方接到核查资料，发现和李慧好的口供资料对不上，打电话来询问。 李慧好的手机放在枕头下面，人在客厅，没听见电话，于是电话打给了谢强。 谢强回到家，盯着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李慧好半晌，终于无可奈何的开口：“妈，你被骗了多少钱？” 李慧好不承认，谢强说警察打了电话，李慧好还认为是谢强诈她，坚决否认。直到谢强严肃的说，如果不承认，钱就收不回来了，李慧好才承认被骗了三千多。但这也还仅是她买机票被骗的金额，并没包括后面她又打给骗子的两千块钱。 谢强知道金额对不上，当下没发表意见，带着李慧好去警察局做笔录。谢承翰想跟去，谢强也同意了。这时候林琳还没回来，李慧好直觉会被谢强父子数落，拖延着不出门，想等林琳回家。直到林琳打电话回来，让他们先吃，李慧好才结束挣扎。 骗子已经交代罪行，李慧好被骗了两笔钱，一笔是机票钱三千多，还有一笔是后来的两千块。 银行卡上显示有凭有据，李慧好不得不承认上当受骗。 笔录很快做完，谢强对警方千恩万谢后，带着李慧好出了门。任谁看了，都说谢强这个儿子讲道理，只有李慧好不以为然。 到了车上，谢强才说：“妈，你什么都不懂，别自己瞎折腾！这下好了，当买个教训。” 坐在后座的李慧好不说话。 谢强又给坐在副驾的谢承翰使眼色，让谢承翰开口劝劝。 谢承翰右手撑在门上，手指头戳在发丝里悄悄抠动，琢磨了半晌才说，“奶奶，你想上网给我说，我带你飞啊。”感受到谢强针扎似的目光，又补充道，“咳，你看你什么都不懂，多危险。像警察叔叔说的一样，要是诈骗团伙在国外，这钱就打水漂了，你不心疼啊。” 李慧好没好气道：“我都没心疼，你们心疼什么。” 谢强火道：“又鬼扯！和你讲道理，你扯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难道钱落别人兜里，警察没破案，她就把钱还给你？太无知无畏了！” 谢强不知道李慧好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了个模样，不仅不讲道理，还倔，拒不承认错误。这些毛病在家发过，惹的一家人都不高兴也罢，还三天两头闯祸，进派出所和警察局成了家常便饭，哪个子女受的了三天两头去派出所领爸妈的！？ 他身为儿子，身份天然矮一截，讲道理常被孝道压一头，不占上风。说多了，还成了他强势。 谢强心道，就该让林琳来看看，和这样的父母有办法沟通吗，李慧好能听进去才是奇了怪了！不采用强制手段，就等着家产被骗光光。 这两天，谢强在托人帮李慧好找老伴，他自己也去过婚姻介绍所帮李慧好登记。今天，两边都有了回音，有两个老头符合条件。 两个老头都有社保和退休金，子女也都孝顺，但是喜欢自己住，就是缺伴，子女们都不放心，所以才在婚姻登记处办了登记。 谢强看了老头子的照片，两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精神还算不错，装扮整洁，就是不知道相看的时候谈不谈的来。 谢强先和对方的子女通了话，双方最感慨的是，小时候父母带他们相亲，现在他们带父母相亲，世界都反了过来。那两个老头也跟李慧好一样，特别“有性格”，儿女们摸不清楚他们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们的喜好。这么说来，还是得见面才能解决问题。 谢强一直在思考如何对李慧好开口，去了一趟警察局，更觉得李慧好必须找个人约束起来才不会作妖，找个老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么着，李慧好也不会天天想着个不靠谱的网友了。 谢强屡次通过后视镜，看后座上的李慧好，还是决定等林琳回家以后再说。如果林琳能帮忙说服李慧好，他就要省心多了。 夏天黑的晚，可直到天黑尽了，林琳才开门回来。 谢强借口给林琳热饭，把林琳拉到厨房咬耳朵。 林琳说：“这是好事，你直说就是了啊。” “哪有儿子给妈找对象的，说出去不好听。” “那儿媳妇给婆婆找对象就好听了？” 谢强夫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相互拉扯着进了李慧好的卧室。 谢强往林琳身后一缩，先发制人：“妈，琳琳有话给你说。” 第168章 一直是朋友 这已经是无数次谢强想把林琳推出去当肉盾了，林琳决定整整谢强。 “妈，阿强说要给你找伴，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李慧好毫不怀疑这主意是谢强出的，因为林琳是个乖宝宝，从来不和她作对，糟心的只有儿子。 在林琳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谢强硬着头皮解释，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孩子们也长大了，李慧好可以放心过自己的生活。话说完，谢强的耳根子也就红透了，到底感到有点愧对几十公里以外长眠的老父亲。 李慧好愣了一瞬，随即笑开了： “还真系大个仔，都知道给自己找爸了。” 母子俩传承着爱面子的基因，李慧好一句话，就把谢强这个火药桶点炸了。 谢强陡然上前两步，指着李慧好的鼻子吼道：“我话俾你，要你唔系我妈，我真唔理你！有边个当妈嘅人，日日让自己孩子去派出所领人嘅，你唔嫌羞家我还嫌呢！” 李慧好震惊又委屈道：“说你一句你还唔认我这个妈了？你乜嘢都俾我安排好了，你安排我哪天死？” 林琳忙拉谢强，说是自己说错话。谢强冲着要和李慧好讲道理，谢承翰听见动静过来抱谢强的胳膊，谢强怒火中烧一把将谢承翰推到门上，撞的房门哐当一声巨响。林琳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谢承翰已经冲过来保住谢强往门外拖，李慧好却脚跟脚的走了出来。林琳见苗头不对，忙招呼谢承翰把谢强拖走，自己去劝李慧好…… 谢家大乱，撞的四处砰砰作响。 最后，林琳刚拉着李慧好坐下，就听见隔壁嘭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是谢强父子拉扯中撞翻了什么东西。 李慧好说，自己含辛茹苦的把谢强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奋斗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老年人参合不了，而且谢强还嫌她落伍，什么事情都闷着不说，她作为母亲，几次放弃自己出去玩的机会，支持已经够多了。 而谢强撞倒了卧室里的衣架后，还站在床面前不动，若非被谢承翰拦着，又要冲出来。谢强认为自己事事为家里着想，但是李慧好并不领情。他工作这么忙，创业压力也大，还要兼顾家庭已经十分辛苦，结果李慧好状况百出，一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还怪他闷着不说。要是父母不努力，孩子以后都要吃苦，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说穿了他今天沦落到这地步，也没怨过李慧好只是一个食堂大妈。 母子俩分别在两个房间，各说各有理，至今没人在乎谢承翰的感受。 高考结束了，好像捆住家庭的绳子也断了。 争吵的过程中，楼下也是一阵碎响，不知是不是摔碎了什么东西。 自家争吵声大，听不见别人家的动静。 楼下蔡怡琴家，现在也是鸡飞狗跳。 王帅帅最近不仅忙着打游戏，还忙着想赚钱的招数。自觉聪明的他继承了王宇的赌性，却不打牌，想从股市赚钱。他翻看百度，找到了一本据说还不错的炒股书，知道家里没钱，便去搜电子版。 2块钱的电子版，王帅帅自己不想拿钱，让蔡怡琴掏，并和王宇如出一撤的承诺，等赚了钱就让蔡怡琴享福。蔡怡琴哪怕身上有钱也不愿，如今身上没钱，就更不愿意了。王帅帅认为蔡怡琴不支持他，干脆到蔡怡琴的房间翻东西。蔡怡琴去阻止的过程中，王宇说卡在他身上。 王帅帅立即明白，蔡怡琴还是给了王宇钱。王帅帅把和“甜甜”商量的计划忘了个一干二净，伸手让王宇把卡还回来。王宇不肯，他就摔了碗和碟子，让王宇滚出去。 蔡怡琴一个人拉不住，护的了儿子护不了孙子，王帅帅走到了阳台上要跳楼，王宇这才把卡还回来。 结果，王帅帅捏着卡，一步跨坐在阳台，告诉王宇：“你不走，我就死。” 其实2楼，下面还是绿化带，掉下运气好只会擦破点皮。可简单六个字，让混账的王宇红了眼眶。这会儿，王宇身上没钱，出门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承诺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并发了毒誓，王帅帅才从阳台翻进来，拍了拍屁股上坐的灰尘。 蔡怡琴已经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王帅帅大爷一般往沙发上坐，告诉王宇，王宇也别想丢下他不管，就王宇这混账样子，外面肯定找不到女人结婚，就算重新生儿子还要养够20年，与其想另起炉灶，不如想想怎么还蔡怡琴的钱。还了钱，他就允许王宇回来。 蔡怡琴被王宇怨恨上，欲哭无泪。她在家里是最没发言权的人，谁都不听她的，把她当钱包使唤。王宇出门以后，王帅帅声称给她出了气，让她交出社保卡密码，她差点气的昏死过去。 前有狼后有虎，左右没有活路。 蔡怡琴死死护住她下血本投进网页里的最后一点希望，做梦都希望发达了，然后出去旅游。心说，哪怕死在路上也好，至少钱还是她的。 但她眼下出不去，找不到怨的，又想起和李慧好的旧怨来，这才发现，仇恨并没有消除。王帅帅、王宇，甚至是她，都被那些陈年旧事影响，不知不觉中养成的习惯已经在两家人的骨髓里生了根，不是她和李慧好谁想和解就能和解的。 她说不清是恨自己多一点，还是恨李慧好多一点。 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是当初自己不在亡夫老王面前说到走后门的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楼上，李慧好也气了个半死，让谢强滚出去。 谢强走后，林琳陪着李慧好说话，但李慧好想不通，又把说过八百回的旧事翻了出来。林琳听的脑瓜疼，一贯开溜，谢承翰也窝进了房间，最后还是只有李慧好一个人生闷气。这时候她翻出追风少年的聊天，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追风少年到底多大，要不要谈朋友。 追风少年说：我们一直是朋友【拥抱】。 可这并不是李慧好想要的答案，她临场生怯，怕追风少年知道她的年纪就不和她一起了，隔了老半天，才回了两个模棱两可的字：好的。 这晚上格外宁静，窗外的蛐蛐叫的欢，猫儿们也特别安静。 李慧好想起那些没有电视机和空调，只能在院子里纳凉看星星的日子，也是这么的静。一盏忽明忽暗的昏黄点灯上，蒙着一层黑灰，照不亮家里的角落，也照不亮她的心。 老谢在身边，可是只会聊今天挣了多少工，家里挣了多少工，明天应该做啥菜，谢强以后怎么接班……老谢从没说过爱她。 她从来没收到过老谢的花，也从来没得到过老谢送的衣服首饰。她的衣服是她照杂志上的款式裁布，去别人家借缝纫机踩，她唯一的镯子还是婆婆送的。 她被财米油盐埋了，把日子过成每一天的饮食，兴许有爱情，都被拉进尿桶和痰盂一起倒进厕所了，她记忆模糊。 追风少年的闪躲，让李慧好想起老谢，当下起了绝交的念头，再不回追风少年的消息。隐约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是谢强回家了。 她一看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 谢强摔门走后，和下楼的王宇撞个正着。 两人一个polo衫西装裤，一个穿背心人字拖，同是一穷二白被家人赶出门的境遇，明明半斤八两却还互相嘲笑，似乎穷人也能比比谁饿出的肚子更大一些，肿病更正宗一些。 两人各自开车出去烧油。 王宇逛遍那几人常去的麻将馆，终于找到了拿钱跑路的人，没要到钱，掀了桌子被老板丢了出来。 谢强去了一趟公司，想做做事业。如今的新公司，几乎都是谢强在负责，试错的过程花了不少钱，却迟迟不见收益。谢强本来想加班，可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妈，早早离去，这一回去，遇到合作的朋友正在公司查账，感觉自己不被信任，心里自然不好过。 王宇和谢强两个难兄难弟逛了一圈回家，又一前一后进了停车场，冤家路窄。出去一回，二人各自遇到了困难，都没了吵架的心思，回家后悄悄溜进卧室睡了。 第169章 大家都网恋 李慧好的钱被骗了，再说出行又犹豫起来。 她踏出家门以后花了不少钱，化妆品、衣服鞋子、车费、手机、话费……意外的支出，把她每个月的社保金花的光光的。她盘算着，谢承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家里还得请客庆祝，又是一笔巨额花销。谢承翰上大学后，她得给谢承翰一个大红包以做鼓励，或者配个电脑，因为在社区的老年人都这么做。 她需要钱，但被骗的钱还没追回来，她恐怕还要贴钱还给王西凤。一系列动作下来，要花掉她好几年存的社保钱，这时候再说旅游，难免伤筋动骨。 李慧好决定等警察追回钱来再出行，旅游计划再次戛然而止。 忿忿不平中，她砍价购买的手机壳也终于到货了。 李慧好一出现在大门口取快递，立即引起了老吴头的注意。 老吴头凑过来看，抱着猫在屋檐下坐着的胡老太听见动静也走了过来。老吴头进房间拿了剪刀，要李慧好现场拆封。 猫肥家润的手机壳，和网上的照片别无二致，总共才花了5块钱，还包邮。 老吴头震惊：“随便买个壳壳都要十几块呢！” 老吴头催着李慧好问经过，也想效仿李慧好捡便宜。李慧好不吝赐教，一旁，胡老太也跟着操作起来，还嫌弃老吴头眼光差。她帮老吴头选了一个，自己也加了个一模一样的去购物车，等着人砍价。实际揣着小心思，想和老吴头用情侣壳。 耽搁一阵，来往的老年人都好奇的伸长脖子看，见到李慧好手中拿着好看的手机壳，又忍不住来好奇的问，这样一来，人多了起来。老年人都忘记了儿女们的嘱咐，和李慧好又亲近起来，以前对砍价持怀疑态度的人也加入其中。 向阳小区的老年群叮叮作响，不停有人发送消息请人帮忙砍价。 李慧好不知道在背地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还以为是欺骗年轻人网恋的黑锅终于被洗白了，一时间忘乎所以。 李慧好恢复了每天去社区的习惯，谢承翰会和她一起出门去上网。她回家路上，会先去网找谢承翰一起回家。 婆孙俩联手对抗谢强，忙于创业的谢强根本无从察觉。 林琳工作依旧繁忙，直播带货的项目效果并不如意。林琳是项目的负责任，要担首要责任，每天的压力很大。谢强的失业让她没了家庭背景的强力支持，再退回去做销售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坚持了一个月，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最近好几个企业因为捐款意外翻红，货品几乎脱销，这让公司也对带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给了林琳最大的支持，林琳这才意外的保住了经理的位置。 做不出成绩，依旧会被淘汰，林琳不敢怠慢。 最近家庭氛围不好，林琳完成分内工作，还是宁可在公司待着，守在直播间观察数据的起伏，利用手中权限，临时放松一些特惠惊喜，也见了一些成效。这一来，更让林琳有正当的理由不回家了。 买菜做家务的任务，又落到了李慧好头上。 用王西凤的话说：“也就我在，让他们不用操心家里，安安心心上班。要是我走了，谁管？真当买菜做饭不需要多少精力似的，买菜来回一个小时，回家淘菜又是一个小时，洗洗衣服，擦擦灰，就到该做饭的时候了。看起来时间多，一刻也闲不得。” 谢承翰这么跟着李慧好过了两天，主动提出为李慧好减负，中午不再回家吃饭。 李慧好轻松下来，晚上也尽量避免和谢强正面接触。她提前做好饭菜，自己出门溜达，让谢强自己回家热热。 谢强本来没意见，吃了饭菜，让谢承翰去刷碗，桌上的剩菜用碗一扣，等林琳回家。两天之后，林琳开始对谢强抱怨吃的都是剩菜，以前谢强忙的时候，她都是用小碗把菜留在一边的。谢强翻着白眼说，是林琳自己不早点下班。林琳觉得委屈，开始嫌弃谢强有时候不洗脚就上床，卧室全是酸臭味。谢强再想用以前的老套路哄林琳的时候，林琳将他嫌弃的推开。 李慧好白天在社区周围活动，晚饭过后，就去找王西凤或者胡老太唠嗑，直到谢强夫妻俩睡了，她看见客厅的灯灭了，才回家来。谢强夫妻因为琐事开始起纷争，她也不知道。 风波过去以后，负面影响渐渐消散，李慧好还是个红人。 这两天，趁还有人问起她流浪猫的事情，李慧好把猫咪之家推广开了。 社区的志愿者们给李慧好募集了资金，在各个小区都建立起为流浪猫设置的进食地点，又建立了从李慧好管理资金，到责任人巡查的初级制度，李慧好因此更加忙碌，将大半时间都耗在社区活动。 李慧好发现，在她的带领下老年人都玩起了手机。她特别有成就感，认为她带大家迈进了数字时代。 李慧好发现喜欢聊天软件的不只她一个。 很多老年人会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生活经历，每到一个地点都积极打卡。特别是有组织的小群体，比如腰鼓队。 那帮老年人每天都有不同的新花样，逛公园，吹海风，去爬山……他们把平常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活出了另一番乐趣。 水泥楼房不再是困住他们身体的牢笼，而是他们的秀场，铜墙铁壁也拦不住他们相互倾诉和安慰。 她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人在聊天时候的表情，好几回发现有人偷笑又不停看手机的时候，她走上前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十有八九，有人会露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表现。有恼羞成怒，不耐烦的；有扯开话题，避而不谈的。 在大家眼中，李慧好才是最接近网络的那一个。 有害羞的，索性坦白，自己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有了感情，甚至在对方索要礼物的时候，转了红包。 王西凤问起前两天网友跳楼的事，试探大家对她的看法。 这件在年轻人中热议的事，在老年人眼中却正常的很，还认为年轻人迂腐保守，大惊小怪。身边的人都太了解了，没有合适的伴，反而是网友的性格和照片，都是自己意中人的模样，为什么不能试试呢。那个老太婆又没为难那男孩纸，老太婆网恋什么都没得到，还吃亏了呢。 有个和网友正在热恋的瘦老头，还嫌弃新闻上的人太含蓄。他说：“这么大岁数了，浪费一天少一天，能一起就一起，不一起就拉倒，中国人那么多，还怕找不到个合适的吗？” 李慧好问他：“要真找不到呢？” “和我现在的生活没区别，我也没亏。” 王西凤惊道：“嗳，那你咋聊上的？” 老头得意洋洋说：“看到资料上写着的，直接问：我看上你啦，你是真心想找个老公吗？” 众人大惊。 老头不觉得尴尬，还说：“我资料上都写的清楚。我征婚，65啦，身高一米七，体重六十五公斤，前几年做保安退休，有医保社保，孩子成家我一个人过，婚后可二人世界。” 比李慧好和王西凤大胆的，大有人在。 李慧好逐渐放宽了心，不再感到自己是个异类。 第170章 群殴的主犯 晚饭过后，李慧好照旧去找胡老太聊天，胡老太却好奇起她的身材来。 胡老太最近刷视频，一个主播讲《美女的修炼》，她看了很多次，从此大数据精准推送，都给她推的是化妆和造型的内容。 很多主播说：“你都不爱你自己，男人为什么爱你呢？” 又说：“女人爱自己，首先从脸开始。这张脸是我们见人用的，别人看着你都恶心，怎么能再爱上你的灵魂呢。再换句话说，你不要脸了，谁爱看你呢？” 李慧好因为出格的外貌一下子得到众人关注，又引得相识多年的袁建国关注，胡老太以妖艳的李慧好做榜样，被主播洗了脑。 胡老太照镜子发现，自己老了，身材臃肿了，和李慧好确实区别很大。她已经想问李慧好如何减肥很久了，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今天，她帮老吴头清理了门卫室外面的蜘蛛网和灰尘，老吴头没对她有丝毫感谢，反而闲她麻烦。室外本来风吹日晒就会脏，又不在屋里何必折腾。说这话的时候，老吴头在逛拼多多，看到了李慧好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还说模特穿的没李慧好好看。 胡老太心中吃味，正好李慧好晚上来找她说话，她就把减肥的问题问出来。谁知道李慧好说自己天生长不胖，当真气人。 李慧好反而认为，是老吴头要求多，有人共度余生不嫌弃他一无所有还不好，飞要计较胡老太的身材，是个好色之徒。 胡老太维护老吴头，不准李慧好帮她出头，两人闹的不太愉快，李慧好早早回了家。 谢强还没睡，刻意等着。 今天，谢强帮某个新消费企业解决了品牌塑造的大问题，终于得以喘息，这才有空追问李慧好的行踪。谢承翰自然说李慧好在社区做事，晚上去散步和王西凤等人在一起，并没过分的举动，谢强却不信。 谢强问李慧好：“你又去哪了？” 李慧好顿了顿，才答：“做我自己的事情啊。” 李慧好缩进房间里不出来，想到别的老年人都和她一样在网上寻找安慰，她的顾虑又少了一些。 这两天，李慧好都没理追风少年，追风少年终于醒悟，试着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又说：如果我做错了，我给你说对不起。 李慧好问他：那你错在哪里了？ 追风少年这才解释，自己看到新闻，以为网恋的是李慧好，所以心有疑虑不敢接近。 这样的答案听起来像是吃醋，令李慧好感到满意。更满意的是，追风少年承认他在生活中认识李慧好。 李慧好心说，既然认识，也就知道她的年纪，也就是说两个人不会出现王西凤见网友那样的问题。 但李慧好开心了没一会儿，又纠结起来。追风少年知道她是谁，她还不知道追风少年是谁呢。可追风少年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李慧好无意说起有个陌生人可能知道她是谁，谢承翰才给她出主意，说怎么加上的好友，在好友的资料页上面会有提示。而且，如果这个人在群里，那么对头像也能对上。 “哦，奶奶，你真谈网恋了。”李慧好还没来得及否认。谢承翰又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刚刚上网的人，沉迷网恋无法自拔。但是，网恋见光死，奶奶你听我一句，在网上处的来，不一定在生活中也是。” 所以，李慧好没当着谢承翰的面去找追风少年的出处，而是等到了社区，大家围坐着面对面玩手机的时候，才去核对。 没等她点进群成员里面看，向阳小区的老人群出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蔡怡琴发语音说：我看到杀猫的凶手了，就是那个胖子！ 又人问：就是上次那个死胖子吗？ 蔡怡琴说：对，正在楼下抓猫呢！快！ 李慧好说：你拦着，我马上回来！ 老猫坟上的薄荷长开了，绿油油一片。猫儿们吸上了瘾，有时候会好几只躺在薄荷旁的草丛里一动不动，这给手痒的凶手制造了机会。 大家听说凶手人赃并获，都往向阳小区赶。李慧好在路上，火急火燎的拨通了老吴头的电话，让老吴头务必要把人拦住。 在老吴头到达3栋楼下之前，蔡怡琴已经叫上王帅帅下楼堵人。王帅帅认为事情都是李慧好惹出来的，上楼去找谢承翰，才发现谢承翰不在。但这时候，蔡怡琴已经在楼下和那杀猫的胖子闹开了，王帅帅赶着下楼维护蔡怡琴，走到一楼，还从角落里找到了一根断掉的凳子腿，顺手拎了出来。 胖子手里提着晕乎乎的黄猫芝士，见蔡怡琴来，立即丢在一旁，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被蔡怡琴看个正着，还不准他离开。 蔡怡琴的大嗓门这时候发挥了关键作用，大声一喊，在家的邻居们都下楼看热闹。老吴头到的时候，胖子已经被团团围在人群中央，蔡怡琴也没吃亏。 蔡怡琴把最近在家受的夹板气，全都冲胖子发了过去：“天杀的东西，连畜生也不如！” 可这都是蔡怡琴的一面之词，胖子不承认。直到李慧好带人赶到，指着安装好的监控说有证据，胖子才慌了。 胖子说：“我看它可爱想带回家养，凭什么诬赖我！” 蔡怡琴说：“你提着它后颈的皮，像拧垃圾一样拧在手上，你敢说你是想养？！” 胖子狡辩说：“它没洗澡我还抱它吗？” 这根本不像一个爱猫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李慧好很难想象，老猫是怎么睁着半边眼睛，拖着孱弱的身躯，闪躲胖子的虐待的。 李慧好冲上前给了胖子一个巴掌。可胖子人高马大，绝非李慧好一个枯瘦的老太太能对付，用力一推，让李慧好差点跌倒。旁人忙去扶李慧好，就给了胖子可乘之机逃跑。 有监控视频为证，不会冤枉了谁，如果没有做错，绝不会心虚。 胖子犯了众怒！ 眼见凶手要从眼皮前溜走，李慧好扯了胖子的衣服，一旁有人伸脚去绊，胖子摔了个狗啃屎。紧接着，王帅帅顺手往胖子屁股上桶去，说胖子欺负他奶奶，可嘴里却骂着：“去你奶奶的！” 这仿佛起了带头作用，大家一拥而上，这个一脚那个一脚，等有人报警的时候，胖子蜷曲在地上衣衫褴褛，可肉厚也只是磨破了点皮。 下黑手的人多，王帅帅悄然隐退。 李慧好作为带头打群架的主犯，和一干打架的从犯一起，被带到了派出所问话。 第171章 三个巴掌 在派出所，事情从喂猫说起，到猫咪之家成立和发展，才有了发现凶手打架的事。 老人们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的理不清头绪，李慧好的嫌疑更重了。 警察调取监控视频，还原了事情的经过，李慧好虽然出现在现场，但是除了打胖子巴掌，没做任何过分的举动。而这姓金的胖子，提起猫的时候左右观望，确实不怀好意。在警察的威慑下，胖子承认在老猫死去以后，还杀过好几只猫，已经是累犯了。胖子被行政拘留，一群老年人忍不住拍手叫好，要给派出所送锦旗。 抓住凶手值得高兴，老人们认为他们团结一致才战胜了邪恶，十分骄傲，簇拥着李慧好去庆祝。李慧好着急回去照顾昏睡的猫儿，猫吸了薄荷在绿化带里昏睡。那薄荷是她种在老猫坟头上的，她也是间接的凶手。 她回到向阳小区把长成了片的薄荷全拔了，老吴头拿了把小铁锹来帮忙，因为胡老太催他回去整理快递，只能提前离开。 打群架这事，已经在操心的儿女群里传开。 有人圈谢强：你妈带人在向阳小区打群架，你再不回来要闹出人命了。 谢强气了个半死，赶回来的时候，李慧好一个人蹲在绿化带里的小土堆旁。那小土堆已经光秃秃的，装满薄荷的塑料口袋倚在上面没有倒，李慧好正在摸猫儿的脑袋。 谢强隐约听见李慧好絮絮叨叨的说：“乖宝宝，奶奶可算给你报仇了。” 李慧好出名，谢强一家也跟着出名，向阳小区无人不识。儿女群里，众人对李慧好口诛笔伐，谢强怕他再不做出行动来，一家人都会被连累进去。 讲道理没有用，呵斥又不够尊重，谢强无数次焦虑过如何将李慧好拉回正轨，一直没找到稳妥的办法。屡次尝试宣告失败，他深感无力，再次面对李慧好的出格举动，旧事件件垒上谢强心头，压垮了谢强脆弱的神经。 谢强用自认为最和谐的态度，告诉李慧好：“妈，你身为长辈，是我们小辈学习的榜样，你这样，这样……” 谢强指了指绿化带，又指了指2楼，又指向小区门口，说：“就这样！你指望我和翰翰学出什么来？” 李慧好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谢强一眼，提起塑料袋，从绿化带里走到楼房散水的保护墙基。 谢强紧追过去，劝：“妈，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三天两头进派出所，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人家怎么看翰翰啊！我到底怎么做你才满意！？” 李慧好不理，绕开谢强往楼上去。 谢强忍无可忍：“你网恋打群架，受骗当饭吃，天天作精到底累不累，就这点出息吗！” 李慧好依旧没有停住离开的脚步。 谢强气道：“你认猫当儿子，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你把这个家作散了，就满意了！” 李慧好陡然顿住脚步，将塑料袋往谢强身上砸去，紧接着冲了过来，巴掌即将撮到谢强的脸上转了方向，还是扇到了谢强的腮帮子，谢强的腮帮子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李慧好声嘶力竭道：“你唔孝！” 大庭广众之下，尽管没几个路人，谢强还是感到了羞愤：“你打，你这么当妈，你还有理了？” 李慧好再次给了谢强一个嘴巴，只是这一次力道要轻的多。谢强没动，踉跄一步便站住了，冷冷注视李慧好。 李慧好青筋暴起的手掌，第三次扬起，却更加轻的贴在了谢强的脸上，力道继续将谢强的脸拨到一边去。 挨了三个巴掌，谢强转回头来，麻木疲倦的和李慧好对视了一阵，转身上楼。 李慧好瞪圆眼，紧盯谢强的背影，最终缓缓蹲下身捡散落一地的薄荷叶子。 很奇怪，她的心喝了薄荷水依旧火烧火燎的胃，凉幽幽的翻腾。 她的头脑像刚睡醒一般清醒，往常一遇到事情就止不住冒出来的各种奇怪念头全都不见了。 她和儿子吵架了，骂完那句“不孝”立即词穷。她无怨无悔，也无泪无惧，竟觉得这就是日常生活，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是谢强把心中对她的不屑挑破了。 不远处，正有妈妈在训孩子。 “我和你爸努力奋斗才在鹏城站住脚，你不以我们努力奋斗做为榜样，学那些败家子能学出什么来！老师三天两头请家长，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你让老师怎么看我们？你网恋打群架，就这点出息吗！你到底有没有认识到错误？你要让学校退学你就满意了！” 这些话，同谢强说的如出一撤。 孩子正嚎嚎大哭，说自己没有错，被妈妈推着往家的方向走，可见回家要挨一顿板子。 李慧好直觉现在也应该回家，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对她说教的孩子，抬头紧盯着自己的阳台。 她兴许这时才回过神来，她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没作奸犯科，为什么错？ 她想不通，花费毕生精力养大的孩子，居然反过来指责她不会当妈，还说她做了坏榜样。她这么不堪，怎么将他们一个个喂的和牛犊子似的壮。她养大他们，就是为了让他有劲来和她吵架的吗。 还不如喂只畜生…… 李慧好将口袋丢进垃圾桶，转身找胡老太去。 老吴头拿铁锹去帮李慧好，和胡老太刚吵了一架。胡老太认为老吴头和李慧好走的近不合适，可老吴头不仅骂胡老太管的宽，还认为胡老太忘恩负义。毕竟当初胡老太搬来向阳小区的时候，李慧好出了不少力气。两人不欢而散，胡老太回了家，心说今天的菜是她买的，老吴头即便再生气也会来叫她吃饭。胡老太满脸喜悦的开了门，见到是李慧好，喜悦的脸霎时垮下来。 “怎么是你。” 只四个字，勾出了李慧好的眼泪，胡老太忙把李慧好迎进门来。 李慧好说，现在知道胡老太没孩子的好处了，做什么自由自在，外人骂的再难听，可身边的人支持，就能活的自在开心。 胡老太这便知道李慧好和谢强又闹了矛盾。她认为，即便吵吵闹闹，但是热闹，一个人孤家寡人才叫真可怜。她觉得李慧好无病呻吟，太娇气了些，专程跑到她这种无儿无女的人面前念，居心不良。 要知道，她虽然认了干亲，可到现在为止，李慧好都没让干儿子和干孙子来拜访过她呢！她从没口出埋怨。 李慧好十分委屈，不是她不想带谢强一家来。谢强不愿意，林琳又忙，谢承翰一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更想不到这么多。他们都不想来，她也不能绑着他们来。要是她说话真管用就算了，偏偏她在家现在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人，一张口都是她老。 反正，胡老太不能理解李慧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啥。 一旁的波斯猫喵喵直叫，胡老太从沙发旁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猫粮，放在手掌心一粒粒的喂。李慧好看的着急，让胡老太别这么做，手心里有细菌，对猫的身体不好。 胡老太没好气道：“你管的宽，我家猫就喜欢我喂！” 李慧好愣了一瞬，猫也急了，一口咬在胡老太的手指头上。 胡老太别过脸，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说李慧好猫也管，人也管，什么都要管，其实背地里很多人都觉得李慧好太喜欢出风头了。 李慧好气道：“你有本事当着我说！” 胡老太翻了个小白眼，还是保持她小声的高语速，说李慧好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她一个孤老太太多可怜啊，李慧好还专来踩她的痛脚。可是她又不敢和李慧好翻脸，心里委屈好久了。她是真将李慧好当朋友，才会这么说。 她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李慧好，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想再年轻一回，别人还有别人的生活。 第172章 喂猫的董事长 李慧好在胡家待不下去，只能回家。 谢强没和她打招呼，她也无视谢强进了卧室。等到林琳回家来，李慧好问林琳以后什么打算。实际想问，林琳要不要搬出去。林琳不明所以，她还催林琳去问谢强。 谢强说：“你听她瞎说，家里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林琳对母子俩的纷争无言以对，埋头做饭照样可以避免任何纷争。 谢承翰回家以后，谢强问起谢承翰去了哪。谢承翰也委屈，他在网待了一天没人喊他，他见天色渐晚，给李慧好发了很多消息，都没得到回应。已近饭点，他意识到事情穿帮了，李慧好可能没机会来网找他。在路上，他已想到理由，撒谎自己和同学一起。 谢强仍然有话说。高中同学以后天各一方，怀念情谊可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话题会越来越少，无非显摆或者攀比，对人生无益。有这功夫，抓紧时间提升自己，争取在大学里交到更多的朋友才是正事。 谢承翰一声不吭，林琳却有了话说，怎么连孩子交朋友也要管，也管太宽了，而且嫌贫爱富也不是正确的人生价值观。有句话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人家现在家庭条件不比你好，难道未来就一定不比你出息吗。 谢强认为林琳歪曲事实，他说的不是这意思，他的意思是让谢承翰在上大学之前，多些时间留在家里陪陪李慧好。 “那你有话直说呀！拐弯抹角谁能听的懂。” 谢强觉得林琳也是杠精，他说什么话林琳都要反驳，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了。 “人家说夫唱妇随，你倒好，我说什么你都要唱反调。” “你说的不对我不能说了？” “你看，你又吵！我和儿子讲道理，关你什么事！” “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你一个人能生儿子？”林琳把围裙一解，“别这时候才说是你儿子，你去给你儿子做饭去。” 谢强气了个半死，却无可奈何。他不会做饭，还是得哄林琳去。林琳送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将围裙系上，再次进了厨房。 谢承翰不敢在客厅继续待下去，忙躲卧室里窝着。路过李慧好房间的时候，刻意停留了两秒，看李慧好在做什么。可李慧好看到他，却无视他又继续刷视频，谢承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往回他挨骂，李慧好不明了帮他，也会说上两句话。 可今天李慧好始终在房间里没出来，任谢强骂他。连林琳都听不下去了，但是李慧好没有反应。 现在，他已经站在李慧好面前，李慧好还能无视他，这件事就很奇怪。 他压低声音喊：“奶奶。” 李慧好又抬起头来。 谢承翰挤眉弄眼一阵，说好一起回家，李慧好居然不喊他。可李慧好像没看懂一样，让他准备洗手吃饭。而李慧好没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帮忙，而是留在房间里继续刷视频。 今天打了谢强，李慧好很难静下心看小说，于是刷短视频打发时间。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风景，甚至专门去搜。平台不遗余力的给她推送各种相关内容。追风少年发来很多消息，问她最近是不是不高兴了。她每次忍不住点进去看，看了之后却不想回。 晚饭的时间有些晚，李慧好没事先做准备，一切都是林琳回家后现做。一个人拆拆捡捡，很耽误时间。 林琳招呼吃饭，李慧好才从卧室出来，旁若无人的将谢强调到的新闻频道，换成了三生三世。哪怕这片子她看过无数次，里面的仙宫她能闭着眼从头走到位，她还是会调到这部“下饭”的剧。 谢承翰一阵恶寒，嫌弃李慧好不会换频道，李慧好说这叫划算。花了钱买的剧不多看几遍，怎么能看的回成本呢。 高考结束了，没人和李慧好争。哪怕谢强一次次翻白眼，还是在忍。东宫夜宴的舞曲跳了起来，谢家也该开饭了。 刚刚林琳和谢强争辩两句，耽误了最佳的起锅时间，上桌的红烧菜有些糊，谢强忍不住。 谢强说：“菜都糊了，盐还有些重。” 林琳没好气道：“有的吃都不错了，你真当我每天那么闲。” “还不是你自己找的事做，上什么新项目，踏踏实实做你的销售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后像你一样等着落伍被淘汰？” 谢强将夹起的菜丢回盘子里，气道：“什么叫我落伍，人家创业的时候请我去我都没去，还不是想着你母子俩要吃饭，我得保住薪水！你现在职位高了，说话也硬气了，我把孩子拉扯大了，功劳都是你的……” “够了！”李慧好将筷子拍在桌上，忍不住吼道，“吵吵吵，一天看谁都不顺眼，你干脆搬出去！” 谢强眉头一紧，用筷子指着李慧好说，“行了，说两句都不行了，吃饭吃饭。”见李慧好还瞪着他，又说，“人林琳都没气，你在那吼个什么劲。” 林琳没好气道：“你知道我没气。” 如果不是血脉关系，一家子说散就散了。偏偏这种关系并不是分门别户就能割舍，又不想再继续吵闹下去。 一家子沉默着，例行程序的填饱肚腹，放下碗筷各自去忙。 谢承翰收拾了碗筷，却没人洗碗，只能他一个人打扫。等他完成洗碗的程序，客厅里又只有谢强一个人。林琳出门去加班，李慧好出门去散步，谢承翰面对谢强无止境的盘问。 这时候，出门游荡的李慧好被人捉住。 这个老姐妹是最先加入猫咪之家的喂猫人之一，她和老公相处并不愉快。用她自己的话说，只是相处习惯了懒得离婚。 她羡慕李慧好，自由自在能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愿意和李慧好亲近。她紧追李慧好的时髦，也开始在穿着打扮上下文章，她喜欢旗袍，穿出了自己的风格，却因此和老公之间产生了更多的矛盾。老公认为她花枝招展的出去勾搭人，她却和李慧好一样，选择我行我素。 李慧好和王西凤去她家调解过矛盾，可她认为，活到一把年纪了，就算老公想离婚也无所谓，她只想做自己。在儿女们眼里，她也是离经叛道的典型，因此在操心儿女群里成了反对李慧好的带头人。 自从李慧好教会了她玩手机之后，她迷上刷视频，又从李慧好在地铁上的吵架视频里激发灵感，想当主播。 这两天，她在家做菜，已经有了几个粉丝。这给了她继续做下去的信心，傍晚举着自拍杆在小区里到处晃悠。 她看见李慧好，灵光一闪，拉着李慧好宣传她们的猫咪之家。李慧好捂着脸想跑，却被她死死拽住衣角脱不开身。 她兴致盎然道：“宝贝们记得吗，这就是前段时间在地铁上很火的那位！她也是我们小区里的大红人，经常帮助人！我刚刚介绍的猫咪之家，就是她成立的……年轻？看起来像不像50岁？哈哈，宝宝们，老铁们，她已经70啦，看不出来……” 那老太太拉着想逃的李慧好介绍，说这样可以帮助全世界所有的猫，这就是她们今生最伟大的事业，还在线上嚷嚷起捐款来。 李慧好眼下心情乱的很，满脑子都是因为猫和儿子吵架了。 再说，社区里这些猫她还没搞定呢，地球另一边的猫她鞭长莫及。 正想着，有人果然给老太太一个巨额打赏。老太太欣喜若狂，手有些抖，为了不影响直播效果，抱紧自拍杆，也就顺势放开了李慧好。 李慧好头也不回的小跑回家，身后传来老太太兴奋的叫喊声，天真的说要成立公司。 第173章 防骗宣传 次日， 李慧好去社区，这老太太也在，当真提出要为流浪猫再做些什么。 眼下的捐款已经够多了，都是李慧好在管。可李慧好只记录了捐款人和款项的使用，不仅记录方式不规范，就连统计也十分困难。大家都说相信李慧好，不用记账那么麻烦。可说到成立公司，记账就是绕不过去的坎。 李慧好还有点茫然，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喂猫的董事长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自己的事业也好，没空再纠结别的事情。 李慧好无知无畏，当真去路边挂着执照税务的小店去询问开公司的流程。 听说成立公司还要交钱，成立公司以后一样要交钱做税务等等，李慧好一阵肉痛。 “你这都够我家芝士吃几年的罐头了！” 店员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李慧好说的是猫，啼笑皆非中埋下头做自己的事。 李慧好打消了成立公司的想法，心说过几天，再去和大家碰头说明真相。养猫的钱是大家捐的，钱也应该用在猫身上，不办公司也可以做。 可仅在一天后，问题就来了。 最先开始养猫的几个小区，猫粮已经快用空了，钱都在李慧好身上管着。捐款的方式各种各样，有用现金的，也有用微信转账的，还有刷支付宝的……李慧好身上没带现金，只能网上支付，得李慧好自己去买猫粮。 这回的用量，再不是几袋那么简单，大家建议从网上购买，因为便宜。可网上保证不了质量，大家都分不清品牌或者渠道，认为还是现下购买才比较保险。 大家约在第二天社区见面，各自回家以后，却接到了第二天到参加动员会的通知。 大家都知道最近社区在研究养老计划，积极响应，人来的很齐。 没想到，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进来的，还有派出所的警官。 此前，社区已经研究过几套方案，其中就有丰富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一项。最近，社区筹划成立老年大学，一直在办理相关手续，先到教育局备案，又到民政局寻求支持。手续刚办下来，辖区派出所找上门，商量最近频发老年人因上网产生的各种问题，想联合社区做老年人的防骗宣传工作。 一屋子花白头发，像小学生一样窃窃私语，警官走进来后，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警官给大家发了纸质资料： 各种虚假优惠信息、客服退款、虚假网店的；通过微信、微博等社交工具发布各种虚假活动，引诱用户参与的；针对日常生活种各种缴费、消费等的；通过伪装成银行、电子商务等网站窃取用户账号密码等……都是常见的网络骗局。 另外，还有谎称可以提供各类非法服务的；通过捏造各种意外不测、让用户惊吓不安的消息的；冒充伪装成领导、亲友、机构单位等身份的…… 老年人关心儿女，容易轻信他人，最容易上当受骗。 警官提醒：凡是接到陌生人要求转账，或者汇款的电话、短信，一定要做到不听、不信、不转账、不汇款。 李慧好深有体会，心说早有警官来讲给她，她可能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她仔仔细细研究上面的每一条，忍不住惊叹：“骗子这么多吗？” 这也是所有老年人的疑问。 警官一一耐心讲解，让大家明白，绝非警方不管。有骗子因为警官的电话，立即还钱的，但很多情形是，等抓到人，钱已经被转移或者被挥霍了。与其后悔，不如防患于未然。降低不必要的损失，这就是防骗宣传的目的。 大家热烈的讨论，将生活中的琐事一一做对比。 上门来推销洗发水的小姑娘很可怜，打电话陪聊天的孩子很努力……这些人好像有一个共同点：家庭条件不好，来到陌生城市打拼，或者各有各的不如意，但这些人对他们嘘寒问暖更胜儿女。 这很难让老年人相信，这些年轻人好心扶他们上楼，为他们打扫卫生，甚至端洗脚水……做了很多儿女们都没做的活儿，竟全是骗子。 可仔细想想，在座并非残障人士，真的需要人端茶倒水的伺候。那些年轻人也都要养家糊口，整天伺候讨好不上班，工资从哪里来呢。这些套近乎的伎俩别有所图，也就能想通了。 但有的人即便知道是骗局，还在为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亲生子女说话太少，连骗他们都懒得骗，一两千给他们就给他们了，人家孩子这么孝顺，支持这点钱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有一两千就有一两万，有一两万就能有一二十万，等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社区工作人员听的着急，问这些为人父母的，都知道独生子女难，拿起工作就陪不了家人，放下工作又养不起家人，老人们宁可被骗，这让努力奋斗的孩子们又怎么办呢？谁又不是在努力的活着！ 心软心疼别人家孩子的时候，也该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们。 理是这么个理，可清官难断家务事，老人们自己乐意社区也管不了，这也是为什么社区要成立老年大学的原因。 社区书记说：“你们啊，闲了就喜欢瞎想，是时候给你们找点事做了。” 并非所有人都固执己见，还是有人在反思自己最近的行为，恍然大悟。猝不及防的有人提及：如果有人说成立公司，让大家捐钱，算非法吗？ 警官解答：非法集资，叫犯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李慧好投来，李慧好一脸茫然。她只是想让猫儿们有个家，怎么又违法了！ 当下，她庆幸自己还好有记账，可大家的目光让她针扎似的难受，脑海里不由闪出谢强一本正经的脸。 她又要进派出所了？不，按照警察说的，她还要坐牢！ 李慧好急了：“我是冤枉的！”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同时符合四个条件。警察一条条分析： 第一，未经有关部门依法批准或者借用合法经营的形式吸收资金，李慧好符合了； 第二，通过媒体、推介会、传单、手机短信等途径向社会公开宣传，昨晚的直播符合了； 但是，李慧好没承诺回报，也只向爱猫的特定人群集资，不符合后两项，并不违法。 虚惊一场，李慧好喂猫的激情被泼了一盆冷水。 有人甚至笑她：“做多错多，和我们一样多好啊。” 李慧好心说，打打麻将，晒晒太阳，把静止当成人生的至理名言，把人生过成千年老龟般的佛系。然后，时间就在浑浑噩噩中流失了，直到临死那一刻，脑海里开始演电影才追悔莫及。成了鬼，还得盼着几百年后儿孙还能记得自己，清明上坟多烧点纸。 心不能想，口不能言，这不叫养老，叫傻子和哑巴！ 话题说到流浪猫的问题，社区工作人员才来告诉李慧好。流浪猫在社区引发了好几次严重问题，社区出不研究决定，将流浪猫的事交给更专业的动物保护组织处理，只是细节还没对接好，稍安勿躁。 李慧好一怔，委屈巴巴的问：“那我还能喂它们吗？” “能啊，当然能，你还能加入他们。” 一切都不会变，只是管理更合理规范，避免了可能产生的纠纷。李慧好想成立猫咪之家或者公司，还是为了解决流浪猫的安置问题，有人引导她帮助她，她求之不得。还没等社区联系动物保护组织的人，李慧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烫手山芋丢出去，把大家的捐款转了。 尽管老人们的观念存在分歧，但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哪些事可能是骗局。这样的宣传，会轮流在辖区的各个小区里巡回，未来一周还有好几场。书记给在座的志愿者发布了任务，将这些防骗的知识传播给更多的人知道。 大家嚷嚷着让书记请吃糖，这时候才知道还有一件喜事： 老年大学成立了！ 第174章 众矢之的 老年大学提供以养生为主，活动平缓的保健活动，还包括了烹饪、艺术、科技等等课程。麻将不再是老年打发时间所剩无几的娱乐活动，曾经愁怀了李慧好的软件也有精通手机的年轻人来教了。 大家为此欣喜不已，唯独李慧好患得患失。 李慧好也为此高兴，甚至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去科技班，学电脑学手机。 可让她害怕的是，当大家找到了新的娱乐项目，有了各自的生活，喂猫的事情也交出去了，她还有朋友么？ 李慧好环顾四周，大家都在问老年大学到底能学什么，没人再和她说话了。就连姗姗来迟的王西凤，和她打过招呼后，都围到书记身边去听讲解。结合生活有插花和厨艺，动静结合有太极和书画，腰鼓和广场舞跳操瞬间被大家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国标和茶艺…… 李慧好自觉擅长的，在那些学识渊博的老师面前一定相形见绌，再没值得可骄傲的。趁着没人发现她的失落，她悄悄退出门外。 她已经再难回到一个人在家晒太阳的日子了，无聊又枯燥。 可她能去哪呢？ 胡老太谈恋爱了，王西凤要伺候孕妇，就连蔡怡琴也不和她吵架了。还真如胡老太说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那她的生活是什么？她不知道。 李慧好一步三回首的走出社区的门，盼着有人来和她说话，可一旦踏出屋外，明晃晃的太阳照着，便再看不清屋里的热火朝天了，只有偶尔的大笑声提醒她，那屋里很多人都比她快乐。 突然，好几个儿女从门口冲，揪住李慧好的领子，说她是骗子。 袁建国冲了过来，拨开几人的手，将李慧好护到身后，劝有话好好说，可几人执意要揪着李慧好去派出所。 李慧好大吼：“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你有什么证据，我告你污蔑！我去法院起诉你！” 来宣传防骗知识的警官听到动静跑出来，这才隔开了撕扯的双方。 这几个子女都是操心儿女群里的。 警官在讲防骗消息的时候，有人想起来给李慧好投过钱建猫舍，于是询问孩子，自己会不会被骗。儿女们恰好也在群里，便求证别的家庭有没有类似情况。儿女们只知道父母们最近喜欢提钱，也喜欢花钱，却不清楚花在了哪里。这一想，好像知道了原因。 有人听说，今天父母会去社区参加讲座，好多讲座用几个鸡蛋专骗老年人的钱！想起父母最近经常拿回一些便宜货，就更认为李慧好绝逃脱不了干系，于是组队找上门来。 正好，这些儿女们的父母也在。警官将双方拉到一起解决误会，儿女们这才知道，自家七老八十的爸妈，居然在砍价买东西。为了避免儿女们知道，老头老太太都在楼下拆了快递，才拿回家，难怪最近家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 李慧好是无辜的，但并没有得到儿女们的道歉。 儿女们认为，如果不是李慧好带头玩手机，家里不会乱糟糟的。 父母们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吱声，李慧好却被挑起了火气。不和儿子谢强吵架，不等于她会对外人忍让，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 李慧好反问：“不玩手机在家等死吗！把我们这些老年人关在家里，像狗一样活着就是你们的孝顺了！？你哋关心过父母咩？你们回家除了张嘴吃饭，忙你们的工作，你们还会做什么？你们每天有无数的借口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就不行？我就系想玩手机我碍着边个了！” 李慧好的嘶吼，引得父母们出声支援。 安度晚年，自己好不容易找点乐子，既没影响孩子们工作，也没花孩子们的钱，却事事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指着鼻子说，谁都受不了。 李慧好吼出一句内心的呐喊之后，再没有机会说一句话，这几个儿女和父母们吵了起来。 儿女们也很委屈，谁不希望自己有钱又有时间呢，父母渐渐老了，养老还要花钱，万一有个病痛就更花钱了。他们只是不屑于那种流于表面的肤浅表示，没有整天把关心挂在嘴边，但目的还是为了父母能过上好日子。如果这些背地里的默默努力，都被理解成不关心和不孝顺，他们才更委屈。 对李慧好的讨伐，意外变成了儿女们和父母们的争执。 在社区的调解下，儿女们答应多给父母们空间，父母们也就选择让步。 老年大学，成为儿女们和父母们共同的期盼。 临走时， 孩子们习惯性的操心：“早就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了，整天打麻将脑子都打废了，坐着不动对身体也不好。” 父母们习惯性的催促：“还不是你不争气，早点生个孙儿给我带，我也闲不下来。” 对彼此的关心，早已成了套路化的表示。两句说不对付，又有吵起来的趋势。 儿女们总说：“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天天念，烦不烦。” 父母们总说:“做一天父母操一天心，我是关心你。” 剩下两句，少有人能说的出口。 儿女们大多想：“你别天天念我我就阿弥陀佛了，关心来点实际的，别只动口不动手。” 父母们却觉得：“说个新闻都嫌我落伍，真说了也不会听。将你养这么大，工作努力该靠你自己了。” 一切早已是死结了。 吵过之后，还得在一个屋檐下待着。来找李慧好麻烦的儿女们，领着各自的父母回家。 袁建国拉着李慧好，在人都走光了以后，才送李慧好回家。 路上，袁建国想和李慧好说两句话，可李慧好始终在他身后两米距离，他屡次回过头去说话，还的站住脚步，很费劲。 自从谢强戳破了两人的感情后，袁建国每次想和李慧好打招呼，李慧好都会转开身飞快的走开。如果不是胡老太偷偷告诉袁建国李慧好的微信号，两人早就断了联系。 前段时间，袁建国看见老吴头和李慧好走的近，心里吃味，纠结之下，又听说李慧好和网友见面，一度想要放弃，连微信也懒得回了。最后，袁建国还是放不下，徇私让小袁同志去过问网友见面的事情，证实所有事情和李慧好无关，才赶紧加回了李慧好的好友。 胡老太最近也奇怪，老是让他把李慧好管好一点，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再想接近李慧好，比互不相识的时候还难。 李慧好和他在网上聊的有多热烈，在现实里就躲他有多厉害。 他怕李慧好发现追风少年就是他，会认为被他愚弄，不敢出现在李慧好面前。李慧好依然还会时不时和他聊天，但阴晴不定，他更摸不清李慧好的心思了。 原想着，今天大家都来，他也来，不觉得尴尬和刻意，可他始终没机会和李慧好说上一句话。 就连他护着李慧好，李慧好到现在也没和他说句谢谢。 到了向阳小区门口，李慧好说：“我回家了。” 袁建国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咬牙切齿哼出一个“嗯”字，耳畔只留下李慧好擦肩而过带起的风。 袁建国不由向大门边望去，胡老太正在用他送的吸尘器，去够墙角新结的蜘蛛网。这时候，老吴头走了出来，接过吸尘器进了门卫室，胡老太跟了进去。他看不见两人在屋里做了什么，站了一会儿，胡老太才美滋滋的走了出来，见他在树荫里发呆，朝他打招呼。 “刚见你和好姐回来，怎么没一起走啊？” 袁建国心头泛苦，只道李慧好不爱理他。胡老太还鼓励，说好女怕缠郎，只要坚持不懈，就有好结果。 袁建国想起小小袁的调侃：烈女怕舔狗。 袁建国一度认为小小袁骂他，可直到胡老太这会儿一本正经的劝，他才明白，孙儿是用新鲜的网络语言在和他开玩笑呢。 袁建国又燃起斗志来，心说李慧好喜欢接近年轻人不是没有道理，谁不喜欢幽默风趣的男子汉。想通了的袁建国立即发微信追问孙子。 追风少年：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小袁：爷爷，我觉得，你中了爱情的毒! 追风少年：你们年轻人天天说爱情，我是中了你们的毒才想找老伴。至今毫无进展，你和你爸要负责。 小小袁：图片【头秃】【头秃】【头秃】…… 第175章 赶出小区 李慧好没有进派出所，可儿女们在聊天群里的内容，都被谢强看见了。 就在儿女们找李慧好麻烦的时候，还有人在让谢强出来道歉。 谢强第一反应，李慧好又惹祸了，第二反应，谢承翰又骗他。 谢强溜到四下无人的走廊上给谢承翰打电话，谢承翰正和王帅帅在游戏里酣战，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去。可这时候，谢强已经从监控视频里发现李慧好回家了。 谢强故作不知，问：“你在哪呢？” 谢承翰蹲在喧闹的街边：“我在跟踪奶奶啊。” 谢强皱眉，问：“奶奶要去哪？” 谢承翰眼珠一转：“社区啊。” 谢强闷了一瞬，让谢承翰盯紧点，谢承翰信誓旦旦的承诺保证完成任务。谢强的脸阴沉下来，立即打电话给李慧好，刚响了一声又挂掉。 他无数次的讲道理。李慧好依旧我行我素，所作所为越发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同事也时常吐槽这一届父母难带，每天接到无数消息。 他看过同事的微信： 每天吃一点，无病无痛活到九十九； 你知道吗，男人经常做这些动作，夫妻关系和谐； 莲花都变成人民币了，转发视频的都拣钱； …… 谢强还庆幸李慧好没用这招数烦他。 他有时候也会想，李慧好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他装聋作哑也过不了几年了，他应该尽量宽容一些。可是每次他刚劝过自己，李慧好总会状况百出，他说几句话李慧好还都甩脸，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谢强装作无意的问下属：“最近你妈还给你发那些保健的消息吗？” “没了。我说了一个星期，口水都说干了，才让她相信那些都是标题党，内容全是假的。”同事叹，“现在，改发心灵鸡汤了。” 同事将手机递过来： 这么做，你会把你经历的磨难转化为财富； 人生都是骗，看你怎么演； 对这个世界温柔一点，首先相信美好； …… 同事说：“以前担心我肾不好，现在担心我不仅肾不好，还不会做人。” 谢强扶额：“那你怎么办？” 同事伸出手指来：“不听，不看，不问，不知道。” “如果她要和你讲道理呢？” “哦，好，嗯，知道了。” 谢强对同事比了个大拇指，心道，要真是李慧好给他发鸡汤也好，可李慧好偏偏要去外面惹祸，这已经不是不闻不问就能解决的了，他还的面临小区邻居的讨伐。 谢强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决定无视群里越来越激烈的言辞，毕竟还有工作的事情让他担忧，他很难一心多用。 最近，谢强的公司又出了问题。有企业预定了两场培训，经主播反馈，没发现有用的帮助，接下来的订单也依据合同取消了。这无疑是对业绩和口碑的双重打击，让刚刚起步的公司更加举步维艰。 谢强回访企业的负责人，负责人直言，他后来看过谢强他们的资料，发现都没有充分发挥产品的亮点，不够专业。 比如，他们的化妆品富含角鲨烷，是最接近人体皮脂的一种脂类，亲和力强，能加强修护表皮，形成天然保护膜，帮助肌肤与皮脂间的平衡，延缓皮肤老化，改善并消除黄褐斑。市场上同类型的产品还有不少，所谓的纯天然和化学提取不重要，重要的是价格低好用。他们要的是能促使观众下单的方法，而不是光让观众认同这种科学的说法。 经谢强的公司打造以后，直播间的转化率确实有所提高，但这些微乎其微的效果，还不如找两个大主播来做。 用负责人的话来说：找两个大主播，一晚上就上去了。 谢强总算听明白了，并不是他们的策划没有效果，而是企业认为他们做的已经够了，资料已经到手，照搬让别的主播背下来就了事，何必再给钱。 典型的过河拆桥，还要倒打一钉耙！ 谢强研究过合同，对方的法务屡次磋商中给他们下了套，起诉获胜的可能性很低。更可恶的是，这家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对外也说是谢强他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谢强偏偏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状告对方名誉损害。 谢强公司的法务都是外包，外包不承认是因为他们的合同出现问题，导致谢强的公司出现危机。这样拖下去，只能对谢强的公司不利。 除了更换法务，唯一的办法是，赶紧把生意做起来。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公司士气低迷，谢强努力提振士气，自己心情却不好。 开车回家的路上，谢强看到了骑着电瓶车垂头丧气的王宇。即将开到王宇面前的时候，谢强摇下车窗按喇叭，路过王宇还刻意和王宇对视一眼，却没停留。 到了停车场，谢强没看见王宇的车，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但这种情绪没持续有两秒，就被围上来的人打断了。 他们认为，李慧好多次进派出所，可见也不是好人。李慧好带着小区里的老年人打群架用手机，就是害群之马。 小区的人让谢强一家搬出去。 谢强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看群消息，可他知道，如果他这时候承认李慧好的错误，就理亏了一截，一句话说不对，就真的只等着被赶出小区了。 “什么理由？”谢强强势起来，“你们家的钱都在我家？你们的父母都靠我妈吃饭？自己管不好父母赖我？” 谢强听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父母花钱厉害了，打游戏了，网恋了，不做家务了，被骗了，进传销了……固然这些理由都很让儿女们头痛。 但谢强更窝火的是，这些父母只有一样毛病，孩子们都忍受不了。他那亲爱的老妈妈，是样样毛病都有，可他怪过谁呢？ 谢强骂这些儿女怂，不耐烦的吼让开。可人多势众，将他身边围的水泄不通，他懒得纠结说辞，永远一句话应对：报警。 谢强昂起头往前走，房子是自己买的，这些人能怎么着？ 谢强掏出手机想报警，却看到了群里99+的未读消息。群里刷屏热议李慧好装扮不搭，还说起谢承翰脱裤子的赌约，件件事情都让他无法忍受。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整路冇尸骸！夸人的也是你们，骂人的也是你们！” 谢强和人推攘，几乎打起来。这时候，父母们也带着人来了，拉扯各自的儿女，谢强依旧不得脱身。 突然一声暴喝：“好狗不挡道，滚开！” 王宇穿着背心，人字拖在地上擦擦出声，他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站在路中间：“哪个敢挡老子的道？！” 人群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来，谢强趁机走出去。王宇冷哼一声轻蔑之极，人群散的更快了。 王宇并非帮谢强解围，谢强挑衅他，他心里巴不得谢强倒霉才好。换句话说，要不是谢强跑的快，他能接着和谢强干上一架。 王宇今天要债被人打，护着要害护不了屁股，屁股腚一定青了，隐隐作痛。他回想那阵仗，一群人围着他踢，和谢强刚刚面对的情况差不多。 两人难兄难弟，他纯属有感而发。 王宇走到刚刚谢强被围的位置，左右打量：“死扑街！睇咩？老子给你们一镬熟了！欺软怕硬的家伙。” 王宇在外面耍尽了威风，到家门口却成了一条虫，先给蔡怡琴发了消息，才悄悄顺着门缝溜回去。因为王帅帅要是见他回家，他一定是进不了门的。 第176章 小组解散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也被老天收走了， 谢强打开家门，李慧好没开她喜欢看的泡沫偶像剧，坐在她晒太阳的老位置，一直注视着窗外。 客厅里的灯明晃晃的，谢强看清了李慧好的一头红发，也看清了李慧好头顶的一缕白线。 李慧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谢强想到自己在楼下面临的处境，想到李慧好一个老太太如果也让人堵在路中间骂，一时不忍心再和李慧好讲道理。他将谢承翰从卧室叫了出来，追问谢承翰的行踪。 谢承翰给谢强使眼色，意思是，难道要他当着李慧好的面承认他跟踪李慧好么？ 谢强诈谢承翰，谎称问过谢承翰的同学，今天谢承翰没和任何同学在一起，那么谢承翰到底去了哪？ 谢承翰还不承认，谢强冒火道：“奶奶受欺负的时候你在哪？！” 李慧好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非常紧张。她想，接下来谢强又会对她说教，数落她不务正业，她想躲，可连个去处都找不到，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谢承翰看向李慧好，一脸茫然道：“奶奶，你今天受欺负了？” 林琳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李慧好确实委屈，可当着孩子们的面，无论如何也要装作没事。 李慧好甚至说：“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但实际上，谢强没兴趣讨论李慧好的事，而是关心谢承翰最近不用学习，到底是怎么过的。现在的孩子没个娱乐活动，无非是网。高考之后上网本来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谢承翰立志考军校，如果这段时间视力急剧下降，就会失去报考资格。 直到这时，谢承翰才回过神来，他是在捡了芝麻丢西瓜啊！他和王帅帅还有赌约呢！ 谢强走到墙角，拿起伞狠狠打了谢承翰两下，林琳忙上来护。谢强将伞往地上一丢，索性坐下。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自毁前途，我管不了。以后你要讨口还是泥里打滚，你自己看着办！” 李慧好认为谢强这是借题发挥，维护谢承翰，说是她允许谢承翰打游戏的。谢强本来不想和李慧好计较，结果李慧好自己跳了出来。 “你不监督他就算了，还跟他一起胡闹！” 谢强没指责李慧好，而是数落谢承翰，年纪成年了不叫成年人，还需要监督。谢承翰自知，不管是监督李慧好，还是上网都很理亏，于是乖乖听训。李慧好却不忍谢承翰挨骂，将谢承翰拖走了。 谢强对着婆孙俩的背影说：“醒事点，多大人了！” 林琳劝：“行了，多大事，上别的大学也可以，别把孩子箍成书呆子了。” 谢强说：“书呆子也比闯祸精强。” 谢强今天确实不想数落李慧好，可伤人的话说多了，李慧好惯性的认为谢强是在说她。她骤然收回贴在谢承翰背上的手，拐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一上饭桌，还是老生常谈“好好吃饭”，谁也不知道李慧好更加急迫的想走。 第二天，又是每周两次的旅游会，李慧好是到的最晚的一个。 胡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脏，每次旅游会都需要先帮胡老太打扫卫生。唯一好的是，以前有放了好几天发臭的碗筷，现在没有了，因为每一顿胡老太都去老吴头那里蹭饭吃。 她们一边聊一边打扫卫生，时间过的很快。 胡老太最近从视频上听主播说，练钢管舞能保持好身材，决定去学。正好从王西凤口中得知老年大学开了，有老太太也会跳，她立即决定去报名老年大学。 王西凤虽然还和亲家母处不好，但是老公生病了，让远在异地的她忧心忡忡。嘴上说着嫌弃，可真当少年夫妻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蔡怡琴只做事不说话，却让人感觉她那臃肿身材都是被满腹怨言撑出来的。 李慧好到的时候，屋内已经焕然一新。大家将垃圾提到门外，胡老太摆上瓜子和零食，蔡怡琴正在削苹果。 李慧好一进门，大家都笑，还走什么呀，胡老太这里打扫卫生都能忙一上午，时间完全不够用呀！又说李慧好多半是不想去了，否则今天一点都不积极，是最后一个才到。而且，李慧好自己也说走不开，料想是高考成绩即将公布，李慧好这么爱儿孙的人一定放不下心。 李慧好只能默默的抓起一把瓜子来磕：“我没来得及说走，话都让你们说完了。” 王西凤说：“那啥意思？你还想去？” 胡老太说：“那就都不去了。” 蔡怡琴一直心不在焉，听说两个人都不去了，她也就顺势提出，说：“我也要等我家帅帅的成绩。” 昨天蔡怡琴也去了社区听宣传，只是没进门。她听到网站投资那一项的时候，心中咯噔一响，疑心自己的钱被骗，不安之下，决定把钱取出来。这一取，发现无法提现，她才到派出所报警。 最后一点棺材本没了。马上要公布高考成绩，接着就要填自愿，蔡怡琴不敢耽误孙儿前途，只能向王宇求助，这才有了王宇宁可挨打都要讨债的事。 王宇为了还债已经卖车，准备骑电动车去送外卖。蔡怡琴一把年纪，没什么本事，要如何把自己被骗的棺材本赚回来？ 蔡怡琴含蓄的解释，王宇最近生意不顺，她得想办法帮忙。 李慧好想起前段时间想找护工的家庭，询问蔡怡琴要不要去。 李慧好提醒：“事先说清楚啊，那几家人，不是瘫痪在床的，就是摔断了腿了，工作肯定又细又累。” 胡老太问：“啊！一把年纪了，真要打工啊？” 王西凤说：“追寻理想，需要一点不要脸的勇气。” 蔡怡琴只觉得三人都在排挤她，一个给她找脏活儿累活儿，一个说她儿孙不孝顺，一个还说她想出去旅游没有钱。想到王帅帅的前途，蔡怡琴把委屈都咽了回去，厚着脸皮让李慧好帮她打听，如果能赚钱当然是好。 一个为旅游准备的秘密基地，都不旅游了，自然也就散场。 临走时，胡老太说：“不出去旅游了，还是欢迎你们来坐。要来的事先打招呼，我得学钢管舞，说不定没空。” 胡老太一个人在家坐不住，跟着三人一起出门，火急火燎的往门口去。蔡怡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李慧好赶紧帮她问。 事后，王西凤和李慧好一起回家，路上说起蔡怡琴找工作的事，很奇怪。 王西凤因为蔡怡琴帮忙送肖潇去医院，去过蔡怡琴家一回。和小区里大多数住户的家里一样，蔡怡琴家也用着老式的松木家具，那种上了重漆的颜色，在客厅的白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老旧。王西凤放下水果，说了两句客气话，王宇睡眼惺忪的走出来，就从袋子里掏出个苹果，用刚抠了头皮手搓了两下，抱着就啃，还嫌弃王西凤买的水果不甜，不如蔡怡琴买的好。 王西凤当时震惊坏了，哪有当着客人的面这么说话的，也难怪王家在小区里名声不好。 李慧好答应帮蔡怡琴找工作，让王西凤特别担心，就怕李慧好最后办不成事情，还要挨骂。 李慧好特别理解蔡怡琴的处境，毕竟王宇从小和谢强比来比去，总是不如。后来离婚，陡然变了个人，成了个彻底的败家子，行为越发出格。前段时间王宇开新车在小区里招摇，不少人暗地里猜测王宇又干坏事了。李慧好猜，蔡怡琴被王宇吃干榨尽，遇到了经济困难，还不敢在王帅帅面前说。 李慧好说：“挨骂就挨骂，看在孩子的面上。” 王西凤直摇头：“你啊，什么时候做事能先考虑考虑，经常被人冤了，还不知道怎么讲理。” 第177章 一起 李慧好不想讲理，她又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起。 从前，她的工作岗位被莫名其妙给了蔡怡琴，没人和她讲道理。她在食堂一身厨艺无法施展，求情才给她调到伙食团窗口，也没人和她讲道理。 生活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讲道理的人早就气死了。 大家都喜欢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的人，她稍有些不同，所有人都往她身上安罪名。 李慧好现在只想旅游。 去没去过的地方，吃没吃过的东西，让她自己进棺材的时候没有遗憾。 王西凤说，她没办法像李慧好一般潇洒，她现在只愁鹏城和老家都需要她，她老了还要在儿孙和老公之间做选择。 这比离婚还难。 离了婚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孩子，便可以永远不再联系，即便有孩子，其中一方可能也只用付点抚养费。现在她两头都想要，两头却还都不欢迎她，可并不代表她放的下，有时候真想跟着李慧好拍拍屁股走人。 说话间，王西凤见煲汤的时间快到了，忙回家去。因为亲家母不会管，她要是不回去关火，锅能烧糊了。 成年人的烦恼，只有成年人才知道。 李慧好也开始认真思考，从没出过远门的她，真的要一个人出去旅游吗？ 李慧好无处可去，回了家，谢承翰也在。 谢承翰被谢强骂醒了，他这才意识到离高考公布成绩的时候近了。一旦上学，他就会离开家，他应该珍惜最后这点在家的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 陈沫在微信上邀请谢承翰一起去kfc打工，可谢承翰认为，他带人上一次分就能赚陈沫一天的工资，去兼职太大材小用。没一会儿，陈沫没了回应，想必在忙。 谢承翰一个人在家煎熬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东摸摸西看看，为了保护视力不再碰游戏。可王帅帅不停在聊天软件上戳他找他见面，一声声宝贝喊的他魂不守舍。他关了手机，无所事事只能打开电视来翻。 李慧好进家门，谢承翰仿佛得到了救赎，格外大声的激动的喊：“奶奶，你回来啦！” “我也不想回来。”但是要有地方去。 “没事，我陪着你在家待着。”谢承翰格外乖巧，识得李慧好的脸色，又说，“那我教你玩手机？”李慧好不感兴趣，谢承翰说，“那去逛超市？” 李慧好问：“你想买东西吗？” 谢承翰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往沙发上一歪，就吼无聊。李慧好再没理他。婆孙俩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谢承翰突发奇想让李慧好染头发，李慧好也来了兴趣，说自己现在是红色头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 浅色系的奶奶灰和金黄色，李慧好没兴趣，因为和白发没多大区别，还是鲜艳的颜色更能吸引她。谢承翰翻出手机上的照片，说最近流行紫色，他也想染：“紫气东来嘛。” 老年人喜欢图吉利，这让也很无聊的李慧好找到了事情做。 婆孙俩逛遍了超市没找到紫色的染发膏，去理发店价格还贵，于是在网上购买。李慧好担心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可谢承翰拍拍胸脯保证，有他在一定都是正品。 谢承翰一边选东西，一边给李慧好讲解，同样的商品不同的价格。价格高低和菜市场买菜是一个道理，这就让李慧好很不明白，贵的菜肯定比便宜的好，可为什么谢承翰说价格不高不低的那一个才是正品。 谢承翰解释，他要选肯定要选有性价比，不能光图享受。然后再解释，他不只看商品，还要看店铺。 “可你明明说店铺也有假的啊？” “还要参考评价。” 李慧好感慨网上花样多，真的搞不清楚。她砍价最近也没了兴趣，就是因为发现网上买东西比现实里买东西还要麻烦。而且，还不能试不能摸。特别是那个华为手机，她把小区里的人找完了，也没砍下50块来，这让她感到白拿手机简直是白日做梦。 时间如梭，转眼到了该做饭的时候，谢承翰和李慧好一起折菜淘菜，婆孙俩其乐融融。 谢强回家的时候，谢承翰正和李慧好拍自拍照。 这已经是第十张了，李慧好很满意，可谢承翰嫌自己脸照的太大了。但等谢承翰拍到合适的照片，李慧好不是闭眼就是歪嘴，两人始终选不出一张都照的好看的照片来。 谢强疲惫了一天回到家中，路上也没忘查看监控。这几乎成为他每天上楼前的必修课。见到婆孙俩都乖乖在家，尽管谢强在楼下被人含沙射影的骂成狗，回家也没发脾气。 谢承翰招呼谢强：“爸，你要不要也拍一张。” 谢强意外的答应了，婆孙俩却静若寒蝉。 谢强问：“干嘛呢这么高兴？” 谢承翰答：“我和奶奶染头发之前来一张，染了之后再来一张做对比。” “你要染头发？”谢强眉头瞬间揪了起来，“军检能染头发吗？” 谢承翰和李慧好都愣了。 谢强又说：“妈，你别跟着他胡闹。” 这话听在李慧好耳朵里不好受，立即起身不照了。谢承翰怏怏收了手机，开了电视来看。他调到电影频道看悟空，可谢强说他这么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他瞬间就失了兴趣。电视机画面最终被定格在新闻频道上，屋里除了主持人的声音，再没人说话。 回到房间的李慧好掏出手机想找人聊会儿，却发现今天的群聊特别安静，没几个人说话，非常奇怪。 只有追风少年，一如既往地关心。 李慧好已经失去耐心，不看追风少年的留言，直接说：我想出去旅游。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三个字：一起去。 李慧好无数次想回应，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道追风少年到底是谁，多大，见到她是个老太婆会不会嫌弃。而且，她现在走不了，谢承翰出了高考成绩，还要填志愿，还要等录取通知书。 起码还得再等一个月！ 李慧好怕她说出计划，会让追风少年退缩而不再理她，那么这漫长的一个月，便不会再有人陪她熬了。 李慧好临场胆怯，让袁建国鼓起勇气再回了一句：什么时候？ 可李慧好说是开玩笑，袁建国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要是当面，他断不敢对李慧好打呼小叫，可当下在网上，李慧好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当下发了一长串【冒火】的表情，气道：你属乌龟的！胆小鬼！ 又说：说句喜欢就那么难吗，藏着掖着……555。 这两句话，把李慧好乐坏了，还真就会他一句：藏着掖着怎么了。 袁建国看见这话，霎时一愣，痴痴笑了起来。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走了几圈，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后来拿起电话向小小袁请教：为什么网恋会见光死？ 第177章 一起 李慧好不想讲理，她又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起。 从前，她的工作岗位被莫名其妙给了蔡怡琴，没人和她讲道理。她在食堂一身厨艺无法施展，求情才给她调到伙食团窗口，也没人和她讲道理。 生活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讲道理的人早就气死了。 大家都喜欢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的人，她稍有些不同，所有人都往她身上安罪名。 李慧好现在只想旅游。 去没去过的地方，吃没吃过的东西，让她自己进棺材的时候没有遗憾。 王西凤说，她没办法像李慧好一般潇洒，她现在只愁鹏城和老家都需要她，她老了还要在儿孙和老公之间做选择。 这比离婚还难。 离了婚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孩子，便可以永远不再联系，即便有孩子，其中一方可能也只用付点抚养费。现在她两头都想要，两头却还都不欢迎她，可并不代表她放的下，有时候真想跟着李慧好拍拍屁股走人。 说话间，王西凤见煲汤的时间快到了，忙回家去。因为亲家母不会管，她要是不回去关火，锅能烧糊了。 成年人的烦恼，只有成年人才知道。 李慧好也开始认真思考，从没出过远门的她，真的要一个人出去旅游吗？ 李慧好无处可去，回了家，谢承翰也在。 谢承翰被谢强骂醒了，他这才意识到离高考公布成绩的时候近了。一旦上学，他就会离开家，他应该珍惜最后这点在家的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 陈沫在微信上邀请谢承翰一起去kfc打工，可谢承翰认为，他带人上一次分就能赚陈沫一天的工资，去兼职太大材小用。没一会儿，陈沫没了回应，想必在忙。 谢承翰一个人在家煎熬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东摸摸西看看，为了保护视力不再碰游戏。可王帅帅不停在聊天软件上戳他找他见面，一声声宝贝喊的他魂不守舍。他关了手机，无所事事只能打开电视来翻。 李慧好进家门，谢承翰仿佛得到了救赎，格外大声的激动的喊：“奶奶，你回来啦！” “我也不想回来。”但是要有地方去。 “没事，我陪着你在家待着。”谢承翰格外乖巧，识得李慧好的脸色，又说，“那我教你玩手机？”李慧好不感兴趣，谢承翰说，“那去逛超市？” 李慧好问：“你想买东西吗？” 谢承翰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往沙发上一歪，就吼无聊。李慧好再没理他。婆孙俩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谢承翰突发奇想让李慧好染头发，李慧好也来了兴趣，说自己现在是红色头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 浅色系的奶奶灰和金黄色，李慧好没兴趣，因为和白发没多大区别，还是鲜艳的颜色更能吸引她。谢承翰翻出手机上的照片，说最近流行紫色，他也想染：“紫气东来嘛。” 老年人喜欢图吉利，这让也很无聊的李慧好找到了事情做。 婆孙俩逛遍了超市没找到紫色的染发膏，去理发店价格还贵，于是在网上购买。李慧好担心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可谢承翰拍拍胸脯保证，有他在一定都是正品。 谢承翰一边选东西，一边给李慧好讲解，同样的商品不同的价格。价格高低和菜市场买菜是一个道理，这就让李慧好很不明白，贵的菜肯定比便宜的好，可为什么谢承翰说价格不高不低的那一个才是正品。 谢承翰解释，他要选肯定要选有性价比，不能光图享受。然后再解释，他不只看商品，还要看店铺。 “可你明明说店铺也有假的啊？” “还要参考评价。” 李慧好感慨网上花样多，真的搞不清楚。她砍价最近也没了兴趣，就是因为发现网上买东西比现实里买东西还要麻烦。而且，还不能试不能摸。特别是那个华为手机，她把小区里的人找完了，也没砍下50块来，这让她感到白拿手机简直是白日做梦。 时间如梭，转眼到了该做饭的时候，谢承翰和李慧好一起折菜淘菜，婆孙俩其乐融融。 谢强回家的时候，谢承翰正和李慧好拍自拍照。 这已经是第十张了，李慧好很满意，可谢承翰嫌自己脸照的太大了。但等谢承翰拍到合适的照片，李慧好不是闭眼就是歪嘴，两人始终选不出一张都照的好看的照片来。 谢强疲惫了一天回到家中，路上也没忘查看监控。这几乎成为他每天上楼前的必修课。见到婆孙俩都乖乖在家，尽管谢强在楼下被人含沙射影的骂成狗，回家也没发脾气。 谢承翰招呼谢强：“爸，你要不要也拍一张。” 谢强意外的答应了，婆孙俩却静若寒蝉。 谢强问：“干嘛呢这么高兴？” 谢承翰答：“我和奶奶染头发之前来一张，染了之后再来一张做对比。” “你要染头发？”谢强眉头瞬间揪了起来，“军检能染头发吗？” 谢承翰和李慧好都愣了。 谢强又说：“妈，你别跟着他胡闹。” 这话听在李慧好耳朵里不好受，立即起身不照了。谢承翰怏怏收了手机，开了电视来看。他调到电影频道看悟空，可谢强说他这么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他瞬间就失了兴趣。电视机画面最终被定格在新闻频道上，屋里除了主持人的声音，再没人说话。 回到房间的李慧好掏出手机想找人聊会儿，却发现今天的群聊特别安静，没几个人说话，非常奇怪。 只有追风少年，一如既往地关心。 李慧好已经失去耐心，不看追风少年的留言，直接说：我想出去旅游。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三个字：一起去。 李慧好无数次想回应，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道追风少年到底是谁，多大，见到她是个老太婆会不会嫌弃。而且，她现在走不了，谢承翰出了高考成绩，还要填志愿，还要等录取通知书。 起码还得再等一个月！ 李慧好怕她说出计划，会让追风少年退缩而不再理她，那么这漫长的一个月，便不会再有人陪她熬了。 李慧好临场胆怯，让袁建国鼓起勇气再回了一句：什么时候？ 可李慧好说是开玩笑，袁建国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要是当面，他断不敢对李慧好打呼小叫，可当下在网上，李慧好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当下发了一长串【冒火】的表情，气道：你属乌龟的！胆小鬼！ 又说：说句喜欢就那么难吗，藏着掖着……555。 这两句话，把李慧好乐坏了，还真就会他一句：藏着掖着怎么了。 袁建国看见这话，霎时一愣，痴痴笑了起来。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走了几圈，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后来拿起电话向小小袁请教：为什么网恋会见光死？ 第178章 难得糊涂 谢承翰教会了李慧好如何识别评价，李慧好琢磨了一晚上，也没能搞懂。因为网上的商品实在太多了，多到她一点进页面，感觉每一样东西图片都漂亮，都是好的。 李慧好因此发现，实际砍价得到的东西，并不比直接买便宜多少。她询问谢承翰，谢承翰还像小大人一样讲道理，说这都是销售商的套路，李慧好应该多听听反对意见。 李慧好笑，“行啊，以后我不懂，都来问你。”还补充了一句，“的行不行？” 谢承翰答应的快，李慧好生怕他后悔，立即拿出软件让谢承翰解释如何订票，怎么选。 谢承翰问：“奶奶，你想偷跑？” 李慧好冷哼：“我多大年纪了，我还需要偷偷摸摸？” 谢承翰好似看穿了一切：“那你为什么要学呢，你根本不用自己订票。” 李慧好严肃的问：“找谁订？” 谢承翰还真被难到了。 谢强是绝对不会帮李慧好订的。 林琳考虑问题更细致，如果李慧好独自外出有意外，谢强一定会把罪过算到林琳身上，林琳大概率还是会和谢强商量，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谢强手中。 至于他，虽然他不阻止李慧好出游，并不等于他支持李慧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这样一来，还真没人帮李慧好订票旅游了。 李慧好说：“你们年轻人都说了，人生没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完美的。为什么到我们老年人身上，又不一样了？” 又说：“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出过鹏城。” 谢承翰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四个字：画地为牢。 谢承翰决定帮李慧好学会订票，简而言之：“咱不求人。”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到了李慧好心坎里去。 直到现在，李慧好打字都不太利索，需要手写。虽然不存在经常再碰到设置调不回去的情况，可是，有时候难免遇到，还是急出一头汗来。谢承翰想教李慧好用语音，可语音似乎更麻烦一些，因为李慧好的普通话也算不上标准。翻页也不现实，如果遇到手机卡壳返回主界面，可能找一上午都不一定能找到。 搜索机票，还是需要手写！ 李慧好没把困难当回事，这么难学的手机她也学会了，她相信通过她的努力，一定能靠自己出去旅游。而且，现在她不是一个人，有一个比她还懂手机的追风少年，还有老年大学的手机班。 这么一想，李慧好释然，即便谢承翰考上大学离开鹏城，她也不是无人可依了。 李慧好决定去老年大学。谢承翰不准备在军检之前再打游戏，也不想跟着李慧好去老年大学，干脆在家睡懒觉。 李慧好一个人出门自在许多，至少她不用再匆匆忙忙赶路，刻意忽略身边那些想找她聊天的婆婆大娘了。 大家总说谢承翰眉眼像她，两人像姐弟，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70岁的人了，和18岁的小伙子哪里有的比，左右不过奉承而已。他们找她，是想她帮忙。他们心里不舒服了，想不开了，生气了，找不到人说话，就和以前的她一样。 李慧好每次总劝：“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少想些有的没的，余生好好过，还折腾什么呢。” 这样笼统的劝慰，起到的作用并不大。老头老太太们想回家吵架的依然会吵架，要生气的还是会生气。 前几天，大家因为儿女的嘱咐突然疏远李慧好。这两天，又突然亲近起李慧好来，不仅找李慧好吐槽，还找李慧好想办法。 没人知道李慧好在家过什么样的日子，李慧好和谢强吵架大都在家，唯一前几天闹到楼下，还匆匆结束了没被人看见。在大家眼里，李慧好又玩手机又花钱，李慧好的儿子还在维护妈。相比起来，自家儿子不仅嫌弃自己乱花钱，还嫌弃自己找麻烦。 教导儿子的功夫，当然要找李慧好请教。 李慧好还是劝“余生好好过”，说完加上一句：少怄气，怄气只能怄自己，难得糊涂哇！ 李慧好在门口站了半小时，一个个老人前来诉苦，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李慧好想去活动室找个座，这才发现向阳小区打麻将的活动室都给关了，原因是儿女们怀疑老年人聚众“不正常”，包括但不限于网恋、被骗、集资等等，甚至有人听说李慧好搞了个专门挑拨家庭关系的小团队，连蔡怡琴和王西凤、胡老太也名列其中。 李慧好心说，难怪大家都不乐意和她一起旅游了，原来私下还有这原因。 李慧好有些生气，路过门卫室的时候没看见胡老太，只看见老吴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削土豆。 李慧好问：“老张呢？” 老吴头闷了一瞬，答：“干我什么事。” 李慧好奇怪：“你们中午不在一起吃饭了？” 老吴头心虚道：“我又不是保姆。” 李慧好这就知道两人又闹了别扭。从胡老太的话里，李慧好知道，老吴头到现在也没正面承认过恋爱关系，她想劝都无从劝起，只能告辞。 老吴头喊住李慧好，犹豫了几秒，才将土豆和削皮刀一起丢进装满水的菜盆里，走到李慧好面前，压低声音悄悄问：“好姐，你说她图什么呀？” 李慧好不明所以。 老吴头说：“我年轻时候都没女人喜欢，老了来未必……未必……还走桃花运呐？” 李慧好噗嗤笑了。 老吴头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便不再难以启齿，他迷惑的想，胡老太至少还有房子和退休金，他一清二白。别看他平时把小区里打扫的干净，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爱干净，勉强收拾了房间，窗台都不想擦一擦，只想晒衣服的时候，把竹竿往外挪一挪，免得扫着墙上的灰。 老吴头一口气说完，气紧道：“她刚死了男人，能喜欢我什么，是找保姆。” 李慧好穿过老吴头的身影，看向门卫室的玻璃。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那脏兮兮雾蒙蒙的玻璃，如此锃亮，能照出她衣服上的小碎花。但好像玻璃太干净了，屋里的一切开灯后一览无余，又贴了绿底红花的牡丹窗贴……一看就是胡老太的品味。 李慧好反问：“玻璃都擦干净了，心眼倒瞎了，不至于。” 老吴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料想心中一定纠结万分，拿不定主意。李慧好不再理他，按照原计划去老年大学。 这时候，已经十点过，老年大学依旧热闹。 李慧好期待的手机课并没有开班，原因是，子女们强烈反对，老年大学不得不暂时取消课程，准备和子女们沟通之后再开。 李慧好气：“现在的孩子太不讲道理了，什么都不准你做，也不教你该怎么做！” 好几个老年人讪讪一笑，冲着李慧好点点头，到别的班级报名去了。 李慧好看了一圈，附庸风雅的她没兴趣，太极跳舞她也不喜欢，一眼扫去，竟发觉索然无味，心说还不如在家待着。 可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慧好又想，回家干什么呢，好像除了晒太阳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做了。 鹏城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冷不丁来一阵雨，又继续出太阳。水变成水蒸气浮在空气中，随着人的行动粘在皮肤上，和汗水混在一处，像披上又一层衣裳，裹的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好像只适合在家里吹空调。 李慧好再次回到小区的时候，走到门口，见加了冷水的风扇不停将冷水打到空气中，老吴头依然使劲摇着蒲扇。他已经把背心卷到胸上去，任他再是干瘦，那有褶皱的肚皮还是搭到了短裤的松紧上。他把人字拖踩在脚下，好像拖鞋上的两条线也会阻止他往外散发热量。 李慧好不由想，坐在凉椅上的都这么难受，那瘫痪在床上的非得起褥子不可，她得去看看。 正好，蔡怡琴要找活儿…… 第178章 难得糊涂 谢承翰教会了李慧好如何识别评价，李慧好琢磨了一晚上，也没能搞懂。因为网上的商品实在太多了，多到她一点进页面，感觉每一样东西图片都漂亮，都是好的。 李慧好因此发现，实际砍价得到的东西，并不比直接买便宜多少。她询问谢承翰，谢承翰还像小大人一样讲道理，说这都是销售商的套路，李慧好应该多听听反对意见。 李慧好笑，“行啊，以后我不懂，都来问你。”还补充了一句，“的行不行？” 谢承翰答应的快，李慧好生怕他后悔，立即拿出软件让谢承翰解释如何订票，怎么选。 谢承翰问：“奶奶，你想偷跑？” 李慧好冷哼：“我多大年纪了，我还需要偷偷摸摸？” 谢承翰好似看穿了一切：“那你为什么要学呢，你根本不用自己订票。” 李慧好严肃的问：“找谁订？” 谢承翰还真被难到了。 谢强是绝对不会帮李慧好订的。 林琳考虑问题更细致，如果李慧好独自外出有意外，谢强一定会把罪过算到林琳身上，林琳大概率还是会和谢强商量，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谢强手中。 至于他，虽然他不阻止李慧好出游，并不等于他支持李慧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这样一来，还真没人帮李慧好订票旅游了。 李慧好说：“你们年轻人都说了，人生没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完美的。为什么到我们老年人身上，又不一样了？” 又说：“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出过鹏城。” 谢承翰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四个字：画地为牢。 谢承翰决定帮李慧好学会订票，简而言之：“咱不求人。”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到了李慧好心坎里去。 直到现在，李慧好打字都不太利索，需要手写。虽然不存在经常再碰到设置调不回去的情况，可是，有时候难免遇到，还是急出一头汗来。谢承翰想教李慧好用语音，可语音似乎更麻烦一些，因为李慧好的普通话也算不上标准。翻页也不现实，如果遇到手机卡壳返回主界面，可能找一上午都不一定能找到。 搜索机票，还是需要手写！ 李慧好没把困难当回事，这么难学的手机她也学会了，她相信通过她的努力，一定能靠自己出去旅游。而且，现在她不是一个人，有一个比她还懂手机的追风少年，还有老年大学的手机班。 这么一想，李慧好释然，即便谢承翰考上大学离开鹏城，她也不是无人可依了。 李慧好决定去老年大学。谢承翰不准备在军检之前再打游戏，也不想跟着李慧好去老年大学，干脆在家睡懒觉。 李慧好一个人出门自在许多，至少她不用再匆匆忙忙赶路，刻意忽略身边那些想找她聊天的婆婆大娘了。 大家总说谢承翰眉眼像她，两人像姐弟，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70岁的人了，和18岁的小伙子哪里有的比，左右不过奉承而已。他们找她，是想她帮忙。他们心里不舒服了，想不开了，生气了，找不到人说话，就和以前的她一样。 李慧好每次总劝：“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少想些有的没的，余生好好过，还折腾什么呢。” 这样笼统的劝慰，起到的作用并不大。老头老太太们想回家吵架的依然会吵架，要生气的还是会生气。 前几天，大家因为儿女的嘱咐突然疏远李慧好。这两天，又突然亲近起李慧好来，不仅找李慧好吐槽，还找李慧好想办法。 没人知道李慧好在家过什么样的日子，李慧好和谢强吵架大都在家，唯一前几天闹到楼下，还匆匆结束了没被人看见。在大家眼里，李慧好又玩手机又花钱，李慧好的儿子还在维护妈。相比起来，自家儿子不仅嫌弃自己乱花钱，还嫌弃自己找麻烦。 教导儿子的功夫，当然要找李慧好请教。 李慧好还是劝“余生好好过”，说完加上一句：少怄气，怄气只能怄自己，难得糊涂哇！ 李慧好在门口站了半小时，一个个老人前来诉苦，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李慧好想去活动室找个座，这才发现向阳小区打麻将的活动室都给关了，原因是儿女们怀疑老年人聚众“不正常”，包括但不限于网恋、被骗、集资等等，甚至有人听说李慧好搞了个专门挑拨家庭关系的小团队，连蔡怡琴和王西凤、胡老太也名列其中。 李慧好心说，难怪大家都不乐意和她一起旅游了，原来私下还有这原因。 李慧好有些生气，路过门卫室的时候没看见胡老太，只看见老吴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削土豆。 李慧好问：“老张呢？” 老吴头闷了一瞬，答：“干我什么事。” 李慧好奇怪：“你们中午不在一起吃饭了？” 老吴头心虚道：“我又不是保姆。” 李慧好这就知道两人又闹了别扭。从胡老太的话里，李慧好知道，老吴头到现在也没正面承认过恋爱关系，她想劝都无从劝起，只能告辞。 老吴头喊住李慧好，犹豫了几秒，才将土豆和削皮刀一起丢进装满水的菜盆里，走到李慧好面前，压低声音悄悄问：“好姐，你说她图什么呀？” 李慧好不明所以。 老吴头说：“我年轻时候都没女人喜欢，老了来未必……未必……还走桃花运呐？” 李慧好噗嗤笑了。 老吴头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便不再难以启齿，他迷惑的想，胡老太至少还有房子和退休金，他一清二白。别看他平时把小区里打扫的干净，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爱干净，勉强收拾了房间，窗台都不想擦一擦，只想晒衣服的时候，把竹竿往外挪一挪，免得扫着墙上的灰。 老吴头一口气说完，气紧道：“她刚死了男人，能喜欢我什么，是找保姆。” 李慧好穿过老吴头的身影，看向门卫室的玻璃。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那脏兮兮雾蒙蒙的玻璃，如此锃亮，能照出她衣服上的小碎花。但好像玻璃太干净了，屋里的一切开灯后一览无余，又贴了绿底红花的牡丹窗贴……一看就是胡老太的品味。 李慧好反问：“玻璃都擦干净了，心眼倒瞎了，不至于。” 老吴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料想心中一定纠结万分，拿不定主意。李慧好不再理他，按照原计划去老年大学。 这时候，已经十点过，老年大学依旧热闹。 李慧好期待的手机课并没有开班，原因是，子女们强烈反对，老年大学不得不暂时取消课程，准备和子女们沟通之后再开。 李慧好气：“现在的孩子太不讲道理了，什么都不准你做，也不教你该怎么做！” 好几个老年人讪讪一笑，冲着李慧好点点头，到别的班级报名去了。 李慧好看了一圈，附庸风雅的她没兴趣，太极跳舞她也不喜欢，一眼扫去，竟发觉索然无味，心说还不如在家待着。 可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慧好又想，回家干什么呢，好像除了晒太阳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做了。 鹏城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冷不丁来一阵雨，又继续出太阳。水变成水蒸气浮在空气中，随着人的行动粘在皮肤上，和汗水混在一处，像披上又一层衣裳，裹的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好像只适合在家里吹空调。 李慧好再次回到小区的时候，走到门口，见加了冷水的风扇不停将冷水打到空气中，老吴头依然使劲摇着蒲扇。他已经把背心卷到胸上去，任他再是干瘦，那有褶皱的肚皮还是搭到了短裤的松紧上。他把人字拖踩在脚下，好像拖鞋上的两条线也会阻止他往外散发热量。 李慧好不由想，坐在凉椅上的都这么难受，那瘫痪在床上的非得起褥子不可，她得去看看。 正好，蔡怡琴要找活儿…… 第179章 蔡怡琴的工作 屋里的味道依旧不好闻，李慧好才走到客厅，就闻到一股刺鼻恶臭，熏的她想吐。护工又不在，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屋里黑洞洞的，不见丝毫天光。 墙角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老人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更消瘦苍白了一些。 他正抱着手机在写字，见李慧好来了，凹陷的脸庞泛起异常的红光样，热情的招呼李慧好坐。 李慧好一边拉开窗帘开窗户，一边问护工去了哪里。 老人，说护工都是骗子，就图他的钱，说不定还会偷家里的东西。 李慧好一愣，意识到没有护工，盆子里可能满是排泄物，蹲下身去倒，随后又帮老人擦身翻身。 “没护工，你怎么办呢？小月要上班，也不能随时看着你啊。” “我白天不吃东西，每天晚上她来给我倒下屎盆子就行了，我没麻烦她。” 李慧好有段时间没来了，不知道事情又绕回原点。她借口出去买菜，打电话给老人的女儿小月。 小月接到电话就哭了。 护工来一个走一个，换到小月不敢再找社区帮忙。可老人我行我素，小月又不能不管。小月为了离上班的公司近，住在鹏城的另一头，每天下班花上一个半小时来照顾老人，不仅要做饭还要打扫卫生，再花一个半小时回家，已经是深夜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几乎没有自己的社交活动，已经三十了还没谈恋爱。这些苦她从来没对外人说过，即便抱怨过，还是只能任劳任怨的继续，因为这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她没权利拒绝的责任。 李慧好说了蔡怡琴的情况，小月只能说试试，如果能找到人照顾父亲当然最好，找不到还是只能她继续坚持。 势必要打开老人的心结，才有谈论的余地。 李慧好带了外卖，将老人扶起来坐着，陪着老人吃饭。这期间老人一直很开心，也很安静，并没有小月提到的暴躁。 可李慧好一提小月的困境，老人便觉得是小月想甩掉他这个负担，还发起火来。至于护工，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还是那套老说辞，认为护工不靠谱。 李慧好有些醒悟了，问：“你是不是怕孩子嫌弃，想天天见到她？” 老人说，“我为啥要怕她嫌弃？”又说，“她都不想见到我……” 所以每天用这种方式逼着她来？ 还是说，所以我更想见到她？ 李慧好猜测老人没说完的下半句，突然听见一声闷响。老人慌张的说，想解手，让李慧好出去。尽管他里面没穿裤子，李慧好也不只一次帮他擦过身子，他还是觉得尴尬。 李慧好走到客厅里去，可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老人说解好了，这才想起，老人常年不运动，无法正常排泄，还需要辅助按摩。李慧好没觉得难为情，在她眼里老人就是个病人。 可老人十分介意：“每次被按肚子，就想死。” 李慧好故意问：“那怎么办呢？等着小月来帮你按？” 老人不说话。 李慧好说：“你选一个，等小月，还是我送你去医院让护士按，或者我帮你揉揉。” 在李慧好放轻说辞以后，老人闷了半晌，才同意李慧好帮忙。 这种别扭的心思，李慧好最近也有点了解了。 人活半百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女，结果儿女常不在身边。老人们一面不想给儿女增添麻烦，一面又想证明自己活在世上还有点用处，可偏偏体力脑力跟不上，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李慧好用自己的经验理解，建立强大的自信心，才是开始新生活的第一步。 李慧好转移老人的注意力，问最近抱着手机学到什么新鲜事。老人果然状态一改，将手机急迫的递过来给李慧好看，却不说话，那模样像极了需要父母夸奖的小学生。 “作家助手？干什么的？当作家？” 老人这才害羞的解释，自己在写小说，想把自己这平凡却不平淡的一生写出来。但是，没有读者让他很难受。他一看小说推荐的，全是龙傲天下山吊打红孩儿的故事，还有系统，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得，有事情做，有目标就是好事。 李慧好绞尽脑汁的夸，万事开头难，目标是把故事写完，先别管结果，都交给时间去验证。毕竟，武则天还立无字碑呢，自己敢评价自己，可没几个人敢做。 老人终于开心了，一切问题顺利解决，甚至还答应蔡怡琴来试用两天，因为李慧好说蔡怡琴会唠嗑。 李慧好从老人家出来以后，先给小月打电话确定了工资，才找到蔡怡琴。 蔡怡琴开门，往屋里瞅了一眼，将李慧好拖到楼下还不放心，又跑到空旷的树荫下，坐在长椅上，才问：“是不是有回音了？” 小月的要求是，每天三餐去给老头喂饭，打扫一次卫生，一天两百。 李慧好将待遇一说，蔡怡琴第一反应却是：“啊，我还要给他端屎倒尿，就这么点钱？” 李慧好努力争取来这个机会，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蔡怡琴眼巴巴的望着李慧好说：“低就低点儿，大不了再找一个。” 李慧好惊道：“一个还不够？” “不够，多几个才好呢。” 李慧好好奇，蔡怡琴缺钱也不至于缺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难道是担心王帅帅的学费不够？ 可按照她和蔡怡琴好不容易才化解矛盾，蔡怡琴心里还存着较劲的心思，自是半点不肯透露，只拿她当做牵线搭桥的工具人。 李慧好让蔡怡琴去找王西凤试试，毕竟王西凤做社区志愿者的时间比她久，人比她认识的多，也许有需要钟点工的家庭，可以让蔡怡琴中途去打个兼职。可蔡怡琴不肯，非要李慧好帮她去跟王西凤提，李慧好没奈何的应下，心说就老人的脾气，蔡怡琴能不能揽上这个活儿还不一定呢。 李慧好决定等蔡怡琴去见过老人以后再说。 晚上，小月到了向阳小区，李慧好便叫上蔡怡琴一起，先去认个脸。蔡怡琴过分的热情和讨好，让李慧好大开眼界。即便老人明确表示，还是想要李慧好来照顾，蔡怡琴也厚着脸皮搭讪，说李慧好会的她也会，甚至还比李慧好做的好。 虽然李慧好不介意当蔡怡琴的垫脚石，可老人很介意。老人说，污蔑李慧好就是污蔑他。蔡怡琴的脸色僵了一瞬，才恢复自然。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慧好站出来圆场，说她和蔡怡琴是老相识，不仅是老同事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以前蔡怡琴在厂里可是模范标兵，人见人夸，这么熟的关系，她才敢把蔡怡琴介绍过来。 蔡怡琴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好在最后老人终于点头同意，小月也松了口气。 三人从家里出来，小月不停向蔡怡琴道歉，说父亲瘫痪在床多年，就是那脾气，已经骂走很多护工，希望蔡怡琴多包容。 蔡怡琴眼眶一直红着，可她还没哭，小月却已经哭了。小月感谢李慧好带来这么靠谱的阿姨，都在一个小区，相信蔡怡琴一定会将父亲照顾的很好。 送走小月，蔡怡琴也有些感触，终于认识人一辈子就这么点时光，浪费在陈年旧事上真的不值得。她前所未有的对李慧好说谢谢，李慧好揽了她的胳膊往前走。 天气很热，但两人之间却很近。 上楼梯的时候，李慧好松开了蔡怡琴。可蔡怡琴却伸手搭在李慧好的肩膀上，动了动嘴皮，仿佛有满腹的话，最终只说：“我真系白活了咁多年。” 李慧好不明白蔡怡琴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承诺，蔡怡琴有难处可以来找她。 第179章 蔡怡琴的工作 屋里的味道依旧不好闻，李慧好才走到客厅，就闻到一股刺鼻恶臭，熏的她想吐。护工又不在，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屋里黑洞洞的，不见丝毫天光。 墙角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老人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更消瘦苍白了一些。 他正抱着手机在写字，见李慧好来了，凹陷的脸庞泛起异常的红光样，热情的招呼李慧好坐。 李慧好一边拉开窗帘开窗户，一边问护工去了哪里。 老人，说护工都是骗子，就图他的钱，说不定还会偷家里的东西。 李慧好一愣，意识到没有护工，盆子里可能满是排泄物，蹲下身去倒，随后又帮老人擦身翻身。 “没护工，你怎么办呢？小月要上班，也不能随时看着你啊。” “我白天不吃东西，每天晚上她来给我倒下屎盆子就行了，我没麻烦她。” 李慧好有段时间没来了，不知道事情又绕回原点。她借口出去买菜，打电话给老人的女儿小月。 小月接到电话就哭了。 护工来一个走一个，换到小月不敢再找社区帮忙。可老人我行我素，小月又不能不管。小月为了离上班的公司近，住在鹏城的另一头，每天下班花上一个半小时来照顾老人，不仅要做饭还要打扫卫生，再花一个半小时回家，已经是深夜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几乎没有自己的社交活动，已经三十了还没谈恋爱。这些苦她从来没对外人说过，即便抱怨过，还是只能任劳任怨的继续，因为这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她没权利拒绝的责任。 李慧好说了蔡怡琴的情况，小月只能说试试，如果能找到人照顾父亲当然最好，找不到还是只能她继续坚持。 势必要打开老人的心结，才有谈论的余地。 李慧好带了外卖，将老人扶起来坐着，陪着老人吃饭。这期间老人一直很开心，也很安静，并没有小月提到的暴躁。 可李慧好一提小月的困境，老人便觉得是小月想甩掉他这个负担，还发起火来。至于护工，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还是那套老说辞，认为护工不靠谱。 李慧好有些醒悟了，问：“你是不是怕孩子嫌弃，想天天见到她？” 老人说，“我为啥要怕她嫌弃？”又说，“她都不想见到我……” 所以每天用这种方式逼着她来？ 还是说，所以我更想见到她？ 李慧好猜测老人没说完的下半句，突然听见一声闷响。老人慌张的说，想解手，让李慧好出去。尽管他里面没穿裤子，李慧好也不只一次帮他擦过身子，他还是觉得尴尬。 李慧好走到客厅里去，可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老人说解好了，这才想起，老人常年不运动，无法正常排泄，还需要辅助按摩。李慧好没觉得难为情，在她眼里老人就是个病人。 可老人十分介意：“每次被按肚子，就想死。” 李慧好故意问：“那怎么办呢？等着小月来帮你按？” 老人不说话。 李慧好说：“你选一个，等小月，还是我送你去医院让护士按，或者我帮你揉揉。” 在李慧好放轻说辞以后，老人闷了半晌，才同意李慧好帮忙。 这种别扭的心思，李慧好最近也有点了解了。 人活半百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女，结果儿女常不在身边。老人们一面不想给儿女增添麻烦，一面又想证明自己活在世上还有点用处，可偏偏体力脑力跟不上，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李慧好用自己的经验理解，建立强大的自信心，才是开始新生活的第一步。 李慧好转移老人的注意力，问最近抱着手机学到什么新鲜事。老人果然状态一改，将手机急迫的递过来给李慧好看，却不说话，那模样像极了需要父母夸奖的小学生。 “作家助手？干什么的？当作家？” 老人这才害羞的解释，自己在写小说，想把自己这平凡却不平淡的一生写出来。但是，没有读者让他很难受。他一看小说推荐的，全是龙傲天下山吊打红孩儿的故事，还有系统，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得，有事情做，有目标就是好事。 李慧好绞尽脑汁的夸，万事开头难，目标是把故事写完，先别管结果，都交给时间去验证。毕竟，武则天还立无字碑呢，自己敢评价自己，可没几个人敢做。 老人终于开心了，一切问题顺利解决，甚至还答应蔡怡琴来试用两天，因为李慧好说蔡怡琴会唠嗑。 李慧好从老人家出来以后，先给小月打电话确定了工资，才找到蔡怡琴。 蔡怡琴开门，往屋里瞅了一眼，将李慧好拖到楼下还不放心，又跑到空旷的树荫下，坐在长椅上，才问：“是不是有回音了？” 小月的要求是，每天三餐去给老头喂饭，打扫一次卫生，一天两百。 李慧好将待遇一说，蔡怡琴第一反应却是：“啊，我还要给他端屎倒尿，就这么点钱？” 李慧好努力争取来这个机会，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蔡怡琴眼巴巴的望着李慧好说：“低就低点儿，大不了再找一个。” 李慧好惊道：“一个还不够？” “不够，多几个才好呢。” 李慧好好奇，蔡怡琴缺钱也不至于缺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难道是担心王帅帅的学费不够？ 可按照她和蔡怡琴好不容易才化解矛盾，蔡怡琴心里还存着较劲的心思，自是半点不肯透露，只拿她当做牵线搭桥的工具人。 李慧好让蔡怡琴去找王西凤试试，毕竟王西凤做社区志愿者的时间比她久，人比她认识的多，也许有需要钟点工的家庭，可以让蔡怡琴中途去打个兼职。可蔡怡琴不肯，非要李慧好帮她去跟王西凤提，李慧好没奈何的应下，心说就老人的脾气，蔡怡琴能不能揽上这个活儿还不一定呢。 李慧好决定等蔡怡琴去见过老人以后再说。 晚上，小月到了向阳小区，李慧好便叫上蔡怡琴一起，先去认个脸。蔡怡琴过分的热情和讨好，让李慧好大开眼界。即便老人明确表示，还是想要李慧好来照顾，蔡怡琴也厚着脸皮搭讪，说李慧好会的她也会，甚至还比李慧好做的好。 虽然李慧好不介意当蔡怡琴的垫脚石，可老人很介意。老人说，污蔑李慧好就是污蔑他。蔡怡琴的脸色僵了一瞬，才恢复自然。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慧好站出来圆场，说她和蔡怡琴是老相识，不仅是老同事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以前蔡怡琴在厂里可是模范标兵，人见人夸，这么熟的关系，她才敢把蔡怡琴介绍过来。 蔡怡琴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好在最后老人终于点头同意，小月也松了口气。 三人从家里出来，小月不停向蔡怡琴道歉，说父亲瘫痪在床多年，就是那脾气，已经骂走很多护工，希望蔡怡琴多包容。 蔡怡琴眼眶一直红着，可她还没哭，小月却已经哭了。小月感谢李慧好带来这么靠谱的阿姨，都在一个小区，相信蔡怡琴一定会将父亲照顾的很好。 送走小月，蔡怡琴也有些感触，终于认识人一辈子就这么点时光，浪费在陈年旧事上真的不值得。她前所未有的对李慧好说谢谢，李慧好揽了她的胳膊往前走。 天气很热，但两人之间却很近。 上楼梯的时候，李慧好松开了蔡怡琴。可蔡怡琴却伸手搭在李慧好的肩膀上，动了动嘴皮，仿佛有满腹的话，最终只说：“我真系白活了咁多年。” 李慧好不明白蔡怡琴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承诺，蔡怡琴有难处可以来找她。 第180章 手机班 若非蔡怡琴有需求，李慧好还真不知道这年头需要照顾的老年人这么多。 次日，李慧好找到王西凤一问，才知道根本不缺保姆的活儿。有的可能只用做饭，还不需要端屎盆子，一月在两家做，工资也能轻松过万，要是有专业技能的，比如月嫂、启蒙，那薪水就更高了。就连王西凤自己也想找个钟点工来伺候女儿，实在是疲于和亲家母产生纷争了。 李慧好怕蔡怡琴怪她找了份辛苦的工作，可蔡怡琴已经想通了。 “这个近，我买餸做饭顺带捎上，也唔阻埞，唔然帅帅得饿肚子。”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辞。 实际上，蔡怡琴很怕王帅帅想不开，生怕心理有问题的孙儿突然之间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特别是最近，王帅帅看王宇还没搬出家，每天情绪都不太稳定。蔡怡琴夹在父子俩中间十分难受，这也是为什么蔡怡琴着急出来找工作的原因之一。 昨晚，王帅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蔡怡琴急坏了，对老人的嫌弃不翼而飞。 现在，李慧好告诉她，她还可以选隔壁的小区，去做钟点工，就更觉得一切困难迎刃而解。不用一年，她就能亡羊补牢，王帅帅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没了问题。这让退休已久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人生价值。 此后的事情，根本不用李慧好操心。 蔡怡琴为了保住工作，顶着老人的漫骂做了两天就摸清了老人的习性。特别是李慧好提醒过他，老人很在意小说，于是她也找李慧好下了小说软件，每天在上面追更，成为了老人的“粉丝”，有时候讨论起剧情来，老人还不乐意让她离开。 赚到工资是小事，蔡怡琴还得到了老人的喜欢和小月的感激，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意义。 她没料到，被儿孙们逼出门来再次踏入社会，反而获得了她一直想要的尊重，干活儿也越发认真起来。 但这也意味着，蔡怡琴是真的不可能出去旅游了。 李慧好将工作介绍给蔡怡琴以后，反而有了更多的事情。 社区统计出独居老人名单，成立了“夕阳红服务队”和微信群，任务是分组巡回关怀老年人。李慧好和王西凤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服务队，每天去一家轮回拜访。 在李慧好的带领下，几个原猫咪之家的成员也加入进来。王西凤要照顾女儿，很多时候，都由李慧好带队去。 这一去，又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老人们整天闲着，外出遛弯接传单，手机短信接消息……以前车马慢，一辈子都遇不着几个骗子，现在科技发达了，足不出户也能被骗的倾家荡产。老人们似乎更喜欢和经常能见着面的同龄人一起沟通，因此一上当就是一群。 还有和儿女长期有矛盾的，他们既希望儿女常来看望，儿女来了之后又会吵架不止，最后还是一个人生活。或者，有和老婆闹别扭独居的，不想出去参加任何活动又没有朋友的……以前，这些人在社区没有进行统计之前，几乎透明，连邻居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很多时候，志愿者们不仅要关怀老人们的生活，也要关心老人们的心理健康。 回访之后，志愿者们把情况及时上报社区总结整理，渐渐的和老人们也成了朋友。 很多社区担心的其它问题，也迎刃而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老年大学的手机班还是没有成立。 想法是好，可没几个学员。老年人大多用直板机，接打电话和短信是他们常用的功能。即便一些老年人用上了智能机，也都用于娱乐消遣，没出远门，对智能机带来的便捷体会不深刻。 还有一个问题，是找不到老师。这些看起来路人都会的操作，真要讲起来，却让人无从入手。很多老年人别说会拼音了，就连字都不识，普通话也说不标准。如果要学手机，还得先配套办个识字班。于是，大部分想学手机的学员，也这样被劝退了，剩下小部分人认为需要。 李慧好在老年大学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项目，原本想回家，却被老年大学的校长留下。 “你懂的多，你来当老师，先教他们两天？” 李慧好自觉能力不足，她遇到问题还向孙儿谢承翰请教，怎么能一知半解的去教别人。可校长说，大家都喜欢和同龄人一起交流，眼下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李慧好脸上有光，扭捏着接下担子，心中还在忐忑。 王西凤听说后笑她，社区书记还成了她的助教，她有什么好怕的。 李慧好这才知道，社区书记早都注意到她了，从她身上意识到老年人需要融入数字时代，这才有了老年大学。 李慧好啐道：“呸，你系怪我事多。” 王西凤笑的直不起身来。 李慧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唯恐自己不能当一个好老师，回到家立即向谢承翰请教。 谢承翰为了保护视力，尽力不看手机，听到李慧好一提，当下瘫在沙发上。 “又来！！！” 谢承翰说，让李慧好怎么学手机的，就怎么教。可李慧好回头一想，她学手机的时候，这个学一点，那个学一点，磕磕绊绊的不成系统，根本不能作为教学案例。 李慧好愁的找上社区书记，社区书记让她别担心，现在办老年大学的一系列工作，都超出了社区以往的工作经验，他愿意和李慧好一起摸索。他建议，先从“网”教起，鼓励李慧好，并会和李慧好一起去上第一节课。 尽管李慧好依旧忐忑不安，但到了上课那天，还是仔仔细细画了妆，还在谢承翰的建议下，披上一条大红花的白色丝巾。 谢承翰要给李慧好助阵，可李慧好不准他去。 李慧好说，这是属于她的时刻。实际上，她没信心讲好，怕在孙儿面前丢丑，决定等自己能讲好了再让谢承翰来。 李慧好怀揣雄心壮志到了老年大学，没想到，来上课的不足十余人。社区书记说再等等，可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已经到的也坐不住了。 还没开始讲课，就已经遇到了困难，李慧好紧张的连要讲什么都忘了。 社区书记提醒，李慧好才回过神来，让大家拿出手机来联网。老年大学里有wifi，但是信号有很多，这些英文字母李慧好都不认识，尽管她已经在家里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感觉无从入手。 “为什么要连第一个？”“那要是在外面又该连哪一个？”“如果连不上怎么办？”“连这个要钱吗？”“如果没有这个怎么办？”“到底是哪一个？” …… 无数的问题。 空调房里，李慧好的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书记将写着老年大学wifi的小牌子递到李慧好眼前，这才解决了李慧好的难题。 一节课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断掉wifi以后，还是有人不会连。老人们感到强烈的挫败感，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即便学会了，也只是和别人一样罢了，没人会夸奖他们，也没有炫耀的价值。手机成了鸡肋。不学可惜，想学又学不会。 说到下一节课，很多人不保证能继续来上。暑假时间，老年人的任务是帮忙带孙子，要不是今天孙儿们有人照顾，可能这十余人都来不了。 第180章 手机班 若非蔡怡琴有需求，李慧好还真不知道这年头需要照顾的老年人这么多。 次日，李慧好找到王西凤一问，才知道根本不缺保姆的活儿。有的可能只用做饭，还不需要端屎盆子，一月在两家做，工资也能轻松过万，要是有专业技能的，比如月嫂、启蒙，那薪水就更高了。就连王西凤自己也想找个钟点工来伺候女儿，实在是疲于和亲家母产生纷争了。 李慧好怕蔡怡琴怪她找了份辛苦的工作，可蔡怡琴已经想通了。 “这个近，我买餸做饭顺带捎上，也唔阻埞，唔然帅帅得饿肚子。”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辞。 实际上，蔡怡琴很怕王帅帅想不开，生怕心理有问题的孙儿突然之间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特别是最近，王帅帅看王宇还没搬出家，每天情绪都不太稳定。蔡怡琴夹在父子俩中间十分难受，这也是为什么蔡怡琴着急出来找工作的原因之一。 昨晚，王帅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蔡怡琴急坏了，对老人的嫌弃不翼而飞。 现在，李慧好告诉她，她还可以选隔壁的小区，去做钟点工，就更觉得一切困难迎刃而解。不用一年，她就能亡羊补牢，王帅帅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没了问题。这让退休已久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人生价值。 此后的事情，根本不用李慧好操心。 蔡怡琴为了保住工作，顶着老人的漫骂做了两天就摸清了老人的习性。特别是李慧好提醒过他，老人很在意小说，于是她也找李慧好下了小说软件，每天在上面追更，成为了老人的“粉丝”，有时候讨论起剧情来，老人还不乐意让她离开。 赚到工资是小事，蔡怡琴还得到了老人的喜欢和小月的感激，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意义。 她没料到，被儿孙们逼出门来再次踏入社会，反而获得了她一直想要的尊重，干活儿也越发认真起来。 但这也意味着，蔡怡琴是真的不可能出去旅游了。 李慧好将工作介绍给蔡怡琴以后，反而有了更多的事情。 社区统计出独居老人名单，成立了“夕阳红服务队”和微信群，任务是分组巡回关怀老年人。李慧好和王西凤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服务队，每天去一家轮回拜访。 在李慧好的带领下，几个原猫咪之家的成员也加入进来。王西凤要照顾女儿，很多时候，都由李慧好带队去。 这一去，又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老人们整天闲着，外出遛弯接传单，手机短信接消息……以前车马慢，一辈子都遇不着几个骗子，现在科技发达了，足不出户也能被骗的倾家荡产。老人们似乎更喜欢和经常能见着面的同龄人一起沟通，因此一上当就是一群。 还有和儿女长期有矛盾的，他们既希望儿女常来看望，儿女来了之后又会吵架不止，最后还是一个人生活。或者，有和老婆闹别扭独居的，不想出去参加任何活动又没有朋友的……以前，这些人在社区没有进行统计之前，几乎透明，连邻居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很多时候，志愿者们不仅要关怀老人们的生活，也要关心老人们的心理健康。 回访之后，志愿者们把情况及时上报社区总结整理，渐渐的和老人们也成了朋友。 很多社区担心的其它问题，也迎刃而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老年大学的手机班还是没有成立。 想法是好，可没几个学员。老年人大多用直板机，接打电话和短信是他们常用的功能。即便一些老年人用上了智能机，也都用于娱乐消遣，没出远门，对智能机带来的便捷体会不深刻。 还有一个问题，是找不到老师。这些看起来路人都会的操作，真要讲起来，却让人无从入手。很多老年人别说会拼音了，就连字都不识，普通话也说不标准。如果要学手机，还得先配套办个识字班。于是，大部分想学手机的学员，也这样被劝退了，剩下小部分人认为需要。 李慧好在老年大学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项目，原本想回家，却被老年大学的校长留下。 “你懂的多，你来当老师，先教他们两天？” 李慧好自觉能力不足，她遇到问题还向孙儿谢承翰请教，怎么能一知半解的去教别人。可校长说，大家都喜欢和同龄人一起交流，眼下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李慧好脸上有光，扭捏着接下担子，心中还在忐忑。 王西凤听说后笑她，社区书记还成了她的助教，她有什么好怕的。 李慧好这才知道，社区书记早都注意到她了，从她身上意识到老年人需要融入数字时代，这才有了老年大学。 李慧好啐道：“呸，你系怪我事多。” 王西凤笑的直不起身来。 李慧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唯恐自己不能当一个好老师，回到家立即向谢承翰请教。 谢承翰为了保护视力，尽力不看手机，听到李慧好一提，当下瘫在沙发上。 “又来！！！” 谢承翰说，让李慧好怎么学手机的，就怎么教。可李慧好回头一想，她学手机的时候，这个学一点，那个学一点，磕磕绊绊的不成系统，根本不能作为教学案例。 李慧好愁的找上社区书记，社区书记让她别担心，现在办老年大学的一系列工作，都超出了社区以往的工作经验，他愿意和李慧好一起摸索。他建议，先从“网”教起，鼓励李慧好，并会和李慧好一起去上第一节课。 尽管李慧好依旧忐忑不安，但到了上课那天，还是仔仔细细画了妆，还在谢承翰的建议下，披上一条大红花的白色丝巾。 谢承翰要给李慧好助阵，可李慧好不准他去。 李慧好说，这是属于她的时刻。实际上，她没信心讲好，怕在孙儿面前丢丑，决定等自己能讲好了再让谢承翰来。 李慧好怀揣雄心壮志到了老年大学，没想到，来上课的不足十余人。社区书记说再等等，可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已经到的也坐不住了。 还没开始讲课，就已经遇到了困难，李慧好紧张的连要讲什么都忘了。 社区书记提醒，李慧好才回过神来，让大家拿出手机来联网。老年大学里有wifi，但是信号有很多，这些英文字母李慧好都不认识，尽管她已经在家里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感觉无从入手。 “为什么要连第一个？”“那要是在外面又该连哪一个？”“如果连不上怎么办？”“连这个要钱吗？”“如果没有这个怎么办？”“到底是哪一个？” …… 无数的问题。 空调房里，李慧好的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书记将写着老年大学wifi的小牌子递到李慧好眼前，这才解决了李慧好的难题。 一节课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断掉wifi以后，还是有人不会连。老人们感到强烈的挫败感，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即便学会了，也只是和别人一样罢了，没人会夸奖他们，也没有炫耀的价值。手机成了鸡肋。不学可惜，想学又学不会。 说到下一节课，很多人不保证能继续来上。暑假时间，老年人的任务是帮忙带孙子，要不是今天孙儿们有人照顾，可能这十余人都来不了。 第181章 重启出游小队 李慧好充满雄心壮志的去讲课，却感到挫败万分，认为是她讲课没吸引力，导致没人想来听。 回家时，才发现向阳小区匆匆赶来几个人，全是迟到的。 但是这些人也并不想学手机，而是没有手机，也不想再打麻将，只能来老年大学找乐子。家里孩子盯的紧，他们一刻都不想待在家里。听说有手机课，特别来看看，猜李慧好会在。 “听老蔡说你要出去玩，我哋兼埋。” 李慧好呆滞片刻，来人已经讨论开了。手机大都是他们自己掏钱买的，如今被没收，感觉像被抢了钱包一样。比起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争吵，父母们更愿意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李慧好看到现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不由提醒，她们可能连买机票都会很困难。 “我看抖音上，都骑电瓶车的！” “对对，我们也可以骑电瓶车。哪里漂亮就在哪里歇，还可以带帐篷，年轻人不都喜欢野营吗，我们也可以。” “对了，好姐，你要不要一起啊？” 李慧好想立即出发，可谢承翰还有两天就要出高考成绩了，接下来，是填志愿和等录取通知书的时刻。众人也体谅她的心情，将旅游推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到达的时候。 反正一个人去也要去，一群人去更热闹，李慧好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到家，谢承翰却不在，李慧好只做自己的午餐。昨晚有剩菜，她照常准备下一小撮面条，没想到胡老太来敲门哭诉。 胡老太一瘸一拐走进门，瘫在沙发上。老年大学有舞蹈课，她上了第一节便觉得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拉筋太痛了。她走到门口，正好看见李慧好离开的背影，被向阳小区其他人围住，问她去不去旅游。 那些想出门的人，对她描述了无数好处，什么看晚霞落日，听鸟叫松涛。胡老太不由幻想，老吴头炒菜她洗碗，两人拉着手在落日的余晖下一起走，她心动不已。 胡老太满怀希望，回到小区找老吴头说话。老吴头依然闪躲，她生气了，直接问老吴头到底想不想跟她过。结果老吴头老脸一红关上门，怎么叫都不出来，还让她冷静冷静想清楚。 胡老太说：“我都这么为他了，他还让我想清楚，就是不乐意嘛！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走，就算我死在路上，也不会死了没人发现。” 不管李慧好同不同意，胡老太坚称自己一个人住，以后她的家就是大家的秘密基地，有困难不想回家，都可以来找她。 李慧好听出胡老太只是不想孤身一人，并不是真的喜欢热闹。可李慧好已经体会过无处可去的无奈，根本无法拒绝胡老太的安排，于是闷闷答应了。 谢承翰不在家，胡老太四下观望，还是忍不住打听。她倒想得远，打算时候让谢承翰去给她烧纸，一次多烧点大金额就够。 “都冇活好，日日想归西嘅事，你烦唔烦？” 李慧好手脚快，两碗面条很快上了桌。胡老太吸溜着面条，头也不抬，直到半碗面条下肚，才仰在椅子上，告诉李慧好，没有微信，聊天太不方便了，不能抱着电话不放。大家都准备回去偷自己的手机，到时候还要李慧好来拉群。明天，大家要到她家开小会，她是特地来通知李慧好的（蹭饭）。 李慧好万没想到，解散的旅游小组又回来了，这回人数更多。 她想起一群人骑着三轮浩浩荡荡开过景区，心中跃跃欲试，胡老太走后，她哼着小曲，不仅收拾了厨房，还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次，连窗户间移动的缝也没放过。 不一会儿，谢承翰回来了，还带回王帅帅，李慧好愣在原地。 原来，谢承翰躲了王帅帅很多天，正好今天王帅帅不在，他才忍不住去上网，心说一周2次不多，不会眼睛不好。 谢承翰在网玩的起劲，结果被王帅帅在网抓了个现场。王帅帅出乎意料的没打他，却在网大喊老婆，他也玩不下去，只能逃也似的出来。王帅帅揽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要找他算账，跟回了家来。 王帅帅小霸王一样往沙发上一坐，还翘起二郎腿，谢承翰才说两人都没吃饭。李慧好摸不清究竟，只能再次心惊胆战的进了厨房，生怕两人打起来。 王帅帅说：“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那只吸血虫就在楼下，这顿饭的功夫，你给我想办法把他赶出去。”说的还是王宇。 李慧好生怕谢承翰口出狂言，出来打断，问王帅帅要吃什么。王帅帅咽了口头唾沫，说在学校的时候谢承翰给过他饺子，他想试试李慧好的厨艺。 这话说的自相矛盾，其实就是想吃。 李慧好没兴趣和一个小屁孩计较，只向谢承翰使眼色，问谢承翰是不是也吃饺子。谢承翰使劲眨眼，点头说好。李慧好以为谢承翰已经明白了，可转身刚进厨房，谢承翰就问：“话说，你爸真那么奇葩啊？” 李慧好不得不插嘴说：“帅帅，你家的事情，我们不方便参合。” 王帅帅冷不丁说：“你们还参合的少啦？我从小到大你们就没歇过。” 谢承翰这才圆场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要是这么横，天儿就被你聊死了。” 两个小魔头商量，先让王宇没的睡，没收王宇的钥匙，就能把王宇赶出去了。事后李慧好想制止，可谢承翰还义正言辞的说，如果谢强跟王宇一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谢强赶出去。 李慧好还能说什么呢，赶紧给蔡怡琴打电话见面。 钟点工的薪水都是日结，蔡怡琴手头有了钱，见王帅帅憋在家里无所事事，整天横眉怒眼瞪着王宇，于是给钱让王帅帅出门上网。尽管她明知道，王宇每天睡到中午就会出门送外卖，还是免不了担心，她不在家的时候父子俩会闹矛盾两败俱伤。 蔡怡琴正在做钟点工，得知王帅帅上楼吃了饭，不以为然，李慧好不停暗示，她还是准备回家的时候再说。 真当得知王帅帅的打算，蔡怡琴还是埋怨上了李慧好，如果两人不斗那么多年，王帅帅不会走极端。 李慧好长叹一声，提醒：“你怪我没用，你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办，要不，你和阿宇商量商量？” 王宇回家时，蔡怡琴在楼下等着，母子俩就在楼下商量。王宇听过之后，仰望二楼的阳台，沉默很久，最后说：“行，我明天找找房子，搬出去。” 王宇转身就走，到了那家做通宵的小面馆。他当初心血来潮，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借给老板启动资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让老板还钱。前几天他被追债的堵在小区门口，差点来二手电瓶车也被收走。他无可奈何的找上老板，还没开口，老板已经包出两万块来，说这是他入股的分红，让他热泪盈眶。也就是这无意间的善念，种了善果，才让王宇真正改头换面，即便送外卖很辛苦，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现在，王宇无处可去，不得不求上门去，可老板还是收留了他。 王宇晚上没回家，王帅帅想好的招呼都用不上，还以为是谢承翰背地里使了招数。 王帅帅一个电话打来，让谢承翰遭到了一家人的盘问。 第182章 小魔头上门 林琳奇怪的是，王帅帅称呼谢承翰是“老婆”。谢强介意的是，谢承翰不务正业，参合王家的破事。李慧好则想知道，王帅帅是不是给谢承翰又下了什么套路。 若非月底要体检，谢承翰可能要挨打。 谢承翰沉默了好久，实在圆不了谎，只能和盘托出。他极度后悔在网上挑衅王帅帅，因为他发现，王帅帅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可能天天来家里蹭饭，随时打扰他的生活。 谢强和林琳听完，半晌没说话。 李慧好说：“来吃顿饭就吃顿饭，孩子也挺可怜的。” 谢强怪：“都系你惹嘅好事！” 要不是两家从小攀比，怎么可能让孩子们也深陷其中。要是李慧好多花一点时间在家里，而不是到处乱跑，早就阻止了谢承翰做这些荒唐的举动。最近，儿女群里依旧没消停，李慧好去哪，做了什么，已经不用谢承翰汇报，群里防李慧好就像防贼一样。 谢强不好说李慧好不是，指着谢承翰骂：“还在网上装女人，你也好意思，谢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琳劝，既然王帅帅只是开过分的玩笑，但不排除两人真正化解矛盾的可能，大人不应该过多参与孩子们之间的纷争。 谢强怪林琳说一套做一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跳到楼下打人。 林琳没好气的说：“那你天天在家守着呗！”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相互移开目光，再不像以前还要对视找胜利感了。光骂也没用，谢强想去找王宇讲道理，下楼却遇到王帅帅一个人在家，还恭恭敬敬叫他谢叔叔，他得知王宇不在，准备抽身离开。 面对王帅帅，谢强难免毫毛倒竖，总想起王帅帅的癫狂模样，认为还是应该离王帅帅远些。但王帅帅却厚着脸皮，问他可不可以上去找谢承翰玩耍。他面对一个孩子，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旁敲侧击的把锅推给谢承翰，说只要谢承翰同意就行。 回了家，谢强让谢承翰自己警醒，谢承翰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李慧好要去胡老太家，谢承翰应付不来王帅帅，说什么都要跟去，李慧好一个头两个大，直到胡老太打电话来说大家都到了，才磨磨唧唧出了门，路过2楼，婆孙俩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被王帅帅缠上。 王帅帅这会儿没功夫管谢承翰，因为王宇一大早回家了，他得监视王宇搬东西。蔡怡琴直到送王宇出了门，才去伺候卧床的瘫痪老人吃早餐。 蔡怡琴的迟到，让老人发火，蔡怡琴瘪嘴一哭，老人又不忍心。蔡怡琴的三言两语，让老人感到不易，选择了原谅，也正因如此，蔡怡琴之后做事更加用心。 这头，李慧好带着谢承翰去了胡老太家，老年人都有些拘谨，怕王帅帅是儿女们派来监视他们的，一句话都不说。 谢承翰喊了干奶奶，哄的胡老太心花怒放，也放松了警惕，竟主动问李慧好：“什么时候走？” 谢承翰惊讶：“奶奶你要走？” 李慧好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是想出去走走。” “那是好事啊！”谢承翰问，“你怎么偷偷摸摸的，让爸给你订票啊，反正我过段时间就走了，家里也没人陪你了。” 有人忍不住插嘴，笑：“你爸许你奶奶出去玩啊？” 直到这时，谢承翰灵光一闪，扮演福尔摩斯分析，在座都是被儿女反对出游的。这才有人说，谢强还是群里的头头。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反对父母，把罪名都推到谢强身上。不过就谢强在家的做法，谢承翰深以为然，这是谢强能做出来的事。 谢承翰拍拍胸脯，说自己会想办法混进去，给大家放风。又给大家出主意，说计划书都做好了，他回去再完善完善，保证爷爷奶奶们玩开心。 大家都为谢承翰的勇敢鼓掌。可眼下的困难还没解决，他们都认为加入群是出行的第一步有人还是没偷到手机，加不了群。 谢承翰可太有经验啦，前段时间为了忽悠王帅帅，纸上谈兵的计谋没少看，这会儿随便说“调虎离山”“暗度陈仓”“草船借箭”“苦肉计”，忽悠的老年人一愣一愣的，当晚就回去实行计划。 大家商量好了才散场，谢承翰和李慧好轻手轻脚的回家，还是被王帅帅找上门来。 王帅帅解除了心头大患，直喊饿，进了谢家门，还乖顺的问李慧好需不需要帮忙，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他馋李慧好做的饺子，怂恿李慧好去菜市场，包些来让他带回家。 王帅帅说：“其实我奶奶做饭一点都不好吃，但是我从来没嫌弃过。” 言下之意，他还是个好孩子。吃了饭，他主动要和李慧好去菜市，谢承翰忍不住跟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帅帅说：“我就想看看，你家和我家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李慧好也没介意，沿途话还多，都是如何选菜，如何做菜，谁知道王帅帅猝不及防的说，他在家里从来不做事。 谢承翰骂：“你真的烦。” 王帅帅说：“没人做饭了，我得填饱肚皮啊。” 谁都不知道王帅帅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帅帅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谢承翰提袋子，他也要提。李慧好拆菜，他也要拆。他全程参与了做饺子的全过程，最后得到他做的饺子比谢承翰做的好的夸奖，心满意足的走了，剩下谢承翰和李慧好面面相觑。 就这功夫，谢强从监控里看到了，责怪谢承翰不听他的话，回家又来了一次盘问。 这回，林琳彻底站在了谢承翰一边，认为谢承翰做的对，又和谢强吵了起来，李慧好说自己也全程参与，也没阻止两口子吵架。 正吵着，敲门声响起，是王帅帅站在门口，来送钱。 蔡怡琴回家后，王帅帅把包好的饺子端出来，让蔡怡琴自己煮，又问蔡怡琴要了钱，说上来还给李慧好。他依旧小霸王一样的往沙发上一坐，丝毫不理谢家因他的到来变的鸦雀无声。 他自在的拿起桌上的苹果削了起来，自言自语，说从前，蔡怡琴总夸谢强有出息，孝顺，说林琳温柔懂事。总之，就算蔡怡琴说话中全是贬义，在骂谢家，可听在他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所以，他现在来了。 说完，他咬了一口苹果，还补充：“谢叔叔，林阿姨，你们不介意我经常来坐？” 林琳这下才认定谢强说的对，王帅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可她也没想到王帅帅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能去接王帅帅手上的刀。谢家的气氛很尴尬，但总算回到了以前不争不闹的状态。 王帅帅在谢家坐了很久才走，回到家，丢下苹果核，拍拍手对正在吃饺子的蔡怡琴说：“你不回来也没关系，我找到地方吃饭了。” 第182章 小魔头上门 林琳奇怪的是，王帅帅称呼谢承翰是“老婆”。谢强介意的是，谢承翰不务正业，参合王家的破事。李慧好则想知道，王帅帅是不是给谢承翰又下了什么套路。 若非月底要体检，谢承翰可能要挨打。 谢承翰沉默了好久，实在圆不了谎，只能和盘托出。他极度后悔在网上挑衅王帅帅，因为他发现，王帅帅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可能天天来家里蹭饭，随时打扰他的生活。 谢强和林琳听完，半晌没说话。 李慧好说：“来吃顿饭就吃顿饭，孩子也挺可怜的。” 谢强怪：“都系你惹嘅好事！” 要不是两家从小攀比，怎么可能让孩子们也深陷其中。要是李慧好多花一点时间在家里，而不是到处乱跑，早就阻止了谢承翰做这些荒唐的举动。最近，儿女群里依旧没消停，李慧好去哪，做了什么，已经不用谢承翰汇报，群里防李慧好就像防贼一样。 谢强不好说李慧好不是，指着谢承翰骂：“还在网上装女人，你也好意思，谢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琳劝，既然王帅帅只是开过分的玩笑，但不排除两人真正化解矛盾的可能，大人不应该过多参与孩子们之间的纷争。 谢强怪林琳说一套做一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跳到楼下打人。 林琳没好气的说：“那你天天在家守着呗！”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相互移开目光，再不像以前还要对视找胜利感了。光骂也没用，谢强想去找王宇讲道理，下楼却遇到王帅帅一个人在家，还恭恭敬敬叫他谢叔叔，他得知王宇不在，准备抽身离开。 面对王帅帅，谢强难免毫毛倒竖，总想起王帅帅的癫狂模样，认为还是应该离王帅帅远些。但王帅帅却厚着脸皮，问他可不可以上去找谢承翰玩耍。他面对一个孩子，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旁敲侧击的把锅推给谢承翰，说只要谢承翰同意就行。 回了家，谢强让谢承翰自己警醒，谢承翰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李慧好要去胡老太家，谢承翰应付不来王帅帅，说什么都要跟去，李慧好一个头两个大，直到胡老太打电话来说大家都到了，才磨磨唧唧出了门，路过2楼，婆孙俩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被王帅帅缠上。 王帅帅这会儿没功夫管谢承翰，因为王宇一大早回家了，他得监视王宇搬东西。蔡怡琴直到送王宇出了门，才去伺候卧床的瘫痪老人吃早餐。 蔡怡琴的迟到，让老人发火，蔡怡琴瘪嘴一哭，老人又不忍心。蔡怡琴的三言两语，让老人感到不易，选择了原谅，也正因如此，蔡怡琴之后做事更加用心。 这头，李慧好带着谢承翰去了胡老太家，老年人都有些拘谨，怕王帅帅是儿女们派来监视他们的，一句话都不说。 谢承翰喊了干奶奶，哄的胡老太心花怒放，也放松了警惕，竟主动问李慧好：“什么时候走？” 谢承翰惊讶：“奶奶你要走？” 李慧好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是想出去走走。” “那是好事啊！”谢承翰问，“你怎么偷偷摸摸的，让爸给你订票啊，反正我过段时间就走了，家里也没人陪你了。” 有人忍不住插嘴，笑：“你爸许你奶奶出去玩啊？” 直到这时，谢承翰灵光一闪，扮演福尔摩斯分析，在座都是被儿女反对出游的。这才有人说，谢强还是群里的头头。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反对父母，把罪名都推到谢强身上。不过就谢强在家的做法，谢承翰深以为然，这是谢强能做出来的事。 谢承翰拍拍胸脯，说自己会想办法混进去，给大家放风。又给大家出主意，说计划书都做好了，他回去再完善完善，保证爷爷奶奶们玩开心。 大家都为谢承翰的勇敢鼓掌。可眼下的困难还没解决，他们都认为加入群是出行的第一步有人还是没偷到手机，加不了群。 谢承翰可太有经验啦，前段时间为了忽悠王帅帅，纸上谈兵的计谋没少看，这会儿随便说“调虎离山”“暗度陈仓”“草船借箭”“苦肉计”，忽悠的老年人一愣一愣的，当晚就回去实行计划。 大家商量好了才散场，谢承翰和李慧好轻手轻脚的回家，还是被王帅帅找上门来。 王帅帅解除了心头大患，直喊饿，进了谢家门，还乖顺的问李慧好需不需要帮忙，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他馋李慧好做的饺子，怂恿李慧好去菜市场，包些来让他带回家。 王帅帅说：“其实我奶奶做饭一点都不好吃，但是我从来没嫌弃过。” 言下之意，他还是个好孩子。吃了饭，他主动要和李慧好去菜市，谢承翰忍不住跟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帅帅说：“我就想看看，你家和我家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李慧好也没介意，沿途话还多，都是如何选菜，如何做菜，谁知道王帅帅猝不及防的说，他在家里从来不做事。 谢承翰骂：“你真的烦。” 王帅帅说：“没人做饭了，我得填饱肚皮啊。” 谁都不知道王帅帅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帅帅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谢承翰提袋子，他也要提。李慧好拆菜，他也要拆。他全程参与了做饺子的全过程，最后得到他做的饺子比谢承翰做的好的夸奖，心满意足的走了，剩下谢承翰和李慧好面面相觑。 就这功夫，谢强从监控里看到了，责怪谢承翰不听他的话，回家又来了一次盘问。 这回，林琳彻底站在了谢承翰一边，认为谢承翰做的对，又和谢强吵了起来，李慧好说自己也全程参与，也没阻止两口子吵架。 正吵着，敲门声响起，是王帅帅站在门口，来送钱。 蔡怡琴回家后，王帅帅把包好的饺子端出来，让蔡怡琴自己煮，又问蔡怡琴要了钱，说上来还给李慧好。他依旧小霸王一样的往沙发上一坐，丝毫不理谢家因他的到来变的鸦雀无声。 他自在的拿起桌上的苹果削了起来，自言自语，说从前，蔡怡琴总夸谢强有出息，孝顺，说林琳温柔懂事。总之，就算蔡怡琴说话中全是贬义，在骂谢家，可听在他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所以，他现在来了。 说完，他咬了一口苹果，还补充：“谢叔叔，林阿姨，你们不介意我经常来坐？” 林琳这下才认定谢强说的对，王帅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可她也没想到王帅帅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能去接王帅帅手上的刀。谢家的气氛很尴尬，但总算回到了以前不争不闹的状态。 王帅帅在谢家坐了很久才走，回到家，丢下苹果核，拍拍手对正在吃饺子的蔡怡琴说：“你不回来也没关系，我找到地方吃饭了。” 第183章 高考分数 王帅帅在谢家找到了别样的乐趣，他甚至觉得自己老早就应该到谢家去，就像他给谢承翰的理由一样：如果我早来你家，我奶奶不会天天念叨，我爸也会奋发图强了。 王帅帅的到来，给谢家增添了烦恼，可全家老小抠破头皮都想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最后，谢强对李慧好说：“都系你惹嘅，你自己处理。” 谢承翰吐了吐舌头，给李慧好眨眼。 李慧好心说，反正什么锅都是自己背，早都习惯了。又想，谢强小两口白天要上班，王帅帅也没办法应付。 婆孙俩悄悄商量，等王帅帅再上门的时候，就说要出门去。 可王帅帅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提了水果，还客气的说以后就要拜托谢家了，蔡怡琴已经同意他来蹭吃，还说李慧好如果不信，可以给蔡怡琴打电话。李慧好不想收礼，可王帅帅脸一黑沉，李慧好和谢承翰静若寒蝉，只能作罢。 收了礼，自然没有立即赶人出门的道理，况且王帅帅礼貌乖顺，虽然大部分时候像大爷一般坐在沙发上吃零食，但李慧好只要一有动作，他立即起身问时候有事情需要帮忙，搞的李慧好也很不好意思。 两个小时后，李慧好的口头禅变成了：“翰翰你也动动，你看人家帅帅多懂事。” 谢承翰气坏了，帮王帅帅表态要回家，就这么揽着王帅帅的肩膀出了门。谢承翰觉得这一切都是王帅帅的报复，王帅帅耸肩一笑，露出一种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是你又干不掉我的眼神。 王帅帅：“我就想知道，如果你奶奶是我奶奶，你爸是我爸，我会是什么样子。” 谢承翰骂了一句变态，才说：“如果你生在我家，你可能被我奶奶养成败家子，被我爸压迫成痴呆！” 王帅帅抠了抠他的双下巴，用手指背点了点，认同了谢承翰的说法，补充道：“也是，能养出你这种废物挺不容易的。” 谢承翰气：“那你来我家干什么呢！” “你奶奶欢迎我。” 现在王宇被赶出门了，蔡怡琴白天要去做工，王帅帅一个人在家里闷着难受，总想找点事情做。他根本没想过蔡怡琴现在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做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谢王两家亏待他的，他只向他们讨点利息已经是大度。 李慧好思前想后，觉得这事不对劲，还是给蔡怡琴打了电话。蔡怡琴说，她现在确实没办法照顾王帅帅，加上王帅帅主意大，她也管不了，只能摆脱李慧好了。 李慧好问，那要是她去社区呢，她也管不了，自己的孙儿哪有交给别人带的道理。蔡怡琴说，两个孩子作伴挺好的。 李慧好这下是彻底无语了，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王帅帅每天上门来叨扰，晚上吃了饭才离开。 谢强意见很大，认为王帅帅把谢家当成了食堂，可当着王帅帅左一句谢叔叔，又一句林阿姨，他也不好发火，日子就这么过了。倒是谢承翰从中发现了一点好处，那就是王帅帅在的时候，谢强碍于颜面，不会说他任何不是。 李慧好再去老年大学教手机课的时候，照样不让谢承翰跟，可这回有个王帅帅，王帅帅非要跟去，谢承翰自然也不肯落后，于是老年大学的手机班多了两个毛孩子。 老人们觉得稀奇，还以为是社区书记找来给他们活跃气氛的。 一周三节课，这次来手机班的，和上一节课不是同一批学生，一切需要从头教起。李慧好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从容许多。 老年人有着和上一次相同的疑问，这比谢承翰以前给李慧好讲解的时候更花精力。谢承翰坚持了没十分钟尿遁，王帅帅却从一群老年人中间，找到了在学校时众星捧月的成就感。哪怕老年人找他只是为了删除手机内存里的文件，他还是很乐意帮忙。 因为在此期间，老人们会问他的志向，问他的成绩，他只用稍微透露一两句，就能轻松的赢得夸奖。都说王帅帅懂事又讲礼貌，比自家孙儿好多了。 有了王帅帅的帮忙，李慧好也轻松许多。社区书记见手机班的气氛热络起来，这才和李慧好打了一声招呼离去。 一堂课结束，效果很好，很多人都说下一节课尽量再来。 李慧好心中高兴，决定请两个孩子在外下馆子。王帅帅真心的夸李慧好善良。 谢承翰怼他：“人怕出名猪怕壮好么。”不然李慧好怎么会在儿女群中名声那么臭。王帅帅根本不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王帅帅不知道这些细节，只觉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谢家在向阳小区受欢迎，而他家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事后，谢承翰吃味的把儿女群的事情说了，王帅帅不可思议的说，那一定要潜入儿女群，为奶奶正名啊。最近，他最直观的感受是，蔡怡琴也不念叨李慧好如何如何了，回家看看电视倒头就睡，他觉得这和李慧好没空找蔡怡琴的麻烦有关系。既然李慧好去社区帮忙，能让两家都恢复和平，为什么不呢？ 在王帅帅的强烈要求下，谢承翰也卯着劲想办法潜入儿女群，因为没理由他自己的奶奶自己维护不了，还让一个外来孙子抢了先。 很快到了六月二十三，星期三。 高考成绩公布，王帅帅一早就到谢家蹲守成绩。蔡怡琴做事中，却接到了王宇无数个电话，询问成绩。当然，早看晚看其实都没区别，因为成绩不会变，但作为家长难免思及孩子的前途，就连谢强两口子出门的时候也一样叮嘱，成绩出来一定要打电话告知。 原本定于今天的老年大学课程和旅游的秘密会议，都因此延后一天。 李慧好想陪谢承翰一起，可王帅帅却建议去网。谢承翰早都不乐意王帅帅和他抢奶奶了，巴不得王帅帅离李慧好远一些，想也没想就应下，到了网才知道，王帅帅可能是怕成绩考不好。 王帅帅说，到了赌约揭晓的时候。谢承翰嗤之以鼻，说就王帅帅的体育，几乎很少及格，真的能过关么。 两人斗嘴斗不过，上游戏比拼了两把，还都心神不宁。 分数出来的时候，两人默念一二三，一起打开，王帅帅却没动。谢承翰赶紧捂了屏幕，说王帅帅胆小，王帅帅这才翻了个白眼，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查询。 582分，两人分数一模一样。 这分数，上军校完全足够，这样一来，还要等到体测才能出比试结果。 谢承翰欣喜若狂的给父母奶奶报喜，王帅帅却只给蔡怡琴发了消息。蔡怡琴正在打扫卫生，只说还有事情忙，半点欣喜也无，好像是意料中的事。而王宇倒是急迫，却不敢打电话给王帅帅亲口询问，还是打给蔡怡琴才知道王帅帅的成绩。 王帅帅当然看不到王宇送外卖，不论遇到同事还是客户，都夸耀他考的好。王帅帅只感到孤独，好像他的死活无人关心一样。 谢承翰打完电话，催促王帅帅再打两把游戏，可王帅帅没心情，起身结账就走，也没给谢承翰一个说法。 “毛病。” 谢承翰打开游戏，也觉得无趣，挑了几个五人组都觉得不如意，干脆也结账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网，谢承翰追上王帅帅，问王帅帅什么打算。两人以前小都不懂事，这回上了大学，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了几次了，到了该化解矛盾的时候。 王帅帅目不斜视，轻蔑的说：“也就你放喺心上，我直情冇喺意过。” 第183章 高考分数 王帅帅在谢家找到了别样的乐趣，他甚至觉得自己老早就应该到谢家去，就像他给谢承翰的理由一样：如果我早来你家，我奶奶不会天天念叨，我爸也会奋发图强了。 王帅帅的到来，给谢家增添了烦恼，可全家老小抠破头皮都想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最后，谢强对李慧好说：“都系你惹嘅，你自己处理。” 谢承翰吐了吐舌头，给李慧好眨眼。 李慧好心说，反正什么锅都是自己背，早都习惯了。又想，谢强小两口白天要上班，王帅帅也没办法应付。 婆孙俩悄悄商量，等王帅帅再上门的时候，就说要出门去。 可王帅帅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提了水果，还客气的说以后就要拜托谢家了，蔡怡琴已经同意他来蹭吃，还说李慧好如果不信，可以给蔡怡琴打电话。李慧好不想收礼，可王帅帅脸一黑沉，李慧好和谢承翰静若寒蝉，只能作罢。 收了礼，自然没有立即赶人出门的道理，况且王帅帅礼貌乖顺，虽然大部分时候像大爷一般坐在沙发上吃零食，但李慧好只要一有动作，他立即起身问时候有事情需要帮忙，搞的李慧好也很不好意思。 两个小时后，李慧好的口头禅变成了：“翰翰你也动动，你看人家帅帅多懂事。” 谢承翰气坏了，帮王帅帅表态要回家，就这么揽着王帅帅的肩膀出了门。谢承翰觉得这一切都是王帅帅的报复，王帅帅耸肩一笑，露出一种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是你又干不掉我的眼神。 王帅帅：“我就想知道，如果你奶奶是我奶奶，你爸是我爸，我会是什么样子。” 谢承翰骂了一句变态，才说：“如果你生在我家，你可能被我奶奶养成败家子，被我爸压迫成痴呆！” 王帅帅抠了抠他的双下巴，用手指背点了点，认同了谢承翰的说法，补充道：“也是，能养出你这种废物挺不容易的。” 谢承翰气：“那你来我家干什么呢！” “你奶奶欢迎我。” 现在王宇被赶出门了，蔡怡琴白天要去做工，王帅帅一个人在家里闷着难受，总想找点事情做。他根本没想过蔡怡琴现在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做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谢王两家亏待他的，他只向他们讨点利息已经是大度。 李慧好思前想后，觉得这事不对劲，还是给蔡怡琴打了电话。蔡怡琴说，她现在确实没办法照顾王帅帅，加上王帅帅主意大，她也管不了，只能摆脱李慧好了。 李慧好问，那要是她去社区呢，她也管不了，自己的孙儿哪有交给别人带的道理。蔡怡琴说，两个孩子作伴挺好的。 李慧好这下是彻底无语了，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王帅帅每天上门来叨扰，晚上吃了饭才离开。 谢强意见很大，认为王帅帅把谢家当成了食堂，可当着王帅帅左一句谢叔叔，又一句林阿姨，他也不好发火，日子就这么过了。倒是谢承翰从中发现了一点好处，那就是王帅帅在的时候，谢强碍于颜面，不会说他任何不是。 李慧好再去老年大学教手机课的时候，照样不让谢承翰跟，可这回有个王帅帅，王帅帅非要跟去，谢承翰自然也不肯落后，于是老年大学的手机班多了两个毛孩子。 老人们觉得稀奇，还以为是社区书记找来给他们活跃气氛的。 一周三节课，这次来手机班的，和上一节课不是同一批学生，一切需要从头教起。李慧好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从容许多。 老年人有着和上一次相同的疑问，这比谢承翰以前给李慧好讲解的时候更花精力。谢承翰坚持了没十分钟尿遁，王帅帅却从一群老年人中间，找到了在学校时众星捧月的成就感。哪怕老年人找他只是为了删除手机内存里的文件，他还是很乐意帮忙。 因为在此期间，老人们会问他的志向，问他的成绩，他只用稍微透露一两句，就能轻松的赢得夸奖。都说王帅帅懂事又讲礼貌，比自家孙儿好多了。 有了王帅帅的帮忙，李慧好也轻松许多。社区书记见手机班的气氛热络起来，这才和李慧好打了一声招呼离去。 一堂课结束，效果很好，很多人都说下一节课尽量再来。 李慧好心中高兴，决定请两个孩子在外下馆子。王帅帅真心的夸李慧好善良。 谢承翰怼他：“人怕出名猪怕壮好么。”不然李慧好怎么会在儿女群中名声那么臭。王帅帅根本不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王帅帅不知道这些细节，只觉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谢家在向阳小区受欢迎，而他家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事后，谢承翰吃味的把儿女群的事情说了，王帅帅不可思议的说，那一定要潜入儿女群，为奶奶正名啊。最近，他最直观的感受是，蔡怡琴也不念叨李慧好如何如何了，回家看看电视倒头就睡，他觉得这和李慧好没空找蔡怡琴的麻烦有关系。既然李慧好去社区帮忙，能让两家都恢复和平，为什么不呢？ 在王帅帅的强烈要求下，谢承翰也卯着劲想办法潜入儿女群，因为没理由他自己的奶奶自己维护不了，还让一个外来孙子抢了先。 很快到了六月二十三，星期三。 高考成绩公布，王帅帅一早就到谢家蹲守成绩。蔡怡琴做事中，却接到了王宇无数个电话，询问成绩。当然，早看晚看其实都没区别，因为成绩不会变，但作为家长难免思及孩子的前途，就连谢强两口子出门的时候也一样叮嘱，成绩出来一定要打电话告知。 原本定于今天的老年大学课程和旅游的秘密会议，都因此延后一天。 李慧好想陪谢承翰一起，可王帅帅却建议去网。谢承翰早都不乐意王帅帅和他抢奶奶了，巴不得王帅帅离李慧好远一些，想也没想就应下，到了网才知道，王帅帅可能是怕成绩考不好。 王帅帅说，到了赌约揭晓的时候。谢承翰嗤之以鼻，说就王帅帅的体育，几乎很少及格，真的能过关么。 两人斗嘴斗不过，上游戏比拼了两把，还都心神不宁。 分数出来的时候，两人默念一二三，一起打开，王帅帅却没动。谢承翰赶紧捂了屏幕，说王帅帅胆小，王帅帅这才翻了个白眼，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查询。 582分，两人分数一模一样。 这分数，上军校完全足够，这样一来，还要等到体测才能出比试结果。 谢承翰欣喜若狂的给父母奶奶报喜，王帅帅却只给蔡怡琴发了消息。蔡怡琴正在打扫卫生，只说还有事情忙，半点欣喜也无，好像是意料中的事。而王宇倒是急迫，却不敢打电话给王帅帅亲口询问，还是打给蔡怡琴才知道王帅帅的成绩。 王帅帅当然看不到王宇送外卖，不论遇到同事还是客户，都夸耀他考的好。王帅帅只感到孤独，好像他的死活无人关心一样。 谢承翰打完电话，催促王帅帅再打两把游戏，可王帅帅没心情，起身结账就走，也没给谢承翰一个说法。 “毛病。” 谢承翰打开游戏，也觉得无趣，挑了几个五人组都觉得不如意，干脆也结账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网，谢承翰追上王帅帅，问王帅帅什么打算。两人以前小都不懂事，这回上了大学，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了几次了，到了该化解矛盾的时候。 王帅帅目不斜视，轻蔑的说：“也就你放喺心上，我直情冇喺意过。” 第184章 庆祝成年 李慧好早就和林琳商量过，不管谢承翰考的怎么样，都要为谢承翰庆祝。 有了上次的经验，李慧好没敢买太多的海鲜，但胜在菜式花样多。考虑到王帅帅牛皮糖似的甩不掉，和蔡怡琴沟通以后，还准备了王帅帅那一份。 李慧好不见王帅帅跟在谢承翰身后，让谢承翰去找王帅帅上楼。谢承翰不乐意，李慧好笑他小气，提醒谢承翰，王帅帅能吃。要是菜做好了之后王帅帅才来，谢承翰那份可就归王帅帅了。而且，就算谢承翰去请，就王帅帅的别扭性子还不一定回来呢。 谢承翰心说，王帅帅没打招呼就走掉，可能是被他的分数气到了。王帅帅的考试成绩从来比他好，却没想到，在高考这么重要的时刻，被他追平了。 李慧好说，谢承翰更应该大度。以后，世界才是谢承翰的大舞台，没必要和一个王帅帅计较。 谢承翰心情好，立即按照李慧好说的，下楼去找王帅帅。刚刚黑脸走掉的王帅帅丝毫没尴尬，谢承翰还没提出一起，王帅帅已经拉上们要和谢承翰一起上楼了。 李慧好对王帅帅解释，不是蔡怡琴不管，而是蔡怡琴没空，委托她帮王帅帅庆祝。 王帅帅眨了眨眼，笑了，要帮李慧好做事。谢承翰又比较起来，李慧好看着两个孩子暗自较劲，乐不可支，甚至说出欢迎王帅帅多来坐的话。 王帅帅和谢承翰都愣了。 谢承翰率先叫了起来，说李慧好偏心。王帅帅回过神来，答应的特别干脆。 不一会儿，胡老太提着菠萝啤上门来，说这是成人都要喝的酒。又过一会儿，谢强接到林琳也回来了。两家人较真了几十年，却没影响这个简单的毕业庆祝。 只有王帅帅自己还在计较，纠结的问：“我考的不好，不值得庆祝。” 李慧好愣了一瞬，笑他：“582还考的不好啊？那你的好是什么标准？” 林琳也笑：“寒窗苦读12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谢强今天心情好，也没介意王帅帅来家里蹭吃蹭喝，只说：“不管怎么说，你们终于成了大小伙子，就是能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了，当爸爸的，担子轻松了大半。” 大家你一夹，我一夹的，往王帅帅碗里堆菜，王帅帅垂下眼扒饭，再没说过扫兴的话。等林琳建议大家举起菠萝啤庆祝，王帅帅才不得不停下了动作。他从没感受过这种家庭氛围，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每个人都有发自内心的笑意，所以开心也是会传染的。 他回想在家里，王宇总是蓬着头，满是胡茬，不等任何人上桌，菜已经吃了一半。蔡怡琴总是忙碌上桌，然后开始抱怨楼上，抱怨王宇，抱怨王宇没找个好媳妇，让王帅帅没妈，也让她辛苦…… 王帅帅从没喝过酒，一瓶菠萝啤下肚，已经微醺。谢承翰也好不了多少，还想送他下楼，最后被林琳制止了，让谢强去。 王帅帅猝不及防的说：“要系你系我爸就好了。” 这句话，让谢强心软了一瞬，扶他进了屋子，还给他脱了衣裳搭上被子才回家。 谢强上回来，还是班主任来家访的时候，他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王帅帅吓的落荒而逃。这回，他有足够的时间环顾这间和自家格局完全一样的屋子，才感到了落差。 除了王帅帅的房间里，摆设崭新之外，蔡怡琴母子俩的卧室都有些简陋，连房门都是最初的墨绿色木板门。可见这家，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王帅帅的身上。 再回家的时候，谢承翰已经进屋睡了。李慧好和林琳在说王帅帅可怜，谢强再没出声反驳，只是说婆媳俩是妇人之仁。 林琳不想争辩，还说多亏了王帅帅最后的攀比，让谢承翰卯劲读书，这才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提高了一百多分。现在，谢承翰只要经过体检，考上军校指日可待，作为一家之主的谢强应该考虑考虑办升学宴的事情了。 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创业决心，谢强不仅把私房钱都投到了公司里，还悄悄取了夫妻俩的账户上二十万块。他以为以他的实力和资源，能尽快让公司上正轨，可计划不如变化，公司现在勉强维持，他囊中羞涩，根本不敢提升学宴的事情。 谢强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现在说会不会太早了。” 林琳说：“就算不上军校，上个一般大学也不成问题啊。” 李慧好也不理解：“孩子都够辛苦了，没日没夜的读书才考了好成绩，难道考不上清华北大，你就要让他再来一次?” 谢强解释：“我就是说说，你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谢强的态度很奇怪，李慧好没察觉，可林琳却觉得谢强又瞒了她很重要的事情，回到房间就开始审问。谢强和以往一样，还是什么都不说，林琳发了火。 林琳格外严肃的说：“这时候坦白还来得及。要是事后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别怪我跟你翻脸。” 爱面子的谢强先都没承认，这会儿承认了等于认错，自然不肯。林琳心说，按照谢强的习惯，应该是谢强自己的事情，谢强不想说，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强迫都没用。而且，后天就填志愿了，这会儿吵架也不合适。 谢承翰呼呼大睡，反正他从小能跑能跳，体育成绩不差，提前体检过也不存在任何问题。倒是王帅帅，连做梦都在愁，吼着：“谢承翰，我会打败你这个无耻丑人！” 蔡怡琴回家，冷锅冷灶的，还以为王帅帅不在，结果却看到王帅帅瘫在床上酣睡不醒。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王宇偷偷赶了回来。 王宇踮手踮脚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和蔡怡琴低声商量，王帅帅说要报军校，可依王帅帅的体质，很可能考不上。在王宇看来，上不了军校还有很多好学校可以选。可无论是他还是蔡怡琴，都做不了王帅帅的主。 王宇搬出家的时候，蔡怡琴说会照顾好王帅帅，结果蔡怡琴在做什么？王宇怪蔡怡琴没照顾好王帅帅，才让王帅帅傻乎乎的和谢承翰较劲。他决定留下来。 蔡怡琴给王宇铺了床，自己去厨房做吃的。 王宇根本没睡，跟到厨房门口来。他最近不再注重仪表，胡子懒得刮，头发也长出了矮桩，因为整天在外面跑，晒黑了，看起来更不精神。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站不端坐不正，就这短短时间也依在门框上靠着，问蔡怡琴：“我走了之后，你和帅帅开心不？” 蔡怡琴没理他。他又说：“我走了之后，也没见你们好多少呢。” 蔡怡琴又抱怨开了，要不是王宇不争气，她现在日子也好过。原本想着安享晚年的，结果老了还要出去做工，给人端屎盆子，给人倒尿。 王宇最近起早贪黑也有怨言，别人的爸妈给子女留下财产，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也就是他还需要拼搏奋斗，不然怎么会急于求成。 蔡怡琴把筷子丢在沸腾的水里，气道：“那人家的儿子还让妈享福呢！” “谁？李慧好？” 王宇绕过蔡怡琴，端走面条，蔡怡琴的胃饿的抽搐，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她一边下厨一边唠叨：“上辈子欠了你的，这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的完。” 蔡怡琴刚上桌，王宇已经吃完了，把碗往水池里一丢，径直去了房间睡觉。蔡怡琴虽然一直骂骂咧咧，但她不做也没人做，还是把屋里理顺了才回房间，一沾枕头就着。 感觉才闭眼，已经被王帅帅吼了起来。 王帅帅喝道：“出去！滚！” 第184章 庆祝成年 李慧好早就和林琳商量过，不管谢承翰考的怎么样，都要为谢承翰庆祝。 有了上次的经验，李慧好没敢买太多的海鲜，但胜在菜式花样多。考虑到王帅帅牛皮糖似的甩不掉，和蔡怡琴沟通以后，还准备了王帅帅那一份。 李慧好不见王帅帅跟在谢承翰身后，让谢承翰去找王帅帅上楼。谢承翰不乐意，李慧好笑他小气，提醒谢承翰，王帅帅能吃。要是菜做好了之后王帅帅才来，谢承翰那份可就归王帅帅了。而且，就算谢承翰去请，就王帅帅的别扭性子还不一定回来呢。 谢承翰心说，王帅帅没打招呼就走掉，可能是被他的分数气到了。王帅帅的考试成绩从来比他好，却没想到，在高考这么重要的时刻，被他追平了。 李慧好说，谢承翰更应该大度。以后，世界才是谢承翰的大舞台，没必要和一个王帅帅计较。 谢承翰心情好，立即按照李慧好说的，下楼去找王帅帅。刚刚黑脸走掉的王帅帅丝毫没尴尬，谢承翰还没提出一起，王帅帅已经拉上们要和谢承翰一起上楼了。 李慧好对王帅帅解释，不是蔡怡琴不管，而是蔡怡琴没空，委托她帮王帅帅庆祝。 王帅帅眨了眨眼，笑了，要帮李慧好做事。谢承翰又比较起来，李慧好看着两个孩子暗自较劲，乐不可支，甚至说出欢迎王帅帅多来坐的话。 王帅帅和谢承翰都愣了。 谢承翰率先叫了起来，说李慧好偏心。王帅帅回过神来，答应的特别干脆。 不一会儿，胡老太提着菠萝啤上门来，说这是成人都要喝的酒。又过一会儿，谢强接到林琳也回来了。两家人较真了几十年，却没影响这个简单的毕业庆祝。 只有王帅帅自己还在计较，纠结的问：“我考的不好，不值得庆祝。” 李慧好愣了一瞬，笑他：“582还考的不好啊？那你的好是什么标准？” 林琳也笑：“寒窗苦读12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谢强今天心情好，也没介意王帅帅来家里蹭吃蹭喝，只说：“不管怎么说，你们终于成了大小伙子，就是能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了，当爸爸的，担子轻松了大半。” 大家你一夹，我一夹的，往王帅帅碗里堆菜，王帅帅垂下眼扒饭，再没说过扫兴的话。等林琳建议大家举起菠萝啤庆祝，王帅帅才不得不停下了动作。他从没感受过这种家庭氛围，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每个人都有发自内心的笑意，所以开心也是会传染的。 他回想在家里，王宇总是蓬着头，满是胡茬，不等任何人上桌，菜已经吃了一半。蔡怡琴总是忙碌上桌，然后开始抱怨楼上，抱怨王宇，抱怨王宇没找个好媳妇，让王帅帅没妈，也让她辛苦…… 王帅帅从没喝过酒，一瓶菠萝啤下肚，已经微醺。谢承翰也好不了多少，还想送他下楼，最后被林琳制止了，让谢强去。 王帅帅猝不及防的说：“要系你系我爸就好了。” 这句话，让谢强心软了一瞬，扶他进了屋子，还给他脱了衣裳搭上被子才回家。 谢强上回来，还是班主任来家访的时候，他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王帅帅吓的落荒而逃。这回，他有足够的时间环顾这间和自家格局完全一样的屋子，才感到了落差。 除了王帅帅的房间里，摆设崭新之外，蔡怡琴母子俩的卧室都有些简陋，连房门都是最初的墨绿色木板门。可见这家，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王帅帅的身上。 再回家的时候，谢承翰已经进屋睡了。李慧好和林琳在说王帅帅可怜，谢强再没出声反驳，只是说婆媳俩是妇人之仁。 林琳不想争辩，还说多亏了王帅帅最后的攀比，让谢承翰卯劲读书，这才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提高了一百多分。现在，谢承翰只要经过体检，考上军校指日可待，作为一家之主的谢强应该考虑考虑办升学宴的事情了。 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创业决心，谢强不仅把私房钱都投到了公司里，还悄悄取了夫妻俩的账户上二十万块。他以为以他的实力和资源，能尽快让公司上正轨，可计划不如变化，公司现在勉强维持，他囊中羞涩，根本不敢提升学宴的事情。 谢强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现在说会不会太早了。” 林琳说：“就算不上军校，上个一般大学也不成问题啊。” 李慧好也不理解：“孩子都够辛苦了，没日没夜的读书才考了好成绩，难道考不上清华北大，你就要让他再来一次?” 谢强解释：“我就是说说，你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谢强的态度很奇怪，李慧好没察觉，可林琳却觉得谢强又瞒了她很重要的事情，回到房间就开始审问。谢强和以往一样，还是什么都不说，林琳发了火。 林琳格外严肃的说：“这时候坦白还来得及。要是事后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别怪我跟你翻脸。” 爱面子的谢强先都没承认，这会儿承认了等于认错，自然不肯。林琳心说，按照谢强的习惯，应该是谢强自己的事情，谢强不想说，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强迫都没用。而且，后天就填志愿了，这会儿吵架也不合适。 谢承翰呼呼大睡，反正他从小能跑能跳，体育成绩不差，提前体检过也不存在任何问题。倒是王帅帅，连做梦都在愁，吼着：“谢承翰，我会打败你这个无耻丑人！” 蔡怡琴回家，冷锅冷灶的，还以为王帅帅不在，结果却看到王帅帅瘫在床上酣睡不醒。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王宇偷偷赶了回来。 王宇踮手踮脚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和蔡怡琴低声商量，王帅帅说要报军校，可依王帅帅的体质，很可能考不上。在王宇看来，上不了军校还有很多好学校可以选。可无论是他还是蔡怡琴，都做不了王帅帅的主。 王宇搬出家的时候，蔡怡琴说会照顾好王帅帅，结果蔡怡琴在做什么？王宇怪蔡怡琴没照顾好王帅帅，才让王帅帅傻乎乎的和谢承翰较劲。他决定留下来。 蔡怡琴给王宇铺了床，自己去厨房做吃的。 王宇根本没睡，跟到厨房门口来。他最近不再注重仪表，胡子懒得刮，头发也长出了矮桩，因为整天在外面跑，晒黑了，看起来更不精神。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站不端坐不正，就这短短时间也依在门框上靠着，问蔡怡琴：“我走了之后，你和帅帅开心不？” 蔡怡琴没理他。他又说：“我走了之后，也没见你们好多少呢。” 蔡怡琴又抱怨开了，要不是王宇不争气，她现在日子也好过。原本想着安享晚年的，结果老了还要出去做工，给人端屎盆子，给人倒尿。 王宇最近起早贪黑也有怨言，别人的爸妈给子女留下财产，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也就是他还需要拼搏奋斗，不然怎么会急于求成。 蔡怡琴把筷子丢在沸腾的水里，气道：“那人家的儿子还让妈享福呢！” “谁？李慧好？” 王宇绕过蔡怡琴，端走面条，蔡怡琴的胃饿的抽搐，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她一边下厨一边唠叨：“上辈子欠了你的，这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的完。” 蔡怡琴刚上桌，王宇已经吃完了，把碗往水池里一丢，径直去了房间睡觉。蔡怡琴虽然一直骂骂咧咧，但她不做也没人做，还是把屋里理顺了才回房间，一沾枕头就着。 感觉才闭眼，已经被王帅帅吼了起来。 王帅帅喝道：“出去！滚！” 第185章 尝试争取 王帅帅认为，王宇这个loser没资格来指导他的人生，他根本不想听王宇的任何建议。 “听你的，还不如听别人的。” 王帅帅再次将王宇赶出了家门。 蔡怡琴说：“他是你爸。” 王帅帅冷哼：“只有你，养出咁样嘅儿子还当成宝。” 这些话从王帅帅嘴里说出来是家常便饭，蔡怡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了。 蔡怡琴提醒王帅帅，还想上大学，就得靠王宇，说话别伤人。可王帅帅拐弯抹角的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是懦弱的人。” 蔡怡琴听了个一知半解，只知道王帅帅在说他能不求人。她告诉王帅帅，现在王帅帅还吃她的用她的呢，也算是求着她的。王帅帅想贷款上大学的想法，蔡怡琴只觉得荒唐，人家银行为什么会把钱借给一个穷孩子，大概助学贷款根本都是有钱人拿的。 王帅帅只觉得和蔡怡琴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先蔡怡琴一步出了门。蔡怡琴问他去哪里，他还很得意的说：“你的老对头比你好多了。” 以前，蔡怡琴喜欢拿王帅帅和谢承翰比，这回被王帅帅拿着和李慧好一比，气愤极了。 “那你就去给她当孙子！” “要是我能选，我真不乐意姓王。” 蔡怡琴关上门，将王帅帅关在门外，也不管王帅帅是不是上楼去了。她给李慧好发了消息，说现在家里的臭小子就是听李慧好的话，让李慧好帮王帅帅选好志愿，别让王帅帅选错路，后悔一辈子。 谢承翰刚给王帅帅开了门，李慧好只得躲进房间给蔡怡琴打电话。没好气道：“我担不起这责任，帅帅选错了，我进了棺材你都能给我骂起来！” 蔡怡琴问：“帅帅乐意往你家跑，我能点好呢？” 谢承翰来敲门，李慧好忙挂了电话。 谢承翰要和王帅帅去老师家请教如何填报志愿。 李慧好送走两个孩子，立即告诉蔡怡琴，两个孩子结伴找老师去了，她可没干涉孩子的志愿。 正好，下午有一群老人的旅游秘密集会。 已经拿回了手机的老人们，正在帮没拿到的想办法。他们热烈的讨论，不吝传授自己是怎么样把手机拿回来的，撬开柜子或者威逼利诱，甚至不惜装生病或者大吵大闹。 他们为了拿回手机，闹的家里鸡飞狗跳，可他们获得了胜利，就像农奴重新做回主人，那种欣喜是掩饰不住的。 李慧好来之后，他们全都递上手机，让李慧好加群。人数太多，李慧好又一次讲起课来。虽然大家还是没能学会，可再次加入群，回归到抱团取暖的状态，依旧让他们感到开心。这样一来，就不用定时往胡老太家里跑了，有事情在手机上说一声也行。 谢承翰这段时间要填志愿，还要去军检，李慧好决定全程陪同，便趁机宣传了老年大学，让他们遇到困难，到老年大学求助。 胡老太笑：“那也要保的住手机才行。” 李慧好体会深刻，儿女们真的担忧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就像谢强，甚至不惜在家里装监控，甚至派谢承翰来监视她，无所不用其极。 可有人说，躲避并不能解决家庭矛盾，不管他们是否能让儿女们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至少他们努力过，为过自己而活。 这话引得很多人认同，都愿意去尝试。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月底会买电动三轮，大家骑一样的车，穿一样的反光背心，浩浩荡荡出游，一定很拉风。而且，三轮后面可以拖帐篷和锅碗瓢盆，走到哪里漂亮，他们就在哪里歇，不一定非要住酒店，钱也会节约很多。 秘密聚会散场，胡老太才说，老年人都想做自己了，那孩子们怎么办呢？ 李慧好不解：“过好自己的生活，和同孩子们相处，很矛盾么？” 胡老太认为有冲突，把孩子们养大，是为人父母的责任，一走了之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没用李慧好反驳，她自己又叹，孩子们养大了，都是要远走高飞的，拦也拦不住，自己确实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打发剩下的时间。 胡老太既想找人依靠，又没人愿意让她依靠，她总在给别人找理由，搞的自己也患得患失。还好，这段时间老吴头不理她，但是同学跳舞的同学会来约她，让她也有了娱乐活动。她带着猫儿去老年大学，将猫儿栓在门上。每一次，她累的汗流浃背，发誓赌咒的说下次再也不去，有人来喊，她还是乐呵呵的跟去。 现在，有人约下午去跳舞，胡老太根本坐不住，着急把李慧好推出门，说教跳舞的老师说了，运动前半小时之前必须吃东西。 谢承翰和王帅帅今天要参加谢师宴，不回家吃饭。 李慧好回了家也无所事事，想到没几天要出门旅游无法照顾流浪猫，又去了一趟社区。 社区已经和动物保护组织商量过，建议社区结合本身的情况处理。别的小区已有成功案例，专门成立一个饲养流浪猫的基金，由动保组织指导，社区安排志愿者和居民们一起负责基本工作。 李慧好问：“会唔晓太残忍了？” 社区工作人员说，绝育既是为了猫儿们的健康，也是避免猫儿们频繁嚎叫影响居民们的生活。猫做了手术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这段时间可以交给动物保护组织饲养，等养好了病，除虫和疫苗也都打完了，再放回小区，也是为了居民们的健康着想。 晚上，李慧好让谢承翰帮忙查过，确定猫做了绝育手术生命更长，并且会少患病，才同意了社区的意见。 第二天谢承翰要填志愿，一家人都愁坏了，李慧好在猫咪之家的群里，发送了一条语音通知，再没空看群聊。 按照老师的说法，谢承翰的分数有些尴尬，如果填报不好，很可能还会落榜。老师建议选211或者985的学校，结合自己的兴趣爱好填报。 可谢承翰说什么都不听，还说王帅帅也是，他们是有赌约的，必须一较高下。 谢强和林琳都没少打听军校，此刻见谢承翰在前途面前，纠结不知所谓的赌约，气的都想打人。 李慧好这才想起，袁建国的孙儿就在军校啊！ 李慧好给袁建国打了电话，确定袁建国在家，一家人浩浩荡荡去找袁建国。 袁建国紧张的换上白衬衣和西裤，想留下一个好印象，开门却发现，李慧好一家四口都在。 谢强看到袁建国，怒道：“是你！” 李慧好喝道：“你好好说话！” 林琳忙拉了谢强，小声道：“我们是来求指点的。” 谢承翰直觉，李慧好和袁建国之间有故事，立即甜甜叫了一声袁爷爷，赶着把礼物往前一送，推着李慧好进了门。 谢强只好紧随其后，看见袁建国家里简洁整齐的摆设，认为这些都是假装的。一个寡居的老头子不知道多么邋遢，怎么可能这么干净。而且，进门连鞋都换。 趁袁建国去厨房倒开水的功夫，林琳揪了谢强的胳膊。 谢强皱眉：“你干嘛！” 林琳贴耳微笑着警告：“翰翰还要填志愿呢！” 袁建国不知道谢强对他的评价，但从前几次路上遇到，都清楚谢强对他不满。刚刚小小袁还在电话里说，要讨好未来奶奶，他生怕小小袁说错话，叮嘱小小袁注意言辞，直到小小袁在微信回复明白，他才走出厨房，把水一一递到桌子上。 他说：“我也不清楚志愿是怎么回事，让我孙儿给翰翰说。” 第185章 尝试争取 王帅帅认为，王宇这个loser没资格来指导他的人生，他根本不想听王宇的任何建议。 “听你的，还不如听别人的。” 王帅帅再次将王宇赶出了家门。 蔡怡琴说：“他是你爸。” 王帅帅冷哼：“只有你，养出咁样嘅儿子还当成宝。” 这些话从王帅帅嘴里说出来是家常便饭，蔡怡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了。 蔡怡琴提醒王帅帅，还想上大学，就得靠王宇，说话别伤人。可王帅帅拐弯抹角的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是懦弱的人。” 蔡怡琴听了个一知半解，只知道王帅帅在说他能不求人。她告诉王帅帅，现在王帅帅还吃她的用她的呢，也算是求着她的。王帅帅想贷款上大学的想法，蔡怡琴只觉得荒唐，人家银行为什么会把钱借给一个穷孩子，大概助学贷款根本都是有钱人拿的。 王帅帅只觉得和蔡怡琴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先蔡怡琴一步出了门。蔡怡琴问他去哪里，他还很得意的说：“你的老对头比你好多了。” 以前，蔡怡琴喜欢拿王帅帅和谢承翰比，这回被王帅帅拿着和李慧好一比，气愤极了。 “那你就去给她当孙子！” “要是我能选，我真不乐意姓王。” 蔡怡琴关上门，将王帅帅关在门外，也不管王帅帅是不是上楼去了。她给李慧好发了消息，说现在家里的臭小子就是听李慧好的话，让李慧好帮王帅帅选好志愿，别让王帅帅选错路，后悔一辈子。 谢承翰刚给王帅帅开了门，李慧好只得躲进房间给蔡怡琴打电话。没好气道：“我担不起这责任，帅帅选错了，我进了棺材你都能给我骂起来！” 蔡怡琴问：“帅帅乐意往你家跑，我能点好呢？” 谢承翰来敲门，李慧好忙挂了电话。 谢承翰要和王帅帅去老师家请教如何填报志愿。 李慧好送走两个孩子，立即告诉蔡怡琴，两个孩子结伴找老师去了，她可没干涉孩子的志愿。 正好，下午有一群老人的旅游秘密集会。 已经拿回了手机的老人们，正在帮没拿到的想办法。他们热烈的讨论，不吝传授自己是怎么样把手机拿回来的，撬开柜子或者威逼利诱，甚至不惜装生病或者大吵大闹。 他们为了拿回手机，闹的家里鸡飞狗跳，可他们获得了胜利，就像农奴重新做回主人，那种欣喜是掩饰不住的。 李慧好来之后，他们全都递上手机，让李慧好加群。人数太多，李慧好又一次讲起课来。虽然大家还是没能学会，可再次加入群，回归到抱团取暖的状态，依旧让他们感到开心。这样一来，就不用定时往胡老太家里跑了，有事情在手机上说一声也行。 谢承翰这段时间要填志愿，还要去军检，李慧好决定全程陪同，便趁机宣传了老年大学，让他们遇到困难，到老年大学求助。 胡老太笑：“那也要保的住手机才行。” 李慧好体会深刻，儿女们真的担忧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就像谢强，甚至不惜在家里装监控，甚至派谢承翰来监视她，无所不用其极。 可有人说，躲避并不能解决家庭矛盾，不管他们是否能让儿女们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至少他们努力过，为过自己而活。 这话引得很多人认同，都愿意去尝试。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月底会买电动三轮，大家骑一样的车，穿一样的反光背心，浩浩荡荡出游，一定很拉风。而且，三轮后面可以拖帐篷和锅碗瓢盆，走到哪里漂亮，他们就在哪里歇，不一定非要住酒店，钱也会节约很多。 秘密聚会散场，胡老太才说，老年人都想做自己了，那孩子们怎么办呢？ 李慧好不解：“过好自己的生活，和同孩子们相处，很矛盾么？” 胡老太认为有冲突，把孩子们养大，是为人父母的责任，一走了之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没用李慧好反驳，她自己又叹，孩子们养大了，都是要远走高飞的，拦也拦不住，自己确实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打发剩下的时间。 胡老太既想找人依靠，又没人愿意让她依靠，她总在给别人找理由，搞的自己也患得患失。还好，这段时间老吴头不理她，但是同学跳舞的同学会来约她，让她也有了娱乐活动。她带着猫儿去老年大学，将猫儿栓在门上。每一次，她累的汗流浃背，发誓赌咒的说下次再也不去，有人来喊，她还是乐呵呵的跟去。 现在，有人约下午去跳舞，胡老太根本坐不住，着急把李慧好推出门，说教跳舞的老师说了，运动前半小时之前必须吃东西。 谢承翰和王帅帅今天要参加谢师宴，不回家吃饭。 李慧好回了家也无所事事，想到没几天要出门旅游无法照顾流浪猫，又去了一趟社区。 社区已经和动物保护组织商量过，建议社区结合本身的情况处理。别的小区已有成功案例，专门成立一个饲养流浪猫的基金，由动保组织指导，社区安排志愿者和居民们一起负责基本工作。 李慧好问：“会唔晓太残忍了？” 社区工作人员说，绝育既是为了猫儿们的健康，也是避免猫儿们频繁嚎叫影响居民们的生活。猫做了手术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这段时间可以交给动物保护组织饲养，等养好了病，除虫和疫苗也都打完了，再放回小区，也是为了居民们的健康着想。 晚上，李慧好让谢承翰帮忙查过，确定猫做了绝育手术生命更长，并且会少患病，才同意了社区的意见。 第二天谢承翰要填志愿，一家人都愁坏了，李慧好在猫咪之家的群里，发送了一条语音通知，再没空看群聊。 按照老师的说法，谢承翰的分数有些尴尬，如果填报不好，很可能还会落榜。老师建议选211或者985的学校，结合自己的兴趣爱好填报。 可谢承翰说什么都不听，还说王帅帅也是，他们是有赌约的，必须一较高下。 谢强和林琳都没少打听军校，此刻见谢承翰在前途面前，纠结不知所谓的赌约，气的都想打人。 李慧好这才想起，袁建国的孙儿就在军校啊！ 李慧好给袁建国打了电话，确定袁建国在家，一家人浩浩荡荡去找袁建国。 袁建国紧张的换上白衬衣和西裤，想留下一个好印象，开门却发现，李慧好一家四口都在。 谢强看到袁建国，怒道：“是你！” 李慧好喝道：“你好好说话！” 林琳忙拉了谢强，小声道：“我们是来求指点的。” 谢承翰直觉，李慧好和袁建国之间有故事，立即甜甜叫了一声袁爷爷，赶着把礼物往前一送，推着李慧好进了门。 谢强只好紧随其后，看见袁建国家里简洁整齐的摆设，认为这些都是假装的。一个寡居的老头子不知道多么邋遢，怎么可能这么干净。而且，进门连鞋都换。 趁袁建国去厨房倒开水的功夫，林琳揪了谢强的胳膊。 谢强皱眉：“你干嘛！” 林琳贴耳微笑着警告：“翰翰还要填志愿呢！” 袁建国不知道谢强对他的评价，但从前几次路上遇到，都清楚谢强对他不满。刚刚小小袁还在电话里说，要讨好未来奶奶，他生怕小小袁说错话，叮嘱小小袁注意言辞，直到小小袁在微信回复明白，他才走出厨房，把水一一递到桌子上。 他说：“我也不清楚志愿是怎么回事，让我孙儿给翰翰说。” 第186章 赌约作废 谢强心道，瞧瞧，喊的多亲热，好像谢承翰已经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孙子一样。 袁建国开了免提，谢承翰接过电话喊哥哥，聊起了语音，大人们都留神听着，生怕错过关键信息。 只有谢强，认为谢承翰考上军校是十拿九稳的事，半点不担心。他的目光在袁建国和李慧好之间游移，只听李慧好悄悄问袁建国是否去考试了，袁建国脸红着点头，谢强就觉得这些都是袁建国的套路，只有李慧好信的进去。 还考大学呢，咋不说要坐航天飞机去月球呢! 又听袁建国说，做人还是要有理想，谢强更觉得离谱。 年轻来都没努力上进，否则也不会在这犄角旮旯里蹲着。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能有什么理想，未必还要立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个亿？ 谢强觉得李慧好太单纯了，这些老混子年轻就是败类，老了还是lsp，到底哪一点能配上他白纸一样的妈。 谢强想劝李慧好停止幻想，却又想起无数次李慧好的沉默对抗，逃避问题。 谢强头痛，翘起二郎腿，把拳头死死压在腿下，若非忌惮有求于人，早都发火了。 小小袁还在和谢承翰交谈。 优秀的男儿都上交国家了，论发展前途，显然进军校比别的学校前景广阔。一般公司录取的地方，军校毕业可以去，别的学校去不了的单位，军校也可以去。鹏城录取分数线高于别处，老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林琳忍不住插嘴，问：“那到底该选什么专业呢？” 小小袁说，谢承翰读的是文科，相对理科的选择范围更窄，填南京政治学院比较保险，或者考虑空军招飞、武警警官学院、武警海警学院都好，只有指挥类专业供选择，差别不大。 谢承翰还是不甘心，想赢得赌约，去北京的学校。 小小袁劝谢承翰不能在人生大事上意气用事，一时输赢是没意义的事情。 在一心想读军校的谢承翰心里，小小袁就是他偶像，说他不会再固执己见，才挂了电话。 谢承翰说，小小袁说的和老师说的一样，而且，小小袁也在南京政治学院，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要报考进去了。 袁建国刚眉飞色舞的说了个好字， 谢强说：“按照你的实际情况来，怎么能跟在别人身后跑。” 袁建国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李慧好见谢强面色不善，立即起身告辞，说改天再来拜访。林琳在一声不吭的谢强出门后，又对袁建国表示了感谢。 回家的路上，谢承翰便问起升学宴的事情来，想知道办多大，会请哪些人。 林琳不介意谢承翰多请一些同学，换来谢承翰的欢呼。 谢强行走的步伐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上，本来就插在裤兜里的手整个沉了进去。他现在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因为他知道林琳既然说出口，就是铁了心要办个隆重的升学宴。而且，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反对为他的亲儿子庆祝。 这么一纠结，已经进了家门，为了明天谢承翰不乱填报志愿，林琳决定监督，早早睡下。谢强在客厅坐到很晚，进房间林琳却还没睡着。 林琳说：“我是真高兴，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总觉得还在做梦。” 谢强硬着头皮平躺上床，问：“为什么？” “我好像昨天才把他生下来，小小一个，今天就这么大了，都毕业了，我也老了啊。” 谢强甚至不敢转身看林琳，但目光却不由向林琳斜视，心惊胆颤。他只说睡，明天让林琳带谢承翰去。隔了好久，在谢强以为林琳已经睡着的时候，林琳才轻轻说了一句：“老公，辛苦了。” 谢强心中更是滋味百千，不敢说话。 从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在天花板上印出淡灰色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兽。猫儿在外面打闹，叫声激烈又凄厉，谢强始终睡不着。 他想了一晚，想出从公司预支升学宴的钱，来度过眼下的难关。他想，他拿了钱出来，林琳不会查账，一切迎刃而解。 次日一早，谢强率先起床，借口公司有事情先出了门。林琳只道谢强在创业忙不过来，并没多想。 谢承翰嘀咕：“你也太放心爸了。” 林琳笑：“你是不知道，你爸为了养你，头都秃了，平常都带假发的。” 谢承翰目瞪口呆，随即释然：“也是，爸都丑的你不用担心了。” 李慧好忍不住笑，没好气的说：“你就使劲气你爸。” 谢承翰嘿嘿一笑，他长大了，林琳应该放心的去实现自我价值。“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 林琳笑谢承翰想耍花招，可谢承翰真不是。当即让林琳抱出电脑，登录高考志愿填报系统。 林琳又忍不住感慨自己老了，当年她读书的时候，还需要去学校统一填报。李慧好更是想起当年她们那一批大学生，考个高考还得去县城里住呢。话题一偏，就到了以后谢承翰的孩子，高考又是什么样子，谢承翰大呼受不了。 看到谢承翰填下南京政治学院的投档，林琳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人一起出门，林琳出门上班，李慧好和谢承翰一起去菜市买菜，王帅帅却找上门来，说家里没电脑，想来借谢家的电脑上网。 林琳愣了一瞬，摸了一百块钱让王帅帅和谢承翰去上网。王帅帅不悦，终究没说什么。林琳想了想，又叫住王帅帅，摸摸王帅帅的后脑勺。王帅帅瑟缩一下，没动。 林琳说，填志愿是人一辈子的大事，别和谢承翰计较，以前是谢承翰不懂事。 王帅帅看向谢承翰，谢承翰承认，他没报北京的军校，赌约也就不要再提了。 王帅帅说：“你认输了！” 谢承翰不服气，林琳顺手拍了谢承翰的肩膀，圆说：“对，他认输了，所以要请你吃肯德基。听说肯德基最近出了个串串，阿姨买单，你们去试试。赌约就不计较了行么？” 王帅帅傲娇的说：“也行，横掂系你哋先认输嘅。” 两个孩子走后，林琳才对李慧好说，怕王帅帅在家里使坏，她的电脑不想让王帅帅用。林琳始终觉得王帅帅心思太重，找上门来有些蹊跷。 李慧好认为林琳想的多，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再说她已经和蔡怡琴和解了，当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 但不管怎么说，家里现在没了人，李慧好又可以安排自己的事。 既然社区已经拿出了解决流浪猫生存问题的方案，李慧好就回家，把记账的小本本和钱都拿上，准备交到社区去。 事情很顺利，等猫的基金批下来，就开始给猫做绝育，接种疫苗。 李慧好了却一桩心头大事，还去菜市场给猫儿们买了鸡肝。她决定给猫儿们加餐，顺便告知猫儿们，以后再不愁吃穿了。 走到小区门口，猫咪之家的所有人都在…… 第187章 大很多的后妈 李慧好在猫咪之家里发了语音之后，有人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便再没任何人说话了。 有人在微信另外建了一个群，把除了李慧好、胡老太和王西凤以外的所有人都拉进去。 他们怀疑李慧好公款私用，拿了宠物医院的回扣，而且现在有人打着爱猫狗的名义圈钱的不少。又有的说，猫也有生存权利，真的爱猫的人不会轻易阉割自家的猫，李慧好爱猫都是假装出来的。 也有人认为，李慧好已经说清楚了，帮猫咪绝育能帮猫咪延长生命。这事社区也知道，总不能是假的？ 群里分为两排，少有中立，毕竟加入猫咪之家的人是确确实实喜欢猫的。 老头老太太们没在群里争论多久，就有人提议去向阳小区找李慧好问清楚。这时候李慧好已经去了社区，大家没找到人，就有人怀疑是相信李慧好的人通风报信。双方争论了几句，反对绝育手术的人动作逐渐激烈起来。 大家到小区门口堵人，遇到李慧好，冲上来一个大妈抢走了李慧好手中的袋子。 “你把猫割了，咋不把你自己割了呢！” “你太没良心了！” 两句话，双方推攘起来，李慧好的尖叫声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讨论里，无数难听的语言往她身上堆来，寥寥无几的支持者敌不过人多势众，向阳小区的活动室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李慧好气的瘫倒在地，被人扶着才没磕碰。即便这样，也还有人说李慧好是罪有应得。愤怒的支持者推了碎嘴的人，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李慧好和倒地的老人一起被送到医院里，一群老年人乱了手脚。他们在社区医院里还有人引导，偶尔来到大医院，还有子女们跑腿，根本不清楚流程。 这会儿，大厅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都是人，他们像被丢进汹涌人潮中的流浪儿。现在的医院都是自助机挂号缴费，面对一台台冰冷的机器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挂号，不知道怎么选科室。 他们急的骂人，无助的叫喊：“是不是不会手机就只能等死！” 引导员忙赶了过来，医生护士也才闻风出现，差点错过两个老人的最佳救治时间。 老吴头念及闹事的有街坊邻居，不感得罪人。当李慧好被抬走了，他又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行，给胡老太打了电话，胡老太只能打电话叫了袁建国。袁建国没让胡老太参与，从小小袁那边辗转联系上谢承翰，谢承翰又打电话给了林琳。林琳也不敢轻易做主，通知了谢强。 一家三口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只有袁建国一个人。 谢强慌了：“我妈呢？” 袁建国安慰，李慧好没事，只是血压高，以后都不能生气。那个摔倒的却是骨折了，正在做手术，李慧好让他来打听情况。 谢强声音高了八度：“你把我妈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袁建国这才发觉不对劲。他只一根筋的想完成李慧好交办的任务，可手术室里面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傻傻等在这里还不知道几个小时以后才有回音。袁建国这才慌慌张张带着一家三口去病房。 在谢强看来，袁建国这种傻子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李慧好。跨进病房之后，就把袁建国拦在外面，说袁建国跟他家不熟，没必要参合他家的事。 可李慧好说，她到这里之后，大家安慰两句都散场了，只有袁建国来陪她，安慰她，谢强一味指责袁建国，关键时候谢强却不在。 谢强想坐在床沿上和李慧好讲道理，可李慧好却不要他坐，反而拍拍被子，招呼袁建国坐到身边去。 谢强还想说什么，李慧好已经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有老袁。” 就连袁建国自己都感到意外，不明白一直闪躲他的李慧好，为什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时候医生推来心电图和血压仪，要再次进行检查，并告知谢强，李慧好血压一向偏高，受不得气，谢强只能将满腹牢骚吞了回去。所有人都在李慧好的驱赶下离开，谢承翰这个最想和袁建国亲近的，也被李慧好赶走了。 袁建国一个人反而不自在，双手在腿上搓着，一会儿问李慧好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李慧好要不要吃水果。李慧好笑他，以前就没发现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袁建国又觉得自己的英勇形象和以往差别太大，这才勉强坐定，李慧好看他一眼，他脸还红了。 李慧好没话找话，问袁建国报了什么学校，是不是也要去南京读大学，这样就可以帮她照顾谢承翰。袁建国说，他不走，只想留在鹏城。 李慧好揶揄：“那你以后还是阿强的学弟了。” 袁建国的脸就更红了。 李慧好说自己要吃香蕉，病房里没有香蕉，袁建国就下楼去买。袁建国没坐一会儿，李慧好又指使袁建国去买苏打水，还要桃子味的，袁建国又任劳任怨去做。 鹏城的天气湿热闷人，到室外走一圈，准能热出一身汗来，袁建国再上楼的时候，背心已经湿透了。 李慧好笑：“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啊。” 袁建国木讷的想了想，点点头。 李慧好心中一动，歪着头含笑问：“不怕我害你？” “你心好。” “你以前那么会说的，怎么现在说一句都结巴了？” “嗳，我……”袁建国抠了抠膝盖，“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李慧好没再为难袁建国。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袁建国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关注她一眼，二人眼神撞在一起，又都忙不迭避开彼此，装作若无其事。 经过这次，李慧好突然发觉，她身边缺一个人。即便追风少年可以弥补她的空暇时间，可看不见摸不着，她需要一种更稳定的关系。这个人会让她孤单单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不害怕，在家里晒太阳的时候有人聊天，在她做好吃的菜肴时有人分享。 她突然觉得袁建国是个合适的人选，本分老实又有上进心。只是，袁建国比她年级小啊！袁建国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想法呢，她不敢问。 袁建国说，晚上他会留下来继续陪着李慧好，李慧好也没反对。 晚饭时间，袁建国却坐着不动，说儿子说来送饭和书。李慧好又紧张起来，心说这样两个人算什么呢，袁建国的儿子如果和谢强一样反对，她又该怎么办呢？ 李慧好说：“你回去，我喊翰翰来。” 袁建国说：“不用，我们老年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事情做。” 谢强来了，带来了林琳做的饭菜。李慧好生怕谢强和袁建国的儿子撞到一处，催着谢强离开。谢强执拗了一下，倔不过李慧好，只能作罢。结果谢强刚走没两分钟，袁建国的儿子就到了。 小袁热情的招呼阿姨，拿出两个饭盒。袁建国说多了也不要紧，他找冰箱冷藏，明天照样吃。李慧好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说谢强也不懂事。 小袁关心了李慧好的健康问题，旁敲侧击的说：“李阿姨，你记得我不，小时候我经常去你家买糖水吃。” 李慧好的眼陡然瞪的圆圆的，狐疑的盯着袁建国：“你照顾我生意了？” 袁建国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是他自己嘴馋！” 可小袁耸肩无奈的笑，李慧好看的格外分明。 李慧好不可置信，小袁真的同意找一个年纪比袁建国大很多的后妈？ 第187章 大很多的后妈 李慧好在猫咪之家里发了语音之后，有人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便再没任何人说话了。 有人在微信另外建了一个群，把除了李慧好、胡老太和王西凤以外的所有人都拉进去。 他们怀疑李慧好公款私用，拿了宠物医院的回扣，而且现在有人打着爱猫狗的名义圈钱的不少。又有的说，猫也有生存权利，真的爱猫的人不会轻易阉割自家的猫，李慧好爱猫都是假装出来的。 也有人认为，李慧好已经说清楚了，帮猫咪绝育能帮猫咪延长生命。这事社区也知道，总不能是假的？ 群里分为两排，少有中立，毕竟加入猫咪之家的人是确确实实喜欢猫的。 老头老太太们没在群里争论多久，就有人提议去向阳小区找李慧好问清楚。这时候李慧好已经去了社区，大家没找到人，就有人怀疑是相信李慧好的人通风报信。双方争论了几句，反对绝育手术的人动作逐渐激烈起来。 大家到小区门口堵人，遇到李慧好，冲上来一个大妈抢走了李慧好手中的袋子。 “你把猫割了，咋不把你自己割了呢！” “你太没良心了！” 两句话，双方推攘起来，李慧好的尖叫声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讨论里，无数难听的语言往她身上堆来，寥寥无几的支持者敌不过人多势众，向阳小区的活动室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李慧好气的瘫倒在地，被人扶着才没磕碰。即便这样，也还有人说李慧好是罪有应得。愤怒的支持者推了碎嘴的人，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李慧好和倒地的老人一起被送到医院里，一群老年人乱了手脚。他们在社区医院里还有人引导，偶尔来到大医院，还有子女们跑腿，根本不清楚流程。 这会儿，大厅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都是人，他们像被丢进汹涌人潮中的流浪儿。现在的医院都是自助机挂号缴费，面对一台台冰冷的机器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挂号，不知道怎么选科室。 他们急的骂人，无助的叫喊：“是不是不会手机就只能等死！” 引导员忙赶了过来，医生护士也才闻风出现，差点错过两个老人的最佳救治时间。 老吴头念及闹事的有街坊邻居，不感得罪人。当李慧好被抬走了，他又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行，给胡老太打了电话，胡老太只能打电话叫了袁建国。袁建国没让胡老太参与，从小小袁那边辗转联系上谢承翰，谢承翰又打电话给了林琳。林琳也不敢轻易做主，通知了谢强。 一家三口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只有袁建国一个人。 谢强慌了：“我妈呢？” 袁建国安慰，李慧好没事，只是血压高，以后都不能生气。那个摔倒的却是骨折了，正在做手术，李慧好让他来打听情况。 谢强声音高了八度：“你把我妈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袁建国这才发觉不对劲。他只一根筋的想完成李慧好交办的任务，可手术室里面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傻傻等在这里还不知道几个小时以后才有回音。袁建国这才慌慌张张带着一家三口去病房。 在谢强看来，袁建国这种傻子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李慧好。跨进病房之后，就把袁建国拦在外面，说袁建国跟他家不熟，没必要参合他家的事。 可李慧好说，她到这里之后，大家安慰两句都散场了，只有袁建国来陪她，安慰她，谢强一味指责袁建国，关键时候谢强却不在。 谢强想坐在床沿上和李慧好讲道理，可李慧好却不要他坐，反而拍拍被子，招呼袁建国坐到身边去。 谢强还想说什么，李慧好已经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有老袁。” 就连袁建国自己都感到意外，不明白一直闪躲他的李慧好，为什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时候医生推来心电图和血压仪，要再次进行检查，并告知谢强，李慧好血压一向偏高，受不得气，谢强只能将满腹牢骚吞了回去。所有人都在李慧好的驱赶下离开，谢承翰这个最想和袁建国亲近的，也被李慧好赶走了。 袁建国一个人反而不自在，双手在腿上搓着，一会儿问李慧好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李慧好要不要吃水果。李慧好笑他，以前就没发现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袁建国又觉得自己的英勇形象和以往差别太大，这才勉强坐定，李慧好看他一眼，他脸还红了。 李慧好没话找话，问袁建国报了什么学校，是不是也要去南京读大学，这样就可以帮她照顾谢承翰。袁建国说，他不走，只想留在鹏城。 李慧好揶揄：“那你以后还是阿强的学弟了。” 袁建国的脸就更红了。 李慧好说自己要吃香蕉，病房里没有香蕉，袁建国就下楼去买。袁建国没坐一会儿，李慧好又指使袁建国去买苏打水，还要桃子味的，袁建国又任劳任怨去做。 鹏城的天气湿热闷人，到室外走一圈，准能热出一身汗来，袁建国再上楼的时候，背心已经湿透了。 李慧好笑：“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啊。” 袁建国木讷的想了想，点点头。 李慧好心中一动，歪着头含笑问：“不怕我害你？” “你心好。” “你以前那么会说的，怎么现在说一句都结巴了？” “嗳，我……”袁建国抠了抠膝盖，“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李慧好没再为难袁建国。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袁建国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关注她一眼，二人眼神撞在一起，又都忙不迭避开彼此，装作若无其事。 经过这次，李慧好突然发觉，她身边缺一个人。即便追风少年可以弥补她的空暇时间，可看不见摸不着，她需要一种更稳定的关系。这个人会让她孤单单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不害怕，在家里晒太阳的时候有人聊天，在她做好吃的菜肴时有人分享。 她突然觉得袁建国是个合适的人选，本分老实又有上进心。只是，袁建国比她年级小啊！袁建国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想法呢，她不敢问。 袁建国说，晚上他会留下来继续陪着李慧好，李慧好也没反对。 晚饭时间，袁建国却坐着不动，说儿子说来送饭和书。李慧好又紧张起来，心说这样两个人算什么呢，袁建国的儿子如果和谢强一样反对，她又该怎么办呢？ 李慧好说：“你回去，我喊翰翰来。” 袁建国说：“不用，我们老年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事情做。” 谢强来了，带来了林琳做的饭菜。李慧好生怕谢强和袁建国的儿子撞到一处，催着谢强离开。谢强执拗了一下，倔不过李慧好，只能作罢。结果谢强刚走没两分钟，袁建国的儿子就到了。 小袁热情的招呼阿姨，拿出两个饭盒。袁建国说多了也不要紧，他找冰箱冷藏，明天照样吃。李慧好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说谢强也不懂事。 小袁关心了李慧好的健康问题，旁敲侧击的说：“李阿姨，你记得我不，小时候我经常去你家买糖水吃。” 李慧好的眼陡然瞪的圆圆的，狐疑的盯着袁建国：“你照顾我生意了？” 袁建国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是他自己嘴馋！” 可小袁耸肩无奈的笑，李慧好看的格外分明。 李慧好不可置信，小袁真的同意找一个年纪比袁建国大很多的后妈？